前言:

霍東澤始終不明白，他又高又帥，家裡又多金，
怎麼那小女人卻老是給他臉色看？從學生時代起就是如此，
偏偏他又「非常」吃她這一套，眼光總是繞著她轉。
多年後兩人重逢，他早已擬定計畫一步一步引她入甕──
他就不信，這只倔強的小兔子還能ㄍㄧㄥ到什麼時候！

柳文苑個性認真，擔任風紀委員時就看學生會不順眼──
尤其那個老愛招搖過市、開跑車上學的霍東澤！
以為畢業後就不用再忍受他惹人厭的囂張態度，
沒想到同學會的主辦人，竟正好就是他和她！
幾年後再見，這男人還是能輕易挑起她的怒火，
而他眼中奇異的光芒，竟讓她昏了頭簽下那張鬼契約……


楔子

　　這不是一間舉世聞名的學校，而是台灣中部的一所百年老校。

　　它雖然不是很有名，卻在上流社會擁有良好的口碑，有不少貴族子弟、富豪千金、富家公子、社會精英……都是從這所學校畢業的。

　　這種從初中開始直升大學的體制，培養出不少學業能力一脈相承的學生。

　　這所學校的名字就叫做「思源」，應該是取自「飲水思源」的意思，希望大家記住自己的根本。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所學校的畢業生有了這樣的傳統——同期畢業的學生，每隔三年就會回母校聚會一次。

　　聚會時間可以在春、夏、秋、冬任何一個季節，但每次趕來聚會的人都不太一樣，甚至一次比一次冷清。

　　但是這樣的傳統，現在依然繼續維持著。

　　今年，有許多畢業生準備重返校園參加這個聚會，包括當年在學校最叱吒的那一屆學生。

　　他們或許曾是學校過去歷史上最變化莫測的人物，或許曾經掀起浪濤、風雲一時……但這是他們離開學校後的第一次聚會。

　　這些風雲人物又要回到學校了！

　　許多學弟、學妹都非常期待看到這些傳說中的人物，曾經見證過他們輝煌日子的人，更是充滿了期待！

　　這一次聚會的發起者，就是那屆畢業生當中最受歡迎的兩位人物。

　　就算畢業以後，他們的名字仍然赫赫有名——一個在時尚界活躍，一個在金融界活躍。

　　雖然他們畢業三年，都不曾有過什麼來往，但是兩人都在各自的領域裡，成為了耀眼的明星。

　　霍東澤和柳文苑——那一年學生會和風紀委員會的兩大巨頭。

　　這次的聚會活動就是由他們兩個人負責籌備的，這是畢業前大家就商量好的決定。

　　所以，在今年的三月，春天剛開始的時候，二○○三年那一屆的畢業生，都收到了一張印製精美的邀請函：

　　四月一日，愚人節那天，將在「思源」舉行二○○三年畢業生的第一次聚會。

第一章

　　這是個陰雨綿綿的日子，原本難得的好天氣在今天戛然而止。

　　天空看起來灰濛濛的，不斷落下的雨水，讓人的心情跟著煩躁起來。

　　柳文苑放下手裡的設計稿，她發現自己已經無心工作。昨天還是艷陽高照的好天氣，今天為什麼就變成這種讓她討厭的天氣了呢？

　　她不喜歡下雨天，濕漉漉的讓人覺得很晦澀。

　　而且，在這樣討厭的下雨天裡，她還要去見一個生平最討厭的男人！

　　為什麼在畢業後，她還要繼續見到這個男人呢？

　　她看了眼手錶，還有半個小時。

　　在學校裡的日子，除了課業以外，她不記得自己和這個男人多說過一句話！她一向很自豪自己對他所向無敵的魅力完全免疫，就算在一起做事，也能絲毫不為心動，甚至對他的感覺只有厭惡！

　　可能是因為厭惡極了，所以就不想要再見面。

　　畢業後，即使偶爾在某些商務場合不得不見面，但她總是與他遠遠地點個頭，就轉身走開了。

　　三年不用和這個男人說話，實在是很美妙的感覺。但為何在畢業後，她還得特地去和這個男人見面呢？

　　柳文苑一想到這裡，彷彿連她的胃都開始抽筋了。她歎口氣，既然不管怎樣都要見面，那她還是早點去吧！

　　當她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設計室的所有成員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因為這位設計室的總管——柳文苑小姐，從不曾有早退的紀錄。

　　可是今天她沒有任何交代，就逕自走出了辦公室。

　　柳文苑也感覺到那些人驚異的目光，不過她已經無暇顧及，因為等一下，她要去做一件極端厭惡的事情。

　　比起那件事，什麼事都變得不再重要，包括她打破自己全勤紀錄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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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苑，你這麼早就到了啊？」日式料理店的包廂裡，一個長相英俊、氣派大度，條件優質的男人走了進來。

　　柳文苑背對著他皺了一下眉。

　　文苑？她可沒有和他熟悉到可以直呼名字的地步吧？

　　可是當她站起來的時候，嘴角仍帶著非常禮貌親切的笑容。「東澤，你也來得真早。」

　　為什麼她也要叫他的名字呢？雖然不情願，但她還是這樣叫了。

　　「你終於肯叫我的名字了？以前在學校時，你都是叫我霍東澤或者霍同學。」霍東澤帶著動人心魄的笑容坐到她的對面。

　　「是嗎？我不記得了啊！」文苑真想掐自己一下，她剛才到底是怎麼了？居然會那樣叫他！

　　「還是叫東澤比較親切，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不應該用那樣生分的稱呼。」他招來服務生，點了菜。

　　「我記得你喜歡吃生魚片吧？」霍東澤一副很親切的樣子，柳文苑又有了想踢人的衝動。

　　這男人的親切根本就是裝出來的，他其實比誰都要冷酷無情。

　　聽說他接手了家族的生意以後，第一步做的事就是排除異己，連多年的老臣子也不放過。

　　只要不同意他的改革計畫，一律全體開除，甚至大幅度的裁員，完全不理會別人的生計問題。

　　雖然「霍氏金融」的業績在他手裡不斷地進步，讓他上任不過三年，就佳績連連，還被評為亞洲十大傑出青年之一。

　　不過，她一點也不欣賞他那種激進和冷酷的做法。

　　「我什麼都愛吃。」柳文苑客套的說著。「我們還是趕緊開始談一談，這次聚會的活動吧！」

　　「我想過了，直接包給慶典公司全權處理，你說好不好？我們只要提出構想，然後讓他們去執行，這樣既方便又節省時間。」霍東澤挑了一下眉毛，他的動作既性感又自信，不知曾經迷倒多少少女的心。

　　可是柳文苑卻驀地蹙起了柳眉。「包給慶典公司？那還要我們兩個做什麼？」

　　「策畫當然是由我們來做，然後再交給別人去承辦。」

　　「那你有什麼想法？」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柳文苑決定先聽聽他的構想。

　　「我想辦個大型的戶外餐會，可以附帶燒烤，時間從下午開始。」他一臉自信滿滿的樣子。「另外可舉辦抽獎的活動，送鑽石項煉之類的特殊獎品，畢竟大家都這麼久沒見了，不需要太正式的聚會，而且學校的場地又大，你看怎麼樣？」

　　「感覺上像商業聚餐似的，我覺得沒什麼新意，畢竟我們是學校的聚會，又不是公司答謝客戶的活動。」柳文苑像過去一樣，喜歡反駁他的決定。而且，她也不太喜歡他的想法，如果把回學校的聚會搞得和商業晚會沒兩樣，就沒意思了。

　　「那你有什麼想法嗎？」霍東澤看起來一點也不生氣，帶著笑臉詢問。

　　她看著他。「我們包下學校餐廳，一起吃頓簡單的飯菜就可以了，體驗和回憶一下當年的生活。」

　　霍東澤剎那間無言，他似乎沒有想到她的建議僅僅如此而已。

　　「雖然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來，但我想應該不少，因為大家平常很少聯繫，有些人也已經去了國外，但我們都記得這三年一度的約會。」文苑握著手裡的茶杯。「既然是回去學校，就應該回到當初的日子。白天的時候，就在學校裡尋覓往日的記憶，晚上去學校餐廳吃飯，或者……在我們以前辦活動的游泳池邊，再舉辦一次畢業舞會那樣的活動。」

　　「就這樣嗎？」霍東澤似乎覺得不可思議。「這太簡單了吧？我還以為你會想一些特別……」

　　「我不想要什麼特別，只要簡單溫馨、可以回憶過去就行了。」柳文苑的表情驀地變得有些冰冷，她好看的眉梢上染著嚴厲。

　　「又看到了你這樣的表情，感覺上好像回到了過去。」霍東澤趁上菜的時間，笑容變得更加溫暖起來。「以前你每次不同意別人的意見，或者遇到很嚴重的違紀事件，你就是這副表情。」

　　她瞪了他一眼，然後拿起筷子夾了塊生魚片。「你也是每次一副笑咪咪的樣子，其實心裡決定的事，從來沒有改變過。」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想要一個簡單、充滿濃厚學校味道的聚會。」

　　柳文苑的臉上閃過笑容，這個男人還是像過去一樣聰明。

　　「這個簡單，不要太商業化、不要太奢侈……你還是討厭我的生活方式嗎？」他在停箸的時候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什麼？」她有瞬間的怔忡，心跳驀地有些加快。

　　「你一直不喜歡我以前開著跑車去學校，當年你不是時常對著我皺眉頭嗎？」霍東澤喝了一口日本清酒，表情看起來倒是一派閒適。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想我並沒有什麼理由置喙。」柳文苑說得振振有辭。

　　她的確不討厭他的生活方式，只是討厭他這個人而已。

　　「那麼就是討厭……」

　　「我們今天是來討論正事的吧？霍東澤，如果你對我剛才的提議不反對，我們就開始商量細節吧！」她驀地打斷了他的話。

　　「還是跟以前一樣，和我只能談公事嗎？」他眼裡閃過幾秒調侃的味道。

　　柳文苑有些心虛，但她裝出一臉茫然。「你說什麼？我們今天來不就是要詳談聚會的細節？等我們有了具體的計畫，下次就可以把震宇、月瑩一起約出來，讓他們也來說說自己的看法。」

　　霍東澤夾了一塊壽司放到她的碗裡。「我突然有種以前在學校裡一起策畫活動的成就感了。以前的日子……還真令人懷念。」

　　「你現在掌管一個大公司，感覺應該更好吧？」她忍不住反駁他一句。

　　以前學生會和風紀委員會談不上合作愉快，許多他要辦的活動，都會被她給駁回。

　　「你也很棒，亞洲最受矚目的年輕設計師，看來要進軍紐約第五大道的服裝品牌指日可待，我覺得『最美麗的女設計師』這個頭銜很適合你。」他凝視著她，目光中有一些深沉的東西在跳動。

　　柳文苑分不清楚那閃動的是讚賞還是嘲諷？因為她無法看得真切，所以只能淡淡一笑。「你也關注時尚界嗎？我還以為你每天只看金融時報，並追著紐約和倫敦的股市呢……」她的話還沒說完，他的手機就響了。

　　「抱歉。」看到號碼後，他那閒聊般的笑容就從嘴邊消失了。他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我不是說過今天沒什麼大事，不要打擾我嗎？」

　　柳文苑認真地看著他忽然變得冷酷的側面，那種稜角分明、眼神凜冽的樣子，就是霍東澤的真面目，從她進入「思源」的第一天起，就看過他眼裡的這道冷肅。

　　一個才十四歲的孩子，卻可以對自己的親生母親那樣無情！

　　「買入，我說過多少遍了，金價一定會持續飆升，所以給我全數買入！不要讓我跟你們說第二遍！」他一下子就掛上電話，回轉過身時，眼裡的凜冽已經消失，只剩下溫和的光芒。

　　「幹你們這一行，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能夠休息吧？」

　　霍東澤搖了搖頭。「休息對我們來說是奢侈品。」

　　「我看你卻很喜歡這份工作，似乎甘之如飴吧？」她也喝了一口香醇的清酒，臉上立即染上點點暈紅，她是一喝酒就會臉紅的體質，所以看起來很不能喝酒的樣子。

　　「有工作才會有收穫，我可受不了每天閒著的日子。」他坐回桌邊，認真地看著她。

　　「所以，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你才會和學生會的其他負責人，成天設法辦各種活動，挑戰我們風紀委員會的極限。」她看似說笑般的說著。

　　「或者……」他手裡拿著酒杯，目光邪氣中帶著調侃的味道，望著她的眼神又變得深邃起來。

　　「或者？」她也笑得非常的嫵媚，流轉的眼波看起來很迷人，卻也讓人無從捉摸磨。

　　「文苑，我們認識也有十幾年了吧？」他忽然扯開話題，目的讓人有些費解。

　　柳文苑隨意地點點頭。「我們同一年進學校，又一起畢業，的確有十幾年了。」

　　「你一直都沒有交過男朋友，這是為什麼？」他目光難測，品嚐著烤柳葉魚。

　　「這似乎不是你該問的問題吧！」柳文苑又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我們還是繼續談聚會的事，我想弄一個大的簽名手冊，讓每一次來參加聚會的人都簽上自己的名字，過了三十年後，我們再看看還有多少人可以來，還記得來……」

　　「你的想法每次都充滿溫暖，其實跟你給人的印象不太一樣。因為你總是板著臉，一副很難接近的樣子。」喝完一壺酒，他又叫了一壺。

　　「霍東澤，你喝醉了吧？」他現在說話的口氣有一些曖昧，讓她很不舒服。

　　「叫我東澤，你剛才不是就這麼叫？我看就不要改口了。」他只是微微搖頭，繼續用一種很深刻的眼光凝視著她。「我的酒量你應該很清楚，怎麼可能喝醉。」

　　「那怎麼忽然說些奇怪的話，我認識的霍東澤可不是這樣的人。」她心裡隱約有些不安，今天的他實在有些奇怪。

　　「好，還是繼續談論聚會的事宜吧！我們應該要發邀請函吧？我記得第一次聚會的時間，當初是設定在愚人節那天，所有人的聯絡地址你都有嗎？」他忽然改變神色，變成那個她記憶裡的他。

　　「不是有畢業紀念冊嗎？我們可以按照上面的地址發邀請函，可是有些人可能變更聯絡住址了，但我想沒收到邀請函的人，若他們想來的話，應該會在那天自動出現的。」她也不再思考剛才他那些奇特的話和口氣了。

　　接下來他們討論了一些細節上的問題，應該準備什麼禮物送給前來參加的人，還有需要請哪些人一起來幫忙，又應該如何感謝過去教導他們的老師……等瑣碎的問題。

　　柳文苑發現，不管她提出什麼話題，霍東澤總是一副非常認真的樣子。

　　這位天天經手幾千萬資金流動的金融炒家，很難想像他會安靜地坐下來，浪費幾個小時，和她一起討論這些不能幫他賺進一分錢的小事。

　　「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浪費你這麼多寶貴的時間。」終於談完了大致上的計畫後，柳文苑客套地說著。

　　「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又和我客氣起來了嗎？」已經站起來的霍東澤，那張英俊的臉上看起來有些冷硬。

　　柳文苑再度楞了一下，今天的他真的有些奇怪。

　　「你今天……」她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辭彙去形容。「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公司裡不順利嗎？」

　　霍東澤忽然又用那種深邃的眼神看著她。「我是遇到了一些挫折，正在做某些決定。文苑，如果是你，有一件你想了很多年都沒做的事情，但都一直遲疑著，你覺得以你對我的瞭解，這樣是不是和我的性格不太相符？」

　　柳文苑望著他的目光也變得認真起來，她帶著一絲研究的味道。「那要看是什麼事，不過……」她深深地抿了一下嘴角，身子忽然微微顫抖。「以我對你的瞭解，你應該是那種認定了目標就絕不改變、立刻出手的人才對。」

　　「你也是這麼想的啊……」他看著她的眼神是那樣犀利，瞬間又變得深邃，讓她完全無法捉摸。「好，我現在明白應該怎麼做了。」

　　他忽然站了起來，情緒又變得平靜悠閒起來。「時間還早，我們要不要再找個地方去喝一杯？」

　　「你不需要回去工作嗎？現在紐約股市應該才剛開市……」她有些怔楞的看著他。

　　這個男人還是像過去一樣情緒多變啊！太難以捉摸了，但這三年來，他又多了一份沉穩的魅力。

　　「你真的把我當成鐵人了？」他忽然拉住她的手。「走吧，偶爾也應該和老同學一起敘敘舊。」

　　「那我打電話把駱楓和時羽晴，以及其他人一起叫出來吧！反正大家都說過什麼忙都願意幫……」她忽然有些心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什麼從很久以前就討厭這個人，不想和他有任何單獨相處的機會。

　　這一次，如果不是為了不得已的理由，她也不會和他單獨出來。

　　「你就這樣不想和我單獨相處嗎？」就在她揮開他的手，慌張地尋找自己的手機時，他忽然將她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柳文苑趕緊搖搖頭，可是臉卻已經慘白了。「不……不是的，你怎麼會有這樣荒謬的想法？」她想要對他微笑，卻覺得有些無力。

　　奇怪，以前在學校，她明明可以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心情，不管心裡有多麼不情願見到他，還是會裝作若無其事的和他打招呼，甚至跟他一起處理學校的大小事。

　　霍東澤帥氣的挑了一下眉毛，就轉身朝外頭走去。

　　柳文苑看了一眼手裡握著的手機，最終還是沒有撥打給任何一個人。

　　這個人，還是跟過去一樣令她感到討厭——她完全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又準備幹什麼。

　　她跟了出去，雖然不喜歡，但還是覺得應該和他一起去喝一杯。

　　她那張秀氣裡透著點點英氣的俏臉上，帶著輕微的無奈與挫折。

　　畢業的時候，她為什麼要答應大家，和他一起策畫這次重返學校的聚會呢？

　　她現在深深的後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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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文苑又皺起了如柳條般細緻漂亮的眉毛，看著Ｔ型伸展台上走步的模特兒。

　　「這就是全部的模特兒嗎？」她望著身邊的經紀人，表情透著不滿。

　　「柳小姐，這是我們公司最好的模特兒了。」經紀人無論何時，說話都是這樣的誇張。

　　「李主任，這就是你替我挑的模特兒嗎？」柳文苑一轉身，口氣嚴厲地問著負責此次發表會的李秀顏。

　　「是的，柳室長。」李秀顏走了過來。「這是按照你的要求，找到的模特兒。」

　　「你覺得她們的氣質符合我這一季的新主題嗎？」柳文苑繼續挑起眉毛。「我覺得很不適合，請重新找過。」她今天原本還有許多設計稿要趕，卻被要求前來現場觀看模特兒走show表演，但她竟然發現這些人根本沒有一個符合她的要求。

　　「等一等，柳室長，你再看一下吧！她們真的很不錯……」看到柳文苑轉身準備離開，李秀顏追了上來。

　　「我不想當場給你難堪。」柳文苑走遠了一些，才回頭怒視她。「你覺得她們就是我說的那些氣質高貴、透著冷傲的模特兒嗎？你不覺得都太俗艷了？她們穿上我設計的衣服，會表現出我這一季的設計理念嗎？」

　　「可是……公司撥下來的活動經費有限，那些有名氣的模特兒，出場費都太高了，我實在沒有辦法聘請她們。」李秀顏的臉上也透著無奈，公司裡所有的人都不喜歡和這位柳大小姐合作，可偏偏她又是公司裡最出名的設計師。

　　「不要怪公司給的錢少，名模也是從沒有名氣開始的。而且，我需要的是新鮮的面孔，可以讓我塑造出完全不同的新造型。而你的任務就是去尋找那些有氣質，卻沒有名氣的模特兒。」柳文苑的聲音微微提高，她高傲的看著對方。「如果你眼光獨到，相信一定能找到這樣的人。」

　　「柳室長，我會努力的，可是……」李秀顏強壓抑自己心頭的感覺，低聲下氣地說。「你能不能稍微調整一下你的要求呢？我知道你是很優秀的人，可是並不是人人都像你這樣厲害。」

　　柳文苑的眼裡閃過一絲疑問。「你剛剛跟我說什麼？」

　　李秀顏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是說……請體諒一下我們的苦衷，我可以重新去為你尋找模特兒，但也請你不要這樣的挑剔。可以嗎？」

　　柳文苑完全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市場部主任。「你……你是在說我挑剔嗎？」

　　「或許其他人不敢這樣說，但如果你再繼續挑剔下去，我們會很難做事。我們也是盡了全力為發表會的成功而努力，請不要踐踏我們的工作成果，不要每次都對我們吹毛求疵。」李秀顏的身體似乎在發抖，但她還是堅持的把心裡的話說完了。

　　「吹毛求疵？」柳文苑霎時覺得自己的胸口被什麼東西堵塞了，她從不曾想過會有人對她說這種話，甚至指責她踐踏別人。

　　「對不起，我可能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但請你考慮一下，模特兒方面我會重新選過。」李秀顏彎了彎腰，就轉身向著發表會場走去。

　　柳文苑呆楞地站在那裡，無法置信地看著李秀顏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她蒼白著臉轉過身，卻發現一個男人正站在她的身後不遠處，用一種讓人無法捉摸的眼神深情地看著她。

　　他站在那裡多久了？又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

　　柳文苑忽然感到一陣憤怒，她逕自朝著男人所站的方向大步走去。

第二章

　　「霍東澤，你很喜歡偷聽別人說話嗎？」

　　「柳文苑，你不應該隨意遷怒、把脾氣出在無關的人身上。」

　　大堂一角，一對男女正低聲說著話。

　　女生看起來充滿憤怒，男生則比較心平氣和，但也並不是完全溫和的。

　　「可是你的確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如果是個紳士，就應該轉身走開，而不是站在那裡。」柳文苑的口氣依舊不善。

　　「這裡是公眾場合，我也是偶然聽到的，而且既然見到老同學，我覺得禮貌上應該打個招呼。」霍東澤帶著一臉無所謂的笑容，對她的憤怒視若無睹。

　　「你……」她忽然想起來，他本來就喜歡落井下石，因此她不能跟他生氣。

　　柳文苑深深呼吸之後，忽然露出笑容。「那麼現在已經打完招呼了吧？」

　　「你有空嗎？我來這裡談筆生意，現在已經談完了。如果你沒事，一起吃個飯吧！」他看了一下手錶，正好中午。

　　「我沒有空，還有很多事要做呢。」她轉身就想離開。

　　「再怎麼忙，也要吃飯的，你以前不是常這麼說？」

　　柳文苑停下了腳步，的確，她以前曾經這麼說過，虧他居然還記得。

　　「聽說樓上的西餐廳很不錯，一起去吧！再忙，也要吃個飯。」他又重複了一次她以前在學校常說的話。

　　是啊，過去不論學校的事再怎麼忙，她都會要求大家準時吃飯。

　　柳文苑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被別人記得自己常說的話，也算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請柬已經製作好了，樣品在駱楓那裡，下星期有沒有空去他們家BBQ？自從他和羽晴新婚之後，我們好像從來沒去過。」

　　「本以為畢業後，大家至少都在台灣，聯絡起來一樣很方便，卻沒想到，見面的機會少了，大家也都不互相聯絡了。現在我除了和月瑩偶爾還一起吃個飯，和其他人幾乎不來往了。你呢？你和那些朋友現在還常聯繫嗎？」

　　「嗯，我們感情還不錯，現在還有在聯絡，也常一起去pub喝酒。」

　　「男人啊……」她嗤之以鼻了一下。「你們在學校的時候，一定經常偷喝酒吧？不過，就是沒有被我們發現罷了。」

　　「大學的時候常喝，高中的時候可不敢，因為有你這位風紀股長在，我們怎敢呢？」一邊走進餐廳，他一邊調侃著。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橫了他一眼。「駱楓、易梓凜、宮震宇，他們現在可是經常上各種雜誌的風雲人物，尤其是駱楓的『毒舌』，簡直比在學校時更上一層樓。有一次他在每日專欄裡批評我，說我的設計就好像把破布裹在身上、毫無美感可言。」

　　「可是那次以後，你的設計風格忽然起了變化，也因此得到了設計大獎。」霍東澤替她拉開椅子。

　　柳文苑不得不承認，他有時候是個非常體貼、有風度的男人。

　　「我沒說他錯了啊！他的批評的確很中肯，那個時候，我真的很茫然，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方向。」她就座以後，對他嫣然一笑。

　　「我就是喜歡你的大方和寬容，很少有女孩子被批評後，還會自我反省。」霍東澤望著她，眼裡閃過讚賞之情。「所以剛才那個女孩對你說的話，你現在應該也在思考吧？」

　　「你不要看不起女孩子，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樣的，愛聽好話、不喜歡被批評，難道你不是嗎？」她忽略了他那句「喜歡」，相信他的意思並不是指真正的喜歡，純粹只是表達他欣賞她的方式。

　　「別人說的若是對的，我一向會聽。」他意有所指的看著她。

　　她知道他在說以前的事，當年學生會的一些活動就是被她禁止的，但她也是為了學生們的安全做考量。

　　什麼賽車比賽、狂歡節之類的……根本就是胡搞嘛！

　　她喝了一口檸檬水。「才怪，說服你的過程還頗為辛苦呢！」哪一次不是她和他拉鋸戰很久，為了一個問題不斷地反覆討論，最後才得出結果呢？

　　他的固執，她見識過無數次，而且深感厭惡。

　　「套餐好嗎？」他替她點了菜，而她只是看一眼菜單，就點了點頭。

　　「其實我一直感到很好奇，為什麼你會選擇當服裝設計師呢？」

　　「我發現，你現在好奇的事情還真多。」是不是三年沒見，她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瞭解他了？

　　現在的他，偶爾會讓她感到陌生，可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以前，她覺得他很討厭，可是卻也覺得自己非常地瞭解他。

　　因為瞭解，所以才討厭他吧？可是現在，他忽然變得讓她難以捉摸。

　　「我對你一直都很好奇，是你不曾發現罷了，而且……還一直逃避我，過去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霍東澤的語氣隨性，可是眼神卻好像鷹隼般銳利。

　　「那你就繼續好奇下去吧，我可沒有向你解釋的義務。」她抬了一下眉毛，微笑著回答。

　　「也對。」他靠回椅背。「反正我可以慢慢去發掘、尋找我想知道的答案。」

　　「隨便你。」她的笑容裡多了一份自信，因為她不會給他太多的機會。

　　像今天這樣的意外，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下一刻，她的臉色漸漸變了，想起了剛才李秀顏說過的話。

　　「你覺得我是個吹毛求疵、刁難下屬，又非常挑剔的人嗎？」柳文苑看著他，眼中有一絲疑問。

　　霍東澤微微勾起嘴角，他似乎一直在等她提這個問題。「你是個對自己要求很嚴格的人，所以也相對地對別人很嚴苛。」

　　「這有什麼不對嗎？」她頗為贊同他的觀點。「既然選擇了這樣的工作，就應該對事情有所要求，我並不覺得自己是在為難他們，我只是希望能把工作做好。」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但最後還是微微上揚了一些。

　　霍東澤可以感覺到她心裡的起伏，因為她就是這樣的女人——將心事全部藏起來，對自己嚴格的要求，同時不會輕易地讓情緒發洩出來。

　　一個如此內斂的女子，設計出來的服裝卻是浪漫而多情。

　　是沒發現自己的真實性格，還是她一直在壓抑呢？

　　或者她就是這樣外在和內在完全迥異的人吧！

　　「不如把你的意思完整地傳達出來，讓對方能夠瞭解。」

　　「我覺得自己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她抿了一下唇，眼裡閃過一絲抱怨。

　　霍東澤看著她，他的眼神變得有些為難和調皮。「如果我告訴你，你給人的感覺是高傲、對人冷酷無情的人，你會怎麼想？」

　　「我對人冷酷無情？」柳文苑幾乎從座位上驚跳起來。「你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就是怕對你說了實話之後，會讓你更討厭我，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坦白地告訴過你。」他表情平靜，甚至是有些嘲諷般的搖著頭。「我們開誠佈公的談一次吧，柳文苑。」

　　柳文苑無心再吃飯了，她神情冷淡地說：「開誠佈公？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的。」霍東澤的聲音忽然變得凌厲起來。「你不是很討厭我嗎？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你就一直對我存有芥蒂。我自認並沒有得罪過你，為什麼你會對我有那麼大的偏見？」

　　「你怎麼會這樣想？」她有些震驚。

　　雖然她是在反駁霍東澤的話，但她不得不承認他擊中了她的要害，說出了她心裡真實的想法。

　　「何必再裝下去？你覺得我會看不出來嗎？」他苦笑加嘲諷的挑起了眉毛。「我並不愚蠢，只是沒有拆穿。」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

　　柳文苑望著他，忽然有種豁出去的表情。「我的確不怎麼喜歡你，但我們至少相處得不錯，這樣不就好了？」

　　「我可以問你一句為什麼嗎？」霍東澤似乎很欣賞她這樣的回答，臉色並沒有十分難看，只是繼續凌厲地詢問。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我們不能做朋友？！」

　　「有些事是沒有理由的。」

　　「不，你一定有理由。」他嚴厲地瞪著她有所逃避的眼。「沒有任何理由就討厭一個人？其他人可能會，但你柳文苑不會，這點我瞭解得很。」

　　「不要把話說得這麼斬釘截鐵，你有多瞭解我呢？」她的口氣依然不慍不火，但自有一股嚴肅的味道。「反正我們永遠都不可能當得成朋友，這一次聚會的策畫結束後，我們最好也不要再見面！」

　　「你就這麼討厭我？」霍東澤的臉上終於罩上了一層寒霜，他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

　　「不算討厭，只是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柳文苑的臉沉了下去，她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和他一起來吃飯？把氣氛搞得這麼僵，害她的心情變得更不好了。

　　「可是我一點也不討厭你。」在這樣僵冷的沉默氣氛中，霍東澤忽然用清晰的聲音說了這麼一句。

　　柳文苑驚訝的抬起頭來看他。

　　「吃飯吧！」他指了指面前的盤子。「下午不是還要工作嗎？」

　　柳文苑拿起刀叉，心情卻變得忐忑。他那句話，好像大石頭壓在她的胸口上。她雖然沒有說討厭他，但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的確是討厭他的啊！

　　可是他卻說一點也不討厭自己，顯得她很小心眼似的。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為什麼要忽然說這句話？

　　她很想說些什麼，卻只是望著他平靜的表情，久久無語。

　　「看來以後我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如何讓我們成為朋友！雖然會有些困難，但我不會放棄的。」他回視她的眼睛，嘴角帶著期待的笑容。

　　柳文苑皺起了眉梢。「東澤，你這樣說……讓我覺得自己很壞，你知道嗎？」

　　「可能我真的有某些地方讓你無法接受，或許我應該試著找出原因。」他有些傲慢、有些霸道地說著。

　　但那種口吻，竟讓柳文苑無法反駁。

　　是的，他的確有些方面讓她覺得討厭，但是她並不想告訴他，因為覺得沒有必要。可是這種討厭是真實存在著，而且已經許多年了。

　　「下個星期去駱楓家，你一定要來，順便把這次的計畫和大家商量一下。啊！我好像又回到了過去，這三年來，我都沒有再管過這樣的瑣事。」

　　「你一定是把所有的事都交給屬下，然後每天在那邊發號施令，因為你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就是這樣。」她看到他恢復平靜的表情，心情也跟著稍微平復了些。

　　「有能力的人不用親自動手，相信你也是這樣的吧？」他笑了笑。

　　「所以我很期待這次的聚會，總覺得以前的自己比較單純，但現在……我常會感到有些累。」她歎了一口氣。

　　柳文苑心裡的確鬱積了許多的事，包括剛才和他的那段對話。

　　「那麼就趁這次聚會，好好放鬆一下。三年來，你一直都不曾休息過。」霍東澤一副理所當然知道她的行程。「對啊！我也不曾真正休息過一天。」

　　柳文苑的心又驚跳了一下，有些異樣的情愫在她心裡發酵。

　　她以前為什麼沒有發覺到？難道霍東澤知道她這三年內的每一件事嗎？

　　每次她的服裝發表會，無論是在香港或東京，都會看到他的身影……

　　她總是以為他會出席那些隆重的場合，是為了工作上交際應酬的需要。

　　但未免也太巧合了？

　　她越想越感到驚訝，越想就越無法說出任何話來。她心裡有個疑問，她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向他求證，可是她卻不敢，無論如何都不敢問出口。

　　怎麼回事，她不是這種瞻前顧後、優柔寡斷的人，她應該直接詢問他的啊！

　　「下個禮拜要不要我去接你？他們的新家你去過嗎？不是很好找哦！」

　　就在柳文苑心情複雜的時候，霍東澤卻還是一派自然。

　　「我沒去過，不過我可以自己去……」慌亂中，她只能盡量保持鎮定地回答。

　　「還是我去接你吧！」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討論，他逕自下了結論。

　　柳文苑由於心情很混亂，不想再和他討論這個問題，只是低下頭去，認真地吃著盤子裡的牛排。但是多汁嫩滑的牛肉她卻吃得有如嚼蠟，毫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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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天的早晨，一整個禮拜都在為了新裝發表會而忙碌的柳文苑，忽然想起了今天的約會。

　　柳文苑匆忙的拉開窗簾，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心情卻非常的糟。

　　她忘了給霍東澤打電話，讓他千萬不要開車來接！

　　看了一下手錶，已經是九點多了。

　　她和他約幾點？柳文苑敲了敲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腦袋，因為她居然想不起來了。

　　她先是跑到床邊去打電話，可是他的手機卻怎麼也打不通。

　　沒有時間了，雖然想不起約定的時間，但她知道得在十一點前到達駱家，她前天和羽晴通過一通簡短的電話，羽晴要她千萬不要遲到。

　　大家似乎都有些興奮，因為畢業了這麼久，卻從來沒有聚會過。

　　為什麼只是抽出兩個小時的時間和朋友見上一面，會這麼難呢？

　　柳文苑很快梳洗完畢，又匆匆的喝了杯牛奶。

　　她決定再等十分鐘，如果霍東澤還不來，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用等他。

　　因為開車去駱楓他們住的地方，起碼也要一個小時的路程。

　　駱楓雖然一向有「毒舌」之稱，但從以前就有一點隱士的風格，他喜歡清靜，住的地方也比較偏遠。

　　柳文苑打從心底羨慕駱楓和羽晴，他們的感情從大學時代就很穩定，畢業後就立即步入禮堂。而且，他們有著共同的愛好跟興趣，可以一起討論文學和藝術！

　　化完淡淡的妝，柳文苑替自己挑了一件淺紫色的外套，另外再搭配上白色的蠶絲襯衣。這是她設計的衣服，簡單中透著一點點的女性風情，外套下擺和裙子上都有蕾絲點綴，可以襯托她清秀中帶著嫵媚的氣質。

　　看來霍東澤是不會來了。她拿起車鑰匙，準備出門。

　　她已經那樣明確地表示她不想和他做朋友的心情，他不是個死皮賴臉的男人，所以應該不會出現了吧？

　　可是為什麼走出公寓時，她會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呢？難不成她期待著他的出現？不，那是不可能的……他是她這輩子最討厭的男人，早在許多年前，她就已經這樣決定了！

　　就在她打算去停車場拿車的時候，一輛熟悉的銀色賓士停在她的面前。「希望我沒有遲到，因為我忘了和你約好時間。」

　　「沒有約好時間，你怎麼還敢來？難道不怕我已經走了？」柳文苑開始發現，自己現在完完全全地無法理解這個男人。

　　「我想打電話給你，可是手機突然沒電了。因此就乾脆交給緣分，接到你就是有緣，不能接到也無所謂。」霍東澤帥氣地走到她面前。

　　一身白衣的他，竟然不會給人不舒服的感覺——柳文苑以一位服裝設計師的眼光來看，發現他果然是個英俊的男人。因為白色是最難穿出品味的顏色，特別是穿在男人身上。可他偏偏很合適，不會顯得太偏柔，也不會顯得格格不入。就連他身上那件簡單的白色夾克和寬鬆的長褲，都能襯托出他頎長的身材。

　　「為什麼一直看著我的衣服？可惜你只設計女裝，不然我一定會去買你設計的服裝。」霍東澤也正用欣賞的態度看著她，那笑容不像是強裝出來的友善。

　　柳文苑再度感到渾身不舒服，他不像是這種人啊！明知道她不喜歡他，還對她這麼慇勤又讚賞。

　　「霍東澤，你不覺得現在的你有些奇怪嗎？」她終於在無奈地坐上車的瞬間，說出了這句話。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有我的理由。」他也坐上了車，依舊帶著一臉閒適的笑容。

　　柳文苑轉頭看著他，習慣性地皺起了眉。「可以告訴我理由嗎？不然我會很不自在，覺得自己彷彿走入某種圈套裡似的。」

　　「不要皺眉頭，你一皺眉頭，就會讓我覺得好像有什麼嚴重的事要發生。」他用輕鬆的語氣迴避她的問題。

　　「好了，我們不要再拐彎抹角。我問你，為何你明知我不喜歡你，甚至——討厭你……」上帝原諒她吧！她並不是那種會當面對人說出「討厭」的人，但她今天不得不這樣說了。「你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我接觸？如果是因為策畫聚會事宜的話，其實也已經討論得差不多了，接下來的事，你一個人也可以完成。」

　　霍東澤完全聽到了她的每一句話，但他仍平穩地發動車子，一言不發地看著前方。

　　柳文苑壓抑在心裡的話終於瞬間爆發。「你明明是個驕傲、冷漠的人，何必對我這樣……這樣低聲下氣呢？」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來。

　　看到他開著車出現在她面前，還一再地對她微笑，她承認，她受到了感動。

　　「我沒有覺得自己很低聲下氣。」他依舊帶著笑容回答，但那笑容讓人捉摸不透。

　　「但是你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很不習慣……我已經告訴過你，我不想和你做朋友。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為何你還是這麼堅持？」柳文苑再一次深呼吸，覺得心裡的疑問必須要得到解答。

　　「可是我想要見你，過去三年那樣偶爾見面已經不夠了，柳文苑。」他的聲音和迎面而來的風聲混合在一起，變成一種異常放大的聲響在她耳邊迴盪。

　　「為什麼？我要知道為什麼？你這樣太奇怪了，你難道忘了你的驕傲嗎？不，你甚至是傲慢的，因為你是霍東澤，是擁有權力和金錢的男人。」她的手撫過自己被風吹亂的瀏海，她也覺得心裡很亂，他剛才的那句話，造成了她更大的混亂，所以她更急於想知道答案。

　　「你是個這麼聰明的女人，為什麼還不明白呢？」他將車開上了高速公路，那迎面而來的風吹得更疾速了，而他的表情也終於變得認真起來。

　　「我……」柳文苑的心微微一顫，不願意去想那個答案。「就是不知道啊！」

　　「因為我喜歡你，柳文苑。」他穩定地握著方向盤。「我不相信你會沒有任何感覺。一個男人知道一個女人討厭他，卻還想要繼續和她做朋友，你說還能有什麼其他更好的理由呢？」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

　　柳文苑驀地靠向身後的椅墊，她的臉色刷白。

　　「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她嘴裡雖然喃喃念著，可是她的心，那一顆忽然受到嚴重震盪的心，卻已經接受了他的答案。

　　霍東澤說喜歡她——那個她討厭了許多年的男人，居然這樣平靜地說喜歡她。而且，彷彿他的喜歡是天經地義的事，是她早就應該察覺的事。

　　「這並不是什麼可能、不可能的事，而是事實。」霍東澤看著前方的道路，眼裡閃過最堅定的光芒——是的，這就是事實。

　　他喜歡柳文苑，從許多年以前就喜歡上她了！

第九章

　　「剛才去了哪裡？」

　　柳文苑一打開門，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霍東澤。

　　他的面前擺著筆記型電腦，正在工作。

　　「買今天的晚餐。」她舉了下手裡的塑膠袋。「你送了我這麼好的禮物，我也打算送你一份大禮。」她的笑容很燦爛，看起來心情很好。

　　霍東澤微微伸了個懶腰。「那也不用把手機關了，害我白擔心一場。」

　　「你哪裡有擔心？還不是在工作。」她半開玩笑的說著。「而且剛才我去見了一個人。」她朝廚房走去，聲音消失在廚房裡。

　　「什麼人？」霍東澤立即就察覺出她語氣裡的異樣，臉色立即警覺起來。

　　「你母親。」柳文苑又走了出來，用清澈的眼眸緊盯著他。「她跟我說了一些你的事，希望你不要繼續和你父親冷戰下去。」

　　霍東澤站了起來，剎那間，那張原本還帶著笑容的臉，立刻變得冷酷無情。那種冷漠，簡直足以凍死任何活著的生物。

　　柳文苑很熟悉這種表情，她在許多年以前，就曾經在他的臉上看過。那時候，她感到厭惡，現在，她卻明白了他冷酷背後的理由。

　　「東澤，我知道我沒有權利去管你們家的事，也不應該插手，不過……」她低下頭去。「作為女朋友，既然你母親找到了我，我是應該把我們談話的內容一五一十告訴你。」

　　霍東澤只是沉默地看著她，許久以後，才淡淡的開口：「這些事我自己會處理，我有我的理由。」

　　柳文苑有些憂慮地望著他．「你以前問我，為何那麼討厭你，還記得嗎？」

　　他點了點頭，眼眸深邃地讓人根本看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是在學校門口，那時候，我在等朋友一起進去。我看到你用很冷酷的聲音趕走你的母親，那時你眼神讓我不寒而慄。」

　　「那個時候？」他瞇起了雙眼，狹長的眼睛更顯得凌厲。

　　「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覺得你這個人很討厭。」她的語氣有種說不出的輕柔味道。「一個對自己的母親都這麼冷酷的人，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後來，又發現你對其他人也是一樣的態度……」

　　「所以，你就越來越討厭我？」

　　「是啊！開始有了偏見，就只能看到缺點而看不見優點。」柳文苑歎了口氣。「但是今天我發現你的冷酷是裝出來的，你也有你的理由和苦衷。我這個人，有時候只看到了表面，就以為自己瞭解了全部。我太過自以為是，其實問題並不是出在你的身上，而是我……」

　　霍東澤朝她走了過去，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將她摟進了懷裡。

　　柳文苑閉起了雙眼，她躊躇了一下，但還是伸出手去抱住了他。

　　其實，今晚她原本還要對他說一件事。

　　可是現在，她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告訴他：她因為他和元佳貞一起隱瞞她的事而不高興，所以決定期限一到，就跟他分手。

　　「那一年，我才知道，他們不是因為相愛而結婚，甚至彼此心裡都有著其他戀人。我看到母親和男人在外面幽會，所以我開始恨她。」霍東澤的手收緊了一些。「但是現在我一點也不怪她，我甚至希望她可以得到自己的幸福。」

　　柳文苑的心微微抽了一下。「她跟我說……自從被你發現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男人，在她心裡，你比什麼都重要……」

　　「我不要她這樣。」霍東澤突然提高聲調。「她應該知道，我現在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從很早以前就不需要了，她完全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霍東澤握緊自己的拳頭。

　　這些事，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因為這是他心裡最脆弱的地方，平時，他把自己武裝成刀槍不入的模樣。

　　因為他是個男人，還是個公司的負責人，所以他不能讓任何人看到他的弱點，必須站在最頂端，必須顯得更強硬。

　　「東澤，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想要和你父親爭的嗎？因為他不肯放開你的母親？但是、但是……」

　　「他在外面一直有個情婦。」霍東澤微微抿唇。「可是他卻不肯放我母親走。」

　　「東澤，我覺得你母親……這只是我的感覺……她好像仍非常在意你的父親。而且他們的事，你是不是應該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呢？」柳文苑抬起頭來望著他。「你是覺得過去對不起她，所以才想贖罪？」

　　霍東澤望著她那雙聰慧過人的眼。

　　她看透了他的心，他卻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可以有人一起分享心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東澤，他們都是成年人，而且，你是他們的孩子。我覺得……我可能沒有權利去干涉，我只是提出自己的意見。我覺得那是他們的事，他們自己會想辦法解決，你不應該去干涉。」

　　她說得很認真，彷彿還有千言萬語沒有說出來，表情充滿了安慰相瞭解。

　　霍東澤忽然將她輕輕放開，那雙深邃的眸有著幾縷無法捉摸的神采。

　　「你說的話，我會思考，可是，要我立刻放手，我做不到，我會親自和母親談談——她會找你，而不是直接告訴我，一定是覺得和我溝通有困難。」

　　「你一定是在她面前表現得太過蠻橫和跋扈，霍東澤，你有時的確會有這種毛病。」柳文苑冷靜地戳了他一下。「這一點，你要好好的反省。」

　　「柳文苑，你永遠知道什麼時候應該說怎樣的話。」他原本不愉快的心情因為她不著痕跡的安撫而略微釋然。

　　如果她一直表現得太過關心，他一定會覺得很有壓力。

　　因為他是個男人，不允許自己過於軟弱，甚至被自己心愛的女人安慰。

　　「這是什麼話？我才不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呢！我說的都是真話和實話。好了，我要去弄晚餐了，今天我準備做牛排和蔬菜沙拉。」她輕輕地推開他，然後飄然離去。

　　霍東澤沒有跟進廚房，只是看著她忙碌的身影。

　　她知不知道，還有一個星期，他們交往的期限就要到期了呢？她知不知道，他今天送她鮮花的真正目的？

　　原本，他訂了一家非常豪華的日式料理店，想帶她去吃懷石料理。可是現在，他卻覺得留在她身邊，才是最舒服的事。

　　像這樣，她在廚房忙碌；他站在門口看著她，就已經很幸福了。

　　所以，他不會放她離開。

　　即使契約到期，即使必須毀約，他也在所不惜。

　　一整天，柳文苑都心緒不寧。

　　她不斷地看手錶，不斷地將設計稿重畫，卻仍然無法集中精神！

　　不管有什麼天大的理由，她都應該集中精神，專注在冬季新裝的設計上，可是她今年的進度卻嚴重落後。

　　已經九月了，她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主題。

　　她不應該再這樣繼續下去，她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啊！

　　今天早上，移居到澳洲的父母給她打來了電話，希望她今年的耶誕節可以和他們一起共度。

　　可是，她卻發現自己的心思完全無法控制，就算再怎麼自我催眠，她還是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她將手裡的畫筆扔了出去，從來不曾這樣煩躁過，為什麼今天會這麼反常？

　　不就是限期分手的時間到了嘛！

　　霍東澤從來沒有提起過今天是什麼日子，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難道他也覺得應該遵守那個契約，凡事按照約定走嗎？

　　可是柳文苑，你不是早就有了打算和決定，為什麼還要在意他的想法？

　　而且，如果想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就應該直接問他才對啊！

　　她忽然抿了下唇，決定打一通電話。「霍東澤，我要和你談一談，今天你不要來我家，我們在……」

　　「柳大美人，你搞錯了，我不是東澤，而是震宇。」另一頭，那個聽起來非常輕佻的聲音，居然是很少出現的宮震宇。

　　柳文苑驚訝地幾近失聲。「東澤呢？」

　　「他在開會，我在他的辦公室等他。他似乎忘了帶手機，我一看是你的電話，就忍不住接聽了。怎麼了？你們吵架了嗎？」聽起來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聲音。

　　「沒有。」文苑趕緊用很冷靜的聲音回答。「你替我告訴東澤，讓他在辦公室裡等我，我會過去找他——還有，你有什麼事盡快和他說完，我來的時候，希望能單獨見到他。」

　　「喂？不就是接了一通不該接的電話，你何必這樣生氣……」

　　「對不起，我很忙，我們以後再聊。」柳文苑用力地掛上電話，心裡有種憤怒的感覺。

　　她並不想讓他們的關係被任何人知道，可是為什麼宮震宇會突然去找霍東澤？

　　雖然限期交往的事，他們說好了要絕對的保密，但是宮震宇的出現，依舊有些不尋常。

　　另外，宮震宇不是在幾個月前就閃電結婚了嗎？如果這樣有空，怎麼不在家裡陪他的新娘呢？

　　她發現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遷怒他人，最後，她決定不再工作，拿起了包包，直接走出了辦公室。

　　霍東澤用一種審視的態度，凝視著眼前的女子。

　　她不會無緣無故跑到他的辦公室，因為她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公私分明的人不喜歡在工作的場合談私事，除非她要談的並不是私事……

　　他們上一次在辦公室見面，是簽署一份契約。

　　而今天，就是契約的到期日。

　　他沒有忘記，也不曾忘記過。

　　「要不要到沙發上坐？」看到她坐在他的對面，這種樣子，讓他想起了談判。

　　「不用了。」她的視線越過他面前的一排電腦，與他筆直相對。

　　她沒有逃避他的注視，而是用一種堅定、不包含一絲柔情的眼神回望著他。

　　這種眼神，他很熟悉。

　　在過去許多的日子裡，他曾經和她這樣針鋒相對過。

　　那個時候，他們之間只談公事，不談任何私事。

　　秘書送來了咖啡，然後安靜地退了下去，他們之間的氣氛很凝重。

　　「文苑，你為什麼來了以後，又不說話呢？」霍東澤決定還是由他來打破這個沉默。

　　「我不打算再逃避了，既然已經到了這一天，就應該把話說清楚。」柳文苑深吸一口氣，然後語氣強硬的說。

　　「我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他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只是目光依舊銳利。

　　她繼續直視著他，似乎想從他的眼裡看到什麼。

　　但她顯然失敗了，霍東澤那種深不可測的表情，任何人也無法猜透他的想法，這讓柳文苑感到頗惱怒。

　　「今天晚上十二點以後，我和你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所以我想我們應該把話說清楚，以後才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她一口氣說完。

　　「好。」他卻只是挑了下眉毛，神態如常，彷彿早就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我會認真地聽，現在你可以開始說了。」

　　「按照契約上的規定，從明天起，我們之間的事就一筆勾銷，再也沒有任何關係。」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目光沒有任何的游栘。

　　「還有呢？」他的雙手搭成了塔狀，放在桌子上，一副沉著冷靜的模樣。

　　「還有，你所有的東西我明天會叫宅急便，所以你不需要親自來拿。」柳文苑繼續冷靜地說著。

　　「還有呢？」他平靜地看著她，態度依舊沉著。

　　「還有？沒有了！」她深吸一口氣，感覺到胸口非常地鬱悶。

　　他那是什麼口氣？彷彿她說的話與他無關一樣！

　　「沒有了！」霍東澤忽然氣勢十足的點了點頭。「那麼是不是可以換你聽我說了呢？」

　　她楞了一下，然後跟著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首先，我會按照合約上的規定和你分手，這是我們當時就決定好的。」他的聲音絲毫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起伏，就和她剛才說話的口氣一樣。

　　柳文苑臉色未變、表情未變，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霍東澤眼光變得濃濁起來，有股看不出的怒氣在他周圍燃燒起來。

　　「其次，我們曾經那麼親密的生活在一起，還一起分享快樂和悲傷，所以我無法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在我心裡有些事是無法一筆勾銷的。」他的眼中驀地射出精光，冷冽的氣息在他周圍瀰漫開來。

　　柳文苑繼續一言不發地坐著，她感覺到他情緒上的變化，卻依然平靜如昔。

　　「只不過，我還是會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和你分手，這樣可以嗎？」他的聲音有些上揚，聽起來竟有點威脅的味道。

　　「那些事你記得也好、忘記也罷，都與我無關。只要你能遵守約定，其他的事我不管。」柳文苑輕輕地吐出這些話，她的聲音輕柔，彷彿漂浮在半空中一樣，很不真實。

　　「如果你只想跟我談這個，那麼我們今天的話題可以結束了。」他靠回身後的皮椅，那射來的眸光有著她所熟悉的冷酷。

　　「好，那就這樣吧！」她快速地站了起來，略微壓低的頭，讓人無法看清她的任何表情。

　　「不過……」他靠在椅背上，眼神凜冽地望著她。「不知道你離開我之後，會不會感到後悔？」

　　柳文苑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可她沒有移動，似乎還想聽聽他接下來怎麼說。

　　「對我來說，過去那半年，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我應該感謝你，帶給我這麼多幸福的時光，雖然最後我們還是必須得遵守約定分手。但是，未來的事，不知道你是怎麼打算的？又知不知道我是怎麼打算的？」他依舊用那陰鷙的眼神盯著她，那種眼神好像鷹隼看到獵物一般。

　　「未來會怎麼樣，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打算的，我更不可能替你決定。那麼，再見了。」她忽然昂起頭，用清冽卻又冷淡的表情看向他。

　　他只在她的臉上看到佯裝的笑容，卻無法分辨她的真實想法。

　　霍東澤不知道柳文苑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她想勾銷他們過去那段歲月嗎？一想到這裡，他整個神經就繃得緊緊的。

　　柳文苑對他點了點頭，然後挺直背脊，以勝利者的姿態走出他的辦公室。

　　她辦到了，遵守契約上的內容，和霍東澤分手。

　　沒錯，這就是她的決定。

　　幾個月前從元佳貞那裡聽到那些實話後，她就已經在心裡做下了這個決定。

　　霍東澤在生氣嗎？可是他再怎麼生氣，契約也還是契約。

　　反正契約規定要分手，那她確實遵守準沒錯。

　　她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拖泥帶水、不講信用的人、說話不算話的人。

　　不過這一次，她要讓自己變成一個讓男人心碎的壞女人！

　　當她打開辦公室的門，感覺到他的注視好像燒紅的烙鐵印上她的後背，但她還是很堅定地走了出去。

　　霍東澤靠回自己的椅背，他的眼神充滿了憤怒和堅韌的信念。

　　那信念就是——他一定要得到這個女人。

　　原來，他還是不想放棄她。

　　柳文苑在點算霍東澤放在她這裡的物品。

　　東西很多，小到一把牙刷、一件衣服，大到一個行李箱……每一樣東西都讓她想起了過去。

　　雖然她很迅速地整理著，可有些思緒還是會不由自主飄過她的腦海。

　　她記得他有個習慣，喜歡把兩支牙刷放在同一個漱口杯裡。

　　他說，這樣牙刷才不會覺得孤獨。現在，她拿掉了他的牙刷，才發現自己的那支牙刷的確有些孤獨。

　　不要想了！柳文苑甩了甩頭，將他所有的東西都打包完成。

　　她看了下手錶，她已經叫了宅急便，應該過一會就會有人來收件。

　　門鈴響了，她懶散地站了起來，問也不問，就把門打開了……

　　一大束玫瑰落在她的眼前，緊跟著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低沉聲音。「一個人在家是不是覺得很寂寞？」

　　柳文苑後退一步，直勾勾地瞪著他。「誰讓你來的？不是說好了分手嗎？」

　　「是啊，我們的確分手了，以後不再是男女朋友！」他一下子就閃進了她的屋裡，很熟稔地關上門。

　　「那你還來幹什麼？」她忍住心頭的怒火，一點也不喜歡他此刻一副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的輕鬆模樣。

　　而且，他就這樣堂而皇之的闖進她家，還帶著一大東玫瑰花。

　　「我來拿東西，與其讓你送回來，不如我自己來拿。」他到處看著，然後目光落在地板的箱子上。「居然有這麼多的東西？還有一個大行李箱！」

　　「因為你喜歡把東西都放在這裡，趕緊拿了就走吧！」她靠在窗戶邊上，不想和他有過多的接觸。

　　「你放心，我會遵守契約，你不必這麼緊張。」霍東澤依舊帶著迷人的笑容。「但我們起碼還是朋友，認識了這麼多年，不會連朋友都不算吧？」

　　柳文苑忽然很想否認，但她只是疏遠地點了點頭。

　　「既然是朋友的話，那麼我……」他有如一頭微笑中的大野狼，銳利的眼神彷彿在警告著她，別再給他任何機會。

　　柳文苑警惕地看著他。

　　他到底想要說什麼？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霍東澤看了她一眼，柳文苑則示意他先接聽電話。

　　「什麼？你說什麼……我馬上就來。」他關上了電話，表情有他不常流露出的焦躁。

　　他深情地看著柳文苑。「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但是我現在有一件要緊的事，必須馬上處理。明天，你一定要聽我說喔！」他把花束硬是塞到她的手裡，迅速地轉身離開。

　　「可是……」她捧著鮮花看著他的背影，想說什麼卻又楞住了。

　　「等著我。」他在門口對她回眸一笑。

　　他似乎想要讓她放心，並相信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有能力解決。

　　他打開門，走了出去；她則非常擔憂地望著那扇被關上的門。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從來沒見過他這麼驚恐和焦慮的表情，這種擔憂莫名地在她心底留下了陰影……

　　雖然他們已經不是戀人，但她依然無法遏止自己對他的關心。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是卻又無法自我控制。

第十章

　　天氣漸漸寒涼起來，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蕭條的味道。

　　雖然秋季是個神清氣爽的季節，可是對柳文苑來說，這個秋天諸事不順，還充滿了困惑和暴戾之氣。

　　暴戾是指她的脾氣，今年秋天，她比往常都更容易發脾氣，不管是在工作上，還是生活上。

　　而且，她總是對自己很苛刻，只要做得不夠完美，就一切重來。

　　「柳文苑，最近你太奇怪了，不但和霍東澤分手，又拚命的工作，你到底是怎麼了？」邵月瑩衝到她的面前，把她拉出了辦公室。

　　「月瑩，你不要管我，我現在很好。」柳文苑用有些無奈的眼神看著她。

　　「今天是星期天耶，你為什麼還要來加班？」邵月瑩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忽然變成工作狂了嗎？你不是說過，事業和生活同樣的重要嗎？」

　　「我只是最近比較忙，忙完了，我自然就會休息。」柳文苑笑了，她握住邵月瑩的肩膀。「行了，我自有分寸。」

　　「以前是很有分寸，最近就……還有，霍東澤又是怎麼一回事？忽然一聲不響就去了紐約，然後又傳出你們分手的消息，你應該不會到處跟人家說自己的私事，那麼就一定是他說的吧？他搞什麼鬼？」月瑩皺起了眉頭。

　　「你也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他的事我不知道，我的事他也無須過問。」柳文苑微笑的表情裡有著豁達，但未必是真心的。

　　因為她那雙晶瑩的眼眸，有著讓人不捨的失落。

　　「但是……」月瑩有些為難地看著她。「自從你和他分手後，就變得好奇怪。」

　　「女人失戀了，當然會變得有些奇怪，這個時候，其他人就不應該過問，過一段時間，自然就會好起來……」

　　柳文苑過於理智的話，讓邵月瑩更擔心了。

　　「不如我們去Shopping，我最近都沒有空買衣服……」

　　「月瑩，我沒事，讓我冷靜一下，很快我就會振作起來。」文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我只是想要在工作上有更好的表現，也想努力讓自己的服裝品牌，推上國際舞台……其他的事，我現在無暇理會。」

　　「那你總得吃飯吧？」月瑩看了下表，然後繼續拉著她往大樓外走。「你們公司隔壁的那家日式燒烤店好像不錯，你陪我去吃，然後我就不再來煩你……」

　　「好吧，那麼一起去……」柳文苑沒有再拒絕。

　　她不想讓邵月瑩覺得，她是因為和霍東澤分手，而變得古里古怪。

　　其實，她和霍東澤的事，和一般戀人怎麼會一樣？

　　他們是按照契約，心平氣和地分手——可以這麼說吧！

　　所以，她才不會因為霍東澤而煩躁不安、顧影自憐呢！

　　他也只不過是忽然離開了台北，忽然失去了音訊。

　　只不過是在一個月以前對她說過一句「等著我」，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而已。

　　反正都已經分手了，她又何必要相信他的話？

　　聽說他過得很不錯，前兩天還上了美國的時代雜誌，說他是新一代的金融界奇才，甚至可以在紐約的華爾街呼風喚雨……

　　哪有這麼誇張？他無非就是運氣比別人好一點，判斷力比別人強一點，手段比別人高明一點，眼光也比別人準確一點而已！

　　所以，他不如就留在他的美國發展吧！反正她也不想再看到他，當然也不會把他那句「等著我」當成一回事。

　　虧她還曾經替他擔心過，以為他們公司真的出了什麼大問題，原來只是去美國發展而已！

　　「我們走快一點。希望現在人沒有很多。」月瑩拉著她走過馬路，那家日式燒烤店就在前頭不遠處。

　　一位穿著光鮮的男子，在路中央和他們擦身而過。他有著一張氣度不凡的英俊臉龐，臉上還帶著非常優雅的笑容。

　　他抬起頭，看到了和他擦身而過的柳文苑與邵月瑩。

　　他馬上轉過身追了上去，跟在兩個女子身後。

　　柳文苑也看到了他，可是不想在馬路中央停下來，只好昂起頭來繼續前進。

　　她知道他跟了上來，所以在走上街道的同時，很輕鬆地轉過身來看著他。

　　他們沒有任何的交談，但是目光快速掠過了對方的臉，看著對方的眼睛。

　　街道上的喧嘩，這一刻，彷彿都靜止了——

　　邵月瑩很識相地踏著愉快的腳步離開，既然霍東澤出現了，自然就不需要她來當這個電燈泡了。

　　「要不要一起去吃飯？」霍東澤一臉紳士風度的笑容。

　　「不用了，又不順路，你不是正要過馬路嗎？」她看了眼前方，然後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他的臉。

　　「我正要去辦公室找你，不過現在既然遇到了你，就不用再去那裡了。」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她依舊口氣很冷淡。

　　「有一些重要的事。」霍東澤的口氣越來越凝重，他看著柳文苑那雙迴避他的眼眸，忽然一把拉起她的手。「走吧，我們找一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霍東澤，可是我一點也不想和你談，你快放開我！」她用力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你想和我在路上拉扯嗎？如果你要的話，我可以奉陪到底。」他的態度異常地霸道，看著她的眼神也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那麼就去我的辦公室吧！」她看了一眼四周。

　　的確，不需要和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吵大鬧。

　　可是她也不想和他去其他的地方，而辦公室是她最熟悉的環境，她覺得自己可以在那裡控制好情緒和情勢。

　　「又是辦公室？」他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卻一臉笑意盎然。

　　柳文苑覺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

　　有什麼事讓他這樣得意，還是他覺得這樣很好玩？

　　她甩開了他的手，一轉身恰巧是綠燈，她就很自然的走過馬路。

　　霍東澤趕緊跟上。「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明明請你等我，自己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我們又沒有在交往，我一點也不在意你去了哪裡？幹了什麼？或說過什麼？」

　　「這樣的口氣根本不像柳文苑，聽起來有些酸酸的，好像在耍脾氣。」他咧開嘴，笑容像陽光一樣燦爛。

　　「霍東澤，你又開始犯自大的毛病了？」雖然她也覺得他的笑容非常動人，但她的心底卻升起了一團怒火。

　　「我們是真的分手了嗎？」他很認真地盯著她瞧，連腳步也停了下來。

　　她跟著停下腳步，用很慎重的語氣說：「沒錯，真的分手了。」

　　「那麼我們兩人都已經確實地遵守契約上的內容了吧？」

　　「是的，都遵守了。」她挑起眉毛，聲音略微提高了些。

　　「沒有違約？」

　　「沒有。」她說得斬釘截鐵。

　　霍東澤的笑容更加明顯了。「那就行！」

　　說完，他繼續大步向前，也不等她是不是跟上了他的腳步。

　　柳文苑內心的怒火燃燒得更熾。他這幾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這個惡劣的男人、冷酷無情的人、可惡的討厭鬼！

　　她在心裡不斷地咒罵他，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難看。

　　「又生氣了？」

　　走進電梯時，她仍一直板著臉，霍東澤則態度輕鬆地在她臉上梭巡。

　　「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麼？請盡快說完，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她直視著前方，彷彿沒有看到他一樣。

　　「只有真正的分手，才算完成契約的內容。我知道你是個從不失約和違約的女人，這樣很好……」他的口氣帶著敬佩輿無奈。卻有更深的自信輿鎮定。

　　她沒有搭理他，只是繼續緊盯著那扇厚重的電梯門。

　　「終結了那一紙契約，我們才可以重新開始。現在我們與那紙契約完全沒有任何關係了……以後我們就可以正式交往了！」

　　他帥氣十足地站到她的面前，讓她直視的目光除了看到他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東西。

　　柳文苑有些驚詫和狐疑，她有瞬間的困惑，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他的話。

　　電梯門忽然打開了，他拉住了有些怔楞的她，走向她的辦公室。

　　「文苑，你知道嗎？這一個多月有多麼難熬？奸幾次我都想打電話給你，想要告訴你，我一點也不想結束我們之間的關係。可是不那樣結束又不行，因為我太瞭解你了，知道你如果不和我分手，你心裡就會有疙瘩，會覺得自己是個不守信用的人……」他打開她的辦公室，逕自拉她走進去。

　　柳文苑繼續一臉茫然地跟著他，她沒有反駁，也沒有抗議，只是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

　　「我想要和你重新開始！分手後，我依然還愛著你、想著你，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他站定在柳文苑的面前，用深情又誠懇的聲音對她說。

　　她卻只是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地毯，似乎拒絕去看他的臉。

　　霍東澤非常有耐心，他知道要說服她是件很困難的事，他也是想了很多萬全之策才回來的。

　　那一天，他的確遇到了一些工作上的問題。

　　他要她等著自己，也是真心話。

　　可是，當他解決了那些事情以後，他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他們分手後，他又馬上開始追求她的話，那她會不會覺得，他們從來沒有分手過呢？

　　所以，他決定一言不發的離開。

　　即使她會恨他，至少要讓她意識到他們是真的分手了。

　　「你還真是有夠自信呢！似乎認為你只要這樣跟我說上一段話，就可以重新得到我的心，重新和我在一起一樣．」她的聲音透著一股嘲弄。

　　「我知道你會恨我，但你若仔細一想，就應該會明白我的心意。」他依然篤定地站在她的面前。

　　「是嗎？！」她的聲音裡有一絲詭異的味道。

　　霍東澤微微皺起眉頭，心生警惕起來。

　　柳文苑抬起頭來，她那雙明亮的眼眸閃過濃重的戲謔表情。

　　「你知道我為何想要遵守合約嗎？你又知不知道我原本有什麼打算？」

　　她眼裡閃出凜冽的光芒，直直盯視著他。

　　「霍東澤，我本來是不想去遵守那紙鬼契約的。既然我們彼此相愛，又何必去在意那一張紙？只要我們彼此不在意，那張契約也就對我們沒有約束力。」

　　這一次，輪到霍東澤感到驚訝，他想要說什麼，卻又被她的話打斷。

　　「這就是我原先做出的決定：只要你不提出分手，我就不會和你分手。」

　　柳文苑忽然轉過身去，向窗邊走去，她越過他的身旁，不再看他一眼。

　　「那麼為什麼你要來找我，跟我談分手的事？文苑，你……」

　　第一次，霍東澤有些驚慌失措。

　　「我想看你到底會怎麼說、怎麼做，我可以說這算是一種考驗嗎？我內心深處感到有一些不安，隨著日子的逼近，你卻從來不提未來的事。我是個女人，不管我有多麼堅強獨立，我都同樣渴望被需要。」

　　她站到了窗前，拉開辦公室的窗簾，讓陽光一洩而入。

　　「我不提，那是因為我也有我的考量，我已經把一切都告訴過你了……如果分手的原因是我們沒有溝通好的結果，那麼現在我們還是有機會可以彌補……」他向前跨了一步。

　　「太遲了，你讓我太失望了，你傷了我的心，你覺得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她忽然回過身來，一臉悲傷的表情。

　　霍東澤震驚於她的哀傷。他真的做錯了！他傷害了她！

　　早知道如此，他當初一定不會傻得同意分手？

　　「我曾經很愛你，甚至願意為了你，放棄那個契約。只要你坦白跟我說，不想分手，那我一定會聽你的話。」她微微揮了揮手。「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沒有用了。」

　　「我的理由，我都已經告訴你了！」他忽然瞇起了雙眼。「你的態度很奇怪，那天你來找我時，態度是那樣的堅決，絲毫不留餘地。」

　　「那又怎麼樣？我只是想要你挽留我而已，可惜連這麼一點試驗，你也無法通過！」她提高聲音，驀地打斷他的話。

　　霍東澤以一種無法理解的眼神看著她，他想起了他們分手的那一天，她說過的話。難道真如她所說的，那些都不是她的心裡話，而是她用來試探他的？

　　柳文苑，也會做這種荒謬的事？

　　「你不用懷疑，這就是我的真心話。我也是女人，是女人就會有搖擺不定、脆弱不堪的時候。而你呢？你看不到我那些日子的緊張和擔心嗎？所以我才決定，要嘛就分手，永遠都不要再見面；要嘛就不分手，永遠的在一起！」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氣，然後高傲地昂起頭。「如果分手了，那就是真的分手了，沒有復合的可能性。」

　　她說得斬釘截鐵，不留任何的餘地。

　　雷東澤還是一臉狐疑，他微微點了點頭。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或許，他是應該好好去理解一下她的話。

　　他認真地審視她臉上所有的表情。現在的她說的是真心話嗎？

　　「明白的話，就請你離開，我還要工作！」柳文苑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冶漠。

　　「不打擾了。」霍東澤的眼裡閃過難測的危險光芒，但只有那麼一瞬。

　　當他再次抬起頭時，已是一副鎮定自若的表情。

　　柳文苑很平靜地望著他，他也回望著她。

　　忽地，霍東澤轉過身走出了她的辦公室。

　　在那一刻，柳文苑的表情浮現出極度的詫異。

　　她沒想到他就這麼走了，這或許不在她的預料之中，但他確實從她的面前離開了。

　　往後，他也會這樣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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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場很完美的時尚聚會。

　　明星們穿著柳文苑所設計的禮服，得到了許多讚美的掌聲。

　　柳文苑相信，明天新聞見報以後，她的店裡將會湧進更多的客戶。

　　昨天，老闆暗示她，將替她創造一個屬於她柳文苑個人的品牌，一個可以打入國際市場，走高檔成衣路線的品牌。

　　她在事業上一帆風順，依靠著自己的才華和努力，走在一條自己所規畫好的道路上。

　　只是，這些真的就是她所想要的東西嗎？

　　當成功來臨時，是不是應該有一個可以和她分享成功的人？

　　昨天，她一個人回到空蕩蕩的公寓——以前，並沒有發覺她的公寓是這樣的空洞，她覺得心情很沮喪，絲毫沒有興奮的感覺。

　　「文苑姐姐，我想訂那一件玫瑰紅的禮服，因為它紅而不艷，很適合東方人來穿。比起艾瑞克的設計，不知道要奸上多少倍。」不知何時，陪著艾瑞克一起來參加聚會的元佳貞跑到她的身邊。

　　「艾瑞克是個著名的服裝設計師，你不能這樣說他，因為他的衣服可是相當地具有特色。」文苑勉強打起精神，回頭看著她。

　　「可是我不喜歡。」元佳貞噘起嘴，還是跟以前一樣的可愛。

　　「你不喜歡，別人喜歡就好了。」艾瑞克適時的出現在她們身邊。

　　「你和那位漂亮的模特兒談完話了嗎？」元佳貞繼續噘著嘴。

　　小丫頭原來是吃醋了。

　　柳文苑露出愉快的笑容，她撇了艾瑞克一眼，示意他好好安慰，自己則識相地離開。

　　但她沒有發現，有一雙專注的眸光正投注在她的身上，不曾或離。

　　這個party在一個仿城堡設計的建築裡舉行，柳文苑對於這幢房子的結構相當感興趣。

　　她一路沿著樓梯往上走，居然發現自己走到了露天的陽台。

　　她深吸一口夜晚沁涼的空氣。近冬天了，空氣裡的寒意更甚從前。

　　不過，她卻站在風裡，不想離開。

　　「不怕冷嗎？」    一個長腿男子也跨上了天台，手裡拿著一件羊毛披肩。

　　在她還沒有回話前，他已經走到她的面前，將披肩掛在她的肩膀上。

　　「沒想到你也會在。」她本想拒絕他的好意，但是這寧靜的夜晚，讓她的心很平靜，心情平靜了，也就不想拒絕了。

　　「你對我撒謊，柳文苑！」男子神態輕鬆地站在她的身邊。

　　風吹起了他額前的一絡頭髮，黑髮下那雙湛然有神的眸子依然望著遠方。

　　「什麼？」她轉過身去看著他，疑惑於他忽然說出口的話。

　　「上星期，在你的辦公室裡，你沒對我說實話。」霍東澤的語氣有種暖人心脾的魔力。「那一天，你不是真心想要和我分手。」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的神情自若，內心一片坦蕩。

　　「你知道我和佳貞一起騙你的事了吧？」他的黑眸鎖在她的身上。「以你的性格，不會就此罷休，就算是真的愛著我，也一定會想辦法扳回一局。」

　　「是，我是知道你和佳貞的事。」柳文苑也不想再隱瞞，她很爽快的承認。「可是我也知道你是為了要贏得我的心，才會耍小計謀，所以我並不怪你。」

　　霍東澤的嘴角帶著一抹揶揄。「你真的這麼想？不覺得被我擺了一道，也想要如法炮製擺我一道？」

　　「不想。」柳文苑轉過身去，可是嘴唇竟飄起了詭異的笑容。

　　「我想，事情應該是這樣的。」他面對著她，語氣和緩。「一開始，你並不想和我分手……你是想了很久，才做出那樣的決定，這點我很感激。」

　　她默默無語。

　　「可是，你遇到了佳貞，從她那裡聽到我找她串謀來刺激你的事。我不知道你當時是怎麼想的，但我畢竟欺騙了你，以你的脾氣，一定會感到失望和氣憤。不過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只不過，欺騙就是欺騙，所以你會生氣也是應該的。」

　　柳文苑繼續沉默著，她的態度似乎是默認了他的分析。

　　「然後，分手的日子逐漸逼近，我又一點表示也沒有，終於把你給激怒了。所以，你才會去找我，說要跟我分手——其實你是在給我機會，希望我挽留你，但是我卻讓你失望了。」

　　「你當時願意分手的決心，何嘗不是萬分地堅定。」她依舊背對著他，聲音聽起來很鎮定。

　　「所以你就以更堅定的決心與我提分手，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我同意分手的理由是和你不一樣的？你有沒有問過我，你又知不知道，我是因為你想跟我提分手，所以才會不高興，甚至意氣用事地答應分手。」

　　柳文苑的臉上掠過一絲驚慌，他也和她有著同樣的想法嗎？

　　她當時是因為氣壞了，所以才會那樣堅定地要求分手。

　　而他竟然一點也沒有挽留她，他這樣的舉動狠狠傷害了她的自尊和感情！

　　「我想你應該沒有想到吧！」他依舊笑得很溫柔。「雖然我第二天就跑去找你——我是想去挽回的，我發誓。但是我又再次失蹤了一個月，那個理由，我之前已經告訴過你。」

　　柳文苑繼續沉默著，她在消化他的話，在思考他的話。

　　「可是我又傷了你的心，我不應該離開你那麼長的時間，都是我的自以為是，以為你從一開始就想要提分手。後來甚至猜錯了你的想法，覺得你是想要原諒我，只是故意在跟我說一些違心的話。」他停頓著，彷彿給她時間思考似的。

　　「你在試探我，也在懲罰我，我一再傷你的心，你不想就那樣原諒我，想要讓我也嘗到跟你同樣的滋味。」霍東澤笑了起來，他的乎放上了她的肩膀。「當時我的確深刻地品嚐到那種失落，我承認我已經不知所措了。文苑，現在，你的氣消了沒有？」

　　「我根本沒有生氣……」

　　他忽然扳過她肩膀，瞬間用唇攫住她準備喋喋不休的唇。

　　他很熱情地吻著她，讓她沒有任何掙扎和反抗的餘地。

　　柳文苑知道自己在回吻著他，這種感覺熟悉而甜蜜，而且讓她思念不已……雖然她覺得很羞赧，但她還是想吻他。

　　當四片唇辦分開的時候，她的眼中充滿憤怒。「可是你還是走了。你既然知道我是在試探你，為什麼仍然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霍東澤笑得有些惡劣。「我當時慌亂了，覺得事情並不如你所說的那樣簡單，因為我從你的眼中看到了憤怒，而不是你所說的傷心難過。所以我需要時間來思考，並確認下一步應該怎麼做，才能再次得到你的心。」

　　「有嗎？」她狐疑地看著他。「可是你真的傷了我的心。」

　　「我現在知道了，所以，我要向你道歉。原來就算是柳文苑，也會有耍小性子的時候，我應該早一點發現的。」他看著她的眼神炯炯發亮。

　　「是啊，我當時就是在耍小性子。」她推開他的肩膀，對他怒目而視。「但是，你也走得很快嘛！一點也不理會我的感受。」

　　他繼續大膽地抱住了她。「那麼我現在告訴你，我以後一定不會在你的面前轉身離開，就原諒我這一次，可以嗎？」

　　「放開我啦！」柳文苑掙扎了一下，但他的手卻抓得更牢。

　　「我後來找到了佳貞，從她那裡我明白了所有的事。文苑，我應該早一點向你坦白的——不過，如果那樣的話，就不好玩了，對不對？」他俯在她耳邊說。

　　「什麼好玩、不好玩的！」她狠狠地瞪著他。「覺得很好玩嗎？那麼我們就繼續這樣玩下去好了，我絕對不會和你在一起！」

　　「不要，再也不要了！」他無賴地收緊了雙手。「我發現，我以前實在太寬容你了，從現在起，我應該這樣牢牢地抓住你，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再放手，因為你就像只小狐狸一樣狡猾，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從我的手裡溜走？」

　　「什麼？你說我是什麼？」她狠狠地用手肘打了他一下。「你敢再說這樣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想見你了！」

　　「我愛你、我愛你……」他忽然在她耳邊低語著。「所以不要再逃走了，不要再跟我爭執了，我願意向你投降，只要你留在我的身邊，從現在起，我對你不會再有任何的隱瞞了。」

　　柳文苑感到自己心中的憤怒逐漸消失。

　　她知道他說的話都沒有錯，但她就是覺得一口氣難平，所以才會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他，任性地對待他。

　　可是，霍東澤一點也不責備她，反而請求她的原諒，甚至繼續愛著她。

　　如果她再繼續任性胡鬧下去，就太不像話了！

　　她歎了一口氣，依偎在他的懷裡。「算了，其實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更坦白一點就好了，可是我卻放不下自尊……過去的事，我們就不要再提了，從現在起，我會好好的愛你，不過，你也不准再騙我了，任何事都不行……」

　　「我保證。」他低下了頭，將她沒有說完的話封緘。

　　他們分開太久太久了，就因為彼此的驕傲和自尊。

　　以後，這樣的事真的不能再發生了。

　　她的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她知道從現在起，自己會永遠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再也不會離開！


　　【全書完】

第六章

　　「你在想什麼？為什麼不和大家一起聊天？」霍東澤手裡拿著兩瓶啤酒，走到坐在角落的柳文苑身邊。

　　柳文苑饒富興味地望著在游泳池邊跳舞的同學，和在網球場周圍聊天的人。

　　「把聚會舞台放在體育館周圍，這種感覺真好。」柳文苑接過他遞來的啤酒，笑得好燦爛。「真好，又不會打擾到學弟學妹，又可以靜靜地享受校園生活。」

　　「學校餐廳裡的食物還是和過去一樣的味道。」他搖著頭坐在她身邊。

　　「當然不能和那些高級餐廳相比，不過也算美味可口了，你不要挑食。」她橫了他一眼。

　　「遵命。」霍東澤像個孩子似的笑了起來。「要不要跳舞？」

　　柔和的音樂響起後，在宮震宇的吆喝聲中，大家開始翩翩起舞。

　　「我從來沒有和你一起跳過舞。」柳文苑看到遠處的時羽晴和駱楓，頗為感歎地說。「駱楓不喜歡跳舞，還真可惜了羽晴，她可是舞後呢！」

　　霍東澤不怎麼關心別人的事，他只是站了起來，向她伸出大手。「柳小姐，可以嗎？」

　　柳文苑把手伸出去，用她溫柔的笑容回答：「當然。」

　　正好是一曲終了的時候，宮震宇看到他們站了起來，於是停止播放音樂，等待他們走到泳池邊。

　　「今天真是個傳奇般的日子，讓我們看到最動人的一對傳說誕生！歡迎柳文苑與霍東澤！我們學生會主席和風紀股長的完美情侶組合！」對著話筒大聲叫喊的是宮震宇，過去舞會上的DJ都是由他來擔任。他有著一張天下無雙的俊臉，是整個校園裡最出風頭的男人。

　　柳文苑低下頭去，雖然很想反駁，但最終還是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彼此相視而笑。

　　這是他們的第一支舞，就在這個讓人懷念的地方開始。

　　「宮震宇這小子平時說話從沒這麼正經過，不過今天倒說了一句好話，明天我要請他喝酒。」霍東澤仰起頭，一副自大驕傲的模樣。

　　他那雙銳利的眼裡，綻放出溫柔又俊朗的光輝。

　　他們在音樂聲中輕柔地舞動，彼此都嫻熟地配合著對方的舞步，彼此只看到對方眼波裡的柔情。

　　這一舞，舞得輕盈飄逸，舞得滌蕩心靈。

　　「你看，我們原來這麼契合！」    一曲終了，他還拉著她的手不肯放。

　　柳文苑抬起頭來看他，絲毫沒有注意到所有的人，都用一種祝福和好奇的眼神窺探他們。

　　「真不想離開這裡，如果……」她笑容甜美地望著他。如果可以再回到過去，她能不能和他做朋友呢？

　　「東澤哥哥！」

　　柳文苑想要說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一個開朗的聲音打斷了他們之間的曖昧。

　　霍東澤和柳文苑同時回頭，那是個有著圓圓臉蛋的漂亮女孩。

　　「佳貞？」霍東澤叫出了一個女生的名字。

　　「東澤哥哥，你真壞。如果不是同學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你來了呢！」元佳貞二話不說，就摟住霍東澤的胳膊。

　　柳文苑嘴角的笑容不變，但眼中則多了一分質疑。

　　「不給我介紹一下你的新女友嗎？」元佳貞心無城府地望著文苑。

　　「柳文苑。」文苑大方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們到一邊去說話，把這裡留給其他人。」

　　霍東澤拍了拍元佳貞的手，也不著痕跡地抽回他的手。「文苑，這是元佳貞，我從小看著她長大，她就好像我的親妹妹一樣。」

　　他們走到旁邊，三人圍成一圈，臉上都帶著愉快的笑容。

　　「我和東澤哥哥一起長大，而且還立志要當他的新娘，不過他從來沒有當一回事，文苑姐姐，你也想當東澤哥哥的新娘嗎？」佳貞親熱地看著她。

　　柳文苑覺得好笑極了，難道這個小女生是在吃自己的醋？她轉頭看了霍東澤一眼。「他啊！我從來沒有想過。」

　　霍東澤聳聳肩。「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回宿舍，讓我和文苑姐姐單獨相處。」

　　「這麼快就要趕我走？而且你來學校也不告訴我一聲！」佳貞嘟起嘴。

　　文苑發現這個小女生很可愛，有著粉紅色的雙頰，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

　　「我又不是特地來看你，是回母校和老同學眾會，為什麼要通知你呢？」他的手攬住了柳文苑的腰，動作非常的自然。

　　「文苑姐姐，那我記得你今天的話了，只要你不做東澤哥哥的新娘，那我就不介意了，因為我是一定要嫁給東澤哥哥的！」小女生笑得甜蜜無比。

　　文苑回以溫柔的笑。對方笑容裡的醋意她怎麼會感覺不到呢？不過，她不想和小女生斤斤計較，而且她也的確沒有想過要當霍東澤的妻子。

　　他們只是限期交往的關係，時間一到，就會和平的分手。

　　元佳貞走開了，一時間，他們兩個誰也沒有說話。

　　「文苑、東澤，時間不早，我們也應該走了！」邵月瑩跑了過來，她身後跟著易梓凜等人，都是以前經常在一起的朋友們。

　　文苑和東澤一起點了點頭。

　　「三年後，我們還要全員到齊回來哦！」擔任今晚DJ的宮震宇用感性的聲音說著，他的話立即引起一陣尖叫和附和。

　　「震宇還是和過去一樣受歡迎。」駱楓回頭看著那個樂不思蜀的男人。

　　「走吧，時間不早了。」時羽晴看了丈夫一眼，帶頭朝外面走去。

　　「走吧，剩下來的整理工作，就交給宴會公司來處理。」結果，他們還是請了宴會公司來幫忙，因為大家都是來參加聚會的，誰也不想再像過去一樣，留下來打掃整理。

　　「我過去和負責人打聲招呼，你和大家一起先走。」霍東澤放開了柳文苑。

　　「奸甜蜜啊……」一旁有人開始起哄。

　　柳文苑僅是淡眉一掃，就有著不怒而威的嚴峻。「不要廢話了，趕緊走吧！從這裡開車回去，少說也要幾個小時，雖然明天不用上班，但晚上行車，大家都要注意安全！」

　　「我們在附近的度假村租了房子，準備要徹夜長談，不回去了。」有人這樣回答她。

　　「你們也是嗎？」柳文苑楞了一下。「什麼時候決定的，也不告訴我。」她想起以前一起閒聊到天亮的情景。

　　「你一直和霍東澤深情凝視，兩個人跟牛皮糖一樣根本就分不開。」邵月瑩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

　　「所以你們就打算拋棄我？」柳文苑抓住她的手。

　　「你們去過兩人世界，我們才不當電燈泡。」月瑩回頭看了易梓凜一眼。「我們不會這樣不識相，大家說對不對？」

　　柳文苑有些生氣地甩開她的手。「我和他天天可以見到面，可是和你們卻已經三年不見……」

　　「已經到了天天見面的地步啊，簡直發展神速，太讓我驚訝了！」邵月瑩尖叫起來。

　　「你們真是……」文苑站定了腳跟。「羨慕我們嗎？」她笑得狡黠。

　　「哈哈哈……」霍東澤大笑著走來，他摟住了文苑的肩膀。「他們不止羨慕，還嫉妒呢！」

　　「真受不了。」大家集體轉身，嘴角都帶著笑意。

　　「柳文苑，你和自大狂在一起後，也傳染了他惡劣的毛病。」易梓凜遺憾地搖著頭。「我們學校最美麗的一朵冰山之花……」

　　就在說說笑笑中，大家來到了停車場。

　　「怎麼了？」霍東澤看到柳文苑臉上有一絲惆悵，因此俯在她耳邊說。「放心，我們以後一定還會回來的。」

　　「我知道。」她失望地看著他。「他們要去度假村玩，也不叫我們一起去。」

　　「誰說我們不去？我一個禮拜前就訂好房間了。」他帥氣地打開車門。

　　「你訂好房間了？」柳文苑的眼裡閃出光華。「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因為……」霍東澤的嘴角勾起一彎得意。「我想給你驚喜，讓你覺得我像個魔法師一樣，可以隨時讓你展露歡顏。」

　　柳文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但她可以從他的表情，感受到一種溫暖。

　　霍東澤，他是真的喜歡她。這種喜歡，讓她覺得值得去珍惜。

　　他對她如此用心，她怎麼會不被感動？

　　原來，她在感情方面，也只是個小女人罷了。

　　就算再如何獨立，那顆善感的心依然喜歡被人呵護相關懷……

　　「度假村是在以前去過的海邊，如果可以在海灘上放煙火，那該有多好！」等他發動好車子，她才輕柔地說著。

　　「如果我告訴你，我也準備了煙火，你會覺得我這個男朋友很不錯嗎？」他繼續得意地笑。

　　「不會，一點也不會。」她看似隨意地望著窗外，但笑容卻溫暖的有如這四月的和煦微風。

　　「今天晚上想幹什麼？」他的問題彷彿有些曖昧，可是口氣卻極其輕柔。

　　「想坐在沙灘上徹夜聊天，然後看日出。」她回答得一派天真。

　　「好，那就這麼辦。」霍東澤轉頭凝視著她，表情無盡地寵溺。

　　當兩人四目相接時，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已經電光火石般的成就了一次永恆。

　　他們各自轉過頭去，他認真地開車，她則倚靠著車窗、愜意地吹著海風。

　　柳文苑從來不曾發覺，自己竟然因為那短暫的凝視，而交出了她的心。

　　或許她根本就不知道，要付出一顆心，原來是這樣簡單的事。

　　而且……付出了以後，就很難收回。

　　回到台北，每天都過得非常忙碌。

　　新裝發表會結束後，有許多事情需要她決策。

　　「這一季的新裝，哪一些賣得比較好？「一大早，柳文苑就隨同助手一起去巡視賣場，她必須做個市場謂查，看哪些是受歡迎的，哪些是乏人間津的？

　　「這一季的新裝都賣得很好，這是最近的銷售紀錄，文件整理好之後我們會馬上送回總部。」賣場的小姐很盡責的報告。

　　柳文苑巡視了賣場的佈置，微微皺了一下眉。「擺放位置似乎有些不協調！比方說淑女裝和休閒裝放在一起，恐怕會讓消費者產生混淆。」

　　「好的，我們會立即改進。」賣場裡的主管點點頭。

　　「辛苦你們了，不過只要肯付出，就一定會有收穫。」她最後滿意地點點頭，讓助手遞上她買來慰勞的布丁蛋糕。「休息的時候，讓大家一起吃吧！」

　　「謝謝柳室長。」主管接過去的時候，剛巧有客人走進店裡。

　　柳文苑看了過去，那是個看起來有些眼熟的女孩，十九、二十歲的模樣，長得玲瓏剔透，像個洋娃娃似的。

　　她立即選了這一季主打的湖水藍色系夏裝，帶點清爽風格，卻有著簡單蕾絲和鏤空離花的設計。

　　「可以試一下這件衣服嗎？」女孩轉身詢問招呼她的店員。

　　「好的，試衣間在這邊。」店員引導女孩去試衣服，柳文苑於是繼續和主管說話。

　　「下星期還有一批新裝，那批風格會比較成熟，所以要和這些分開擺放。現在庫存量如何？缺少尺碼的話，一定要及時向倉庫補貨。」她跟著主管到了儲藏室。「注意空氣流通，絲質的衣服不要吊掛著……」她檢查了一下，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等到她轉身走出來的時候，女孩已經穿上了剛才那套夏裝，站在鏡子前同一個男人說話。

　　「東澤哥哥，你覺得漂亮嗎？會不會太成熟了？」

　　「不會，穿在佳貞身上特別有味道。」男子眼神極其寵愛。

　　他的手放在女孩的肩膀上，一同望著鏡子。

　　「那好，我就要這一件了。」女生回頭對他甜笑，他也跟著一起笑了開來。

　　「我這個樣子，做東澤哥哥的新娘，應該不會給你丟臉吧？」

　　「絕對不會啊。」男子舉手保證。

　　他看著女孩走進試衣間換衣服，眼眸從頭到尾都很溫柔。

　　直到女孩關上門，他才轉過身來，注意到柳文苑。

　　「陪佳貞來買衣服嗎？」柳文苑已經朝他走了過去。

　　「你怎麼會在這裡？」霍東澤有剎那的不解，但立即露出了驚喜的笑容。「來巡視賣場？」

　　「我昨天不是跟你說過了今日的行程嗎？」她笑得淡然又隨性。

　　「一起吃午飯吧！快到用餐的時間了。」霍東澤看了下手錶。「她今天沒有課，要我陪她來買衣服。」

　　「你看起來很寵她。」她的口氣依舊平靜如昔。

　　「吃醋了嗎？」霍東澤將臉湊到她的面前。

　　「怎麼會，她還只是個小女生呢！」她搖了下頭。「我不能和你吃飯，因為我得趕去下一個賣場，和那邊的員工一起吃飯。」

　　「可是晚上我要送她回學校，就沒時間見面了。」他一直緊緊盯著她。

　　「現在不是見到了嗎？小心點駕駛，你還得開車來回呢！」她忽然皺眉，想到他會很晚到家，而且可能又會工作到天亮，接著再去上班……

　　「我保證今天晚上不會再工作。」他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保證的話，誰相信啊……」柳文苑開玩笑的口吻比剛才輕鬆許多。

　　「東澤哥哥，你在和誰說話啊？」就在這個時候，試衣間的門打開了。

　　「文苑姐姐？真巧，你也來買衣服嗎？」元佳貞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文苑是服裝設計師，這裡有許多衣服都是她的傑作。」霍東澤看著佳貞。「你以前不是說過，很喜歡這個品牌的衣服嗎？」

　　「太厲害了！這麼多衣服，都是你設計的嗎？」佳貞驚呼了一下。「東澤哥哥的眼光真好，每次選的女朋友都這麼厲害，看來我還要繼續加油才行啊！」

　　文苑只是繼續微笑著，她回頭看著東澤。「那麼，你們繼續挑選，我先走了。」

　　「怎麼？文苑姐姐，你不陪我挑衣服嗎？你是設計師，應該比較清楚我適合什麼樣的衣服，而且我還想跟你……」

　　「佳貞，文苑姐姐在工作，我陪你挑，不是一樣嗎？」東澤打斷她的話。

　　柳文苑於是客氣地點點頭，然後轉身又和主管低語了幾句。

　　她回過身時，看到霍東澤仍然很耐心地陪在元佳貞身邊，替她審視她看上的每一件衣服。

　　柳文苑笑了一下，很平靜地走出賣場。

　　她還有三處賣場要巡視，另外還要開會研究下一季設計的主題……她得走在時代的前端，才能替大家設計出好看又特別的時尚服裝。

　　「東澤哥哥，你和文苑姐姐打算什麼時候分手？你不會和她長久在一起吧？」

　　柳文苑走出門外時，不知道為什麼，元佳貞的話竟然清晰地飄進她的耳朵裡。

　　元佳貞當然很期待他們早日分手，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喜歡霍東澤。所以，在柳文苑面前，元佳貞才會無時無刻不用乖巧做武器，想要藉此來打擊她……

　　不過，柳文苑絲毫不在意……當然不會在意……因為她和他，還有四個月，就要正式分手了。

　　柳文苑的笑容漸漸黯淡，雖然她仍保持嘴角的弧度，可是表情卻極度的冷肅。

　　她沒有聽到霍東澤的回答，可是她卻突然很想聽到他的答案……

　　柳文苑放下手裡的電話，今天又不能和霍東澤一起吃飯了。

　　最近他真的很忙，前幾天還去新加坡參加一個亞洲金融界的重要會議。

　　看來，他對自己的工作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聽說他甚至想說服他的父親——現任「霍氏金融」的董事局主席，早日退休讓他接任主席的位子。

　　其實他何必現在就把父親趕下台，將來「霍氏金融」的一切，不都是他的嗎？

　　知道這個傳聞以後，柳文苑突然很想和他談一談，但她忽然想到，他從來不曾跟她提過家裡的事；而她則已經把她父母在澳洲的情況，還有哥哥們的婚姻狀況都告訴了他。

　　雖然他們是限期交往，但交往就是交往——這不是他一向堅持的原則嗎？沒道理他不告訴她，他家裡所有的事啊！

　　可是，他出差回來已經二天了，他們卻一次面也沒有見上。

　　他說今晚約了人吃飯，所以不能來接她下班。

　　雖然他們幾乎每天都有通電話，可是都說不上幾句，就倉促地掛斷。

　　柳文苑不由地歎了口氣，直到秘書通知她：艾瑞克已經到了。

　　「艾瑞克，真是不好意思，我一直沒有時間請你吃飯。」看到艾瑞克，她才想起自己早就應該盡一下地主之誼。

　　可是，她為什麼忘了呢？因為東澤每天都來接她，讓她忘記了這件重要的事。

　　「今天有空嗎？」艾瑞克在台灣待了兩個多月，可是仍一副不願離開的樣子。

　　「有空啊！」柳文苑趕緊點頭。「聽說你準備在台灣開第三十家分店？」

　　艾瑞克所設計的服裝將在台北成立專賣店的事，已經成為時尚界的新話題。

　　「到時候，我請你去剪綵，一定要賞光喲！」他英俊的瞼上閃著戀愛的光芒。

　　「怎麼這麼高興？最近有什麼好事發生？」

　　「雖然我被你傷了心，但是卻在台北找到了我心目中的女神，一個充滿魅力的東方女性！」他一臉神秘的樣子。

　　柳文苑很認真地點了下頭。「祝你好運。」

　　其實她已經從艾瑞克口裡，不知道第幾回聽到同樣的話，所以早就見怪不怪。

　　「你呢？和那位金融界的鉅子，感情還穩定嗎？」艾瑞克此時看著她的表情有些嚴肅。

　　「很穩定，交往得很順利。」她也如實回答。

　　是啊！一直都很順利，只是最近沒什麼機會見到面而已。

　　如果再這樣下去，剩下的四個月時間，真的會一閃而過吧？

　　到那個時候……她就可以恢復單身了吧！

　　「離下班還有多久？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參觀你們的製作室。」

　　「那怎麼可以？我們以後就是競爭對手，我不會帶敵人去參觀機密的部門。」她俏皮地揚了下眉。「我看離下班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在外面的沙發上等我一會，我處理完手上的事馬上出來。」

　　「小氣。」艾瑞克無奈地撇撇嘴，然後帶著笑容走了出去。

　　文苑低下頭去，飛快地瀏覽剛剛從設計室送來的樣稿……

第七章

　　天氣晴朗的夜晚，夕陽還沒有完全褪盡它的光華，一片淡紫色籠罩著大地，看起來分外的浪漫。

　　「天氣這麼好，我們去露天餐廳吧！」艾瑞克很期待地說著。

　　「露天？」柳文苑想了一下。「好吧！我知道有一家義大利餐廳的風景很美，只不過它位於近郊，開車過去需要一點時間。」

　　「不怕，就去那裡！」艾瑞克的中文聽起來越來越流利了。

　　文苑想起了以前教他中文的日子……艾瑞克非常地迷戀中華文化，一般外國人能說這樣一口流利的國語，也實在不容易。

　　「好。」她也很想去郊外走走，所以立刻就答應前往。

　　下班時間，雖然有些塞車，但一個小時後，她已經把車開到了餐廳的門口。

　　那是一間很高級的義大利餐廳，少爺忙著泊一整排的進口房車與跑車。

　　「哎呀，沒有訂位，不知道還有沒有座位。」將鑰匙交給少爺後，柳文苑才後悔地叫了出來。

　　「先進去看一看，如果沒有，我們再去其他的地方。」艾瑞克倒是一點也不介意，不過從他期待的表情來看，他仍然很懷念家鄉的料理。

　　「對不起，如果沒有預約的話，可能要再等一段時間。」接待的小姐很友善地說著。

　　「大概要多久？」既然來了，柳文苑也不想就此放棄。

　　「半個小時左右，可以嗎？」

　　這間餐廳有著露天和室內兩個部分。

　　露天的話，風景很好，可以眺望遠處的群山跟滿目的綠樹……

　　他們在門口的等待區坐了下來，透過玻璃窗，正好可以望見在室外用餐的人。

　　「文苑，那人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就在柳文苑低頭整理皮包的時候，艾瑞克忽然撞了一下她的腰。

　　「什麼？」文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卻意外看到霍東澤。

　　她於是微微一笑。「他今天約了人吃飯，原來是約在這裡！大概是客戶，不然我們就可以……」她臉上的笑容迅速隱退，嘴角彎起的弧度也漸漸消失了。

　　從她這個角度是無法看清楚霍東澤對面的人，可是剛才那人側了下頭，柳文苑一眼就認出是元佳貞。

　　「客戶？這位小姐的背影很年輕，不像是他的客戶引像他這種大老闆，應該只會跟大客戶見面吧？」艾瑞克滿臉疑問。「而且他們的互動，怎麼也不像……」

　　元佳貞的手在這個時候拉住了霍東澤握著刀叉的手，似乎在懇求什麼，或威脅什麼。

　　霍東澤於是笑了出來，伸出手去摸了下她的頭髮，那動作充滿了愛憐。

　　「文苑，我看根本不是什麼客戶，難道是他妹妹？可是他是獨生子吧？我在雜誌上看到……」

　　柳文苑的心忽然莫名一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莫名其妙的煩躁湧上心頭，她抓緊了皮包，然後站了起來。

　　「艾瑞克，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會輪到我們，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錯的魚翅餐廳，不如改去哪裡吧！」她的聲音緊繃。

　　艾瑞克奇怪地看著她。「不和他們打聲招呼嗎？如果我是你，我一定……」

　　「那個女生我認識，是他當成妹妹來疼的一個女孩，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不等艾瑞克回答，就逕自朝著門外走去。

　　奇怪了，為什麼她的胸口會有一種異樣的痛楚一寸寸啃噬她的心？令她變得好沮喪、好難受。

　　她甚至有種窒息般的感覺，說不出來的憤怒在身體裡膨脹。

　　原來他沒有空陪她。都是為了他的佳貞妹妹。

　　這也沒有什麼，真的沒有什麼。

　　反正她只是他四個月後就要分手的女友……怎麼可能比得上情同親妹妹的人重要呢？

　　原來只有她一個人覺得他們已經好久沒見了，只有她一個人在期待可以像戀人那樣經常見面。

　　她走得很快，臉色異常地冷峻，眸中有絲不甘心的淚光。

　　如果不是艾瑞克叫住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忘了去拿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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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也要趕一批設計稿，可能要工作到很晚。」柳文苑掛上了電話，但她並沒有真的在趕設計稿，只是呆呆地看著被她掛上的電話。

　　她今天根本沒有什麼設計稿要趕，只是不想和他見面。

　　這個「他」自然不是別人，而是她的「限期情人」霍東澤。

　　在她看到他與元佳貞一起吃飯後的第三天，他才打電話來。

　　她客氣地拒絕了他——雖然原因為何，連她自己都不太清楚。

　　他們不是簽好契約限期交往嗎？那麼他喜歡和誰一起吃飯，應該不關她的事才對；可是她也記得他當時說過，交往就是交往，然而她並不覺得，他現在是想要認真跟她交往的樣子。

　　原來一個多星期不見，也沒什麼。既然這樣，乾脆不要再見面好了，說不定這樣她可以早點熬過剩下來的幾個月，然後依照協定跟他分手。

　　她無心工作，決定準時下班。就在她走到自己的車旁，準備打開車門的時候，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文苑，真巧。」

　　「艾瑞克？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聽到聲音就知道來人是誰。

　　艾瑞克春風滿面地站在她的面前。「我女朋友在這附近辦事，我來接她一起去吃飯。」

　　「你們感情似乎進展得很不錯。」文苑真心的替他高興。

　　看樣子，這次艾瑞克的戀情終於可以開花結果了。

　　「當然啦，因為她是我的真命天女！」艾瑞克信誓旦旦的樣子，把文苑給逗笑了。

　　「什麼時候介紹給我認識？」她的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很想要見一見讓你神魂顛倒的女人。」

　　「不如就選今天，你接下來有沒有事？還是要去跟男朋友約會？」艾瑞克立即興奮異常。「她一定會很喜歡你！你們絕對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今天……那也可以，反正我剛好沒事。」柳文苑的表情忽然沉了下來，但立即就恢復了笑容。

　　「那麼，一起走吧！」艾瑞克熱情地抱著她的腰。「去吃什麼好呢？她好像很想吃麻辣鍋，這麼熱的天，居然要去吃火鍋……」

　　「你不知道嗎？天氣越熱就越適合吃麻辣鍋，只是我……」

　　「文苑不能吃辣的東西，因為她會過敏。」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柳文苑全身發冷，她下意識回頭，看到霍東澤明顯不悅的臉。

　　他的臉一嚴肅起來，就會變得讓人不寒而慄。

　　「艾瑞克，她不能陪你去吃飯了。」霍東澤目光陰鷙地望著艾瑞克。

　　「你來得剛好，我們可以一起去吃飯，如果霍先生願意賞光……」

　　「不用了，我想和文苑單獨相處。」他的目光掃過艾瑞克放在文苑腰上的手，並且挑了挑眉毛。

　　艾瑞克放了手，靜靜地看著他。「文苑，你說呢？」

　　柳文苑轉身看著霍東澤，從他眼裡讀出了危險的味道。

　　如果她堅持和艾瑞克一起去吃飯的話，天知道這個男人會做出什麼事、說出什麼話？！

　　她只是沉下臉說：「艾瑞克，我們以後再約吧！」

　　「那好，我先走了。」艾瑞克瞥了文苑一眼，自動地離開了。

　　「你要和我談什麼？」當柳文苑的眼眸再次落在霍東澤身上時，表情變得冰冷異常。

　　「你不是說有設計稿要趕，得工作到很晚？」霍東澤銳利的眼神不變。「但現在卻有時間陪艾瑞克用餐？」

　　「我是這樣說過，那你為什麼還要來呢？」

　　「我想帶你去吃飯，怕你工作太忙，忘了照顧自己。」他用冷淡的聲音說著。

　　柳文苑心裡微微一動，可她立即就昂起了頭。「沒有你的照顧，我也一直活得很好。」

　　霍東澤微瞇起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我可沒有忘記。」她的聲音微微提高。    「忘記的那個人並不是我。」

　　「柳文苑，你到底是怎麼了？我們那麼久沒見，我好不容易空出時間，你卻用工作當借口拒絕我，反而要和艾瑞克去吃飯！」他的臉上怒容盡現。「容我提醒你，我才是你的男朋友，我們有過協定……」

　　「是啊，我們有過協定，但並不代表我不能拒絕你的邀請。你和誰在一起我從來都不管，那麼我偶爾不想見你，想和其他人一起吃個飯，你也沒有權利管。」她打開了車門。

　　「等一下。」他大步跨上去，把她的車門用力關上。「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可我不想聽了！」她再次打開車門，目光嚴峻。「我們是在交往，但我可不是你的奴隸，更不是你隨傳隨到的跟班……」

　　「我沒有這麼說。」他抿了下嘴角，語氣放軟繼續說道：「你在生氣嗎？怪我那麼久沒來找你？你也應該知道我很忙……」

　　「我在生氣？怎麼可能……」她的聲音漸漸揚起，但是突然間又一言不發。

　　「明明就有。」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跟我上車，我要你把話說清楚。」

　　「我不要！」她忽然情緒激動地甩開了他的手。

　　連柳文苑自己都感到奇怪，為什麼她會覺得怒氣衝天。

　　「柳文苑，起碼我們還有協定，可以生氣吵架，但不能完全不理我！」他並沒有嘗試去重新握住她的手，但是口氣卻非常地跋扈。

　　「就算完全不理睬你，就算毀約又怎麼樣？」她瞪了他一眼後，就忽然衝進車裡，並立刻鎖上車門、發動汽車。

　　「柳文苑，你想要逃避我嗎？」霍東澤一動不動地站在車前，目光裡有一絲鄙夷。「還是……你想就這樣開著車逃走？」

　　「讓開！」她搖下車窗，對著他大喊。

　　「我不會讓開，除非你跟我把話說清楚。還有，這樣大發雷霆根本不像你。」

　　「怎樣才像我？」她目光如炬。「你剛才也說了，我們是在交往。如果我不能不理你，那麼你是不是也應該有一些……當男朋友的自覺呢？」

　　霍東澤因為她的這句話而沉默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總應該讓我知道，我才能反省。」

　　「你沒有做錯什麼。」柳文苑煩躁地閉上眼睛。

　　他的確沒有做錯什麼事，她甚至沒有理由對他發脾氣。

　　就算他約了元佳貞吃飯那又怎樣？她完全不在意，反正他們也只限期交往——但她卻發現自己莫名的在意，而且是深深的在意！

　　這種情形如果是發生在交往中的男女身上，那麼無理取鬧甚至發脾氣，應該可以被接受吧？

　　雖然她似乎不應該把不高興表現出來，但是她不想再壓抑自己的真實心情，也不想去探究這種心情的理由——因為她完全不想找出真相。

　　「霍東澤，今天我不想和你談，你就當我無理取鬧好了。我現在答應你，明天我會和你一起吃晚飯，不過現在我不想看到你。」她忽然別開臉去，口氣裡有一絲無奈，臉色也更陰沉起來。

　　霍東澤只是猶豫了一下，就移動到旁邊。

　　柳文苑立即發動車子，沒有再對他說任何一句話，只是飛快地開離這個有他在的停車場。

　　霍東澤目送她的車子遠離，卻仍默默的站在原地，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那雙迷人的眼裡，閃過讓人無法捉摸的精光。

　　柳文苑獨自坐在沙發上，她一反常態地發著呆。

　　茶几上放著一本看了一半的雜誌，和一杯已經冷卻的咖啡。

　　她的思緒漂浮在一個連她自己也無法理解的地方，忽然覺得有些累、有些倦。

　　回想過去那幾個月，她到底在做什麼？

　　莫名地答應做霍東澤的女朋友，莫名地簽署一份交往的契約。

　　讓那個她一向很討厭的霍東澤，進入她的生活裡，現在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亂七八糟……

　　這些都是她！一個可以充分地掌握自己人生的女人，會做的事嗎？

　　門鈴響起的同時，她繼續坐在那裡發呆。

　　她不是沒聽到門鈴，只是很不想去理睬。

　　這麼晚，會有誰來找她？可能是樓下的管理員，也可能是隔壁的鄰居，但這些人都不是她現在想見的。

　　可是門鈴卻一直響，讓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到底是誰，怎麼還不走開？

　　那門鈴不止擾亂她的心房，更響徹整個房間。

　　柳文苑輕歎口氣，難道她連想要個清靜，也無法得到？

　　她緩緩地站起身來、走到門邊，輕聲問了一句。「是誰？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是我。」門外傳來的聲音讓她睜大了眼。「我買了宵夜上來。」

　　「誰放你進來的？」她無聲地歎了口氣，一定是樓下的管理員知道他是她的男友，所以也不通報一聲，就把人放了進來。

　　「文苑，我們不能這樣隔著門說話，如果吵到你的鄰居怎麼辦？」他的聲音胸有成竹，似乎認為她一定會放他進門。

　　她就是討厭他這副過於自信的樣子，彷彿全世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買了你喜歡吃的鴨舌還有臭豆腐，你再不開門，東西就要冷掉了。」他拍了下門板。

　　柳文苑最後還是打開了門，不是因為她喜歡吃鴨舌和臭豆腐，而是因為她真的不想吵到鄰居。

　　如果她不開門，估計他會一直吵鬧下去。

　　「你聞聞看，臭豆腐加上辣醬和甜醬，你一定會喜歡。」他帶著笑容，提起手裡的東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並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走到客廳裡。

　　「我先拿進去放。」他轉身走進了廚房。

　　「霍東澤，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她忽然又追了上來．「我說過了，今天不想見你。」

　　「你在生我的氣，如果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你的氣明天還是不會消……還是說你想把它隱藏起來，然後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他把買來的東西倒進盤子裡。

　　柳文苑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他那樣說話的語氣，倏地刺痛她的內心深處。她不喜歡他不經意流露出的溫柔，這根本不像霍東澤！

　　霍東澤抬起頭來，看到她眼中的水光，雖然她立即就轉過身去，但他還是看到了。

　　「告訴我，到底怎麼了？因為我這幾天沒來找你嗎？那是因為我太忙了，一大堆工作需要處理。」他端著盤子走進客廳，放在她面前。

　　柳文苑坐在沙發上，看著面前的臭豆腐……曾經有一次，她說自己喜歡吃臭豆腐，結果他就經常買來給她吃。

　　其實，她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她喜歡吃什麼，但是因為他，她才不設防的說了出來。

　　「你不像是會為了小事而生氣的人，你應該理解我是因為工作才無法見你。」他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神情肅然。「到底出了什麼事？或是我做了什麼讓你生氣的事，請你坦白告訴我。」

　　她只是繼續低著頭，他無法看清楚她此刻的表情。

　　「還有，冷掉的咖啡對身體不好，你知道嗎？」他望了茶几上的咖啡一眼。

　　「你不用對我這麼好，反正還有三個多月，我們就要分手了。」她的聲音悶悶的。

　　他站起身來，悠長地歎了口氣，那聲歎息充滿了心疼的味道，一個向來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男人，他的歎息聽起來居然會這樣令人動容。

　　柳文苑覺得自己眼眶的淚水就要決堤了，她不敢抬起頭來，不想讓他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文苑。」他蹲到她的面前，將她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握在他的大手裡。「我現在是你的男友，你可以對我發脾氣，但必須讓我知道理由。我們是對戀人，應該分享彼此心裡的想法。」

　　她沒有抽回小手，只是覺得他的手異常的溫暖，他這樣體貼的舉動，讓她的全身變得無力，每根神經都在顫抖。

　　「我很想你，許多次都想衝過來找你，但是被某些事給耽擱，當我忙完時，都已經深夜了，我不想打擾你休息，我知道你跟我一樣，工作壓力很大……」他深邃的眸中漾著柔情。

　　「或許我應該像今天這樣，半夜來敲你的門？我知道你今天一定會睡不著，我也知道自己如果得不到你的答案，同樣也會睡不著。」他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

　　沉默在他們周圍蔓延開來，不是尷尬的沉默，也不是讓人窒息的沉默，是霍東澤給柳文苑思考時間的沉默。

　　而他的手，依舊堅定地握著她。一如他想要告訴她，他的感情也是以同樣的方式纏繞在她身上。

　　「那一天你跟我說……沒有空來接我去吃飯。」她的目光執著地落在他們相握的手上，她的聲音平淡中帶著細微的顫抖。「後來艾瑞克來找我，我一口就答應了。他想去露天餐廳，所以我想起了我們一起去過的義大利餐廳……」她忽然停頓了一下，接下來的話，她覺得自己不需要說出口，他自然就會明白。

　　霍東澤聽到了她的話，忽然間，他嘴邊逸出一抹笑容。「你是看到我和佳貞一起吃飯，所以才不高興？！」

第八章

　　柳文苑因為他輕佻的語氣而顯得不高興，她試著抽出自己的手。

　　「那天是她的生日，去年我就答應要和她一起慶祝，所以不能食言。」霍東澤似乎料到她會有所舉動，立即就壓住了她的手。「而且我也事先告訴過你，我和人有約，我並沒有對你撒謊。」

　　「我……又沒有說你撒謊。」聽到他的解釋後，柳文苑立刻發現自己的行為有多麼可笑。

　　就因為他和別的女人一起吃飯，她就對他發了脾氣！

　　「可是你還是不高興了。」他繼續握緊她的手，但表情卻十分地開心。「因為我沒有跟你說，我是和她一起吃飯，所以你才不高興？！」

　　「你……不要管我，當我是在發神經好了，天哪！我到底怎麼了？」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然後站了起來。「你不是帶了宵夜來嗎？快要冷掉了……」

　　「那就先吃東西吧！」霍東澤一臉偷笑的表情。「我還買了熱粥。」

　　柳文苑看到他的笑容，臉蛋倏地紅了起來。「你……不要有什麼奇怪的想法，我只是覺得身為女友，遇到這樣的事，至少應該表現出吃醋的樣子，不是嗎？」

　　她越是解釋，他的笑容就越明顯。

　　「文苑，我愛的人是你；佳貞，我只把她當成妹妹。」霍東澤站在她的面前。「我現在很高興，因為你在為我吃醋，不管為了什麼原因，你終於在乎我了！」

　　他忽然說愛她，害柳文苑的心狂跳了起來，紅霞染上了雙頰，使她看起來十分地嬌羞動人。

　　她悄悄凝視著他的眼，他的眼眸一片澄澈，絲毫沒有嘲笑的意味。

　　「我……在我們交往的期間，希望彼此都能坦誠相對，我也知道你和她沒有什麼，但是……我心裡還是會不舒服……」她語無倫次的說著。「沒錯，我的確是在吃醋。」

　　柳文苑在他的注視下投降了，她決定不再隱瞞自己的情感。

　　霍東澤帶著柔情和認真的態度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纖腰。「以後，如果我要去見她，一定會先告訴你，如果你不高興，我就不再單獨跟她見面。」

　　柳文苑聽他說得很認真，於是抬起頭來看他。「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無理取鬧的女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介意你去見她，明明我們只是限期交往而已……」

　　「不管是契約分手也好，限期交往也罷，只要我們還是一對戀人，你就有吃醋和生氣的權利！」他眼中充滿了寵愛的光芒。「都是我不好，再忙也應該抽出時間來陪你……」

　　「不、不要這麼說！」她忽然伸出手堵住他的嘴。「我不想變成一個會影響男人工作的女人，不要讓我唾棄自己。」

　　「戀愛的時候，不需要這麼理智，你懂嗎？」霍東澤一手摟緊她的腰，一手則握住她放在他嘴唇上的手。

　　「戀愛？」她的表情很迷惘。

　　他們在戀愛嗎？

　　「你不高興、吃醋、耍小脾氣……這不正是戀愛的心情嗎？」他輕柔地在她耳邊說著。

　　柳文苑默默地點了點頭，也伸出手去，回抱住他的腰。

　　她發現自己變得好奇怪，竟然會因為見不到他而感到思念？！

　　現在，她覺得好累，什麼都不願意多想。她只知道，聽完了他的話，她的心情終於不再鬱悶惶恐。

　　她放棄一切的思考和掙扎，只想憑著直覺行事。

　　既然她現在還不想離開他的身邊，那麼她又何必拒他於千里之外？

　　「我愛你，非常非常愛你……」他的嗓音帶著催眠般的力量。「文苑，請你相信我，以後讓你傷心、難過、誤會的事。絕不會再發生。」

　　他的話如天籟在她心中迴響，柳文苑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相信你。」她抬起頭來看著他，但她並不知道，此刻的她是多麼的風情萬種、我見猶憐。

　　她那雙清亮的眼眸閃爍著晶瑩的光彩，彷彿會勾動人心。

　　「對不起，東澤，你工作這麼忙，我還無緣無故對你發脾氣……我不應該這樣的，我……」她表情歉然。

　　「你這樣我反而很高興，這是你在乎我的表現。」他堅定地搖頭。「不要說對不起，因為你並沒有對不起我。」

　　他霸道的言辭、熾熱的目光、微微提高的聲調……令柳文苑的心完完全全對霍東澤敞開了。

　　沒有經過任何的考慮，她忽然吻了他，大瞻的、迅速的，帶著甜甜的笑容。

　　「以後我再也不會胡思亂想，會努力當一個稱職的女朋友。」

　　霍東澤陶醉在她開朗的笑容裡，他的手臂驀地一收，熱烈地迎上她的唇，將她整個人都捲入甜蜜的柔情裡。

　　柳文苑第一次明白了愛人是怎麼一回事，被愛又是怎樣驚心動魄的感覺。

　　那一夜，在他們心中劃下了永恆的印記，是彼此相屬的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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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文苑很認真地在廚房煎蛋，她的技術還不是很純熟，因為被稱為「女強人」的她，很少自己下廚。

　　不過，今天她卻做得很用心，努力地不把蛋黃弄破。

　　「在忙什麼？」從她身後伸來一隻「祿山之爪」，忽然將她整個抱住。

　　「哎呀！蛋黃破了。」柳文苑惱怒地拍了一下他的手，看著原本可以很完美的作品，現在變得有些缺陷。

　　「沒有關係，只要是你弄的，我都會把它吃下去。」那個罪魁禍首不但大言不慚，還親匿地親了她的臉頰。

　　柳文苑噘起嘴，很少露出這種嬌態的她，比平時多了幾分天真與嫵媚。

　　霍東澤神色有些迷惘地看著她，忽然再次用力地吻住她嫣紅的嘴唇。

　　柳文苑忘情的回吻，感受到他身體的熱力，還有他帶給她的依戀和親密戚。

　　柳文苑不記得是從哪一天起，他們開始這樣半同居的生活？

　　她只知道，每天一下了班，他就會往她這裡跑。

　　漸漸地，她的衣櫥裡有了他的衣服；漸漸地，他們每天一起起床、上班。

　　「哎呀，我的荷包蛋……」聞到了食物燒焦的味道，柳文苑這才急忙推開他，轉身關上爐火。她看到焦黑的荷包蛋，氣得直跳腳。「你看，都是你害的！」

　　霍東澤無所謂地聳聳肩。「算了，我們還是出去吃好了，今天的天氣很好，很適合出遊。」

　　「可是說好今天由我下廚做飯，你是對我的廚藝沒有信心嗎？」柳文苑生氣的瞪圓了臉，表情有些嚴厲。「你剛才還說，只要是我做的你都吃。」

　　「可是……」他壞壞地笑了起來，看著她氣得漲紅的臉和嚴厲的表情。    「這樣的食物，不太適合讓人來吃，我怕吃壞了肚子，你要負責。」

　　「只要你不打擾我，就絕對不會變成這樣！」她插著腰，露出了兇惡的表情。「你給我出去，廚房重地，以後我在這裡的時候，你就不要進來！」

　　霍東澤無奈地撇撇嘴。「我不想你把大好的時間都花在做飯上，我覺得休息比吃東西更重要，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再去睡個回籠覺……」

　　「你腦子裡又在想些什麼？！」她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那強裝出的兇惡表情也瞬間消失了。「色鬼，我才不要理你呢！」

　　於是，在她的喝斥下，霍東澤悻悻然走出了廚房。

　　柳文苑流露出甜美的笑容看著他的背影，然後轉身處理被她煎壞的荷包蛋。

　　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

　　兩個人不分你我，整天膩在一塊兒，彼此分享生活上的樂趣和經歷，但偶爾也會鬥鬥嘴……

　　她覺得自己以後一定會留戀這樣的時光！

　　和霍東澤如此親密無間，她一點也不後侮。

　　即便他們有著契約關係，總有一天，她必須離開他……

　　她拿著鍋鏟的手忽然顫動了一下，前一秒鐘還陽光燦爛的表情，下一秒鐘卻變得陰譬無比。

　　是啊，總有那麼一天……因為她已經跟他約定好了。

　　到了那一天，她會不會像以前所想的那樣，如釋重負、如獲新生，還是……

　　她會痛不欲生、肝腸寸斷？

　　不管那一刻她的心情如何，她都要珍惜現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就算是限定時間的交往，她也要讓自己充分地享受到戀愛的喜悅。

　　因為霍東澤是她喜歡的人——是的，沒錯！她愛上那個惡劣的男人了。

　　對於這份愛，她完全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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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猜我今天想要幹嘛？」柳文苑看著電腦裡的霍東澤，露出嬌俏的笑容。

　　這幾個月，他們迷上視訊通話。無論何時，想到對方就可以馬上看到對方，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也好。

　　「想不想出去玩？」霍東澤在螢幕上對她微笑。

　　「好啊，可是我不想待在國內，我想去日本。」她對他做了個鬼臉。

　　「好，這個星期假日我們就去日本。」霍東澤爽快地答應。「我現在就讓秘書去訂機票……」

　　「真的嗎？」她的眼睛閃亮了一下。

　　「星期五晚上的飛機，星期一早上回來，應該就可以了。」霍東澤一邊注視他身邊的其他電腦，一邊和她說話。

　　「那好，我也稍微安排一下，離下一季的展示會還有一段時間，我想這個週末應該可以……對了，我要去吃午飯了，今天和同事有聚餐，不去不行。」結束了和他的對話，柳文苑心情愉快地走出辦公室。

　　當她趕到餐廳的時候，手機響了，她馬上接起了電話。

　　「月瑩？這個週末不行，我和東澤要去日本……只是去短途旅行……好，我回來再跟你聯繫，再見。」她掛上電話，正巧有一對情侶從她身邊經過。

　　柳文苑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看他們，然後楞住了。

　　那對情侶走進了餐廳，她也跟著一起走進去。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對情侶的身上，她看見女生對男生露出清純的笑容，男人則一臉寵愛的表情。

　　柳文苑一直站在那裡，直到她的同事過來叫她。

　　「我遇到了相識的朋友，你們先點菜，今天我請客！」她拍了下同事的肩膀，然後朝那對情侶的方向走去。

　　「艾瑞克，真巧。」她站定在他們面前，帶著自如的笑容打了聲招呼。

　　「文苑？真巧！你也來這裡吃飯嗎？」艾瑞克一看到她，就精神萬分的站了起來。「我還想等一下順路去找你。」

　　「聽說你的專賣店下星期開幕？恭喜你了。」柳文苑一邊說著客套話，一邊把視線栘到了艾瑞克對面的女子身上。「佳貞，原來你和艾瑞克也認識。」

　　「你們認識啊？！」艾瑞克的蔚藍眼眸驀地一陣驚喜。「文苑，佳貞就是我在台灣認識的女神，我的女朋友！」

　　「佳貞，你是艾瑞克的女朋友？我真的沒想到。」柳文苑忽然挑起了眉毛，她看了眼元佳貞，又看了眼艾瑞克。

　　「不打擾你們了，晚一點，歡迎你到我的辦公室去，我正好有一些今年流行趨勢的想法想跟你討論一下。」柳文苑再一次蘊含深意的瞥了艾瑞克一眼，然後禮貌的離開。

　　她和同事一起吃完飯，走出餐廳的時候，卻在門口遇到了元佳貞。

　　「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聊一聊。」元佳貞今天的樣子和平時有些不一樣，似乎不再那麼孩子氣，感覺也成熟許多。

　　柳文苑看了下手錶，她還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於是她和秘書低語了幾句後，就對元佳貞說：「我們去對面的咖啡館吧！不過，艾瑞克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我想單獨和你談談，過一會我去咖啡館找你。」元佳貞說完後轉身離開。

　　柳文苑呆了幾秒鐘後，也帶著若無其事的表情離開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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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館裡，柳文苑從元佳貞的口裡聽到了某些事實。

　　由始至終，她都用很平靜的表情回望著對方。

　　「所以，你和他是在演戲給我看。」柳文苑語帶笑意。「你根本就沒有迷戀他，甚至一點也不喜歡？！」

　　「我只把他當成哥哥看待，他是為了追求你，才想出這樣的計謀，開始我也覺得可笑，但是我不想拒絕他的要求。」元佳貞又露出文苑熟悉的清純笑容。

　　「因為很有趣，對不對？」柳文苑喝了口咖啡，那微微苦澀的液體入喉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但是她的眼裡，還是帶著一抹看似隨意的笑容。「而且你也沒有什麼損失，我又能幫到他的忙。」

　　「我原本不可以告訴你這些，但是我知道你剛才的意思是在暗示我，如果我不先找你坦白的話，你就會把我的事告訴艾瑞克。」元佳貞有一絲警惕地看著她。「東澤哥哥跟我說過，你是個厲害的女人，果然一點也沒有錯。」

　　「你只是假裝喜歡東澤而已，就算被艾瑞克知道了，也不會怎麼樣，只要向他解釋清楚就妤；但你現在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不怕東澤責備你嗎？」柳文苑仰起頭，笑得神秘莫測。

　　「艾瑞克如果知道，一定會對我產生誤會，而且未必相信我對東澤哥哥毫無情意。加上我和他才剛要開始，不想讓小事情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元佳貞的聲音很鎮定。「而且，我覺得你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該一直被蒙在鼓裡。」

　　「那我是否應該感謝你和東澤一起欺騙我？！」柳文苑表情冷漠。

　　「文苑姐姐，東澤哥哥是真的很喜歡你，你應該明白他這樣做的理由，他全都是為了你啊！」元佳貞臉上的表情有著超越她年齡的成熟。「如果是我，一定會很感動。」

　　柳文苑沒有再說什麼，她只是喝光了杯子裡的咖啡。「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上班了。」

　　「好，那麼我們下次再聊，我希望你知道，我和東澤哥哥演戲時說的話，全都是無心的，所以，請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艾瑞克。」

　　「你告訴我實情，我當然也會回報你，不會把事情說出去的。」柳文苑很爽快地答應了。

　　「那麼……再見了。」元佳貞站了起來。

　　「還有，我希望你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們單獨見面的事。」

　　聽到柳文苑這樣說，元佳貞忽然感到很困惑。

　　「我不想讓東澤知道，我已經瞭解了全部的事實。」她微微一笑。

　　元佳貞理解地點了點頭。「我會保密的，你放心吧！」

　　「好，再見。」柳文苑笑著離開，但她的笑容卻讓人感到害怕。

　　她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當她知道霍東澤用這樣的小把戲，串通元佳貞一起演出那種荒唐的戲碼時，她又該做何反應？

　　難怪以前她老覺得元佳貞天真面孔下，隱藏的敵意很不尋常，原來那些全都是霍東澤授意的。

　　害她一直誤會元佳貞是個有心機的女生，沒有想到……

　　不過，她不想去責怪這個小女生。

　　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霍東澤安排的，沒想到他是這麼不擇手段的男人！

　　偏偏她又……已經愛上這個讓她難以自拔的男人。

　　她到底應該怎麼辦？

　　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讓一切隨風而逝嗎？

　　柳文苑一走進客廳，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花香。

　　一束百合花放在茶几上，包裝精美的花束中央放著一張卡片。

　　她看了眼四周，很安靜，那個應該已經下班的霍東澤呢？

　　打開卡片，上面寫著：

　　每一天我都想要讓你快樂，每一天我都在努力讓你快樂。

　　可是我卻發現，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最快樂的人就是我。

　　柳文苑把卡片放在茶几上，她深深地窩進沙發裡，臉色瞬間慘白。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他們已經交往五個月了。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

　　她無言地接起話筒，心想一定是霍東澤打來的。

　　他現在到底在哪裡？不在家的話，或許會邀她去一個很特別的地方。

　　「喂，你好。」

　　「請問是柳文苑小姐嗎？我是霍東澤的母親。」電話那一端，卻不是她所料想的那個人，而是一個她怎麼也想不到會打給自己的人。

　　「是，我是。」她雖然很冷靜地回答了，但心裡卻充滿了疑惑和緊張。

　　「很冒昧的打電話給你，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空？我想和你談一些事情。」

　　對方的聲音如此溫柔，柳文苑怎麼可能拒絕呢？

　　她的目光落在那束潔白無比的百合花上，對著電話說：「好的，伯母，我現在有時間。」

　　確定了見面的時間、地點，她把花留在它原來躺著的地方，帶著心事重重的表情走出門。

[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09-3-27 12:58 編輯 ]

第三章

　　霍東澤喜歡柳文苑，是一個讓人很難接受的事實嗎？

　　在那一刻，柳文苑的心裡的確感到無法接受，甚至是想也不曾想過，這種愕然和慌亂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

　　「停、停車吧！」剛下高速公路，她就大聲地喊了起來。「霍東澤，我們找個地方把話說清楚，不然、不然我……」

　　「在這裡停車嗎？」他看四週一片樹林，於是欣然把車停下來。

　　說實話，他覺得駱楓找到了一處頗為寧靜的居住之地。

　　「霍東澤，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柳文苑見四下無人，口氣立即有些激動。

　　「我只是說我喜歡你，你何必如此激動？」他轉過身來，好整以暇的望著她。

　　他那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態，把她心裡的無名怒火又煽高了一些。

　　「喜歡沒有什麼錯吧？」他還是繼續直視著她。「即使你討厭我，我也要說我喜歡你。」

　　「等一下、等一下！」她嚇得推開車門，離開狹小的車內，她才覺得自己可以直視他的眼睛。「我怎麼覺得……好像不太真實？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離愚人節還有一個多月，你就想要對我開這種玩笑？」

　　「我是說真的，你不信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他嘴角閃過一絲無奈，但又饒富興味地看著她花容失色的表情。

　　他的話居然可以讓一向冷靜理智的柳文苑驚嚇不已，他應該覺得很有成就感，還是應該感到可悲？為自己感到可悲的成分居多吧！她就這樣對待他的真心話？

　　不過，當他說出自己的心意時，連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你……」她忽然轉過身去，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自從他鄭重其事說出那句話開始，她的腦袋就彷彿有無數只蜜蜂在嗡嗡叫著！

　　「我們不如從現在開始交往吧！」在她轉過身去的同時，他也說出了更驚爆的話。

　　柳文苑深吸一口氣，憤怒地轉過身去。「我以前只是覺得你這個人很討厭，現在覺得你這個人不止討厭，還很可惡！」

　　霍東澤雙手環抱在胸前，一派的氣定神閒。「你生氣的樣子，看起來非常可愛，這樣才比較像女人，而不是無論何時都姿態美好、頭腦清晰的柳文苑。」

　　「很抱歉，我決定不再和瘋子多說一句話。」她一把拎起小皮包，轉身就朝著公路上走去。

　　「柳文苑，你真的不想試著和我交往？我們可以定下契約式的交往，期限到了之後就協定分手。」他並沒有追上她的腳步，用很清晰又很鎮定的聲音大聲喊著。

　　柳文苑的腦海再度轟然一聲，她帶著即將崩潰的憤怒回頭，好像看著的是一頭怪物。「你是我認識的霍東澤嗎？他就算再怎麼殘忍無情、內心冷漠，也不會忽然像小丑一樣，對我說出這種奇怪的話。」

　　「原來你覺得我殘忍無情、內心冷漠……所以才會這麼討厭我。」看到她停下了腳步，他於是大步跟上。「那麼就跟我交往吧！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霍東澤，看看你對我的討厭是不是你的偏見。」

　　柳文苑覺得頭腦發暈、感覺不太真實。她認識霍東澤十三年了，這十三年裡他們或許經常見面、或許不常見面，但從沒有像這一刻，讓她覺得這麼荒謬和無所適從。

　　她很想把他扔在這裡，然後趕緊逃開。

　　「你說你喜歡我？那麼我問你，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你喜歡我？為什麼我們認識這麼久，你過去不說，偏偏挑在今天告訴我？」她明明是想逃離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發現自己還站在那裡，甚至盛氣凌人的詢問他一些很奇怪的問題。

　　「因為我也有我的驕傲，明知道柳文苑打從心底討厭霍東澤，我為何要把自己的喜歡表現出來呢？」他倒是很流暢的回答著，好像答案早就準備好似的。

　　「那你為什麼現在要說？畢竟我還是一樣的討厭你……不，甚至比以前更討厭了……」

　　「因為我克服了自己的驕傲，你也應該發現畢業後的這三年，我經常會出現在有你的地方，你覺得那是巧合嗎？這次，我們又能重新在一起合作。我和你都已經不再年輕了，是不是應該用成年人的方式，把喜歡的話直接說出口呢？」他語氣堅定，使得他的話非常具有說服力。

　　「這太牽強了吧？你的話好像在學生會的活動上公開發言一樣……」她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我們認識那麼久了，我無法相信你會喜歡我。」

　　「我也知道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他走近了幾步，站在她的面前。「但是，如果你想要證明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你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和我交往，用你的觀察力來判斷！」

　　「既然我討厭你，我又何必要和你交往？」她聽出了他話裡那種誘惑的味道，這可是他的拿手把戲「引君入甕」。

　　她才不想跟其他人一樣，不自覺地跟著他的步調和希望走。

　　「既然你討厭我，剛才為什麼要問我理由？因為你好奇了吧？」

　　「好奇也不代表一定要和你交往！」她仰起頭，一副準備戰鬥的表情。

　　他露出了閒適的笑容。「我看你還是有一些害怕，怕會真的愛上我，和我交往以後，可能會被我感動。」

　　「我今天才知道，你是這樣一個自大狂妄的男人！」柳文苑浮現出不屑一顧的神態。

　　「就算我自大狂妄，可我還是真心喜歡著你。不管對誰，我都會這麼說。」霍東澤又靠近了一步，他的眼望進了她的眼，眼神深情到極點。「我也並不是要你真的接受我，僅僅是一個限定時間的交往，在這段時間裡，如果你覺得我不夠好，那麼我們還是可以很平靜的分手。」

　　「這聽起來更荒謬了！限定時間的交往？你以為這是遊戲嗎？」柳文苑無法理解他的話，但是卻可以看到他眼神裡的真誠——因此她更加感到疑惑了。

　　霍東澤會喜歡她？而且還要和她限定時間交往？

　　「這一點也不荒謬。」他用不讓她逃走的力氣握住了她的手臂。「你看不出我在爭取一個機會嗎？知道你討厭我，我還是想盡辦法要留在你的身邊，你就這麼討厭我，討厭到連一點機會也不願意給我？」

　　柳文苑狐疑地盯著他，他此刻的眼神深沉到讓她無法呼吸……她剛剛究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什麼？

　　「如果你不放心，我們可以約定好分手的日子，並附上任何你想要加上去的條款，這樣你也不願意嗎？」他的語調提高了幾分，在這綠意盎然的樹林裡，聽起來有種奇異的感覺——彷彿不是真的，就像幻覺。

　　「定契約？」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是那樣清晰也帶著不踏實。「好，如果要定契約的話，我可以答應你。但是，必須完全的執行這個契約，無論發生什麼事！」

　　她竟然同意了，因為在剛才的瞬間，她突然很想看清楚他眼裡所蘊藏的東西。

　　只是為了這個理由，柳文苑竟答應了霍東澤這個聽起來荒謬的要求。

　　她會有什麼損失呢？如果可以定契約的話，那麼就代表她是有保障的——保障她不會被他欺騙、不會被他主導、不會讓他得逞。

　　柳文苑忽然覺得，她和霍東澤定下這個交往契約，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

　　畢業後，除了工作，她的生活再也沒有其他有趣的事，這其實也挺無聊的……往後如果能和他在一起，應該能夠再次激起她運用全部的智慧和心力來對付他，看來應該會滿有挑戰性的。

　　霍東澤聽到她同意的剎那，表情依舊複雜，但並沒有鬆了一口氣。

　　他明白她的同意只是個開始，他們離終點還有一段遙遠的距離，甚至——永遠也無法走到終點。

　　不過沒有關係，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機會，無論結果如何，以後就看他自己的表現了。

　　愛情，有的時候可能是一場戰爭，需要鬥智鬥勇，需要投入真心。

　　而他們之間到底誰是勝利者呢？

　　一切，全都從現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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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東澤的辦公室看起來非常與眾不同。

　　許多台電腦在他的周圍一字排開，每個螢幕上都顯示出不同的金融資訊。

　　倫敦、紐約、東京、台北、香港……世界各地的金融股市行情都在他的掌握當中。

　　但是，原本應該關注全球金融動向的男人，此刻卻沒有坐在他的辦公桌後，而是在另一邊的休息區和人談著合約。

　　是的，這是一份關係重大的合約，也可能是霍東澤人生中最重要的合約。

　　他很認真地看著每一條合約的內容，有任何異議就立即提出來討論。

　　「這一條絕對不行！」他的口氣無比的強硬，讓人可以一下子就從他那張英俊的臉上，看到他內心的堅定與固執。

　　「為什麼不行？」說話者有著一頭嫵媚的卷髮、秀氣的眉毛，與活靈活現的大眼，可是她臉上的表情卻冷若冰霜，聲音也是同樣的冰冷。

　　「雖然是限期交往，但交往就是交往，如果禁止一切情人間應該有的舉止，那我們何必定下這個契約呢？」他指著合約上的某一條，非常嚴肅地說著。

　　「可是我們又不是真的……」

　　「是真的！只是約定好分手的日子，但在那段時間裡，是一對真正的戀人。」他的口氣更加強硬了幾分。「你答應和我在限期內當戀人的，不是嗎？」

　　坐在霍東澤對面和他談契約的，沒錯，就是柳文苑。

　　她的表情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剎那間變得蒼白。

　　她忽然深吸一口氣。「我是答應和你限期交往，說出口的話，我就不會反悔。」對柳文苑來說，她仍無法理解自己竟然會答應這麼荒謬的事，但她並沒有後悔。

　　「既然是真的交往，那麼這一條必須刪除。」霍東澤斬釘截鐵的說。

　　「好吧，這一點我也同意。」她咬了一下嘴唇，這才冷冷地回答。「但是，如果有些事我不想做，你不能強迫我。」

　　他挑了一下眉毛。「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會強迫你做不願意做的事，這點我可以保證。」

　　「那麼這點也順便寫進合約裡吧！」柳文苑還是不放心的加上一句。

　　「你就這樣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既然要定契約，就應該寫得清清楚楚。」她的神情平靜。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加上一條，你必須像對待交往中的戀人那樣對我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抬起頭，看著他那張同樣很平靜的臉。

　　「沒別的意思，是你說的，應該在契約裡寫清楚。」霍東澤的嘴角泛起一抹笑容。「不可以有敵意，不應該表現出厭惡。」

　　柳文苑再一次咬緊嘴唇。

　　「文苑，這紙合約簽完後，我們就要開始正式交往了，就算早已決定好分手的日期，但我希望這個契約是簽得有意義的，因為從簽字那一刻起，我們的關係就和以前不一樣了。」他拿起筆來，繼續修改著合約上的內容。

　　「好吧，我承認你說得對，因為我對這個合約的內容還沒有心理準備，以後我會試著改變自己。」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她到底是為什麼要答應他呢？難道是她覺得生活太過枯燥乏味，需要一點調劑嗎？

　　柳文苑的心思依然很混亂，所以她決定不要再去想，而是應該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合約的內容上。

　　「你看看這樣可以嗎？」他把修改好的合約，放到她的眼前。

　　柳文苑接了過去，飛快又仔細地看了起來。

　　「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雖然不情願，但她還是點了一下頭。

　　「那好，我會讓律師準備好所有的文件，從簽約那一刻起，我們就開始交往，直到約定分手的那一天為止。」霍東澤心裡有鬆了一口氣的雀躍感，但在他的臉上是絲毫看不出來的。

　　他的口氣非常的公事公辦，只是嘴角不再那樣緊抿著。

　　「那麼在簽約前，我們就暫時不要再見面了！」她立即站了起來，臉上是一分鐘都不想多待的表情。

　　「在那之前，你是應該好好調整一下心情，畢竟那可是真正的交往。」他的聲音不疾不徐。

　　「謝謝你的警告，我會調整好自己，把你當成我交往的對象。」柳文苑的笑容看不出她真實的感覺。

　　「我相信你可以辦到。」霍東澤也站了起來。

　　「不過，戀人之間也是可能發生爭吵的，對不對？」她在轉身之前，一邊和他擺手道再見，一邊又優雅的說了一句。

　　「只要是戀人之間的爭吵，我都歡迎。」霍東澤的表情驀地變得生動起來。

　　柳文苑果然是他喜歡上的女子，表面上和其他女生一樣，但轉瞬間又是一副截然不同的面貌。

　　一般的女生，會答應和自己討厭的人，簽定限期交往這樣的合約嗎？

　　霍東澤看著她離開，然後心情愉快地回到他的辦公桌上。

　　為了贏得她的愛，他訂出這樣一個荒謬又危險的計畫，可是卻很值得。

　　她值得他費盡心機去爭取——在他浪費了許多年以後。

　　柳文苑，我不會輕易的讓你從我身邊離開了，即使有這份合約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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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文苑一動也不動的坐在床前，手裡拿著應該在半個小時前就換上的衣服。

　　她要遲到了，她很明白。可是，她寧願遲到，甚至鴕鳥似的不想去了！對啊，她可不可以後悔呢？後悔昨天和他簽署了那份該死的合約。

　　上面清楚明白的寫著：她和他必須交往六個月！

　　六個月呢！柳文苑覺得似乎有些長，她應該要堅持改成三個月才對，不……她本來就不應該簽這個合約！

　　手機響了，但柳文苑並不想去接聽。不過，她的個性不允許自己逃避，她可從來沒有逃避過任何事，今天也不可能因為霍東澤破例。

　　這個火坑是她自己跳下去的，雖然可能受到了他言語上的刺激！

　　「你好，我是柳文苑……什麼，你要晚半個小時？好的，你晚一點沒關係……我可以直接去餐廳……不，你不用來接我，我自己開車去，我們餐廳見。」放下手機，她莫名其妙的高興了一下。

　　太好了，可以和他晚半個小時再見面！

　　柳文苑從昨天簽約之後，就一直替自己做這樣的心理建設：從今天起，她要認真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遵守契約上的協定。

　　但是，這實在是太困難了，要把她討厭了那麼多年的男人當成戀人，這怎麼可能呢？她扯了一下自己的卷髮，然後勇敢的站了起來。

　　不久後，柳文苑出發趕到他們約定的餐廳，一到門口，就有經理模樣的男人前來接待她。

　　「柳小姐嗎？」對方非常地客氣有禮。

　　「是的。」奇怪，這位經理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她只是小有名氣的服裝設計師，還沒有到人人都認識的地步吧？

　　「這邊請。」經理非常客氣地將她迎進餐廳。

　　柳文苑感到有些奇怪，但她還是跟著走了進去。

　　偌大的餐廳裡，其他桌子都是空著的，只有最中間那一桌被溫暖的燭光包圍，桌上擺放著漂亮的水果籃，紅白相間的桌布看起來很雅致。

　　柳文苑跟著經理走到餐桌旁，她奇怪地看著這一切。「是霍東澤先生叫你們這樣安排的嗎？」

　　經理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然後就轉身離開。

　　她坐在椅子上，很不習慣這種感覺和氣氛，因為周圍都是黑暗的，彷彿有許多雙眼睛在看著自己似的。

　　就在這個時候，柔和的音樂從遠處飄來。她一抬頭，看到一組小提琴手在奏著樂曲。

　　她頭痛的揉了一下額頭，那個霍東澤到底在搞什麼鬼！

　　難道他覺得這樣是很浪漫的事嗎？她只覺得全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她決定只等他五分鐘，五分鐘後他如果還不出現，她就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

　　音樂忽然停了，有一束燈光投射下來，她望向光亮處，看到霍東澤手捧著玫瑰花，很愜意地向她這邊走來。

　　柳文苑的表情變得僵硬起來，她看著他慢慢走近，表情卻在燭光裡逐漸朦朧。

　　「送給你。」他把玫瑰花遞到她的面前，笑得一臉帥氣而自信。

　　柳文苑在心裡歎了口氣，輕柔的接過花束。「謝謝。」

　　「讓你久等了吧？公司裡有一些事。」他彈了下手指叫來侍應生，又低頭吩咐了幾句。

　　「你何必這樣呢？」她看了四周的環境，眼裡有著無奈。「這樣我很不習慣。」

　　「只有我們兩個，不是更好嗎？」他理所當然的說著。「你也不必面對讓人看到我們在一起吃飯的尷尬。」

　　「可是、可是這樣……」她很不習慣的挪動了下身體。「我覺得很尷尬。」

　　「許多女孩子都覺得這樣很浪漫呢！」他認真地看著她。

　　「可是我卻覺得這樣很好笑。」她也回望著他。「特別是你拿著花走進來的那一幕，我很努力才忍住了大笑。」柳文苑把內心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實在是因為她忍耐了太久。

　　「謝謝你這麼誠實的告訴我。」霍東澤沒有生氣，只是咧開嘴笑了起來，那笑容莫名的溫暖。「以後這樣的事我不會再做了。」

　　柳文苑贊同的點頭。「是太刻意了，而且……而且你也不適合捧著玫瑰花。」想到他剛才的樣子，她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緊張的心情也逐漸舒緩開來，不再擔心能否成功地當他的戀人。

　　「我可是鼓起很大勇氣才捧起這束花的。」他不悅地皺起眉頭。「要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

　　「我還以為你很熟練呢！」她半開玩笑的說著。

　　「你是我第一個親自送上鮮花的女生，唯一的一個。」他的回答看似不經心，卻暗藏著認真。

　　柳文苑嘴角的笑容漸漸收斂了。「我可以相信你這樣的話嗎？」

　　「你說呢？」

　　「你這個人的缺點並沒有撒謊這一項。」她很認真的點點頭。「那麼我是不是應該要很感謝呢？」

　　「要感謝的話，就愉快地享用這一餐，然後我們再一起去看電影。」霍東澤點的紅酒送了上來，他讓人斟滿了酒杯。

　　「還要去看電影？」柳文苑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清了清嗓子。「戀人之間應該要多花時間相處吧？更何況我們正在交往。」他表情有一抹揶揄的味道。

　　「是啊！我知道了，我們在交往。」她趕緊拿起酒杯，小啜了一口，她一向喜歡喝紅酒，今天的酒也特別的好喝。

　　「下個星期就是聚會的日子，我們要不要先回學校去看一下？」霍東澤忽然轉移了話題。

　　他發現她終於完全放鬆了心情，他也略微輕鬆了一下。

　　「要啊，雖然不是什麼大聚會，但也應該回學校和師長們打聲招呼。」柳文苑不住地點頭。「你想得很周到。」

　　霍東澤嘴角上揚。「被你誇獎，是我最高興的一件事。」

　　柳文苑眼中有一絲責備，但她只是微微彎了嘴角，沒再說什麼。

　　那一餐，竟意外吃得很高興。

　　霍東澤不談公事的話，原來是這樣的談笑風生、見識廣博，又幽默風趣。

　　柳文苑開始覺得，和他交往應該是件頗為愉快的事——但前提是，他們得事先約定好分手。

　　既然如此，她何不好好地享受這段意外的交往過程呢？

第四章

　　霍東澤的車平穩地在高速公路上行駛，兩邊的風景熟悉而親切。

　　春天已經迅速地佔領了這個世界，百花綻放和樹木變綠的速度，快得讓人歎為觀止。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柳文苑，一臉的興奮與愉悅。

　　「學校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你說對不對？還是那樣安靜、那樣祥和、那樣充滿書卷味。」

　　「我去看了學生會的辦公室，連擺設都和過去一樣，真是令人懷念。」霍東澤一隻手穩定的操作方向盤。

　　「你們男生就是這樣，不管多麼有意義的人或事，放開了就永遠不會回頭。」她微微瞪了他一眼。

　　「我可不是這樣的人，不然，曾經放開過的人，我又怎麼會回頭珍惜呢？」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柳文苑忽然覺得自己的臉上一陣躁熱，這是怎麼回事？她幹什麼要臉紅呢？

　　「現在，我很同意你的話，不需要什麼豪華的宴會，只要辦一個讓同學們能故地重遊的聚會就夠了。」他忽略了她臉上的暈紅，聲音變得有些深沉。    「一群人再度聚首，是多麼愜意的事啊！」

　　柳文苑轉頭回望著他，那雙澄淨如水的眼裡閃著期待。「東澤，到時候應該會有很多同學到場吧？」

　　「那是肯定的。」他自信滿滿。「我們兩大巨頭發出去的請柬，有誰敢忽視？而且大家應該也想回學校看一看，再加上那天又是星期六。」

　　「選在愚人節那一天，應該會有許多人覺得很有意思吧！」

　　「我們要不要也來愚弄大家一下？」

　　「什麼都不用做，不是更好？他們一定會以為我們設了圈套，可偏偏什麼也沒有。」柳文苑俏皮地說，眼波流轉出燦亮的光彩。

　　「你越來越調皮了。」霍東澤看著她愜意的模樣，他也莫名的心情大好。

　　「調皮？」柳文苑用稀奇的目光看著他。「沒有人這樣說過我。」

　　「那是因為他們只看到你冷漠認真的表面，沒看到你的內心。」他回答得很迅速，嘴角彎起的弧度也更深了。

　　「難道你可以看到？」她轉頭看著他，眼神裡不是懷疑，而是一種詢問。

　　「我是觀察了很多年才發現的。」他目光堅定地望著前方。

　　柳文苑沉默了，她認識他這麼年，但現在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看到那個真實的他。

　　她以前覺得他冷酷無情，覺得他高傲自大，覺得他對人並不真誠，總是嘲笑周圍的　……

　　但那是真正的他嗎？這會不會是她對他有偏見的關係？

　　這三天，他們幾乎每天都見面，她覺得他很風趣幽默，也對她很體貼。

　　但這會不會只是假象？因為他們現在是交往的狀態，所以他應該只是在努力扮演一個完美男友的角色而已……

　　她覺得有些混亂，因為無法猜測到他的真心。

　　「你的服裝發表會，是不是會在聚會前連續發表三天？」當車子困在那些川流不息的車陣時，霍東澤問道。

　　「準備工作都已經完成，我也沒有什麼好擔心，因為該做的我都盡力做了。」柳文苑的笑容有一絲苦澀。「而且我也不想太過追求完美，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這種苛刻的要求，我發現，就算全部交給他們去做，一樣可以做得很出色。」

　　紅燈時，霍東澤忽然握住她的手。「要求完美是你的優點，並不是缺點啊！」

　　「但是會讓身邊的人覺得很累吧？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我不管什麼事都要親自過問，相信一定會有許多人覺得我很討厭。」柳文苑想到了之前和李秀顏的對話。「你不是也說過，我應該好好的和大家溝通嗎？」當他握住她的手，她沒有排斥，只是覺得這是他安慰她的一種方式。

　　車子再度發動，他的手才放開了她。「那是因為他們還不夠瞭解你，若是瞭解你的話就應該知道，你是個對事不對人的人！但我可能是個例外。」

　　「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可從來沒有因為對你的看法而影響到工作。」柳文苑立即替自己辯護。

　　「是沒有影響到工作，但你的偏見對我並不公平，這一點你必須承認。」他把車開到了一間酒店門前，停車後對著她爽朗一笑。

　　柳文苑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是對他笑了笑——她發現對霍東澤微笑並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

　　霍東澤下了車，替她打開車門。「吃完飯，再回家吧！」

　　「你都把車開到了這裡，當然只能先吃飯了。」她忽然想到，這幾天他們幾乎每天都一起吃飯，可是時間似乎過得很快，並不是太難熬。

　　如果照現在這樣的形勢發展下去，半年的時間應該會很快過去，而且會過得挺愉快的吧？

　　這樣一想，她的笑容就更加地開懷起來，當霍東澤對她伸過手來的時候，她也很自然地挽起了他的胳膊，和他一起走了進去。

　　「明天晚上七點，對嗎？」當霍東澤把柳文苑送回家的時候，他在車上詢問。

　　柳文苑心事重重的點頭。「東澤，我老是覺得自己奸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可是我怎麼也想不起來。」

　　「你今天不是一整天都待在會場嗎？」他就是去發表會現場接她回來。

　　「一切都沒問題，模特兒身上的衣服、佩飾，以及髮型我都想好了。另外我也和化裝師和髮型師做了最後的確認，還看了效果、燈光、音樂、會場佈置、來賓名單、觀眾席……」柳文苑揉了揉額頭。「可是我總覺得少了什麼該注意的地方。」

　　「你慢慢想，不要著急。」霍東澤把車停在她家門口。「發表會有那麼多人同時在忙碌，我相信你沒想到的，你同事也應該會想到。」

　　「東澤，我還不想回家。」今天是個好天氣，她看見月亮高掛在天際，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我們去花園裡散步吧！」

　　霍東澤皺了皺眉頭，他看得出這幾天她有些疲憊，所以想早一點讓她上樓去休息，但又覺得若是強迫她回去休息，她也未必睡得著。

　　「好吧，這麼浪漫的月色，不去散步，也太可惜了。」他拿起柳文苑扔在後座的披肩遞給她。「不過要小心別著涼了。」

　　「你可真是體貼，為什麼我以前從來沒發覺呢？」她推開車門。

　　「現在發現還不算遲。」他高傲地揚起劍眉，跟著下了車。

　　「霍東澤，這些日子你天天來接我，會不會影響你的工作……哎喲！」    一下了車，柳文苑剛抬起頭來看著他，就輕聲地驚呼了一句。

　　「怎麼了？」他立即跑到她的面前，看到她閉著眼睛，想要用手去揉眼睛。

　　「有灰塵跑進去了。」她不太好意思的轉過身去。「你先等我一下。」

　　「不能揉，可能會越揉越痛。」他拉住她的手。「你先別動。」

　　柳文苑閉著一眼，看到他漸漸湊近自己的身邊，她知道他要做什麼，但忽然覺得瞼上有如火燒般的滾燙。

　　「不要緊，等一下流出眼淚，就沒問題了。」她想要掙扎，可是他的手已經撫上了她的眼皮。

　　「東澤，不要緊的……」

　　他小心、輕柔地往裡面吹了一口氣。

　　柳文苑整個身體妤像被閃電擊中一樣，他的氣息拂過她的眼和臉，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躁熱感覺。

　　她趕緊掙脫他的手，向後退了一步。「沒、沒事了……」她睜開眼，果然不再覺得有東西在眼睛裡。

　　「要不要去買眼藥水點一下？」他依舊一臉關心。

　　柳文苑雙手摀住自己滾燙的臉頰，不想讓他看出她在臉紅，她狀似無所謂的搖著頭。「不、不用了，已經完全沒事了。」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劇烈，這一連串的奇怪反應，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好，我們去散步。」他想要去拉她的手，只是一個很自然的動作，她卻驚恐地跳開了。

　　「我……不想去散步了，忽然覺得還是早一點睡，明天才會有精神，每次發表會的第一天我都會特別地緊張。」她深深呼吸一口氣，總覺得心跳無法恢復正常，這讓她更加地惶恐。

　　「那我送你上樓。」他皺了一下眉宇，總覺得她的表情很奇怪。

　　她在抗拒他的接近嗎？為什麼？

　　「我自己上去就好，你也早點回去休息，你每天回家後都還繼續在工作吧？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發表會結束後就是聚會，請好好保重身子。」她銳利地看著他。

　　「我習慣了，每天都這樣。」他淡淡地笑了，因為她話裡那種關心和責備的意味而覺得心情舒暢。

　　「起碼讓自己睡足六個小時吧，相信憑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在時間內把工作都做完的。」她覺得自己的呼吸終於變得順暢，這才安心了一點。

　　因為她實在不喜歡自己剛才那種奇怪的反應。

　　霍東澤低下了頭，忽然「呵呵」笑了起來。

　　「東澤，你笑什麼啊？」

　　「你在關心我嗎？一個月以前，我一定會覺得這是在開玩笑。」他走到她的身邊，忽然伸手摟住了她的腰——這是他第一次摟她，以前最多只有牽手。

　　「霍東澤……時間不早了，趕緊回去吧！」她知道自己不應該掙扎，因為這完全是交往中的男女會有的行為。

　　「真不想走。」他露齒而笑，眼神有些霸道地落在她的臉上。「不請我上去喝一杯嗎？」

　　「我明天還有發表會呢。」她有些慌亂地回應他的注視，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又開始要燃燒起來。「你還是回去吧！」

　　他又緊摟了她一下，她幾乎貼到了他的胸膛上，感覺到他身體的熱度，柳文苑的臉頰更紅了，心臟也很不規則的急跳起來。

　　「好吧，明天見。」他低下頭去，柳文苑驀地屏住了呼吸。

　　霍東澤的嘴唇落在她的額頭上，輕柔地一點，然後鬆開她的身體。「我看著你上去，等你房間的燈亮了，我再離開。」

　　柳文苑甚至還可以感覺到，他那溫熱的嘴唇停留在她額頭上的溫度，但為什麼她心裡會有一種失望的感覺？

　　難道她剛才在期待著什麼嗎？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生怕那個想法會嚇到自己，所以她倉促地和他說了再見，轉身跑進公寓裡。

　　霍東澤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站在那裡目送她離開——帶著一種異常自信又神采奕奕的神情。

　　他可以感覺到她剛才的悸動，當然也看到她臉上的暈紅。看起來，他的努力並不是毫無回報的，而且她看著他的目光也已經越來越柔。

　　他開始相信未來是美好的，只要他們一路順利的發展下去。

　　至於契約，他還是會遵守！是的，他會遵守契約，但是更想偷走她的心。

　　熱鬧的後台，光彩照人的模特兒都在化妝和更衣，看起來非常繁忙，卻也十分賞心悅目。

　　柳文苑再次清點今天要展示的服裝，確定無誤後，她才走出後台，到前面的會場招待貴賓。

　　「文苑。」  一個高大威猛的男子朝她筆直走來，雖然說著一口道地的國語，但是他那雙藍色的眼睛和白皙的皮膚，一看就知道是外國人。

　　「艾瑞克？」柳文苑的眼裡閃出驚喜。「你什麼時候來台灣的？你不是在羅馬做時裝發表嗎？」

　　艾瑞克．迪爾諾，義大利一位新崛起的年輕服裝設計師，三十二歲就已經蜚聲國際。

　　他輕吻了柳文苑的兩邊臉頰，並輕巧地摟住了她的纖腰。「我沒有參加這一次的時裝展覽，而是在四處遊歷尋找靈感。」

　　「所以就來到了台灣？」他是柳文苑認識的時裝界前輩，也是一直提點她、給她意見的設計師。

　　「神秘的東方，是我靈感的泉源之一。」他看了四周的柔和燈光一眼。「聽說你這一季的主題是『花樣』，我很期待看到你的成果哦！」

　　「怎麼也不能和你相比，去年的冬季發表會上，你的設計實在太棒……」

　　「文苑，對不起，我來晚了。」柳文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爽朗的聲音打斷。

　　她趕緊抬起頭望向聲音的來處，霍東澤正大步朝她走來。

　　「這位是你的朋友嗎？」霍東澤的眼睛掃過艾瑞克放在柳文苑身上的手，不善的笑著。

　　「我來給你們介紹。」柳文苑不露痕跡地離開艾瑞克身邊，用手指著霍東澤。「艾瑞克，他是霍東澤——東澤，這位是義大利著名的設計師艾瑞克．迪爾諾。」

　　「你好。」兩個男人很熱烈的握了手，但彼此的目光卻不經意掃過對方的臉，眼中都露出一絲銳利和試探。

　　「怎麼樣，累不累？」霍東澤自然地摟住了文苑的腰，親密地將注意力落在她的身上。他們的關係，不言而喻。

　　「不累。」她也自然地抬起頭來看著他。    「你呢？不用工作了嗎？離開場還有一個多小時。」

　　「女朋友的發表會，當然要提早來捧場，我送了花籃，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是最大的那一個吧？」其實她還沒時間去看有哪些人送來花籃，但下意識就是知道他會送最大最美的——因為他就是這種喜歡張揚的男人嘛。

　　「裡面有你最喜歡的三色堇和鬱金香，希望你會喜歡。」霍東澤的眼角餘光掃過艾瑞克那張有些變色的臉，臉上有一絲得意。

　　「文苑，可以帶我去參觀你的後台嗎？」艾瑞克的臉色又恢復了笑容，他看著文苑說。

　　「可以去嗎？我也想去後台看看。」霍東澤不著痕跡地收緊了摟著她的手。

　　「你們還是別去了，那裡的空間本來就不大，而且模特兒都還在換衣服，等一下就能在台上看到了。」柳文苑假裝沒有發現兩個男人之間暗藏的波濤洶湧，她笑容甜蜜地看著他們。

　　「那你是不是要去後台準備，還是等一下就穿這一套衣服出場？」艾瑞克看著她身上的紅色套裝——雖然幹練，但不夠有特色，不像等一下要上台接受觀眾歡呼的打扮。

　　「我當然不可能穿這一套，我替自己準備了……」文苑笑容滿面地看著他，可是，突然間她的笑容僵住了。

　　「東澤，我想起自己忘了什麼事了……」柳文苑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她用手撫住了胸口。「怎麼辦？我自己的衣服還沒有拿來，而且也沒有試穿過。」

　　她的臉色漸漸蒼白，一陣天旋地轉般的慌亂向她襲來。

　　怎麼辦，現在去拿也已經來不及了。

　　應該還在工廠裡，沒有人去領取，工廠當然也不會送過來。

　　「不要著急，先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補救。」霍東澤的聲音穩定，他雖然放開了她的腰，但是卻立即拉住了她的手。

　　「讓我想一想……」她驚慌地看著他，卻在他的眼裡看到了關切和支持。

　　柳文苑深吸了口氣，知道自己不能慌亂。她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彷彿這樣可以給自己力量似的。

　　「我去想辦法，你們在這裡等我。」柳文苑看見站在遠處的李秀顏，她是這次會場所有事務的負責人。

　　「文苑……」艾瑞克想要趕上去幫忙，卻被霍東澤擋住了去路。

　　「她自己會處理，我們聊一下吧！」笑咪咪的男人，眼裡閃爍著精明。

　　「你不擔心她嗎？還是跟上去看看比較妤。」艾瑞克卻一臉陰沉。

　　「我相信她的能力，而且這是她的工作，相信她自己可以解決。」霍東澤邀請艾瑞克在一旁坐下，口氣自信裡透著狂傲。

　　而另一頭，柳文苑和李秀顏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匆匆的跑進了後台。

　　發表會在晚上七點準時開始，會場霓裳魅影、衣袂飄飛。

　　柳文苑這次設計的春夏女裝，充滿了女性嫵媚的風情，又以「花樣」為主題，衣衫綴上各色素雅而不艷的鮮花圖案，模特兒穿起來丰姿綽約、婀娜多姿。

　　霍東澤一邊看著伸展台上展示的服裝，一邊想到了文苑。

　　她這一季設計的服裝，完全是她自我風格的一種展現，甚至隱約中暗藏著她本人的氣質。

　　發表會最後是婚紗的展示，這是文苑第一次設計婚紗，以前她的設計大多傾向於晚宴禮服。

　　「太棒了，簡直美極了。」聽到艾瑞克的讚美，霍東澤也在心裡附和著，不過他的表情依舊鎮靜。

　　鎂光燈不停地在閃爍，攝影鏡頭也追逐著美女和她們身上所穿的白色婚紗。

　　文苑仍是選擇了最傳統的白色來設計結婚禮服——在她的心中，結婚果然還是要用白色來代表。

　　最後一套禮服出場了，應該就是今天的壓軸。那是一件宛如騰空在雲霧裡的禮服——輕盈的質地、飄逸的裙擺，再加上手工縫製的上百顆白色珍珠，顯得雍容大方、端莊合宜。

　　穿著禮服的模特兒，更是讓人眼前為之一亮。高高挽起的秀髮上戴著一頂小小的皇冠，襯托出她的賽雪肌膚、水漾凝眸。

　　所有人都站起來鼓掌，因為這襲風情萬種的婚紗，也因為模特兒的氣質非凡。模特兒站在台上，只是輕柔甜笑，就已經光華四射、引入注目。

　　霍東澤也跟著大家一起站了起來，他的嘴角帶著自豪和敬佩的笑容。

　　最後一件重量級的禮服，柳文苑選擇親自上場展示。

　　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了柳文苑個人的風格和氣質，雖然沒有完美的貓步，可是她卻走得極為嫻熟自然、大方得體。

　　「這是……文苑嗎？」身邊的艾瑞克，語氣中透著幾分詫異。「太漂亮了、實在太漂亮了……」

　　霍東澤看到她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方向，於是大膽地迎了上去，並且對她微微點頭，表示讚美與鼓勵。

　　柳文苑笑得更燦爛自信了，如果剛才她還有些緊張，那她現在已經被他肯定的眼神給安撫下來了。

　　她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很大膽的決定——親自穿上自己最滿意的作品。這就好像是一場賭博，如果她失敗了，那麼連同她的作品也會一併失敗。

　　可是她聽到了滿場的掌聲，雖然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昂起了頭，接受大家的讚賞。

　　之後，所有的模特兒都站上了舞台，司儀隆重的介紹了柳文苑，李秀顏也上台向她獻了花。

　　這是一場完美的表演，所有觀眾、記者和嘉賓都十分滿意。

　　柳文苑跟著大家一起退場，十分鐘後，她換好衣服再次走出後台，一下子就被所有的記者和祝賀來賓給圍住了。

　　「這個發表會簡直太完美了！」艾瑞克也走了過去。

　　因為被記者給認了出來，所以他也一起被記者給團團圍住。

　　霍東澤只是遠遠地看著她，她用完美的儀態面對記者的詢問，她笑容可掬，眼裡偶爾閃過智慧的光芒。

　　這就是他所愛著的女人嗎？從沒有像這一刻，他如此確定過。

　　原來他已經愛了她這麼多年，但卻因為驕傲和自尊，從來沒有說出口。

　　害他差一點就錯過了她，如果沒有這一次的眾會，如果不是……他朝她大步地走了過去，即使有那麼多的記者和鎂光燈。

　　「各位，可以讓我帶走我的女朋友了嗎？她已經很累了，有什麼問題，明天再問吧！」他帶著俊美無儔的笑容站在眾人面前，任憑鎂光燈在他眼前閃爍，但他的眼裡卻彷彿只有柳文苑一人。

　　周圍響起了驚歎的聲音，似乎有人發現了他的身份，記者都開始騷動了起來。

　　霍東澤和柳文苑是戀人的關係？或許這才是明天最佳的頭版新聞吧！

　　柳文苑帶著優雅又得意的笑容回望著他，她看起來很平靜，但是忽然緊握的雙手卻洩露了她的憤怒……

第五章

　　「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當她跟著他一起去停車場拿車的時候，柳文苑壓低了聲音質問霍東澤。

　　「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如果不是我，你恐怕還在被那些記者糾纏。」他看到了自己的汽車，拿出鑰匙，打開車門。

　　「我是說……何必要公開我們的關係呢？」柳文苑站在他的車子旁邊，不情願地看著他。

　　「公開不公開又有什麼關係？我們現在的確是戀人。」他打開車門，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柳文苑咬了一下嘴角。「我自己有開車過來，如果現在坐你的車，明天早上我就得坐計程車來會場了。」

　　「那就坐你的車，我來開。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他立即關上車門，鎖上自己的車。

　　「那怎麼行？你明天上班怎麼辦？」

　　「我可以讓家裡的司機送我。」他摟住她的肩膀。「走吧，你的車停在哪裡？」

　　「文苑、霍先生，你們還沒走嗎？」又是一個來拿車的男人。

　　艾瑞克是打算在台北長住了嗎？竟然連車也買了。

　　「艾瑞克，明天活動結束後，我請你去喝一杯。」柳文苑主動邀請他。

　　「你男朋友沒意見的話，我一定去。」艾瑞克一臉笑容地望向霍東澤。

　　「我怎麼會有意見？你是文苑的前輩，聽說又很提拔她，請你也是應該的。」霍東澤又摟緊了文苑的肩膀，笑得非常自信大方。

　　「那好，明天見。」柳文苑抬頭看了霍東澤一眼，心中倒有些複雜。「車子在那裡。」她指了下自己停車的地方，先邁步走了過去。

　　霍東澤及時跟上，但是手仍然沒有離開她的肩膀……

　　一路上，他們都沒怎麼說話。

　　柳文苑也覺得疲倦了，索性閉上眼睛，讓思緒暫時沉澱。

　　「快到了，醒一醒。」雖然不想叫醒她，但他還是輕柔地說了一句。

　　「我沒睡著。」她睜開了眼，回頭對著他笑。「覺得我今天的表現怎麼樣？其實我上台的時候很緊張，手心一直在冒冷汗。」

　　「很精彩——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才這麼說。我相信有許多人都為你而瘋狂，所以我才跟記者說了那樣的話。」他把車停在她家的公寓門口。「你先上樓去，我去替你買點宵夜，你應該餓了吧？」

　　「你那樣跟記者說，是擔心今天以後，我會有許多追求者？」她一下子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突然變得好奇起來。

　　「是啊，你沒看到那些男人看你的目光嗎？他們一定也發現了你這位才華橫溢女設計師的魅力了，如果我不宣示你是我的人，恐怕我未來的五個月裡，都要天天應付你的那些追求者。」他半開玩笑，可是卻炯炯有神地盯著她。

　　「哪有這麼誇張？」她解開了安全帶，卻絲毫沒有下車的意思，只是繼續這樣看著他。「我一向鮮少有追求者，大家似乎都覺得我很難相處。」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那個膽子，因為你太聰明了，男人通常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

　　「是嗎？」她挑起了眉。「那你呢？覺得和我交往是一種挑戰嗎？」柳文苑的口氣很輕鬆，但她的眼神……看起來咄咄逼人。

　　「我到底有什麼目的，等到我們分手的時候，你再自己來判斷。」他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微笑著點頭。

　　「霍東澤，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嗎？」她忽然靠回椅背。

　　是今夜的成功讓她有了想要說話的衝動嗎？柳文苑不知道，只是忽然很想和他好好談一談。

　　「我一直在等待你告訴我原因。」他忽然打開車子裡的音樂。一首蕭邦的鋼琴曲緩緩逸出。

　　在舒緩的音樂裡，她的聲音淡淡的。「因為我對你有偏見，覺得你是個很難被人發現內心世界的人！」

　　「你說得沒錯。」他忽然接了她的話。「我就是這樣的人，對誰都無法真正的敞開心扉……所以明明喜歡你，卻一直彆扭地不願意告訴你。」

　　「東澤，你是真的喜歡我嗎？」柳文苑被他的話震撼，她從沒想過他會承認，所以只能用晶瑩專注的眼眸望著他。

　　霍東澤的嘴角帶著笑意。「不然我為什麼要讓你做我的女朋友呢？不喜歡你，我會天天來接你下班去吃飯嗎？不喜歡你，我會花費那麼多時間陪你嗎？」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我想我應該謝謝你。」她望著他一瞬也不瞬。「可是我只能做你半年的女朋友，恐怕無法……」

　　「我不在意。」他灑脫地打斷她的話，同時解開了安全帶，轉過身來跟她面對面。「不要帶有任何的心理負擔，你是我的女朋友，現在是；至於未來，我們不必去管。」

　　她點點頭，雖然覺得他的話裡有一些她無法理解的東西。但現在這一刻，順其自然應該是最好的方式吧！

　　看見霍東澤眼裡的溫柔，柳文苑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有一絲脆弱在搖擺。

　　他伸出手，將她擁進他的懷抱裡，緊緊地抱住她。

　　柳文苑有剎那的遲疑，可是她也跟著抱住了他寬闊的身體，感覺到他男性的力量和她截然不同。

　　「那個艾瑞克，可以不見他嗎？他對你一定別有企圖。」他在她的耳邊輕言低語。「我不喜歡你去見他。」

　　「你怎麼會以為……」柳文苑想要抬起頭，卻被他抱得更緊。

　　「我是以男人的角度來看他，相信我，他絕對不是單純欣賞你的設計才華。」霍東澤的語氣有著讓人無法反駁的威嚴。

　　柳文苑微微閉上了眼，沒想到被他擁抱，是這樣舒服的感覺。

　　他的胸膛彷彿可以替她掃去所有的疲備和緊張。

　　「所以，不要再單獨見他。不然我會吃醋。」他的嘴唇刷過她的耳際，帶起她心底最深處的悸動。

　　柳文苑想要掙扎，可是他的唇已經吻上了她的頸項。

　　他的吻是那樣輕柔，讓她感覺自己是被他珍視憐惜。所以，她不想掙扎了，任憑他的吻滑過她的頭髮、落在額間，還有她緊閉的雙眼上……

　　「答應我……」他的聲音呢喃，帶著醉人的眩暈感，刺激著她全部的神經。

　　「好，我不會再和他單獨見面。」她微微睜開眼，而他的臉就近在眼前，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的每條紋路，那些線條是那樣的陽剛而有力。

　　「很好，這樣最好。」他靠近她的唇邊，發出歎息般的低喃。

　　柳文苑知道他想幹什麼，可是她竟然不想抗拒。

　　是的，不想抗拒了。她迎上他的唇，想感受被他親吻的滋味，這是她真實的想法，所以她不想去逃避……

　　四唇相貼，帶著醉人甜蜜的觸感，他們嘗試加深這個吻……氣息纏繞間，卻也把悸動深深地植入對方的心底。

　　親吻很自然地結束，就像剛開始那樣自然。雖然彼此的呼吸都有些不穩定，但他還是繼續將她納入自己的懷裡，以一種小心翼翼又據為己有的姿態呵護著。

　　柳文苑無法抑制自己的心跳，臉上迅速湧上羞赧。

　　怎麼了？柳文苑，只是一個吻而已，你為何會這樣羞澀與激動？你是個成年人了，怎能因為一個吻就方寸大亂。

　　她很想要對他說些什麼，可是怕自己一出聲，就會洩露她的緊張與慌亂。

　　「早點回去休息，我去買宵夜給你。」最後，還是霍東澤鎮定的先開口。

　　「好。」她只能發出一個單音節，但是仍不敢抬起頭。

　　真是的，他為什麼還能這樣鎮定自若呢？難道相她接吻，他一點也不會感到悸動嗎？

　　柳文苑忽然感到一陣憤怒，她轉身推開了車門。「你早點回去吧！不必去買宵夜了，我一點也不餓。」

　　霍東澤露出了笑容。「但是我不想這麼快與你分開，你看不出來嗎？」

　　柳文苑打開車門的手，停在把手上。

　　「我想要和你有更多的相處時間，所以才提議要去買宵夜……」

　　她閉上雙眼，為什麼他的這兩句話，又讓她的心顫抖了起來？

　　「如果你覺得餓，我樓上有速食麵，我可以再幫你打個蛋，好不好？」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無法相信自己會邀請他上樓。

　　她的單身公寓，過去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曾經踏足過。

　　「好，如果是你煮的，什麼我都愛吃。」他的聲音夾雜幸福的味道，讓她不得不回頭看著他。

　　霍東澤在她回頭的剎那，再度伸手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東澤，你今天是怎麼了？」她安心地靠在他的胸膛，聲音極其輕柔。

　　「因為發現你是多麼的光芒萬丈，所以怕其他人會把你從我身邊搶走。就算只有半年，我也要你只屬於我一個人。」他的聲音霸道裡有一絲決絕甚至悲傷。

　　柳文苑立即就接受了他的言辭，她笑著說：「我會遵守合約，我們簽字蓋章過了，可不能隨便反悔。」

　　她轉過身看著他。「我是那麼隨便的女人嗎？既然答應了你，我是你女朋友的這個事實就絕不會更改。」

　　霍東澤靜靜地看了她三秒鐘，一抹孩子氣的笑容在他僵硬的嘴角浮現。「這就  是我喜歡你的地方，說到做到，永遠都是這樣。」

　　「說到做到的我，現在邀請你上樓去吃東西，你到底去不去呢？」她的臉上也浮現出俏皮——原來他很在乎剛才的吻，看來他是真的喜歡自己！

　　這樣的他，讓她驀地心花怒放。就算自己無法回報他的喜歡，可是她會做好他的女朋友——在他們交往的這半年裡！

　　柳文苑決定了，她回握住他的手。如果之前她是不情不願做了他的契約女友，那麼現在，她發現自己是真心誠意的想要當他的女朋友。

　　既然已經決定的事，那就不要回頭，永遠不要回頭！

　　「好吧，那我先去停車。」他的手依依不捨地從她的腰間拿開，笑容裡有一些狡黠。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偷到了香吻，應該很快就可以抱得美人歸吧？

　　她的吻，比他想像中更要撼動他的心弦，或許連他都感到驚奇，為何他會如此愛她？

　　但這些都無關緊要，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她正對他漸漸撤下心房。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她也會承認她愛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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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途風景秀麗，微風醺人，一派春天的氣息。

　　「剛才是易梓凜打來的電話？」柳文苑的心情正如這宜人氣候，一片晴朗。

　　霍東澤帶著輕鬆的表情點頭。「他已經到了，正在我們當年最喜歡的地方，問我什麼時候到。」

　　「這麼快？」柳文苑看了一下手錶，現在才下午一點。    「他今天沒有工作？」

　　「他星期六都不會工作，是我們當中最會享受生活的人。」

　　「我想起來了，他以前在學校也是這樣，優雅的大少爺，出入有僕人安排，平時跟班無數，開著他的名貴跑車，讓人看了很不順眼。」

　　「他的確是大少爺脾氣很嚴重，以前常和你的那個好朋友……邵月瑩，我想起來了——經常吵架。」

　　文苑「噗嗤」  一聲笑了出來。「他們兩人真是半斤八兩，一個有王子病，一個有公主病。結果互相都看對方囂張的態度不順眼，不時就會吵起來。」

　　霍東澤深有同感地頷首。「今天碰頭後不知道會怎麼樣？不過，你同邵月瑩關係那麼好，也讓人很驚訝。」

　　「怎麼？你們真以為她是不懂事的大小姐嗎？」柳文苑微微地噘起嘴。「如果那樣想就錯了，月瑩才不像外表那樣簡單。」

　　「是啊，會讓柳文苑這樣嚴格的人當作知己的女孩，我也知道不簡單，你可是不輕易交朋友的，那麼多年來，本人都還沒有機會成為你的朋友。」他對她點了一下頭，又繼續專注地開車。

　　文苑微微聳了下肩膀，最近她一點也不想和他生氣。

　　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不是越來越親密了？她不想去研究，只知道自己很喜歡和他這樣輕鬆自在的聊天，喜歡他每天都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奇怪了，她以前一直主張女人不必依靠男人，也看不慣那些讓男朋友接送的女人，可是為什麼現在，她覺得坐他的車是天經地義的事？

　　難道，這就是戀愛的滋味？

　　她想要輕鬆的和他談一場戀愛，像那些普通的戀人一樣，忘記他們的開始是因為一張契約，忘記她過去是如何的討厭他。

　　她現在只想和他談戀愛，是的，她想和霍東澤談戀愛！

　　「為什麼一直看著我？是不是發現我宇宙無敵英俊瀟灑？」發現了她的注視，他的口氣變得自大起來。

　　「臭美，你哪裡瀟灑？我們以前的同學裡，就有一堆人長得比你英俊。」柳文苑忍俊不止。

　　他果然立即皺起了眉頭。「誰？你說的是誰？」

　　「還有誰？你的好朋友啊！」柳文苑坐直了身體，因為她已經看到了不遠處的校舍，那個有著灰色外牆的巍峨建築。

　　「宮震宇？你也和那些小女生一樣，覺得他長得很英俊？」他很明顯的口氣不善。

　　「平心而論，他的確非常帥氣，甚至長得比明星還要好看。」看著汽車駛上熟悉的車道，柳文苑的心忍不住激動起來。

　　「思源」佔地很廣，整座山頭都是學校的土地，因此他們以前活動的空間很廣闊，在這個校園裡，每一天都有新奇的事發生。

　　「所以，他才會看不起女人，那麼自以為了不起。」霍東澤臭著一張臉，對於她的實話覺得很不悅。

　　柳文苑偷偷地看著他的表情，覺得頗為有趣。「自以為了不起的不止是他，你還有易梓凜，你們三個人都有同樣的毛病。」

　　「那可能是因為我們比一般人還了不起。」他的車開進了學校的正門，那威嚴的大門此刻也像過去一樣，向他們敞開著。

　　「你這個人。」柳文苑喝斥了一句。

　　校園裡嚴禁汽車，所以，霍東澤將車停了下來。

　　「我這個人怎麼了？是不是非常的英俊不凡？」霍東澤半開著玩笑，替她打開車門。「你先到處走走，我去停車。」

　　「等一下。」柳文苑忽然叫住了他，輕柔地從他頭上取下一片小樹葉。「如果帶著這片樹葉到處跑，你就英俊不起來了。」

　　「一定是剛才樹上落下來的。」他衝著她咧嘴而笑。    「連樹葉也喜歡上我了。」

　　她嬌俏的撇了撇嘴，做了個「受不了」的表情，然後對著他揮揮手。「我會在一號樓門前的花壇那裡等你，快點來。」

　　「好。」他回到車上，立刻往停車場而去。

　　「我會等你，快點來……」柳文苑身後響起了一個模仿她說話的聲音。「天啊！文苑，你什麼時候和霍東澤變成一對了？」

　　「月瑩，你又調皮了嗎？」柳文苑綻放出最開心的笑容，站在她身後的可不止邵月瑩一個，還有許多他們過去的同學。「大家都已經到了？」柳文苑驚喜般的驚呼。

　　「是啊，我們聽說你還沒來，就想過來接你，可是居然讓我們看到這樣驚人的畫面。」當年和柳文苑一起在風紀委員會任職的同學誇張地說著。

　　「柳文苑和霍東澤，天啊，一定會轟動整個學校的。」又一個人接著說。

　　「我為什麼不可以和霍東澤在一起？」柳文苑挽住邵月瑩的胳膊，似乎不避諱她和他的關係。

　　既然選擇和他一起來，她就不怕被大家詢問。雖然知道大家一定會很驚訝，但這並不會影響到她的心情。

　　「這個世界還真是多變，我簡直看不懂。」邵月瑩調皮地搖著頭。「不過，這是你和他之間的事，我們也不方便管，而且，等一下我們還可以看到其他人知道你們變成一對後的表情，相信一定非常精彩。」

　　眾女生一起點著頭，他們簇擁著柳文苑向學校深處走去。

　　「我們本來想先到以前的宿舍看一看，回憶過去的時光，可是文苑要在一號樓的花壇前等著霍東澤呢！」又一個起哄的聲音。

　　「是啊，我要等他一起來，所以你們先走吧！」柳文苑的聲音帶著一抹自嘲。

　　「去宿舍什麼時候都能去，可是看到霍東澤跟柳文苑談戀愛，那可是很難得的事，我們會陪你一起等他的。」邵月瑩和大家眨著眼睛。

　　「文苑，你趕緊告訴我們，你們是怎麼開始的？」

　　「我和他在一起，你們需要這樣驚訝嗎？」看到大家一張張好奇的臉，柳文苑也不知所措起來。

　　「當然驚訝啦！雖然你們以前關係不錯，但總覺得你不想和他有過多的接觸，除了必須見面以外，你好像並不希望看到他。」這是最瞭解她的邵月瑩說的話，其他人也都很認同的點頭。

　　「我以前對他……原來有這麼明顯啊？」柳文苑的嘴角閃過一抹苦澀，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公私分明，很會隱藏情緒的人。沒想到，其他人都已經看出來。

　　「所以，快點從實招來，為什麼他會變成你的『親愛的』了？」

　　「這個啊……說來話長……所以我並不打算告訴你們。」文苑癟了下嘴角，露出調皮的笑容，然後在大家的抗議聲中，忽然向前跑去。

　　「快，她要逃跑了，追啊！」好像又回到了過去的學生時代，大家都變得肆無己心憚。

　　女生們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追著柳文苑而去。

　　眼前飛奔而過的景色、歡樂的笑聲，和這些熟悉的臉……讓柳文苑彷彿在瞬間回到了過去——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她終於回到了夢裡牽腸掛肚的地方，那裡承載了她所有的夢想，還有美好的記憶……

　　她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想的，但是，從大家的歡笑聲和忽然變得年輕活潑的行為來看，她知道，大家的想法是和她一樣的。

　　那段求學的日子，可能是人生裡最單純、最快樂的日子吧！

　　現在他們總算可以暫時卸下社會的壓力，盡情享受短暫的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