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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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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曾經的青柳,女,遼寧 - 大連,起點女生網作家。

【小說類型】: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內容簡介】:

  別人穿越不是皇后貴婦,就是富家千金,憑啥俺就成了一個童養媳,而且還是農村戶口?!最糟糕的是,還是一個官匪難分的年代,這讓小女子咋活?

  好在吾道不孤,家中有四壁,床上有病母,身旁小丈夫,下面還有一群鼻涕娃……咦?老公是指望不上了,老公公哪裡去了?

  算了,物比人貴,人比物重,只要有人,一切都有可能,那個……麵包會有的,老公也會長大的,就這麼著吧!

【其他作品】:《梅琳傳奇》、《妖舞揚威》、《一品修真》、《新一品修真》、《末世涅凰》、《鳳臨異世》、《創神傳奇》、《馭香》、《飄泊在異界的日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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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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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小丈夫、病婆婆

  「枯籐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驢。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只是這天涯也忒遠了些,竟然一下子給我鼓搗到隋末來了。」夏小婉雙手抱膝坐在村頭的小山崗上,看著下面的村子和村口的那條古道,這口氣嘆得就跟怨婦似的。

  重生,這個只在玄幻小說中出現的名詞竟然詭異地發生在她的身上,而她所有的記憶就是……在跌了那一跤之後,眼前的一切都徹底顛覆了。在經過了整整三天之後,她才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姓沒變,還是姓夏,但叫夏小婉,而且她現在雖然才十四歲,卻已經是張家預訂的大兒媳了,因此,將來她就是『張夏氏』。

  她的小丈夫名叫張陵,今年十歲……沒錯,是十歲,小婉就是傳說中的童養媳。她本身雖然不是孤兒,可也差不多,是被親生父母賣給張家做童養媳,而她的親生父母早不知道跟著那些流民去了什麼地方。

  在她家裡,還有一個年雖不邁,病卻不少的婆婆張楊氏,還有兩個小叔子虎頭、虎腦,和一個小姑子囡囡,他們年齡都不過十,所以還沒大名。至於她的老公公……那可是十里八鄉聞名的能人,文能安邦,武能定國,可就是不在家,據說去幫皇帝老兒打仗去了,剛開始還有不少銀子捎回來,可漸漸地就沒了,人也沒了消息。

  消息沒了,人在的可能已經是微乎其微了,小婉已經打聽了,現在的皇帝就是那個敗家子隋煬帝,給他打仗跟在奈何橋上長跑沒啥區別,一不小心就出溜到下面了。

  「娘子,娘子——」一個還頗有幾分稚嫩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跑過來,手裡還舉著一束野花,秀氣的臉上滿是笑容。

  這就是她的小丈夫,張陵,一個剛剛脫下開襠褲不久的娃娃。雖然小婉對穿越成他人婦並不是很反感,可眼前這個小正太……也就未免太小了。

  「娘……哎喲!」張陵還要喊一聲娘子,卻被小婉當頭一個爆慄打了回去,眼淚汪汪地望著自家媳婦,不知道為什麼捱打。

  「以後要叫『姐姐』,知道嗎?」小婉臉上立即露出溫柔的笑容,趁小丈夫的眼淚衝出眼眶之前,將它哄回去。

  「你明明就是我的娘子嘛!」小丈夫理直氣壯地道,眼淚在眼眶裡打了個轉兒,又回去了。

  「沒錯,誰也沒說不是。」小婉的腦門上立即一片黑線,「張陵啊,喊姐姐比喊娘子更親熱,明白嗎?」

  「不明白。」小丈夫執拗地搖頭。

  「不明白?那捱打會痛明不明白?」小婉臉上溫柔的笑容驟然斂去,很有些圖窮匕現,凶相畢露的意思,小丈夫這次倒是領會的很快,立即怯生生地點頭。

  「如果你不按照我說的辦,我就揍你,而且不許跟別人說,聽到沒有?」小婉威脅道。

  「嗯。」張陵乖巧地點頭,看來武力的批判比任何口頭的談判都有效。

  「回家吧。」

  小婉跳起身,她的腰裡別著一把弩弓,身旁還有三隻野雞和一隻肥碩的野兔……這張弩弓還是她那從未謀面的老公公留下的遺澤,僅有成人的手掌大小,而且是一發三矢,據說在三米之內,連老虎都射得死,而小婉這些日子就是靠這東西,打一些野味,改善家裡的生活,順便換一點錢——老虎沒射過,有一次射野雞確實是一下子射中了兩隻,而且她玩這個似乎特有天賦,指哪打哪兒,例不虛發。

  找半截籐條當索子將獵物拴在腰間,然後挎著小竹籃,裡面裝了滿滿一籃子山菇。回去晒它半籃子,然後吃它半籃子……想起全家那幾張嘴,她不由得嘆了口氣。

  用十室九空來形容再是貼切不過了,而且由於壯勞力都被拉去充軍,田地十九荒蕪,小婉身體的原主人就是因為耕作太辛苦,活活累倒的。

  「娘啊,我餓了!」

  在村子的東頭,張虎頭跑出去看看冰冷的灶臺,又跑回屋拱在張楊氏的懷裡直叫喚,小肚皮裡也適時地『咕』的響了一聲。

  「唉,再等等,你嫂子很快就會回來的。等她回來,咱們就有香噴噴的野味吃了。」張楊氏安慰著,另外兩個孩子也緊緊依偎著她,就像是三隻飢餓的小狗崽,眼淚汪汪地看著他們的母親。

  張楊氏安慰著孩子,心裡卻在擔心,怕那小媳婦在莫名其妙地昏倒,上次可把她嚇壞了,現在家裡家外可就指望著這孩子了。

  「娘,天都快黑了,嫂嫂和哥哥還沒有回來,會不會像上次那樣又昏倒了?」虎頭已經八歲了,可比另外兩個弟妹懂事多了。

  「沒事的,你嫂嫂的身體一向都很壯實,上一次主要是太累了。一會兒就回來了。」張楊氏的心中更加憂慮了。

  這時,外面傳來輕快的腳步聲和說話聲,緊接著小婉拉著張陵來到屋內,「娘,對不起,今天我們回來晚了。」

  張楊氏鬆了一口氣:「回來就好,婉兒,你沒什麼事吧?」

  「娘,我很好,讓您擔心了。」小婉有些歉然,她連忙過來探手摸摸張楊氏的額頭,「嗯,娘,已經好幾天沒發燒了,再將養一段時間,您就可以下地了。」

  「唉,下地也還是廢人一個,有什麼可高興的。」張楊氏嘆息道。她的身體一向不好,尤其是在丈夫離家後,更是日甚一日,若不是這個賢惠的兒媳伺候,她這命去了何止一條?若不是有幾個孩子牽掛著,她也早就歇了那口氣。

  「娘,瞧您說的,您是咱家裡的定海神針,只要您紅旗不倒,就不怕外面風雨飄搖。」小婉立即高帽戴上。

  「這孩子……就會哄人開心。」張楊氏果然笑了。

  「好了,娘,我去做飯,虎頭他們一定餓了。」小婉立即撤進廚房。

  說起小婉的前世,那絕對是入得廳堂,下得廚房,學識貫古今,廚藝通南北,用她男朋友的話說,女人應該精通的事務當中,除了生孩子還需要探索之外,其它的都屬於專家級的水準了。

  進了灶間,她自燒火洗山藥,然後指揮著幾個小東西將一隻野雞拔毛,另外一隻留著第二天吃,那隻野兔則被她剝了皮後,掛在樹上風乾,眼看上秋了,今年的冬天不會好過多少,還是要多儲備一些較穩妥。

  幾個小傢伙拔雞毛挺帶勁,一時忘了飢餓,一時間弄得混身毛烘烘的,看著好笑,小婉又將他們一個個提出灶間拍打幹淨了,然後全都攆到了張楊氏身邊,省得他們在外面淘。

  豬圈裡那兩口大豬又呼嚕呼嚕地叫著要食吃,小婉又去餵豬——這兩頭活祖宗可是她們家的金主,張楊氏的藥錢要有一多數著落在它們身上。

  灶間裡傳來煮山藥的清香,小婉嗅了嗅鼻子,連忙返回灶間,然後將洗好的山菇和野雞肉扔在另一口鍋灶裡,架上火之後,將山藥灶的火熄滅,讓它藉著餘熱慢慢煨。

  不一會兒,湯鍋裡水沸了,傳來陣陣香氣,『咕嚕』……幾聲吞嚥口水的聲音,小婉回頭看時,只見以她的小老公為首的四顆小腦袋正從門口向廚房張望,一個個眼巴巴地望著鍋灶,貪婪地做著深呼吸……嗯,一個個肺活量還是蠻不錯的。

  「快去收拾飯桌,誰先洗得乾乾淨淨的,就先給誰盛。」小婉開始利誘。

  「吃飯嘍!」

  四個孩子一蹦三尺高,跳著蹶子去洗手洗臉,看著跑在最前頭的張陵,小婉不禁苦笑——這就是我的丈夫?!

  晚飯只有三樣,一個是烀山藥,一個是野雞蘑菇湯,湯上飄著一層油,味道鮮美,還有每人一小碟涼拌野菜,這是小婉親自上山摘的,很有營養,是每個孩子都必須吃的,不吃打屁股,門口掛著的搟麵杖可不是拿來看的。

  「娘,您也吃飯。」小婉盛了一碗燉得爛熟的蘑菇雞肉,然後又剝了兩塊山藥,放在一張能跨放在雙腿上方的桌子上,端到炕上,然後扶著張楊氏起身,在她的後背又墊上幾個枕頭。

  「哎,我自己慢慢吃,你也快去吃飯吧。」張楊氏催促著,她也是心疼這個兒媳婦,說起來比自己家的孩子大不了幾歲,可現在都撐起一個家了。

  「我就怕吃太熱的飯,涼一涼才好吃。」

  小婉嘴裡說著,手腳麻利地侍候張楊氏開始吃飯,這個時代,是個完全沒有汙染的時候,山珍野雞燉的湯,連瞎子聞了也要張開眼睛。自從小婉開始使用那張弩弓,張家的桌上就沒有斷過野味,連張楊氏的胃口也跟著好了起來。

  「婉兒啊,這眼瞅著上秋了,過冬的糧食是不是不夠啊?」張楊氏嚥下一口湯問道。現在是秋天,正是草深林密兔子肥的好時候,吃食還不算難為。可莊稼一方面是無人播種,另一方面卻是連續的兵災鬧的——那些當兵的縱馬啃食地裡的青苗,十畝地裡倒有八、九畝顆粒無收的,連張家那兩頭豬都是趕到山裡才保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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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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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張須陀、張屠戶

  「娘,吃的您別愁,糧食雖然不成了,可咱家今年種在山地的山藥卻是豐收了,而且我領著張陵他們去地裡還劃啦了一些,也就大概夠了。等明天我就去把咱家那兩口大豬賣了,然後再去林子裡轉一圈,這過冬就沒啥的了。」小婉寬慰道。

  這年月,什麼也沒有食物值錢,若不是張楊氏的病需要買藥,小婉也不捨得將那兩口大豬賣掉。而且她已經跟鎮上的藥店掌櫃說好了,拿一口活豬,換三個月的藥……說起來那藥店掌櫃也算是個忠厚人了,畢竟現在藥材都很貴,而且進藥比較麻煩。

  「娘,阿陵和虎頭他們也該識字了,等天下太平了,公公也該回來了,不認識字,可沒辦法出去做事。」小婉輕聲道,她清楚記得,好像那個唐太宗李世民就是歷史上第一個開科取士的皇帝,張陵很聰明,如果時間上沒計算錯誤的話,他應該能趕得上這頭一撥開科,說不定自己也可以弄個狀元夫人噹噹,想到這裡,她自己差點兒傻笑出聲。

  「傻孩子,你公公在家的時候,還能教教他們,可現在家裡哪有識文斷字的人?」張楊氏何嘗不知道讓幾個孩子學習,可她本人多病不說,就是識得幾個字,也是跟丈夫後來學的,如何教人?至於入學或者請先生,那更是休提,他們家根本沒有那份錢。

  「沒關係,娘,我以前偷著跟村裡的先生學過字,也會寫兩筆,先教他們認識字,等有條件再讓他們入學。」小婉見婆婆意動,連忙拍著小胸脯保證。

  「可筆墨紙硯很貴啊。」張楊氏考慮的自然是經濟問題。

  「娘,我們可以聚沙為紙,削柳為筆啊。」小婉拍手笑道。這個提議是她深思熟慮好幾天才形成想法的,一些問題也早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嗯,虧你想得出來,就這麼辦了,只是辛苦你了。」張楊氏想了一下,似乎真的可行,只是又有些心疼這個兒媳婦了。

  「我心不苦,命苦!」小婉心理這麼琢磨著,卻不敢說出來,只是笑了笑,道:「娘,沒什麼,教幾個小孩子識字,也累不著。」

  吃過晚飯,拾掇著讓幾個小傢伙睡下之後,小婉卻拿著一盞油燈,來到原本是老公公的書房。這書房裡已經沒有多少書了,大多數被她公公帶去了戰場。對了,小婉的公公在隋末可是一位名人,以至於小婉知道他的名字之後,就知道這個人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說了半天,她公公是誰?

  張須陀!

  張須陀是隋朝大將,在滎陽通守的任上,中了瓦崗李密的埋伏陣亡,時年五十二歲,小婉悄悄向張陵證實過,如果歷史沒什麼誤差的話,應該在去年,她這位公公已經陣亡了,所以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境才會如此窘迫。而且小婉還擔心,她公公生前可是殺了不少反賊,那些人要知道他的家眷在哪裡,恐怕不會輕易地放過。

  在張須陀的書房裡,留著幾本兵法書,還有幾冊記錄他一生所學的筆記。他身為大將,不但一身弓馬嫻熟,而且步下拳腳功夫也十分了得,一套分筋錯骨手獨步江湖,小婉上一世本就喜歡練練五禽戲、軍體拳什麼的,見獵心喜,早已經偷偷的練習這分筋錯骨手,而且開始練習張氏家傳的神射功夫,反正這家傳功夫是傳媳不傳女,她身為長房兒媳,卻也習得。

  山村的夜,靜悄悄的,張家後院,一條矯健的人影兔起鶻落,正在練習一套拳路……拳起處,風彌六合,腳落處,點塵不驚,小婉原本的身體素質就好,在修煉了張須陀留下的武功後,身形更見婀娜,拳腳生風,虎虎有力。

  半晌,拳影一斂,小婉收住拳勢,鬢邊微微帶汗,她抽出腰間的汗巾擦掉汗水,返回房……裡面人影綽綽閃動,不一會兒,燈光一暗,整座院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已經是入了秋,天氣卻依然像盛夏般的炎熱,張記肉鋪的大掌櫃敞著懷,搖著一把大蒲扇,坐在門口的大樹底下乘涼。

  如果是往年這個時候,有不少人家就開始往鋪子裡送生豬了,可這種兵荒馬亂的年月,哪還有幾個人捨得將自己喂大的豬向外賣,都留著自個兒家裡過冬了。

  張屠戶看了看案板上那幾塊肉骨頭,胖臉上掠過一絲愁容,琢磨著是不是再到鄉下去轉一轉,說不定還能夠收上兩口生豬。

  這都是那位好大喜功的皇上鬧的,你說……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東征什麼高麗人,結果前面敗得是一塌塗地,後院還起了火,兵災匪患就沒個消停日子,諾大一個山陽縣,弄得十室九空,這掰著手指頭算一算,也就是這三四年的事情。

  每想一回,張屠戶就要嘆息一聲,這肚皮上的肥肉也跟前顫上一顫,路旁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幾個和他相熟的鄰居走過去和他打招呼,他也是無精打采的。

  「嘿,張叔,這麼好的天不做生意改晒太陽了?」街角拐過來一個女孩,身後還呼嚕呼嚕地跟著一口大豬,女孩手裡還有一個大包袱,裡面傳來草藥味。

  張屠戶眼睛頓時一亮,「小婉,你是來賣豬的?」

  「是啊,不然我還帶豬逛街啊?」來的正是小婉,一頭豬已經送進了藥鋪,換成了藥。另一頭就送來了張記肉鋪。

  「這豬不錯,一貫錢怎麼樣?」張屠戶喜的眼睛都瞇了起來。

  「張叔你可不地道,這一貫錢可不多。」小婉不願意。

  「小婉啊,這一貫錢是不多,可這兵荒馬亂的你也知道……你看這樣好不,再給你倆豬頭,兩付豬下水帶回去,怎麼樣?叔能做的可就是這些了。」張屠戶攤著手道。

  「知道了,就這麼著吧,張叔,把您那倆豬頭和您那兩付下水給我吧。」小婉嘿嘿笑了一聲。

  「噢,你等著。」張屠戶起身進鋪子,將兩個大豬頭找了根索子拴了,又拿了兩付下水和一貫錢遞給小婉,「路上小心一些。」

  「知道,我回去了。」小婉揮揮手,背著兩個大豬頭提著兩付豬下水,還有一大包藥材就離開了。

  「這孩子,夠能幹的。」張屠戶看著小婉遠去的背影,感慨地搖搖頭,剛往回走了幾步,他忽然一拍腦門,「嘿,剛才竟然被那小妮子給取笑了!」

  再回頭看小婉……人已經走得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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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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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狍子、狼

  從村子到縣城,有十來裡地,小婉腳上再得力,也不可能走著去,她是借了村尾的馬嬸子家的小毛驢進城的。

  離開張記肉鋪,小婉到路邊將豬頭和豬下水用繩繫了搭在驢背上放好,解開韁繩,一抬腿便騎了上去——她可不像尋常小媳婦那樣側騎毛驢,她就跟騎馬似的,直接跨騎,韁繩一抖,小毛驢得得地邁著小碎步,跑上回鄉的土路。

  自晉朝以來,胡人大量湧入漢族聚居地,歷史上稱為『五胡亂華』,雖然當時社會動盪不安,朝廷更迭如同走馬燈一般,但當時民風彪悍,大家小戶都保持著讓子弟學習騎、射的習慣,男孩子尤為如此,而女孩子雖然少有從軍的,但學習刀劍、騎射的也不在少數。

  小婉身為張家長媳,事實上也承擔了張家大小的生計,她臂力小,用弓是不成的,但用弩卻有百步穿楊的本事。而且現在的小婉更是一掃以前的柔弱,連公爹留下來的那柄鐵劍也揮得虎虎生風,箭法更是大進,不僅那張弩被她運用得如同神助一般,弓箭上的本事也大見長進,五十步以內十發七中還是有些把握,所以這次進城,劍、弓全都帶在身上,讓幾個想過來搭訕的潑皮乖乖地止步,免得惹刺上身。

  眼看著太陽已經掛到了樹梢,小婉有些著急了。這一帶青山綿延數百里,天黑後常有猛獸出沒,她以前也進山打獵,可那都是白天,而且還是在林邊,進山裡她也不敢。小毛驢正得得地往前走,忽然聽到旁邊的樹叢裡亂草沙沙作響,抬眼望去,一隻肥碩的狍子從左前方三十步處急奔而過。

  山林中的野狍子素有傻名,奔路的速度雖然快,卻很少做急轉彎,屬於那種一條道跑到黑的,這麼好的機會小婉自然不肯放過,她迅速地回手拿弓,搭上箭,將弓一下子拉了個全滿,手指一鬆,羽箭如流星般地向狍子射去……至少今年幸運之神還是挺照顧她的,那枝箭噗的一聲,端端正正地射入狍子的胸腹。

  『哞』的一聲哀叫,正在疾奔中的狍子翻了一個跟頭,軟軟地倒在地上。

  「中了!」

  小婉歡喜得心花怒放,她拎著弓,從毛驢上跳下來,將它拴在旁邊的樹上,然後快步來到那隻狍子跟前。此時正值初秋,山林裡的野味正在攢膘的時候,肉厚脂肥,如此大的一頭狍子拖回去做了燻肉,這一冬天無憂了,而且這狍子皮若是剝下來給大戶人家做靴子,至少又能賺個三、四十文。

  就在她彎下身,準備拖那狍子前腿的時候,猛然間一陣心悸,她倏地抬起頭,只見從前面的樹林中緩緩走出一頭毛驢大小的野狼,綠幽幽的雙眼正向自己凝望。

  「啊!」

  小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挺直了身體,好在本能未忘,她迅速地彎弓搭箭,對準了那頭野狼。

  雖然有獨自上山打獵的經驗,可單獨面對一頭野狼,這還是第一次,而且綜合兩世為人的經驗,也未曾見過這麼大個的野狼。

  「你……你不準過來,地上那頭狍子也是我的,你不準打它的主意,快走開!」小婉心裡緊張,連手上的羽箭都亂晃,卻是不忘威脅。與狼相遇,最忌諱轉身而逃,這個道理她在上一世便知道了,可真當身臨其境的時候,那可絕對不是那麼回事。

  身後那頭毛驢跟著湊趣,叫得她心煩意亂,恨得她真想一回身,先將它斃了,只是那野狼步步緊逼,她根本連回頭的時間也沒有。

  眼看著那野狼突然停下身體,前身微微下俯,小婉心裡一緊,右手五指驀然鬆開,早已經搭上的那枝羽箭嗖的一聲射出,勢若流星般地從野狼的頸邊飛過,倒把那畜牲嚇了一跳……但旋即它便發現自己並未中箭,並且很虛榮地為剛才的膽怯表示憤怒,前爪在地上扒了幾下,猛地凌空跳起來,向小婉撲過來,那張血盆大口的目標似乎就是小婉那白嫩的脖子。

  假始小婉再練習幾年拳腳工夫,就是跟那野狼正面搏鬥她也不怵,只是目前不行,她身形不動,猛地抽出那張弩弓,三枝弩矢早已經摁進了弩槽,只見小婉輕輕一揚手臂,三道寒光倏然飛出,噗噗噗……三聲銳器入肉的聲音,三根弩矢一根不少地射中野狼,那頭野狼撲到中途,身體便如同灌了鉛似的,撲通一聲掉在地上,四肢抽搐了一陣之後,便寂然不動。

  「應該是死了吧。」小婉自語著,隨即又將弩弓裝好,別在腰間,然後又將弓箭綽起……她用弓使勁地捅了一下那頭野狼,野狼的腿突然又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將她嚇了一跳,立即做出準備射擊的架勢。

  那野狼應該是迴光返照吧?小婉猜測著又捅了野狼兩下,那頭野狼這回連動都不動了,長脫脫地趴在那裡,要多老實有多老實。

  「看來是真死了。」

  小婉這才真正的放心,轉頭再看那頭狍子——早已經死得透了,地上淌了一大片血,就算是不射中要害,流血也要了它的小命。

  「糟糕!這回小毛驢有事可幹了。」小婉回身將小毛驢的韁繩解開,拉到前面,在經過野狼的屍體旁邊時,小毛驢打了個響鼻,神氣十足,頗有些驢仗人勢的意思。

  小婉也懶得跟這毛驢計較,她連拖帶抱地將狍子發到了小毛驢的背上,然後不顧它的抗議,將那頭野狼也扔到了小毛驢背上,差點兒將它壓地上……過了好一會兒,小毛驢才緩過勁兒,搖搖晃晃地跟在小婉的身後。

  「還好,只是一頭獨狼,要是碰到狼群,連死字都不知道怎麼寫合適了。」小婉看著那頭野狼的屍體,心中猶有餘悸,幸好當時立即掣出弩弓,否則這會兒躺在地上的就是她了。如果再來幾頭……想到這裡,她打了個冷顫,腳下立即加快了步伐,將黑黝黝的密林甩在後面,那頭小毛驢大概也感到害怕,竟然跟在她的身後,也是愈走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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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沙紙、柳筆

  (收藏、點擊、推薦,樣樣都要,請看俺大唐時代的生猛小媳婦!!!!)

  隋唐的時候,女人還沒有裹小腳的習慣,至少小婉就沒見過周圍的女人裹小腳,只是被那頭狼一耽擱,這天色愈發地暗了,小毛驢身上多了這兩個累贅,走的也慢了,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才隱隱地看見了村中的燈火,小婉只覺得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等進了村子口之後,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張陵左手提了個氣死風燈,右手攥著一根打狗棒,正焦急地四下張望。見到小婉的身影,他慌忙跑過來,大聲埋怨道:「娘……姐姐,你這是跑到哪裡去了,娘都等得急了,再不見你,就要求人去尋你了。」

  看到小丈夫臉上毫不掩飾的關切於惶急,小婉心裡一暖,低聲解釋道:「回來的時候打了兩頭大野獸,所以晚了。」

  「哇!這是……這是野狼!」張陵高高地舉起氣死風燈,正照到那頭呲牙咧嘴的野狼屍體上,將小男孩嚇得差點兒摔一跟頭。

  「傻小子,那是死的。快回家吧。」小婉伸手扶住他,兩個人快步往家裡走。

  進了院子,小婉先將兩頭大野獸卸下來,然後提了一付豬下水,將小毛驢還回去,有了今天這兩頭獵物,這一冬天的肉食就有了,也不在乎那付豬下水。

  「娘,我回來了,您是不是餓了?我馬上就做飯。」小婉向屋裡喊了一聲,就準備先去做飯。

  「婉兒啊,你先進來一下。」張楊氏在屋裡喊道。

  「噢。」小婉放下手裡的水瓢,趕忙去屋裡。

  「娘,什麼事?」看到張楊氏半倚在炕上,氣色也好了許多,小婉總算是放下心來。

  「今天遇狼了?」張楊氏關切地問,眼中閃過一絲憐惜,「嚇壞了吧?」

  「其實也沒什麼,一條不會搖尾巴的大狗罷了。」小婉故作輕鬆地回答。現在想起來,當時真的是很害怕,就算神經再大條的人,也是知道狼和狗是根本不同的。

  「好孩子,以後再進城,找幾個人搭伴去,一個人,太危險了。」張楊氏嗔怪道。

  「知道了,娘,我先去做飯,虎頭虎腦他們餓了。」小婉笑著答應了一聲,就跑出去做飯……

  「張陵,帶著虎頭虎腦跟我來。」小婉在院子裡大聲喊。

  「我呢?」囡囡在門口探出腦袋,「我也要去!」

  「囡囡要留在家裡照顧娘,免得有壞人欺負娘,好嗎?」小婉輕輕摩娑了小女孩的腦袋一下。

  「嗯,囡囡留在家裡保護娘!」小腦袋用力的點,臉上很認真的表情。

  小婉帶著三個男孩來到河邊收集那些乾爽的細沙,順手摺了幾根柳條,看得三個男孩莫名其妙,不知道這是什麼。

  回到家裡,小婉找了一些木板、釘子和錘子,乒乒乓乓一通砸,不過十幾分鍾,三個抽屜似的盒子出現了,她將那些細沙分別倒在三個盒子裡,然後又折了三段柳枝塞給張陵兄弟三個。

  「姐姐,這是什麼?」張陵好奇地問,張虎頭和張虎腦也好奇地擺弄著手裡的柳條,不知道這個小嫂子要教他們什麼遊戲。

  小婉指了指那些沙子,「這是紙。」又揮揮手中的柳條,「這是筆,從今天開始,你們要讀書識字。」

  「姐姐,你開玩笑吧?」張陵懷疑地問,另外兩個男孩大概知道眼前的小嫂子不好惹,反正已經有人當出頭鳥了,兩個小傢伙眼巴巴地看著小婉,想聽她怎麼解釋。

  小婉這一次沒有表現出暴力傾向,她用柳條在沙盤上寫了個『學』字,然後伸手將那個『學』自抹掉,重新寫了個習字,「就這樣使用,明白了嗎?誰學習成績好,我就獎勵他一套真正的筆墨紙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記得杜甫曾經有一首詩,其中有一句,『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那是什麼概念?

  家書是用紙墨寫的,在戰亂年代,就是一萬兩金子也不換……那絕對是老杜吹牛,小婉尋思了,如果是她,有五千兩金子就偷著樂了。

  哦,扯得有些遠,不過,在這種時候,文房四寶確實是挺貴的,對於她們家目前的情況來說,實在是奢侈品,她們用不起,只好想出這以沙代紙,以柳條代筆的辦法了。好在幾個小傢伙儘管調皮,卻很懂事,反倒將這個當做了遊戲,連年齡最小的囡囡似乎也頗感興趣。

  在熟悉了手裡的『學具』之後,張陵怯生生地發問,「姐姐,我們學什麼?」

  是啊,學什麼呢?

  小婉撓了撓頭,張家的書房裡是有一些書,可跟四書五經扯不上關係,不適合孩子學,她想了一下,很快想到了一個啟蒙的課本——三字經。

  這三字經似乎是在清朝之後才出現的,不過,現在拿出來恐怕也沒人追究她盜版,正適合小孩子識文斷字,只是其中涉及到朝代或皇帝名號的要去掉,免得穿幫。

  「坐好,坐好,」小婉用一根長柳條當教鞭,然後刷刷刷,用一根柳『筆』,在沙『紙』上寫下了幾行字,「跟我念,看清楚我指的是哪個字!」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茍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什麼意思呢?就是人剛剛出生的時候,就像是一張白紙……」

  「注意,這是豎撇,筆鋒頓一下,然後垂直向下,微微左撇……不要撇得太厲害。」

  「對,這樣寫就對了,字,就要寫得跟人一樣有風骨,寧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

  其實,書房裡也有文房四寶的,只是小婉不捨得用,她只是找紙筆將三字經默下來,在她沒時間督導那哥幾個學習的時候,讓他們照本宣科,為了讓他們能夠快一些掌握朗讀要領,小婉將那些漢字下面都註上了拼音,這樣一來,他們識讀之時便更加方便了。

  「張陵,你是當大哥的,這字顯得連兩個弟弟都不如,多丟人哪?從今天開始,每天除了讀書之外,寫兩百個大字!」小婉望夫成龍,雖然隋唐時期,男尊女卑的思想遠沒有後世那麼嚴重,但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已經是根深蒂固,她可是將未來的人生幸福,寄託在這小丈夫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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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堅壁、清野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轉眼已經是11月的下旬。院子裡和往常差不多,只是在瑯瑯的讀書聲之外,多了一些小豬崽的呼嚕聲和一些小雞的喳喳聲。

  一共是四頭小豬崽,是小婉上縣城買的,那些小雞卻是她買了新鮮的雞蛋,自己利用人工的辦法孵化出來的,這在當時絕對是一個創舉,只是小婉還沒有意識到,她只想改善一下家人的生活——一共是四十隻小雞崽,過兩個月,就會下蛋,然後蛋再生雞,雞再生蛋……看著地上那些絨團似的小雞崽,小婉的臉上露出了笑臉。

  「嫂子,今天中午吃臘肉嗎?」囡囡奶聲奶氣地問道,小姑娘才四歲,正饞的時候,胖嘟嘟的食指塞在嘴裡,好像那就是一塊美味的臘肉。

  「囡囡想吃臘肉可以,但手指頭是不能往嘴裡放的。」小婉將小姑娘的手指拿出來,擦了擦她嘴角流下的口水,「去找哥哥玩,今天中午吃滷肉。」

  「小婉,小婉!」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緊接著響起鄰居楊二叔驚慌的聲音。

  「楊二叔,出什麼事情了?」小婉三、兩步趕到院門口,卻見一向自詡安步當車的楊二叔正大撒腿地跑過去。

  「潰兵,馬上潰兵就到了。」楊二叔已經跑過去了,一路大聲喊著,順便將這消息通知其他鄰居。

  潰兵?

  戰亂年代,只要過一次兵,就跟蝗蟲過境似的,就沒個好事。潰兵,也就是戰敗的士兵,這種士兵缺乏紀律約束,只能更糟。

  幾個小傢伙都不明白潰兵是怎麼回事,只有張陵大一些,雖然明白,小臉卻嚇得煞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別慌,別慌,沒什麼可怕的。」小婉嘀咕著,強自讓自己鎮定下來,琢磨如何處理即將到來的危險。

  「婉兒,出什麼事了?咳……」屋裡的張楊氏大概也感覺到出事了,大聲地咳嗽起來。

  「娘,沒什麼事。」聽到張楊氏咳嗽,小婉反倒鎮定下來。

  「張陵,你和虎頭將小豬崽和小雞崽趕山上去,虎腦,你帶著囡囡一起過去,你的任務就是看著囡囡,不要丟了。」

  「那……你和娘咋辦?」張陵問道。

  「我們收拾一下也過去。記住了,豬崽和雞崽趕過去之後,就算是被狼叼了,被人搶了,你們也要躲在草裡不許出去。」小婉嚴厲地吩咐道。

  屋內的張楊氏聽到外面的動靜,又喊小婉,小婉見張陵哥幾個已經將那些豬崽和雞崽向外趕了,便跑到屋裡,將情況跟張楊氏說了一便。

  「哎呀,婉兒啊,那你快上山躲一躲。」張楊氏一聽便著了急,她一個病婆子不覺得害怕,可這兒媳婦水靈聰俊的,萬一被那些大兵糟蹋了,可就把孩子給毀了。

  「娘,來得及,您先穿戴齊整了,我將那些吃食藏好,咱們再走也來得及。」小婉卻是不急,將張楊氏的衣服準備好,然後先出去將那些做好的滷肉、臘肉用籃子裝好,上面找布給蒙上,然後掀開瓜架子下面早就挖好的小地窖,將所有的吃食都藏進了地窖,然後用柴刀將瓜架子砍倒,再從旁邊弄了些浮土揚上,家裡那些保存完好的瓷器都放進水桶裡,然後下到井裡,被褥之類的東西也拿到屋後的草叢裡放著,免得被那些潰兵順手牽羊地偷走……

  最後,她扶著已經穿戴整齊的張楊氏出了小院,向山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行進,路上看到不少村民也是上山躲兵災,大家都差不多,能隨身帶的都隨身帶著,帶不走的也是就地掩藏,有幾個家裡有大牲口的村民打著行李馱上山,這次過兵之後,還能剩下什麼,誰也說不準。

  「婉兒,張陵他們呢?」張楊氏張望著,沒有發現那小哥幾個,便有些著急。

  「娘,我們在這兒呢。」草叢裡鑽出一顆小黑腦袋,是張虎頭,在他旁邊,囡囡正瞪著大眼睛,看到張楊氏,囡囡有些惶急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伸手索抱,「娘,抱。」

  「虎頭,你哥和虎腦呢?」婉兒急問道。

  「他們趕著豬崽和雞崽進林子了,怕被那些當兵的發現。」虎頭向著林深處指了指。

  堅壁清野,絕對是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一到兵荒馬亂的時候,老百姓都會自覺地將吃的、用的分門別類藏好,然後人也躲出去,等兵匪過去之後,再回家過自己的日子。不過,那些兵匪也學精了,他們也摸索出一套辦法,尋找老百姓埋藏的東西和藏身的地點,張陵這個想法不錯,小婉將囡囡從婆婆身上摘下來,一手抱著小姑娘,一手攙著婆婆走進了樹林。

  那些潰兵來得很快,不過一刻鐘左右,山下便響起了人喝馬嘶的聲音,總有一些捨不得跑遠的村民被那些潰兵尋著,於是又響起一片哭喊的聲音。

  大約過了兩、三個時辰,山下傳來的聲音小了,可村子裡升起了大大小小的煙幕。

  「這些該死的傢伙,他們一定在燒房子!」張陵的腦子倒是好使,一下子便想到了起煙的緣故。

  什麼?放火燒房?

  小婉嚇了一跳,眼瞅著就是冬天,這房子要燒了……這全家病的病,小得小,冬天可咋過?

  「娘,我回去看看。」她藏不住了,站起身就要往村子裡走。

  「不行,婉兒,太危險了,房子……燒就燒了吧。」張楊氏何嘗不知道房子的重要,可她更擔心兒媳出事。

  「娘,那些潰兵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從小路回去,沒事兒。」小婉不聽勸,她拍拍腰間的那張弩,「有這個,不礙事的。」

  說完,她拔開草叢,順著小徑往村裡走。

  一路上,藉著草叢和樹木的掩護,有幾個在村邊逡巡的潰兵並未發現她,而且剛進村,便聽到那些潰兵相互吆喝著撤走。

  小婉溜著牆根潛行,那些潰兵大概也急於逃走,並沒注意有個矮小的身影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進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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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禍兮、福兮(求收/求評)

  還真被張陵說著了,那些潰兵大概是因為沒搶著什麼東西,在村子裡東一把西一把的放起了大火,有不少房子已經完全淹沒在火焰之中,小婉跑回自家,發現大火已經燒到了房樑上,嚇得她也顧不得暴露行跡,從水井裡打水向著火的地方潑去,好在火是在門口放的,並沒有蔓延開去,兩桶水潑出去,火勢便漸漸的熄滅,小婉總算是長長吁了一口氣,今年的冬天不用睡外面了。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聲不懷好意地笑,「哈哈,我就知道今天老子我豔福不淺!」

  小婉的身體一下子僵硬起來,她慢慢地轉過身,終於看清聲音的主人——這是一名軍官,身上還穿著隋軍的制式衣甲,身後還牽著一匹戰馬,一臉的絡腮鬍子更增添了幾分凶狠。

  「你是朝廷的軍隊?」小婉突然覺得可笑可悲,朝廷的軍隊本來應該是保護百姓的,可他們現在做的卻恰恰相反,更為可悲的是,她的公爹還是朝廷的大將——為這樣的朝廷,這樣的軍隊效力,不知她公公泉下有知,是什麼感覺?

  「不錯,本大人正是朝廷的軍官,小娘子,你是不是應該犒勞犒勞本大人……哎,不要走。」那個軍官見小婉不住地後退,便嘻皮笑臉地步步緊逼。

  突然,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腳步也停了下來,「小……小娘子,不過是個……是個玩笑而已,快把它收起來!」

  在小婉的手中,變戲法似的出現一張弩弓,正指著軍官的胸腹,弩矢閃閃發光,絕對不是樣子貨,別說那個軍官只是一身皮甲,就算是鐵甲,在如此近的距離下,他也沒那個膽子硬接。

  「小……小娘子,我是朝廷軍官,不會對你不利的,先把它收起來。」軍官竭力想做出一付笑臉,只可惜角色轉換太快。

  「好,我收起來,你可要說話算話喔!」小婉微微一笑,那個軍官心情剛一放鬆,就聽得『崩』的一聲弩弦響,三點寒星閃電般的迎面而來,軍官只覺得胸口一痛,全身的力氣似乎都順著胸口那三支弩矢流了出去。

  「你……你……」鮮血從軍官的嘴裡流出,他指著小婉卻說不出話。

  小婉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憐憫,搖搖頭道:「我不想死,所以……只好你死了!」

  『撲通』一聲,軍官跌倒在地,眼睛慢慢地合上……小婉等了一會兒,確定那個軍官確實死了,才又將弩弓裝上弩矢,然後來到那軍官身旁,探手在他頸側試了試……確實是死得透了,這三支弩矢齊齊地射中他的胸口,想不死也難。

  不過,下面該怎麼辦,小婉蹲在那兒,腦子飛快地轉著,村口那邊傳來呼喝聲,那些潰兵似乎正準備要走,如果他們發現……她打了個冷戰,一咬牙,將那匹戰馬拉過來,然後又找了根繩子縛了那具屍體的雙手,用馬將他拖到後院,然後又回到前院將地上的血跡處理乾淨。

  回到後院,小婉找了柄鋤頭開始挖坑,好在土質比較鬆軟,淺淺地刨了一個,將那具屍體塞了進去……當然,小婉也廢物利用了一下,將這個軍官的長劍和錢袋都取了出來。劍也還湊合,至少剁豬肉比張屠戶那柄殺豬刀還要鋒利幾分,可錢袋子裡就可憐了——除了十二、三兩散碎銀子之後,只有十幾枚五株錢。

  「真是個窮頭!」

  嘴裡嘟囔著,小婉可不敢將動靜鬧得太大,將坑上薄薄地揚了層土,勉強遮住屍身,然後將馬拴到後院一根樁子上——她現在就是賭運氣,如果真的被那些潰兵發現,她也認了。

  好在那些潰兵似乎也沒心思注意少沒有少人,在村口呼喝了一陣之後,便呼嘯而去,小婉就貼著牆根聽著,直到那些潰兵的聲音遠去,這才鬆了口氣,渾身已是出了一身透汗,兩條腿都覺得軟了。

  待了一會兒,外面已經傳來人語聲,卻是那膽子大些的村民,在山上看到潰兵走了,摸進村裡看情況,有那發現自家著火的,自然又是一陣哭罵,緊接著便是救火。小婉卻是管不了那麼許多,她掙起身來,又去將那埋屍的地方添了些土,然後去搬馬包,平白得了頭大牲口,這也是好事。

  咦?好沉。

  那個馬包出乎意料的沉,小婉說起來比同齡女孩的力氣大多了,一個沒拿穩,馬包摔到地上散開了,四十來個明晃晃的大銀錠滾了一地,她愣了一下,試探著拿起一個掂了掂——沒錯,是銀錠,正兒八經的銀元寶,一個足有十兩重,她數了一下,足足四十五個,在馬包裡,還有一盒各色首飾和數十個小銀錁子,每個至少有一兩來重。

  天降橫財呵,她這會兒也顧不得雙腿軟不軟了,這些東西不及時處理的話,那就是天降橫禍了,好在這裡是自家後院,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別人,小婉來回走了兩趟,才將那些銀錠和首飾搬到張楊氏的屋裡藏好。

  歇息了一會兒,她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去山上接張楊氏和張陵他們兄弟幾個。本以為她們等急了,沒等來到山下,便見到張楊氏拄著一根樹枝,領著囡囡走在前面,張陵他們三兄弟揮著樹枝,趕著那些豬崽和雞崽呼嚕呼嚕地跟在後面。

  「娘,您沒事吧?」

  「婉兒,你沒事吧?」

  張楊氏和小婉幾乎同時開口相詢,然後又同時笑了起來,小婉急上前兩步,扶著張楊氏道:「娘,家裡沒什麼事,就是門被那些兵痞燒壞了,得重新修一下。」

  張楊氏倒是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總算留下來一個過冬的地方。婉兒啊,苦了你,剛才……可把娘嚇死了。」

  「娘,都是我不好,以後一定注意。」小婉知道張楊氏是真的疼她,便笑著回答,一行娘幾個,言笑晏晏地回家,倒不像是受了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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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未來的打算

  輕輕地你來了,留下了你的收藏和推薦,揮一揮手,帶走了我的感恩……

  「哎呀,這是哪來的馬?」張陵眼睛尖,剛一進屋,就從半開著的後窗發現那匹系在後院的駿馬。

  「哦,那好像是潰兵的戰馬,剛剛從別的地方跑過來,正好被我抓著,就係那兒了。」小婉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然後催促道:「快過來幫把手,扶娘進屋躺著,我去把被褥抱回來。」

  「噢。」張陵狐疑地又看了那馬一眼,乖乖地過來將張揚氏扶到坑上。

  「耶,耶,以後有馬騎嘍!」虎頭虎腦和小囡囡倒是顯得興奮起來,只有張楊氏疑惑地盯著小婉的背影,若有所思。

  雖然小婉表面上鎮定自若,但畢竟是殺死了一個活生生的人,這和射殺那傻狍子和野狼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好幾個漫漫長夜,小婉都躺在床上望著後窗發呆,眼前彷彿看到那個胸口被射出三個窟窿的軍官。

  好在後窗那裡從來沒有爬進來什麼鬼魂,可見前一世無神論的教育還不算失敗,只是頭一次殺人,她有些不安,所以才連續失眠。

  「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話,我還是會殺了他。」小婉暗暗對自己說。已經死過一次,好不容易重生為人,如果再莫名其妙地死掉,她可不敢保證自己還會有重生的機會,因此,只要是威脅到自己的生存,就算是殺人也在所不惜。

  雖然當童養媳是委屈了些,可小張陵還是挺聰明的,而且長得也還不錯,仔細調教一下,也是個很有前途的正太,況且自己對歷史也有一些瞭解,估計正太成熟的時候,也正是唐太宗的貞觀盛世,說不準還能夠發家致富呢……不知不覺中,她的心上已經長了一層硬殼。

  殺人的事情和那筆意外之財,小婉並沒有和張楊氏說——不是她想保密,而是張楊氏被那一番折騰之後,身體不太好,她不想唬著婆婆。

  這次潰兵進村,雖然沒搶什麼東西,但村裡有十幾家的房子遭了殃,雖然村民們回來之後奮力撲救,可還是有一些房子被燒燬,已經有不少人家拋棄家園,攜老帶少的離開這裡,去其它地方投親靠友了。

  「求人不如求己。」小婉根本沒想過求誰,家裡多了一匹大牲口,而且還多了那些飛來橫財,只要忍到這兵荒馬亂的日子結束,日子就會慢慢地好起來,她已經在考慮做什麼生意來發家致富了。

  於是她這幾天經常往村外的河灘地跑,然後帶著個口袋裝了些泥沙回來扒啦,這一擺弄就是一天,幾個村裡人就在竊竊私議:這張家的那個童養媳是不是被上次過兵災給嚇著了?

  「婉兒啊,你有心事,為什麼不跟媽說一說?」張楊氏也看出來了,只是她可不信小婉中了什麼病,只覺得這孩子心事太重了。

  「娘,我這是在做準備呢,等世道好了,咱們好好活一回。」小婉順口回答。

  什麼叫好好『活一回』?張楊氏有些不明白,她還想問時,小婉已經跑出去督促那兄弟幾個學習了。自從上次過兵之後,小婉就提出建議——有文事必得先有武備。

  俗話說,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這世上的事情,有時候就要靠這對拳頭,因此她在督促張陵他們學習的時候,也督促他們鍛鍊身體,練習武藝。張家本來就是以武傳家,張楊氏對此也持贊成態度。於是張陵他們哥幾個,每天在學習三字經的同時,也開始衝拳扎馬,練習小婉傳授的捕俘拳。

  亂世中最恐慌的是什麼?

  一是個人的人身安全,二就是吃飯的問題,在隋末的時候,很多地方都出現了流民,這些流民有一部分是被戰火逼迫遠離家園的,還有一部分人也是因為戰亂——不過他們卻是失去了生活的來源而離開家園的。

  這一次過兵,有不少人家並沒有被燒,卻還是離開了家園,那也是因為這日子過得太不安生。不過,張家卻沒這個打算——病得病,小得小,哪裡經得起折騰?反正小婉覺得有盼頭,只要撐過這一段時間就成了。

  家裡有了一頭大牲口,這力氣活就有了幫手,其實農村使用最順手的還是牛,只是這些大牲口早就被那些兵匪給禍害了,家裡有一頭毛驢子,就已經是了不得了。

  在家裡忙活了幾天,總算是將被燒壞的門修好,那些臘肉在地窖裡也都逃過了一劫,小婉又將心思轉到那幾畝山地,雖然糧食是沒什麼收成了,可山地那種著的山藥可還沒有收完,地裡還有不少。

  雖然是人禍頻頻,可老天還是照顧窮人的,至少天氣還暖和,土地還沒有上凍,挖起那些山藥,還不至於太費力氣。

  虎頭虎腦和囡囡還小,根本幫不上忙,只有張陵還能夠聽使喚,跑前跑後地將挖出的山藥歸攏起來,然後幫著擇山藥豆。

  小婉站在太陽下的田裡,她已經累得腰痠背痛,腰都直不起來,兩隻手上都是泥,渾身的精力早已經隨著汗水,滴到腳下的土地中,她真想躺在那裡不再起來,好好的睡上一覺。

  儘管每天的勞動讓她感到非常的辛苦,可看著那些山藥一點一點的從田裡搬進了地窖,她的熱情也就越來越高了。雖然山藥不是糧食,可撐過這個冬天是沒有問題的。而且,她也不必將山藥全挖出來,這東西極其耐寒,可以就地貯藏,如果再鬧兵災,也算是個糧食貯備不是?

  當然,她是不會用這些山藥去換錢的,儘管現在在縣城裡,山藥也能賣出好價錢,可這年頭錢又有多大的用處?有錢也未必能夠買到吃的,而且她現在也不缺錢,那幾百兩銀子還藏在家裡,等亂世過後,振興張家就要靠這筆錢了……或許,等到明年春天,李唐就會平定天下,好日子就會到來,那時就可以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必擔心地裡的莊稼被搶走,更不必擔心挨凍受餓,過那朝不保夕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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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發燒、安神

  「婉兒,婉兒!」

  朦朧中,小婉的神志漸漸清醒,眼還沒有睜開,鼻中先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她皺了皺鼻子,分辨出這是安神香的味道,而且還是上好的香料,香而不濃,甜而不膩,她前世的時候家裡也點過檀香,可比這種特製的安神香差多了。

  有人在叫她,聽聲音是張楊氏的聲音,她想回答,可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嘴,連眼皮都似重逾千鈞,怎麼也睜不開。

  我這是怎麼了?

  小婉努力地回想著……好像有點兒印象,她應該是昏過去了,在昏迷之前,她還在地裡幹活,不知怎麼,一直腰,就覺得天旋地轉,栽倒在地上,後來……後來就不知道了,直到現在才恢復知覺。不過聽到張楊氏的聲音,她心裡安穩了許多,也大大鬆了一口氣——總算沒有再次重生。

  心中一陣輕鬆之後,連眼皮似乎也輕多了,一使勁兒,反倒睜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略帶蒼白,但還算清秀的臉,這是她的婆婆張楊氏。

  「哎呀,婉兒,你總算是醒了,謝天謝地,謝謝祖宗保佑!」張楊氏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慈愛地看著小婉,伸手在她的額頭上摸了摸,「還好,終於退燒了,可把娘嚇壞了!」

  「娘,我這是怎麼了?」小婉覺得自己的聲音就像是蚊子在哼哼。

  「傻孩子,你發燒了,有病就休息休息,幹嘛要硬撐著!」張楊氏嗔怪地道,眼神裡滿是心疼。她說得輕鬆,當時小婉的情況可夠嚇人的,燒得滿面通紅,還不時地說胡話,做惡夢,大夫給開了退燒的藥,又開了一些安神的藥和安神香,這才穩定了病情——小婉這次昏迷,足足昏迷了兩天一夜,把張楊氏嚇得不輕。幸好小婉體質還算不錯,加上醫治及時,否則還真夠危險的。

  竟然發燒昏倒,還真是夠丟人的。小婉突然想起正在燃著的安神香,開口問道:「娘,您是不是請大夫了?花了多少錢?」

  張楊氏知道小婉這是心疼錢了,她慈愛地攏了攏小婉額前的劉海,道:「是請大夫了,是縣裡濟春堂的凌神醫,你這就是感冒發燒,沒花幾個錢。他還給你開了幾付藥,你吃了之後,很快就會好了!」她的臉上露出笑容,嘴上安慰兒媳,心中卻是有些後怕。

  那個凌神醫說了,小婉是最近一段時間沒休息好,再加上繁重的體力勞動,導致神氣兩虧,以至於外邪內侵,如果三劑藥下去還是高燒不退,昏迷不醒,那這個人就等於是完了,準備後事吧。

  還好,那個凌神醫剛走沒有多久,小婉的燒便漸漸退去,人也醒了過來,算是渡過了一劫,喜得張楊氏就要立即去拜天拜地,拜祭祖宗。

  「娘,張陵他們還好嗎?」小婉的聲音倒是不像蚊子哼了,可也沒大多少,有氣無力的。

  「他們好。」張楊氏給她掖了掖被角,揚聲喊道:「陵兒,你們幾個可以進來了。」

  過不多時,外面響起騰騰的腳步聲,張陵領著虎頭虎腦還有小囡囡跑了進來,幾個人的目光都看向炕上的小婉,關切之色表露無遺,不過一個個都沒有說話,眼巴巴地看著好,有點兒大眼瞪小眼的意思。

  「你們有沒有好好學習,練字?」看來這病人說話也是個鍛鍊,小婉的底氣是越來越足了,說話也顯得有力多了。

  「有啊,娘說我的字比二哥的字還要好!」張虎腦舉起小手喊道。每次想起他的名字,小婉就想笑,用虎頭虎腦形容男孩子當然是貼切,可用虎腦當小名……感覺上總是覺得怪怪的,幸好這不是他的大號,否則將來說出去可是夠難聽的。

  「好啊,等我病好了,你們幾個舉行寫字比賽,第一名我就給他買一套真正的文房四寶。」小婉微笑道。

  「好啊,我一定是第一名!」虎腦揮動著小拳頭,信心十足,張陵畢竟大一些,只是在旁邊微笑,倒是虎頭在旁邊不滿地哼了一聲,只是他才輸給了虎腦,也不好意思在弟弟面前說大話。

  「好了,你們這回放心了吧?趕快出去,別在這兒添亂了!」張楊氏怕他們吵著小婉,開始趕人了,幾個小傢伙只好不情不願地離開屋裡。

  「婉兒啊,娘知道這段日子你很辛苦,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反正那些山藥扔在地裡也壞不了。」張楊氏怕小婉上火,便勸道。

  「是,娘,我知道。」小婉微微點頭。張楊氏如此關心自己,小婉心裡感動,只是說了這會子話,她感到有些疲憊,便道:「娘,您這幾天也沒休息好吧?您還是回房休息,莫要為了我的病,將您也累倒了。」

  她已經注意到張楊氏的臉色不是太好,萬一張楊氏再累倒了,那可就是個真正的大麻煩。

  張楊氏這兩天照顧小婉,直可謂是衣不解帶,寸步不離,她原本身體就不是很好,現在勞累了這幾天,臉色就不太好。但見到小婉的病情有所好轉,還出言安慰自己,張楊氏心裡的歡喜,當真是無法形容,覺得這幾天不管多辛苦,都是值得的。她伸手放在小婉的前額上量了一下的她的體溫,覺得情況再沒有反覆,這才又叮囑了一番,回房休息去了。

  小婉確實是覺得累了,閉上眼睛想睡上一會兒,可迷迷糊糊的卻似睡非睡,這是大病後,身體虛弱的表現之一,好在沒有惡夢纏身,否則更加難受。

  就在她閉眼休息的時候,門外轉來細碎的腳步聲,腳步聲在她的炕前停下,似乎很猶豫的樣子。她睜眼一看,卻是張陵站在那兒。

  「姐姐,我把你吵醒了。」張陵有些不安地問道。

  看到張陵有些緊張,小婉笑了笑,道:「你沒吵著我,是我一直沒睡著,身上有點難受,你把窗子打開,讓我透透氣。」

  張陵連忙搖頭,煞有介事地道:「窗子可不能打開,見風會加重病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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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 嚴寒、饑荒

  小婉笑了,「誰告訴你這病怕見風的?今天天氣好,打開窗可以促使空氣流通,我現在已經不發燒了,無礙的。」

  「好,我開窗,如果娘責問起來,你可得替我說話。」張陵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服從。

  張陵打開窗戶,一股清爽的空氣湧進來,將屋裡有些汙濁的空氣換了出去,雖然安神香的香味有些減弱,卻讓小婉的精神為之一振……這病啊,本來就是越捂越重,空氣流通一些,反倒有益於痊癒。

  又過了兩日,小婉按時服藥,身體漸漸地好了起來,等到了第五日,基本上是症狀全消,身體也恢復了健康,她已經能夠在院子當中散步,而且開始慢慢地打拳,只需要再將養幾日,便又能跑跳自如。

  村裡的住戶原本就已經不多,只剩下十幾戶人家,歷經兵災之後,鄰里間的感情反倒是更加深厚了,聽說小婉病癒,有幾戶人家就打發了自己的女眷過來恭喜,言談之中反倒是又聽說了一些外面的消息。

  縣城裡的官兒跟走馬燈似的換,前幾天還是大隋朝的官,這兩天又變成了什麼鳳鳴王派的官,剛剛聽說新任的官又要走,說是太原的留守也反了,馬上就要打過來。

  太原留守?

  小婉想了一下,好像李淵在造反之前就是太原留守吧?只可惜張陵太小,不然鼓動他去投奔李唐,說不定還能夠弄個開國功臣噹噹,可現在首先要保證家人在亂世中活下來。

  日子平靜下來之後,張楊氏見小婉身體一日好似一日,心裡也是十分欣慰,身體也開始好轉,村裡又有幾戶人家搬回來,聽說外面已經不那麼亂了,縣城也比較安定,不少鋪子又重新做起了生意。

  「娘,我們也去做些小生意吧?」小婉有一天跟張楊氏道。

  「哪來的本錢?」張楊氏也知道家裡需要錢,可做生意那得有本錢,而且現在外面雖然好一些,可誰知道什麼時候再過兵,那時候又是一場混亂,這裡病的病,小的小,哪裡經得起折騰。

  「本錢……其實有的,只是還沒有想好做什麼。」小婉猶豫了一下,終於將那筆意外之財和出處低聲向張楊氏和盤托出。說實在的,這件事壓在她心裡越久,就越覺得沉重,這次得病也未始不是這件事鬧的。

  「做得好,不愧是我張家的兒媳婦!」

  出乎小婉的意料,張楊氏眉毛一挑,竟然是大加讚揚,爾後低聲責備道:「傻孩子,自己揣這麼大的心事,那身體能好得了嗎?早點兒跟娘說說,哪裡用遭這麼大的罪!」

  「娘!」小婉一頭撲進張楊氏的懷裡,眼淚稀哩嘩啦地往外淌,雖然不如長江黃河那麼氣勢恢宏,可沒多會就將張楊氏的衣襟打溼了一大片,把心裡積攢多日的恐懼、委屈、無助……都一鼓腦的傾瀉出來,心裡頓時一陣輕鬆,病根算是徹底地散了大半。

  天氣愈來愈冷,雖然門已經重新修理過了,但還是當不住冷風的入侵,為了保暖,小婉將窗戶紙又糊了一層,如果窗戶也通風,這日子可真是沒法過了。

  樹上最後一片葉子也掉落了,天空跟人的心情差不多,都是灰沉沉的,最可怕的不是天氣,而是食物的匱乏,在這最寒冷的日子裡,這個最讓人恐懼的災荒還是發生了,比寒風還可怕的饑荒席捲了附近的村縣,據說又有不少人出去逃荒了。

  在這種大面積的饑荒面前,有錢也沒有食品可買,幾次兵災,大部分食品和牲畜都被那些兵匪搶走,張家算是幸運的,窖藏的臘肉沒有被搶走,地裡還有山藥,家裡的豬崽雖然還不大,但那些雞已經長得半大,開始下蛋了。

  「娘,今天殺一隻雞好嗎?」小婉徵求張楊氏的意見。

  天天吃煮山藥,幾個孩子已經有些受不了,入冬前準備的臘肉早已經吃完了,他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見過葷腥了,看著小傢伙們祈求的目光,小婉心痛的不得了。不過,小豬崽還不能殺,它們還小,要是現在就把它們宰了,根本沒什麼吃頭,要是再過兩個月,至少它們長得半大的時候,身上還能有點兒肉。至於那匹馬……現在全家當寶貝似的供著它,來年春天還指望它春耕呢。

  「還有幾隻公雞?」張楊氏問道。母雞可以下蛋,公雞留下一隻就夠用了。

  「還有四隻。」小婉想了一下,現在雞窩裡還有三十多隻雞,裡面有四隻公雞,殺一隻至少可以吃兩天,也好讓小哥幾個打打牙祭。

  「那就殺一隻。對了,小婉,取十個雞蛋給後面楊二叔家送去,前兩天他老伴病了,也需要補一補。」張楊氏輕嘆一聲,吩咐道。

  這年頭,窮不幫窮誰幫窮,但凡家裡有些富餘的,都會相互幫襯,否則張家的臘肉也不會吃得那麼快。連張陵他們小哥仨都知道跑出去拾柴禾了,家裡只有囡囡還小,守著張楊氏,經常看著雞窩咬手指頭,看著就讓人感到心酸。

  天氣冷,附近地裡的零散柴禾已經被鄰居撿得差不多了,張陵帶著弩,經常領著兩個弟弟去遠地方拾柴,小婉說了幾次也不聽。

  有一天,張陵哥仨直到中午還沒有回來,小婉緊張壞了,這大冷天的,有時候山裡的大野獸抗不住餓,也會出來找吃的,萬一碰上了……她簡直不敢想了,匆匆將午飯給張楊氏和囡囡端過去,就帶著一柄劍出門——這柄劍還是那個死鬼軍官的,倒還鋒利。

  剛走到村口,就看見小哥仨背著柴禾回來了,只是張陵走道時一瘸一拐的,腿似乎有些不好使,這又讓小婉緊張起來,她三步並做兩步跑了上去,「阿陵,你這是怎麼了?」

  張陵憨憨一笑:「沒事,就是追兔子時不小心摔了一下……你看!」他反手從背後的筐裡揪出一隻肥碩的野兔。

  「嗯,做得不錯,可就是太莽撞了,讓我看看你的腿。」小婉檢查了一下……還好,只是擦破了點兒皮。

  「把筐給我。」她不由分說地將張陵背後的筐取過來,剛要背上肩,卻發現筐裡有幾塊烏黑髮亮的『石塊』。

  「這是……煤!」小婉捏了一下,立即判斷出這幾個『石塊』的真實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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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節 買不得

  煤啊!

  這可是好東西,根據史料記載,中國是世界上最早利用煤的國家,《山海經》中稱煤為石涅,魏、晉時稱煤為石墨或石炭,直到明代李時珍著《本草綱目》時,才首次使用『煤』這一名稱。

  不過,早在西周以前,我國便有了用煤製作飾物的的歷史,而在西漢至魏晉南北朝時期,便開始利用煤做燃料,並且還用於冶鐵。到了隋、唐時期,煤炭開發更是普遍,用途也更加廣泛,冶金、陶瓷等行業均以煤作燃料,煤炭成了市場上的主要商品,地位日益重要。但有一點小婉可以肯定,至少在她們這一帶,人們對於『煤』或者『石墨』這些詞彙並不瞭解,煤炭的應用還沒有那麼廣泛。

  「阿陵,這東西你是在哪裡得到的?」小婉問道。

  「這是……」張陵撓著腦袋想了一下,「是在村子西面的一片荒地撿的,就是在那兒打的兔子,筐掉地上了,在撿柴禾時,不小心撿進來的。」

  小婉對那片地方還真的就知道,入秋前打兔子去過一回,卻沒想到那裡竟然產煤,而且極有可能是一片露天煤礦。

  她想一下,道:「你們先回家吃飯,阿陵,下午你帶我過去看看。」

  「那就是一片荒地,莊稼都不長,有什麼可看的?」張陵有些不解,小婉摸了摸他的腦袋,也不多加解釋。

  吃完午飯後,小婉服侍著張楊氏睡下,囡囡在張楊氏身邊玩了一會兒,也拱在她的懷裡睡著了。

  「阿陵,我們去看看。」小婉招呼張陵去看地,隨手拿了一把木掀,虎頭虎腦這兩個頑皮小子不用招呼,也顛顛地跟在後面……好在有小婉在的場合,他們還不大敢折騰,倒也不用擔心。

  來到張陵摔倒的那塊荒地上,小婉在草叢裡還真的發現幾塊烏黑的煤塊,她用木掀鏟開地面的土層——這木鐵其實就是在木板的邊上鑲上一層鐵製的刃口,用得著實費勁,尤其是天寒地冷,剷起來十分的不變。

  用了足足半個小時,小婉才鏟開一塊面積不大的地面,十幾厘米厚的土層下面,是一層誘人的黑色,她用木掀撬下一大塊煤,捧在手中嘿嘿地笑,張陵他們小哥仨驚訝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是中邪了,還是怎麼著。

  「婉姐姐,你……沒事吧?」張陵畢竟要大幾歲,壯著膽子問道。

  「沒事,你們先去玩吧。」小婉揮手趕開幾個小子,扛著木掀開始勘察這處煤礦的大致面積……用了將近一下午的時間,通過實地勘察和目測,這片蘊含著豐富的煤炭資源的荒地大約有八十頃,只是這個時代不可能隨隨便便就開個小煤窖挖煤的,想賺這份錢,就要先將這塊地弄在手裡。

  吃晚飯的時候,小婉看著張楊氏精神頭不錯,便問道:「娘,如果買地,向誰購買?」

  「買地?」張楊氏楞了一下,沒反應過來,過了片刻才道:「婉兒啊,咱家現有的六十畝地都種不過來,還買什麼地?」

  小婉讓張陵哥仨帶著囡囡去另一間屋裡玩兒,然後低聲對張楊氏道:「娘,我今天和阿陵在村西發現一片荒地,下面埋著寶,如果能夠買下來,等世道好了,我們就可以將那些寶貝挖出來賣掉,那就賺大錢了。」

  「什麼寶貝?」張楊氏輕聲問道。

  「就是這個。」小婉彎腰從地上拿起那塊她撬下來的煤塊,舉給張楊氏看。

  「這是什麼寶貝?」張楊氏啞然失笑,她搖搖頭道:「這種黑石頭我年輕時也見過,什麼用也沒有,連蓋豬圈都沒有用它的,而且一弄到身上就臟兮兮的,」

  「娘,這是大家不會用。我曾經在一本書上看過介紹,這東西叫做『煤』,可以用來代替柴禾,比柴禾還要好用,而且還不用擔心潮濕。」

  「可以燒?怎麼燒?」張楊氏還真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

  「我明天做給您看。娘,現在的關鍵是這塊地我們怎麼才能買到手。」小婉說道。

  「這個嘛……你明天去找一下楊二叔,他是咱門村的村正,他大概知道怎麼辦這手續。」張楊氏提示道。

  「嗯。」小婉點點頭,趕忙去收拾飯桌。

  第二天一早,小婉就去了楊二叔家……楊家距離張家不遠,前後相隔著幾個院子,小婉過去的時候,楊二叔正準備出去。

  「小婉,有什麼事嗎?」楊二叔見她過來,連忙將她讓進屋裡,楊二嬸聽到她的聲音,也來到了堂屋。

  「二嬸,你可大好了?」小婉看著面色還有些蒼白的楊二嬸,關切地問道。

  「好多了,現在差不多的家務都能幹,幸虧你送來的那些雞蛋。」楊二嬸感激地說道。上一次兵災,她就受了些驚嚇,入冬之後食物匱乏,兩廂交攻之下,她就病倒了,這幾天剛剛病癒。

  「沒什麼啦,不過是幾個雞蛋而已。」小婉還真是沒當回事,當初若不是楊二叔及時通知,家裡的那些食物和豬崽、雞崽,也來不及轉移。

  「小婉,有事吧?」楊二叔嗡聲嗡氣地問道。

  「嗯,有點事。」小婉點了點頭:「楊二叔,我想買塊地,不知道要怎麼辦手續,您能不能幫著參謀一下?」

  「買地?」楊二叔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倒是不懷疑張家有沒有錢,這年頭有錢沒地方花也是正常的,沉吟了一下,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小婉啊,要是平常的時候,只要是咱村的地,你跟我說一下就成。但現在……你也知道,縣裡動不動就換個官,這土地都是抓在手裡的,你要買地可就要上縣裡,縣丞大人才有權決定土地的歸屬……你準備買哪塊地?」

  「噢,就是村西的那塊荒地,大概有八十來頃。」小婉隨口道。

  「村西的荒地……」

  楊二叔蹙眉想了好一會兒,臉色一變,搖頭道:「小婉,那塊地買不得!那裡向來只長雜草不長莊稼,根本就是一塊廢料,可別花那個冤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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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節 進城

  小婉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這是楊二叔的好意,不過,她要買那塊地是另有用處的,自然不會現在說出來,便笑道:「楊二叔,你看我們家……病的病,小的小,現有的六十畝地還愁呢,哪裡還會再去買地種,那塊地買來我們另有用處。再說,錢放在那兒,還得小心著被強盜搶去,有塊地在那兒,誰也搶不走。」

  「說得也是,無論什麼時候,土地都是咱莊稼人的根本,將那些容易惹禍的錢物換成田地,確實是個辦法,只是……」

  楊二叔搖了搖頭,好田地當然值得,可那片荒地實在是太差了,「這樣吧,我以村裡的名義出個證明,然後你去找縣丞大人辦理田契。」

  「楊二叔,那塊地……依你估算,大概需要多少錢?」小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知道,我公爹的薪俸大多數都救濟了部下,留給家裡的不多。」

  「嗯。」楊二叔點了點頭,屈指算了一下,道:「這年月,又是那種地,有十來兩銀子足夠了。我認識縣裡的一個師爺,你給他一兩銀子的茶水錢,就能搞定。」

  師爺?小婉腦海裡頓時出現一個尖嘴猴腮,留著八字鬍的人物形像。

  「他爹,還是你親自領著小婉走一趟吧,她一個女孩兒家,有些事情不方便。」楊二嬸在一旁說道。

  隋唐時期的風俗還頗帶幾分胡人的風俗,沒有不準女人拋頭露面這些陳規陋習,要不武則天她也沒有機會過皇上的癮。但在世道不安的時候,男人出面辦事,確實比女人出面辦事更安全些。

  「好哩,明天我就陪小婉走一趟。」楊二叔點了點頭,別看他是個小小的村正,張須陀是隋朝的高官,兩個人卻是打小的交情,張家是耕武傳家,張須陀在家裡從來不擺老爺架子,和鄰里相處甚得。

  小婉少不得又要感謝一番,正要告辭出來,楊二叔卻將她喊住,「小婉,你明天是不是要騎著你家那匹馬去?」

  「是啊。」小婉理所當然地回答,這麼遠的路,總不見得拿雙腿量過去吧?

  「那可不行。」

  楊二叔連連搖頭,「你那匹馬太好了,在這個時候騎到城裡……那是絕對會引起注意的,往輕裡說都有可能沒收,你還是去借老馬家的驢子吧,那牲口目標小。」

  「是。」

  小婉答應著離開楊家,想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一拐彎便到了村尾的馬嬸家,大凡她的人品不錯,再加上張家的人氣值在村裡超高,說妥了之後,小婉匆匆地回家。

  「婉兒,楊二叔怎麼說?」張楊氏問道。

  「我明天和楊二叔進一趟縣城。」小婉道。

  「婉姐,什麼事?」張陵小大人似的跑到跟前。

  「沒你的事,今天的馬步都紮了嗎?都給我到院子裡去!」小婉像哄小雞似的將張陵哥仨攆到院子裡,一個個煞有介事地紮起了馬步……一刻鐘之後,院子裡響起跺腳練拳的聲音。

  「娘,我也要練拳。」囡囡趴在窗上往外看,一臉的羨慕。

  「等你再大一步,讓你大嫂教你。」張楊氏溺愛地摸著女兒柔順的黑髮,雖然小婉和張陵只定名份沒成婚,但她一直讓孩子們稱呼小婉『大嫂』。

  第二天一早,小婉上馬家牽了驢,隨身帶上那張弩弓,腰裡還別著一把短劍——大冷天的,很容易碰到出來覓食的野牲口,而且現在年頭不靖,要是遇見劫道的,也有自保之力。

  楊二叔就是步行,雖然他已經快五十了,可腿腳不輸於年輕人,小婉只要不是驅驢疾馳,他還是能跟上的。

  一路之上,冷冷清清,一方面是天冷的緣故,另一方面現在家家缺糧,哪裡有心思在路上閑逛,一直到了縣城才略略覺得街道上有些生氣。

  小婉一邊走,一邊觀察著街面,城頭上插的是大唐的旗幟,說明這裡的官是大唐派下來的。前一段時間鬧兵災,街上的買賣都歇了,現在倒是有了一點兒經濟復甦的跡象。

  「小婉,等一會見到那位孟師爺,你就稱呼他『孟大人』,他就好這一口,記住沒?」在看到縣衙的時候,楊二叔又提醒道。

  「記住了。」小婉點頭,隨手將準備好的銀子取出來——共是兩錠十兩的大銀,還有五兩散碎銀子。

  楊二叔噓了一聲,看看左右沒人,將一錠大銀和五兩散銀收下,卻把另外那錠十兩的大銀塞還小婉,「先拿著,不夠時再添上。」

  小婉立即心領神會的將銀子收了起來。

  兩個人來到衙前,楊二叔讓小婉在臺階下等著,他自己上前跟守衛的衙役說了一聲,又遞過去幾文錢,那衙役呲牙笑了笑,讓他在門口等著,自己進去找人。

  沒多長時間,那衙役和一個身穿長袍的中年人出來,那中年人的長相倒不討厭,鼻直口言,而且也沒有小婉相像中的八字鬍,到是下頜留著一部梳理得十分整齊的鬍鬚。

  「楊老哥,你怎麼不提前打個招呼,我好去接你。」中年人很熱情地道……只是有點兒假,這個時代又沒有電話,也沒有電報,更沒有什麼網絡,鄉下連信也難通,怎麼提前打招呼?

  「孟大人客氣了,我這也是有些事情才臨時決定過來的,恐怕又要叨擾大人了。」楊二叔滿面笑臉,但言語間很是客氣。

  「楊老哥,你可別再叫我什麼『孟大人』,這是拿我當外人了。」那位孟師爺故作不悅的樣子。

  他轉眼看見臺階下牽驢而立的小婉,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楊老哥,這位是?」

  「這是我的侄媳婦。」楊二叔答道……這麼論倒也沒錯,只是小婉一想起自己童養媳的身份,就有幾分鬱悶。

  「小婉,這位就是孟大人,快過來見禮。」楊二叔向小婉遞了個眼色。

  小婉理會,連忙上前行禮:「民女夏小婉見過孟大人。」

  「呵呵,免禮,免禮!」孟師爺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心情大為不錯。

  楊二叔覺著火候差不錯,低聲道:「孟大人,我們去前面茶館說話?」

  「嗯,好,好。」孟師爺點點頭,三人向縣衙斜對面的一間茶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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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節 鋪面、地契

  雖然市集已經恢復,但店裡面還是顯得十分冷清,只有幾個看上去商人模樣的客人在喝茶,小聲地談論著什麼。

  楊二叔和孟師爺當先走進茶館,小婉將毛驢在外面拴好,也跟了過去,茶博士過來招待,楊二叔跟孟師爺要也一壺普洱,兩碟細點之後,便拉起了家常。

  小婉在一旁聽得氣悶,心裡又裝著事,聽了一會兒,便起身道:「二叔,我想去藥店一趟,給娘抓幾付藥。」

  楊二叔微微沉吟了一下,點點頭:「去吧,早點兒回來。」

  「是。」

  小婉答應一聲,向孟師爺行了一禮,便走出了茶館,向藥店的方向走去。

  看著小婉的背影遠去,孟師爺有些奇怪地問道:「楊老哥,你的這個侄媳婦可不大啊。」

  「見笑了。」楊二叔少不得又解釋一翻,不過他沒有說出張須陀的名字。張須陀是隋朝大將,是在和瓦崗軍的戰鬥中陣亡的,和李唐沒什麼仇怨。但在這改朝換代的時候,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為妙,尤其是李唐和大隋還正在開戰呢。

  「楊老哥,你今天找我,可不就是喝茶吧?」孟師爺撚鬚微笑。

  「孟大人,實不相瞞,我是為侄兒買地一事來求你幫忙的。」楊二叔不動聲色的將幾錠銀子推到孟師爺面前,「……那塊荒地雖然面積大,但實在是貧瘠,鄉下人的見識,總覺得土地比銀錢更牢靠,萬望孟大人成全。」

  孟師爺目光閃爍了一陣之後,臉色微沉,將那幾兩銀子又推了回來,「楊老哥,不過是買地而已,你這是做什麼!」

  楊二叔臉上露出笑容,又將銀子推了回去,「孟大人,我知道你為人清廉,可衙門上下總需要打點,這錢總不能讓你出吧?我這侄婦命苦啊,還希望大人多多周全。」

  孟師爺沉吟了一下,微微點頭,將銀子籠在了袖中,道:「既然如此,衙門內的打點就由我負責了,你把那塊地的無主證明給我。」

  「那就拜託大人了。」楊二叔喜笑顏開……
  
  就在楊二叔和孟師爺商談購地的具體細節時,小婉卻在街上轉悠,藥店她已經不止一次的去過,其實張楊氏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好好將養就成,她過來主要是想看看鋪面。

  從歷史的發展來看,李唐已經注定坐江山了,現在這個時候如果購置一些不動產,光是將來出租店面也會賺不少錢,何況她將來準備做生意,也用得上。

  不出她所料,那些臨街的店面有不少轉讓的,小婉看了幾家,終於下了決定,準備和其中的三家談一談。

  一間原來是成衣鋪,前面有一間六十來平方的店面,後面卻有一個面積大約二百來平方的院子。成衣鋪的老闆就姓成,大約五十來歲,據他說,這後院除了他的家人住外,也當作倉庫和加工作坊使用的,院裡有六間房,還有現成的井……甚至還有一個倉庫。

  「可五十兩太貴了。」小婉蹙眉。

  「不貴了,小娘子,如果不是我著急去四川,也不會這麼快出手。」成老闆搓著手陪笑道。

  「還是太貴,成老闆,我最多出十五兩銀子。」小婉看著店面,搖搖頭,城裡也過了幾次兵,店裡的東西早就被搶光了,除了人和耗子之外,就是這些房子了。

  「太少了。」成老闆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夏小娘子,四十五兩。」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終以二十兩銀子成交,成老闆在轉移了房契之後,掩面而去——都說鄉下人實誠,這位小娘子那刀磨得比屠刀還快,將他當肥羊宰啊!

  接下來的兩家店都分別以十五兩銀子談下來,鋪面還都不小,都帶著院子——大凡亂世,這些店東都著急將店換成現錢,逃到安全的地方,那是絕對的出血甩賣,只是小婉一下子就支出去五十兩銀子,心裡著實心疼,購買那八十頃地恐怕也用不著二十兩銀子。

  將房契收好之後,小婉將店門封上,轉身又去了藥店一趟,給張楊氏抓了幾付將養的中藥——店面的事她沒有跟楊二叔說,倒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做生意的事情還沒有眉目,她和張楊氏計議了一下,不想讓人知道。

  在一切辦妥之後,她返回茶館,卻看到只有楊二叔一個人在那兒,茶都換過了,點心碟子也空了一半。

  「楊二叔,孟師爺呢?」小婉問道。

  楊二叔的心情顯然很好,「呵呵,小婉,事情辦好了,孟師爺回衙門寫地契,等一會兒你在上面簽字畫押即可。」

  「真的?」小婉倒不是懷疑,而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辦完了。

  「又不是什麼好地,給他們點兒好處就全解決了。」楊二叔搖搖頭,看著小婉手上的藥包,「藥都抓好了?」

  「抓好了。」小婉點點頭,又有些擔心地問:「楊二叔,那塊地多少錢?」

  楊二叔伸出右手做了個一正一反的動作,「十兩銀子,不貴吧?」

  當然不貴,這十兩銀子八十頃地,就跟白送似的,固然是那塊地不好,但也與當時的社會大環境有關——這些土地的買賣都是經師爺的手辦理,只要打點一下,他們才不介意拿土地換人情、換外快,反正又不是他們家的。

  正說話間,那位孟師爺過來了,他取來了正式的文書地契,上面還蓋有官府的大印,小婉在上面簽字畫押之後,這份地契就正式生效,成為張家的財產了。

  「謝謝孟大人,以後還請多多關照。」楊二叔又取了一塊二兩重的銀子塞給孟師爺。

  這一次孟師爺沒有推辭,「呵呵,沒什麼關係,以後有什麼事情,儘管來衙裡找我,能幫忙的我一定幫忙!」說完,他便要告辭離去。

  「孟大人,何必著急離開,我們去喝一杯?」楊二叔讓道。

  「呵呵,楊老哥,有時間兄弟再叨擾,衙內有事,實在是走不開啊!」孟師爺堅辭不去,三人最後在茶館門口分手。

  等孟師爺進了衙門之後,楊二叔也招呼小婉上路——天色已經不早,不盡快趕回去,路上還是相當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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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節 進山、狩獵

  吃晚飯的時候,小婉將白天買地的經過說了一遍……咳,這都是楊二叔經手辦理的,她只是轉述,然後又將購置那幾處店面的事情說了一遍。

  「娘,花了不少銀錢,這世道如果不早點兒安定下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將本錢賺回來。」小婉嘆了口氣,白天聽楊二叔說過與孟師爺的談話,這隋朝的統治已經是搖搖欲墜,現在的隋朝皇帝實際上是在王世充的挾持之下,已經不足為慮。

  張家所在的藥王坪村是屬於商州地界,具體地說,是山陽縣,相對而言,距離李唐的大本營長安並不遠。

  在歷史上,商州是一個兵家必爭地,它位於秦嶺南麓,丹水的源頭,東據武關天險,北屏潼華要衝,西峙牧護關秦嶺,南依漫川關隘,是長安的東南門戶,無論是隋朝還是其他反王,如果要拿下李唐的根基,商州絕對就是一個主戰場。所以,這些剛剛依附大唐的官員都是憂心忡忡。

  不過,在小婉所知道的歷史中,自從大唐立國以來,能夠給大唐帶來威脅的似乎只有突厥,而現在……這個威脅還不存在,市面上應該很快安定下來。

  「小婉啊,不管什麼時候,房子和地總是保值的,不過你一下子購置了三個鋪面,準備做什麼啊?」張楊氏問道。她是個通達的人,小婉在之前跟她大略地提過,她也同意了。事實上,楊氏也是出身大族,後來家道沒落,家族中人對於她嫁給張須陀很是不滿,漸漸便斷了聯繫,如果不是這身病拖累,她做起事來,更不輸於男子。

  「這三個店面位於不同的位置,但都是好地角,其中兩個我打算暫時租出去,等想好做什麼生意後,再收回來。另外一個店面大的我琢磨著咱們自己住。」

  「自己住?你是說咱們搬到縣城裡?」張楊氏有些猶豫。

  「是啊。」

  小婉小心翼翼地看了婆婆一眼,解釋道:「娘,將來咱們要在城裡做生意,而且阿陵和虎頭他們也該上學了,鄉下可請不到什麼好老師。」
  
  張楊氏確實有些捨不得離開村子,畢竟住了十來年,和鄰居都有了感情,賺錢的事情可大可小,但幾個孩子的教育卻是耽擱不得的。

  「那這裡怎麼辦?」張楊氏弱弱的問,她有些矛盾。

  「這裡是我們的家啊。」小婉笑了,一點兒也不像十四歲的小孩子:「娘,我們在這裡有田地,這裡是我們的根,我們隨時可以回來住。」
  
  她微微停頓了一下,道:「我們開春的時候,將地種完了,我們就搬過去。」

  「就這麼辦吧。」

  張楊氏嘆了口氣,城裡的生活她是不稀罕,可孩子的教育不能耽擱,為人父母,又有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女有個好前程。

  第一場雪姍姍來遲,足足下了兩天兩夜,整個村子和遠近的山林,都被皚皚白雪籠罩著,一片銀妝素裹的世界。

  大清早起來,在鍋裡蒸上早飯後,又往爐子裡加了幾塊煤,爐火呼地一下熊熊燃燒起來——一共兩個爐子,都是小婉親手盤起來的,燒的就是煤塊,只是在挖掘的時候,她避開村裡人的耳目,挖來的煤塊也放在了窖子裡,反正用的也不多。

  「婉姐,今天我們去挖煤嗎?」

  張陵從屋裡探出小腦袋問道。

  「不去。」小婉往他身後張望了一眼,然後低聲跟他說道:「今天我們進山打獵。」

  「太……」張陵身體往上一竄,就要跳起來。

  「噓,小點聲!」小婉手急眼快,一下子把他按住,這件事如果被虎頭虎腦他們知道了,非纏著跟去不可,這個季節帶小孩子上山可不合適——她沒想想,自己和張陵也大不多少。

  吃完飯後,將虎頭虎腦兩個小傢伙弄到張楊氏面前學習練字,小婉讓張陵給馬套上爬犁,自己端著盆去餵豬。

  四頭豬一見她過來,都呼嚕呼嚕地跑過來……這段時間下來,這四頭豬崽都有七、八十斤重,要是用現代的精飼料餵養,恐怕都快出圈了。

  將豬、雞都餵好後,回來看張陵準備得怎麼樣了……小婉笑了,張陵過今年才十一歲,人矮馬高,他只好踩著凳子套,樣子有些可笑,幸好那馬已經跟他很熟悉了,沒出現什麼麻煩。

  「我來吧。」小婉笑著接過來,她雖然才十四歲,身高卻已經是一米六八,而且還有上長的趨勢,也算是身長玉立了。

  屋裡兩個皮小子聽到外面折騰,頓時擠眉弄眼的想溜出來,被張楊氏喝住了,不一會兒便傳來抑揚頓挫的讀書聲……「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

  小婉輕輕笑了小聲,向張陵低聲道:「走吧。」

  那張精巧的弩弓被小婉交給張陵使用,還有一把短劍;小婉自己背了一張長弓,而且還背著一柄佩劍,在爬犁上,還有夾子等捕獵時的應用之物。

  爬犁出了村,兩個人就坐了上去,小婉一搖鞭子,甩了一個鞭花,那馬便快步向山上走去。

  遠處的山林一片瑩白,一直綿延到天際,近處的松林從下方看,依然是一片墨綠,但上面卻堆滿了厚厚的積雪,身處其間,只覺得心頭一片空靈。

  小婉很喜歡這種氛圍,很有一些飄然出世的味道,偏偏就在她陶醉的時候,一個雪團突然從上方砸下來,她條件反射似的側了一下頭,那個雪球砸在她的肩上。

  雪團並不密實,砸在身上也不疼,小婉抬頭看時,正和一對亮晶晶的眼睛對上——竟然是一隻松鼠,正從枝葉間向她窺視。

  「過來!」

  小婉招手,那隻小松鼠卻嗤溜一聲鉆進了枝葉的後面,看不到影子了……樹枝一陣搖擺,上面的積雪撲蔌蔌地落下,將小婉和張陵變成了雪人。

  「好冷!」有一些雪粉順著衣領滑進了衣服裡,張陵被冰得跳了起來。

  「小心別摔著。」

  小婉連忙扶住他,然後將他身上的雪拍打干凈,然後才將自己身上的雪抖動掉。

  穿過幾片林子,地上開始發現一些野獸的足跡,小婉已經準備好了弓箭,張陵的弩弓也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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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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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節野雞、兔子

  走了大約百十米左右,前面突然隱約地傳來野雞鳴叫的聲音,小婉向張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將馬停下,韁繩隨意地在樹上挽了個扣,兩個人提著一個口袋躡手躡腳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

  蹲在一片灌木叢後面,二人慢慢探出頭去,只見十幾隻色彩斑斕的野雞正在雪地中覓食。這些野雞的羽毛呈栗色,十分鮮艷,中間綴著深褐色的斑點,尾巴上的羽毛也是一樣的顏色,有幾隻野雞的脖子上有兩片跟翅膀似的肉墜,小婉認得,那是雄性野雞。

  這種野雞的大小跟家雞相仿,味道卻十分的鮮美,只是警覺性較高,不太容易接近。不過,再好的野獸也沒有獵人聰明,山裡人早已經琢磨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辦法對付這種飛禽。

  小婉從包裡取出一團搓得很細的繩子,上面帶著用縫衣針製成的鉤子,然後她從包裡取出一小包餌料,這些餌料是用面製成的,還加上了一些作料,聞起來香噴噴的,上面還塗上了紅色,打眼看上去,就像是一隻蟲子。

  二人一起動手,將餌料掛在鉤子上,等十來只鉤子掛完之後,小婉將這團繩鉤像灑魚網似的甩過灌木,由於地面積雪頗厚,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只有一隻警覺的雄性野雞向這邊張望了一眼,卻又低下頭,繼續尋找雪下可能隱藏的食物。

  「這些蠢雞!」

  小婉很是憤怒,只是這種『釣雞』的狩獵方式是需要耐心的,二人只好等待著。過了十來分鐘左右,那些野雞已經距離繩鉤很近了,卻依然沒有注意到那些餌料。張陵輕輕拉了一下小婉的衣袖,眼中露出疑問。

  小婉瞪了他一眼,慢慢地探出了頭……這鐘狩獵方式是前世中她從一個老獵人那裡學來的,而且成功地試驗過,她就不信在這種食物極端匱乏的季節裡,那些野雞會不上當。

  幾隻野雞已經距離繩鉤很近了,小婉輕輕地拉了幾下繩子,釣餌微微一動,就像是真正的蟲子似的。

  張陵看著有趣兒,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野雞,嘴巴微微張開,似乎隨時都會喊出聲來。

  有幾隻野雞終於發現了那些在積雪中蠕動的『蟲子』,它們簡單的大腦裡根本沒有分析在這種天氣中哪來的蟲子,而是興奮地啄向那些釣餌。

  有四隻野雞已經吞下了餌料,在它們發覺『蟲子』的味道有些不一樣之前,小婉將繩子巧妙的一抖,那四隻野雞已經被釣起來了,它們撲愣著翅膀試圖逃脫,而它們的同瘵則很不夠義氣地拍打著翅膀飛走,張陵已經興奮地上前去抓住那四隻野雞,擰住它們的翅膀,然後掏出繩子將它們的腳綁住。

  「婉姐,我們把其餘的野雞也釣回家吧。」張陵興奮地道,小臉紅樸樸的。

  「傻了,那些野雞至少在今天不會再上當了。」小婉隨手捏了捏小正太的臉蛋……滑滑嫩嫩著,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調戲。

  將四隻野雞扔到爬犁上,這只是狩獵行動的開始,爬犁在雪地上前行,兩個人一邊注意控制行進的方向,一邊敏銳地注視著四周的情況,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得遠了。

  撲楞楞……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從一片灌木叢後面飛起一支鳥,沖天而去,轉眼間便消失在了林子裡,但二人還是看清了它的模樣。

  「棒槌鳥!」

  張陵喊了一嗓子,小婉也將馬勒住。

  聽說有棒槌鳥呆過的地方肯定有人參,藥王坪的人都會採藥,這一帶靠近秦嶺山脈,藥材資源也比較豐富,藥王坪早年就曾經出現一位杏林高手,被譽為藥王,村子的名稱就是因他而來的。

  二人立即衝下爬犁,來到那從灌木後面……那裡是一片平地,雪地上還有一些腳印,那些大一些的腳印應該是兔子留下的,較細小的腳印當然就是棒槌鳥留下的。

  小婉有手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扒啦著……「有了!」她突然喊了一聲,仔細地將積雪扒開,露出地上的一株植物。這東西跟她認知中的人參一模一樣,最重要的是,上面竟然有六個掌狀復葉,雖然已經有些枯萎,但樣子是不會錯的。

  野山參的成熟程度通常都是由它們的葉子來區分的,其中一年參由三片小葉構成,稱三花子;二年的由五片小葉構成,三片較大兩片較小,形如人手,稱馬掌子;三年的兩個葉柄,每杈五片葉,稱二甲子;四年的三個葉柄,稱燈臺子;五年的四個杈,稱四品(或批、匹)葉;六年的五個葉柄,稱五品葉;生六個掌狀復葉的,稱六品葉,而人參長到六品葉就不再長葉子了,只增加根部的重量,所以六品葉的人參是價值最高的。

  這人參若是碰斷了根須,那可就不值錢了,小婉小心地用弩矢輕輕梳理周圍的泥土,將這株參連同周圍的泥土一起挖了起來,然後放入背包裡。

  「婉姐,你看這是不是人參?」張陵在一旁喊道。

  小婉連忙跑過去……仔細一看,可不正是一株四年生的野山參?

  「好樣的,阿陵!」

  小婉又輕輕擰了一下小正太的臉蛋,在享受手感的同時,也算是一種獎勵。在這麼一片地發現兩株參已經是不易了。將那株參也挖出來之後,周圍卻再沒有什麼發現,二人找了一會兒,也就放棄了。

  「阿陵,你去把夾子取過來。」小婉直起腰,吩咐道。在這片雪地上,有許多雜亂的兔子的腳印,說明這附近應該有兔子窩。

  等張陵將夾子取過來之後,小婉將六隻夾子安置在兔子的必經之路上,由於地上有較厚的積雪,做起掩護來倒是十分的方便。等夾子安放好之後,小婉趕著爬犁離安置夾子的地方遠了一些,免得引起那些兔子的警覺。

  將馬匹和爬犁安放好,二人帶上弓弩,去尋找大型野獸的痕跡,老虎和野狼她們不敢招惹,但如果是狍子或鹿,那到是沒什麼,而且還可以過個好年……貌似再有一個來月,就是中國的傳統節日——春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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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節 狍子、藏獒

  往前走,林子是越來越密,地上已經沒有路徑可循,樹上不時有松鼠蹦蹦跳跳,這些小傢伙大概也很少見到人類,顯得特別歡實,而且它們在高高的樹上,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危險。

  「阿陵,我們往回走。」

  走了兩百來米,沒見到什麼可打的獵物,小婉便不肯再走,如果遇到虎狼一類的大型野獸,那可就危險了,上一次遇到的那頭狼不過是獨狼,但山上的大多數狼都是抱群的,有兩頭就很危險了,何況還跟著個張陵。

  「婉姐,再往前走走吧。」張陵擺弄著手裡的弩弓,想到自己今天還沒有開利市,頗有些不願意回去。

  「不行,太危險了。」小婉毫不通融,「我們下回再來。」

  兩個人往回走,還沒走到爬犁的位置,灌木叢中一陣亂響,一隻比山羊略大一些的野獸突然出現在她們面前,瞪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二人。

  「狍子!」小婉輕輕一拉張陵的袖子,「還不快射!」

  「好哩!」

  張陵好不容易等到了出手的機會,自然是不肯錯過,兩眼放光,抬手稍做瞄準便即開弓……狍子通常又被稱作『傻狍子』,反應確實是有些遲鈍,等張陵已經舉起了弩弓,它才意識到危險降臨,等它想起逃跑時,三道寒光已經射入它的胸腹,它慘叫一聲,晃晃悠悠地跑了十數步,才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地面上頓時出現一趟鮮紅的血跡。

  張陵小時候就跟父親打熬過身體,後來小婉又天天讓他們哥仨早晨起來鍛煉身體,長得比同齡的孩子要高大著實,像個小牛犢似的。最近經常擺弄弩弓,頗有準頭,兩個人過去的時候,那只狍子還沒完全斷氣,四肢還一個勁兒地抖動。

  「好了,至少我們可以過年了。」小婉捏了捏張陵的臉蛋,「這回你滿意了吧?」

  「是啊,滿意了。」張陵收好弩弓,上前起出那三支弩矢收好,兩個人拉著那只死狍子來到爬犁旁邊,將它掀了上去,別看這東西不大,可份量不輕,兩個人將它弄上爬犁,也出了一頭細汗。

  二人返回下夾子的地方,卻見兩隻夾子上已經夾住了兩隻肥碩的野兔,另外兩隻夾子卻是空的。

  「今天就回去吧,收穫已經是不錯了。」小婉是見好就收,有這些東西,過年就不至於太窘迫。

  「娘,我想領著張陵去一趟縣城。」吃晚飯的時候,小婉說道,這一次是去買東西,她也不好意思老找別人作陪,領著小丈夫倒也不錯。

  「嗯,也好,聽說城裡已經開始作生意了,你去看看能不能買點米面,這說話間就要過節了。」張楊氏點點頭,她想了一下,又叮囑道:「你老借馬家的驢子上城裡,這次打獵的野雞給送一隻過去,楊二叔家裡也不能落下。」

  「是。」
  
  小婉嘆了口氣,禮尚往來,禮尚往來,如果沒有禮,那往來就漸漸地少了,這件事她懶得親自去做,少不是讓『當家的』帶著兩個小跟屁蟲辦。

  這一次進城,還是借得馬家的驢子,得了那只野雞後,馬嬸對小婉的態度那就更好了,一聽說借驢,沒二話就讓兒子親自給送到家門口。

  清晨的陽光灑滿縣城,告訴人們又是一個好天氣,這些年除了苛捐雜稅,就是兵災匪禍,到如今還鬧著饑荒,但從縣城的景象來看,已經隱隱有了復甦的跡象——城裡十分的熱鬧,路邊的大多數店舖已經開張營業了,尤其是擺攤的小販特別多,到處都是賣力吆喝的商人,到處都是購買物品的討價還價聲,給人一種錯覺,時間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繁榮的時候。

  小婉她們是大清早就上路,不到半上午便進城。帶著張陵去自家的店面認了門,然後又將其中的兩處店面以一個月二貫錢的價格租了出去……小婉耍了個小花招,租期為半年,免得到時候房租上漲時,再被老契約束縛住。

  等簽完了租賃合同,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了,小婉怕把張陵餓著,趕忙領著他去找吃飯的地方。

  隨著經濟的恢復,縣城裡的酒樓飯莊也逐漸恢復了營業,小婉當初很想盤下這幾處地方,但這些鋪面的面積都不小,沒有個幾百兩銀子根本拿不下來,她琢磨再三,也只能罷了。

  城裡吃飯最便宜的地方就是聚福樓,小婉帶著張陵準備到聚福樓隨便吃點兒,然後再去購置麵粉等物,當她們來到聚福樓附近的時候,發現門旁圍了一大圈人,那些人正在那兒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看什麼光景。

  「夥計,那邊怎麼了。」一個夥計過來幫著牽驢,小婉隨口問道。

  「一個吐蕃人,不知道怎麼跟家裡人走散了,言語也不通……唉,怪可憐的。」夥計搖搖頭,將小毛驢牽走繫好。

  「我們去看看吧。」張陵畢竟是小孩子,好奇心重。

  小婉點點頭,領著張陵擠進人群,只見在人群中間的空地上,一個小臉哭得跟花貓似的吐蕃女孩正坐在地上,還在不停地抽泣,在她的面前,有一條幾乎跟牛一樣的大狗,正跟一光頭壯漢對峙。

  那個光頭壯漢身高馬大,肌肉鼓鼓囊囊的,滿臉的絡腮鬍子,臉上的一道傷痕使他平添幾分兇惡,只是此時看上去,頗有些色厲內荏的感覺。

  在他對面的這條大狗看上去卻比他更加兇狠,這是一條名符其實地純種藏獒,渾身漆黑,四隻爪子卻是金黃色的,看上去就像是一頭小獅子,難怪那個光頭壯漢騎虎難下,進又不是,退又不是。

  「嗚……」

  那個女孩不過是七、八歲左右,可能是越想越委屈,小嘴一咧,大哭起來,那頭藏獒聽到她的哭聲,低低吼了幾聲,看著那個光頭的眼神更加不對了。

  「我的小姑奶奶,我又沒把你怎麼著,只不過想買你的狗而已,用得著往死裡玩我嗎?」光頭壯漢也想放聲大哭。他只是看好了這頭藏獒,想騙小姑娘出手而已,哪裡想到會造成如今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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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節 次旦卓嘎、張忠

  「小妹妹,出了什麼事了?」小婉見狀,惻隱之心大發,她在前一世的時候,曾經在西藏工作過兩年,能說一口流利的藏語,雖然中間有數千年的時差,語言卻沒有太大的差異。

  那個小姑娘愣了一下,哭聲倒是止住了,那條藏獒本來看到小婉走出來,顯得非常警覺,但聽她說完話後,卻又盯著那個光頭大漢,使得他剛剛放鬆的心情,又緊張起來。

  「這條色狗,有嚴重的性別歧視!」光頭大汗在心裡憤然道。

  「我……我找不到父親了。」小姑娘抽抽噎噎地說道,眼淚又嘩嘩地流了下來。

  「別著急,小妹妹,我們一點點來。先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小婉看著那條藏獒也怵得慌,走出來幾步便停了下來,免得惹它誤會。

  「我叫次旦卓嘎。」女孩依然在哽咽,但看著小婉的眼神已經是很親切了,小婉大概是她碰到的唯一能夠和她對話的漢人。

  「很美的名字,小妹妹,你的名字就像你的容貌一樣美麗。」小婉贊嘆道。
  
  她並非信口胡言。在藏語裡面次旦是壽命永固的意思,卓嘎是白度母的意思,度母是女神的意思,白度母性格最為溫柔善良,頭腦非常聰穎,沒有什麼秘密可以瞞得過她,因此人們有了煩惱的事情總是喜歡求助於她,她也總能熱心給予幫助,在她的幫助之下,眾生的苦難消除,事事如意,所以也被稱為"救度母"。而這個女孩長得非常漂亮,從她說話的語氣中也聽得出,她的性格其實是很善良,很溫柔的。
  
  「次旦卓嘎,我可以過去嗎?距離這麼遠,說話很累。」小婉故作害怕地看了眼那條藏獒。

  「黑獒很乖,它不會隨便咬人的。」次旦卓嘎嘰嘰咕咕地向那頭藏獒說了幾句,那個大傢伙很是漠然地收回了眼神,又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個光頭大漢……那個大漢可憐巴巴地望著小婉,希望她能夠幫自己解圍,他很想開口相求,可看那藏獒的眼神,恐怕只要他嘴一張開,它就會毫不留情地咬斷自己的脖子。

  小婉讓張陵呆在原地別動,自己小心翼翼地來到次旦卓嘎的身旁,看到那條藏獒並沒有過激的反應,她心裡鬆了口氣。

  「次旦卓嘎,你今年幾歲了?」小婉很自然地拉起吐蕃女孩的手,掏出手帕為她擦凈小臉。

  「八歲。」女孩又開始流眼淚了……簡直是太神奇了,小婉就覺得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就像噴泉一樣,似乎流之不竭。

  「八歲啊,那已經是大姑娘了,可不該像小孩子一樣哭。你看,眼睛哭腫了,都不漂亮了。」小婉又是拿手帕給她一陣猛擦,「遇到困難,姐姐幫你解決,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和黑獅出來玩,找不到父親住的地方了。」女孩本來停止的眼淚再一次流了起來,小婉很有一種挫敗感。

  不過,她估計這個女孩的父親此時應該也在找她,而且不會距離太遠。因此,首要的就是安撫這個女孩,既不能讓她受到傷害,也不能讓她傷害到別人——那條藏獒貌似很有破壞力。

  「次旦卓嘎,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小婉指了指那個光頭壯漢。

  「他是個壞人,想搶我的黑獅!」小姑娘生氣地回答。

  「唔,如果他要搶黑獅,那確實是個壞人。」小婉很贊同的點點頭,但她馬上又說道:「會不會他長得太難看了,而你又聽不懂他的話,產生了誤會?」

  小姑娘有些猶豫了,她了看那個光頭大漢的一臉兇相……呃,此時已經變成一付可憐相了,她緩緩點頭。

  「次旦卓嘎,你讓黑獅放鬆一下,我審問一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好不好?」

  「好。」小姑娘歪著頭想了一下,小腦袋點了點,向黑獅喊了幾句,那頭藏獒頗為不滿地嗚嗚了幾聲,晃晃尾巴,來到次旦卓嘎的身旁叭在地上,依然是不放心的盯著光頭大汗!

  「可嚇死我了!」

  光頭大漢如釋重負,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他不僅汗流浹背,連雙腿也軟得跟麵條相仿,如果不是小婉讓次旦卓嘎喊回黑獅,那他很有可能因為突然癱倒,而引起黑獅的猛烈攻擊——後果不堪設想。

  自從小婉用藏語和次旦卓嘎交談,圍觀的人群就跟鴨子聽雷似的,很是有些無趣——任何時候,都少不了唯恐天下不亂的人,這當中固然有一些人覺得次旦卓嘎可憐,但絕對不少那些想看到藏獒咬人,尋求刺激的傢伙。此時見那條大狗回到次旦卓嘎的身邊,都是大為失望,噓聲四起。那光頭大漢聽得來氣,卻是沒力氣與他們計較了。

  小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問道:「大個子,你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搶她的狗?」

  光頭大漢苦笑道:「我張忠再不濟,也做不出搶一個小女孩東西的事情……剛才我只是看這狗生得雄壯,想問個價錢,誰知道這位不會說漢話,那條狗就……唉!」

  小婉聽明白了,看來還是多掌握一門外語比較好啊!她微笑著轉頭向次旦卓嘎解釋了一下,小姑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躲在小婉身後,悄悄地看那個光頭大漢。

  「張……先生,這個小姑娘知道是誤會了,希望你不要見怪!」小婉向那光頭大漢道。

  光頭大漢搖搖頭,苦笑道:「算了,算我今天晦氣,誰讓咱語言不通呢。這位小娘子,請代我向這小姑娘致歉,不該嚇著了她。不過張某面惡心善,以後小娘子在這山陽縣裡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吩咐!」說完,他一抱拳,轉身匆匆鉆進了人群。

  打發走張忠,周圍攻的人見沒熱鬧可看,紛紛散去,小婉卻是愁了,這個小包袱該怎麼辦?就這麼扔在這兒肯定是不行的,她做不出這種事情。

  想了一下,她又問道:「次旦卓嘎,你記不記得你和爸爸住在什麼地方?」

  「我們住在帳篷裡,但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小姑娘說著又想哭。

  小婉趕忙岔開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你是不是餓了?」

  次旦卓嘎立即點頭,剛剛冒出來的眼淚果然消失了。

  「走,我們先吃飯去,然後再去找你的父親。」看這一招果然管用,小婉連忙領著張陵和次旦卓嘎走進聚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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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節 水煮魚、泡泡油糕

  「這位小姐,它……」

  門口的夥計很想攔阻黑獅,可被它那雙銅鈴般的大眼一瞪,所有的話都嚥回去了,可就這麼讓一條如此生猛的大狗進入酒樓,那還不把所有人都嚇跑啊?

  看到夥計跟木雕似的半個著手,一付不知所措的模樣,小婉心裡也就明白了,她對次旦卓嘎輕聲道:「次旦卓嘎,你的黑獅很威猛,帶進酒樓會嚇跑客人的,那樣不好,把它留在外面怎麼樣?」

  「會不會有人欺負它?」次旦卓嘎懂事的點點頭,但又擔心起來。

  汗一個,這麼一個大傢伙,躲之唯恐不及,還敢有人欺負它?小婉笑笑,「放心,我會讓夥計安排個好地方,不讓它受委屈。」

  她用漢語向夥計吩咐道:「你看看先讓它在哪兒呆一會兒,」她從錢袋裡取出一百文錢,遞給那夥計,「給這條狗弄點兒肉食,剩下的賞你。」

  最後的結果是將黑獅安排在了小婉的小毛驢旁邊,那夥計得了錢,又蒙小婉幫了忙,一臉都是笑。小婉帶次旦卓嘎去看看黑獅,讓她放心之後,便進了酒樓,直上二層。

  樓裡面的夥計看是幾個不大的孩子,便不在意,三個人坐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夥計慢騰騰的過來,「三位客官,想吃點兒什麼?」

  小婉對夥計的這種態度很是不滿,她抬頭問道:「你這兒都有什麼好吃的?」

  夥計年輕不大,卻是傲氣十足:「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裡游的,我們這裡都有,而且我們掌廚的大師傅是數一數二的名廚,沒有他不會做的菜!」

  蚊子打哈欠,這口氣也太大了!

  小婉微微一笑,也不戳破他的牛皮,「給我來一份水煮魚、一盤魚香肉絲、一盤可樂雞翅、一碟泡泡油糕,三籠灌湯包。」

  「……」夥計的汗立即刷地下來了,這些菜名他都沒有聽說過,而且聽起來都是吃的,並非對方故意刁難。

  小婉心中暗笑,水煮魚和魚香肉絲也就罷了,灌湯包是開封的特產,泡泡油糕是唐代宮廷名點,而可樂雞翅……上哪兒找可口可樂去?

  「不知道沒關係,跟你們老闆說一聲,或者跟你們的大廚說一聲,或許他們知道。」小婉淡淡地說道,看都不看那個夥計一眼。

  小夥計沒奈何,灰溜溜地往後廚去了……不一會兒,一個中年男子從後面過來,旁邊跟著那個小夥計。

  在那個夥計的指點下,中年男子來到小婉她們桌前,看著小婉似乎有些疑惑,但臉上卻露出笑容:「敝人鄭天福,是這聚福樓的老闆,剛才夥計不懂事,得罪了三位……客官,我這裡替他向三位賠罪!」

  老闆挺客氣,夥計回去這麼一說,他就知道是夥計得罪人了……本來嘛,三個客人的年齡都不大,又不是地痞無賴一流,說不定就是夥計倨傲,得罪了人。不過,在聽到夥計說出的那幾個菜名的時候,鄭天福便是心中一動。

  像聚福樓這種縣城中的小館子,在鄉下人眼裡,那就是一個星級飯店,可在大地方人眼裡,這就是一個鄉下小館子。樓裡的菜式十幾年不變,招牌菜也就是那幾個,如今外面剛剛好起來,城裡又有不少館子開張,競爭壓力也大,那幾個客人能夠叫出這幾個菜名,就算是不會做,也能說出個子午卯酉,如果真的能夠做出來,那聚福樓的生意也會好轉。所以他就親自過來陪禮。

  只是看到小婉她們的年齡,鄭天福有些失望,貌似太小了,就算是真有這些菜式,恐怕她們也只是會吃。

  「鄭老闆,你太客氣了,我們只是來吃飯的,而不是和人鬥氣的。」小婉微笑道說道。

  「那是,那是。」鄭天福瞪了那夥計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這位小娘子,你剛才說的那幾個菜名……」他有些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小婉卻是聽出來了,「鄭老闆,你以為我是胡亂說個菜名糊弄他吧?」

  鄭天福笑了笑,卻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你就是糊弄人的。」

  如果是一般的年輕人,或許就要跟他理論出個子午卯酉,但小婉可是兩世為人,她剛要張嘴說話,忽然看到鄭天福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神色,心中便有些恍然。

  「鄭老闆,實話告訴你,這些菜我都會做……」小婉將那幾道菜的特點一一道來,她口才甚好,說得娓娓動聽,但就是不談配料和做法,聽得鄭天福心裡跟十幾隻小貓抓撓似的。

  小婉可不是侃大山,她上一世本來就是重慶人,後來在北京上的大學,從小就自力更生,做菜更是拿手,走東闖北的,見識了不少地方名菜,有時喜歡哪一口,就想方設法地學習,那鄭天福雖然是老闆,可對於做菜並非生手,一聽小婉說話,就知其言中有物。
  
  在談話過程中,鄭天福幾次提問,而且問得還挺關鍵,小婉既然知道他的意圖,當然不會讓他得逞,說了一會兒,小婉皺起眉頭:「對不起,鄭老闆,我們都餓了,等有時間再說吧。」

  「啊。」鄭天福恍然大悟,對一直站在旁邊不敢走開的夥計吩咐道:「小娘子和這兩位小客人想吃什麼,都不要收錢。」

  「那怎麼好意思。」

  小婉說著,就報了幾個簡單的菜名,然後就是幾個白饅頭……有人請客,她不會獅子大開口,可也不會節省。

  小婉等人忙著進餐,鄭天福也不好意思在旁邊打擾,他又擔心小婉等人吃完就走,索性坐在旁邊的一個空位上等了起來。

  「婉姐,你剛才說的菜名我都沒聽說過。」張陵低聲道。

  「這些都是我在家時,跟一個廚娘學的。」小婉信口道。這事兒根本沒法子查證,她也不在乎,而且她的家道已經敗落,家人對她也不好,否則也不會成為人家的童養媳。

  看著次旦卓嘎打了一個飽嗝,小婉問道:「次旦卓嘎,吃飽了嗎?」

  「吃飽了。」次旦卓嘎滿意地摸著小肚子。

  「好,吃飽了我們先去買些東西,然後就去找你的父親。」小婉起身便要走人。

  「小娘子,請等一下。」鄭天福急忙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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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節 入股、尋親

  「哦,忘了結帳了。」小婉作恍然大悟狀。

  鄭天福老臉一紅,竟然也有些粉嫩:「小娘子說笑了,這頓飯鄭某請了,只是……」

  「鄭老闆,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這幾道菜怎麼做是不是?」小婉直截了當地問道。

  「是,小娘子明鑒!」鄭天福連連點頭。

  其實,小婉頗想經營酒樓的,只是酒樓送往迎來的,接觸的人太多太雜,雖然隋唐風氣十分開放,但一個女孩子做這種生意,確實有許多為難之處。最關鍵的是,一座酒樓的鋪面可比普通的鋪面大多了,盤一個鋪面至少要幾百兩銀子,再加上各種費用,沒有千餘兩銀子下不來。

  「鄭老闆,法不輕傳,你請我吃一頓飯,我就會將這些菜式的做法傳授給你?」小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鄭天福立即心領神會,「小娘子,那你要多少錢才肯將這幾道菜傳給我?」

  「我會的何止是這兩道菜。」小婉微微一笑,「鄭老闆,如果我要教給你這幾道菜,每個月至少要給我十兩銀子。」

  「每……每個月十兩銀子?」鄭天福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問題。

  「沒錯,你每多開一間酒樓,都要增加十兩銀子做我的分紅,我以菜式入股。」小婉說道。

  「小娘子,你在說笑話吧?」鄭天福的臉上出現慍色。

  「我是很認真的。」

  小婉說道:「這樣吧,鄭老闆,你先不要說什麼,我今天還有一些事情沒辦完,必須趕回家。你拿筆墨紙硯來,我給你寫一份材料清單,你把這些材料買齊,明天去藥王坪找張家,我可以為你做一桌菜,你嘗一下就知道是否物有所值了。」

  鄭天福鬱悶了,這算不算是請客吃飯?可請客吃飯有讓客人自帶食材的嗎?他本想不答應,但生意人不與財過不去,想了一下,他吩咐夥計取來紙筆。

  小婉拿過紙筆,刷刷地寫了上百種材料……那幾道菜當然用不了這些,主要是用於混淆視聽的,而且這個時期辣椒還沒有傳入中國,想做水煮魚可不成,但她自有其它菜式代替,寫完之後,她將清單遞給鄭天福。

  「好字啊!」

  鄭天福拿過清單,沒看內容,先叫了一聲好,「小娘子一手好字,不過……恕老夫眼拙,這是什麼字體?」

  「這是瘦金體……」小婉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嗯,她當然不可能介紹這是N年後,宋朝皇帝的創意發明,只好將這種字體的原創由自己厚顏承受了——至少是她第一次在唐朝寫的。

  「好字,好字。」這鄭天福年輕的時候也是上過縣學的,雖然在唐朝以前沒有科舉制度,但官府都在郡縣設有學堂,也算是普及教育的一種方式。

  「鄭老闆,如果沒別的事,我們就告辭了。」小婉起身告辭,帶著張陵和次旦卓嘎離開酒樓,那鄭老闆趕緊收好清單,將她們一直送到門口,等她們離開後,鄭老闆立即回頭吩咐夥計按清單上的材料準備。

  「老闆,您真的相信她?」一名和他比較親近的夥計問道。

  「有不信的理由嗎?」鄭天福反問道,「是不是真的,明天就可以見分曉,你去跟華師傅說一聲,明天我們一起過去。」

  小婉等人離開聚福樓後,先去買了米面,前一段時間鬧糧荒,就是有錢也買不著糧食,但最近總算緩過來了,雖然糧價還是居高不下,但總算是有得買,而且還有賣糧種的,小婉這次乾脆連種子也一起買了。

  正事辦完,該給次旦卓嘎找父親了,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山陽縣的縣城雖然不小,但如果是住在城內,那還是容易找到的,但據她所言,她是一個人進城的,父親和一些族人都住在城外的某個地方……嗯,她記不清了。

  「次旦卓嘎,你還記得從哪個城門進來了嗎?」小婉問道。

  小姑娘歪著頭想了想,然後點點頭:「嗯,我記得。」

  她是記得,轉遍四門之後,她才選定了一個城門,「就是這裡,我記得那個房子眼前有人鑿石頭獅子。」

  小婉看了一眼,很有些無語,那是一個石匠鋪,可不正在鑿石獅子嘛,可你倒早說啊,這下倒好,將四門轉了個遍,將小毛驢都累得焉頭搭腦了。倒是張陵精神十足——他對那頭藏獒特感興趣,而那頭黑獅似乎對這個小男孩也不討厭,竟然讓他撫摸。

  找到了正確的方向,再打聽也不是很難,次旦卓嘎先前找不到,是因為語言不通,而且這關內的居民對於異族頗有敵意,不願意多事。

  走了能有二、三里地,在一片山坡下,便看到數十頂帳篷,還有許多牛羊馬匹,那頭黑獅老遠的便吼了一聲,那片營地裡立即響起一片狗吠聲,數十條體格高大的藏狗跑了過來,其中也有幾條藏獒,都圍在了黑獅身邊。

  幾個吐蕃婦女正在那兒擺弄篝火和鍋灶,看到那些藏狗跑向小婉等人,目光也自然地轉了過去,其中一個婦女一眼看到了次旦卓嘎,雙手立即在胸前合什,大喊了一聲:「次旦卓嘎!」

  然後便向營地裡面跑去,還大聲地用藏語喊著:「次旦卓嘎回來了,次旦卓嘎回來了!」

  隨著喊聲,又有幾個婦女從帳篷裡跑出來,這時,次旦卓嘎也奔跑起來,大聲喊道:「阿媽,我回來了!」

  「次旦卓嘎!」一個年輕漂亮的吐蕃婦女又哭又笑地跑過來,一把將小姑娘抱在懷裡,摟得緊緊的,似乎一鬆手就會被她飛走。

  母女倆抱頭而哭,就似才經過一番生離死別一般,小婉卻是有些好笑……至於嘛?

  就在這時,十餘騎高頭大馬從遠處馳來,帶起滾滾的煙塵,還沒到跟前,當先一騎上已經有有大聲喊道:「次旦卓嘎!」

  正在痛哭的母女倆都抬起了頭,小姑娘回頭看清喊她名字的人,哭得花貓似的臉上立即綻出笑容,張開雙手向前面跑去,「阿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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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7 20:54:27

第十九節 禮物,幼獒

  那十餘騎馬驟然停下,騎術十分精良,最前面那匹馬上跳下一個身體精壯,頭上戴著皮帽子的吐蕃大漢,從他的穿著來看,也是大有身份的人,而隨他下馬的人都站在他身後,執禮甚恭。

  「阿爸!」次旦卓嘎一下子撲入那漢子的懷裡,親熱無比。

  「哈哈,我的次旦卓嘎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那個漢子放聲大笑,一把將次旦卓嘎抱了起來,高高在舉在頭上,轉了好幾個圈子。

  等他將次旦卓嘎放到地上的時候,小姑娘像喝醉酒似的在地上轉了幾個圈子,搖搖晃晃地指著小婉,「是這個漢家姐姐把壞人趕跑,把我送回的,還請我吃飯。」

  「哦?」

  那個吐蕃大漢這才注意到小婉二人,這時黑獅也撲到了那個大漢的跟前,親暱地用舌頭舔了舔漢子的手。

  「你好,漢家小娘子,是你救了次旦卓嘎,還將她送回來,你就是我次仁旺堆的恩人!」吐蕃大漢很莊重地向小婉行了一禮。

  「你太客氣了,我只不過是順便幫了次旦卓嘎一次而已。」小婉趕忙還禮。

  次仁旺堆哈哈大笑,用藏語招呼他的老婆準備款待客人,然後用生硬的漢話道:「漢家小娘子,從現在起,你們就是我次仁旺堆最尊貴的客人,請進帳篷接受我們的款待。」

  「這就不必了,我們還著急回家,這天馬上就要黑了。」小婉婉拒道。

  「喝杯茶的時間總是有的,莫非你和那些漢人一樣,瞧不起我們吐蕃人?」次仁旺堆的臉色有些不好。

  「這……好吧,我們可說好了,只喝杯茶就走。」小婉也是無奈,如果真的拔腿就走,那可就有些失禮了。

  來到帳篷跟前,次旦卓嘎的母親從裡面迎出來,她手上托了兩條雪白的哈達,來到小婉和張陵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給二人帶上哈達,口中用藏語說著感謝的話。

  張陵只是覺得好玩,小婉可是知道,吐蕃人敬獻哈達是對客人的尊重,她覺得有些過了——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哪用如此大禮?但哈達已經給帶上了,她只能口中遜謝,卻不好再還回去。

  帳篷裡鋪著厚實的地毯,中間還有一個燒得極旺的火盆。眾人席地而坐,有人送上奶茶,張陵喝不慣,只喝了一口便不肯再喝,小婉只好將他那碗一起喝下。

  從外面看帳篷,似乎不是很大,但進去之後卻發現,裡面的空間確實不小,十幾個人圍著中間的火盆坐下,一點都不覺得擁擠。
  
  次仁旺堆的語音雖然有些怪異,但交流起來沒有問題,而且他很喜歡跟漢人說漢語,談話中小婉知道,次仁旺堆是吐蕃的世家子弟,他組織了一支商隊來中原做生意,只是中原戰亂,他們險些被亂兵搶了,後來知道長安大唐這裡比較安定,商隊就進關了。

  因為帶著大批的牲口,他們沒有進城,而是在城外駐紮,誰知道次旦卓嘎這小丫頭趁大人們忙著紮營,帶著黑獅就跑出來了,等他們發現,已經過了大半天的時間,次仁旺堆擔心她被強盜劫了,帶著人到處尋找,剛剛回來,卻沒想到這小丫頭竟然自己去城裡轉了一圈。

  此時,次仁旺堆也知道了小婉等人求助次旦卓嘎的經歷,他對一個精幹的吐蕃漢子低聲囑咐了幾句,等那漢子出去,他又讓妻子給小婉倒奶茶。

  「次仁旺堆先生,我們該回去了。」小婉禮貌地道。

  「這碗茶已經倒了,喝完再走也不遲。」次仁旺堆笑道,他的妻子似乎能聽漢語,而不會說,此時臉上露出溫柔地笑容,雙手將茶碗奉到小婉面前。

  說實話,小婉還真是不得意這奶茶,可人家已經舉到面前,如果不接,那就是打人家臉了……「喝!」她接過茶碗,一飲而盡,就跟喝酒似的將碗底一亮,「我喝完了!」

  這時,那個先前出去的漢子又返回帳篷,在次仁旺堆耳邊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次仁旺堆點點頭,沖小婉笑道:「漢家小娘子,既然你著急回去,我也就不多留客了,請吧!」

  來到帳外,小婉發現那頭小毛驢被拴在一輛牛車後面,旁邊還有四隻羊,她轉向次仁旺堆,剛要開口詢問,次仁旺堆笑道:「漢家小娘子,我知道你們漢人的習慣,施恩不望報。我這也不是報恩,而是給朋友的禮物,你如果不接受禮物,那就是瞧不起我們,不當我們是朋友!」

  小婉笑了笑:「話都被你說了,我說什麼?謝謝!」

  「該謝的應該是我們。」

  次仁旺堆指了指遠處的牛羊,「牛羊送人了,還可以再生出來,可次旦卓嘎是我們家最寶貴的明珠,那是什麼也換不回來的,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次仁旺堆的朋友!」

  「漢家姐姐,等我們從長安回來,一定去藥王坪看你們!」次旦卓嘎揮動著小手,向趕著牛車,漸行漸遠的小婉和張陵喊著。

  牛車吱吱嘎嘎地響著,行走在鄉間的土路上,天空中出現一片火燒雲,太陽正在向山後慢慢地沉下去。

  「婉姐,你聽。」張陵忽然說道。

  「聽什麼?」正在想事的小婉被打斷了思路,有些不高興。

  「有動靜。」張陵有些緊張地盯著牛車的一角……那裡有一大卷犛牛皮,也是次仁旺堆送的禮物,此時正微微晃動著,發出哼哼嘰嘰的聲音。

  「挪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小婉側耳細聽了聽,不禁露出笑容。

  張陵猶豫了一下,伸手拽開那卷犛牛皮,只見後面是一塊毯子,裡面有個東西正在不停地蠕動,似乎想掙脫出來。

  「是小狗!」張陵也想到了,他驚喜地喊了一聲,將那塊毯子打開,只見裡面正是一對黑色的藏崽,長得還沒有小貓大,正張著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男孩。

  「阿陵,這是藏獒,等它們長大了,比野狼還要厲害。不過,你如果想要親自養它們,必須好好學習,否則我連邊兒都不讓你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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