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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vienjane
鄉紳 | 2009-4-18 03:36:14

本文最後由 vivienjane 於 2009-4-18 10:16 編輯

她的命可以再苦一點!
母親被繼父利用來販毒,成為槍下亡魂,
結果那人渣竟還將她當賄賂品送人,
還好這收禮人是個正氣凜然的律師,
對她那當黑道老大的繼父厭惡至極,
因此,不但沒吃了她,還幫她逃出黑幫,
害她一顆少女芳心不自覺就淪陷下去!
但當他為了保護她,被打成重傷時,
她才驚覺,與其當對沒未來的亡命鴛鴦,
不如犧牲她,讓他重回光明的懷抱,
反正吃苦慣了,她爛命一條跟繼父拚了!
可那人渣竟還握有王牌……



楔子

      吻合!親子關係的DNA監定結果完全吻合。

  侯競琰看著剛出爐的檢驗報告,心情起起伏伏,是忐忑也是震驚。

  因為張子翎突然帶著個孩於上門認父親,家中因而被搞得烏煙瘴氣,結果鬧了半天,那兩人卻認錯了人,孩子的父親不是他們說的侯競語,而是他——侯競琰。

  不假思索,侯競琰直覺想到孩子的母親是她吧?那個他深埋在回憶中的女子。

  年少時,他錯過了唯一深愛過的女子,說不定這意外尋上門的孩子,可以讓他找到消失許久的她,那將會是讓人多麼欣悅的消息啊!

  “張子翎、張子希,這麼相像的名字,我怎會粗心到連基本的聯想都沒有?”侯競琰不斷的斥責自己的胡塗。

  “先生,你還好吧?”一旁的醫護人員擔心的問。

  在這工作環境下,老是看到許多光怪陸離的親子關係,只希望這一次別又毀了一個家庭才是。

  “沒事,我很好。”侯競琰赧然一笑,隨即迅速往外走去。

  無暇理睬旁人狐疑的眼光,也顧不了家人聽見真相後會怎麼吃驚錯愕,現在他只想回憶他跟子希的一切,那段塵封在過往的甜蜜情愛。

  侯競琰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感覺自己一直都保持在詫異驚喜的極端情緒中。孩子,他們兩人有一個俊秀可愛的孩子呢!

  想到子希為他生了個孩子,他就有著說不出的滿足。

  呆坐在房�,他想找人訴說他此刻的震驚,還有那希望萌芽的喜悅,下意識的,他撥了通電話給多年前被母親收留和他情同兄妹的別恩渲。

  “喂!”他現在激動得渾身發顫,連聲音都是。

  “喂,大哥,是你嗎?”別恩渲看到來電顯示的號碼,就知道是他。

  “嗯,你現在有空嗎?”

  “剛下課,當然有空。”在大學法律係任教的別恩渲最愛下課時間,因為這時候她可以躲在她專屬的辦公室�,不用面對那群傻呼呼的學生。

  “我有件事要跟你說……”他欲言又止,不知道她聽到後,會是怎樣的反應?

  “大哥,你怎麼了?”她平時再怎麼粗枝大葉,這時候也感覺到他不尋常的態度。

  電話那端遲疑了半晌,侯競琰才難掩激動的說:“恩渲,孩子是我的,不是競語的,廷峻是我的孩子。”幾番思索後才毅然脫口而出。

  電話那端的別恩渲果真被這消息所震懾,短暫的錯愕後,“大哥,你說什麼?”

  她開始懷疑,那向來溫文穩重的大哥是否受到啥刺激,她明白身為長子的他承受了許多家庭的壓力,但是,他也不該為了平息風波,而將孩子說成是他的?

  “別說你不信,要不是DNA比對結果證實,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廷峻是我跟子希的孩子,恩渲,一定是!”他斬釘截鐵的說。

  活了三十多個年頭,張子希是他唯一深愛過的女人,但是他卻錯過了她。這一次若不是張子翎帶著孩子找上門來,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他有個孩子。

  “恩渲,你下午還有課嗎?”

  “沒有。”她迅速回答。現在還有啥事情,比知道真相還吸引她?她寧願請假或是曠課,也要排除萬難跟大哥碰上一面,斷不可以錯過這知道真相的大好機會。

  “你幫我把子翎跟廷峻接過來,我在家�等你們。”侯競琰怕自己太激動嚇到孩子,所以請她幫忙。“恩渲,子翎一定是子希的妹妹,對不對?”他激動的揣測著。

  十年了!沒想到一晃眼十年就過去了。當初因為與父親的條件交換,他遵守約定到德國留學,也因此跟子希斷了音訊。

  “對,一定是。”別恩渲安撫著侯競琰激動的情緒。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坦率的表達情緒,帶著期待的喜悅,還有那不曾出現在他身上的……慌亂。

  以往大哥總是給人完美的形象,從容的仲裁她和小弟侯競語之間的爭端,輕松安撫雙親的情緒,遊刃有餘的處理著事務所�的每個案子,一切都是那樣的從容,就連她探知他為情所苦的時候,他依然維持著他完美的侯家長子形象,負笈前往德國求學,認真的過著他的每一天,扮演著那謙恭有禮的侯律師角色。

  這一次,他該是等急了、等怕了吧?!才會這麼的迫不及待。

  他又突然開口,“對了,恩渲!”

  “什、什麼事?”還好,她這快刀手差點要掛上電話了。

  他知道妹婿範景棠的人脈很廣。“景棠有沒有認識什麼可靠的徵信人員?”

  “應該有吧!你要做什麼?”看來大哥這次是非見到張子希不可了。

  只是奇怪,他不也認識許多知名的徵信人員,幹麼要捨近求遠?

  “我想請他們去調查張子翎的來歷,還有子希的下落,好確認我所猜測的是對的。”

  “你怕張子翎有所隱瞞?但是為什麼不用你認識的人?”她質疑著。

  “嗯,我的確是擔心,至於為什麼不請認識的人幫忙?”他頓了一下,“這件事我不想太早讓爸爸知道。”

  別恩渲沒有多問什麼,“嗯,我知道了,我會讓景棠跟你聯絡。”

  “謝謝。”掛上電話,候競琰的思緒不由得飄回十年前,幽幽憶著張子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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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vienjane
鄉紳 | 2009-4-18 03:36:40

本文最後由 vivienjane 於 2009-4-18 10:17 編輯

第一章

十年前

  侯競琰甫通過律師資格考試,成為一個懷抱滿腔熱血、希望的新進律師。

  他有個年僅十六歲的當事人——小瑞,因為販毒被捕。淳樸的他只是想賺取一點生活費,好幫忙貼補家用,壓根兒不知道他送的貨物竟是毒品!

  雖然他沒有前科,而且還是個品學兼優的少年,但是幕後的大毒梟把事情推得一幹二凈,警方調查多時,卻苦無證據,於是所有的罪名就由這個活該倒楣的孩子承擔。

  這個特殊的個案,侯競琰輾轉從在警局服務的朋友那兒知道,大家雖知道孩子是無辜的,卻也束手無策,他看不下去,決定在法律上提供協助,擔任起這孩子的辯護律師,而且分文不取。

  父親的律師事務所主要是幫企業集團處理法律上的問題,但是侯競琰覺得,能為那些沒有資源可運用的弱勢當事人做點事,那才是他所希望的,是以,他瞞著父親,接受警局朋友的委托,接下了這個不可能的任務。

  今天,他因為跟蹤一個販毒集團的成員,一時大意暴露了行蹤竟被逮來。現在坐在他面前的,就是那該殺千刀作惡多端的大毒梟。

  “侯律師,年輕人不要這麼衝動。”山青幫的頭兒裴老大不懷好意的說。

  遇到這種滿懷熱血的菜鳥律師真麻煩,連個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抓到一點小辮子,就這樣窮追不捨。今天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他還當山青幫都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

  一個未成年少年販毒頂多關一陣子就沒事了,這礙手礙腳的小律師非跟他過不去,對他的手下苦苦糾纏。

  “斐老大,我只是想跟你打個商量,你給條生路,我也退一步,到時候法庭上見,只要事情處理得當,你有面子、我的當事人也平安,咱們皆大歡喜,你又何必像不沾鍋似的,把事情撇得一幹二凈,萬一到時候警方又發現了什麼,一牽扯下去,可就由不得我們現在在這�當面的秤斤論兩、粉飾太平了。”

  他是全臺首屈一指的毒梟,從來只有他讓人跪地請求,還沒有人可以這樣堂而皇之的跟他談條件,這家夥真是年輕氣盛得不知死活。

  “唷,我的大律師,那我可真感激你了,但是,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跟這起販毒案件有關係?”

  “裴老大,一個孩子怎麼會有價值臺幣三千萬的毒品?有腦子的人都知道他是被利用的,至於證據,你要啥證據我都可以給你啊。”侯競琰俊美的臉上漾著極為輕佻的笑容。

  面對這些人渣,他體認到最差的下場就是定不出去,但是像不像七分樣,他想要唬這些人渣,就得更像樣些。當下,他腦子�直接想到曾經是小太妹的別恩渲,使壞欺負弟弟競語時的模樣,他揣摩起那壞樣子來唬唬這些真正的壞胚子。

  “你知道了什麼?”裴老大有點緊張的問。

  “我能知道什麼?只是湊巧聽見道上各幫派都在奢望那批貨,只是他們還來不及動手搶奪,就給警察搶先一步了。我知道三千萬裴老大不會放在眼底,但是別人可不這麼認為,交了錢,貨卻沒到手,你說如果我表明願意出面幫他們送裴老大進去吃頓豐飯,你說要啥消息會沒有?”

  “你不用恐嚇我,小子。”裴老大滿臉橫肉微微抽搐。

  “我沒有恐嚇你,只是闡述事實,多少人巴不得看到你進監牢蹲,他們覬覦的是你的兄弟跟你的地盤,還有可以掌握的販毒利潤,我說的沒錯吧?”

  “我說侯律師啊,我真搞不懂你耶,幫那小子打官司,你能拿到多少錢?站在我這邊可就不一樣了,少不了讓你吃香喝辣的。”

  “裴老大,我也真不懂你耶,你的兄弟個個忠心耿耿,而且多得不像話,你交幾個給警方,放那孩子一馬,對你而言是輕而易舉,我一樣可以做你兄弟的辯護律師啊!而且是分文不取喔。”侯競琰笑了。

  啪!裴老大氣憤的甩了嘻皮笑臉的他一巴掌,“你這家夥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好好跟你說,你還給我要嘴皮子。”

  霎時,木棍跟開山刀將侯競琰的頸項密密麻麻的圍繞住,但他依然是笑。

  “我也是很誠懇的跟你談合作啊!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他撇撇發麻的嘴角,口中還有些微的甜腥味。

  “侯競琰,你現在落在我手�,少跟我談條件,因為你能不能活著回去還不知道呢!”猙獰的老臉發出怒吼,裴老大恨恨的捻熄香煙扔在地上。

  他不喜歡讓自己的手下出面頂罪,任何案件只要跟山青幫扯上關係,就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難保以後一點風吹草動,警察不會三天兩頭來找麻煩。

  何況,他的手下若是辦事不漂亮,成天被警方逮到,這對他而言也很沒面子,他不喜歡讓人恥笑的感覺。

  “我知道我隨時都可能被送上路,但是,我只是在提供一個不錯的選擇,當然決定權還是在你身上。”

  雖然他沒學過行銷,不過人性慣有討厭被控制、喜歡選擇的習性他懂,這會讓人們有被奉為尊上的錯覺。

  裴老大瞇起那深陷在肥肉�的眼睛,朝旁邊的手下點頭示意,侯競琰還未反應過來,頸後頓時傳來痛楚,他便昏厥了癱倒在地上。

  “沒有人可以威脅我,因為我討厭被威脅。”狡猾的嘴角叼著新點的香煙,“我有一個辦法,讓你變成我的人,即便你不願意,我也一樣可以把你緊緊的綁在山青幫,讓你甩都甩不掉。”踢踢地上的人,裴老大得意的說:“想請我吃牢飯,我就先讓你吃不了律師這行飯。”

  他肥手一揮,一旁的手下機警的上前。

  “老大?”

  “把小姐帶著,跟這家夥一起送去別墅,然後把那個拖油瓶送給他,找人好好給他看好,你知道怎麼做吧?”

  “是,老大。”

  裴老大大搖大擺的離開,口中喃念著,“哼,想送我去吃牢飯,天底下有送岳父吃牢飯的道理嗎?你不想跟我有關係,我就偏偏要賴上你。”

  侯競琰在床上幽幽轉醒,發麻的後頸仍讓他極不舒服,睜開雙眼,原以為自己會被扔在臭水溝�,成為極具新聞價值的死屍,孰料,卻發現自己躺在陌生柔軟的床榻上。

  但他沒有太多的時間疑惑,因為房間的角落縮著一名淚眼婆娑、臉頰微腫的……少女。

  雖然她身上穿著冶傃的衣服,臉上�點著豐富的色彩,然而她那整齊的發、純真的眼,讓他直覺判斷她是一名涉世未深的少女。

  顯然他的蘇醒讓少女感到恐懼,瞧她縮到幾乎要把頭攢到懷�,虧她做得出這高難度的動作。

  “你……”

  “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喔——”他只發出了一個單字,這少女已經講了長串制止的話,還隨手抓過距離最近的花瓶,虛張聲勢的威嚇著,“你敢過來,我就馬上讓你頭破血流!”

  侯競琰高舉雙手,展現善意,“我不過去,你不要緊張。”

  他心想,別砸我,這腦袋才被那記手刀砍得發昏,不想又因為不明原因被一個丫頭手�的花瓶砸到頭破血流。

  僵持了些許時間,見他沒有冒犯之意,少女的神色才稍稍和緩。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

  “那你又是誰?”

  雖然惶恐,但並不表示她缺乏戰鬥的意圖,她那對眼睛已經在短暫的時間內,恢復到具有威脅的意味。

  她一直都生活在反抗那堪稱世界人渣的繼父的日子�,若不是她勢單力薄,今兒個也不會被抓來,被打扮成這副應召女的鬼樣子,但是即便是如此,也不代表她就會這樣乖乖束手就擒,她的抗爭會持續不斷的。

  侯競琰思忖,瞧這孩子,應該跟小瑞差不多歲數吧?

  早一秒還驚魂未定的柔弱樣,下一秒就轉著眼珠子,不知道在想啥事情,不過,他更好奇的是,她怎麼也被關在這�?

  “你為什麼也被抓來這�?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少女問:“你也是被抓來的?”怎麼這男人看來也不大濟事的樣子。

  也是啦!瞧他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書生樣,難怪會被抓來,一點都不冤枉他。漸漸的,她膽子大了起來。

  “我應該算是被打昏抬進來的。”侯競琰戲謔的說,“那你呢?”

  “像拎小雞一樣給拎來的,不過我不是沒用的肉雞,至少他們的瞼跟手都有我的精心傑作,若不是找不到東西攻擊,我一定讓他們血濺五步!”

  不難猜,這小丫頭斷不會乖乖就範,即使是被囚禁,她仍張牙舞爪的隨時準備反撲,雖然兩頰被打得發腫,她依然不安分。

  她低頭嫌惡的拉扯著身上的衣服,那人渣老頭幹麼給她穿這種醜不拉嘰的服裝,簡直跟應召女沒兩樣。  

  “為什麼會被抓來?你還是學生不是嗎?”她揪扯衣服的樣子很坦率也很可愛。他不自覺的想著。

  “我哪知道,那天在放學途中,那人渣老家夥的手下就把我綁來了,然後來個妖女非要把我打扮成這樣,說是要當祭品,我又不是什麼豬魚牛羊的,還是當我是牲禮素果?”

  眼下的確不是說笑的地方,但是他每每要讓這女孩逗趣的話給逼得忍俊不住。

  “你知道裴老大?”

  “很不幸,我的確知道那人渣。”她的語氣不屑得緊。

  “你是他旗下的小姐?還是你也幫他做什麼……”他緊張的問。侯競琰直覺想到,裴老大素好誘拐未成年少女從事賣淫,要不就是當他的販毒棋子,難道她也……

  “呸,我只是不幸被他成為我法律上的“監護人”,要不,我巴不得跟他不要扯上一丁點兒的關係。”她破口大罵,一點都不掩飾她的厭惡,兩指掐近的距離,活像是巴不得緊黏著,好攆去他們不堪的關係。

  這是事實,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們會連指縫般微小的關係都沒有。

  “你是他的繼女?”侯競琰曾聽聞裴老大總是用孩子威脅他的女人販毒,他喜歡利用人性的弱點來讓對方屈服,而那不幸的女人早在一場交易中,命喪槍下。

  “妓女?不要因為我穿成這樣,就說我是妓女,我只是一個學生,成天忙著準備考試,哪有時間跟那個人渣玩躲貓貓。”她咆哮著。

  她顯然是會錯意了,所以不高興的發飆,妓女、繼女,這本來就很難說清楚嘛!

  “我的意思是,你是他的女兒吧?”他好聲好氣的說明。

  “天啊!祖上積德,我張子希不會有那種為非作歹的父親,而他即便燒了十輩子好香,也求不來我這樣的女兒,因為他不配!”

  原來她叫張子希。

  “子希,你知道……”

  “欸,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揚起兩道纖眉,不悅的問。

  搞不好就是這裝蒜的男人指名要染指她,那人渣老頭才把她抓來,準備孝敬他!瞧他人模人樣的,還真下流。

  那雙眼睛幾乎是要噴火了吧?為了平息敵意,侯競琰指著她說:“你剛剛說你叫張子希。”

  “我說的?”她怎麼可能隨便洩漏了自己的名字?

  他肯定的點點頭,心想,這女孩的記憶力之差,真令人不敢恭維。

  還來不及多爭辯什麼,門突然被推開了,是裴老大跟一群小嘍羅定進來。

  “睡得好嗎,侯律師?”

  “裴老大,你該不會是來請安的吧?我承擔不起。”侯競琰反唇相稽。

  老狐狸會來請安?一旁的張子希縮坐在沙發上,拚命捂著嘴巴,才不至於笑出聲來,然而抽搐的臉卻洩漏她在狂笑的事實,以至於招來裴老大威脅的一瞪。

  不過她也不是軟柿子,瞪人嘛,誰不會,瞧她眼一翻,白眼幾乎搶去黑眼珠的地盤,死命的瞪著裴老大。

  忽爾,一巴掌招呼了過去,硬是在張子希臉上甩下一個鮮紅的指印,“不知死活的臭丫頭。”裴老大咒罵著。

  張子希捂著紅腫的臉,痛恨的說:“欺負弱小誰都會,沒啥好得意的,總有一天等你老死前虛弱的躺在床上時,我會把這巴掌奉還給你——”

  “賤丫頭!”他作勢又是一巴掌要落下。

  “你住手——”侯競琰出聲制止,“裴老大,對付一個小女孩,不需要這樣吧?”

  裴老大沒有回答,只是狡詐的一笑,“也是,把她打壞了,怕會毀了侯律師的興致。”他那嘴臉姦險得令人想拿顆石頭砸爛。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疑問。

  事情不會只有軟禁他這麼簡單,裴老大從不幹軟禁這種小兒科的事情,他一定有更卑鄙的計畫。

  “侯律師,這丫頭跟她媽一個死樣子,不過保證是原裝貨,我這女兒留著也不是辦法,不如就趁這機會,送給侯律師你慢慢享用。”

  “你這變態的人渣——”張子希厭惡至極的大罵。

  裴老大一把掐住她的下顎,“少在我面前雞貓子鬼叫,你這賠錢貨,當心我把你賣到私娼寮去,看你還能不能這麼囂張。”

  “呸,你休想——”她緊張的反抗著。

  她耳聞過私娼寮的非人待遇,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她才不想親自去體會。

  啪,又是一個巴掌招呼過去,她那巴掌大的臉,已紅腫得不像話。

  “裴老大,既然她是特地要準備給我的,可不可以不要讓我在這�幹瞪眼,摸也摸不著,吃也吃不到。”侯競琰實在不敢想像,再這樣下去,她那張臉會變成什麼樣子。

  “喔?”險惡的嘴臉一愣,隨即咧嘴大笑,“呵呵,那是當然。”

  手一使勁,張子希被甩向侯競琰的身邊。

  侯競琰敏捷的一把接住她,將她豐牢的鉗制住,不讓她的肢體有過多機會挑釁裴老大這樣的人渣。

  “安靜。”他低聲嚇斥這丫頭,隨即靠在她肩上,流露出陶醉的模樣,好讓裴老大以為他對這貢品十分滿意。

  裴老大思忖,瞧這原來正氣凜然的侯律師,看到女人還不是一個樣子,他實在太高興這丫頭總算有一點用處,對付一個小夥子,送個小丫頭就擺平,很劃算的。

  張子希隱忍著滿腹悲憤伏在侯競琰身上,細瘦的臂膀在他頸後交錯,不過只有侯競琰自己知道,這丫頭分明是想謀殺他,再這樣下去,只怕他還沒偷著香,就被此香給勒斃了。

  不著痕跡的拉下她蓄意謀殺的手,至少在談判的過程中,不要讓他窒息亡故才是。

  “說吧,裴老大,你不會平白無故送個女兒給我的,這種賠本生意不像是你會做的。”

  “哈哈,”他仰天狂笑,“侯律師,你也真是,說的我好像是黃鼠狼。”

  侯競琰挑挑眉,意味著不就是這樣嗎?誰都知道山青幫的裴老大的確是一只黃鼠狼啊!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也就把話挑明講,這個丫頭當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如果侯律師不要,明天我就會把她送到私娼寮去,反正我養了她這麼多年,是該回報我了。”他市儈的說。

  侯競琰感覺懷中的丫頭身體瞬間僵硬,那雙手又攀上他脖子,勒得他喘不過氣。不意外,有誰聽到這番話會不震驚,雖然是繼父,但是卻想對女兒幹出這樣泯滅人性的勾當,別說這女孩,連他都覺得毛骨悚然。

  “裴老大,但是我怕這禮物有毒啊!你有啥目的就直說啦,何必拐彎抹角的,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點我還懂。”

  “哈哈,侯律師愛說笑了,我女兒能有啥毒?可以的話,大家有緣攀個親家,總不能吃幹抹凈,你就不認帳吧?”

  這才是最終目的,裴老大想控制他,利用張子希來要脅他,也許他還會用這把柄反咬他一口,因為這丫頭應該還是個末成年少女吧?

  “你說呢?”侯競琰反問。

  “沒關係,那只能說這丫頭命賤,注定要當個下賤的女人,反正我是不會叫自己吃虧的。”他老謀深算的笑著。

  不管如何,這個丫頭他早想把她賣了,今天就當便宜這小律師了。

  裴老大逕自又說:“侯律師,隨便你,你有優先考慮權,這丫頭如果三天後還沒破身,那我就會賣了她了事,如果你玩了後不要她,我一樣會把她處理掉。”說完,他領著那群嘍羅得意的離去。

  侯競琰一張俊臉凝肅得緊,這老狐狸如此強塞禮物給人,而且不管他要不要,裴老大都有辦法咬死他。

  當門再度關上,侯競琰連忙拉開張子希的手臂,往後仰倒在床上,“欸,你不需要把我勒死吧?”

  跪坐一旁的張子希沒了先前的潑辣,喪氣的垂著雙肩不發一語。

  他順順氣、揉揉脖子後,這才撥開她低垂的頭發,看見她那淌著眼淚,說不出心酸還是悲痛的臉。

  惻隱之心發作,他掏出口袋�的手帕,遞了過去。

  像貓似的抓過了手帕,抹去那泛濫的眼淚,“你要怎麼處置你的禮物?”

  “幾歲了?”這年紀的孩子總是倔得不像話,四年前搬進侯家的別恩渲就跟這張子希一個樣,都是倔強的女孩,不僅在感情上倔強,在生活上亦是。

  好個裴老大,果然抓個未成年少女當陷阱要他跳,夠狡猾。

  他揉揉她的頭發,沒有多說什麼,逕自下床在窗邊窺探著,只見樓下正要離去的裴老大,仰頭朝他揮揮手,勝利的嘴臉不言可喻啊!

  被囚禁在樓上的侯競琰也不甘示弱,咧著嘴露出欣然接受的笑容,更是使勁的朝他揮手歡送。

  “你在做什麼?”張子希用鼻音問。

  “歡送大魔頭離去啊!要不要一起來?”

  她毫不考慮的賞了他一記白眼,“白癡律師。”


  

第二章

一整個下午,侯競琰邊為張子希敷著腫脹的臉,邊聽她述說她的生活背景,知道她是一個高二生,每天都在期待著高三畢業的大學聯考,因為她知道裴老大不會輕易放過她,所以她只想考上大學,逃開有關裴老大的一切,好好過她的生活。

  多麼單純的想法,這孩子天真得緊。

  他用沾溼的手帕,貼在她臉上,“家�還有哪些人?”

  “一個妹妹,不過她住在婆婆家,婆婆會照顧她。”臉好痛,之前那一邊一巴掌,莫非讓她成了名副其實的“紅龜稞”了,“喂,還是很腫嗎?”

  “喔,還好,有稍微消腫了。”他撒謊!因為她那張臉明明像發酵的面粉團,不過基於善意,他唬弄的安撫她。

  “你說咱們該怎麼辦?這�前前後後都有人守著,就算我們想逃,也很難吧?我看你也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大概只有挨打的份兒。”她對他一點希望都不抱。

  侯競琰的隨身東西都被拿走了,自是無法打電話求援,低頭看看手表,他消失也有一整天了,爸爸跟警局的朋友應該發現了吧?要不小瑞也會覺得有異狀,因為他每天都會跟小瑞那孩子碰上一面的。

  他倒沒多大的憂慮,因為他相信警局的朋友一定會找到他,畢竟裴老大的一舉一動早在警方的監視中,只是這老姦巨猾的家夥,很懂得不讓自己陷入危險,早早安排了一群待宰的中輟生幫他脫罪。

  “欸,你這律師幹得真不稱頭,竟然被那人渣給抓來了。”張子希一古腦兒的坐起身,對他搖頭說:“破壞了我想當律師的夢想,原本我還夢想到德國求學,成為專業的律師,但是看到你,我想我還是考個警專好了,當當警察,將來還可以海扁那人渣以消我心頭之恨。”

  “要不你以為律師該怎麼來著?”

  “要霸氣凜然,不說話就讓人感到威脅,一說話,就要讓匪類渾身發抖,還要……”她細數著年輕學子對律師的刻板印象,隨即又搖搖頭,“總之不會是你這個樣子,太軟弱了,你比較像成天之乎者也的國文老師。”

  瞧她說的,侯競琰不禁失笑。

  若不是生長在這黑暗的環境,她會是一個開朗活潑的孩子吧?  

  多可惜,年紀輕輕的卻要面對這樣的遭遇,而她還能苦中作樂,真是一個特別女孩,十七歲時的恩渲還有侯家可以依靠,但她呢?不自覺的,他為她感到心疼。

  張子希扯著身上不倫不類的衣服,感到說不出的厭惡,要不是面前還有這個白癡律師,她會選擇裸體。

  “欸,我問你,女人穿成這樣,你們男人會比較興奮嗎?”她很質疑男人的眼光,怎麼會如此……俗傃。

  侯競琰又忍不住悶笑,“端看個人喜好,我是不大喜歡啦。”

  “可惡,要不是制服在他們手�,我寧可穿我那醜到太平洋去的制服,也不要穿成這鬼樣子。”她一邊嫌棄著衣服,還不忘撿起那老是掉下的手帕,試圖把它平穩的貼在臉上。

  “子希,如果沒意外的話,我想會有人來救我們的,但是我們得想想你該怎麼辦?”

  她瞪大眼睛看著他,“你最好別想亂來,要不,當心我踢爆你,然後再免費奉送你數不清的五線譜,讓你在法庭上風光。”她虛張聲勢的說。

  “我對未成年少女沒興趣,而且你太粗魯了,所以你不要想太多。”她腦袋瓜�就這麼黑暗嗎?是他老了,還是現在的年輕人太……“你最好想想怎麼換下你這身衣服,要不救援的人來了,會先被你這身衣服嚇死,然後把你送去警局或是雛妓中心關切。”

  侯競琰分明是口是心非,他才不是真的擔心警察會對張子希怎麼樣,他比較怕自己會獸性大發,吃了這個有些潑辣卻又孩子氣的小女生。

  說真的,她真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在人生逆境中準備綻放她的美麗。

  也對,正常的高二女生是不會穿成這樣的,而且她得到學校去上課,過幾天就要段考了,她寧願跟她的三角函數多挑戰幾回合,也沒空跟警察交代她為何穿成這樣。

  “欸,待會幫我個忙,我想辦法把衣服跟書包拿回來,這樣還可以念書消磨時間。”張子希抓下手帕還給侯競琰,然後將今晚的晚餐——一塊看來難以下咽的面包,塞給他,“快吃,吃完才有力氣幫我。”

  “幫你?”他不知道他能幫什麼,搶回她的制服跟書包嗎?他寧可多保留一點體力,免得到時候要逃跑都沒力氣。

  不消多少時間,她已經把面包嗑完了,還灌了一大罐的水,“我好了,你呢?”

  “要做什麼?”

  她拖著他湊頭蹲在門口,“你不要說話,只要大聲呼吸就好。”然後看到他狐疑的眼神,她不悅的嘀咕著,“別說你辦事時都不會大聲呼吸的。”這種歲數的男人會不知道男女之間的事?打死她都不相信。

  “大聲呼吸?”他努力的大口吸氣,“這樣夠大聲了吧?”

  “嗯,繼續。”她點點頭,隨後她清清喉嚨,對著門縫發出聲音。“喔……”

  侯競琰嚇得差點沒嗆著,她賞他一記白眼,“少羅唆,快呼吸。”

  摸摸鼻子,他只得認分的大聲喘息,張子希則繼續她那曖昧異常的呻吟,只是沒料到,她演得有些過火,害得他開始方寸大亂。

  “子希,這是誰教你的?”他忍不住問。

  “在滿是人渣的環境下成長,有點聰明才智的人都會。”別忘了她的生活圈子都是些人生的黑暗面,那些酒色的東西她很難不懂。不理會他她繼續哀叫,好讓門外的人真以為他們在辦事。

  她蹲在門口呻吟到口幹舌燥,終於她拍了他額頭一記,“好了,你退後吧!”

  只見她敲打著門,不忘佯裝整理衣物的模樣。看不出她小小年紀,演來卻極為熟練。一旁的侯競琰一臉佩服。

  門開了,門外竊聽的看門狗差點跌得四腳朝天,連忙穩住腳步,淫穢的說:“叫那麼大聲,做完了?”

  張子希故作無辜的半彎著身,露出胸口的雪白,“把我學校的制服拿來好不好?”她的聲音還刻意裝得嬌弱。

  “幹什麼?”怕她開溜,那人機警的問:“你別又想溜,這房子��外外都有人看著呢!”

  這丫頭有太多次紀錄了,名堂超多,每一次都讓她狡猾溜走,要不哪輪到現在被這個小律師佔到便宜。

  “那個律師說想要看我穿制服啊,要不你拿護士服也行啊……”生澀的媚眼拋呀拋的,還別有風情呢!

  門後的侯競琰幫忙開口,“好了沒,寶貝?”

  “你等一下啦!”她嬌嗔的回應,轉身又對看門的人下功夫說:“拜托啦!你不拿來,萬一他不高興,我又要被我爸說是賠錢貨,我禁不起揍的……”她表情可憐兮兮的跟條流浪狗似的。

  看門狗想想也是,老大交代的事情沒辦好,下場肯定很慘,萬一這丫頭把罪過都推給他,就算他有十條命,也不夠讓裴老大折騰。

  那嘍羅碎念著,“啐,人模人樣的律師,還不就是個男人,遇到免錢的,還不是一個德行。”他抓來張子希的書包跟制服,一把塞給她,“叫小聲一點啦,弄得我心癢癢的。”

  “喔。”她一臉無辜,轉過身又在心�咒罵著。

  一鎖上門,她抱著衣服,興高採烈的進了浴室,還不忘回頭恐嚇侯競琰,“我要換衣服,你給我安分一點!”隨即又補上一句,“你剛才那聲寶貝叫得滿欠扁的。”說完,砰的一聲,將他隔絕在浴室外。

  “是,大小姐。”他無奈的對著門板回答。也不瞧瞧她瘦弱的樣子,他真要對她胡來,豈是她能抵擋的,不過這鬼方法也真只有這丫頭想得出來,剛好對付門口的呆子。

  張子希縮在沙發上看書,左手托著腮幫子,右手執筆甩著,用功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正被軟禁著,反倒像是在K書中心。

  侯競琰拿著一支鉛筆,在空白的紙上標注許多事情,可憐他的公事包,就這樣石沉大海一去不回,還得百般討好,張子希才龍心大悅的賞他一支筆和一張紙,免去他發呆的窘境。

  “呼,我真是天才!”看完大半本書,張子希毫不考慮的稱讚自己。

  “是啊,天才……”侯競琰卻別有用意的附和說。

  當然是天才,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這大小姐還有心思看書,完全不怕她即將被抓去私娼寮,真不知道她是樂天還是怎的。

  “看啥看?你這虛度光陰的家夥。”她神情睥睨的收起書包來。

  不理會她的出言不遜,他比較關心其他事,“子希,有沒有想過要早點脫離裴老大自己生活?”

  是被折磨慣了,還是對生命已經不抱任何希望?要不她怎能在那樣的環境下繼續生活下去?

  “想,當然想,但是想又能怎麼樣?”她回道。

  早在母親認識這個人渣後,她沒有一天不想脫離這人渣,但是,她這人微言輕、勢單力薄的小丫頭,又能怎麼樣呢?還不是始終在逃跑與被逮的惡性循環中繼續她黑暗的人生。

  “如果我們可以離開這�,你希望我怎麼幫忙你?”他不知道這丫頭領不領情。

  “大律師,我想,前提是我們能夠離開這�,而且是要活著喔,還得不被逮回來才行。”雖然她對自己的人生還有一點希冀,不過現實面她還是考量在內,免得空歡喜一場。

  正當兩人意興闌珊的說著話,外頭傳來打鬥聲響,侯競琰連忙靠近窗戶窺探著,而張子希也一古腦兒的跳下她盤據多時的沙發,趴在地上,從門縫好奇的往外瞧。

  “欸,發生什麼事情了?”她回頭問著他。

  “是警察!”終於來了,要不他真怕會誤了出庭的時間呢!

  “那我們要怎麼辦?”兩軍交鋒,他們該奪門而出,還是乖乖留在原處等待救援?貿然闖出去不知道會不會變成炮灰喔?

  “把門堵住。”侯競琰率先推著沙發往門口去。

  “幹麼堵住門?”這律師嫌被關得不夠盡興啊!還得堵門滿足自己被囚的樂趣,存心累死救援的警察嘛!

  “不要讓我們成為被挾持的對象,這樣會阻撓警方逮捕這些混蛋。”他簡單扼要的說明。

  “喔。”早說嘛!這樣她就懂啦!

  張子希趕忙推著另一張沙發,兩人同心協力的將唯一的門牢牢堵住,靜待警方攻堅後,兩人得以脫困的機會。

  抹去一頭大汗,侯競琰一回頭,差點沒叫張子希給駭著。“你坐在上面做啥?”

  瞧外頭都槍林彈雨的了,這大小姐平常的機伶怎麼不見了?竟然還大搖大擺的坐在沙發上,活像尊小菩薩。

  “用我微薄的體重,增加阻力,讓別人進不來。”她洋洋得意的說。

  好樣的,果然是個孩子,天真得離譜。

  外頭警察正在與裴老大的手下槍戰呢!沒空解釋這麼多,侯競琰連忙拖下她,推倒在地,壓覆在她身上。

  “啊!你這色老頭做什麼——”她兩手一擊,差點沒把他的鼻子給打歪。

  “安靜,外頭在開槍廝殺,你不趴著,當心等不到警察來救你,你這條小命就會因為遭流彈擊中而一命嗚呼。”

  他話才一落,果然一顆流彈穿破門板,射到角落的木櫃嵌在上頭。

  “死丫頭,開門——”小嘍羅在外頭吆喝著,他們兩人是僅剩的籌碼,有了這兩個家夥當人質,諒警方也不敢貿然對他們開槍。

  “怎麼辦?”張子希露出不安的神色。

  “開門,死丫頭,要不我把你們兩個的腦袋給轟了,讓你們先到陰曹地府去為老子開路。”警方已經將四周都圍住了,他們想突圍非得有人質才行,緊急時刻,小嘍羅什麼狠話都脫口而出了。

  侯競琰安撫她,“不會有事的,忍耐一下。”他知道警方人多勢眾,不是這幾個小嘍羅可以抵抗的。

  見她緊張得臉色發白,他捂住她的耳朵,不讓槍聲和警匪對峙的聲音嚇著這高二的小女生。

  瞬間槍聲再起,兩人只感覺一陣震耳欲聾後,四周突然整個安靜了下來,張子希看著他,拉下他手問:“怎麼樣?結束了嗎?”

  正在猶豫,門外傳來呼聲,“競琰、競琰!”是警員小陳的聲音。

  “得救了!”他抱住她,重重的朝她前額一吻,趕緊拉著她起身,努力推開那救命的椅子。

  “競琰,你沒事吧?”隔著門板,小陳又問。

  “沒事,我們沒事。”

  待他們搬開了椅子,打開門,警員們赫然發現,被軟禁在房間的不單只有侯競琰,還有一個女高中生。

  “她是誰?”眾警員們不約而同的問。

  “回去再說,小瑞這幾天怎麼樣?”侯競琰首要關心他當事人的情緒。

  “他很擔心你,在警局等著你呢!”小陳邊走邊交代,突然又回過頭嚴肅的說:“還有你父親也是。”

  “喔。”他得有個底,該怎麼跟父親說說這事兒。

  他一邊動著腦袋,一手拉著張子希,跟著警察們走向警車。

  “欸,我們要去哪�,侯競琰?”張子希回過神似的問。

  “回去做筆錄啊!”小陳理所當然的說,“要不然一堆警察跑出來開了那麼多槍,總不會沒有東西可以跟上級報告吧?”他咧嘴一笑。

  “沒事,大家都是好人。”侯競琰拍拍她的肩,要她別害怕,“要不怎麼會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們?”

  “山青幫那些人呢?”她小心的前後張望。

  “中獎的送醫,沒中獎的已經捆成肉粽先被帶走了,至於中頭彩的……就得送殯儀館了。”另一個警員說,接著其摸著冒汗的光頭對侯競琰說:“警察還真不是人幹的,要不是小瑞還得靠你幫忙,我這身肥肉說什麼也跑不動了。”

  張子希就這麼噗哧一聲的大笑出來,惹來那警員一記哀怨的白眼。

  警局�,張子希揪著兩邊的頭發,她不耐煩的嘟著嘴巴,噗嚕噗嚕的玩著自己的嘴唇,不在意她這遊戲可能噴出多少唾沫。

  警察的問題好多喔,這樣答也不是,那樣答也不是,問題之多比學校魔頭老師的考試題目還多,感覺已經過了數百個小時,她還沒回答完。

  “張子希,請你合作一點好嗎?”警員也不耐煩了,她嘴巴發出的聲音還真是吵,真難想像一個高中女生怎麼會做這種不文雅的動作?

  要不是侯競琰在另一處跟他的父親告解,順便安撫受到驚慌的小瑞,他真想把這丫頭推給侯競琰解決,當作是大家冒著生命危險營救他的回報。

  “警察叔叔,好了沒,我還想回學校上我的數學課耶!”張子希止住嘴皮上的遊戲,哀求的說。

  原以為獲得自由她就可以馬上回學校上課,誰知這筆錄一問就是半天,眼看她的三角函數又要亡羊補牢了。

  “小丫頭你先等等。”受不了了,先叫侯競琰來幫忙擺平她,要不問了三天三夜,啥名堂都沒問到,只有那丫頭的口水洗了他一臉溼。

  不堪其擾的警員趕忙從位子上移動尊臀,不管侯老律師要訓啥話,小瑞要跟他說啥事情,現在他無論如何都要把侯競琰先帶過來。

  他把侯競琰從另一個房間拉來,“無論如何,你得讓我先把筆錄完成,你再去料理你的令尊大人,還有小瑞。”

  侯競琰只好點點頭,跟著這警員走到張子希這邊來。

  “怎麼啦?”他摸摸她趴在桌面上的腦袋。

  “還要多久啊?我來不及上我的數學課了耶!”

  “子希,先別想你的數學課了,趕快把筆錄做完,要不我看你可能連晚餐都得在警局�面吃了。”

  “不會吧?”張子希露出慘絕人寰的表情,眉頭全皺成一團,充分表現她的煩惱。

  他極肯定的點點頭。

  “你幫我回答啦!”她不耐煩的大叫,然後耍著性子的用力趴回桌面上,惹得他哭笑不得。

  “我知道的我答,不知道的,還是得你自己回答。”

  “知道啦……”她氣到腳死命跺地。

  他都不知道自己打哪來,竟有這樣的好脾氣,是因為弟弟競語,還是恩渲?不管怎麼說,他今天會有這樣的好脾氣,家�那兩個惹禍精居功厥偉,現下又多了個張子希,只怕他往後的性情會磨得像球一樣圓滑。

  於是歷時兩個小時又四十七分鐘,史上最高難度筆錄終於完成。侯競琰實在不敢相信,這個小女孩怎麼有這麼高超的磨人能耐,連他都差點招架不住。

  “我可以走了吧?”張子希沒好氣的問。

  “是。”完成差事,警員只差沒感激涕零。

  “那拜拜——”她一揮手,巴不得速速奔離警局。

  忽爾,侯競琰撇下大家追了出去,“子希——”

  “幹麼?”她臨過馬路前,被他的呼喚給阻止了。

  他快步走上前去,“需不需請警員護送你回去?”

  “喔,不用啦,我自己會擺平的。”反正這陣子她會非常安全,因為那人渣絕對不會讓自己沾染一丁點危險,跟自己過不去,所以暫時不會讓手下的嘍羅找她麻

  侯競琰掏出一支筆,不顧她的掙扎,在她手掌心上寫下一組號碼,“這是我的電話,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不要讓我為你擔心。”

  這話讓張子希有半晌的恍神,一雙慧黠的眼睛直瞪著他瞧。

  真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人會這樣關心她,不管是真心還是形式上的說詞,這都足夠她窩心許久。

  她牢牢的握住手心,露出了她最柔軟的微笑,然後慢慢轉身離去,但她卻忍不住一再的回頭,希望每一次回頭都能看見他溫和的笑容。

  當視線已無法看見他,她將手掌擱在心口,這是她許多年來不曾有過的感動,而這,卻是來自一個年輕的律師,素昧乎生的他……

  第一次的出庭如大家所願的順利完成,侯競琰對小瑞這個案件顯然相當看好,不過他仍不敢掉以輕心,因為他已經見識過山青幫的手段,的確夠卑鄙。

  趁著出來拜訪客戶的空檔,他繞到警局,跟小瑞還有其他熱心的警員討論著下一次出庭的事宜。

  “競琰哥,謝謝你。”瘦高的小瑞鞠著躬,傳遞著他無限的感激。

  “小瑞,不要說謝謝,這是你應該得到的公平正義。”侯競琰真摯的說。

  這個社會對弱勢的人總是有太多的磨難跟苛責,在身分地位上瞧不起他們,還要在基本的人權上加以欺壓,反而那些強勢的人,總有用不完的資源來保障他們更好的人生,實在不公平。

  “競琰,這次多虧你的幫忙,要不我們這幾個沒念幾本書的家夥,真不知道該怎麼幫忙小瑞。”小陳感慨的說。

  原以為當一位警察,就可以成為正義的化身濟弱扶傾,誰知道,他們的力量還是有限,除了在緊急的情況下冒著生命危險與歹徒周旋,他也不知道能幫弱勢的人什麼忙。

  “小陳,你這樣說就太見外了,是誰在我被抓的時候,冒著生命危險去救我的?我們都有著同樣的想法,希望小瑞可以過正常的生活,他的家人需要他,不是嗎?大家都盡了心力,還分什麼彼此。”

  “哈哈,現在大家都別互相道謝、互相稱讚的,第一次的開庭才結束,誰知道接下來還會有什麼挑戰等著,山青幫的人很狡猾,所以我說,每個人都要小心自己的安全,尤其是競琰。”另一名警員說。

  “沒錯,所以呢,今天的討論就到此為止,小瑞你該早點回家了,我也要為第二次出庭回去做準備,有什麼問題,我們再保持聯絡。”

  “謝謝各位叔叔的幫忙。”小瑞起身又是對大家深深的一鞠躬。

  “小瑞,我送你回家。”正要交接的警員主動擔負起小瑞的安全。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要對抗組織龐大的黑道是很辛苦的,小瑞對別人的幫助是銘感五內。“叔叔謝謝你。”

  送走了同事跟小瑞,小陳忍不住問侯競琰,“欸,你家那律師老爸沒說什麼嗎?”

  “他會說什麼,你不早就知道了?”他還是一貫的笑容。

  不願回想父親的遏止,父親有他的考量,但是他也有他的處世態度,他知道被綁走的事情在家�掀起風波,然而,他卻不願放棄為小瑞辯護。一直以來,他的生活幸福,他生性敦厚孝順父母,但是唯獨這件事,他肯定是無法順了爸爸的心意。

  “不要緊嗎?”

  侯家老父是律師界有名的紅牌,為人嚴謹,別的不說,光看到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目光,誰都不敢反駁他,而侯競琰雖是他的孩子,但那溫和的脾氣要跟他家的嚴父對抗,顯然還是讓人很擔心。

  “小陳,頭都洗一半了,能說不洗嗎?反正我都參與了,山青幫也把我當作是目標之一了,那就由我繼續做下去,何苦又找一個律師重新折騰起?”侯競琰好脾氣的說。

  “瞧不出你這溫吞樣,還挺有韌性的。”

  “你不知道的可多著呢!”他笑笑,喝光了面前的那杯烏龍茶,“我也該走了,溜達太久總是容易穿幫。”

  “侯律師,你早穿幫啦,現在都已經幾點,早就過了下班時間。”小陳拍拍他的肩膀,“不一起吃個飯再走?”

  “不了,這頓飯先欠著。”

  “好吧,隨時等你來討。”小陳在門口揮手,目送他離去。

  侯競琰驅車往事務所的方向駛去。

  晚上爸爸跟事務所�的幾位律師會去參加律師公會的活動,正巧他可以在事務所�安靜且正大光明的準備小瑞案件的資料。

  

第三章

囫圇吞棗的解決了晚餐,侯競琰在事務所�奮戰不懈。

  他仔細的閱讀警局這邊提供的筆錄,回想著當時的情況,試圖在這段案發時問�再找出幾個疑點,然後輔以小瑞的說詞,還有那些不利山青幫的證據……

  就在他沉思當下,巨大的聲響打斷他的思慮,事務所的大門玻璃被木棍砸得碎裂一地。

  沒有多餘時間探看,他機伶的掃下桌面的文件往桌下的櫃子�一扔,修長的手指在櫃子上的圓形密碼鎖一按,這群混混也正好拎著棍棒長驅直入的來到他面前。

  “侯律師是吧?”說話的人啐了一口檳榔汁,暗紅的汁液散著惡臭。

  侯競琰知道這些人一定是衝著他來的,英挺的眉挑高,就這樣正視著面前三個持棍的小混混,反正資料他鎖起來了,雖然只有一個人,他卻顯得有恃無恐。

  “這麼晚了,有什麼案子要委托嗎?如果不急,還是明天請早吧。”

  木棍往玻璃桌面一敲,不堪一擊的玻璃瞬間粉碎,然而侯競琰仍是不動聲色。

  “你很有膽識,敢跟山青幫作對,老大的女兒你要了,這個案子還不肯放手,你實在是欺人太甚——”說著,木棍已經抵在侯競琰的肩上。

  說真的,裴老大家�的那個拖油瓶還真他媽的漂亮,幫�多少兄弟都在垂涎著,老大也說,時機到了,誰要誰就可以擁有她,誰知道聽說那天被這小律師給搶先一步霸佔了,今天不海扁他一頓,真難消兄弟心頭之恨。

  “看來你不是來委托案子的。”

  為首的人一睨眼,兩位嘍羅拿著木棍開始在事務所�大肆破壞,所有的檔案櫃全被敲得東倒西歪,地上四散著玻璃碎片,整個事務所宛若臺風過境般,一片狼籍,侯競琰的臉還被飛散的碎片給畫破一個血口。

  “哈哈……”刺耳的笑聲彌漫整個事務所。

  “夠了吧,你已經撒完野,是不是可以走了?”侯競琰終於凝著面孔,厲聲問。

  他是好脾氣,但是也由不得別人在他面前張狂撒野。

  “不夠——”為首者十分囂張,“把那個案子的證據全部交出來。”

  “什麼案子?”他拉過椅子,緩緩坐下,手則是偷偷的動作著,表情依然不動聲色。

  “侯律師,棍棒無眼啊!你不要跟我裝死,你不就正在負責那個孩子的官司嗎?我只要你把掌握到的東西,凡是跟山青幫有關的通通交出來,那麼今天的拜訪就到此為止。”為首者那趿著污黑鞋子的腳,抖個不停。

  “你也知道他只是個孩子啊!”侯競琰譏諷的說。

  “你廢話少說——”那人大聲斥喝,虛張聲勢。

  “如果我說不給呢?”他一邊與歹徒周旋,一邊則思索著如何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

  早在他坐著的當下,他的手已經在桌面下偷偷撥了通電話給在警局的小陳,以小陳的機伶,這通只聽得到爭執聲音的電話,應該不難讓他聯想到發生什麼事吧?

  所以現在他只要拖延時間,在小陳抵達之前,保護好自己這條小命即可。

  對了,一旁不還掛著那天恩渲忘記帶走的雨傘嗎?或許抵擋不住棍棒的威力,但是至少可以有所反抗。

  “不給,那就怪不了我了,棍棒無眼,誰知道會不會打得你耳聾眼瞎,還是把你打成智障也說不定,呵呵……”壞蛋笑得放肆。

  “喔,這樣啊!那我還真想試試,能一再被山青幫的裴老大關照,業界沒有幾個律師有這種待遇,我想,我侯競琰真是幸運得不得了呢!這點麻煩你轉告裴老大,我侯競琰銘記在心,在此先謝過他了。”

  話一落,侯競琰趁著他們不注意,抓起雨傘迅速的勾拐住其中一人的手,試圖搶過一支棍棒。

  “你這家夥找死。”吆喝一聲,事務所便陷入混亂的打鬥之中。

  身手矯健的侯競琰瞬間搶過一根木棍,奮力的與對方周旋對抗,不過仍免不了受些皮肉傷。然而他相信這一切的混亂,會順利的透過手機傳到警局,為他爭取即將到來的救援。

  “侯競琰,如果你不想明天上社會版頭條,你就乖乖把資料交出來,要不我實在不敢說哪一條水溝會是你最後的葬身之處。”邪氣的三角眼,有著噬血的兇狠。

  “有勞大哥費心了。”他笑著,內心卻澎湃不已。

  這些社會的敗類永遠只知道助紂為虐,從來不知道明辨是非,侯競琰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屈服。

  “好,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今天就好好招呼你,看你下個星期要如何出庭。”

  “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擔心。”他擋去一棍,不忘回嘴。

  一個人要對抗三個大漢,侯競琰是吃虧的。

  “你們兩個不要手軟,今天非把他打得頭破血流不可。”就不信他出來混這麼久,會連一個小律師都擺不平!

  “是,老大。”

  一聲應喝,眼前三人發狠似的胡亂揮棒,侯競琰吃力的抵抗著,忽地,一棒朝他的腦門襲來,不假思索,他揚起手臂一擋,那沁骨的痛,想必是傷了骨頭吧?!

  一腳踹過椅子,阻擋惡人追逐,他努力的閃避著,生怕一個不小心,他的腦袋隨時會開花。

  窮途末路之際——

  “住手,警察!”救星終於趕到。

  “放下武器,通通靠�站好,背過去把手放在頭上。”小陳舉槍命令著。

  剛剛還極為兇殘的三個家夥,這下宛若喪家之犬,懊惱的放下木棍。當槍口對準了腦袋,再兇狠的人還是得安分點。

  沒讓這三個混蛋有太多遲疑的時間,兩三名執槍的警員上前為其戴上手銬,迅速的逮捕他們。

  “你終於來了。”侯競琰一看見是小陳,扶著剛剛被打得發麻的左手,一屁股往地上坐下,不住的喘氣,大喊吃下消。

  “競琰,你還好吧?”小陳趕緊上前探視。

  天啊!這還像是個事務所嗎?幸虧侯競琰機警,偷偷打了電話,要不,等他被打死大概都還沒有人知道。

  伸手欲攙扶他,侯競琰剛剛還意氣風發的俊臉,皺成了一團,“疼……”

  小陳探看他的手臂,皺眉說:“上醫院吧,這骨頭怕是傷到了。”

  “早知道下午應該先投保巨額保險,免得改天橫死街頭,我家人一丁點福利卻沒有,好歹可以貼補一下事務所的整修費。”

  “你還有心思說笑。”小陳搖頭。

  “沒事,他們想要的東西一樣都沒被拿走,全都安穩的鎖在櫃子�。”

  “我現在比較擔心你父親的反應,這一地的混亂,任人脾氣再好,都會抓狂,不為別的,光要整理就頭疼。”

  “甭擔心,反正很多檔案早該整理歸檔了,趁這次機會一次搞定,省事又方便。”

  小陳露出百般不解的表情,“競琰,我懷疑你是不是剛剛被打昏了,還是被嚇傻了。”

  沒有多說,侯競琰托著有殘廢之虞的手,似笑非笑的坐上警車,往醫院去。
 
  深夜十一點,侯競琰左手捆著白紗布搭著警車回家,而侯父也正從滿目瘡痍的事務所回來,三人碰了面,小陳對侯父頷首致意便離去。

  不發一語的侯父率先按下門鈴,厚重的大門迅速的打開,來應門的是侯競語。

  “爸,你回來了。”往後一看,侯競語愣了半晌,“哥?”看著侯競琰被包的像白粽子的左手,他吃驚的瞪大眼。

  沒有多言,侯競琰仍是一臉溫文的笑容,尾隨著父親進屋。

  “手怎麼了?”侯競語問,不過沒人想回答他。

  “競琰,到書房來。”侯父威嚴的命令著。

  “好。”把唯一安好的公事包交給弟弟,他順從的跟著父親走進書房。

  侯競語原想跟進去窺聽些什麼的,不過老爸那雙威嚴的眼睛讓他退避三捨,摸摸鼻子趕緊去跟別恩渲說這第一手消息。

  書房�,父子倆面對面的端坐著。

  侯父沉吟許久後才打破沉默道:“競琰,你還是繼續在處理那孩子的官司對不對?”

  父親的眼睛像是可以穿破謊言的利刃,省了他多此一舉的謊話。侯競琰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倏地,侯父站起身,“我說過,叫你不要涉入這個官司,你才剛出社會,能有什麼能耐,你是有幾條命可以跟山青幫對抗!”他沉聲怒斥。

  “爸,小瑞那孩子是無辜的,大家都知道,如果沒有人幫他,難道……”

  “但是你的性命就要不保了——”侯父浮現青筋的手直指著他受傷的手,“今天事務所砸了事小,改天若是來個炸彈包裹呢?你死了不冤,但是其他在事務所工作的人呢?”

  侯競琰沒有立場反駁,但是他仍不願放棄,“可是爸,我不能放手,這個案子我已經接了,斷沒有放手的理由。”

  “競琰,你嫌上次被綁和今晚的教訓還不夠嗎?”侯父不能接受,向來和善體心的大兒子會如此固執、執著於一個案子,而那很有可能會斷送掉他年輕生命,難道他不知道他這做父親的寄望都在他身上嗎?

  “爸,什麼事我都可以聽從你的安排,但是這次不行,我不能坐視無辜的孩子成為代罪羔羊,更不能放縱那群人渣逍遙法外,裴老大他這個人連女兒都可以當作貢品送給對手,這樣的敗類能讓他繼續為非作歹嗎?”

  “那也不會是由你去跟他對抗。”又是一聲喝斥。

  “爸!”

  “推掉這個案子,不要再去出庭。”侯父斬釘截鐵的說。

  “不行,我辦不到。”侯競琰第一次對父親咆哮。

  頓時,書房內的溫度降至冰點,父子倆嚴肅沉重的對望,誰都有堅持的立場,誰都不願低頭。

  叩叩——

  “競語,我在跟你大哥說話。”連門都不開,侯父直接喊道。

  事情還沒有個定論之前,現在誰都不準進來。

  “爸爸,我是恩渲……”傳來個有點嬌弱的聲音。

  侯父這才緩下神色去開門,“怎麼了?時間晚了,怎麼不陪小君棠去睡覺。”

  她眼眶一紅,“爸,君棠那孩子一直哭哭鬧鬧的,吵著要大哥抱。”別恩渲佯裝束手無策的年輕媽媽樣。

  豎耳一聽,樓上果然有著孩子的哭聲,侯父這才信了她的話,轉頭對僵持的兒子說:“去瞧瞧君棠,這事情我們明天再說。”

  別恩渲拉著侯競琰的右手,緊張的離開書房,生怕露了餡兒,催促著他亦步亦趨的往樓梯走去,然而才踏上第一階,她已經忍不住大聲嘆氣緩和情緒。

  “怎麼了,恩渲?”

  別恩渲原是侯競語的朋友,遭遇到人生挫折時,侯家接納收留了她,全家都把她捧在手心上疼著,包括她未婚生下的女兒君棠,雖然她姓別,但是侯家早當她是一家人。

  鬼靈精的別恩渲偷偷往後一瞥,“上去再說。”

  樓梯口,侯競語正偷笑著,不用說,侯競琰也明白了大半。

  一定是他叫恩渲去解救自己的,搬出了年幼的君棠,侯父再怎麼生氣,也不會刁難。

  “小君棠呢?”

  “那只小豬早睡到十八層地獄去了。”別恩渲笑嘻嘻的說,“那聲音是她之前周歲的經典紀念專輯。”

  “恩渲……”侯競琰差點沒昏過去。

  也只有別恩渲這個異類媽媽會這樣說話,成天詛咒自己可愛的女兒,倒是剛剛那不知所措的柔弱樣,扮得真好。

  下一秒她又對侯競語板起臉孔,“都是競語出這餿主意,嚇死我了,要不是爸疼君棠,我看下一個倒楣的就會是我。”

  “又怪我。”侯競語早習慣被別恩渲欺壓了,“欸,哥,你怎麼了?別告訴我你今天去找人幹架。”那捆肉粽出現在大哥身上,真是……特別,不過更讓他感興趣的是,大哥也會打架!

  “你少 唆——”別恩渲一把扯住侯競語,“已經很晚了,你這笨蛋早點回去睡大頭覺,不要在這�打擾大哥休息,你這墮落的大學生成天在放假,大哥可沒有這福氣,因為他明天還得上班。”

  她死命的把侯競語給拖走,一到走廊上,像拋棄垃圾似的隨手一扔,回頭對侯競琰眨眨眼睛,快步的回房間去。

  侯競琰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對她這體貼的舉動感到窩心,露出一抹微笑。

  忽爾,一張年輕的臉竄過他腦海,如果張子希也跟恩渲現在一樣幸福,那麼她臉上的笑容是不是也會跟恩渲的一樣燦爛?

  放學了,這是一天當中張子希最自在的時候,可以悠閒的走回家,想像著痛苦的日子又過了一天,這也就意味著她離自己的夢想更靠近了。

  黃昏對她而言,是一種喜悅。

  下了公車,看著上一位乘客隨意扔在位子上的報紙,張子希邊看邊評論,一旁是同學陳璇。

  “阿璇,我實在是搞不懂這些喜歡跳樓的家夥耶!情變要跳樓,失業沒頭路也要跳樓,照這樣下去我張子希不就有跳不完的樓了?跳樓簡單,反正就這樣走上去又跳下來,可是也於事無補,變心的依舊變心,沒頭路依然沒頭路,死了還要賠上一筆喪葬費,這還不打緊,自殺地點的大樓居民還會從此心神不寧,真是禍延子孫。

  陳璇挑了挑眉,“子希大小姐,這時候並不適用禍延子孫這句成語吧?”

  “哎呀,沒關係啦,你懂就好。”

  陳璇早沒了爭辯的力氣,張子希總有她的一套說詞。

  “子希。”

  “嗯?”她專注的連頭都沒抬,顯然是被報上光怪陸離的社會新聞給吸引了。

  “你上星期去哪兒了,平白消失了好幾天?”

  “能去哪?還不是又被那個人渣抓去,想把我送給人家嘗鮮。”她輕松的說。

  陳璇吃驚的張大嘴巴,若不是跟張子希熟識多年,她會以為她是在說笑,可她明白這不是說笑,子希的家庭背景實在復雜得叫人咋舌。

  瞧她吃驚的樣子,張子希頂頂她的肩膀說:“閉上嘴巴行不行啊!蛀牙都讓我瞧見了。”

  陳璇這才連忙捂住嘴巴,幽幽的瞅了她一眼。

  “你沒事吧?”說真的,她還真有點擔心她。

  “你看過我哪次有事?”

  沒理睬陳璇,她又一頭栽入那光怪陸離的社會新聞,嘴巴不斷發出嘖嘖稱奇的聲響。

  突然,“天啊!”她驚呼。

  “怎麼了?又是誰跳樓了?”

  張子希沒有回答,瞪大眼睛專心的看著那則新聞,這反倒讓陳璇好奇的湊過腦袋,跟著追逐報紙上的文字。

  “是那個知名的律師事務所耶,一定是案子接太多,同行相嫉,所以找混混去搞破壞。”

  “你知道那個事務所在哪�?”

  “就是我們剛下車的那個公車站再前兩站出來轉角那棟商業大樓,上回我們去圖書館有經過啊!”

  倏地,張子希甩下報紙。她想見侯競琰,報紙上說他遭到攻擊,報上揣測各種出事原因,只有她知道,一定是她那人渣繼父又唆使他的小嘍羅幹下的蠢事。

  “子希,你怎麼了?”難得看到她這樣認真嚴肅的神情,陳璇有些納悶的問。

  “阿璇,你先回去,我還有事情。”

  說完,她轉身跑向公車站,任陳璇怎麼喚她,她都沒有回頭。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秒,她只想看到侯競琰安好的站在她面前,讓她可以戲謔他一番。

  跳上公車,她理不出自己的思緒,說不出為什麼,只知道她想要見到他,只想見到他。

  黃昏已經蛻變為黑夜,站在律師事務所外,張子希仰頭看去,剛剛卜通卜通的心現在卻猶豫著……

  躊躇了半天,她翻出小記事本,走進一旁的電話亭,忐忑不安的撥了電話。

  她不斷在心�說服自己,是他自己說可以打電話跟他聯絡的,要不然他會擔心,而她只是不希望他擔心,只是想順便問問他傷勢礙不礙事,有沒有喪命之虞,只是想單純的問侯而已。

  提起勇氣,手指在公用電話的按鍵上依序按出號碼,然後便是忐忑的等待。

  “喂,我是侯競琰。”低沉的嗓音透露著他溫文的性情。

  聽到他的聲音,張子希卻無端的緊張起來,喉嚨像是梗住什麼似的,發不出一丁點兒的聲音。

  “喂,請問是哪位?”侯競琰再次發聲。

  她這才緊張的應聲,“喂,我是……”這下她又擔心他該不會早忘了自己吧?

  “子希,是你嗎?”侯競琰試探的問。

  “嗯,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她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人在哪�?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他擔心她是不是又遭遇到什麼不平的對待,焦急的問。

  “沒有,我沒事,”捂著話筒,她小聲的說:“是我在報紙上看到事務所發生了意外,想問看看你是不是平安。”

  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麼,是他說可以打電話給他的,為什麼她會覺得不好意思呢?她真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怎麼了?聲音越說越小聲,是不是病了?”

  “閉上你的烏鴉嘴——”她嘴快的反擊。

  “呵呵,”他笑著,“這種聲音比較像你。”

  這個討厭鬼,還知道消遺她,待會一定讓他好看。她對著話筒在心�盤算著要算計他。

  “欸,你下來好不好?我只是想看看你沒事,這樣我才會放心。”

  “你在事務所樓下嗎?”換他覺得詫異了。

  “嗯,在對面的電話亭�。”她直覺抬起頭看對面事務所所在的大樓。

  “我馬上下去。”

  張子希掛上電話,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她的心雀躍的等侯他的出現。哼著小曲,在原處轉著身子,腳步輕盈得像要飛起來似的。 

  忽爾,有人一把扣住她的左手臂,她不疑有他,回過身,“你來……”

  話還來不及說完,她的嘴巴猛然被捂住,受到驚嚇的她這才看清楚來人不是侯競琰,是人渣繼父的手下,當下她揮動四肢努力的想甩開那人,巷子�卻駛出一輛車子,門一開她被強行拖上車去。

  她那雙驚惶、恐懼的眼睛,只來得及瞥見正從對街過來的侯競琰,還來不及發出呼救的聲音,更來不及好好的看他一眼,她再一次被綁架了。

  每一次她都是在絕望中求生存,每一次都在擔心自己是不是能夠全身而退,這一次也一樣,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終結這樣的惡夢……

  溫熱的眼淚,從她緊閉的雙眼沁出,那是對人生的一種絕望。
引言 使用道具
vivienjane
鄉紳 | 2009-4-18 03:37:40

本文最後由 vivienjane 於 2009-4-18 10:17 編輯

第四章

快步跑過街道,侯競琰直往電話亭這邊而來。

  看著空無一人的電話亭,他還以為張子希那丫頭是想捉弄他,在原處兜轉了幾圈,試圖找出她藏身的地方。

  “子希,出來吧,我找不到你躲在哪�。”他豎白旗投降總行了吧!

  四周一片沉靜,他又說了一次,“子希,你再不出來,我可要回事務所了。”

  就這樣,他在電話亭邊喊著,然而幾分鐘過去了,他開始不這樣樂觀了,推開電話亭的門,他瞧見了地上的小記事本。

  拾起翻閱,�頭寫著他的電話號碼,不作他想,這是張子希的東西,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確來過這�,也確實打過電話給他,可是才幾分鐘的時間,她卻不見了!

  難道她又遭遇什麼不測?

  當下他馬上撥了電話給小陳,“小陳,是我。”

  “競琰,有事嗎?”

  “你還記得上次跟我一同被軟禁的那個女孩吧?叫張子希的。”

  “嗯,怎麼了?”

  “我懷疑她被裴老大抓回去了。”

  “你說什麼?”小陳一愣,“你在哪�?我馬上過去。”

  “在事務所對面的電話亭。”

  掛上電話,侯競琰心中不免為張於希擔心起來,心就這樣無端的揪得發疼,緊抓著記事本,以為這樣就可以感受她的餘溫。

  吊詭的氛圍彌漫在這囚禁人的屋內,張子希打從昨晚被捆得像端午節粽子,扔進這空房間後,眼皮就不敢貿然闔上半晌,生怕一個不注意,她又要落入什麼陷阱�。

  不過,一想到沒能和侯競琰見到面,她失望的想哭。

  來到世間十七個年頭,她的人生坎坷得很,生父走了,媽媽帶著她和妹妹遇上了這人渣,反而將一家人推入了更黑暗的深淵。

  前些年媽媽也死了,她一個人對抗著山青幫這些大大小小的人渣,為了不讓他們有機會把歪主意打到年幼的妹妹身上,她拜托年老的婆婆照顧妹妹,不敢接近妹妹的生活,生怕妹妹的世界也會被臟污渲染。

  但是她明白,這只是短暫的,一但她被撂倒,下一個目標,就會是妹妹,而這也是她苦撐下去的信念,她要壯大自己的能力,好帶著妹妹重新生活。

  當她以為人生只能這樣時,侯競琰就像是她黑暗生活中的一盞燈,即便是初次碰面,他都能在危急的時候捨命救她,他那溫文的語氣、和善的笑容,深深的烙印在她心坎上……

  思念的當下,門突然被撞開,她的美夢暫歇。

  “大小姐,多多冒犯了。”來者一副猥瑣的嘴臉。

  “這次又是什麼新花樣?”盡管精神不佳,她仍是仰首強裝堅強,“你最好當心你的鼻梁不會又讓我敲斷。”

  小嘍羅趕緊的捂住鼻梁,“哪會有啥花樣?是老大說該是你下海賺錢的時候,才不枉費他養你多年。”

  “呸——”她狠狠的啐了那走狗一口,“他養我?!他拿啥養我?倒不如說是我母親幫他販毒養我,而代價是賠上命!你們這些狗雜碎——”

  小嘍羅聳聳肩,一點也不在意,“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你該打扮打扮了,要不晚上客人怎麼會點你的 呢?”說完,伸手像是拎小雞似的,輕而易舉的把她給拎出了房間。

  “你要做什麼?快放我下來——”她的雙腿在半空中掙扎亂踢。

  “小胖,把她的腳抓好,待會踢到我,我就讓你倒大楣。”

  “是,大哥。”小弟聞言趕緊上前制住她那在半空中翻飛的雙腳。

  “放開我!”張子希的聲音在這屋子�回響,卻是徒勞無功。

  難道這一次真的是走到絕境了?她再也無法掙脫這黑暗的囹圄?

  太殘忍了,當她遇上了如晨曦光明的侯競琰,她怎麼還能夠忍受黑暗的日子?

  不行,她要逃,這一次她更要逃得天高皇帝遠。

  她安靜下來,不再做困獸之鬥,她要冷靜的尋找可以逃出這黑暗的契機。

  小嘍羅以為她是認命了,露出得意的笑。在這�,沒有人可以不認命的,他就不相信這小丫頭會是例外。

  被扔進了另一個淩亂的房間,兩三個妖傃異常的女子蜂擁而上,“唷,這是誰啊?”

  將張子希推給那群女人,“欸,好好給她打扮打扮,該有啥規矩的,通通教她個明明白白,要不老大怪罪下來,你們幾個就慘了。”

  “這不是老大的女兒嗎?”女人之一喳呼嚷嚷。

  “什麼女兒?賠錢貨啦!”女人之二評斷論說。

  “不對,從今天開始,賠錢貨就要變成搖錢樹了。”女人之三自以為幽默,笑得花枝亂顫。

  “好了、好了,不管她是搖錢樹還是賠錢貨,總之今天要讓她乖乖去工作,小心一點,不要讓這丫頭給跑了,要不老大怪罪下來,你們這幾個女人就會吃不完兜著走。”

  “沒問題,包在我們身上,保證讓她今晚美美的跟所有客人見面,說不定馬上就會賺到好價碼也說不定,呵呵呵……”

  小嘍羅眼歪嘴斜的一睨眼,交代小弟,“你們兩個留在這看著門口。”然後大搖大擺的離開。

  門一關,這三個女人便開始忙和起來,活像是要使出渾身解數似的。

  張子希沒太多心思去論斷這些歡場女人的審美觀念,總之三票對一票,她是弱勢,還是想想該怎麼落跑才是正事。

  這次她想靠自己的力量逃跑,顯然是勝算不多,但如果有人幫忙呢?或許希望大些,但是該找誰?

  撥開額上散落的頭發,“姊姊,怎樣才能賺最多錢啊?”她故作天真卻又市儈的問。  

  “讓客人買酒喝啊!能開幾瓶就開幾瓶。”女人之一拿著吹風機努力的吹著她滑順的直發,那半屏山怎麼就是搞不好,反倒是弄得披頭散發。

  “拿小費才是重點,只要你把客人“按捺”得好,彎下腰讓他們把小費塞到胸口就對了。”女人之二努力的幫她撲著厚厚的粉。

  張子希冷不防的看見鏡子�的自己,天啊!現在她是日本藝妓嗎?臉白得跟鬼沒兩樣。

  “要不就叫客人包場,框你出去。”

  “框?”還相框、鏡框 ?

  “對,帶你出場就是框,這也是賺錢的好方法,當然價碼你們還可以私下談好,這樣才賺得多。”說完,三個女人咯咯亂笑成一片。

  一想到可以出去,可以離開這�,張子希知道這是她逃跑的一個機會。

  “那出場都去哪�?”

  “我的大小姐,總不會去河堤牽牽手散散步吧!”

  “不然要幹麼?”她追問。

  “當然是做那檔子事啊,來酒店框小姐就是那一回事嘛!呵呵……”女人們又開始笑個沒完。

  張子希無暇去對她們詭異的笑法評論,她只知道,今天晚上,她要找一個會框她出場的客人,而這家夥不能太難纏,這樣才不會阻礙她落跑的計畫。

  至於鏡子�那被打扮得跟女鬼沒兩樣的自己,她已經選擇不去多看一眼了。

  “姊姊,這�的客人會不會很難伺候?”她故作無辜樣。

  “客人喔……”女人沉吟半晌,“是還好啦,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沒有一個特定的樣子。”

  “那我會怕——”她垮著臉開始雞貓子鬼叫,“我不敢——”

  三個女人連忙互睨幾眼,“別聽她亂說,這�的客人很好擺平的,只要你乖乖的,他們不會刁難你的。”

  “對啊,要不等一會兒,我挑個簡單一點的客人給你,讓你先熟悉一下咱們酒店�的作業情況。”

  還作業情況 ,當她是工廠女工喔!  

  “你是老大的搖錢樹,說不定以後還要接管這些事業呢,你好好學習,以後咱們就靠你吃穿喔!呵呵呵……”又是一陣魔音傳腦的笑聲。

  “喔。”她勉強扯出一抹驚魂未定的笑。

  接管?她發誓會把它搞垮倒是真的。

  在屋子�跟這三個女人一來一往的哈拉,張子希心中明白,待會她所要執行的落跑大計可馬虎不得。

  今晚她無論如何一定要拐個軟腳豬頭,買她出場,這樣她才有辦法落跑,要不難道她真的要開始過這種倚門賣笑、送往迎來的生活嗎?休想,她還要考大學呢!

  侯競琰一整天都心神不寧,昨晚張子希疑似被綁後,他就為她的安危擔心到不知所措,生怕晚了一步,這丫頭會遭遇什麼非人的對待。

  小陳駕著警車正要回警局去,看看一旁心事重重的侯競琰,“別再胡思亂想了,警方已經長時間在注意裴老大了,現在就看看能不能從她繼父那�,打聽到些什麼風聲。”

  “一定是裴老大綁走她,想要救她就要快。”侯競琰直覺的說。

  一定是裴老大唆使手下將她帶走的,早在上一次交鋒,裴老大就口口聲聲說要將她抓去私娼寮。可恨,昨天他沒有早一步阻止。

  “這件事交給我們去打聽,你好好處理小瑞的官司就好。”分工合作才能事半功倍。

  就在此時,夜晚的巷弄中,一抹身影飛也似的撲上了引擎蓋,小陳心一驚,趕緊踩住煞車,怎奈那身軀還是順著車身滑了下去。

  “下去看看。”

  一下車,巷弄中幾名彪形大漢追了出來,一見到警車,其中一人大喊,“有條子!”幾名大漢隨即在巷弄中鳥獸散。

  侯競琰攬起滑落車旁的身軀定神一瞧,又驚又喜的對小陳說:“小陳,是子希!”

  “是她?”還真是山水有相逢啊!“你抱她上車,我們馬上去醫院。”

  警車上的鳴笛放聲作響,小陳握著方向盤飛快的往前駛去,生怕這丫頭被他這麼一撞,怕是要賠上半條命呢!

  “子希,你聽得到嗎?”侯競琰輕拍她的臉,“子希。”

  她渾身酒味,穿在身上的衣服裸露出大半肌膚引人遐想,肌膚都因醺然的酒意而泛著溫紅色澤,她時而蹙眉,時而喃喃自語。

  “這個殺千刀的裴老大,一定是他逼子希去陪人喝酒!他到底把她當作什麼了?”侯競琰生平第一次這樣的氣憤。

  “我不要再喝酒了,不要……”細瘦的臂膀揮呀揮的,嫌惡的表情說明她有多討厭喝酒。

  “子希,乖,不喝酒了。”他安撫著這個命苦的未成年少女,“子希,告訴我,你有沒有哪�被撞疼了?”

  她睜開迷蒙的眼睛,“我逃走了嗎?還是又要被你們抓回去了?”她難過的問,隨即雙眸迅速凝聚水氣,抽抽噎噎的啜泣起來。

  “不哭、不哭,看看我是誰,我沒要抓你回去,是要送你去醫院。”摸摸她的頭發,“我終於找到你了。”情不自禁的,他把她緊緊的攬在懷�,他的心總算踏實了許多。

  小陳錯愕的從後照鏡中,看著侯競琰像保母似的哄著那丫頭,要不是現在忙於駕駛,他真想回過頭去鼓掌讚賞一番。

  “小陳,專心開車。”侯競琰冷不防的對上他那玩味的眼神說了一句。

  聞言,小陳大氣不敢喘一聲,目不斜視的專心當司機。

  到了醫院,張子希渾身發軟根本無法行走,侯競琰攬腰側抱著她,活像是怕晚了,懷�的女孩就會缺手少胳膊似的。

  一番折騰人的檢查後,幸好撞擊並未造成什麼嚴重傷害,這一夜,張子希爛醉的睡在醫院,不用再去擔心自身安危,因為她的手握住了希望,那是一雙帶給她心安的大手。

  又要做筆錄,她張子希何德何能,短短的時間�就做了兩次筆錄!

  現在她腦袋還呈現宿醉症狀,超想把頭上的頭發拔光光,或許這樣她會舒服些。

  “張子希,該回答了。”警員捺著性子說。

  “啊——”她揪著頭發發出淒厲的叫聲。

  那拔尖的聲音駭得醫院大樓都禁不住要搖晃,面前的警員耳膜差點破裂。

  “子希。”侯競琰推開病房門,就看見這一大一小的兩個人不知在搞啥名堂,一個尖叫,一個猛堵耳朵。

  一看見是侯競琰,張子希跳下病床直奔他的胸懷,一把將他摟住。

  “侯競琰,你要救我啦!為什麼每次我都要做筆錄——”

  換上了醫院的病服,她還真嬌小,只是活動力有些旺盛。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是昨晚那哀淒爛醉的酒店女郎模樣。侯競琰的心情總算好一點。

  像個父親,他拍拍她的背,“怎麼,你又不乖乖做筆錄了?”

  “為什麼我老是要做筆錄?”挑高眉,她臉部線條有些微抽搐。

  “因為這是正常手續啊,所以你還是要乖乖配合好嗎?不要為難他們了。”

  “可是、可是……”她就是不喜歡嘛。

  侯競琰遞過開封的鮮奶,插上吸管及時堵住她喳呼沒完的嘴巴。

  瞪著無辜大眼,她扁著嘴巴吸啜著鮮奶,哀怨的樣子讓人憐惜。

  早上睜開眼睛一看見他,她感動得幾乎大哭,總算老天爺沒遺棄她,讓她順利逃出,也如願的看到最想見到的他。

  伸出一只手揪著他的衣袖,扯呀扯著,生怕在喝著鮮奶的當下,他又要消失不見。

  張子希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渴望見到他,甚至是極度的奢望著想永遠看著他,只要能瞧他一眼,倣佛這十七年來的悲慘歲月都可以馬上被遺忘,在瞬間煙消雲散。

  侯競琰溫柔的搓揉她的發,“喝完牛奶,乖乖的做筆錄,別為難這些警察叔叔好嗎?”

  “那你幫我。”她咬著吸管,帶點撒嬌的意味說。

  他用眼神默許了她的要求。

  幸好她沒事,要不然他會難過內疚一輩子的。

  雖然說他一個人的力量有限,不可能看見什麼不平之事就要插上一手,但是張子希,卻是他想忘也忘不了、想撒手也狠不下心的那一個。

  好不容易等她喝完牛奶,乖乖做完筆錄,負責的警員搖頭嘆氣的趕緊逃離這�,要不他真會讓這丫頭給逼瘋。

  問她家�情況,她的回答是:跟你一樣:問她為何在此,她說:因為警察開車只開大燈不開眼睛,所以她就被撞到了。

  這種話能當作是筆錄內容嗎?這丫頭嫌他這小警員不夠辛苦嗎?

  看著警員遠去的身影,張子希瞪著無辜的眼睛,在背後揮著她的手歡送他的離去,別過臉,她仰頭看著侯競琰。

  “怎麼了?”

  “侯競琰……”她只是輕喚他的名字,然後一只手緊緊的揪住他的衣袖不放。

  在經過這些波折後,她分外珍惜見到他的機會,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說不出個所以然,然而她就是想永遠不放手。

  但是,可以嗎?她可以緊緊的抓住他嗎?

  “在想什麼?”

  那雙眼睛已經瞅著他有十多分鐘了,可是卻不曾聽見她說了什麼。

  “告訴我,該怎麼辦?”她眼中泛著茫然的迷霧。

  侯競琰攬著她,輕聲說:“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相信我。”

  張子希仍是仰頭望著他,然後堅定的點點頭

  是的,這一次她選擇相信。

  整理了隨身的衣物,張子希拎著簡單的行囊,坐上了侯競琰的車。

  為了確保她的安全,這住了十年的棲身之處暫時不能再待了,趴在車窗上,她有些眷戀不捨卻又急於擺脫的神情,叫人不能準確的揣測出她的心思。

  侯競琰幫她找到新的住所,她現在一心一意的相信他,所以接受這樣的安排,當然也是因為心�有個自私的念頭,她想要依賴他。

  她偷偷愛上他了!

  望著他的眼神,她會不自覺的迷失自己;靠近他的身邊,她可以感受到一股心安的氣息,讓她無限的踏實;拉著他的衣袖,她的心會卜通卜通的迅速跳動,奢想著要依偎在他胸膛�。

  只是,這樣的愛意,她不敢說,生怕說出來,所有的美麗都將灰飛煙滅。

  “還有沒有漏了什麼東西?暫時你不能回到這�來了。”

  回望著他,張子希出奇的安靜。

  “怎麼了?”他印象中老愛喳呼不停的小丫頭,今天為什麼如此的安靜?他可以斷定沒人拔了她的舌頭,也沒人堵住她的嘴巴。

  “沒有,只是突然懷念起這狗窩。”收回自己貪婪的目光,她隨口胡謅。

  “這只是權宜之計,為了你的安全,也為了讓你可以安心求學念書,只好先另覓住所。”

  “嗯,我了解,謝謝你。”她低下頭又說:“至少在我幾乎要絕望的時候,還有你這盞燈,把我的人生照耀得還有機會看見搖晃的光影,”但她即頑皮的吐吐舌頭低喃著,“不過希望不是鬼影就是。”

  車子駛離了,她不知道這是暫時的離去還是永遠的別離,這個房子有太多可怕的回憶,卻也是唯一母親存在過的地方,忘與不忘、拋與不拋,都是兩難的心情。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楚這小丫頭嘴巴嘟嘟嚷嚷的在說些什麼。

  “沒,說你這樣不務正業,當心被事務所開除了。”

  為了她,他已經有好幾天沒去工作了吧?萬一耽擱了他什麼,她會內疚萬分的。

  “別這樣詛咒我,今天可是你的喬遷之喜,我要向你討些喜氣。”

  “好呀,幫我整理好屋子,我煮面請你大快朵頤一番。”

  “確定是可以吃的嗎?”

  “當然,別說是餛飩面、陽春面這種小兒科的面食,只要你說得出來,我張子希都會做,我的寒暑假可是都忙著拜師學藝呢!”

  沒錯,寒暑假就是她忙於打工賺取學費的時候,多少面攤的老板都是她的師父,要不是她志在念書求學,她早就揚名美食界。

  “好,姑且信了你,待會兒吃面就知道你是不是唬人的。”

  “放心,我不會讓你在面條�嗑到小蟑螂,也不會錯把螞蟻窩當成肉燥來使用的。”

  瞧她說的惡心巴拉,真吃得下去才真是有鬼呢!

  “多謝你高抬貴手,不過我想我還是先打個電話到醫院的腸胃科掛個號,這樣會安心些。”侯競琰回損她。

  “膽小鬼。”張子希微仰著她小巧的下顎,睥睨的掃了駕駛座上的他一眼,然而心中卻是暖呼呼的。

  有個人陪伴著站在同一陣線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好。

  她滿足的閉上雙眸,貪心的想要把這一切全都翔翔實實的留在心上,也許日後,她還可以倚賴這些美麗的回億過活,那麼就足夠了。

  等紅燈時,侯競琰側過臉安靜的看著她,不敢讓過多的言語打散了這樣的一幅美景。


第五章

侯競琰蹲在地上仔細的幫張子希組裝簡單的家具,她信守諾言的在廚房�,準備大展身手一番。

  脫下西裝領帶,他卷起衣袖忙碌的神態仍不減翩翩風採,瞧他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將書桌、書櫃組裝完畢,讓每每趁著煮水空檔出來視察的張子希心折不已。

  侯競琰抹去額上的汗水,然後將所有的家具放置好,滿意的拍拍褲子上的灰塵,一轉過身去,就迎上了她注目的眼神。

  “好啊,你在這兒監視著我的工作進度,卻忘了你自己的工作,別告訴我這一餐我要跟你一起餓肚子。”

  驀地,張子希臉上一陣燥熱,她急忙雙手掩面,“我只是在等水滾嘛……”身影迅速的沒入廚房。

  真糗,才看一下子,就被他抓包了!

  “喂,你到底煮了什麼?”他緊跟著走進來。

  “本姑娘正在煮毒藥準備毒死你。”她轉移目標往砧板上的青蔥切去,不忘回頭睨他,“哼,不看就不看,我只是看看你是真行還是唬人的,不想讓你把新買的家具組成了四不像,桌子變椅子,櫃子變桌子。”努努嘴,她仍是驕傲得緊呢!

  “大小姐,那請問現在驗收的結果你還滿意嗎?”侯競琰洗洗手,幫忙攪和著滾燙的湯。

  “差強人意嘍,得等我待會去試坐看看,不會倒塌崩壞的才算可以。”小手一揮,在拌面上灑下青翠的蔥花。

  “崩壞了也該怪你,因為是你的體重讓家具承受不住。”

  她別過臉不敢相信的看著他,這個貌似忠良的家夥,嘴巴竟然是如此之壞!

  好,敢損她,就等他吃飽喝足沒有殺傷力的時候,她再下手,這樣勝算一定更大。

  “你少在這兒礙眼,去幫我把碗筷擺好,等這湯再滾會兒就可以吃了。”張子希瞇著眼睛,指使他。

  看著新鮮冒煙的食物上桌,哇哇哇,真是香!侯競琰沒想到這個小丫頭還真是不賴呢!當真有兩把刷子。

  他以為這年頭的女孩都跟別恩渲一樣,蔥蒜不分,進到廚房像走入戰場,這個張子希真令人刮目相看。

  瞧他吃得津津有味,張子希的胸懷又漲滿幸福的感覺,若不是有個泯滅人性的繼父,她也不需要這樣孤軍奮鬥,她會有個簡單的家,有媽媽和妹妹陪伴,即便生活再怎麼辛苦,也絕對不會落得如今這樣的淒涼下場,連唯一的狗窩都回不去。

  “怎麼了?”侯競琰凝視著她。她突然安靜得叫人不習慣。

  她斂起愁容,扯出笑,“我在念巫婆的秘密咒語,待會你就知道咒語的厲害,看你還敢不敢嘲笑我的體重。”她擺擺頭,悠哉悠哉的喝著湯。

  大掌一把蓋住她的腦門,“小小年紀,怪力亂神的念頭還真多,書看太多了。”

  “關書啥事,還不是你們這些老人給教壞的。”自始至終,她都深信人性本善,若不是這些早到人世的家夥污染了後進,人性該是美好和善的。

  “賴我,我沒教你損人你都會,沒教你要心眼你也會,還敢賴我教壞你。”

  “可不是嗎?”她又習慣性的仰起下顎。

  侯競琰想也不想的捏捏她驕傲的下顎,說真的,她這模樣還真是嬌俏可愛,“等等,拿個東西給你。”

  他從公事包旁的提袋翻出一個盒子,遞到她面前。

  “這是什麼?”她擱下碗筷問。

  “送你的禮物。”

  她納悶不已,“好端端的幹麼送我禮物?”嘴巴嘀嘀咕咕著,但手卻沒閒著迅速拆開包裝,�頭是一支手機,她蹙起了眉端詳又端詳,“幹麼送我手機?我只是個學生,事業還沒做這麼大,所以用不著。”她推還到他面前。

  對她而言,既然是個學生就該有學生的樣子,上學讀書又不是在交際應酬,也不是炫耀身家背景,不需要手機這種東西來襯托自己跟別人不一樣,那太可笑了。

  “你先別急著還我,聽我把話說完再決定。給你手機當然是有必要性的,這�沒有電話,有事找我的時候總不能跑到外頭去打公共電話吧,這樣會暴露你的行蹤,也太危險了,我不希望上一次的意外又發生。”

  她沒得辯駁。

  “這陣子我會忙著處理小瑞的官司,也許不能天天過來看你,所以我覺得手機是必要的,我們要每天聯絡讓我知道你的情況,不管在哪�發生什麼事情,你也可以打電話求救。”他又露出他那具有殺傷力的迷人笑容,“基於上述的種種理由,你覺得這手機是不是有收下的必要性了?”

  “官司還要打多久?”她才不管這手機,她只在意他有多久不會出現。

  “照目前的情況看來,對我方很有利,也許在下兩次的出庭中,就會有新的判決出來,所以就這一兩個月吧!”他胸有成竹的說。

  眉一蹙,張子希撇下那嶄新的手機,突然一把抱住他,“你自己也好好保重,我會想你的。”她的聲音哽咽。

  他一愣,雙手僵在空中不知道該不該回抱這個脆弱的女孩,掙扎了半晌,他交錯的雙臂才緊緊的扣住這需要人憐惜的身軀。

  “要照顧好自己,小陳會幫忙看顧你的安全,每天晚上記得給我一通電話,告訴我你很安全,知道嗎?”侯競琰知道自己的心動搖了,對這年僅十七的豆蔻少女動搖了。

  離開他的懷抱,她仰著淌淚的小花臉,“嗯,我知道,我在這�會乖乖的,只要官司一結束,你要來看我喔!”

  “嗯,一定。”他點頭承諾。

  想要給這女孩一個擋風遮雨的地方,更想要給她一個可以倚靠的肩膀,誰也沒料想到他會對小丫頭動了心。

  張子希伸出手指,非要他孩子氣的勾拉手指,一切才當作算數。“一言為定,食言的人就會遭天譴。”

  這樣的舉動,讓侯競琰更覺得她真是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山青幫�,裴老大斜躺在長榻上抽著煙,狡詐的眼睛不時閃著光芒,沒有停歇的在想著算計的點子,四周圍繞的都是跟著他一起胡作非為的小嘍羅,個個自認為英雄似的可笑。

  門被推開,一名嘍羅上前說:“老大,大小姐不見了,也沒有回家。”

  裴老大放下口中吸啜的煙,封鎖許久的喉嚨突然像衝破障礙似的,發出喑 的話語,“人不會不見,除非是死了。”兇狠的目光落在嘍羅臉上。

  “是,老大,我們會再加派弟兄去尋找。”

  “那個賤丫頭不是應該在酒店�陪酒賺錢嗎?為什麼會不見?我不是交代過要好好盯緊她,你們全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

  “不是這樣的老大,大小姐她原本已經被我們安排到酒店工作了,她表現得很正常,當天還讓客人開了不少瓶酒,後來客人一高興還要框她出場,誰知道,她一被帶出場就……”

  “就怎樣?”他沉下聲問。

  “就被她逃了。”小嘍羅囁嚅的回答著。

  這個死丫頭還真不是普通難纏,而這些愚蠢的手下卻總是學不會看穿她的詭計,眼見販毒官司對他們越來越不利,現在又加上這丫頭的攪和,難道就沒有個腦子清醒一點的家夥,可以幫他好好處理事情?真是一群飯桶。

  “那不會把她追回來啊!”這種簡單的事情都不會處理,真是一群飯桶、飯桶……

  “有啊,我們馬上派兄弟去追了,可是遇到條子,大家就都閃了。”條子的出現讓他們就像耗子碰到貓一樣束手無策。

  “什麼?”又是條子,他今年流年不利嗎?三番兩次槓上條子,連逮個死丫頭還會遇上條子,老天爺存心跟他過意不去。

  “那現在呢?那丫頭一定會回家的,因為她沒地方去,有沒有派人去盯?”裴老大氣急敗壞的問。

  “有啊,已經盯了三天了,可是都不見小姐蹤影。”

  “不可能……”他靜默思付著,不信一個小丫頭能有幾番能耐跟他對抗。

  “老大,那現在怎麼辦?”小嘍羅畏畏縮縮的問。

  “什麼怎麼辦?你們這些蠢蛋還敢問我怎麼辦——”裴老大霍然起身,手中的長煙便往那個不知死活的笨蛋眉心搓去,當場熨燙出一個印記。

  “啊!老大……”小嘍羅不敢揮開那炙燙的煙頭,痛苦的哀求。

  “我警告你們,那丫頭不見也要盯,盯到她出現為止,我再告訴你們,不管如何一定要把那丫頭給我逮回來賺錢,要不然,到時候我就讓你們其中一個下海去賺。”

  “是,老大……”眉心的痛還讓他心有餘悸。

  說來他算幸運了,老大只把煙頭搓壓在他眉心,比起那些眼被燙傷、舌被灼傷的弟兄,他算幸運了。

  “下去,通通給我下去!”裴老大厭惡的一揮手。

  “是。”眾人恭敬一應,莫不迅速退去,誰也不想惹到這兇狠的老大,那只是跟自己的性命過不去而已。  

  人群倉皇散去的大廳安靜異常,裴老大瞇起眼,又不知道在思索什麼樣歹毒的念頭。

  最後一次的開庭,獲判無罪的小瑞被當庭釋放,不只有侯競琰,許多警員都高興的擁抱在一塊兒。

  將小瑞送回家中與母親、弟弟妹妹團聚,侯競琰高興的心情只想跟一個人分享,毫不猶豫的,他開著車子往張子希的住所急駛而去。

  為了不讓張子希的行蹤曝光,上下學小陳都秘密的護送著她,一方面可以避免被裴老大的手下盯上,另一方面則是讓侯競琰能專心準備小瑞的官司,因此,他已經有好一陣子不敢上門看她了,只能每晚在睡前打個電話問問她好下好。

  仲夏夜晚,臺北高達三十七度的高溫,不知道那個小房間會不會把她熱壞了?

  一思及此,他開懷而笑,倣佛那不耐暑氣的小臉,已經灰頭上臉的出現在面前似的。

  侯競琰上了樓梯,直往三樓奔去,按了門鈴才惱著,剛剛應該先去買些點心來的,也不知道她有沒有乖乖吃飯,雖然她老在電話�安撫他說一切都好,天曉得那丫頭是不是唬弄他的。

  “誰?”屋�頭的人戒慎恐懼的問。

  門外的他欣慰的笑了笑,她總算有點危機意識了。

  他清清喉嚨,“子希,是我。”

  不消半秒鐘的時間,兩扇門共四五道鎖在須臾間被開啟,露出了那張許久未見的小臉。

  她雖然看來欣喜萬分,他仍從她臉上瞧出疲累,“你在睡了?”

  “念書念得挺無趣的,周公找我去下盤棋,我這後生晚輩也不好推辭,所以就去了。”她說的極無辜。

  “餓不餓?我帶你出去吃點東西。”

  “嗯。”毫不遲疑的允諾,她隨即扯出一抹燦爛的笑。

  進屋去拿了件薄外套跟鑰匙,張子希王動挽著侯競琰的手臂,興高採烈的出門。

  等了好久,就巴望著他能出現在她面前,雖然每天晚上他們都會互通電話,但是她卻覺得不夠,因為她想要見他。

  別指責她貪心,她只是想看看他說話的溫雅神態,還有他調侃人時忍俊的笑容,更希望能拉拉他的手,感受他的存在。

  “想吃清粥小菜還是永和豆漿?”侯競琰邊開著車邊問。

  “永和豆漿!”天氣熱,她現在最想喝上一杯冰涼的豆漿,況且明天又不是初一十五,不需要吃素,所以清粥小菜就免了。

  打從說要出門吃東西,她的笑容就沒有止歇過,眼睛更像是兩道彎月,“你心情很好,為什麼?”他想要分享她的喜悅。

  “秘密……”她低低切切的笑著。

  她當然是高興他來了,要不她一個人悶在屋子�能高興啥?搬到這�後,連陳璇她都不敢說,更遑論有人上門陪她談天說地了,好不容易盼到他來,她能不高興嗎?

  但是女孩子的矜持讓她不好意思說,這麼早就讓他知道她敗倒在他西裝褲下,那以後他不就跩個二五八萬!

  雖然她沒交過男朋友,但是多多少少從同學嘴�聽到一些馴男秘技,都說別讓男朋友太得意的,要不哪天會爬上頭頂撒野,管都管不住。

  “不行、不行,還是保密吧!”她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在嘴邊叨絮著。

  趁著等紅燈的空檔,侯競琰瞧見她眼睛眨呀眨的,嘴巴還念念有詞,不知道在算計些什麼,不過她那樣子還真是可愛,像個愛叨念的小老太婆。

  才停了車,她便像個頑皮的孩子似的,飛快的跑向店門口,然後旋身站在階梯上對他猛招手。

  多筒單的快樂,他一直就是希望過這樣的日子,帶著喜歡的人輕松的過日子,即使是粗茶淡飯,都是一種快樂,只是他還沒對這小丫頭告白,因為擔心會嚇跑了她。

  來到店�角落的位子,兩人面對面的坐著,他問:“吃什麼?”

  “冰豆漿!”她高興的喊著,眼睛一瞄,她又念著�上標示的人氣商品。

  “還是不跟我說讓你高興的原因嗎?”

  “你呢,今天為什麼有空來?官司處理好了嗎?”末一句,她還刻意壓低語調。

  侯競琰不打算回答,只是一逕的笑,半晌都沒反應。

  而他這舉動惹來張子希的抗議,“幹麼光笑,你是白天讓太陽曬瘋了,還是今天晚上吃錯藥了?”

  溫度高達三十七度的臺北,相信很多人都被烤得發昏吧!瞧她面前這家夥不就是這樣,光是會笑,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被點了笑穴呢!

  不經意瞥見外頭的圓月,他信口胡謅,“月圓了,所以想笑不行嗎?”

  這丫頭也是霸道,她笑可以,別人笑就有事,標準的只準州宮放火,不準百姓點燈的家夥。

  “不行。”原本還漾著笑的臉龐,板了起來,“快說。”

  “哎呀,原本我以為我邀請的是一位可愛的小姑娘,誰知道晚上眼睛沒仔細瞧清楚,原來我是請到個晚娘啦!”侯競琰邊說邊笑,舉箸夾起一顆餃子,討好的湊到她嘴邊。

  她別過臉去,不願接受他的喂食,“這要怪你,誰叫你找人不睜開眼睛只顧摸門鈐,而且你這家夥也真是可惡,非得把脾氣溫柔的小姑娘逼成了晚娘,我只能說你自作虐不可活。”

  “說來說去又賴到我這兒來了?”

  “可不是嗎!”她拿起碟子跟竹筷,把他箸子上的餃於夾進碟子,這才吃了起來。

  “真的跟我鬧脾氣了?”瞧她氣呼呼的模樣,若不是大庭廣眾之下,他還真想探手揉捏那張小臉蛋。

  這算什麼?是另類的撒嬌嗎?那麼他感受到了,他咧開了嘴,笑得更是開心。

  塞進了最後一口荷包蛋,她對他的笑容連聲抗議,“笑什麼?沒瞧見晚娘的心情不佳嗎?!”

  這男人真可惡,問他啥就光會笑,嘴巴緊得跟蚌殼似的。

  瞧她唇邊還染著蛋黃的濃稠,侯競琰抽起面紙幫她擦拭,“公平些,我說你也說,這樣豈不皆大歡喜?”

  “那你先說。”張子希先發制人。

  他低頭沉吟了一下,“小瑞的官司……”他故意吊人胃口。

  “怎麼了?”見他遲疑不語,她緊張的問。

  一整晚就看他反常的笑,她生怕他是因為輸了官司而強顏歡笑,那她該怎麼安慰他才好?

  “欸,輸了你也不要難過,因為你真的盡心盡力了啊!”她擔心的說,不自覺流露出泫然欲泣的悲憫。

  “子希,官司……我贏了!”他傾身揪住她擱在桌上的手,宣布他的快樂。

  張子希有半晌的恍惚。

  贏了,他打贏官司了,不是輸……

  “你真的打敗那個大魔頭了!”她反握著他的手,激動得幾乎要翻了兩人面前的桌子,“難怪你一直笑,天啊!你成功了。”

  雖然這官司跟她並無直接關係,卻間接的促使他們認識了彼此,而且在張子希心中,侯競琰打贏了這場官司,也似乎就意味著她脫離裴老大控制的希望。

  他就像是她的一個指標啊!  

  瞧她笑得都要淌出淚來了,侯競琰習慣性的搓揉她的發,安撫她激動的情緒,“瞧你,比小瑞還樂的。”

  她隨手拭了拭溼潤的眼眶,“當然快樂啊,這樣令人振奮的事情任誰聽到都會跟我一樣振奮的,你也不想想,光為了這官司,你還被那人渣抓去軟禁呢,警察浪費了多少顆子彈,還有你的手,要不是端午節早過了,大家還以為那是誰家包失敗的粽子掛在手上呢!為了這些族繁不及備載的事情,你說這官司的勝利值不值得高興?”

  “等等,我有告訴你我手受傷嗎?”

  “小陳警官有跟我說過,而且那天我在電話亭等你時,我看見你左手的確被包扎得很醜。”

  那天如果再早個幾步,她就不會被擄走了,幸好沒發生嚴重意外,要不他真會內疚自責一輩子。

  “幸好你機伶,要不後果真不堪設想。”他將碟子推到她面前,催促她快吃。

  “我當然機伶,大家都這樣說,女人雖然氣力不如男人,但是我敢保證,女人的腦子絕對比男人好上百倍。”

  “好,現在可以告訴我讓你高興的原因嗎?”

  張子希沒有開口,只是面對著侯競琰豎起了桌上的不�鋼餐盤。

  “什麼?別告訴我這不�鋼餐盤就是你高興的原因。”

  “你瞧見啥了?”

  “我自己。”據實以答,他從光潔的盤面中的確只看見自己。

  “好了,我吃飽了。”她拍拍肚子,就這樣站起身。

  “子希,你還沒說清楚。”

  她賞了他一記白眼,“我說的再清楚不過了。”輔助的再敲敲餐盤的表面。

  想了些許時間,直到付了錢注視著她的背影,侯競琰才會意的快步追上她,牽住她的手,兩人相視而笑。

  “呆子。”張子希嗔罵道。


第六章

男人本來就是呆子,如果說女人心是海底針,那麼男人的神經可能就像海底電纜,粗得不像話!

  走出店門的同時,張子希不慎撞到正巧要入店光顧的一個人。

  “對不起。”輕聲拋下這句話,她不疑有他的離去,然而這人卻別過臉來,注意到了他們兩人的存在。

  沉浸在喜悅中,她連錯身而過的人都沒注意到,當兩人坐上了車,先前錯身的人衝了過來高喊,阻斷了今日的快樂。

  “小姐,是大小姐,攔住他們,別讓他們逃走了,老大說要把她抓回去的。”

  眼見四五個人著了魔似的住車子這邊奔跑而來,張子希緊張得全身冰冷,“快走,是山青幫的人。”

  侯競琰二話不說,連忙將車掉頭離去,油門瞬間踩到極限。

  追趕的人也搭上車子,就這樣,三輛房車在馬路上追逐叫囂起來。

  前一秒還是悠閒的畫面,下一秒,就變成了亡命天涯的追逐。

  “怎麼辦?”彼此的車速已經快得讓張子希不敢置信,她像逃獄的受刑人亡命的逃竄在臺北的街道上,生死末卜。

  侯競琰抿著唇,死踩著油門不敢松懈,突然黑夜中發出槍響,尾隨的車輛�有人開槍示威,侯競琰喝喊著,“快把椅子拉平躺下,對方有槍,快——”

  張子希咬牙忍住驚慌,拉起扳扭放平椅座,但是她更擔心侯競琰的安全。

  “侯競琰……”

  “別說話,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

  “嗯。”

  “怕的話就唱歌,我沒聽過你唱歌,為了不讓我睡著,你唱歌給我聽。”他說的輕松。

  “這時候我哪唱得出什麼歌?”唱歌她是一點天分也沒有,她連上音樂課都懶得開口了,在這種生死交關的時刻,她的喉嚨像被人掐住似的,能說話已經算不錯啦!

  “那就閉上眼睛,想像自己在遊樂園。”

  “思。”她慌亂的點頭。

  這個想像法果然還比較貼近事實,她可以接受。閉上眼睛,車子引擎的聲響如雷貫耳,坐在車內,她可以感受到車外蕭颯的風速。

  她閉上眼睛,思緒顯得清晰,往事浮光掠影的跳躍,像電影畫面的剪輯,雖然都只出現幾秒鐘,但是每一個畫面她都瞧得清楚萬分,不由得一陣心酸盈滿了胸懷。

  忍住淚水,眉間聚攏,張子希內心的掙扎就像現在的奔逃一樣無助。希望!誰來給她一點希望啊!會是侯競琰嗎?可以嗎……

  不知道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多久,她只感覺車身在高速的情況下轉彎、飛馳,不時還有槍聲響起,侯競琰仍然沒有將車速放緩。

  這一次他倆能不能全身而退,她不知道,只是令人難過的是,原來她可以擁有的快樂這樣的短暫,像曇花一現。

  忽地,傳來玻璃被貫穿的聲音,侯競琰悶哼一聲,她驚慌的睜開眼睛坐起身。

  “不要起來——”他制止她。

  “侯競琰,你怎麼了?”看著他皺眉的模樣,她揣測著,驚慌惶恐的問他。

  “沒事,把眼睛閉上。”侯競琰霸道的說。

  那雙老愛搓揉她頭發的溫柔大手,現在正抓著象徵兩人生命希望的方向盤,糾結浮現的青筋,看得出他有多盡力,張子希的內心有著說不出的情緒在劇烈波動。

  車子甩開了來者的追逐,往深夜的淡水駛去,直到耳邊蕭颯的聲響放緩,她這才確定他們已經遠離剛才的風暴。

  “競琰……”

  “沒事了。”他安撫道。

  車子開上了淡金公路,在黑夜中上了陽明山,終於在一處空地停下車。

  侯競琰率先打開車門,繞過車頭走來,“出來透透氣吧!”

  她依言下車,趕緊探問:“你沒事吧?”

  黑暗中,她可以看見他發亮的眸光,卻無法判斷他是否安好。

  “沒事。”

  張子希想也下想,撲進他懷中,將他緊緊的摟抱著,卻不經意碰觸到他左肩上的溼濡。

  “侯競琰,你的肩膀?”她退出他的懷抱,用惶恐的眼神看著他那黑暗中的身影。

  藉著車燈,她終於看見他左肩上的一片赭紅,她難過的哭了出聲,“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讓你受傷了,你不能死,你千萬不能死……”

  “子希,別哭,只是子彈擦過左肩,要不我怎麼有辦法支撐那麼久?”

  “別再說了,我們趕快下山去醫院,不能讓你發生意外,不行……”好難過,她多希望這傷是落在自己身上。

  “別哭,打個電話給小陳,讓他到醫院跟我們碰頭。”

  “嗯……”按著手機的按鍵,張子希的手抖得劇烈,如果是她受了傷,她的心�會好過一些,但侯競琰受傷,她好捨不得……

  淩晨五點半,擔心的手橫亙在他腰上,侯競琰睜開眸子看著那手的主人,清秀的眉宇染上憂愁,這是他所不捨的。

  昨天光為了床位的事情,他倆爭執了半天,她要他睡在唯一的床上,最後他說一人一半,才免去爭執。

  這還不夠,這個小女人非得看著他安然的躺在床上入睡了,才願意蜷縮著身子,戒慎的瞇上眼睛休息,他是傷者沒錯,但她也太小題大作了點。不過,只要她高興心安就好。

  他的起身連帶的擾醒了身旁的人,“肩膀還疼嗎?”張子希睜著迷蒙的眼睛問。

  “不疼了。”她雖然時而潑辣機伶得令人吃驚,但是真實的她,卻是一個極需要被保護的小女孩,瞧,那雙像無辜小鹿的眼睛,多令人憐惜。

  “子希,幫我把襯衫拿來好嗎?”

  “嗯。”她下床為他取來半幹的襯衫,“衣服還沒全幹,而且上頭的血漬洗得不是很幹凈……”

  “沒關係,我回家換下就好。”

  “你這麼早要回去了嗎?我幫你叫計程車。”她說完便要離去。

  侯競琰一把扯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子希,你別下樓去,過來幫我把衣服穿好,我可以自己開車回去。”

  他得把車開回車庫�藏匿,因為他擔心裴老大的嘍羅已經記下車牌,若是他把車子停在這�讓他們發現了什麼,她又會陷入危險之中。

  “可是你的傷……”張子希小心翼翼的幫他套上襯衫,然後蹲跪在他身前,逐一的為他扣上衣扣。

  如果可以,她想留在他身邊安靜的照顧他,如果可以,她希望他們是在單純的情況下遇到彼此,而不是牽扯到這麼復雜的黑道、販毒、官司……

  她只是一個對愛情憧憬的十七歲少女,捨不得見到自己喜歡的人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不礙事的。”他低頭凝望著她憂鬱的神情,不喜歡見她如此沉重。

  他喜歡看她張牙舞爪的模樣,這會讓他感受她的生氣,這樣的憂鬱太沉重,不適合十七歲花樣年華的她,也太讓他不捨了。

  察覺他注目的眼神,張子希仰頭看進他那漆黑的眸子,“怎麼了?”

  侯競琰不發一語,右手托住她的後頸,隨之而來的是他帶著掠奪的吻。

  他吻得很深,巴不得這一秒就將彼此融合在一起,如果可以,他會馬上帶著她遠走高飛,讓她遠離那人渣繼父的惡夢,還給她一個生氣盎然的張子希。

  這突如其來親昵的吻,讓她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生澀中還帶點嬌羞,一手搭在他的右肩上,一手捏著小拳頭,抵在他胸口。

  分開後,兩人都有著眷戀的情緒作祟,額碰額,鼻尖相抵,那紊亂的氣息還在交流著。

  忽地,她回過神來,瞅著他抗議說:“你幹麼吻我?”

  沒有回答,他用指腹撫過她那略腫的唇瓣。

  張子希一把揪住他那撩撥的手,“你別這樣子,說,你幹麼突然吻我?兩個沒刷牙洗臉的家夥吻在一塊兒,很惡心耶。”她噘著嘴抗議。

  他仍是不吭聲,逕自扣好衣扣,“我先回去了,沒事不要出門,知道嗎?”

  侯競琰拿著昨晚帶來的公事包,準備離去。

  “喂,侯競琰,你幹麼不回答我——”她追到了門邊。

  他停下腳步微側過臉說:“我喜歡你。”

  “你這混蛋,喜歡人家就亂親一通,那如果你說愛我不就……”她原先還振振有詞,突然就讓自己的說詞給愣著了,捂著嘴巴,兩頰瞬間發燙。

  他瞧她這模樣,興起了捉弄她的念頭,回她說:“沒錯,就如你所想的那樣,我的確會那麼做。”

  “你——”她沒料到他會這麼說,一時間,向來伶俐的嘴巴也失靈了。

  “我真的要走了,快把門關好。”踩下了兩個階梯,他又回過頭,“子希,你……”

  “什麼事?”她扁著嘴巴問。  

  “你考慮一下,跟我交往好嗎?”

  交往?他對她提出交往的要求……

  張子希簡直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喔,這一切實在太……青天霹靂了!

  侯競琰走下階梯,慶幸自己終於說出口了。

  半晌,倚在門邊發愣的她像是回過神似的,一路追趕著他的背影下樓。

  終於在二樓的轉角處,她從身後撲摟住他的腰,不敢置信的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真怕這是幻聽,原來老天爺還是眷顧她的,知道她喜歡侯競琰,賜給了她這樣的好運。

  侯競琰握住那交錯在他腰際的手,“是真的。”他旋過身面對著她。

  “我……我也喜歡你,侯競琰。”

  一大早就發現了快樂,張子希情緒激動得想要狂喜吶喊,只是,她全然忘記,剛剛急著奪門而出,忘記帶鑰匙的她把自己鎖在門外啦!

  叩叩——

  “進來。”侯競琰正從浴室走出來。

  來人是侯母,這是他成年後,她第一次走入大兒子的房間。

  “媽,這麼早找我有事?”

  “競琰,你昨晚為什麼沒有回家?”

  這孩子向來不讓人操心,也不像競語、恩渲這兩個孩子貪玩放縱,可是昨晚卻是他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徹夜未歸。

  侯競琰梳整了頭發,然後在母親身邊坐下,“讓你擔心了,我以為你早睡了,不會發現。”

  母親的生活向來早睡早起,而他因為工作的關係常常深夜才返家,所以他粗心的以為母親不會注意到他徹夜未歸的事情。

  “競琰,你實在太低估為人父母的心了,因為工作你習慣晚歸,我可是每晚都得聽見你開門的聲音才能睡得安心。”她打了兒子大腿一掌。

  “對不起,害你昨晚沒睡好,我瞧瞧,看看媽是不是有黑眼圈了,那我得趕在百貨公司開門前去等著,搶先買一瓶眼霜來補救媽的眼睛。”他調侃著母親。

  “你這孩子,沒個正經。”侯母雖然表面上責備,但是私底下是高興的,他這大兒子好久沒這樣跟她說笑了,她都要埋怨起工作霸佔了她的兒子。

  “媽,吃早餐沒?我陪你去吃。”

  “等等,陳嫂還在準備,我還沒跟你說完話呢!”

  “媽要跟我說什麼?”他一邊說話,一邊起身收拾著桌上四散淩亂的文件。

  “你昨天去哪兒了?”

  沒預料到母親會追問這問題,他停住手邊的動作,然後才佯裝無事的繼續收拾著,“去朋友家。”

  “是哪個朋友?媽認識嗎?”

  “好像不認識吧,我不常跟她碰面,她也沒來過我們家。”他說的句句實話,但又帶著模稜兩可的意思,端看聽話者如何解讀。

  “什麼事情讓你們聊通宵還忘了回家?”

  怪了,媽今天是怎麼了?追問得這麼仔細。

  “媽,你今天是怎麼了?什麼事情讓你如此不安?”

  “沒啊,我來關心一下我的大兒子,這樣也不行嗎?”侯母起身拍拍侯競琰的左肩。

  “呃……”他悶哼一聲。

  母親突如其來的拍肩,正巧打在他受傷的肩上,因為沒有心理準備,未能及時忍住痛。

  “怎麼了?你肩膀怎麼了?”侯母臉色大變,趕緊上前查看。

  “沒事。”推拒了母親的查看,他懊惱自己的疏忽。

  “還說沒事,要不怎麼會一碰就疼成這樣!”侯母急切的模樣,擺明今天若不說個合理的解釋,她是斷然不會罷休的。

  “媽,我真的沒事,只是昨晚克難的睡在朋友家的沙發上,肩膀有點酸疼而已。”他撒謊,因為真相一定會讓母親擔心受怕。

  “競琰,我聽你爸爸說,你最近接了一個很棘手的案子,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發生意外了?”侯母問。

  她雖然是讓丈夫安養在家�的貴婦,但也不代表她就真的與社會脫節,對於利害關係沒有概念,相對的,她比誰都還要清楚。

  “不是這樣的。”他耐心的說。

  “要不事務所怎麼會被人找麻煩?你這陣子出的意外足夠嚇死我一身的細胞了,比當初競語不學好還讓我頭疼,你說,肩膀為什麼會受傷?”

  原以為最讓她放心的大兒子,才是最讓她提心吊膽的,因為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顧他父親的勸告擅自接了個棘手的官司,不是被擄就是受傷,這叫她這個當媽的怎麼有辦法再相信他?

  “媽,對不起,我真的沒事,我真的只是昨晚沒睡好,況且這個案子已經結束了,所以你不需要擔心。”侯競琰不知道母親為何頻頻追問,不過他還是耐心的安撫。

  “真的?”

  “真的,我發誓,法院已經作出判決。”

  “結果呢?勝訴還是敗訴?”

  “媽你說呢?”他賴皮的笑著。

  “贏了就下來吃早餐,輸了就禁足。”侯母這才放寬心的說。

  “是,馬上下去吃早餐。”

  “肩膀如果酸疼就貼個撤隆巴斯,動作快一點,我下樓等你吃早餐。”

  “嗯,我馬上下去。”

  母親一出房門,侯競琰這才松了一口氣,不過才一轉身,他的房門就二度被打開。

  別過臉去,只瞧見別恩渲的腦袋就探在門邊,眼睛眨呀眨的。

  “恩渲,什麼事?”

  這比張子希年長四歲的小女人孩子氣的咧嘴笑,然後大搖大擺的走進他房�,隨即又像偷兒似的躡手躡腳關上門。

  “恩渲,你這是在做什麼?”瞧她這模樣真是讓人哭笑不得,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孩子的母親。

  “哥,媽跟你說了什麼?”她一副就是來打探的樣子。

  “你說呢?”捻起兩只手指,侯競琰彈了她的額頭一記。

  她埋怨的拍拍發紅的額頭。“大哥,你今天真不體貼。”

  “這時間應該是你賴床的時候,這麼早來找我有事嗎?”

  “說啥嘛,我哪是愛賴床的人?又不是小君棠那個蠢娃兒。”她推呀推的,就把這罪名推給年僅四歲的女兒。

  侯競琰沒理睬她,逕自收拾好公事包才又開口,“憋這麼久不難過嗎?”

  “啥?”她執意裝傻。

  “還啥?你來找我不就是有問題想問,憋久了你內心會不舒坦不是嗎?”他早習慣了她快人快語的習性。

  “呵呵,大哥你真幽默,我能有啥了不得的事情要問你,呵呵。”話才說完不過兩秒鐘,別恩渲的腦袋已經湊到他身後,“你肩膀上的傷是怎麼了?”

  侯競琰旋身面對著她,“我肩膀有什麼傷?”

  “我正要問你啊!”她瞇起眸子,賊兮兮的說:“哥,別想唬弄我,那個女孩子是誰?”

  他一驚,“你說什麼?”他斂去了嘻笑。

  她愣了一下,正襟危坐的說:“昨天晚上我去醫院看個同學,我見到你跟那個女孩子了,當然包括你受傷的肩膀。”

  要不是同學在身邊,差一點她就要衝上去問個分明了,她很難想像,向來溫文有禮的大哥為什麼會惹上麻煩受了傷,還有他身旁那個女孩子是誰?

  “瞞了一堆人,卻忘了你這只漏網之魚。”

  “什麼漏網之魚!”她抗議的嚷著。

  “噓——”侯競琰及時捂住她的唇,止了她的驚嚷,“別嚷得這麼大聲,要不爸媽都聽見了。”

  她縮縮脖子,吐著粉舌,“喔。”不忘用手扯著他的衣擺,“大哥,你還沒跟我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還有那個女孩是誰?是你的小女朋友嗎?叫啥名字?”

  女人最愛知道秘密,尤其這秘密是屬於競琰大哥,再怎麼樣她都不會忘了詢問詳細。

  魯不過別恩渲的百般糾纏,侯競琰只好巨細靡遺的說出他和張子希的一切,當然還包括昨晚的危急情形。

  “哥,為什麼不接她回家住?”

  “不行,家�還有這麼多人,接她回來只是放大我們這個目標,便宜了山青的人。” 

  “可是她一個人……”她多想認識那讓大哥傾心的小女孩。

  “不用擔心,她一個人也會活得好好的,她就是有這樣的生命韌性,我相信她。”他說的真切懇摯。

  “女人的堅強的確是出乎人意料的。”

  “沒錯,你也是這樣的人,所以看著子希,我也會連帶的想起你。”他疼惜的摸摸她的頭。

  “哥,你高抬貴手吧,我都二十幾歲了,你還老當我是君棠那奶娃這樣寵。”她護著自己的頭,不讓侯競琰再這樣拍她腦袋。

  兩人心無旁騖的說著,卻忽略了隔�有耳,門外那深邃銳利的眼眸發出擔憂的光芒,在探知一切訊息後,那眸光的主人從容的離去。

  “別跟媽說,她會擔心。”

  “請我吃大餐,堵我嘴巴。”別恩渲威脅著。

  “你這壞妹妹,我白疼你了。”

  “就這樣說定嘍!”她高興的離開。

  被當冤大頭的侯競琰只能搖頭興嘆,無奈的笑著。
引言 使用道具
vivienjane
鄉紳 | 2009-4-18 10:17:47

第七章

張子希低調的來到事務所,打算給侯競琰一個驚喜。放暑假了,而她低調的連結業式都缺席了。

  發生那晚的意外後,侯競琰為確保她的安全,行蹤更是神秘了,能來她住處的日子不多,當通過電話的言語都不足以彌補彼此心中那份期待,短暫的見面是他們所渴求的。

  “只要跟他碰了面,我就會乖乖回去。”張子希在心�告訴自己,她怎麼也沒料想到愛情來得這麼快、這麼濃烈。

  剛剛她冒充客戶打電話到事務所去,總機說他出去吃午餐了,是以她在騎樓下乖乖的等,只要他一回來,她就可以馬上看見他。

  臺灣的暑氣驚人,她撥開汗溼的頭發,盡管臉頰都已熱得通紅,她還是不願離去。

  就在她又渴又熱的,像條小狗吐著舌頭散熱氣時,有輛計程車在事務所大樓前停下,侯競琰從計程車�定下來。

  他回來了,張子希正要衝上前去嚇他一番時,孰料,車�坐的不只他一人,還有一位打扮入時的漂亮小姐緊接著下車,先下車的侯競琰還體貼的撐起洋傘,生深怕這驕陽曬昏了美女。

  腦門轟的一聲,張子希及時止住了腳步不敢上前去。

  “天啊,吃得好飽。”別恩渲滿足的拍著腹部,露出花般的美麗笑靨。

  “不是說你挺能吃的,這樣就投降了?”侯競琰調侃她。

  “天氣熱得讓人胃口不佳。”佳人抱怨著。

  “要上去坐坐嗎?”

  “好啊,上去吹吹冷氣再回家也好。”

  只見侯競琰寵溺的拍拍她的肩,用洋傘小心的為她遮去烈日,兩人說說笑笑轉身走進大樓。

  看著這一幕,張子希老半天說不出話來,連喚他的勇氣都沒有。

  也不知道是因為天氣熱,還是怎麼的,她的眼眶突然就發燙起來。

  她是誰?是他的客戶還是女朋友?

  一連串的問題在她的腦子�蹦蹦跳跳的,幾乎要爆炸了。

  為什麼她的幸福總是匆匆溜走?她噙著淚水,像洩了氣的皮球,傷心的在臺北街道漫無目的的走。

  剛剛意外目睹的那一幕,不停歇的重復出現,像籐蔓似的纏繞住她?讓她心頭緊窒得幾乎要休克。

  不知道走了多久多遠,只感覺全身像是要虛脫似的,雙腳酸腫的程度前所未有,可是哀憐的情緒卻依然強烈,她愛侯競琰,沒有徵兆的就這樣愛上了,如果可以,她會警告自己不要陷入的。

  天氣也發悶起來,濃密的烏雲聚攏,她忍不住嘲笑起自己,“多像我的人生,瞬息萬變的,不知道下一秒會是福還是禍。”

  話才一落,雷雨就這樣驟然落下,一時間,只見路上行人紛紛倉皇走避,騎樓頓時擁擠不堪,張子希卻連挪移腳步躲雨都放棄,索性在大雷雨中淋個暢快,至少洗去滿心的陰霾情緒。

  坐在人工花臺上,她在雨中靜默的注視著腳尖,她也下喜歡這樣疑神疑鬼的自己,但是就是忍不住吃起那漂亮女子的醋,她知道侯競琰對她極好,可是她總怕那只是同情。

  是不是陷入愛情中的女孩都會這樣多疑?真是討厭……

  淋了雨,暑氣全消,腦袋總算冷靜了些,張子希在雨中喃喃自語的教訓著自己,“為什麼中午不上前叫他?”她懊惱自己的怯弱,“大不了就是離開而已嘛!”

  忍不住跺跺腳,激起些許水花,平靜的看看騎樓下的避雨人潮,她還是決定淋雨,反正都一身溼了,抬起手看看腕上的表,天啊!已經五點了,難怪她覺得又累又餓。

  這雷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就跟她的脾氣一個樣。

  不管怎樣,她還是喜歡侯競琰,至於那個女子是誰,她不願多想,既然幸福短暫,那麼她就盡情享受這驚鴻一瞥的幸福吧!

  甩上書包,她決定慢慢走回那個侯競琰給她的棲身之處。

  又到了下班的時間,掛念起張子希,侯競琰撥了手機給她。

  惱人的嘟嘟聲沒有囂張太久,“喂。”傳來她疲累的聲音。

  不是預料中有元氣的聲音,這讓他擔心起來,“怎麼了子希,不舒服嗎?”

  “喔,沒有,只是腳酸。”電話那端的她,正坐在公車候車亭的椅子上,據實回答。

  走了整整一個下午,就是壯如象腿也會受不了,更何況是在饑渴交加的情況下。 

  “腳酸?”正在納悶的當下,他聽見電話傳來的背景聲音,好像是在車水馬龍的馬路上,這更讓他緊張萬分,“你人在哪�?為什麼沒有乖乖待在家?”

  她遷移住所的這段時間,想必山青幫上上下下都在找尋她,這樣隨時都有危機存在的非常時刻,她若是一個疏忽,豈不是又會被抓走了。

  “我……我迷路了。”她囁嚅說道。

  說也糟糕,她下午低頭亂竄,等到冷靜下來,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走到啥地方了。搭計程車她身上錢又不多,想搭公車又搞不清楚要搭哪班車,想要走路回去,東西南北摸索不出一個方向來。丟臉喔……

  “子希,抬頭看看附近的門牌或是路名,告訴我。”侯競琰急得聲音都忘了壓低。

  “喔,等等。”她跑到鄰近的店家外,盯著上頭的門牌照實念給他聽。心�則叨念著,這路名還真是……不常聽到。

  龍飛鳳舞的在便條紙上寫下了住址,他連忙命令她說:“你待在那�別動,我馬上去接你。”

  “我在公車候車亭喔。”她趕在電話掛斷前喊道。

  顧不得許多,侯競琰撇下手邊的工作火速的離開了事務所,攔下計程車便往張子希說的地方去,此時天空又開始下雨了,綿綿雨絲一如他現在的心情,紊亂紛落。

  被下令不準再移動的張子希乖乖坐在公車候車亭�,雖然此時是夏季,但是下過雨的夜晚還是有些涼意,她交抱雙臂看著眼前閃爍的來往車燈。

  “又下雨,又不是要水淹金山寺……”她嘟嚷著。渾身都在滴水,之前淋溼的衣服還沒幹,新落的雨水又濺了她一身,再這樣下去她幹脆泡在泳池�還省事些。

  下班時間,臺北的交通又開始擁擠,侯競琰坐在計程車上焦急的只差沒把司機趕下車,然後自己上陣,他害怕這段時間�,萬一子希又被山青幫的人抓去,那該怎麼辦?

  “司機,麻煩請開快一點。”他不禮貌的請求著。

  在這交通尖峰時期做出這種任性要求,的確是非常無禮。

  司機瞄了眼後照鏡中的他,淡淡說:“我盡量。”

  穿梭在小巷中,繞近路的奔馳,半小時後,侯競琰總算從布滿雨水的車窗中看見縮坐在候車亭中的張子希,“麻煩你前面停車。”

  開了車門,他三步並作兩步,奔向那個令人擔心的笨女孩,“子希!”

  兀自發愣的張於希聽見了熟稔的聲音,眼中頓時燃起希望之光,“侯競琰——”她跳下椅子,快步的奔向他的懷抱,“好久喔,我等到都要睡著了,周公一直找我陪他下棋,害我差點不好意思推辭。”她靠在他溫暖的胸膛�輕聲埋怨著。

  “你怎麼渾身溼透了?”他的聲音透著責備。

  “因為天空不作美,下起了大雷雨,人家沒帶傘出門,所以就淋得跟落水狗一樣。”她也很無辜啊。

  “你真是……”不知該說什麼好,他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快上車。”

  “司機先生,麻煩你了。”坐上了一旁等候的計程車,侯競琰交代一聲後,便密實的將她摟在懷中,不讓車內的冷氣害她受寒。

  張子希偷偷的打量他一臉僵硬的表情,他似乎在生著氣,但那眼底的溫柔卻讓人心折,她依賴的往他身上靠去,“對不起……”她不想要惹他生氣的。

  她不想再一個人了,希望上天能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讓她可以勇敢活下去,日後帶著妹妹永遠的脫離山青幫的陰影,那她會滿足的死去。

  “怎麼了?冷嗎?”他的臉部線條因為擔心而僵硬,語氣還有些凝肅。

  她沒有回答,搖擺螓首,將臉貼在他胸口,這樣寧靜的幸福讓她幾乎沁出眼淚。下午那個女孩是誰,她不想追問,只希望擁有這一秒鐘的美好。

  在侯競琰的命令下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張子希換上家居服頂著溼漉的頭發走出房間,而他也卸除了束縛的領帶卷起衣袖,張羅了簡單的晚餐。

  他一見到她沒有贅言,拿起吹風機,將她安置在身前,仔細的吹拭著她的頭發。

  她好像真的把他惹毛了……

  從來沒看過他沉著臉不發一語的樣子,平常他都是體貼溫柔得不像話,連身為女性的她都自嘆弗如,不過這次他真的不高興了。

  不知如何安撫他的怒氣,張子希像小白兔似的端坐在椅子上,乖乖的讓他手中的吹風機吹拂著頭發。

  沉默蔓延整個空間,而她怎麼能夠忍受這樣的氣氛,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就是盼望他能緩和面容跟她說話,誰知道他依然故我,板著像撲克牌似的臉,笑容都不給一個。 

  吹幹了頭發,侯競琰也不瞧她,兀自專心收著吹風機,真是讓她扼腕下已。

  她倏的正坐起身,雙臂交錯的摟住他的頸項,“你這老頭子為什麼不說話,在跟我生氣?”

  “沒有。”他口是心非的說。

  “還說沒有,”她的眉挑得更高,準備要陳述他的罪狀,“你板著臉不說話,兩邊嘴角嚴重下垂,眼神一點都不溫柔,眉毛還高揚著你的脾氣,而且連說話都懶惰。”最後一句她是用吼的。

  她仰著臉貼近他的鼻息,非逼他正視自己不可。她忙著細數他不高興的證據,卻忘了兩人的模樣有著說不出的曖昧。

  她嘴巴伶俐得像機關槍,侯競琰注視著她那張紅粉的唇,鼻息嗅著她沐浴後的馨香,雙手一扶搭在她腰際,下腹問就傳來異樣。

  “ㄏ ,你不要以為你不吭聲就可以撇得一幹二凈,我會當你是默認,你分明是在生氣,”突然,她擱在他頸後的手從他敞開的襯衫衣領竄入,平貼在他左胸口,“你看,你的心跳這麼快,不是在生氣是什麼?”

  生氣的證據確鑿,還想哄騙她說沒有,口是心非的男人。

  他當然心跳加快,他是一個渴望她的男人,在這樣貼近的距離下,他當然會心跳加速呼吸紊亂,這不解人事的小丫頭,蠢蠢蠢……

  明明是自己犯了錯,見他安靜的不吭聲,她耍賴的想把一切過錯推到他身上,還想言之鑿鑿的指責他什麼,他抿了一晚的嘴巴突然完全堵住她的。

  “嗚……”瞪大眼睛,嘴巴牢牢的被他佔領,她愣得不知所措。

  習慣了溫柔的他,張子希第一次面對如此強勢的侯競琰,她的反抗更顯薄弱多餘。

  灼熱的唇舌襲向她的耳、頸、鎖骨,然後在敞開的胸口落下綿密的吻吮。

  “侯……競琰……”她無助的喚著,雙手搭著他的肩膀。

  家居服被褪落至手肘,他埋首在她胸前品嘗,手掌撫上她衣擺下的腰臀,他想要更多的撫觸。

  當他的探索引起她第一聲失序的吟喃,那排山倒海的情欲更加兇猛而來,那根本不是她所可以抵擋的。

  半褪的衣服、底褲,一切都是那樣不可收拾,他卻突然停下問:“你願意嗎,子希?”竄著火苗的眼眸互相凝望著。

  她還沉浸在情潮中,不能平復,強烈愛戀的念頭讓她主動的握住侯競琰的手掌,手指密合交握,她的臉浮現了更傃紅的色澤,“競琰……”

  侯競琰倏然起身,在張子希還摸不著頭緒時,攬腰抱起她。

  “怎麼了?”她不解的問。

  “到房間去。”

  這番話,讓她好半天都抬不起頭來,只能攀著他的肩,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平躺在床褥,貼覆上來的身軀灼熱得燙人,“子希……”

  “嗯?”他的碰觸讓她思考能力大為削弱,發出的單音滿是束手無策。

  “男人心跳加速不見得是生氣,而是看見他渴望的……”他啄了她一口,“女人。”

  天啊!多令人臉紅心跳的說詞,卻也讓人心花怒放呢!

  侯競琰引領著她,準備跨越人生的�程,在翻騰的情緒�,痛楚與悸動交雜,在呢喃低啜的聲音�,那是合而為一的見證。

  青澀的女孩成了嬌傃的小女人,全都因為這個男人——侯競琰。

  剛從客戶那兒準備驅車回事務所,一通電話打亂了侯競琰近日的恬適。

  “喂,你馬上回來。”是侯父沉啞健不悅的聲音。

  “爸,我正要回事務所。”

  “回家來。”侯父斬釘截鐵的說,不給他詢問的機會,電話就掛斷了。

  侯競琰納悶父親在這時間叫他回家的動機,不過他還是將車子掉頭,往家�的方向開去。

  他一回到家,就讓眼前的景象駭住了腳步。

  從大門口開始,被砸爛的籬笆、凋零歪斜散亂一地的花朵,一走進屋子,客廳嚴重遭到破壞而淩亂不堪,警察在家中四處來回穿梭,別恩渲抱著哭泣的君棠慘白著臉,母親在一旁幫忙安撫著君棠,父親則沉重的瞪著歸來的他。

  “發生什麼事了?”

  “這要問你做了什麼好事。”侯父劈頭就這麼一句話。

  “你別這樣大聲,會把君棠嚇壞的。”侯母阻止父子的爭執。

  侯競琰快步跨越遭到破壞的現場,來到別恩渲母女身邊,“怎麼回事?”

  別恩渲蒼白的臉勉強扯出一抹微笑,“沒事,只是有歹徒闖入家�,幸好他們只是破壞了一些東西,沒有傷害我跟君棠。”

  年僅四歲的小君棠在母親懷中嚎哭著,“大舅舅……”一看見侯競琰,她便張開雙臂討著安慰。

  侯競琰接過這嬌小的孩子,輕聲安撫著,“乖,君棠,告訴舅舅怎麼了。”

  這孩子打從出世就特愛黏著侯競琰,有時候連身為母親的別恩渲擺不平她,侯競琰一出馬就萬事搞定。

  “壞人,有壞人……”孩子用簡單的詞匯嚷訴她的恐懼。

  “君棠乖,不怕喔,乖乖……”抱起孩子,他像個父親在幾個跨步的範圍�,輕聲的安撫著受到驚嚇的稚兒,直到哭泣聲漸歇,疲累的睡意襲向小君棠。

  “君棠睡了,將她抱上樓去,別吵醒了她。”侯母催促著侯競琰,連帶把別恩渲也推上樓去。

  “競琰,待會到我書房來。”侯父威嚴的命令。

  “好。”

  看到父親如此震怒的模樣,他心�有底,今天闖入的不是一般的歹徒,很可能是山青幫的嘍羅。

  侯競琰抱著入睡的孩子,和別恩渲一起上了三樓,在孩子的身上覆蓋了棉被後正要下樓,別恩渲卻拉住他的手。

  “大哥,下午來的不是闖空門的歹徒,他說他們是山……什麼幫。”她拍著自己發昏的腦袋。

  “山青幫?”

  “嗯,”她用力的點頭,“他們說要你交出什麼大小姐,要不下一次就要對我們家人下手了。”她邊說邊發抖,十分鐘前她才被一支槍抵在腦門,孩子驚恐的眼神讓她怎麼都忘不掉。

  “競語呢?”

  “他出去找朋友了,我正好在客廳陪君棠玩,那些人就這樣闖入。”她的語氣還不穩著。

  侯競琰攬著她,“對不起,都是大哥害你們母女受到驚嚇了。”

  “我沒事的,大哥,爸爸很生氣,你待會別跟爸起衝突。”

  “我知道。”

  “哥,他們是不是要找那個女孩?”她鼓起勇氣問。

  他沉重的點點頭,家人、愛人,哪一邊才是他該優先保護的,難道不能兩全其美嗎?

  “哥,你一定要保護她,她跟我們不一樣,她只有一個人,她需要你。”她真切的說著。

  她知道無助的絕望,雖然她這粗枝大葉的女人,即便離開所愛的人都可以無所謂,因為她還有侯家人陪伴,可是那女孩什麼都沒有,只有大哥能夠給她依靠。

  “我知道,謝謝你,恩渲。”

  他能夠體會恩渲受到的驚嚇,但是他更感激她這時候的體貼。

  留給別恩渲母子安靜的休息空間,他下樓走向書房。

  叩叩——“爸,是我。”

  “進來。”

  依言推開沉重的木門,侯父的臉上依舊凝肅得像北極的冰山,那樣具威脅感。

  “這就是你一意孤行的下場。”侯父斷言,“恩渲跟小君棠差點就成了你任性的犧牲品。”

  “我很抱歉。”他真的很抱歉,他寧可這些威脅是衝著他一個人而來,也不希望他的家人受到一點恐懼。

  “抱歉?!現在說抱歉來得及嗎?當初我要你慎重考慮推卻這個官司,你年輕有抱負不聽勸,難道一連串的攻擊都沒讓你學乖嗎?”

  “可是爸——”

  逕自打斷他的話,“那個女孩是你帶走的吧?”

  “什麼女孩?”

  侯父一掌揮來,強大的手勁讓侯競琰臉上浮現清晰的巴掌印。

  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向來以他為榮的父親,打了他巴掌。

  “你還想掩飾什麼?競琰,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他沒有反駁,在這面臨抉擇的情況下,注定要有一部分的不圓滿,而他也確實讓父親失望了。

  “我鄭重的告訴你,我可以不管你跟什麼女人在一起,但是只要這個女人的存在會威脅到家�的任何一個人,她就休想踏入我侯家大門。”侯父說的沒有轉圜,“如果你再繼續涉入會破壞事務所前途的案子,我一樣會請你離開,不要妄想你成為律師就以為你可以跟整個社會抗衡。”

  侯競琰悶不吭聲。

  “你出去吧,自己好好想一想。”侯父轟他出門,然後整個人癱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

  這孩子對於社會的險惡一點概念都沒有,再這樣一意孤行下去,他注定會毀了自己。侯父現在寧可他像競語那樣的玩世不恭,也不要他滿懷救世的熱誠,然後被殘酷的現實打擊得遍體鱗傷。

  看著發疼的手掌,他多希望這巴掌可以打醒他,要不他只好冷酷的阻撓了。


第八章

先前因為警方的關切,山青幫無法有太招搖的動作,現在又因為學校放假,他們也沒法到學校攔堵張子希,可是在裴老大的壓力逼迫下,他們找人的動作一定會低調持續進行,有感於危機四起,侯競琰決定再為張子希更換一個住處。

  “競琰,我們要去哪�?”今天的他異常沉默,好像有心事擱在心頭,他什麼都不說,反倒讓她更加不安。

  侯競琰牽著張子希的手,帶著簡單到不行的行囊,要離開住所,但一打開門,山青幫的匪眾競已經將門口團團圍住。

  糟糕,還是晚了一步。

  “大律師,你要把我家大小姐帶去哪�?”說話的嘍羅一臉猥瑣的笑容。

  “讓開,我想要去哪�,還不需要跟你們這群人渣報備。”張子希深惡痛絕的說。

  “唷,這丫頭還真以為她是大小姐呢,哈哈……”一時間,粗魯難聽的笑聲四起。

  “你們這麼早來不會是要來請安的吧?”侯競琰問。

  “哈哈,律師的嘴巴果然都比較幽默一點,請安,哈哈哈……”

  “閉嘴,不準笑——”她實在很厭惡這些人的嘴臉,極度厭惡。

  就在此時,圍聚的嘍羅們往後退去,讓出一條走道,緩步上樓的就是那該殺千刀的裴老大。

  裴老大走上前,輕睨兩人一眼,逕自走入房子�,大搖大擺的坐在椅子上。

  “把門帶上,不要嚇到這附近的鄰居了。”

  侯競琰與張子希兩人的手握得死緊,這一次會是什麼下場,他們都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會好到哪去,這是可以預料的。

  門一帶上,他倆人就被押跪在地上,該說是巧合還是心有靈犀,倔傲的性情倒是不約而同的表露無遺,兩人同時從地上掙扎起身。

  “你這死丫頭,活得不耐煩了,敢耍老子,跟我作對。”裴老大一巴掌就甩上張子希的臉。

  “嗯——”咬緊牙關,她吃疼的悶哼。

  “子希!”侯競琰掙脫被抓住的雙手,抱著她。

  “我沒事。”她緊緊靠在他身側,低聲的說。

  “好啊,現在就跟我演相愛情深的戲碼,是想讓我下不了手嗎?”裴老大抽著煙,訕笑道:“忘了告訴你們,棒打鴛鴦的戲碼我更愛。”

  “你想怎樣?”侯競琰傲然問。

  “你說我想怎樣?你以為輸掉那個小兒科的官司,我山青幫就會垮臺嗎?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臭小子——”

  “我早跟你說過那個官司我會贏,是你不聽我的建議,怨不了誰。”

  “你還真是死鴨子嘴硬,顯然那天到你家打的招呼,你還嫌誠意不足。”

  聞言張子希錯愕的看著侯競琰。難道他家人也受到傷害了?

  “裴老大,這種欺負弱小的行徑你也有臉拿出來說嘴,除了叫你的手下四處逞兇鬥狠,我看不出你有什麼能耐,雖然你現在還在外頭逍遙,但是誰知道未來你是會命喪黃泉,還是有蹲不完的苦窯?”

  話落,一旁的小嘍羅踹他一腳,侯競琰忍住痛,不願屈服於這個社會敗類,兩名嘍羅已經從身後抓住了他。

  “大清早就說這種難聽話,你是活膩了,還是出門忘記刷牙?”裴老大坐回椅子。

  “忠言逆耳啊!”張子希存心揶揄這個到老還胡作非為的家夥。

  “我說乖女兒啊,人家說女大不中留,你當真是翅膀長硬了就想撇開我對你的養育之恩,你真是無情啊!”彌漫的煙霧,暫時擋去他可惡的嘴臉,“真是讓我傷心啊!”

  “呸!我承擔不起你那聲乖女兒,少在那�攀親帶故的,我父親姓張,為人正直得很,你這個為非作歹的裴老頭別妄想當我父親,你死了這條心吧!”張子希發狠的斥責,“我告訴你,養我的是我母親為你販毒的酬勞,不是你這條蟲。”

  啪、啪!左右開弓的兩巴掌甩來,張子希的臉龐頓時腫了起來,連嘴角都沁出了血絲。

  “裴老大,你想怎麼樣就衝著我來吧!官司是我打贏的,想報仇就來,不需要對個女孩子下手。”

  “侯競琰,這筆帳我當然要跟你算,不過我想先跟我女兒敘敘舊,不行嗎?”他笑得肆無忌憚。

  “沒有人會認賊作父,你最好清醒一點。”張子希真的十分厭惡面前的這張老臉,若不是他,她的人生不會這般坎坷,如果手上有一把刀,她會毫不遲疑的刺向他的心臟。

  “子希,你想跟這男人就去吧!反正沒了你這女兒,我還有子翎可以倚靠,也許她會為我賺進大把的鈔票,讓我的下半輩子舒舒服服的。”

  “你說什麼?!你想對子翎怎麼樣?她還只是個孩子,你不可以這樣——”一說到妹妹,張子希情緒激動了起來。

  她以為只要遠離妹妹,就會讓人忘記她的存在,子翎的生活就會安全些的……

  “你這當姊姊的也真不應該,只顧著自己快活,就把你妹妹丟給年老的婆婆扶養,要不是她來找你,我都要忘了我還有這麼個可憐的女兒呢!”裴老大扯出輕蔑的得意笑容。

  老天爺真是眷顧他,總是在必要的時候,給他靈光一現的好法子。

  “你這喪心病狂的人渣,放過我妹妹——”張子希推踹著雙腳,就巴望著能結實的踹到這張令人作嗯的臉,終結她的惡夢。

  別人越氣憤,裴老大就越能體會勝利的感覺,“好了,我浪費太多時間了。”在小弟的手臂上捻熄了香煙,他起身拉攏衣服,“把大小姐帶回去,至於這個誘拐我女兒的律師,你們知道該怎麼招呼他吧?”

  “裴老大,你快放了子希——”

  他走過去掐住侯競琰的下顎,“要我的女兒,叫你爸爸拿五千萬來賠償我官司上的損失,記得要快,我的耐心有限,我的手下多得是想當我女婿的人,如果你晚了,我的女婿就會多得不像話喔!”言詞中隱含許多淫穢的念頭。

  “不準!你不準傷害她——”

  裴老大得意的離去,張子希接著就被抓走。

  “子希!”

  “競琰、競琰——”多黑暗的未來,沒有競琰的陪伴,她完全不敢想像會是什麼樣的人間煉獄。

  門一關上,無情的拳腳應接不暇的落在侯競琰身上,被捆綁的雙手讓他沒有反抗的餘地,他挨著打,卻更擔心子希的下場。

  “用力的打,打得越重老大賞得越多。”

  “好,打啊!”一片歡呼振奮四起。

  “呃……”侯競琰吃疼的蜷縮著身軀。

  直到他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這些助紂為虐的小嘍羅才得意的一哄而散。

  一天一夜了,即使是昏迷之中,侯競琰口中都是張子希的名字。

  “大哥,你覺得怎麼樣?”別恩渲焦急握住他的手。

  “子希,快救子希……”

  痛苦閉闔的雙眸沒有睜開回應等待的人,他在昏迷中呼吸急迫的喚著張子希,懊惱著自己的無能為力。

  “競琰,我是媽媽,你快醒過來。”哭意包裹著話語。侯母怎麼也不敢相信,她那俊帥的兒子會被打成這樣,這讓身為母親的她,怎能不心痛?

  沒有醒來,他還是沒有醒來……

  侯母難過的啜泣,侯競語趕緊上前來攙扶著母親,“媽,你別這樣,再讓大哥多休息一下,他會醒來的。”

  剛從警局歸來的侯父一臉凝重的走進病房,不發一語的看著昏迷的兒子,不該由著他去招惹對方的,要不也不會傷成這樣。

  別君棠坐在椅子上,小小年紀的她一臉哀戚的看著睡覺的大舅舅,看著他滿臉、滿身都是傷,一定很痛,她親愛的大舅舅真可憐。

  一家人在死寂中等候,直到下午三點,侯競琰才在痛楚中幽幽轉醒。

  “這是哪�……”好痛,他全身的骨頭像是被肢解了似的。

  “哥?”握住他微舉的手,“媽,大哥醒了。”別恩渲呼喚著。

  一旁的侯競語敢忙按下床頭的按鈕,喚來醫生,還不忘打電話告知父親。

  “競琰、競琰,你怎麼樣?”侯母哭得柔腸寸斷。

  “媽,爸呢?我要見爸爸……”只有父親能夠救子希,只有爸爸可以,他請求著要盡快見到父親。

  “就在趕來的路上了。”與父親聯係後的侯競語回答。

  在等待侯父到來的過程,醫生已經為侯競琰再次做過檢查,十分鐘後,侯父威儀的面孔在看見傷重的兒子後,放緩了臉部線條。

  “爸……”他掙扎的想要起身。

  “快躺好,有什麼事情躺著說就好。”他雖然是嚴父,但是他也疼愛孩子啊!看著兒子這樣子,誰捨得?

  “爸,請你救救子希好不好?拜托你,她只是一個女孩子,她沒有辦法抵抗整個山青幫的!”

  “那你以為你抵抗得了嗎?”執迷不悟的傻孩子。該說他乖還是說他傻,在維護正義救人的時候,他為什麼不先顧自己的安危?

  “爸,裴老大說要拿五千萬賠償他在官司上的損失,要不他會讓他的手下把子希糟蹋得生不如死,她還有個妹妹落在裴老大的手�,你一定要救她,晚了就來不及了……”眸中閃著淚,他的手緊緊的扣著父親的手腕,若不是無能為力,他會自己去救出那個小女人。

  聽到這可怕的事情,別恩渲與侯母訝然的說不出話,這社會怎會對一個女孩子這樣殘酷?

  侯父沉吟著,五千萬的賠償費,這個殺人不眨眼的蠢東西竟敢跟他獅子大開口要五千萬,那他兒子受的傷呢,該用多少來賠償?

  “爸……”侯競琰不願意放棄。

  侯父拉著他的手,“記住,你欠我一次。”

  “爸,謝謝你……”

  “先別謝,就算我拿出五千萬,對方肯不肯放過她還不見得。”侯父理智的說著可能的情況,“你休息吧,晚一點警方要過來做筆錄。”

  他這一家之主站起身,從容的離去。

  不知道侯競琰的情況如何,是生還是死?

  張子希難過的把頭靠在角落,不發一語,任思慮在她腦中竄跑。

  為了防止她逃跑,這一次裴老大連食物都不給,存心要讓她沒有丁點兒力氣逃跑。

  “唷唷唷,大小姐今天好安靜啊!”

  又是一個來找麻煩的色胚,張子希連瞧都不瞧他一眼。

  “不理人啊?”那人蹲了下來,手�拿著一包食物,在她面前攤開,“不理我沒關係,那你理不理這個啊?”

  她想要拿過那令她饑腸轆轆的食物,那壞胚於卻作對似的挪開它,她瞪大眼睛回看著他。

  “別這樣看我,看來這食物挺吸引你的。”

  “走狗,你這走狗,當心會不得好死。”張子希虛弱的咒罵。

  “哈哈,我就是走狗,當走狗總比像你姘頭那樣被打得半死好吧。”瞧他得意的樣子。

  “什麼,你們把他怎麼了?”她知道他說的是侯競琰,她現在最想知道他的情況,她可以不吃東西,只要告訴她有關侯競琰的消息,她就會心滿意足的保持安靜。

  “你不知道嗎?那天老大下令把他揍得半死,大夥兒早就想扁他了,一陣拳腳輪番上場,也不曉得他能不能撐下去?”他倣佛在說著一件極有趣的事情,那興奮的表情令人作嘔,“律師又怎樣,還不是書呆子一個,活不活得了只有天知道。”

  “太可惡了,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他?”把一個人捆綁後再痛扁他,而且還是一群人輪番對他施暴,這些喪心病狂的家夥怎麼這樣無動於衷,甚至是沾沾自喜呢?

  人渣,真的是一群人渣……

  “欸,我告訴你真相,你應該要戚激我,幹麼瞪著眼看我。”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把這些人通通碎屍萬段!

  “欸,你餓不餓?”他又故技重施。

  “你如果是拿東西來給我吃的,就把食物放在我手�。”她舉高被捆綁的雙手,“如果只是來捉弄我,讓我苦苦哀求你,那大可免了。”張子希聲音微弱,但氣勢不減。

  “你這丫頭就是這樣夠猛夠嗆,老子喜歡,難怪幫�上上下下都想上你。”他淫穢的說著。

  她瞪著他,心�喃喃想著,就不要讓我拿到什麼利器,要不,一定把這下流胚子的舌頭割下喂狗。

  “好啦,給你吃吧,餓這麼多天,別說是你,我都會受不了。”他笑得詭異,將食物放在她手心後又說:“待會可別忘了是誰對你好喔!”

  “把我手上的繩子解開。”她命令著。

  “你很麻煩耶,這樣吃就好了啊!”

  “我都餓得全身無力了,你還怕我逃走啊?”她挑釁著。

  “好啦,我為人向來幹脆,最好你待會也跟我一樣幹脆。”他果真上前解開她的繩子,讓她好好的吃頓飯。

  她當下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吃飽,這樣才有力氣逃跑,只要逃出去,她才有希望見競琰,才有機會援救她的妹妹,是這樣的信念促使她堅強的。

  三兩下,她已經把手心捧著的食物全數吃個精光,很心酸的感覺,但是為了看到競琰,為了妹妹,她一定要忍住傷心堅持下去。

  看著她狼吞虎咽的吃,這壞胚子的笑容好像多了層含意,女人果然要搶奪才有樂趣。笑了笑,他沒有將她的雙手再次捆綁起來,只是得意的離開。

  張子希不是不懂那笑容,是以她一顆心卜通的跳個不停,在為自己爭取氣力的同時,她也正走入這些人的詭計中,她知道,所以更要謹慎,這樣的緊張讓她胃都泛疼了,看著那人渣離開,她才暫歇一口氣。

  “不行,得盡快找到逃跑的時機,要不也要有個防身的利器……”感受威脅越來越大,她難過的想哭,卻仍得咬緊牙關。

  在這種驚恐不安,又得隨時保持機警的情況下茍延殘喘,要不了多久時間,她真的會崩潰。

  夜半三更,張子希真的撐不下去了,累得縮在角落昏睡。

  門咿呀一聲打開,有個身影躡手躡腳的隱身入內,藉著窗外的微弱燈光,輕而易舉的找到角落的她。

  “死丫頭,就不信要不到你,裝高貴,今晚就讓你知道老子的厲害,你也別怨誰,只能說老大狠心把你賞給大家。”那人嘴角姦邪一扯。

  跨了兩步,他一時疏忽踢到了椅腳而發出聲響。

  “誰?”張子希立即驚醒機警的問:“到底是誰?”

  “你哥哥我啦!”他索性開了燈。

  頓時大亮的燈光刺眼,她瞇起雙瞳讓眼睛適應燈光,這才看清楚來人,是負責看管她的家夥。

  “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她不安的看著他。

  “你說呢?我晚上來能做什麼?哈哈……”他仰天大笑。

  對於自己的聰明才智及順利,他實在滿意得沒話說,能夠把其他一同負責看管的兄弟支開,順利搶到這麼好的時機跟這丫頭獨處,在兄弟間拔得頭籌,他今晚鐵定會樂翻天。

  “你這色胚,滾開——”張子希疾言厲色的斥責他。

  “如果這世上的男人不好色,女人還有什麼搞頭?哈哈……”像烏鴉的笑聲始終沒停過。

  看著她眼�的驚恐,他心中生起一種快感,有一個弱者在面前,他就會感覺自己是無敵的強者,這樣的感覺是男人最愛的。

  “你站住……”她看著他靠近的步伐心中警鈴大作,眼看四周並沒有可供利用的東西可以自我防衛,她的恐懼透過瞪大的雙眼,完全表露無遺。

  “你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了,今天晚上這�只有你跟我,想跑也跑不掉了。”看著囊中之物發出恐懼的信息,他感到非常的興奮。

  突然間,他就這樣撲了上來,開始他的掠奪。

  “走開,你走開——”推拒著那令人作惡的吻,她難過的想哭。

  怎奈力氣不如人,無論她怎麼閃躲抗拒,結果總是有限,當衣服被撕開的那剎那,她痛哭失聲。

  “你這人渣廢物——”發狠的咬了對方一口,盡管血腥,她也不放松。

  “啊!你這死丫頭。”吃疼的推開她,一句咒罵後,啪的一巴掌落下,布滿淚水的臉龐映著巴掌印。

  張子希怨恨的瞅著他,今晚就算是玉石俱焚,她也不會退縮的!

  眼睛一亮,她看見這家夥腰問掛著裝飾的瑞士小刀,心中一個念頭生起,她要奪過這把刀,就算攻擊力量有限,她也要奮力一搏。

  沒有太多時間讓她思索,這家夥變本加厲的想要欺淩她,她用力掙扎著,還不忘拉扯他腰間的瑞士小刀。

  當那猥瑣的手想要往她腿間輕薄去,小刀已落到她左手中,她彈開刀片,毫不遲疑的就往他臉上刺去,刀鋒從左眼滑過鼻梁。

  “啊!”他不敢相信的捂著自己受創的傷口,鮮血流淌著。

  那淒厲的叫聲在夜晚特別響亮,趁這空檔,她掙脫開來,心中喃喃自語,“槍,他一定有槍!”

  發顫的手摸索著被扔在門邊的外套,果然讓她找到了手槍。她拿起槍,將槍口對準他,“你不要過來,你敢靠近我就開槍。”

  那人忍痛止住腳步,察覺她的惶恐,他咬牙說:“你根本不會用槍,而且�面根本沒子彈。”他緩緩的靠近她,意圖搶回手槍。

  “站住,我說過我真的會開槍——”表面上恫嚇著對方,張子希其實內心非常害怕,難道真的沒有子彈?怎麼可能?難道她注定要被糟蹋?

  “把槍交給我,我不會打你的。”眼睛的痛楚逼得他幾乎抓狂,但是懾於手槍在那死丫頭手上,他也不敢貿然行動。

  “不……”她真的很怕。

  見時機成熟,這家夥正欲上前奪槍,她沒有思索的時間,閉上眼睛用力扣下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子彈筆直的射入他的身體,濺出了鮮血。

  “啊,你……”他沒料想到她真的會開槍。

  張子希不敢相信她真的殺人了,那噴出的鮮血染紅她的視線,她慌亂了手腳,然而對方還不死心,還妄想上前搶奪她手中的槍,她哭著閉上眼又連開了兩槍。

  砰、砰兩聲,他終於倒臥血泊中,沒有辦法再搶她手中的槍了。

  “哇……”她跪在地上放聲大哭,雙手顫抖得厲害,手槍掉落,她無助的蹲跪在地上,淚眼婆娑的看著那具屍體。

  “殺死人了,我殺死人了……”她連靠近查看的丁點勇氣都沒有,哭得柔腸寸斷。

  哭幹了眼淚,心想,不行,她不能留在這�,她會被警察逮捕,那她永遠都見不到競琰,如果她要為此付出代價,那麼讓她再見他一面就好。

  趁著夜深人靜,她穿好破爛的衣服踩著淩亂倉皇的腳步,逃離了這偏僻的空屋。

  

第九章

經過一夜的逃亡,張子希有說不出來的狼狽,現在她只要聽到丁點兒的風吹草動,就會害怕到無法自拔。

  這是哪�?她不知道,感覺像是獨棟的老舊宿捨,或是眷村之類的小社區吧!虧她住在臺北這麼多年,很多地方卻是那樣的陌生。

  偶爾聽見遠處有警車巡邏的聲音,她就嚇得躲在矮�或是籬笆好掩人耳目,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生怕她殺人的事情已經被發現了。

  拂曉的街道,人們三三兩兩的外出張羅早餐,她饑腸轆轆的不斷轉換藏匿地點。

  就當她以為可以安全的小憩半晌時,社區�突然傳出有人驚喊求救的聲音。

  “啊!有小偷,有小偷!”一時之間,安靜的房捨紛紛有了動靜。

  張子希為了避免一身的狼狽被誤認為小偷,她又開始了逃竄的行動,翻過了一長串的籬笆,直往前方奔去,偶爾被停放一旁的腳踏車絆倒,她也無暇顧及腳上的傷,拚了命的跑著,錯覺那追逐的聲音靠近了她,她瞧也沒瞧的,就往一處後門敞開的院子躲去。

  避開了追逐的人,她小心翼翼的拉開紗門,戒慎恐懼的定進去,她沒有惡意的,只是想要躲著休息一下,讓她有體力去事務所找侯競琰,還要請人幫忙救出妹妹,她的心願就這樣筒單而已。

  一陣香氣撲鼻而來,是鹹粥的香味兒,小時候媽媽常煮給她吃的,她咽了咽口水,貪婪的朝瓦斯爐上看去。

  猶豫了半響,屋子�安靜得緊,下一秒她連鍋帶匙的捧在懷中,狼吞虎咽起來。

  “好吃,真好吃……”她吃得滿足,心酸的淚水就這樣滂沱落下,和著鹹粥,一並吞咽下肚。

  吃飽了,但是她總不能躲在廚房吧,一定會被發現的,所以還是得找個可靠的角落瞇一下。

  躡手躡腳的,她慢慢的移動,生怕一個大意會被發現,那她先前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客廳空無一人,她沒有心思去欣賞那古樸的陳設,沒有空去品評那些字畫,一轉身,她闖進了一間書房,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手執毛筆正在揮毫,剛好最後一筆完競,落了款,老者轉身面對她。

  “吃飽了?”老者露出和藹的笑容。

  張子希駭著了,愣在原處進退維谷。她以為一切都是天衣無縫,沒人發現她的蹤影呢!竟讓這老爺爺發現了。

  “來看看我這字寫得如何。”老者盛情邀約。  

  她中只閃過“氣勢磅薄”這四個字,偌大的宣紙上,那字躍然紙上的豪放,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她的人生也可以這樣灑脫。

  “我不知道……”頭搖得像博浪鼓,她難過的噙著淚。

  “這字送給你吧,丫頭。”那老者說。

  張子希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都叫你啥?”

  “子希。”她囁嚅回答。

  老者轉身用小楷毛筆沾了墨,寫著贈予的字句,“我煮的鹹粥好吃吧?”

  “啊?”紅潮蔓延小臉,“你怎麼知道我吃了你的粥……”

  “丫頭,你嘴邊還沾著東西呢,我這屋子沒多少吃的東西,就早上煮的鹹粥而已。”

  “爺爺,對不起,我吃了你的早餐……”她實在是餓極了,況且那粥真的好好吃。

  “沒,都幾點了,我早吃過了,你吃的是我的午餐。”

  這樣一說,讓她更不好意思了,低垂著頭,老半天都不敢抬眼看這和藹的老者一眼。

  他擱下了毛筆,“瞧你狼狽的,發生什麼事了?剛剛外頭在喊的偷兒該不會是你吧?”

  “不是,才不是。”她極力撇清,不過,她比偷兒更糟,是個殺人犯。

  老者走向客廳,張子希怯懦的跟在後頭。

  “幾歲了,還在念書嗎?”

  “十七,要升高三了。”

  “坐啊,丫頭。”他指著一旁的籐椅說,“你該不會是蹺家吧?”

  “不是,我只是……”她安靜了,說不出她那坎坷到宛若電影情節的人生。

  “怎麼不說下去?”

  “爺爺,我可不可以寄住在這�幾天?我想要找我的……哥哥跟妹妹。”總不能說是愛人吧,不然爺爺可能會當真以為她是什麼糟糕的蹺家少女,只好隨口說著一個親屬的稱謂。哥哥是假,但妹妹可是千真萬確。

  “嗯?”老者沉吟了一下。

  “爺爺,我可以幫你擦地板、煮三餐,我很會煮東西哦,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只要爺爺答應暫時借我個房間住,等我找到哥哥跟妹妹,我就……”

  “你住樓上吧!�頭有我女兒的衣服,你可以拿去穿。”

  “謝謝爺爺。”她簡直不敢相信,“謝謝!”

  老者低頭發愣,他知道這丫頭有所隱瞞,但是看她一身狼狽倒也可憐得緊,就暫時讓她住下吧!

  這屋子在死了女兒跟老伴後,實在太安靜了。

  “爺爺,你怎麼知道我躲在廚房吃東西?”

  “我這屋子十多年來安靜得連根針落在地上都嫌吵,我老了,可是耳朵可還尖著呢!”

  直道好吃的話語不會在這屋子憑空冒出,不是有人就是鬧鬼。

  侯父坐在書房�,看著鬥大的報紙標題,眉心有著化不開的沉重,這事情越來越棘手了,還來不及用五千萬交換她的自由,那個叫張子希的女孩已經在深夜朝山青幫的一名嘍羅開了槍,現下失去蹤影,雖然那家夥僥幸逃過死神的召喚,但是,她的罪名……

  書房的門被突然打開,“爸!”是別恩渲攙扶著甫出院的侯競琰定進來。

  “競琰,怎麼不躺在床上休息?”

  “爸,有沒有子希的下落?”

  侯父沉重的搖搖頭,“警方現在也想找到她,讓她出面說明案情。”

  侯競琰難過的呆坐在書房的沙發椅上,不敢想像子希遭遇到什麼意外,他只痛恨自己沒有辦法陪伴著她。

  “大哥,你就先別難過,或許子希她已經順利逃出來了,這樣也好過被山青幫控制。”

  他想想也是,“那她的妹妹呢?爸,能否救出她的妹妹?”

  “現在山青幫接連犯下許多罪行,警方已經動員要抓出幕後的主使者,現在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把警方吸引過去,所以裴老大應該不敢有太多行動,她的妹妹應該安全上還無虞。”

  “但是爸,會不會子希還被囚禁在某處,說她開槍後潛逃,會不會只是山青幫的障眼法?”

  “是有可能,但是,以裴老大嗜錢如命的性格來說,他應該不會跟五千萬過不去,留張子希在身邊,對他並沒有好處,倒不如收了五千萬安安穩穩的享樂。”

  “但是子希對大哥很重要,裴老大會不會是存心要著我們玩的?”別恩渲說。

  “所以競琰,你要答應爸爸一件事。”

  “什麼事?”只要能夠讓父親點頭援救子希姊妹,什麼條件他都願意。

  “等你身上的傷痊愈,馬上動身去德國。”

  “爸?”侯競琰與別恩渲同時發出不解的一喚。

  “為父的有我的考量,只要你現在馬上出國,確保了你的安全,山青幫的人自然不會上門找麻煩,上一次歹徒闖入的事情就不會再發生。”侯父頓了一下看著兒子,“你不在意你的安全,也要為你母親還有年幼的君棠多想想。”

  “可是爸……”別恩渲明白大哥對張子希的感情,她也可以體會那種相愛的人被迫分開的痛楚,她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哥承受這種分離的痛!

  “恩渲,先讓爸爸說完,”侯父反手背在身後,“只要你出國,這就代表你決定放手了,山青幫少了爭奪的樂趣就不會一再的刁難,這對張子希她們姊妹來說也是件好事,我想要救她們脫離山青幫,自然會容易許多。”

  “可是爸,我愛子希,我不……”

  “競琰,這樣的情況下,你若不抽身,只會把她們兩姊妹逼上絕路,怪只能怪你們在錯誤的時間,遇見了錯誤的人,身為律師的你要理智的判斷,不能因為你的感情牽絆,而錯手毀了你和她。”

  父親說的話未嘗沒有道理,但是,他真的可以狠下心來嗎?犧牲了愛情,可以保全子希跟她的妹妹,但是,沒有了愛情,她能不能走下去?

  他猶豫許久,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對她最好的安排。

  “競琰,只要你答應爸爸即刻起身到德國去,那麼爸爸也答應你,一定動用所有法界、警界的關係找到她們兩人,並確保她們兩姊妹的安全。”

  沉寂的書房中,別恩渲的心痛不下侯競琰,她倣佛又在經歷當初被迫與愛人分手的那一刻,可憐的大哥……

  “你慢慢考慮,我還有事要去拜訪我的恩師,等你決定好再告訴我答案。”侯父起身準備離開書房。

  “我答應你。”侯競琰沉痛的作出決定,他相信父親的承諾,也選擇相信少了他,堅強的子希一定會努力的走下去,勇敢的過她的每一天,因為她就像朝陽,永遠不會向黑暗屈服。

  今年甫從大學退休的鞏教授,如果妻女沒有發生意外死去,他也不至於落得如此孤單,或許是老天憐憫他,看著偶然加入他寂靜生活的張子希,有著無限的感慨跟欣慰。

  不過,也不知老天爺是存心考驗他這法律係教授,還是真的要她改變他的生活,讓他對這來路不明的女孩左右為難,想不出該怎麼安排她。

  一大早她就幫忙他打理這後院,小小的草皮他向來不在意,不過這丫頭頭頭是道的說了他一頓,什麼草皮看主人,院子看性情,一些胡謅瞎蓋的話她叨叨絮絮了一早上,非要他答應她可以改變院子的荒涼不可。

  有這麼慘嗎?他也只是沒有時間去拈花惹草,一個不小心讓院子雜草叢生,蓋過了原本漂亮的草皮,又不是幹了什麼殺人放火、十惡不赦的大案件!

  更何況,誰說退休的老家夥就非得種花養鳥?他都已經很給面子的練練書法,恰情養性了,還想怎樣嘛!

  “爺爺,你說種這花好不好?”張子希展現著不知哪兒冒出來的野花。

  “那花我不懂,由著你吧!”他老人家安躺在籐椅上,悠閒的享受她泡的菊花茶,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娘兒們似的,還真不習慣。

  說啥夏天暍菊花茶消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這年頭的小丫頭片子總是論調特多,就跟他大學�那些學生一個模樣。

  瞧她蹲在草皮上忙和了一早上,還真有那麼點像樣呢!這�總算像個“院子”

  “瞧,這樣是不是好多了?”她邀功的說。

  “我說子希丫頭,”

  “嗯,怎麼啦?”她回頭問。手下正努力挖著枯死的草根,免得枯枯黃黃的破壞了青翠的色澤,她使勁的拔著,就差沒翻了這塊地皮。

  其實不用這麼費力的,但是她需要發洩精力,每一天晚上她都因為夢見那鮮血四竄的畫面而驚醒,她想要趁著白天勞動,好把自己搞得疲累不堪,等到晚上一倒頭就睡去,這樣就不會被惡夢驚擾了。

  “你不是說要找哥哥、妹妹,不急嗎?”

  她努努不自在的臉,“我下午會出去找,你甭擔心。”

  其實她是在躲,向人開了三槍這是何等嚴重的事情,眼下風聲鶴唳的,誰知道會不會等她一走出這社區,馬上就被抓走了,那別說是見競琰了,連妹妹她都瞧不到一眼。

  爺爺家也真是的,沒有報紙沒有電視,連個“拉幾喔”都沒有,她想探探外頭情形,一點機會都沒有。

  “有事就去忙吧,別理睬這玩意兒,不過就是草皮。”

  “知道了,”她應了聲,瞥見他早已涓滴不剩的茶杯,“我再幫你加點熱水回衝。”端起杯子,她心事重重的進屋去了。

  他豈會看不出她有心事,只是問與不問都為難,他有著私心,怕知道真相她就不能繼續留在這�,那他的生活就要回復成天對著空氣說話的慘狀了。

  一輛黑色房車停在院子前,才納悶的看著是誰自車上跨下,那親切的呼喚便響起。

  “老師,是我。”侯父沉穩的朝躺椅上的老者定來。

  是驚喜,“怎麼突然來啦!”想想這學生,從他孤獨一身後,總會三不五時的來瞧瞧他這糟老頭,也不枉當初師生一場。

  “來看看老師好不好。”雙手一握,這對宛若父子的師生又有說不完的話題。

  屋內的張子希端著杯子還想說老伯在跟誰叨叨念念的,一看見來人,她的臉刷的慘白,手中的杯子一個松手,就在她腳下砸成了碎片,她無暇看顧那被熱茶波及的腳背,渾身發冷的只想往屋內躲去。

  她見過侯父,在警局的時候。他知道她躲在這兒,那警察不就會馬上來逮捕她了?!

  “丫頭,你怎麼了?”她那張慘白的臉真令人擔憂。

  “對不起,手滑了。”張子希緊張的猛吞咽著,幾乎要答不出話,只得慌亂的往屋內退去,“我去拿掃帚。”

  侯父看見她,當下心中明白了大半,原來她躲在這兒,腦中思緒馬上不動聲色的揣測著許多想法,“老師,我們進屋去談。”

  雖訝異張子希的態度,但是他得意門生這種勝券在握的模樣,更讓他好奇,“嗯。”

  客廳�,侯父銳利的眼光落在縮坐在角落一隅的張子希,鞏教授也不急著開口,氣氛就持續的詭譎著。

  侯父倒也沉穩,就一如往常的模樣跟恩師說長話短,自始至終不戳破張子希的身分,直到談話終了,他起身欲離去。

  “老師,那你好好的休息,如果決定移民的時間,再告訴我一聲,咱們師生好再把握時間多聚聚。”

  侯父臨去前,朝張子希丟了一抹眼神,她就這樣假借著送客的名義默默跟隨侯父出來。

  鞏教授似是精明又渾然不知的看著兩人間的眼神交流,他挑挑眉,事情原來比他想像的還要復雜。

  “上車談。”侯父說。

  坐上車,張子希冷不防的說:“你要報警來抓我了吧?”

  “我對不起爺爺,我騙了他,我殺了人卻還躲在這�遲遲沒有投案,”她哽咽的說:“但是我還有想見的人,不能被警察帶走,所以躲在這�……”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很危險?”侯父問,“別說是警察,山青幫的人也急著要抓你回去,這被牽連到的還有鞏教授。”

  “我知道,但是我想見競琰,他要不要緊?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雙手交握得死緊,她只希望得知侯競琰的近況。

  “他已經出院了。”侯父冷靜的說。

  “我可以見他嗎?”

  “不行。”他斷然拒絕,“你該想想怎麼救出你妹妹才是。”

  張子希無措的說:“我不知道怎麼辦……請問,我殺死了人,那我的罪刑……”

  “那個人沒死。”

  “沒死?”這消息讓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哭。

  “我跟你談個交易,我可以讓你們姊妹倆脫困,包括你意外傷人的刑責都可以抹去,但是……”

  “但是什麼?”她緊張得心兒卜通卜通的劇跳著。

  “永遠不要再跟競琰碰面。”侯父側過臉冷漠的看著她。

  “可是我們……”我們相愛啊!

  “錯誤的人在錯誤的時間,相愛只是一個錯誤,你們如果強要在一起,總有一天會害死你自己,還有競琰,而他是我的兒子,我不準他為了愛情枉顧性命。”

  她沒有吭聲,因為哭泣已經佔去她太多心思。

  “山青幫短時間內不會瓦解,而且對你們的欺淩只會變本加厲,別忘了你妹妹還在他們手上,就算你跟競琰可以因為愛情衝昏頭,但是你忍心讓你妹妹被這樣黑暗的事情污染了純真嗎?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保護她?難道為了愛情就可以拋卻你的手足嗎?”侯父咄咄這人的說。

  “別再說了……”她痛哭失聲。她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女孩,為什麼這社會對她如此苛責?

  “我用五千萬跟山青幫交換你妹妹,甚至是動用整個警界、法界的關係,也會確保你們姊妹倆的安全,我只有一個條件,忘記競琰,至於你持槍傷人的事情,我一樣可以粉飾太平,而你們姊妹倆會有新的生活,我會給你所有的援助。”

  張子希詫異的抬起頭,她相信侯父有這樣的能耐,只是愛情生了根,該怎麼拔除?

  “你要考慮多久?”他無情的問,“如果真愛他,就不要再讓他陷入危險之中,他抵抗不了整個山青幫,繼續跟你在一起,送命是早晚的事。”

  她能選擇嗎?沒有,她沒有選擇,除了答應,她還能說什麼?

  默默的下了車,她宛如雨下的淚水布滿了臉,鞏教授站在院子前心疼的看著她。

  “爺爺……”

  她的心好痛,因為她要失去競琰……

  果真如侯父所言,妹妹在兩天後平安順利的來到爺爺家�,而裴老大也如大家所願,因販毒罪證確鑿被警方逮捕歸案,此外,她的殺人案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侯父一點都沒有違背承諾。

  “丫頭,你別成天哭得醜兮兮的。”鞏教授佇立在她身後說。

  她倉皇的抹拭淚水,“爺爺……”

  “丫頭,忘記過去才能真正迎向你的未來,誰說短暫的分離就是永遠不再見面,跟爺爺到加拿大去吧!在那個沒有牽絆的地方跟子翎重新展開你的未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你跟子翎就像是爺爺的小孩一樣。像你現在這樣光是掉淚,是不能扭轉什麼的。”

  張子希點點頭。

  加拿大,那遙不可及的國度,而今她就要走入那遙遠的國度。鞏教授離去後她的啜泣聲悲淒得令人不捨。

  張子翎站在門後,她知道是侯家的人讓姊姊心傷的,她暗自在心中下了個決定,一定要在出國前夕對那個姓侯的男人還以顏色。

  走上前握住張子希的手,“姊姊,你不是都叫我不能哭嗎?我們要堅強的活下去。”

  她回握住妹妹的手,忍住淚水點點頭,對,她要堅強!

  

第十章

托了多少同學、朋友幫她探聽知名事務所的侯姓律師,好不容易有了下文,為此,張子翎特別委托在PUB打工的學姊偷渡她這未成年少女進來。

  等待了好多天,終於讓她等到這個叫侯競語的家夥,在出國前夕能夠順利回報這家夥對姊姊的寡情,張於翎笑得得意。

  因為顧慮她的未成年,她始終很低調的躲在角落,不過眼睛可不曾離開過全PUB�最招搖的侯競語。

  “真是個寡情的男人,姊姊成天為了她以淚洗面,他卻在這�逍遙快活,那雙手一個女人摟過一個女人,就下怕會爛掉!”張子翎氣憤的抱拳擊掌。

  “小朋友,你在做什麼?”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

  小朋友?她只是未成年,但不代表她就是愛吃棒棒糖的小朋友。張子翎擺著臭臉往上瞧,是那個據說是老板的家夥在跟她說話。

  “幹麼不說話,一臉兇狠狠的模樣?”於思耀逗著服務生帶來的小妹妹。

  “不要你管。”討厭的家夥,沒瞧見她心情奇差無比嗎?要不是考慮她躲在這�還得倚靠他一點點,她一定用椅子充當流星槌甩他一記。

  “欸,來盯你的男朋友啊?”他往舞池一努嘴。

  “不是——”吵死了。

  “不是?你那雙快要噴火的眼睛分明就是想報復那個男人。”

  “你很吵耶。”張子翎不耐煩的說。

  她專心的盯著侯競語,一邊不耐煩的應付面前羅唆的老男人。

  “這年頭的女生都這麼兇啊!”

  “對。”眼睛瞧都沒瞧他一眼,她的目標是在舞池中扭腰擺臀那姓侯的男人。

  “欸,不可以亂來喔小妹妹,他可是我的客人之一。”

  “放心,不會出人命的,我才不會為了個豬頭男人賠上我的人生。”姊姊會感情用事,她可不會。  

  “瞧你生氣的,那個男人一定是個壞蛋,那我幫你。”

  “不需要。”

  侯競語來到吧臺前,張子翎不理會身旁的羅唆男人,準備去執行她的計畫。

  於思耀倒也不以為意,諒這個未成年的小姑娘也不會使出什麼兇狠的手段,頂多是教訓一下那招搖的男人,他樂見其成。男人出來玩,總是要付出點代價嘛!

  瞧張子翎在吧臺前似嬌似嗔的逗著侯競語,那清純的模樣別說是她面前的男人,就連他遠遠的看著,都彷佛感受到她的嬌媚,這年頭的小姑娘都這樣……風情萬種嗎?

  他看著她手指不著痕跡的一彈,隱約有東西落入侯競語杯中,不消半小時,那家夥已經不勝酒力的頭搖腳晃,兩人勾搭著要往店外走去,他趕緊走上前去。

  “你要對他做什麼?”他只是開間PUB玩玩,不希望有人在他店�鬧出什麼驚天動地的社會案件。

  “不過是個小懲罰,你擔心什麼?”又是這個羅唆的老男人。

  “別忘了你未成年。”

  張子翎臉一板,硬是把肩上這壓得她幾乎想大罵臟話的家夥,頂給眼前這好管閒事的男人,“你那麼擔心他就跟著來啊!”反正多個人幫他攙扶這只豬,她無所謂。

  把這被下了藥的男人扔上後座,這個讓店�服務人員偷渡進來的女孩大搖大擺的坐上前座,於思耀心想,從今以後他一定要嚴格禁止這種偷渡的行徑再發生。

  “你想帶他去哪�?”

  “新公園如何?先痛扁他一頓,然後讓同志們好好安慰他一番。”

  令人咋舌的點子竟然是這個十多歲的小女生想出來的?是他老了,還是這年頭的女生都惹不得?

  “不好。”他開著車,往鄰近的飯店駛去。

  見車子開至飯店,張子翎嚷聲問:“來這邊做什麼?不會是要我招待他住宿一晚吧?我告訴你,門都沒有,沒讓他去睡臭水溝就算便宜他了,還住飯店 。”

  “先上去再說。”於思耀攙扶著侯競語走進了飯店。

  “哇,這會不會太豪華了點?”她對著房間內的擺設評頭論足一番。

  將候競語擱放在床上,於思耀這才說:“雖然他犯了錯,你又何必把事做絕了?”他一直都認為,感情是不能勉強的。

  張子翎少年老成的拍拍他的肩膀,“我說,這年頭的男人就是缺乏肩膀,而我只是給他一點教訓,讓他學會重視他的肩膀而已。”

  廢話不多說,她已經拿出她帶來的工具,準備往侯競語身上招呼去。

  “喂,你在做什麼?”這小丫頭幹麼拿著大夾子猛往這男人身上夾去?如果他沒記錯,這倒楣的男人應該是知名侯氏律師事務所的二少爺,他怎麼會招惹到這個蛇蠍小女人?

  “整整他而已,我能幹什麼?”她沒好氣的瞪著他,下一秒她開始拉扯著侯競語身上的衣服。

  “欸,你幹麼脫他衣服?”真是不害臊的女孩。

  “你要就幫忙,不幫就閉嘴。”張子翎拿著大夾子在侯競語身上夾出紅印,直到他全身都有紅印,她才高興的松手。

  見她探頭從包包�拿出一支口紅,於思耀又問了,“你到底要做什麼?”他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他頗替侯家老二傷心啊。

  她極度不耐煩的轉身,拿著傃如鮮血的口紅在他面前揮舞,“你再羅哩巴唆的,我就把你殺了。”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她才在那不染灰塵的化�鏡上張牙舞爪的寫著字。

  “侯大少,中午十二點的飛機,我會帶著你的精子,飛往向往中的加拿大,也許在多年後的某一天,你的孩子會突然出現你面前,期待嗎?呵呵,冒冷汗了吧?我就是要讓你長久的生活在這種恐懼之中……”覆誦著鏡子上的血紅文字,她達到目的,終於咧開今晚的第一抹笑容。

  瞧她又是夾人、又是寫字恐嚇忙得下亦樂乎,於思耀站在她身後搖頭說:“你這樣會不會太狠了?有恐嚇勒索之嫌,況且他若真的花心,這種手段未必治得了他。”況且,侯大少?!這人應該是二少吧?侯家老大從來沒在聲色場所露過臉,這丫頭確定沒搞錯人?

  “我就是要嚇嚇他,斷不了他的惡習,至少要讓他十天半個月都活在驚嚇中,我也高興。”

  “果然最毒婦人心。”於思耀下了個極精準的注解。

  看看手中的口紅,張子翎隨手一扔,“浪費了我最喜歡的一支口紅。”說完,她便大搖大擺的離開客房。

  “欸,你等等。”這支口紅外殼上滿是她的指印,為確保安全起見,他拾起口紅,然後快步的跟上前去。

  “你是跟屁蟲喔!”

  “我送你,這麼晚了,你這未成年少女當心被警察抓進警局去。”

  “愛管閒事的男人……”

  張子翎一心只想為姊姊出口氣,她怎麼也沒想到,侯競琰才是她要找的人,而不是那個倒在床上的倒楣鬼侯競語。

  她開心的想著,報了這老鼠仇,明天她就會跟爺爺還有姊姊到加拿大,去過他們的新生活。

  而這些都是往事了,十年歲月轉眼而過,張子翎的復仇計畫卻還沒有結束……

  接到電話,侯競語率先趕回侯家大宅。

  “大哥,你叫我回來做什麼?”侯競語問。

  “等子翎,我把子翎也找來了。”

  “你找她幹麼?”這個帶著小孩想誣賴他害他差點失去愛人的女人,他巴不得殺她剮她個千刀好洩恨。

  門鈴響了,率先走進來的是別恩渲,身後才是張子翎跟廷峻。

  當大家坐定,侯競琰便開口,“你跟子希是什麼關係?”詢問的眼神落向這藏有秘密的女人——張子翎。

  她前些日子帶著廷峻找來侯家,說孩子是侯競語的,搞得範景涓自此不理侯競語,害慘他碰壁、挨白眼,佳人仍是生氣失望不理他。

  張子翎驚訝的回看他,什麼也沒說,因為太驚訝了。

  半晌,她才回神,緊接著問:“你為什麼知道我姊姊?”

  侯競琰沒有回答,逕自問:“子希人呢?”

  “你到底要做什麼?為什麼要追問她的下落?”

  “因為我才是廷峻的父親。”侯競琰將早上出爐的檢定報告擱在桌上,而這讓他燃起尋找那被深埋在記憶深處的女人的希望。

  “你?”張子翎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不說是張子翎,連侯競語都傻到舌頭打結,完全忘了要問大哥什麼事情。

  “沒錯,我是廷峻的父親。”多虧恩渲的幫忙,透過景棠找到一個可靠的人去調查張子翎的來歷,這才扯出子希,一個他不敢想起的女人。

  “伯伯是爸爸?”十歲的廷峻納悶的問。

  “原來你才是負了姊姊的混蛋——”知道自己搞錯了人、尋錯了仇,張子翎氣得想扁這負心漢一頓。

  “因為你姊姊很保護你,許多事情你都不清楚,所以,告訴我子希人在哪�,見到她後,我跟她一起向大家說清楚。”

  “你找她做什麼?反正你早當她消失了,今天我帶廷峻回來,只是希望孩子有個明確的身分,至於我姊姊,不用你操心了。”沒想到這侯競琰竟然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原來他才是傷了姊姊的男人,她十分扼腕當初怎麼會搞錯人、尋錯仇!

  一旁的候競語不敢置信的看著情況發展至此,他打岔問了張子翎一些疑惑,順便罵了她一頓後,不想多浪費時間的急忙出門,趕緊繼續他的守株待兔大工程。

  “告訴我她好不好?”沉默了好半晌,侯競琰幽幽的問。

  “你說呢?你說她會過得好嗎?”張子翎反問。

  他無言,客廳陷入一片寂靜。

  “你這男人害姊姊未婚生子卻沒有負半點責任,你知道為了廷峻,姊姊吃了多少苦嗎?”

  “我完全不知道子希肚子�有我的小孩。”他百口莫辯。

  “先別爭論誰對誰錯,子翎,你說,你們當初怎麼會去加拿大的?”別恩渲理性的想厘清事情。

  張於翎平靜心情後,才道:“十年前,令尊跟姊姊有過約定,就是要阻止姊姊跟你碰面,你的父親侯大律師不知道用了多少金錢,為我還有姊姊跟裴老大交換自由;之後,收留我們的爺爺要移民,他希望我跟姊姊也一起去加拿大開始新生活,為了信守跟你父親的承諾,姊姊答應離開臺灣。”

  “但是她為什麼不告訴我孩子的事?”侯競琰沒想過會讓她一個人養育孩子,他是那樣愛她,卻害她走上如此辛苦的人生。

  “到了加拿大,姊姊有一天在家�昏倒,我們才知道她懷孕三個多月了。”她無奈的扁嘴。

  他可以想像當時張子希受到的驚慌與緊張,她是個外表堅強,內心卻極需人家呵護的女孩,在她那麼無助的時候,他卻在德國假裝過得雲淡風清。

  “現在她人呢?也跟你們一起回臺灣了嗎?”

  面對侯競琰的追問,張子翎卻閉緊嘴巴,什麼也不肯說。

  心一急,他抓住她的肩膀問:“子希呢?她人在哪�?在臺灣還是加拿大?你說話啊——”

  “哥,你冷靜一下,別嚇著廷峻。”別恩渲拉住侯競琰,好讓他緩和情緒。

  “姊姊她……”她有所顧忌的看了一臉無辜的廷峻。

  別恩渲馬上機伶的會意,“你們慢慢談,我帶廷峻到外頭買點東西。”她牽起那孩子,“廷峻,陪姑姑去買東西好不好?”

  孩子看了看張子翎,又看看別恩渲,等待張子翎點頭,他才跟著別恩渲離開。

  等不及大門關上,侯競琰急切的問:“到底發生什麼事?”

  張子翎嘴一扁,眼淚就這樣流出眼眶。

  “子翎,你別光是哭,子希人到底怎麼了?”他再也坐不住。

  一想到就快要有她的消息,可是知道她近況的人卻遲遲不肯說出口,任侯競琰脾氣再好,也快急得想拿槍抵在對方頭上,好逼她說出口。

  “姊姊病了。”

  “為什麼病了?嚴不嚴重?”他好想馬上陪伴在她身邊,讓她的病痛減到最低。

  “是血癌,這次會帶廷峻回來,就是希望能幫姊姊完成心願。”張子翎低垂著頭,啜泣聲久久不停歇。

  他懂了,他都懂了,子希的情況不樂觀,所以才沒有跟子翎一起回來。

  侯競琰一把握住張子翎的手腕,“我們坐明天一早的飛機回加拿大。”

  她被他這動作愣住了,這些日子從別恩渲口中認識的侯競琰是個溫柔的人,這樣冷肅的模樣是她始料未及的。

  心疼復心急的侯競琰不讓她遲疑,“子希在加拿大有在接受治療嗎?”

  “有。”她讓這姊夫的態度駭著了,摸摸發疼的手腕。

  “把主治醫生的電話給我,我跟醫生聯絡一下。”他強勢的說。

  “喔。”她從皮包的記事本中,搜尋著主治醫生的電話。

  “我會把班機訂好,明天我們帶著廷峻一起回加拿大。”說完這些話,侯競琰拿著電話轉身上樓去。

  這一次,他不會再放開子希,病魔想要與他爭奪心愛的女人,那也要問他放不放人!

  這一輩子再也沒有一刻比現在還要不安,明天他就要與分開十年的愛人見面了。

  他從未忘記子希的存在,從來都只是害怕自己支撐不住而不敢多想,寧願選擇刻意的遺忘,好讓自己下再夜半心疼到無法入睡。

  侯競琰剛剛打了越洋電話跟子希的主治醫生聯絡了,她的情況並不理想,若是還找不到骨髓捐贈的對象,她很可能就要失去寶貴的生命了。

  “子希,我的子希,給我一個機會補償你這十年所受的委屈好嗎?”伏首在桌面上,他有著說不出的辛酸。

  叩叩——

  他對著門外回答,“進來。”

  “大哥。”是別恩渲。

  他抬起頭面對她,露出一個勉強又慘澹的笑容。

  “大哥,你明天一早就要到加拿大去嗎?”

  “嗯,不能再拖延了,子希病情不大樂觀,我剛剛問過她的主治醫生了。”

  “那怎麼辦?難道沒有挽救的辦法,只能等待……”等待死亡?那是多無助的絕境。

  “子希要繼續活命,就需要接受骨髓捐贈。”

  “大哥,你明天去加拿大吧!接回子希,我會在臺灣努力尋找合適的骨髓捐贈者。”別恩渲搭著侯競琰的肩膀,傳遞她的支持。

  “恩渲,謝謝你。”

  “大哥,你已經錯過了十年,人生還有多少個十年?爸爸會諒解的。”

  還有什麼比這樣簡單的支持還來得有力量呢?

  好美的夢境,夢�有她的天真,還有那令她心折的男人。

  張子希露出了平靜的笑容,在身體最不適的時候,老天爺還讓她夢見了過去快樂的回憶,這何嘗不是對她的一種悲憫。

  難道是回光返照?

  在她的身體始終沒有起色的情況下,她不得不做如是想。

  眉頭輕輕蹙起,她面容憔悴蒼白,體力不佳的她隨即又沉睡了。

  經過長途的飛行,侯競琰一下飛機便直往醫院趕來,站在病楊前,看著她柔弱憔悴的模樣,滿心不捨,他伸出手指,在她失了血色的唇上輕柔撫觸。

  “嗯?”她發出細微的聲音,“廷峻,是你回來了嗎?”她沒有睜開眼,不過眉頭已經舒展,嘴角扯著恬適的微笑。

  他蹲下身,在床沿平視著她的容顏,十年了,他終於看見這張烙在心坎�的臉,指尖的碰觸已經滿足不了他,他讓整個手掌覆上她的頰,捧著她的臉。

  感覺到意外的碰觸,那是一雙回異於廷峻的大手,張子希緩緩睜開雙眸,卻沒意料到她會看見先前才出現在她夢�的男人。

  真的是回光返照?還是她的幻覺?競琰,她選擇下再見面的侯競琰,竟然出現在她面前!

  “子希……”

  他喚著她的名字,他正喚著她的名宇,沒有預期的一滴淚,倏地墜落,沁入了床褥,暈染出一個溼濡的印記。

  “子希,怎麼哭了?你怎麼哭了?”侯競琰的語氣中有著濃濃的不捨與哽咽。

  “競琰,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她掙扎的想坐起身,想要好好的看看眼前的男人。

  在她生命走向日落的時候,竟然還有幸見到她的愛人,張子希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雙眸噙著淚水,緊緊的反握住那雙手。

  他將她緊緊的抱進懷中,“別哭,真的是我,原諒我遲了這麼多年才出現,讓你這樣無助。”

  “你這迷糊的男人終於來了……”再也控制不了情緒,她伏在他肩上痛哭出這十年來的想念。

  當激動的情緒平歇,她連忙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是子翎,還有廷峻,如果沒有見到他們,我就要錯過你了。”

  “你看過……廷峻?”

  “是的,你為我生下的孩子,我知道他了,從今而後你別想一個人獨佔他,他是我們兩個人的寶貝。”

  “競琰……”張子希淚如雨下,被病魔纏身的眼眸讓淚水洗滌得清澈,卻洗不去她心底最深沉的恐懼——死亡。

  “子希,我是來接你回臺灣的,在臺灣已經有最好的醫療團隊等著照顧你,他們會為你尋找適合的骨髓,你不用擔心。”

  “真的嗎?”

  “嗯,是真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分開我們兩人,連病魔也不行。”

  “競琰,抱我到窗邊看看好嗎?我想看看外頭。”

  “好。”

  攔腰抱起孱弱的她,那輕似鴻毛的體重若不是看得見她,他會以為懷中抱著的是空氣。

  她的眼眸落向窗外的晨光,這次會是她的希望來臨嗎?

  不管結果如何,能夠在這時候靠在他身上,即便要她馬上失去生命,她也滿足了,真的滿足……

  “競琰,帶我走,我想要跟你回臺灣。”

  “嗯,我會的,我這次就是要來接你回臺灣。”

  窗前,那分散十年的男女為著這一秒鐘的重逢,內心澎湃不已。

  “子希,你覺得怎麼樣?”

  “我很好。”

  “大哥,不公平,你怎麼沒問我覺得怎麼樣?”一樣躺在病床上的別恩渲忍不住抗議著。

  “你沒事攪和什麼?”範景棠拍著老婆光亮的前額。

  經過多方的尋找,沒想到最合適張子希的骨髓就是來自別恩渲身上。為了把握時機,她們將於待會進入手術室,進行骨髓移植手術。

  “還打我,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恩渲,手術完成後,你想吃什麼大哥都請你。”

  “真的?”那因饑餓頓失光芒的眼睛總算重新燃起活力。

  “真的。”

  醫護人員走進來,“要進手術室了。”

  “子希,你要加油。”

  “我知道。”

  “大哥,你甭擔心,有了我的骨髓,子希會好起來的。”別恩渲豎起大拇指強力保證。

  醫護人員將兩張病床往手術室推去,侯競琰目送著遠去的張子希,心中有說不出的緊張,這是最後希望也是奮力一搏的唯一契機。

  當手術室的燈光一亮,別恩渲伸出手握緊張子希,“子希,要加油喔,別忘了我女兒還想當大舅婚禮上的超齡花童喔。”

  張子希相信,老天爺在折磨她那麼多年後,絕對不忍心再拆散她和競琰,她一定要健康的披上白紗,成為他的新娘。

  “嗯,我會的。”她要牽著他的手,走向美好的人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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