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47:21

  “此事已經交給了官府去辦,不過一直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我也頗為煩惱啊……”竹可湘面露愁容,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對了,爹去世一事我也上報給朝廷了,希望朝廷可以幫忙捉拿凶手,可是遲遲得不到回應。”

  楓舞轉頭看向幽雲觴,幽雲觴皺眉搖頭,表示不知道這件事。屋內忽然沉默下來。

  “姐姐還有什麼事要問嗎?”竹可湘真誠道。

  就在這時,有人敲響了房門,聲音從門外傳來,“三小姐,奴婢已經把大小姐住的地方打掃好了,大小姐隨時可以住進去。”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竹可湘把下人們調教的倒不是不錯,從她的行事手段來看,也頗為高明,楓舞心中暗忖,自己一直把她當作小綿羊,看來是一件極其錯誤的事情。

  楓舞抬眼,第一次好好打量坐在對面的竹可湘,小小年紀就有此等心思,日後不知會怎樣。竹家看來注定女子當家了,不過女子終究會嫁人,不過如果是入贅到省的不少麻煩,但是入贅也有入贅的後顧之憂。現在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楓舞微微搖了搖頭,露出一絲倦態。

  “既然這樣,我和楓舞就先回房休息了。”幽雲觴說道,他知道剛風塵僕僕的回到幽雲府,就又趕到這裡,不是一個深閨女子能夠承受得了的。

  “好的。可湘恭送姐姐姐夫。”竹可湘站起福了福身,看著幽雲觴扶著楓舞離去,嘴角若隱若現的浮出笑意,不冷不熱。

  再回到曾經住了十六年的屋子,又是一番心情,上次是為了回門,這次是為了奔喪,兩次真是相差甚遠啊。楓舞摸過桌子,皺眉,看著手指上沾染到的灰塵,上次這裡可是一沉不染的,楓舞心中一涼,扯動了嘴角,是啊,上一次,因為打掃的人不同了,這一次,已沒有爹來每天打掃,如今只是下人匆匆打掃一番,以便她的入住,忽然有些想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湧起的凄涼。

  “你真不知道爹去世的事情?”楓舞沒有回頭,只是擺弄著鏡前的小盒子。

  她不相信他?這個想法讓幽雲觴有些惱怒,卻也不願發作,只是有些生硬的說道,“你認為我會知道而不告訴你?”

  擺弄小盒子的手停了下來,楓舞也不確定自己的想法,可是他確實是替皇上辦事的,他該聽皇上的命令,如果皇上不讓他說,他就不能說,不是嗎?就算如此,她也沒有理由怪他,替人做事,理該聽命。

  “我……不知道……”楓舞不自覺地老實說出心中想法。

  她不知道?她居然跟他說她不知道?!該死的不知道!幽雲觴咬著牙,努力的克制住想要狠狠地搖搖她的衝動,難道她非要他把心掏出來給他看看不成!?

  楓舞回過身,幾乎立刻就看到他快要冒火的眸子,不覺一驚,才發覺自己盡然說出了心中所想的話。

  “你別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楓舞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有些窮詞,最後只能無力的靠在桌前,干脆放棄解釋。

  看到楓舞虛弱的樣子,幽雲觴的所有怒氣當場被澆滅,只剩下幾縷白煙飄飄,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上前把楓舞圈在懷中,不是緊貼的毫無縫隙,只是松松的圈抱著,沒有絲毫壓力和曖昧,看上去只是一中安慰性的擁抱。

  “楓舞,你說的,我們要做朋友的。你就不能多信任些我這個朋友嗎?”幽雲觴在楓舞耳邊說道,像是懇求,像是低喃。

  朋友?是啊,楓舞這才想起那日在樹林裡一時衝動說出的話。既然是夫妻,即使只是名義上的,又何來朋友之說,這朋友兩字是真是假,相信不只是她,幽雲觴也應該是心知肚明的。

  情字傷人,她已經傷過他一次,他又是何必呢。楓舞居然有些心疼起這個男人來,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想要對他說,不該這樣的,你應該適合更好的女子,至少那個女子應該是多情善良的,而不是像她……

  可是,此景此情下,她卻說不出口,她承認,她太卑劣了,此時的她是虛弱的,極奇需要一個人在身邊來支撐著她,所以,她不能打擊他傷害他,只能利用他的柔情來保護自己。

  “對不起……”楓舞說道,口氣難得的柔順,還夾著這小孩子做錯事後認錯的語氣。

  幽雲觴沒有料到楓舞會這般說出道歉的話,有些愕然,握著她的肩,微微推離了些,低頭看她,卻只能看到她的發旋,又不好貿然的抬起她的頭,就在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時,楓舞開口了。

  “那你能不能幫我,幫我調查爹被殺的真相,還有凶手?”楓舞抬起來,眼眸閃動的看著他,對一個動心的男人來說,面對心儀的女子所能承受的也就這麼多,幽雲觴點點頭,“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幫你……”說著,幽雲觴皺起眉,“真相?你認為……”

  楓舞輕輕推開幽雲觴,走到一邊,“是的,我認為爹的死並不簡單,就算竹家因為家業得罪了不少人,但還不至於引來殺身之禍,其中必有隱情……”而且,她看得出竹可湘所說的話還有保留,既然不說,她也就不問,她要親自去查,再加上皇城暗衛隊首領幽雲觴,她不信揪不出幕後之手。

  “我要在這裡守喪百日。如果你有公事在身,不必留在這裡陪我,你回去時幫我把小五送來,也好給我一個照應,可以的話,再給我幾個辦事的人,供我差遣。”楓舞習慣性的順著鬢發,這個小動作被幽雲觴看在眼裡。

  “不,我在這裡陪你。”幽雲觴說道,他知道這是楓舞算計時愛做的動作,心中暗嘆,這是何必呢,他早就做好打算,就算她不說,他也會在這兒陪著她。

  楓舞還不知這小小的算計被他看出,露出高興之色,“真的!真是太謝謝你了!”

  幽雲觴伸手撫上她的黑發,他到底何時可以走進她的心裡,讓她不再防備,不再算計,當真先動情的人就輸了一半嗎?不過,就算如此,他也認了。

  “時間不早了,就快天亮了,你快些休息吧。遲一些,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娘的墳,順便再看看爹獨居的小屋,也許能找到些線索。”

  楓舞點點頭,看了眼床,想起什麼來,轉頭問他,“那你睡哪兒?”剛問出口,楓舞就知道自己問了一個笨問題,心中羞惱起來。

  幽雲觴笑了,甚少笑的他,只是微微牽動了嘴角,但是已能柔化他天生冷然的五官,“又不是第一次同床了,你還在別扭些什麼?”話說得極奇寵溺。

  楓舞傻笑三聲,想要掩飾自己的尷尬,“那,那……”她總不能說那我們一起上床休息吧……

  不願再為難她,幽雲觴退開一步,說道,“你先休息吧,我去辦些事,一會就回來。”

  楓舞點點頭,看著他離開,踱步到屏風後,看著冒著熱氣的浴桶,沒有再多想什麼,脫了衣,洗去一身的疲憊和風塵,然後上床等待入睡。

  幽雲觴來到庭居的書房,抽紙揮筆寫了幾個字,將紙撕下小塊,走到窗前,抬頭看著夜色,偶爾的幾絲風,吹動著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拿出衣襟裡一個小巧的竹笛,放在嘴邊吹響。

  竹笛發出幾聲小而細宛如鳥叫般的聲音,等待片刻,一只中等大小,不知名的鳥兒從樹林裡飛出,落在窗檻上,圓溜溜的小眼睛骨碌的轉著,肥肥的身子看上去甚為可愛。

  幽雲觴把小紙條卷成一團,放進鳥兒的嘴裡,有拍了拍它的身子,鳥兒拍了拍翅膀,又飛走了,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那種鳥是暗衛隊專門培育,用來傳信所用,不同於普通信鴿,信都是放進鳥的肚子裡,到達對方手裡後,當場剖肚拿出信,這樣可以防被人射殺後容易從腳上找到信,這種鳥使用量大,需要大批量的培育,好在它們的繁殖很容易,培育起來並不難。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47:33

  幽雲觴再回到臥室時,屋內一片黑暗,楓舞已經熄了燈睡在了床上,可以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幽雲觴毫無聲息的走到床前,坐下,借著撒進的月光看楓舞的睡顏,即使是在睡夢中眉頭還是緊鎖著,到底有多少事情讓她憂心,忍不住伸手想要撫平糾結在一起的眉頭,爾後修長的五指順著臉上柔美的線條下滑,最後拇指停在了紅潤的唇上,黑眸頓時變得更加深邃,低下頭拉近兩人的距離,就在快要觸碰到時,一聲嬰嚀從楓舞口中飄出,好像是做了惡夢般,幽雲觴霎時頓住,勾起一撇無奈的笑意,轉身就著棉被將楓舞抱在懷中,和衣躺下。

  直到幽雲觴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楓舞才緩緩地睜開眼睛,兩頰有著可疑的紅暈,被中的雙手按著狂跳的心房,似是想要平復那過快的速度,盡量保持著呼吸的平穩,楓舞眨了眨眼,她一直沒有睡沉,從幽雲觴來到床邊時,就醒了,也不知他想做什麼,直到臉上敏感的察覺到那帶著溫度的氣息,她才領悟幽雲觴想做什麼。

  如今,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楓舞眨著有些干澀的眼睛思量著,不知覺中在幽雲觴的懷裡陷入沉睡當中。

  懷中的人的身體終柔軟下來,不再僵硬,幽雲觴才睜開了眼,抱住楓舞的時候,他明顯的感覺到她的緊繃,知道她剛才是醒著的,悠悠的嘆出一口氣,覺得自己越來越像怨婦了,不,應該是怨夫吧……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閉上眼,睡了。

  這一覺醒來,已是午時,早過了午膳時候,楓舞從床上坐起,揉了揉眼,樣子迷糊而又可愛,只是沒有人看到她這難得的樣子,幽雲觴不在屋裡。

  打著哈欠,穿上鞋走到盆前,用手指試了試水的溫度,溫的,楓舞很快的洗漱好,吃了婢女送來的午飯,准備換衣,抬眼看到放在架子上的素色孝服,走上前伸手慢慢撫上,有些粗糙的觸感從指尖傳來。爹……楓舞眼眸隨之黯了下來,低頭呼出一口氣,揚手利落的取下孝衣穿上,系好腰帶,撫平前裾,著裝完畢,楓舞站在鏡前整了整衣領,眼睛深處閃耀著精亮的眸光,轉身邁步,打開房門,迎來一片初春的燦爛陽光。

  來到伊水的墳前,楓舞並不驚訝看到也穿著孝衣的幽雲觴,可是心中難免覺得有些尷尬,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來面對他,走了幾步,看見墳前多了快燒盡的三炷香,看來他來了已有一段時候。

  “娘,女兒來看您了……”楓舞在幽雲觴旁邊跪下,低頭拜了三拜,抬起頭,看到墓碑上有著早已干掉的血跡,眼睛一眯,想起朱可湘的說詞,看來這應該是爹的血跡。

  幽雲觴將楓舞扶起,察覺到她微微的瑟縮了一下,知道她也許還在記掛昨晚的事情,只好選擇比較安全的話題,來轉移她的注意力,“這裡並不是凶發的第一現場……”

  “什麼意思?”果然,楓舞抬起頭直視著他,看到他帶著溫和的面容望著自己,心不由得狂跳了一下,從何時開始,他變得如此溫柔,楓舞幾乎還清楚地記得新婚第一夜,他的臉有多冷然多剛硬,這難道就是所謂愛情的力量?

  “我早上過來察看過四周,也去了爹獨居的小屋看過了,我覺得,那裡是第一現場的可能性比較大……”

  “嗯……”關於爹死時的情況,竹可湘只是微微帶過,沒有細說,楓舞沉思著,跟在幽雲觴後面走近小屋。

  環視了一周,屋內顯得有些零亂,似是有打鬥的痕跡,但是並不激烈,竹簫是學過武的人,雖然之後棄武從商,但是底子並不差,一般的小賊不會將他傷成重傷,除非是專門的殺手,想到此,楓舞眉頭一擰,腦中飛快地想著和竹家有敵對可能的人。

  “這裡,應該就是爹被重傷的地方。”幽雲觴站在床邊,指了指從床沿延續到地上的血跡,然後一直延續到門口。

  “很有可能,爹受傷之後,走出門外,本來我以為他會是想要求救,沒想到,卻是到娘的墳前,然後被人發現……”說到最後,幽雲觴的聲音低了下去,看向楓舞。

  楓舞臉上並沒有太大的波瀾,只是靜靜的盯著那灘血跡,視線從床沿順著血跡轉移,根據幽雲觴的推測,眼中構想著當時的場景,凶手闖進屋,和爹打鬥了一番,就在爹閃到床邊時,凶手趁其不備,重傷了爹,爹倒地,凶手以為爹已經死了,就立馬離開,不久,爹就恢復了意識,走出門,來到娘的墳前,是想要告別嗎?楓舞心中一痛,刻意地去忽略,繼續想到,但是,既然是專門的殺手,應該會確定爹已經死了,才會離開,不可能就這樣只是重傷了爹就走,有些奇怪,但是,還有一個問題……

  “傷了爹的凶器是什麼?”

  “這個問題,我已找來了可以回答的人。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幽雲觴說著向門外看去,只見一個帶著面具的黑衣人瞬間落下,手上還拎著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老人一臉慌張的坐倒在地,看上去好像就要昏過去一樣,看來受了不少驚嚇。

  “首領,人已經帶到。屬下告退。”說完,黑衣人頭也沒抬,旋身飛走,楓舞看的一愣一愣的,還沒來及看清來人的長相,就看他消失的不見蹤影了。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什麼都說……”那個老人看來受到的恐嚇不小。

  楓舞對幽雲觴挑了挑眉,幽雲觴只是聳肩以作回答,他只是讓屬下把第一個給竹簫療傷的大夫找來,並沒有交代屬下要去怎麼做,這個大夫為何會嚇成這樣,真的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別怕,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請教一下,你可以走進來嗎?”幽雲觴盡量輕聲說道,生怕把這個老大夫嚇昏過去,可是他對著外人習慣性的冷臉,只能讓可憐的大夫連滾帶爬的進了屋,不容易扶著牆站了起來,不斷的拿衣袖擦著額頭上的冷汗。

  “老人家,請問你是何人?”這次換楓舞來問,聲音溫柔緩慢,讓這位老人家稍微恢復了些冷靜。

  不知道我是何人就把我拐了來?真是還有沒有王法!老大夫心中忿忿的想著,可是眼角瞥到幽雲觴冷漠顯得無情的臉,他哪裡敢說得出,只能顫顫說道,“老夫姓凡,是城裡回春堂的當家大夫……”

  回春堂?確實是城裡比較有名的醫館,但不表示竹可湘真的就有救扶之心。

  “那麼凡大夫,請問,你可記得兩個多月前,你為我爹,就是竹簫療傷一事?”

  凡大夫一臉驚訝,伸手指著楓舞道,“你是竹家的大小姐?”

  楓舞點點頭,有些奇怪為什麼凡大夫知道她的身份後,臉上就沒有那麼害怕了。

  “唉呀,早說嗎。大小姐還記不記得我?你小的時候啊,我常來給你娘看病呢……”凡大夫攀著親說,既然對方是認識的人,就不怕被殺了,剛剛他正在鑽研新藥時,忽然闖進一個面煞的黑衣人,領著他的衣襟,毫無感情說道,跟我走,好好回答問題,不然我就殺了你!他還來不及反應者只字片語,就整個人被騰空架起,恢復意識時,就到了這裡,真是嚇壞了他。

  經凡大夫這麼一說,楓舞依稀想起確實有一個姓凡的大夫經常給娘送藥,於是臉上的表情更加柔化下來。

  “我當然記得凡大夫了……那麼可以告訴我,爹受的是什麼傷?”

  “本來,竹三小姐跟我交代過,不要把竹爺的傷勢四處宣傳,怕引起流言什麼的,但既然是大小姐,應該就不礙事了吧……”凡大夫自顧自的說著,不經意間的話語,倒是引起了楓舞的注意。

  竹可湘為何不想讓外人知道爹的傷勢?僅僅是以防流言嗎?

  “那當然,因為我有事耽擱了,未能見到爹的最後一面,所以現在才想多多了解些,凡大夫不用對我有所保留……”

  說話間,楓舞流露出一絲傷心的表情,看得凡大夫一陣動容,可看在幽雲觴眼中,那份傷心是真非假,他一直擔心楓舞知道竹簫的死訊之後並沒有表現的難過傷心,反而平靜鎮定的過了頭,就算父女倆有何瓜葛,但是血濃於水,他不相信楓舞一點感覺都沒有,否則在看到信時,就不會那麼慌張。

  “那是那是!”凡大夫點著頭,然後正色說道,“竹爺受的是劍傷,而且是一劍穿心,看來應該是長劍,非常鋒利的長劍,不過,奇怪的是,這穿心一劍並沒有直刺入心髒,偏了一寸。”凡大夫說著比了比離自己心髒的一寸處,然後摸著山羊須繼續說道,“但依舊致命,可是就是因為這麼一寸偏差,竹爺才會吊了這麼久的氣,才走……”說完,凡大夫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47:46

  “除了傷處,還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幽雲觴問道。

  凡大夫仰頭想了想,“奇怪的地方嗎……據老夫所知一般的劍傷傷口會有那麼大……”凡大夫用兩手指比劃了一下,“但是竹爺的傷口卻比一般的劍傷傷口要窄。”說著兩手指的距離縮短了一些,“看來,傷了竹爺的劍,應該不是普通的長劍,而是一種很細的長劍……”

  很細的長劍,一抹模糊的影像從楓舞腦中閃過,快得讓她來不及捕捉,只能聽凡大夫繼續說下去。

  “還有就是,老夫為竹爺療傷時,手上一直緊握著一根樹枝,最後還是不容易從竹爺手中把樹枝抽出來的。”

  “那樹枝還在嗎?”楓舞脫口問出,直覺得認為那根樹枝一定是爹想要留下的線索。

  凡大夫搖搖頭,“那個時候誰還會在意那根樹枝,再說了,都這麼久了,早不知去哪兒了,被當成柴火燒了都不一定……”

  楓舞心中頓時一陣失望,凡大夫瞄了他一眼,“其實,我之後仔細看過那根樹枝,並沒有特別之處,就是一根……普通的樹枝而已。”凡大夫捋著胡子繼續說道,“或許,大小姐不必糾結與那根樹枝,只要好好揣摩樹枝所要透露的含義……”

  凡大夫的一番話讓楓舞審視起眼前的老人,覺得他似乎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麼……無用,還有他眼中時閃時滅的智慧之光,像是在刻意掩飾著什麼,但楓舞並不認為凡大夫是敵人。

  “那爹死前,凡大夫也在場嗎?”楓舞繼續問道。

  凡大夫點點頭,“當時有很多大夫都在場,都沒有放棄想要吊住竹爺的命,這也是三小姐的意思,三小姐說,只要有一點可能,都不能放棄。竹爺的情況一直都不穩定,三小姐把能請得大夫幾乎都請來了,甚至連還鄉的老御醫都請了來……”

  凡大夫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楓舞微微皺眉,按凡大夫的說法,竹可湘並不想爹死……是的,楓舞認為爹的死,竹可湘的嫌疑最大,那也許只是做個人看的幌子也不一定,楓舞這麼自我解釋道,但心的深處又並無完全認同這個解釋。

  “那請問……我爹死前,有沒有說過什麼?”

  “嗯,我想想……”凡大夫仰頭思考了片刻,說道,“竹爺昏迷的時候基本上一直叫著夫人和大小姐的名字,直到最後一刻,竹爺回光返照,眼睛睜得老大,透亮無比,叫著夫人的名字,還伸手似是要抓住什麼,最後說了句,原來你過得很幸福……然後就去了……”

  那句話是對娘說的!楓舞的心狂跳著,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爹死之前看到什麼了嗎?腦中一片胡思亂想。

  屋內沉默片刻,凡大夫忍不住開口道,“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沒,沒有了……”楓舞有些失神的回道。

  “那麼,老夫可以回去了嗎?”凡大夫小心的試探著問。

  楓舞定了定心神,點點頭,看向幽雲觴,幽雲觴點頭,走到門邊,喚道,“行雲。”

  此時,凡大夫對楓舞說了句,大小姐,你是聰明人,但是可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啊。然後就走出門外,謹慎的站在把自己虜來黑衣男子旁,楓舞一邊思忖著凡大夫的話,一邊看著叫做行雲的男子,他應該是暗衛隊的成員吧,頭低得很低,左側的臉帶著銀色面具,沒有梳起的黑發遮住臉的兩邊,讓人看不真切他的長相。

  “行雲,送凡大夫回去。”幽雲觴命令道。

  “是!”說完行雲站起就要拎凡大夫的衣領,凡大夫吞了口口水,商量道,“我們能不能不要用飛的,用比較正常的方法回去?”

  可惜沒有得到答復,人已經騰空飛起,只留下一聲與年齡不相符的豪邁慘叫,“啊~~救命啊,我恐高啊~~”

  要不是還在想著凡大夫的那句話,楓舞差點就要笑出來,看來凡大夫果然沒有那麼簡單。

  “怎樣,有沒有什麼頭緒?”幽雲觴問道。

  楓舞搖搖頭,“現在腦中還是一團亂,很多東西繞在一起……”頓了頓,楓舞有些好奇地問道,“剛剛那個叫行雲的人是你的手下吧……那是不是還有一個叫流水的人?”

  幽雲觴有些驚訝,沒料到她會對此感興趣,但又恢復神色,故意帶著醋意的口吻說道,“我很難過你會對我以外的男人感興趣,我情願你多問一些我的事情……”

  楓舞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道訕訕道,“那就當我沒問過……”

  “的確還有一個叫流水的人,是行雲的師兄。”這算是對楓舞的回答。

  楓舞“哦”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隨意的在小屋裡翻看著,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和微妙。

  忽然,一陣拍翅膀的聲音從窗戶傳來,楓舞下意識的望去,看到一直很可愛有些肥肥的小鳥兒停在那兒,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可是嘴裡的那句“好可愛”還未說出,只見幽雲觴拿出一塊半巾鋪在手上,而就著白巾手指尖捏著一片很鋒利的刀片,幽雲觴抓過小鳥兒,用刀片將它的肚子剖開,拿出卷好的紙條,而鳥兒連掙扎一下都沒有,好像是早就知道這樣的命運。

  楓舞看的目瞪口呆,眼睛睜得老大,不可思議的看著毫無表情看著紙條的幽雲觴,而那只可愛的小鳥兒已被丟出了窗外,楓舞不自覺地跑到窗外,想要看一眼那只小鳥兒,卻只看到一個黑影閃過,那只鳥的屍體已經不見了。

  “我已經命人查過了,爹去世的消息的確有傳報的朝廷,只不過直到基部,沒有再往上傳報,所以皇上也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幽雲觴大概解釋了下紙條上的內容,抬頭卻不見楓舞有所反應,問道,“怎麼了?”

  “你不覺得很殘忍嗎?”楓舞回頭,帶著幾乎指控的語氣說道,仿佛幽雲觴作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一樣。

  幽雲觴愣了愣,隨即明白了她指的是什麼,眼神淡然直接的看著楓舞說道,“那是它們的職責。這並不算什麼,人,只要想,還能做出更殘忍的事情來,我覺得,你應該是知道的……”

  楓舞微微一震,是啊,幽雲觴說的一點都沒錯,殺一只小鳥對人來說並不算什麼,只要有必要,她的確會做出比這更殘忍的事情來。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可以專門找一只來給你養。”

  楓舞自嘲一笑,“不用了。剛剛那只小鳥兒……”

  “被專門飼養的人收回去了。在它們懷孕期間,同類的肉是最好的飼料……”幽雲觴說的好像閑談一般,只是這句話有狠狠地震撼了一下楓舞,不願在談這個話題,只好將話題轉移到那紙條的內容上。

  “其實,你不必這麼做的,不用跟我解釋這些……”

  “……我這麼做,只是希望你多信任我一些。”

  楓舞偏頭不再看他,或是不敢或是心虛,開口道,“對不起,因為你是替朝廷辦事的,所以我才會……”懷疑他知道爹的死因為皇上的原因不告訴她。

  幽雲觴專注的凝視著楓舞,說道,“暗衛隊的所有人都聽命於我,而我效忠於皇上,但是……”

  楓舞抬頭,卻遲遲等不到但是後面的話,張口剛要問,就聽幽雲觴說道,“好了,我們該回去了……”

  不等楓舞反應,幽雲觴拉著她的手離開了小屋,而楓舞也沒有再追問後面的話,她知道那句話,目前她還不能去聽去知道。

  接下來的幾天裡,楓舞除了查案,偶爾還會向竹可湘查問些竹家生意和賬目上的事情,而竹可湘有問必答,還很主動地把帳簿拿給她看,而楓舞確實在也找不出什麼可疑的地方來。

  “其實姐姐不必記掛家裡的事業,既然姐姐已經嫁了,只要做好夫家是本分就好……”竹可湘喝了一口茶,又連忙說道,“姐姐不要誤會,妹妹沒有教誨姐姐的意思,只是好意關心姐姐罷了……”

  楓舞放下帳簿,不在意的說道,“那可多謝妹妹關心了。不過,妹妹遲早也要嫁的吧,明年就要十六了吧。”

  竹可湘微微一笑,說道,“那不同,妹妹可以招贅,不會讓竹家的產業流入外人手裡……”竹可湘特地強調了外人兩字,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啊。

  楓舞心中哼然,竹可湘以為她是想爭家產不成,如果她真的想要,竹可湘只有雙手奉上的命。

  此時,門外來了一個婢女,福身後說道,“外面有兩個人要找大小姐。”

  “知道了,帶他們去大廳候著。下去吧。”竹可在楓舞出聲之前,揮了揮手,擯退了婢女。

  楓舞瞥了她一眼,也不跟她這一副主人自居的樣子計較,只想著是誰回來找她,帶著狐疑和竹可湘一起向大廳走去。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47:58

走進大廳,第一個看到的就是滿臉冷若冰霜的幽雲觴,似乎很不歡迎來者,楓舞移了移視線,看到了艾小五,還沒來及做出什麼反應,腰間就被不輕不重的撞了一下。

  “姐姐~我好想你噢~”

  楓舞低頭,驚訝得叫出,“小羽!?”他怎麼跑來了?

  “嘻嘻~”幽雲羽抬起頭衝楓舞甜甜的笑著,然後還不忘把那可愛好看的小臉直往楓舞的腰間蹭,就好像和媽媽分開了好長時間,終於又母子團聚似的,楓舞被這麼一撒嬌,只能抬手撫摸幽雲羽的頭發,表示她也很開心見到他。而一旁的幽雲觴就沒有這麼好的心情,看他的樣子,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真會一把抓過幽雲羽,打打幽雲羽的屁股。

  “天……!”楓舞耳邊傳來竹可湘的一聲低呼,眼角向她瞥去,只見竹可湘一臉吃驚的看著艾小五。

  竹可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不是眼前的人還會只是一個少女,她幾乎要脫口叫出大娘二字來,不過,很快就把心神安定下來,微笑說道,“姐姐,這兩位是……”

  楓舞看了一眼艾小五,覺得她現在來到竹家,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這位是代替落兒,我的新婢女。”

  艾小五連忙向竹可湘欠身行禮。

  楓舞拍了拍幽雲羽的腦袋,繼續說道,“他是我夫君的小弟,幽雲羽。”

  “姐姐好~”幽雲羽乖順得叫道。

  竹可湘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安排他們住到姐姐居院的廂房吧。”

  楓舞和幽雲觴帶著艾小五及幽雲羽來到居院正廳。

  “你們怎麼會來?”楓舞看著艾小五,緩緩說道。

  艾小五用手比劃著,“因為奴婢擔心小姐,不放心,所以就讓管家送我過來了。”

  “我是偷偷上了馬車,跟過來的!”不等楓舞提問,幽雲羽舉起小手主動說出。

  楓舞沒辦法的搖了搖頭,不過這樣也好,她現在在這兒,有時總歸是需要有人伺候照應著的,也算艾小五有心了,至於幽雲羽……

  “我帶他去廂房。”見幽雲羽又想親近楓舞,幽雲觴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領子,說完,不等幽雲羽有所反映,就把他半拎半抓的弄出了屋子。楓舞見狀,看來是阻止不了了,相信幽雲觴也不會真的傷了幽雲羽,就帶著艾小五回到自己的房間。

  幽雲觴推開門,一松開手,幽雲羽就靈活的竄進了房間,在房裡東看西碰的,時而發出一聲贊嘆。

  “這裡就是楓舞姐姐原來住的地方啊,感覺好好噢……”

  幽雲觴沒有答話,反身將門關上,陽光從窗外撒進,透過光線可以看到漂浮在空中的細微灰塵。

  “於情於理,你應該叫楓舞一聲三嫂。”幽雲觴雙手抱胸靠在門上說道。

  “呵呵,三哥哥,我覺得都差不多嘛,反正姐姐就是你的妻子,叫什麼都一樣啦。”幽雲羽依舊沒有停下腳步,在不算大的房間裡跑來跑去。

  “你來此,到底有什麼目的。”幽雲觴上前走了一步,好似一只隨時會撲上獵物的豹子。

  “三哥,你何必這麼緊張。你上次警告我的話,我還牢記心中呢。我還敢做什麼,你伸伸手,就能把我像螞蟻一樣捏死。”幽雲羽在窗前停下不斷活動著的身影,用著童聲說道,不過,此時幽雲羽的童聲不再那麼甜膩,反而充滿了一絲陰沉和冷意。

  幽雲觴不說話,只是盯著幽雲羽的背影,似是想要看穿他的靈魂。

  “放心吧,三哥,這次來,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些事情,在找到答案之前,我只會保護她,而不會傷害她。之前我的所作所為,只是惡作劇罷了,不用放在心上。”

  惡作劇?!只是惡作劇就把楓舞傷成這樣,就把自己的親娘逼死,如果不是惡作劇的話,那又會怎樣!幽雲觴心中怒氣頓起。

  “呵呵呵呵~”就在幽雲觴發作之前,幽雲羽忽然低頭發出一陣清脆笑聲,笑得兩邊肩膀不斷抖動著,“三哥,難道你就一定都不好奇,為什麼你那膽小怕事,什麼事都逆來順受的小弟,會變成這樣嗎?”說完,幽雲羽雙手撐住窗台,輕輕一跳,人就反身坐上了窗台,在陽光下,那張好看的小臉顯得更加蒼白不真實,而周圍的陽光仿佛也染上了他身上的冷意。

  幽雲觴喉嚨一緊,想起幾年前,他偶然看到一些下人的孩子正在欺負幽雲羽,當時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出面阻止了,事後,幽雲羽抬起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小臉,怯生生地對他道謝,眼中有著毫無掩飾的崇拜和敬意,還有嘴角羞澀的笑意,回想起那張自己居然至今記得清清楚楚的臉,幽雲觴心頭不由得一抽,眼前再次浮現出那時的小臉,和現在的幽雲羽形成鮮明對比。

  幽雲觴想要問,但是喉嚨就像被人緊緊握住一般,說不出話來,在他心中,其實從來沒有歧視過這個婢女所生的孩子,那晚會對幽雲羽說出那樣的話,完全是氣急所致,他還記得救了幽雲羽之後,他偶爾有空還會去看看這個長得可愛的小弟,事情是從何時開始變得不對……

  “兩年……”幽雲羽豎起兩根短短的手指說道,“你還記得兩年前的那個冬夜嗎?”

  兩年前……兩年前……幽雲觴在腦中回想著,是的,兩年前,那個很冷的冬夜,他受皇上急召進宮時,又看到那些下人的孩子追趕著幽雲羽,但是那次,由於有事在身,他無法再去幫他,他下意識裡想要幽雲羽自己去面對那些人,不要總是寄希望於他的庇護,幾個月後,等幽雲觴再回來時,就發現幽雲羽的變化,那些孩子們不再欺負他,甚至還躲著他,看到他就像看到鬼一樣大叫跑開,之後再有欺負他的人,都會變得有些不正常,就好像被詛咒一般,幽雲觴甚至還看到,他臉上對誰都會露出的看似純真的笑容,而那笑容卻不再像以往那樣羞澀靦腆,之後又發生了一些事情,讓幽雲觴對幽雲羽產生了警覺,認為他已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小弟。

  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終於想知道了嗎?”幽雲羽悠悠的問道,嘴角扯出一撇嘲諷的笑痕。

  幽雲觴這才發現自己把心中所想問了出來,不禁握緊拳頭,死死的盯著幽雲羽。

  “那晚,你的小弟被那些小孩推進了湖裡……當然,他們只是惡作劇,想要看看他到底會不會游泳,被追趕時,他十分害怕,然後就看到了你,而你呢……只是匆匆一瞥,就走了。隨後,他就掉進了湖裡,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游泳……”幽雲羽“呵呵”一笑,這笑聲讓幽雲觴覺得刺耳無比,當然,他也沒有忽略掉,幽雲羽的用詞,他一直都是說“你的小弟”和“他”,而不是“我”,這不就等於默認了現在的“幽雲羽”並不是真正的“幽雲羽”。

  “不用懷疑,你現在看到的人的確是你貨真價實的小弟,只不過……這裡不一樣了而已……”幽雲羽用手拍了拍心髒處,笑得詭譎。

  “我還能清楚的感受到當時他有多害怕有多絕望,周圍一片漆黑冰冷,隨著身體的下沉,死亡的感覺不斷攏來,這種感覺我太清楚了,我已經感受了太久太久…… 後來,他就看到了我,呵呵~我也很驚訝,居然還會有人到那個地方來……我是親眼看著他慢慢的閉上眼的,當時,我問他有什麼願望想要實現,他說,他想變得和三哥哥一樣堅強厲害,不要再被欺負……”幽雲羽頓了頓,欣賞著幽雲觴變得刷白的臉,滿意地笑了笑,繼續說道,“恩……之後呢,我就廢物利用,進了這個身體咯~雖然只是個孩子,不過總比不能動的好。呵呵,故事說完了,還滿意嗎?”

  廢物利用這四個字,狠狠的刺了下幽雲觴,只能沙啞開口道,“你,到底是何人……”

  “哈哈哈哈~”幽雲羽忽然仰頭大笑,“人?我不是人!我最討厭的就是人,可是現在居然要靠這人的身體才行,真是諷刺……”不過這個仇他一定會報!幽雲羽眼中露出一閃而過的狠意,衝著幽雲觴勾了勾手指,“你過來點,我告訴你……”

  幽雲觴猶豫了一下,向幽雲羽走去,耳邊聽著幽雲羽的聲音,“嗯,我想想,我雖不是人,但是這身體卻又是人……啊!人面獸心!這個成語真是夠貼切啊……”

  此時,幽雲觴已經走到幽雲羽一步之遠,和坐在窗台上的幽雲羽幾乎平視,幽雲羽把頭伸到幽雲觴的耳邊,輕輕說道,“我是……”而後面的幾個字只有幽雲觴聽得到,這兩字完完全全把幽雲觴給震住了……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48:09

幽雲羽繼續在幽雲觴耳邊說著,“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告訴你了。我不會再傷害竹楓舞,不過你要記住,不要妨礙我。這是你,欠他的。三哥哥……”幽雲羽輕輕的拍了拍幽雲觴的胸膛,坐直了身子,帶笑的看著他。

  幽雲觴久久不能回復,他根本就不想相信幽雲羽所說的話,一個字都不想相信,兩手握緊,松開,再握緊,再松開,最後干澀的問道,“他還在嗎?”

  幽雲羽勾唇一笑,“不在了。我和他立下契約,他把身體給我,我幫他實現願望。而他的靈魂,在我進入他的身體時被我吸收了。”

  幽雲觴木然轉身,再恢復意識時,已經身在庭院當中,耳邊不斷的回蕩著幽雲羽的聲音,我是被封印在幽雲府湖底的千年青龍。

  千年青龍……千年青龍?!這分明是無稽之談!!幽雲觴一掌打向身旁的大樹,大樹應聲搖晃著,“幽雲羽……我非要查處你的真實身份不可!”幽雲觴的眼眸中閃著冷光,提身躍出牆外,留下一地被打落的嫩芽。

  而另一邊,楓舞帶艾小五大概熟悉了居院的環境,就先讓她稍作休息,有事再叫她。楓舞一人坐在房間裡,閉著眼,在腦中把所有纏繞雜亂的線索依依理開排列,漸漸形成一個清晰有序的脈絡,緩緩地呼出一口氣,睜開眼,如今,先要解開的是樹枝所代表的意思。

  楓舞走到書桌前,磨墨,提筆在紙上寫下樹枝兩字,盯著看了良久,卻看不出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疲憊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指揉著太陽穴,但是沒什麼效果,疲倦感依然在,如果此時落兒在,就可以幫她揉一揉,她的手法總是可以讓她的疲勞迅速不見。

  落兒……如今應該也在聞家住了幾天了吧,不知道她還好不好……

  楓舞抬頭在房間裡四處看了看,輕聲開口道,“紫虛……紫虛……?”

  叫了兩聲,卻沒有看到人影出現,楓舞皺了皺眉,站起打開窗戶,向窗外也叫了兩聲。

  “我在這兒~”紫虛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嚇了楓舞一跳。

  楓舞嗔了他一眼,“不是說了,讓你不要嚇人嗎?”

  展紫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怎麼好意思說,他剛剛是想幫她查一查竹簫死的線索,可是無功而返,剛好聽到楓舞叫她,就連忙閃了過來。

  “對了!楓舞,這個給你!以後如果我不在你附近,你就吹這個,只要在方圓百米內,我都能聽到,然後我就會立刻出現在你身邊。”

  楓舞看著展紫虛手中的玉笛,說道,“如果你不在這百米內呢?”

  “我不會離開你百米之外的!”展紫虛說的自信而堅決,楓舞看著他著清亮的眼眸,忽然覺得,把他留在身邊,真的對嗎?心莫名的疼痛了一下。

  “可是,我不會吹笛啊……”

  “啊……?”展紫虛一愣,用雨笛敲了一下後腦,“我忘記考慮到這一點了!”

  楓舞掩嘴一笑,“沒關系,反正只要我有危險,你一定會第一時間趕到的,所以,這雨笛吹不吹,也不在意的。”楓舞用下巴指了指展紫虛手中的笛子,手腕忽地被握住,楓舞不解的抬頭看他,卻對上他清澈如水的眸子,那種心悸感又湧上心頭。

  “會的!一定會第一時間趕到!”展紫虛說著,還用力的點了下頭,以表自己的堅定立場,楓舞心頭一酸,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何會感到心痛,展紫虛太過純潔,待在她的身邊勢必會受到影響,軒轅瀚就是最好的例子,這是她永遠無法挽回的事情,但是她想要保住這份純潔,這是她永遠都不會有的東西,所以她只能去好好珍惜展紫虛的。

  “紫虛,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展紫虛急急問道,他不想只是無所事事的待在楓舞身邊,他也想為她做些什麼,就像幽雲觴一樣,可以和她一起查案,但是他只能躲在暗處默默地看著她,躲在暗處啊,何時,他也可以和她一起站在陽光下……

  “你能替我去一趟聞家,看看落兒嗎?我有點擔心……三個月就好……三個月後你就可以回來,跟我說說落兒的情況……”楓舞伸出三只手指,滿臉擔心的看著展紫虛,讓他知道自己有多擔心落兒。

  三個月?!還三個月就好?!展紫虛想也沒想,立刻回絕道,“不行!才說我不會離開你百米之外的,你現在……”趕我走?!這個想法進入展紫虛的腦中,讓他全身一震,不說話的看著楓舞,楓舞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怎麼了?”

  “你是不是嫌我煩了,不要我了,要趕我走了?”展紫虛的聲音低柔而憂傷,讓楓舞的心再次痛了起來,下意識的用手按住心房,他怎麼會這麼想,她不是要趕他走啊,只是想保護他而已……

  “傻瓜……你真是個傻瓜……”楓舞撫上展紫虛的那張漂亮精致的臉,“我怎麼會嫌你煩呢,我當然不是趕你走。只是我真的很擔心落兒,但又真的走不開,所以才想讓你替我看看她。你不用擔心我……有……”幽雲觴在我身邊……楓舞心中一跳,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依靠他的保護,定了定心神繼續說,“有危險也不會在這裡發生啊,這裡是竹家,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是這樣嗎?”展紫虛還是有些不信。

  楓舞點點頭,“你知道的,落兒跟你一樣,對我來說很重要。”

  展紫虛抿抿嘴,“那你會在這裡等我回來?”

  楓舞又點了點頭,收回放在展紫虛臉上的手,綻開一個笑容,“回來後,你吹笛給我聽,然後我泡茶給你喝,好不好?”

  “好!”展紫虛應允,又盯著楓舞看了許久,轉身離開。

  楓舞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看著收回的掌心,上面還殘留著展紫虛留下的溫度,慢慢的收攏手掌,心中默默念著,紫虛……

  入夜後,忽然下起了春雨,這春雨下的還有幾分大,偶爾還伴著幾聲春雷。楓舞沐浴後,穿這單衣,將窗戶關上,心裡想著,幽雲觴跑去哪兒了,這麼晚了還沒回來……

  還沒想完,只聽們砰的一聲被打開,幽雲觴步伐有些不穩的走到楓舞面前,一句話都沒說就緊緊地抱住她,全身濕淋淋的,還有撲鼻而來的酒味,他喝酒了?楓舞皺眉,剛想推開他,卻發現他在顫抖著,已經放在幽雲觴胸膛上的手收回了力氣,有些無力的開口道,“怎麼了?”

  許久,幽雲觴才緩緩開口,聲音十分低啞,“楓舞,你相信鬼怪之說麼?”

  “鬼怪之說,太玄乎。不過令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楓舞淡淡說道。

  幽雲觴沉沉的笑了,笑聲同時也震動著楓舞,“楓舞啊,你是在敷衍我嗎?”

  “不,這是我真心的想法。”

  幽雲觴沒有再說話,只是依舊抱著她,一個下午,他親自去查了兩年前的事情,和所有和幽雲羽的事情,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所有真相就如“幽雲羽”自己所說,最後的結論就是,幽雲羽也許真的被那個什麼千年青龍占了身……

  就在楓舞以為幽雲觴睡著時,他又開口了,“楓舞,你聽過青龍之說嗎?”

  “聽過,這是一個很古老的神話。傳說有四大神獸,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分別鎮守天上天下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這個故事,還是她的娘小時候跟她說的呢,具體的她也記不太清楚,只是覺得這是一個很神奇的故事。楓舞不解為何幽雲觴會提到這個。

  “神獸嗎?”幽雲觴忽然大笑起來,退了幾步,楓舞才看清他的臉,被雨水打濕的臉有些狂亂,不僅讓楓舞有些害怕起來。

  幽雲觴又踉蹌的退了幾步,險些摔倒,楓舞反射性的就扶住他,卻一時撐不住他的重量,四只腳凌亂的擺弄著,沒有跌成一團還真是萬幸,最後,兩人雙雙跌倒在床上,楓舞壓在幽雲觴的身上,樣子有些曖昧。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48:27

“天啊,好痛……”楓舞撐起自己,坐在床邊,右手摸著左手肘,剛剛那個衝擊力不小,撞得她一陣暈眩,早知道就不要去扶他了,反正也摔不死,發泄似的捶了一拳幽雲觴,結果是他不痛不癢繼續倒頭大睡,卻苦了她的手,楓舞又是吹氣又是甩手,差點就要齜牙咧嘴飆出一泡淚來,真是痛死了,他的身子難道是石頭做的嗎?!

  調整好呼吸,平復心情,楓舞伸頭左右看了看幽雲觴,醉酒後睡得不安穩,眉頭緊皺就快能夾死一只蟲子了,他到底為何會喝成這樣,今天發生什麼事情了?楓舞有些奇怪,一邊搓著手,才發現手上濕濕的,原來是幽雲觴衣服上的水跡,這樣睡可不行,會把她的床弄濕的,那她怎麼睡?

  楓舞從衣櫥裡拿出干淨的衣服,又伸手拿過干布,在溫水裡浸了浸,走到床前,想著怎麼開始這個工程。最後決定,先把幽雲觴的衣服脫了再說。

  放下手中的東西,在床邊坐下,開始動手脫幽雲觴的衣服,一陣糾纏之後,楓舞好不容易把濕衣服從幽雲觴的身上扒了下來,而一直不斷揮著雙手的幽雲觴也跟著停下了動作,楓舞氣喘吁吁的瞪了他一眼,他剛剛就像在趕蚊子一樣,好幾下差點就要打到她了,把衣服隨意的扔在地上,拿起溫熱的濕布開始給他擦身子,擦著擦著,楓舞不覺得臉有些燙起來,把頭偏到一邊,不敢看幽雲觴裸露出來的胸膛,手上的力道不禁大了起來,而且越擦越用力,就好像想把心頭那種不適感用力揮去一樣。擦著胸膛的手速度有些慢下來,楓舞悄悄的轉過頭,瞄了一眼幽雲觴,視線從他的臉慢慢下移,到脖子,最後停在了他的胸膛上,本來一直自信的臉,此時竟顯得嬌羞無比,臉頰上出現兩團紅暈,楓舞終究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雖然還有幾個月就是十七歲了,但是如此的接觸一個男人的胸膛,還是第一次,雖然這個男人是他的夫君,有名無實的夫君………

  握著布的小手不自覺地動了一下,只見一只手指伸了出來,先是小心翼翼的戳了一下幽雲觴的胸膛,又迅速的收了回來,等了片刻,醉死的人沒有任何反應,楓舞才放大了膽子又戳了幾下,暗暗的發出一聲贊嘆,原來男人和女人的區別是這樣的阿,雖然早在書中看了些,也明白的,但是親自感受的感覺完全不同呢。幽雲觴看上去是清瘦的,但是卻並不是瘦弱,他的胸膛戳上去十分結實有力。楓舞忍不住又多戳了兩下。

  竹楓舞!你在做些什麼!怎麼可以這麼不知羞!楓舞暗罵自己,又開始手上的動作,剛剛更加用力,簡直把幽雲觴的胸膛當成了搓衣板一樣搓著。

  胸前的一陣灼熱的疼痛感,讓睡得沉寂的幽雲觴恢復了幾分意識,迷蒙的微微睜開眼,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但是他立刻就認出那個影子是誰。

  “楓,楓舞……你,你在做什麼?”

  楓舞一驚,手一抖,沒想到幽雲觴醒了,難得結巴的回道,“沒沒沒,沒做什麼啊!”

  已經醉糊塗的幽雲觴也沒察覺出哪裡不對,只是皺著眉說,“可是,我覺得胸口好痛,感覺一層皮……都要被蛻下了……”

  “那那那……”楓舞那了半天,口不擇言道,“那是幻覺!”一說出口,楓舞就想一頭撞死在床柱上,天啊,這完全不像她了啊,這話是她會說出口的嗎?幻覺?想想自己都覺得好笑。

  幽雲觴痛吟一聲,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楓舞搶先說道,“不要再說話了,你繼續睡吧。沒事。”

  聽到這樣的話,幽雲觴沒有再多說什麼,乖乖的繼續睡去,而胸前的疼痛感也慢慢消失,楓舞小心的呼出一口氣,放下布,拿起干淨的衣裳,再次一翻折騰得替幽雲觴穿上。最後把被子蓋好,總算是大功告成。

  看著睡得不安穩的幽雲觴,楓舞擦了擦一頭的汗,原來這個男人喝醉後,就像小孩子一樣聽話,這倒是讓她有些驚訝,沒想到他也會有這樣的一面,爾後嘴角露出一抹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楓舞又拿起布,擦拭著幽雲觴的臉,手卻忽然被他抓住,楓舞一顫,想抽但又抽不出,與其弄疼了自己,還不如自暴自棄的任他抓著去。

  “對不起……”幽雲觴呢喃道,聲音很小,楓舞聽不真切,忍不住向前湊近了些,聽見他說著,“小羽……對不起……對不起……”

  他是為了幽雲羽而喝成這樣的?他和幽雲羽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一連串的問號在腦中響起,卻沒有人回答。

  到了半夜,楓舞叉著腰,兩眼瞪著床上的人,像小孩子一樣聽話?!呵呵呵,楓舞干笑三聲,真是錯的離譜。

  忙完幽雲觴,楓舞好不容易爬上床准備休息,還沒躺穩,就聽到幽雲觴叫著“我想吐”,嚇得楓舞連忙從床上跳下,拿了盆就奔到床邊,時間剛好讓幽雲觴吐到盆裡,之後他又嚷著口渴要喝水,楓舞又倒了水,伺候他喝下,然後又要吐,又要喝水,之間還不斷的說著胡話,口齒不清,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來回幾次,楓舞簡直快要累趴下了。

  如今,楓舞只穿著單衣,干脆直接跪在床邊,爬著床沿而睡,以免他又有什麼需要。為什麼要這麼辛苦……慢慢睡著的楓舞嘴角無力一撇,就當是報答他自己無法回應的愛意吧……

  到了下半夜,一陣狂風,吹開了窗戶,冷風夾著雨絲吹進房裡,而床上的人睡死過去,沒有知覺,床下的人累得睡的恨沉,也毫無察覺,只是從下到上冒起的冷意,讓她打了個哆嗦,就這樣睡了一夜……

  第二天,雨停,幽雲觴是被窗外的鳥叫聲吵醒的,之後就是襲來的一陣頭疼,這就是宿醉的後遺症,幽雲觴從床上坐起,搖了搖頭,眼角瞥見趴著床睡得楓舞,一陣驚訝,她怎麼睡在這兒?眯起眼睛,腦中閃過幾個模糊的片斷,想起昨晚是楓舞照顧了他一夜,心中百感交集。

  “楓舞?”幽雲觴輕聲喚道,楓舞沒有反應。

  幽雲觴皺了皺眉,伸手推了推她,又叫了聲楓舞,依舊沒有回答。不安感油然而起,幽雲觴湊近過去,發現楓舞臉色紅的異常,下意識的伸手去摸。隨後嘴中就傳出一陣咒罵聲。

  該死的!好燙!幽雲觴跳下床,把楓舞一把抱上床,用被子裹好,楓舞喘著粗氣,只覺得全身熱的難受,好像被火燒一樣,意識已經不清楚,不停的叫著娘。

  幽雲觴又是一陣咒罵,不管自己現在還是衣冠不整,奔出門外,抓住一個剛好經過的婢女,大吼道:“快去請大夫!快!”

  被抓住的婢女嚇了一大跳,看著幽雲觴一臉要殺人的樣子,連忙轉身跑走去請大夫。

  回到床邊,幽雲觴撫著楓舞的額頭,心中愧疚萬分,他不該去喝酒的,以酒澆愁,這根本就是錯誤至極!

  楓舞難受的不停搖著頭,口中呢喃著:“娘……娘……楓兒好難受,娘……你在哪裡……你不要楓兒了嗎?”

  “楓舞,楓舞,沒事,你會沒事的……”是在說給楓舞聽,也是在說給自己聽,幽雲觴憐惜得吻了吻楓舞的額頭。

  等了片刻,幽雲觴就快要失去耐心了,剛想衝出去問為什麼大夫還沒來,只見凡大夫背著個大藥箱,一手擦著汗奔了進來。

  “誰?!是誰要出人命了?”剛剛一個竹家的丫環跑過來找他,說是要出人命了,讓他快去看看,心裡正納悶,怎麼竹家老出人命,不顧老命的跑過來,就看到一臉要殺人樣子的幽雲觴,心中暗叫,糟糕,果然要出人命了……

  幽雲觴一把拖過凡大夫,“你快看看她!她,她好燙!”

  “好好好!我看我看!你不要急!”凡大夫放下藥箱,老神在在把起脈來,一手摸著山羊須。

  “大小姐是得了風寒,再加上有些操勞過度,身體一下子承受不住,就會病得有些嚴重……”

  風寒?幽雲觴一愣,轉頭看到敞開的窗戶,一下子明白過來,嘴中又是一連串的咒罵,短短的半個時辰,幽雲觴就咒罵出比這麼多年來還多的話,揪著自己的頭發,哪裡還看得見平常冷漠沉靜的樣子。

  “那治得好嗎?”

  凡大夫偷偷翻了個白眼,小小風寒如果他都治不好,那他在道上還混什麼,最後還是笑容可掬的說,“當然能治好,我開個藥方,每天按時吃,好好調養下,就能好了。不礙事。”

  幽雲觴點點頭,只不過,這一調養,就是兩個月……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48:38

楓舞沒想到自己會這樣弱不禁風,一個風寒就足足養了兩個月,不過本是半個月前就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在眼前這個人強烈要求下,又在床上休養了半個月,如今,已經忍無可忍了。

  “我不要再喝了。我身體已經好了,不需要每天再喝這些補品了。”楓舞厭惡的把頭偏到一邊,現在只要一聞到雞湯味,她就想吐。

  “不行,再喝一點吧。你的臉色看上去還不是很好……”幽雲觴不放棄的把勺子湊到楓舞嘴邊,勸誘著。

  楓舞轉頭瞪他,沒想到幽雲觴會是一個這麼……這麼……楓舞咬了咬牙,大家閨秀的教育是在讓她不想用“雞婆”兩字來形容這個男人。幽雲觴就是懂得怎麼惹她動怒!……動怒?!楓舞心中一凜,幽雲觴的舉動何時影響到她的情緒了?這完全不在她設想之內啊。宛如變臉秀一般,剛剛還一臉怒意,眼看就要破口大罵的樣子,一瞬間就戴上了溫和的面具。

  “夫君,娘子我十分感謝夫君這過渡的疼愛,但是如今,我得病真的已經好了,如果夫君不信,可以請大夫把脈一看。而且,夫君應該知道,我還有爹的正事要辦。不能再陪夫君玩著相親相愛的溫情游戲了。”楓舞說得有理溫婉,但是連續幾個夫君和用詞都充滿了嘲諷之意,充分表達出壓抑依舊的不滿。

  楓舞的這一番法宛如一盆冷水澆在幽雲觴的心頭,這段日子,他一直親力親為的照顧楓舞,而楓舞也是因為照顧宿醉的她才生病的,所以他才會天真地以為兩人的關系向前邁進了一步,比以前更加親密了些,沒想到又是他的一廂情願,或許是他太過急躁,其實幽雲觴早就知道楓舞半個月前就好了,可是私心的想要再多多照顧她一些,看來現在是適得其反,過度的積極反而又把楓舞嚇得退回殼子裡。有的時候,幽雲觴幾乎都要開始懷疑自己的男性魅力了,為什麼以前那些女子看到他不是丟了魂,就是幾乎就想立刻撲上他,而楓舞卻完全不同呢……想想看,自己真是……想到那個詞,幽雲觴忍不住自嘲一笑,遇上竹楓舞,他幽雲觴的一切就變了調,這是他的三生有幸,還是前輩子造的孽?

  楓舞不知道幽雲觴心中的思緒萬轉,見他不說話,自己也不說話,只是把頭轉到窗外,想著其他的事情,希望可以排除掉心裡的那份不安的因素。回憶起前幾天,展紫虛忽然回來,讓她吃了一驚,而展紫虛一聽說她得了風寒,在床上休養了近兩個月,那樣子好像就要去自刎謝罪似的。

  “你怎麼跑回來了?不是讓你三個月後才回來嗎?”楓舞說著就要下床,動作一愣,“是不是落兒出了什麼事兒?”

  “不是不是!落兒很好!倒是你,怎麼病了?”展紫虛連忙上前又把楓舞推回到床上。

  楓舞只是四兩撥千斤的解釋了下,沒有說出生病的真正原因,之後展紫虛大呼再也不會離開她的身邊一步,楓舞看著他一幅士可殺不可辱的堅決樣,沒辦法的點頭敷衍。

  不過展紫虛也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壞消息就是落兒在聞家果然過的並不舒暢,特別是聞向遲的娘整天變著法子來整治落兒,還好落兒蘭心蕙質,事事做得幾近完美,沒有讓婆婆抓到什麼把柄,這其實也是在楓舞預料之內的,而好消息就是,落兒居然懷了身孕,雖然只有兩個月,展紫虛就是特地趕回來告知楓舞這件事。

  楓舞心中嘖嘖稱道,這聞向遲的動作還真快。但是落兒懷了身孕,聞向遲的娘還是咄咄逼人,看來對落兒的偏見頗深啊……看來有機會,她要親自去拜見一下這位親家,順便也想看看落兒,想到她肚子裡正在孕育一個小生命,楓舞就覺得毫不可思議。想到此,楓舞皺起了眉,她和幽雲觴成親也快半年了……沒有孩子一事,一定會牽動到家裡的長輩,楓舞原本的打算是一年後給幽雲觴娶側室,三年後則可以讓家裡長輩以“七出之條”中的“無子”讓幽雲觴休了她,但是還礙於皇商聯姻這一因素,這事還得好好策劃一下,不過,不急,她還有三年的時間好好准備……

  同樣的,幽雲觴也不知道楓舞這邊的思緒萬轉,只想著自己退一步也好,不想逼得太緊,於是緩身站起,把碗放在桌上。

  “那好,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出去,爹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一直都在調查著。”

  楓舞的思緒被拉回,轉頭看見幽雲觴正准備離開,竟覺得背影顯得有些失落,嘴巴不受控制的張開,“等等!”

  幽雲觴連忙轉身問道,“什麼事?”

  看到幽雲觴的臉並沒有憤怒或是難過,楓舞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只是露出一抹微笑,“幫我把小五叫來。”

  幽雲觴點點頭,臉上有些難掩的失望,轉身離開。楓舞靠在床欄上,閉上眼,嘆了一口氣,她知道幽雲觴的真心,她還記得,她因病睡了三天三夜才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滿臉胡渣,不修邊幅,樣子憔悴得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幾歲樣的幽雲觴。

  “楓舞!你終於醒了!”因為許久沒有睡眠,幽雲觴的眼睛通紅,激動的握住楓舞的肩膀。

  楓舞皺了皺眉,想說話,但是喉嚨卻干得說不出話來,有些難受的皺了皺眉。

  “楓舞,你怎麼了?哪裡不舒……”話還沒說完,幽雲觴就倒在了楓舞身上,還好凡大夫在一旁,連忙給他把了脈,原來是太過擔心,又加上三天三夜的照顧楓舞,身體吃不消,終於在楓舞醒來時,繃緊的弦斷了……

  之後她才知道幽雲觴在她床邊一直陪著她,不吃不眠,凡大夫還直誇說,幽雲觴真是難得的好男人啊!

  可是,那又怎樣,人就是這樣,得不到的總歸是最好的,一旦得到,心思又會轉到其他得不到的東西上,這就是從古至今人不變的劣根性。

  如果她真地對幽雲觴動心了,以後絕對無法容忍他再娶,楓舞不想變成為了爭寵而不擇手段的女子,那樣她和後宮的那些妃子豈不是走上了同樣的道路,而她更不想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她要的是一輩子的獨一無二,如今,她還不能確定幽雲觴給不給的起他這個。這不怪她無情……不能怪……

  片刻之後,門被推開,艾小五走了進來,一看到楓舞就無聲的哭了出來,楓舞一驚,“你哭什麼?”

  艾小五緩緩地走到楓舞面前,用手比劃著,“小姐你病了,我想照顧你,可是姑爺誰也不讓靠近……樣子好凶,小五好擔心小姐……”

  楓舞笑了笑,安撫的拍了拍艾小五的手,敢情她是被幽雲觴給嚇倒了,拍著艾小五的手忍不住多摸了幾下,覺得手指上皮膚的觸覺出奇的好,細嫩而光滑,楓舞的眼神頓時黯了下來,垂下眼瞼掩去眼中神色,是的,就是這個,楓舞一直覺得艾小五哪裡不對勁,按照艾小五的身世,她的生活應該十分貧苦才對,但是她的手卻一點都看不出生活貧苦的樣子,反而更像保養得宜的小姐的手。艾小五對她說了謊……

  艾小五似乎也察覺出楓舞有些不對,輕輕地搖了搖楓舞的手,在腦袋一邊打了一個問號,怎麼了?

  楓舞在抬起頭來時,已是一臉溫柔笑意,“沒什麼,你幫我更衣吧。在床上躺的太久,骨頭都軟了。”

  更衣?艾小五看到只穿單衣的楓舞,領口微微敞開,裡面的粉色肚兜忽隱忽現,讓她的臉一陣發熱,不敢再看,連忙站起,從衣櫃裡拿出衣服,為楓舞換上。

  楓舞坐在鏡前,艾小五為她挽髻,還來不及問什麼,門被敲響了。

  “是誰?”楓舞問道。

  “姐姐,是我,可湘。”門外傳來溫婉的聲音。

  艾小五用一根碧玉簪固定住發髻,然後退到一邊,楓舞站起,說道,“進來吧。”

  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倒要看看,竹可湘有何事來登她的三寶殿……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49:01

“姐姐,你的氣色看上去不錯。看來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啊。”竹可湘緩身落座,看似不經意的瞥了一眼艾小五,楓舞也在一旁坐下同時示意艾小五出去,艾小五福了福身走出房門。

  “嗯,的確已無大礙了。”

  “因為家中事忙,妹妹一直沒時間來看姐姐,如今,終於空閑些了,帶了些補品,來看望下姐姐。”

  楓舞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名貴補品,心中差點沒有泛起一陣惡心,心中想到,看來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碰那些東西了,這兩個月,她是吃夠了……

  “那就多謝妹妹了,妹妹真是有心啊。”

  “呵呵~那裡。不過我看姐夫把姐姐照料得很好。一切都是親力親為,不加他人之手,真是讓人羨慕啊。”竹可湘掩嘴而笑,“看來姐姐和姐夫的感情很好呢。”

  “是挺好的……”楓舞的語氣中又帶有幾絲敷衍,暗示自己不想再多談此事。她不認為竹可湘來只是單純的想要看她“好不好”。

  “嗯……既然這樣,那妹妹就先告退,不打擾姐姐休息了……”竹可湘說著就要站起,楓舞眉頭皺了一下,就這樣?還沒來及多想,只見本來已經起身的竹可湘又坐了下來。

  “哎呀,看我這記性,只顧看姐姐,忘記還有事情要告訴姐姐呢。”

  果然……楓舞心中哼笑了一下,揚起一朵笑顏,“什麼事兒?”

  “嗯……是這樣的。妹妹我看那時姐姐病的滿嚴重,想到落兒一向和姐姐很好,就寫信向她告知了姐姐的病情。另外,我還想,落兒怎麼說名義上也算是竹家的女兒了,也就順便把爹去世的消息一並在信中大概地說了一下。”口氣風輕雲淡,好似只是在談論天氣一般,可是聽的人就沒有那麼閑致的心情了。

  楓舞雙眸微微睜大,狠狠的看著竹可湘,就好像一只母豹要把獵物撲到在一樣,竹可湘沒有被嚇倒,反而微微一笑,很滿意那燦爛的笑容從楓舞嘴角消散。

  “姐姐,從小到大,就連成了親,你都是一直備受呵護寵愛,卻總是不把那些當作一回事,看的人真是……心有不甘啊……”

  楓舞微微蹙眉,不解她為何會說這個,只見竹可湘緩緩站起,走到門邊,回頭,臉上已毫無笑容,冷冷說道,“姐姐,你只不過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我倒要看看,如果有一天,所有的寵愛離你而去時,你的牙,你的爪子,還有沒有殺傷力……我,真是期待那種光景啊……”嘴角勾起一撇冷笑,轉身離開。

  這算是真是宣戰嗎?楓舞不怒反笑,竹可湘,我們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本可以好好的作竹家大當家,可惜你偏偏來招惹我,我竹楓舞可是有仇必報,你不要把我惹急了,否則休怪我不念姐妹之情……

  楓舞垂下眸,此時心中最擔心的還是落兒,如今落兒不但知道自己生病,還知道爹已經去世,一定心慌不已,她在聞家已經不好過,如果又亂了陣腳,豈不是……

  “啪”的一聲,楓舞拍案站起,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竹可湘,你敢從落兒下手,就應該做好承受那個下場的准備了吧……你要竹家……是嗎?我,偏不讓你如意!

  嘴角揚起一撇計謀的笑意,走到櫃子前,拿起茶具,放在桌上,開始泡茶……

  竹可湘回到自己的房裡,坐在書桌前,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低頭看著還在不斷顫抖的手,還不敢相信她真的做到了,她真的向竹楓舞宣戰了,顫抖的手握起了拳,閉上眼,想起剛剛楓舞看她的眼神,她差一點就要承受不住,當場逃走,可是,她好不容易讓自己有了可以和她交鋒的能力,她怎麼可以輕易放棄,再睜開眼睛時,雙手已經不再顫抖,伸手拿起架在筆架上的一支毛筆,拇指輕輕滑過上面刻著的字,贈女可湘。這是爹十歲時親手送給她的禮物,唯一一次親手送給她的禮物,至今她都舍不得用。

  拿著毛筆的手忽然握緊,為什麼爹一定要只對竹楓舞好,就算是為了補償,但是其他人也是他的女兒啊,難道就不能多分出一些寵愛給她們嗎?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爹每年都會想盡心思的送給楓舞禮物,帶著慈愛的笑容親手送上,而竹楓舞呢,從一開始的任性大鬧,把那些禮物從爹的手上全部打開,到後來長大,冷臉對待,只有一聲淡淡的謝謝。她憑什麼有資格這樣對待一心只想寵她的爹。所以,竹可湘故意煽動自己的同胞姐姐竹可瀟去找竹楓舞的麻煩,看著竹楓舞被推倒在地,她心中閃過報復的快感,可是,之後卻又換來更多的疼愛。還有竹楓舞的娘,為什麼她的娘可以細聲安慰大哭的竹楓舞,而自己的娘,卻不斷地逼迫自己一定要比楓舞更好,更聽話,讓更多的人喜歡,可以讓爹多注意她們母女一些!?這太不公平了!

  如今,爹已經不在,竹楓舞,我親愛的姐姐,我倒要看看,還有誰可以保你在竹家的地位!我要一個一個的折磨你重視的人!竹可湘心中瘋狂的想著,把毛筆放回筆架上,可是她還不知,在楓舞面前,她只是一只毫無殺傷力的小貓,只要楓舞動一動爪子,就能拗斷她的脖子……

  小看了楓舞自身的能力,是她最致命的錯誤……

  此時聞家大廳,落兒正在聞向遲懷中掙扎著。

  “你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看小姐!”落兒泣不成聲,早上剛收到竹可湘三小姐的信,說老爺死了,楓舞也病倒了,落兒知道,雖然楓舞一直仇視著竹簫,可是心裡卻又十分愛著自己的爹,可是娘的悲劇,讓楓舞無法原諒爹,所以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心,楓舞比誰都在意自己的爹,這點只要她知道,她知道啊,楓舞現在一定很難過,她要去陪在楓舞身邊。

  “不行不行!你現在懷有身孕,不能勞累。楓舞她有幽雲觴在身邊,不會有事的!”聞向遲緊緊地抱著落兒,生怕一不在意她就衝出了門外。

  “你們這是在干什麼!成何體統!”聞向遲的娘一臉威嚴出現在大廳裡,身旁還跟著一個溫婉少女,見到聞向遲,衝他露出羞澀一笑,可是聞向遲那裡還有工夫注意到那誘人笑顏。

  “娘……沒事沒事……我們鬧著玩呢……呵呵呵~~”聞向遲想要以傻笑來過關,可惜沒有那麼容易。

  聞家大夫人眯起了眼,看著落兒,落兒瑟縮了一下,暫時停止了掙扎,大氣不敢呼一下。

  “你好歹已經是我們聞家的媳婦了,也得有個聞家媳婦的樣子,你這樣丟不丟我們聞家的臉!而且你現在有孕在身,萬一你肚子裡的孩子有個什麼萬一,你承擔的起這個責任嗎?!”

  “我……”一向不敢忤逆聞家大夫人的落兒,此時為了楓舞第一次有了反抗的念頭,剛想說話,去發現抱著她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似是在懇求她不要和自己的娘敵對,最後只能有力無氣地說道,“我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還不快回房!這是像什麼樣子!”聞家大夫人毫無掩飾眼中的鄙夷。

  “是!娘!我這就帶穹落回房休息!”聞向遲連忙抓緊機會,小心翼翼的扶著落兒回房。

  落兒只能妥協,心中暗暗祈禱幽雲觴可以好好的照顧楓舞……

  看著聞向遲離開,聞家大夫人身邊的少女眼中充滿了失望,帶著撒嬌的口氣叫道,“姑姑~~”

  聞家大夫人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說道,“鳳儀,你別急,姑姑會想辦法,有我在,遲兒會是你的!我可從來沒有認可過這個媳婦。”聞家大夫人狠狠說道,她萬萬沒有想到,當年趕走的女孩,居然還皇上賜婚嫁進了聞家,本來為聞向遲挑好了自己滿意的媳婦,可是半路卻殺來了個程咬金,不過,她還不會放棄的!

  “謝謝姑姑!”鳳儀高興的依到大夫人的肩膀上,嘴角有著不可察覺的得逞一笑。

  大夫人沒有看到那自認為得體溫婉的少女臉上的笑容,自顧自的拍著她,笑道,“你這孩子啊,就是會讓人開心,不像那個身份低下的婢女!”

  三天過後,楓舞來到竹可湘的房間。

  “姐姐說要召開竹家商事大會?為何?”竹可湘抬頭有些驚訝的看著楓舞。

  楓舞心中諷嘆竹可湘做戲的能力可不在自己之下,那日之後,她居然還能像沒有事情發生一樣面對自己,楓舞忽然覺得在竹可湘身上,居然可以看到幾分自己的影子。

  “因為我覺得竹家的掌權人應該換人。”楓舞也不跟她周旋,直接說出目的。

  竹可瀟露出一抹好像聽到什麼笑話似的笑容,說道,“那麼姐姐說,誰應該做竹家的掌權人呢?”

  “自然是作為竹家大小姐的……我。”楓舞同樣帶著好像聽到什麼可笑的問題似的笑容說道。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49:12

 屋子裡頓時陷入一片沉寂,忽然響起一陣女子的嬌笑聲,竹可湘用手帕按了按眼角,說道,“姐姐,你還真會說笑。你難道忘了,你已經嫁人嗎?你還想做竹家當家,難不成要把竹家的產業交給幽雲府。”

  楓舞拍了拍衣襟的褶皺,莞爾一笑,“當然不是。竹家的產業,永遠都是竹家的,不會掛上任何的外姓。嫁人並不代表我沒有做當家的資格。之前是我不想,而現在……情況不同……”帶笑的唇角染上一絲陰狠。

  竹可湘斂去臉上笑意,雙眸微眯,冷然說道,“姐姐未免太過自信,這不是你想想,就能得到的。”這個位子是她費盡心思得來的,就是為了擁有可以打擊到楓舞的能力,哪怕只有一點點傷害,只要能傷到她,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我還是想試試。”

  “好!那麼七日後,就在竹家商事大會。看看各位長輩們如何決定!”竹可湘掩在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緩無異。

  “那好……”楓舞走上前,隔著書桌,一手撐著桌面,一手捏抬起竹可湘的下巴,帶著嫵媚的笑饜,一字一句緩緩說道,“那麼七日後,你就睜大了眼睛,看著我是如何,不費吹灰之力從你手上收回你費盡心思才到手的竹家當家之位……”捏著下巴的手游移到竹可湘的臉頰上,輕輕拍了兩下,繼續說道,“我的好妹妹……這七日,你最好做好接受招惹我身邊人下場的准備,以免到時候,哭得太慘。不然,姐姐我會舍不得的,嗯?”

  楓舞收回手,向後退了一步,不看竹可湘此時臉上的表情,轉身打開房門,讓陽光傾瀉而入,而後消失在這陽光當中。

  不知楓舞離開多久,竹可湘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仿佛連呼吸都忘了,有些僵硬的抬起手撫上剛剛楓舞摸過的臉頰,冰冷的溫度從手心傳來,楓舞的話宛如惡魔的低喃一般不斷的環繞的耳邊。

  “呀啊!”竹可湘大叫一聲,雙手一揮,把桌上的東西掃落一空,撐著桌子站了起來,為什麼!為什麼竹楓舞會那麼自信!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那樣的竹楓舞,那個樣子根本不像人,簡直像一只惡鬼,她吐出的字仿佛是置人於死地的咒語,而竹可湘就是中咒的人,聽到那樣的話語,她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為什麼!從小她就學著楓舞,不只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甚至連心智她都揣摩模仿,就是為了可以有一天可以跟她站在同一個高度上,告訴她,竹可湘不比竹楓舞差,她同樣有資格獲得所有人的寵愛!

  小指碰到一支毛筆,是那支竹簫親手送給竹可湘的毛筆,竹可湘一把抓住握在手中,宛如救命稻草一般。爹!求你……只求你那麼一次站在我這邊,分一點點地關愛給我,只要那麼一次就好,不要輸給竹楓舞……爹!竹可湘心中忿喊著,顫抖的眼瞼緩緩閉上,眼前浮現出竹簫慈愛的笑容,混亂的心神漸漸平復,竹可湘慢慢坐下,思忖著,竹家的各個商家長老早就十分信任她,而她自認為接管竹家以來,把竹家各個方面掌管的都很好,相信竹家長輩們不可能選擇一個嫁出去的人,而不選她,是的……想到此,竹可湘的心完全平靜下來,雙眼睜開,竹楓舞只是嚇唬自己而已,她只是想要自己亂了陣腳,一定是這樣的……

  楓舞回到自己的庭院,並沒有回屋,只是來到一棵大樹旁,抬頭看著發出新芽的大樹,點點嫩綠在陽光下顯得十分可愛,充滿了希望,伸手撫上樹干,手心傳來樹皮粗糙坑窪的感覺,深深的嘆出一口氣,想起方才竹可湘驚嚇的樣子,她並不想這樣的啊,可是,挨打不還向來不是楓舞的作風。

  視線從樹枝移到了地上的樹陰上,揚起一陣春風,帶來一聲聲孩童哭泣的聲音,眼前仿佛出現一個正在揉著眼睛痛哭不止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正是小時候的竹楓舞,那段時間,竹簫的其他孩子總是過來欺負她,以二夫人的女兒竹可瀟馬首是瞻,也是從那時起,楓舞開始懂得哭是解決不了任何事情,只有更用力的反擊回去,才是保護自己的方法。

  “楓兒,不哭。看看爹爹買什麼禮物給你了?”一個俊雅的男子晃著手上的小巧可愛的鍍金琉蘇球安慰著小女孩。這個男子就是楓舞的爹,竹簫。

  “我不要!我不要!”小楓舞抽出一只手打落掉竹簫手中的球,只見那個珍貴稀有的鍍金流蘇球骨碌碌的滾到好遠,染上了一層世俗的灰塵,顯得不再那麼亮麗奪目。

  竹簫看了一眼那個花千金買來的球,又把視線移到愛女身上,包容的摸著小楓舞的頭,“那麼告訴爹爹,你要怎樣才不哭呢?”

  小楓舞暫時停下哭泣,抬起淚眼,抽泣得說著,“我要娘親……”

  竹簫聽的心中一陣酸澀,艱難的扯著嘴角說道,“娘親生了很重的病,楓兒乖,讓娘親好好的養病……”

  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小楓舞又繼續哭了起來,聽到這凄慘的哭聲,想到重病的妻子,差點也忍不住要掉下淚來,他負了那個女子太多,只希望可以在女兒身上做出一些彌補……

  “那楓兒再說說其他的?任何要求都可以!”

  小楓舞哭了幾聲,又把頭抬起來,眨眨淚眼,問道,“任何要求都可以?”

  “任何要求都可以!”竹簫點頭肯定道。

  “那我要這個!”小楓舞肥短的小手指向竹簫的腰間。

  竹簫一愣,沒想到楓舞會要這個,“你要這個做什麼?”

  “不做什麼!我就是要嗎!給不給!?”楓舞收起淚,跺了一下小腳,皺著雙眉,仿佛如果答案是否定,立馬就會哭的天昏地暗。

  “給!當然給!”看見愛女不哭了,竹簫連忙把腰間的東西解下,放在楓舞的雙手中,小楓舞雙手合在一起才能勉強接住自己想要的東西。那時,她並不知道這個東西有什麼用,只是覺得上面的花紋很好看,出於小孩子的好奇心,就把這個東西“騙”到了手。

  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小楓舞破涕為笑,也不向爹爹道謝,轉身就跑走了,只留下依舊蹲在那裡,看著跑遠的小身影,一臉滿足慈愛笑容的竹簫,揚起的黑發,才春風中,顯得有些寂寥。

  風不知何時停下,眼前又恢復成原有的樣子,兒時破碎的記憶讓楓舞心中湧起一片情潮,楓舞硬是壓下,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楓舞圍著大樹繞了一圈,不斷地注意這腳下的土地,踩了許久,終於確定了地方,蹲下身子,用手按了按,頭也不抬的說道,“紫虛,下來一下。”

  “來了!”紫虛從樹上落下,學著楓舞蹲下,雙手撐著下巴,歪著頭看她,“怎麼啦?”

  楓舞抿抿嘴,沉吟了一會,開口道,“你幫我把這塊地方挖開。”楓舞在眼前的一塊空地畫了個圈。

  “哦,好的。”展紫虛答應著,就拿出一個匕首,作勢就要挖,卻又被楓舞止住,展紫虛不解的看向楓舞,楓舞有些尷尬的咳了咳說道,“先說好,待回你看到了,不許笑噢!”

  展紫虛不知道楓舞為何要這麼說,只是有些茫然的點點頭,楓舞松開手,展紫虛動手挖了起來,不一會兒,只見平坦的地挖出一個大坑出來。

  “哎呀!有個大盒子!”展紫虛驚嘆道,好像挖到什麼寶貝一樣,小心翼翼的把大盒子抱上來,還真有些沉呢,剛想打開,又被楓舞止住。

  “我來。”楓舞從衣服裡面拉出一根繩子,繩子上掛著一個鑰匙,楓舞用鑰匙打開大盒子的鎖,只聽“啪嗒”一聲,鎖被打開了。

  掀開盒蓋,展紫眼睛眨都不眨的看著盒子裡,張開嘴,又合上,吞了口口水,抬頭看了看楓舞,“這些……都是啥?”

  只見楓舞臉上難得出現赧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些都是小時候爹給我的禮物,我都把他們收在一起……”

  “然後埋起來?”展紫虛說道,這種做法,讓他想起了一種很可愛的動物——小狗。展紫虛忽然想笑,但之前有承諾過不能笑,只能硬憋著,兩頰不斷地鼓起,說明著他有多努力的不笑出來。

  “這,這只有你知道,不許告訴其他人,知道嗎?”楓舞有些底氣不足的威脅道,她也想不通自己小時候怎麼會做出這麼幼稚的事情來。

  “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的秘密?”展紫虛試探地問道。

  楓舞點點頭,展紫虛高興得拍了下大腿,說道,“放心吧!我死也不會說出去的!”

  展紫虛把視線又移到盒子裡,驚嘆道,“好多寶貝啊!啊!這個好可愛!”展紫虛拿出一顆已經有些年月的鍍金琉蘇球,楓舞有些懷念的摸了下,然後伸手找真正要找的東西。

  在盒子裡一陣翻騰,楓舞眼眸一亮,“找到了!”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49:24

楓舞拿出一塊玉牌,這塊玉牌一直都是竹簫貼身帶著的,玉牌巴掌般大小,呈菱形,玉面通透翠綠,中間浮雕著翠竹,從竹面的紋理可看出一個“竹”字來,玉牌的東南西北四個角分別鑲著紅色琉璃,藍色寶石,黃色金石,黑色耀石,玉牌的反面亦是如此。

  “楓舞,這塊玉牌有什麼用啊?”展紫虛看著楓舞拿著玉牌若有所思的樣子,好奇問道。

  楓舞將玉牌握在掌心,神秘一笑,“七日後,你就知道了。”那將是難得一見的華麗場面,就連楓舞心中都暗自期待起來。

  展紫虛眨眨眼,不明所以,楓舞點了點他的腦門,“不過之前,還得拜托你幫我去幾個地方”。七天的話,按照展紫虛的腳程應該夠了……

  “啊……又要去什麼地方啊……”展紫虛有些不高興的用小刀在地上劃著,楓舞這才想起展紫虛說過不想再離開她的身邊。

  “楓舞小姐,請讓我們來替您傳吧!”

  楓舞一驚,沒想到此時會有人靠近,抬頭,看到眼前的人不禁呆住了。四個長相一樣穿著一樣的少女並排站在她的面前,乍看一下,還以為看到了幻影。

  四個少女同穿著紅色繡白花錦緞的寬袖短襖長褲,頭上左右都同梳著丫環髻,用著與衣服同色調的綢子綁著。

  不僅楓舞呆住了,展紫虛看的也呆住了,只不過展紫虛比較誠實的揉了揉眼睛,代表了此時的心境。

  “你,你們是何人?”楓舞下意識的把玉牌握住放在胸前。

  “我們是東南西北四婢。楓舞小姐不用擔心,我們一直都潛伏在竹家作婢女,不是壞人。”四個少女連笑容都一樣,這讓楓舞有些毛骨悚然,如果不是在大白天,她一定會忍不住叫出來。

  “可是,我沒有見過你們。”

  “那是因為平時我們都是易容,不然這樣的話太引人注目。”

  楓舞撇撇嘴,原來她們也知道哦。

  “是的,上次幽雲公子就是抓住東兒去請大夫的!”站在首位的東兒往前站了一步,低下頭,不知往臉上抹了什麼,再抬起頭來,就是另一副樣子,看上去讓楓舞還真有幾分眼熟。

  “好……我相信你們就是……那你們說要幫我傳達命令?”

  “是的。但是我們需要楓舞小姐手上的玉牌。”東兒退了回去,用衣袖一抹又變回原來的樣子。

  “不行!這玉牌不能給交給你們!”楓舞握著令牌的手緊了緊。

  “不,我們不用拿走玉牌。”只見東南西北各自拿出一張紙和一個盒子,“只要楓舞小姐將玉牌在紙上蓋上印記就好。”

  楓舞想了想,覺得這四婢雖然古怪,但是卻直覺的信任她們,於是邁步向前走去,用玉牌分別在盒子裡沾上一種透明的膏狀物,然後往紙上印去。

  四婢收好盒子和紙分別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飛去,只留下同樣的話語和聲音,“我們一定會及時完成任務。請楓舞小姐放心。”

  楓舞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展紫虛走過去戳了戳楓舞問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啊……我是不是不用去了?”

  楓舞有些呆然的點點頭,回道,“我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但是,我想你的確不用去了……”

  因為有人去找她要找的四個人了,想到此,楓舞揚起嘴角,看來那四個人果然不簡單呢……

  而此時,幽雲羽正獨自在楓舞的房間裡走著,從楓舞口中得知,那個青龍玉鐲是她娘親的遺物,而這個房間正是楓舞娘親住了多年的屋子,幽雲羽停下腳步,閉上眼,似是在感受著什麼,片刻之後,睜開眼睛,眼眸深處閃過一抹光芒。

  “果然……有那個人的味道,雖然很弱…”沒想到青龍玉鐲的主人會這麼早死,以墮為凡人重新修仙的代價將他封印,值得嗎?

  幽雲羽離開房間,來到伊水的墓前。

  “伊水……”幽雲羽念著墓碑上的名字,這是你做人時的名字嗎?還真是離不開水啊……幽雲羽露出嘲諷一笑,蹲下身,將小手按在墳上,忽然皺起了眉,她的靈魂已經不在這兒了?!作為玄女轉世,就算死了,靈魂也不會離開身體,直到有新的靈體誕生……這是怎麼回事……靈體一般百年才會出現一次,那她的靈魂會到哪裡去?!

  “你在這兒做什麼?”幽雲觴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幽雲羽站起,聳聳肩,說道,“只是來看望一下故人。”

  幽雲觴皺了眉,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說的。這段時間,你一直跟著我,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有什麼收獲嗎?”幽雲羽一副和朋友聊天的口氣說道,已完全沒有小孩子的樣子,臉上多了一份沉穩事故。

  “不過,你一心放在我身上,不用關心關心你的親親娘子嗎?你不擔心她一不小心就作出什麼驚人之舉?”

  幽雲觴沉默著,一臉冷漠。

  “哎……你還真是個無趣的人,怪不得楓舞不喜歡你~”幽雲羽故意說道,果然看到幽雲觴眯起了眼睛,便知道自己知道戳到他的痛處。

  “楓舞沒有不喜歡我。”幽雲觴淡淡說道,卻也是為自己辯解,只是她現在還沒有完全相信他。幽雲觴在心中暗暗說著。

  幽雲羽笑了一聲,不再執著於這個話題,歪頭道,“那麼,你想聽聽古老的神話故事嗎?難道你不想知道青龍是怎麼被封印起來的嗎?”

  幽雲觴沒有回答,只是凝視著幽雲羽,眼神復雜,有審視有懷疑還有漠然,最後只是說道,“我對故事不感興趣。”說完,轉身離去。

  “不僅無趣,而且還一點都不可愛……”幽雲羽哼說著,抬頭看蔚藍的天空,現在還有多少人記得千年前的那場大戰,又還有多少人知道玄女所作的犧牲。玄女,這就是你一心所要想保護的人們嗎?結果只是被代代遺忘……

  玄女,你後悔了嗎?你後悔自己所作的一切了嗎?玄女……玄女碧海……碧海……你現在到底魂歸何處!我說過,只要我逃了出來,就一定會找你報仇!可是,如今,我連你的靈魂都感覺不到……幽雲羽仰天,緊握雙拳,雙眼冒出怒火還有隱忍的情傷……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49:38

 七日後,竹家商事大會如期舉行。大廳內,坐滿了竹家各商行重要掌權人和長輩們,楓舞和竹可湘分坐上位兩邊,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冷靜自信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可是大家的視線都忍不住在楓舞身上多停留了一下,或許是好奇為什麼一個嫁出去的人憑什麼能做竹家的主子,又或許是在審視這個一直被竹簫疼愛的女兒有何與眾不同,滿座賓客都各自小聲議論紛紛,而被注視著的楓舞慢條斯理的沏著茶杯喝著茶,好似一切都和她沒有關系。

  “各位請安靜一下。這次湘兒勞煩各位跑著一趟,是為了公開讓大家選擇竹家的當家人,大家可以暢所欲言。雖然,自從爹隱退以來,都是小女子不才,擅自作主暫時管理者竹家大大小小的事務。如今,爹不幸西去,竹家不能再這樣,必須選出一個正式的當家人,各位長輩們可以推薦自己認為有能力的人,最後選出適合的人,湘兒一定雙手奉還這個位子。”

  楓舞看著竹可湘聲色俱佳的說道,忍不住想給她拍手叫好了,她就是這樣於情於理的把竹家的每個人收的服服帖帖的嗎?

  “三小姐太謙虛了,這段時間,大家有目共睹,你是最適合做這個當家之位的。”

  “是的,老夫也很贊同。”

  這一呼則是百應,大家紛紛推從竹可湘,楓舞掃了一眼滿場的人,各個都是商人嘴臉,他們想什麼,她會不知?這些老狐狸們分明認為竹可湘年紀尚小,就算有一定的能力,但是還只是幼虎,不足為患,他們先是給竹可湘甜頭吃,之後,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分奪竹家產業恐怕是遲早的事情,竹可湘啊,你還是嫩了些啊……

  “姐姐,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說?”竹可湘帶著挑釁的笑意對楓舞說道。

  楓舞放下手中茶杯,嘆了一口氣,說道,“妹妹,我都說了要用不費吹灰之力,如果我說了什麼,那可就不是吹灰之力了啊。”

  竹可湘的拳頭猛的握緊,她到這個時候還能這樣,是死撐還是真的有十全的把握,竹可湘眯著眼睛緊盯著楓舞,似是想要把她看穿。

  “聽說,大小姐想要這個竹家之位?”有人問道。

  楓舞微微一笑,“正是。”

  這個肯定的回答,引起一片嘩然。

  “大小姐不是已經嫁給幽雲府的三公子了嗎?怎麼還能做當家之位?!”

  “難不成想要把竹家歸為幽雲府!?”

  “不行!竹家可是竹爺的心血,我們怎麼能讓它歸為外姓之手!”

  反對聲嘖嘖聲響成一片,楓舞冷靜自若的看著每一個人的反應,但是心中焦急的苗頭隱隱冒出然後,看了看她特地留的四個位子,那四婢能把消息及時傳達到嗎?不然她可要另花一番功夫了……

  “嘖嘖,好久沒來竹家大屋了。今天的排場可真大啊!”只聽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大家不約而同地往外看,卻沒發現有人,再回過頭來,只見一個男子已坐在椅子上,端著茶喝了一口,咂咂嘴,感嘆道,“終於喝到水了!一路趕過來,我連一口茶水都沒空喝!”

  “呵呵呵,我看你是舍不得自己掏銀子買來喝吧~”一個女子嬌滴滴的聲音跟著傳來,眨眼功夫,只見那名男子腿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美嬌娘,細嫩的雙臂還慵懶的纏在了男子的脖子上,只見男子一皺眉,臉上盡顯厭惡之色,揚手就要向她胸前打去。

  女子一個閃身,移形換位到了對面的空位上坐下,雙腿交疊,一手搭在扶手上,一副軟若無骨的樣子,衝男子搖了搖手指,帶著不贊同的表情,說道,“女人的胸,可不是用來打的哦~”語氣中盡是曖昧和挑逗,男子的眉頭皺得更緊。

  “如姬,你又不是不知道守晨一向最討厭近女色,你還敢這麼靠近他,分明就是故意找茬呀!”

  此時,又一個男子從大門走進,楓舞心中暗嘆,終於有一個正常點的進門法了,這名男子掀袍在女子旁的椅子上落座,舉止文雅有禮。

  “喲~小音音你還真是一點沒變,依舊那麼俊俏啊~”女子說著就要伸手摸上男子的臉,卻被他用紙扇擋住。

  “哪裡,如姬才是變得更加嫵媚動人了啊。”

  女子聽到贊賞才滿意的收回手,男子溫和一笑,打開折扇,微微扇起,坐在對面的男子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大翻了一個白眼。

  就在大家還沒有從這莫名的震驚中清醒過來時,只聽“砰”的一聲,一邊的窗戶被人踹下,一陣旋風吹過,最後一個空位坐下了一名看上去有些矮小的少年。

  “小天天,你可是姍姍來遲呀~”女子嘲笑道,矮小少年不想搭理她,卻聽到坐在旁邊的男子道,“沒辦法,腿短嘛~”

  一聽到“腿短”兩字,本來一臉漠然的嬌小少年臉色頓變的猙獰起來,拍案而起,指著那名男子叫道,“雲守晨!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次!”

  看著猙獰的嬌小少年,男子也不懼怕,甚至還伸手摸了摸站著才比自己高一些的少年的頭發說道,“呵呵呵,小子,這幾年有沒有長高一些?”

  “你這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欺人太甚!”說著嬌小少年就一掌向男子的心口猛然擊去,毫不留情,男子依舊一副自得樣子,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就這樣在手上過起招來。

  “守晨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穆天最討厭別人說他的身高矮,你還故意激他,不是找死嗎。你們兩個也該收斂些,不要一見面就動手。”本該是勸架的話,可是從坐在對面的文雅男子口中說出,不但沒有勸架的味道,反而多了幾分期待和慫恿。

  “月音!你居然也敢說我矮!”嬌小少年大吼一身,旋身轉到文雅男子面前,這下換手與扇之間的過招了。

  整個大廳,一片寂靜,只剩下那四個人的調笑和過招的聲音。

  現在是個什麼樣的情況?楓舞有些傻眼的看著眼前的場景,她現在的確可以確定他們四個人的身份了,但是他們登場的樣子和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樣啊,本該是很華麗的一個場面,可是,如今,這是怎麼回事?

  “四守堂堂主!”不知是何人現從那份震驚中清醒,眼明的認出所來四人,大聲驚呼出那幾個字,打破了那片死寂,同時也讓一直只顧自己“玩樂”的四人停下手,各自坐在了那四個原本一直空著的位子上。

  是的,所來四人就是竹家東西南北四守堂堂主,分別主管竹家東西南北所有商事來往。

  東堂堂主,雲守晨,外號小氣財爺,外貌俊朗,皮膚呈古銅色,全身散發出一股粗獷不羈的氣質,卻又帶著幾分獵豹優雅的神韻,可是,所穿衣著卻和這份氣質神韻有著嚴重的格格不入。麻布粗衣,仔細看看居然還能看到幾塊深淺補丁,頭發沒有梳髻,只是用一塊布條隨便捆綁著。唯一可以顯示出身份的則是掛在腰間的小巧的黑鐵算盤,算盤左上角鑲著一顆紅色琉璃,讓人無法不認為,這恐怕是他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

  西堂堂主,柳如姬,外號蛇嬌娘,本來就嬌艷的五官還上著色彩分明的濃妝,肚兜半露,外面披著一層水綠色薄紗,下面穿著同色的羅裙,雖已然是五月天,但是這身打扮還是稍顯清涼。全身看上去好似軟若無骨,眼神含媚,仿佛眨眨眼抬抬手都帶著幾分誘惑的味道,卻很少有人看出那魅惑的眼睛裡藏著犀利的眸光。而脖子上掛著一塊用細細的銀鏈吊著的完全沒有雕刻打磨過的藍色寶石。

  南堂堂主,月音,外號如香公子,長相文雅俊秀,但是過於白皙的皮膚,看上去讓人有些病懨懨的感覺,對誰都是彬彬有禮,但是深邃的眼眸總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微抿的薄唇說明著此人乃是薄情之人。腰間系著紅色鑲金絲香包,這香包的香味十分奇特,並非一般花草的香味,而一直不離手的紙扇扇柄上吊著的並不是普通扇穗,而是數顆金石組合編成的扇穗。

  北堂堂主,白穆天,外號冷風公子,以獨家輕功宛如旋風為名,雖然和其他三守堂堂主年歲相差不多,但是矮於常人的身高一直是他最大的忌諱之處,曾經親手殺了一個嘲笑他身高的人,活生生的把對方心髒用手掏出,當場掐爆,以至於以後沒有人再敢當面提他的身高。有些陰冷的長相總讓人不敢接近。左手腕處用紅繩掛著一顆黑色耀石。

  竹家四守堂堂主很少露面,平時都是各自在東西南部四個地方做著自己的事情,只在幕後掌管一切,只有在四方玉牌出現時,才會顯身。

  “東守堂堂主,雲守晨。”

  “西守堂堂主,柳如姬。”

  “南守堂堂主,月音。”

  “北守堂堂主,白穆天。”

  四人並排站在楓舞面前,相繼報出自己的身份,然後雙手抱拳同聲說道,“見過竹大當家。”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49:51

 被四大堂主這麼一拜見,不僅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就連楓舞一時都無法回應,她沒有想到四守堂的堂主會這麼年輕,看上去都不到三十歲,而且性格又都那麼奇特。

  “看來我們的新主子被嚇得不輕呢。楓舞小姐,你不要緊吧。”月音用折扇在楓舞面前晃了晃說道。

  楓舞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平復神志,說道,“對不起,我失態了。”

  月音露出文雅一笑,說道,“不礙事。”

  “這……這是什麼意思?”竹可湘臉上的笑容已經出現了裂痕,卻在用最大的力氣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平穩。

  “哎喲~小妹妹,你還看不出嗎?意思就是,竹爺死了之後,竹家大當家,只有一個,那就是……”柳如姬的玉手先是指著竹可湘,然後又轉向楓舞,繼續嬌聲說道,“我們的竹大小姐咯~”

  柳如姬的這麼一說,一直沉寂的場面再次掀起一片嘩然。漸漸出現了反對派和贊同派。

  “既然四守堂堂主都出面了,看來我們也不容質疑了啊。”

  “可是,大小姐畢竟已經嫁人了,此事還是不妥。”

  問題還是出現在楓舞已經嫁人上,楓舞從椅子上站起,越過四守堂堂主,站到大廳中央,先是環視了下四周,然後莞爾一笑,說道,“各位長輩們還是在擔心楓舞的已經嫁人的身份。那麼,楓舞就以四方玉牌來起誓,我絕對不會將竹家的產業落入外人之手。如果我發現有人窺視竹家產業,不管是誰,我都不會放過,就算我的夫家也一樣。”楓舞轉身面對大門,忽然看到幽雲觴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正眼神復雜的凝視著她,心中猛然一跳,偏過頭,繼續說道,“如果大家不放心,可以讓四守堂堂主監督我。我若有他心,必然不得好死!”

  此話一出,當場又恢復了平靜,就在大家要認可時,誰知有一個不怕死的人大聲喊出,“誰知道這四守堂堂主是真是假。也許是她找來的人想騙我們。看看那個矮個子得小孩,哪裡有堂主的樣子……”

  “糟糕,傷腦筋啊……”月音用折扇敲了敲腦門,但是語氣中卻帶著惡劣的笑意。

  啪啪啪。柳如姬緩緩地拍了三聲,感嘆道,“我不得不為說這話的人鼓掌。為他的勇氣叫好,也為他的命運……擔憂啊……”說到這裡,柳如姬的眼中也帶著幾分看好戲的神色。

  只有雲守晨斜睨了一眼這兩人,心中一陣惡寒,這兩人從某種角度來看,真有相似之處——吃人不吐骨頭。抬起手剛想按住旁邊快要發狂的人,卻發現已經來不及,只見白穆天一個飛身衝了出去,旋起一陣狂風,緊接而來的是一陣慘叫。

  大家循聲望去,當場愣在了那兒,就連幽雲觴看到了都忍不住睜大了雙眼,那個說話的人此時已被白穆天用力地按在牆上,右手手指一半已經插進了那個人的心口,血緩緩從手指間流下,左手壓在那個人的臉上,好像在一用勁,那張臉就會立刻面目全非。

  “你剛剛說了什麼,再說一遍?”白穆天仰視著眼前的人,嘴角露出淡淡的嗜血笑痕,那個人早已經嚇得半死,哪裡還說得出話來,白穆天雙手的力道又加了幾分,“說啊!”毫無表情的臉,冰冷的話語,完全是一個成熟男子的樣子。

  那個人的嘴開始溢出獻血,旁邊已有人忍不住開始嘔吐,其他的人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生怕被殃及。

  “穆天!住手!你非要在這裡殺人嗎?!”還有些良心的雲守晨抓住白穆天的雙臂,就怕他真的當場殺人。

  “他說了不該說的話!”白穆天狠狠說道。

  “但是,你也不能在這裡殺人,這裡可是竹家大屋!”雲守晨意正言辭說道,然後又不著痕跡的迅速在白穆天耳邊說道,“等離開了這裡,隨你怎麼殺都可以!”

  白穆天微眯雙眸,哼了一聲,松開雙手,那人無力滑下,口中不斷的冒出鮮血,看上去就算不用白穆天動手,半條命也撐不了多久了。白穆天轉身走到楓舞身後,站在月音身旁,楓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第一次親眼看到這麼血腥的畫面,硬是壓下喉中不斷溢出的嘔意,才沒有當場吐出,原來這就是殺人嗎?想到自己曾經為了展紫虛也想要殺過軒轅灝,那時只是一時衝動,她也知道軒轅灝不會那麼容易被殺,她只是無力的威脅而以,如今,親眼看到殺人的場面,那種恐怖的感覺無法抑制的不斷湧出……

  雲守晨帶著活該的眼神瞄了一眼攤倒在地的人,也回到了白穆天的身旁,楓舞穩了穩心神,站在正中央,四守堂堂主站在她的身後,就像一個有力的支撐。

  “那麼現在還有人懷疑嗎?對四守堂堂主的身份以及……這竹家當家的位子……”

  所有的人不敢說話,只能僵硬的搖搖頭。

  楓舞暗自呼出一口氣,揚起一個笑容,“謝謝各位長輩給楓舞這個機會,那麼既然達成共識,恕楓舞就不挽留各位,各位請回……”

  聽到這句話,大家就像受到什麼恩赦一樣,立馬從大門魚貫而出,知道竹家不好惹,不管當家是誰,背後的四守堂可是不好對付的,想要窺視竹家產業,比登天還難……

  不一會兒,人就全部走光,楓舞轉身向四守堂堂主盈盈欠身,“多謝四位堂主前來相助,楓舞感激不盡。”

  “你不用感激我們,這是我們該做的,既然你手中有玉牌,就是我們的主子。我們只認玉牌,不認人。”月音溫和說道,只是話語卻沒有絲毫感情。

  “是呀,小主子,你剛剛所說的話,我們可都聽到了,如果你違背了誓言,我們自當親手履行違背誓言的下場。”柳如姬伸手撫過楓舞的臉頰,笑著說道,心中感嘆著這小丫頭的皮膚還真是好。

  楓舞微微一笑,說道,“楓舞自然銘記在心。”這個柳如姬就算威脅人也這麼充滿誘惑,如果自己是男人,恐怕早就撲上去了。

  “那麼,我們也就告辭了。”雲守晨抱拳說道。

  “楓舞不送。”

  楓舞的話音剛落,已不見三人的人影,只剩下月音一人還站在原地,笑著說,“他們就愛飛來飛去的,賣弄自己的輕功。我還是比較喜歡腳踏實地的感覺。”

  楓舞有些僵硬的扯扯嘴角,今天她算是見識到四守堂堂主的厲害了,她的爹留給了她一樣如此貴重的禮物……

  月音打開折扇,一邊扇著一邊走出門,在經過幽雲觴時,兩人若有所思地對望了一下,幽雲觴眉頭微皺,而月音垂眸一笑,向竹家大門走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一切歸於平靜,仿佛一場鬧劇就此結束。

  竹可湘癱軟在椅子上,發出一陣凄厲的笑聲。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0:04

 “竹楓舞,你贏了!呵呵~你很得意,是吧?”竹可湘含怒含怨含淚,眼眸暴睜的看著楓舞。

  楓舞上前捏住竹可湘的下巴,冷冷說道,“你不該去招惹落兒的……不然你依舊可以做你的大當家,這只是給你的一個教訓!”

  “你少一幅自以為是的樣子!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竹可湘用力打開楓舞的手,狠狠的推了她一下,楓舞沒有防備往後踉蹌了一步,剛剛站穩,衣襟就被竹可湘扯住,“竹楓舞,我想不通,為什麼你可以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你憑什麼!從小爹就那麼疼你,可是你卻完全不放在眼裡!我最珍惜的東西,你卻完全不放在眼裡!哈哈!”

  竹可湘一個用力又把楓舞推倒在椅子上,幽雲觴察覺有些不對,大步走來就想攔住竹可湘。

  “別過來!”楓舞眼睛動也不動的看著已經有些狂亂的竹可湘,話卻是對幽雲觴所說。幽雲觴皺了皺眉,但還是停下了腳步,站在不遠處。

  “從小,爹就只疼你一個,只記得你一個人的生日,你可以經常得到爹的禮物,而我們呢!我們呢!我們也是爹的女兒,為什麼就一定要逼著跟你學,跟你一樣!你有什麼地方比我們好的了!”竹可湘雙手牢牢鎖住椅子兩邊的扶手,把楓舞困在椅子上。

  楓舞看著淚流滿面地竹可湘,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上漸漸軟化,眉間竟出現了一絲悲傷,“這……就是報復我的原因?”她一直以為竹可湘只是為了穩固自己竹家的地位才會與她不善。

  “報復?!呵呵,我報復到你了嗎?我只是對你身邊的落兒用了小小的手段!你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把我處心積慮得來的東西搶走!不費吹灰之力!竹楓舞,算你有本事!我竹可湘甘拜下風!哈哈哈!但是,我不服!不服!”竹可湘叫囂著,喘著粗氣,死死的盯著楓舞。

  楓舞揚起手,竹可湘以為楓舞會一巴掌打過來,下意識的閉上眼偏了偏頭,等了一會,卻只等來一個溫柔的撫摸,竹可湘不可思議的睜開眼睛,迎上楓舞柔和的眼眸,她從來沒有見到過楓舞這樣的眼神,不禁忘了怨恨,只是直直的回望過去。

  “傻妹妹……是姐姐誤會你了……看來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從小時候就埋下的根啊……我,並不是想要得到什麼,就能得到什麼……我最想得到的東西,卻永遠無法得到……而我所得到的東西,都得用其他重要的東西換來……你的怨,我不知,而我的痛,你也不懂……要怪,只怪我們生在這樣的家族裡……有著同一個爹,卻是不同的娘……”

  竹可湘的淚水流的更加猛烈,眼前已經一片模糊,耳邊不斷傳來楓舞斷斷續續充滿悲哀的話語,身子的力氣仿佛一下子都被抽走,虛軟的跪了下來,無力得靠在楓舞的腿上。

  “對不起……”楓舞撫上竹可湘的頭發,第一次真心以姐姐的身份說道。

  “不……我不接受……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只求這一次,爹站在我這邊,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連這一個小小的希望,爹都不願幫我實現,到頭來,爹還是選擇了你那一邊。而我,只是一場鬧劇的主使人!我不接受!”竹可湘把臉埋在楓舞的腿上,手緊緊地抓住楓舞的裙子,手指已經泛白。

  楓舞有些沉痛的閉上眼睛,她親手把自己的妹妹逼到崩潰,這到底是誰的錯,是她的嗎?若不是她的,她又為何會感到心痛和不忍,以及那份洶湧的歉意,原來,不止她一個人被奪走了應該美好的童年……

  竹可湘猛然抬起頭,狠狠的盯著楓舞,“我討厭你!”說完,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昏倒過去。

  “可湘!”楓舞大驚喊道。

  “沒事……她只是昏了過去,我送她回房。”一直默默站在一邊的幽雲觴走過抱起竹可湘,輕柔的對楓舞說道,然後轉身走進裡屋。

  楓舞想要站起,卻也發現自己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扯開唇角露出嘲諷的笑意。鬧劇?如果竹可湘是這場鬧劇的主使人,那她何嘗又不是這場鬧劇的主角……

  好累……真的好累……

  “楓舞……”展紫虛站在楓舞面前,抬起手放在楓舞的臉上。

  “紫虛,你能抱抱我嗎?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就好……”楓舞低著頭懇求道。

  展紫虛一把將楓舞擁在懷裡,“楓舞,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不要憋在心裡……”

  楓舞埋在展紫虛的懷中,搖著頭,聲音有些壓抑的沉悶,“我不哭……我不能哭……至少現在,我還不能哭!”楓舞咬著唇,不讓嚴重盈滿的淚水流出。

  展紫虛更是擁緊了楓舞,他真想立刻帶著楓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想她再那麼難過,不想她再那麼隱忍。可是他,可以嗎?可以嗎!?如果可以,他可以付出任何的代價!

  凡大夫把搭脈的手收回,從凳子上站起。

  “大夫,她怎麼樣?”幽雲觴淡淡問道。

  凡大夫守著藥箱,斜瞟了一眼幽雲觴,心中有些哀怨,這段時間,跑竹家的次數比往常還要多,難道這些年輕人就不知道尊老嗎?可憐他這把老骨頭,還有那麼奔波。

  “沒事沒事,三小姐只是情緒過於激動,才會昏過去。喝一劑凝神茶就好了。”一轉臉,凡大夫又換成笑容可掬的樣子,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滿,一副醫者父母心的良醫嘴臉。

  幽雲觴點點頭,讓人送凡大夫出門,然後看了一眼昏睡中的竹可湘,也離開房間。

  回到楓舞的臥房,幽雲觴就看到她靠著窗坐著,腦袋靠在牆上,雙手捧抱著一個大盒子,睡著了,臉上盡是疲憊之色。

  “楓舞……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

  想到在大廳的一幕幕,強勢,自信,溫柔,悲傷,脆弱,楓舞的各種表情不斷的浮現在幽雲觴的腦海中,終於情難禁,一手撐著楓舞身後的牆,一手握住椅子的扶手,將她圍在胸前,傾身含吮住楓舞微啟的上唇,帶著滿滿的憐惜。

  第二天一早,楓舞雙手有些費力的抱著那個盒子,來到竹可湘的房間,竹可湘正坐在書桌前看著書,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是昨天是事情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抬頭看了一眼楓舞,又繼續把視線移到書上。既然一切都談開了,又何必再裝模作樣,她還來這兒干什麼?想來看看喪家之犬嗎?竹可湘雖然眼睛還盯著書,可是已經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右手遮掩似的拿起凡大夫開的凝神茶喝了一口,又是滿嘴的苦味。

  楓舞也不惱竹可湘的態度,把大盒子放在桌子上,自行不客氣地坐下,並不說話,手指好玩似的一一撫過筆架上的毛筆,然後在那支刻了字的毛筆上停下,凝視了一會,然後彎唇一笑。

  “我想過了,等爹的事情,處理好了,我還是得回幽雲府,竹家的大小事情,我不可能都能管到。所以,我不在時,你就繼續替我管理竹家所有事務,不必每個月都向我彙報。不過,只要有大事要決定,就一定要跟我商討,不能擅自決定。”

  竹可湘皺眉,放下書,剛想說些什麼,就被楓舞用食指堵住唇,“你不能拒絕。這是當家的命令。”

  竹可湘厭惡的把頭偏向一邊,心中又氣又惱。

  “另外,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讓你幫忙。”楓舞拍了拍桌子上的大盒子,說道,“我想請你幫我保管這個盒子……”

  “哼!這也是大當家的命令嗎?”竹可湘沒有好氣地說道。

  楓舞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這應該才是竹可湘真實的一面吧,然後緩聲開口道,“不,我是以姐姐的身份來請求你……”楓舞站起,把拴著鑰匙的紅繩從脖子上拿下,套在了竹可湘的脖子上,帶著幾分寵溺拍了拍竹可湘的頭,然後轉身離開。

  竹可湘看著掛在脖子上的鑰匙,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大盒子,嘴裡不痛快的嘀咕著,“我又沒答應……這是哪門子的請求啊……”嘴上雖是這麼說著,但是手已經自主地打開鎖,看到裡面的東西,竹可湘愣住了,雙手捂住嘴巴,忍不住哭了出來。她認得裡面的東西,那是爹送給楓舞的東西,有好幾件都是她很喜歡,可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爹送給楓舞,然後被楓舞狠狠的丟開。

  原來,原來楓舞並沒有不珍惜爹送的禮物,原來不是她一個人如此珍惜爹的禮物……

  竹可湘抱住盒子,在這一刻,所有的怨,所有的狠,全部隨著淚水,煙消雲散……

  “爹……爹……姐姐……楓舞……姐姐……”竹可瀟泣不成聲,不斷的叫著爹和姐姐。

  直到許久之後,竹可湘的情緒才慢慢平復,將盒子鎖好,小心的放進櫃子裡,關上櫃門,落鎖,頭抵在櫃門上,念叨著,“為什麼要交給我保管……向我炫耀嗎?哼……竹楓舞……我還是討厭你……討厭……”說到最後,竹可湘抬手撫上方才楓舞拍過的頭,似是要遮掩什麼,可是從窗外吹進的春風揚起了袖角,那上揚的愉悅唇角一覽無遺……

  楓舞走在庭院裡,聞著花香,抬頭看無雲的晴朗天空,停下腳步,心中的一塊大石已經除去,現在,只剩下一件事情,就是找出殺了爹的真凶!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0:40

 半個月過去,除了竹簫死前緊握在手的樹枝和胸口細與平常劍傷傷口這兩個線索以外,幾乎沒有其他任何有用的線索,一切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在風中不斷搖蕩。

  楓舞有些疲累的放下毛筆,向後靠在椅背上,兩指捏著眉心,微睜的眸看著滿桌子寫著“樹枝”兩字的宣紙,伸手拿過放在桌子上的一根樹枝,放在眼前仔細看著,爹到底想要透露什麼呢……

  門被推開,艾小五走了進來,衝楓舞笑了笑,依舊帶著幾分羞怯。

  “什麼事?”楓舞往前傾身,一手撐著下巴問道。

  艾小五指了指剛放在圓桌上的香薰,然後合起兩掌,斜放在耳朵一側,頭微微傾斜,做出個睡覺的姿勢。

  “這個香薰有利於我放松,休息?”楓舞猜測著艾小五的意思。

  艾小五眼睛一亮,用力的點點頭,楓舞嘴角勾出淡淡笑痕,這段日子,她苦思線索的含義,的確好久沒能好好的休息,竹家的事情她不用費心,竹可湘都處理得很好,偶爾她也會拿一些賬目和事情來和她一起討論,雖然還是帶著滿臉的不情願,口中還說著,她是不想讓楓舞這個大當家看上去太清閑才會過來的。想到此,楓舞的笑意又加深了。

  “嗯,謝謝。你先出去吧,有事再叫你。”

  艾小五點點頭,看了一眼香薰,垂下眼瞼,退出門外。

  楓舞呼出一口氣,再次提筆,在紙上一筆一畫緩緩寫下“樹枝”兩字,一陣香味飄進鼻間,楓舞忍不住多嗅了幾下,覺得有些甜甜的味道,但是卻又不膩,十分好聞,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不知道是什麼香薰……”楓舞緩緩說道,話剛說完,手中的筆已經落下,不一會,竟趴在桌上沉沉睡去,很快便發出有序的呼吸聲,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夢境中,有漫天飛舞的紅楓,是的,她記得的,每年只有在她生日的時候,這院子裡的楓葉才會飛舞的異常漂亮。

  紅楓飄灑中,傳來一陣孩童痴笑的聲音,一個高大粗獷的男子正高舉著一個小男童,小男童被逗得不停的痴痴笑著,嘴角還留下些許口水,但依舊不掩男童可愛的樣子。

  “木叔,木叔,楓兒也要,楓兒也要抱抱嘛`~”小楓舞站在一邊,抓著粗獷男子的袍衫下擺,又蹦又跳。

  男子發出愉悅的笑聲,爽朗而又豪邁,這個男子,就是木青,本是竹簫的貼身侍衛,但是自從因為暗暗愛慕伊水被發現後,就離開了竹家,只有在伊水,楓舞以及楓舞的弟弟塵飛生辰之日才會悄悄回來探望。

  “好!木叔來抱小楓兒~許久不見,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啊~”木青放下小塵飛,改抱起小楓舞,小楓舞高興的不斷揮舞著小藕臂。

  “轉轉!木叔再轉轉!”小楓舞提著要求,木青立馬達到。

  小楓舞揚起歡快的笑聲,每年只有木叔來時,才是她最歡快的時候。

  “好了,楓舞,你的木叔才過來,你也不讓人家休息一下。忘了平時娘是怎麼教你的了?”一個溫和但又不失娘親威嚴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娘,你怎麼出來了~小心身體啊!”楓舞連忙跳下木青的懷抱奔向娘,伊水柔柔一笑,愛憐的摸了摸女兒的頭發。

  “不礙事,娘今天覺得身體好多了。”

  木青抱起小塵飛,走到伊水面前,粗獷的臉上竟浮現出一片難掩的紅潮,“水,水兒,你還好嗎?”千言萬語只能化為這麼一句簡單的問候。

  伊水眨了眨靈動帶著些許調皮的雙眼,笑著說,“我很好。你呢,還好嗎?”對於木青的愛慕,伊水只能感到抱歉,她的心只能給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卻……伊水搖搖頭,只能說天意弄人,她會來到這裡難道也是天意……?

  “我很好!”木青中氣十足地說道,仿佛是想用聲音證明自己的話。

  “恩……你的筋脈呢……恢復的怎樣?”

  曾經,木青為了保她清白,而自斷筋脈,對他所做的一切,伊水總覺得愧疚和深深的感激。

  “也很好!現在握劍也沒問題了!”說著,一手抱著小塵飛,一手抽出掛在腰間的劍。

  一把鋒利的長劍,劍刃閃爍著耀眼的銀光,這把劍,構造十分奇特,只有劍把而沒有劍柄,劍身直接和劍把相連,而劍身的寬度分明比一般長劍要窄很多,是一把又細又長的好劍。

  抱著娘親的小楓舞眨著大眼,盯著那把獨特的長劍,眼睛眨啊眨,眨啊眨……

  “不——!”楓舞猛地從椅子上站起,由於過猛地力道,椅子應聲倒下。

  雙手不小心慌亂的推散了滿桌子的宣紙,幾十張的紙從桌子上飄落在地上,層層相疊,楓舞的瞳孔猛然放大,雙眸中清清楚楚的印滿了“木”字。

  “不,不可能!!”楓舞雙手捂著頭,不願相信紙上所透露出的真相,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搞錯了,木叔,木叔怎麼可能會殺了爹……楓舞不斷的搖著頭,想要把這個可笑想法甩出去,可是越搖,腦中就冒出越多的木字,字字指控這那個殺人真凶。

  就在楓舞慌亂之時,一個人影帶著“楓舞小心”的急切口氣忽然閃出,不由分說就把楓舞護在懷中,一個利索的轉身,躲過了一根襲來的銀針。

  楓舞回過神,就看到滿臉擔憂的展紫虛,一時還無法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怎麼樣?沒事吧?”

  “沒,沒事……發生什麼事了?”

  展紫虛松開楓舞,視線轉向一邊的牆上,一根細針把一張紙牢牢的釘在牆上,楓舞順著視線看去,呼吸一窒,那是離她剛才站的地方的一寸處,如果不是展紫虛出現,那麼那根細針幾乎是要貼著楓舞的臉頰飛過。

  展紫虛走過去,用了幾分內裡才把那根細針拔出,拿下針上的紙,交給楓舞。

  楓舞緊皺雙眉,心跳不由得加快,攤開紙條,上面的剛勁有力的寫著五個大字:城郊經心庵。紙條的右下角還印著兩種楓舞不認得的植物,看上去是一花一草。

  “什麼意思?”展紫虛也將頭湊過去,這五個字他是認得,但是這五個字有什麼含義,他就不明白了。

  城郊經心庵?楓舞在心中思量著這五個字,思緒萬轉,一道光閃過腦海,暗叫不好,不祥的預感迅速擴張。城郊經心庵是二娘沈婉馨現在居住禮佛的地方,難道……!

  楓舞不敢多想,跨步打開房門,腳尖輕點地面就向外飛去。

  “楓舞,等等我!”展紫虛也來不及多想衝出門外,恰巧和來找楓舞的幽雲觴打了個照面,兩人均是一驚,可是展紫虛不敢再多耽擱,提身就追向楓舞。

  “發生了事兒?”幽雲觴眼眸凝幽,看向展紫虛離去的方向,只見一張紙條從空中緩緩飄下,幽雲觴揚手一奪,瞄了一眼,雙眸睜大,低咒了一聲,“該死!”也立馬點足飛去。

  這時,艾小五從一旁走出,看來一眼三人離去的方向,轉步走進房中,若有所思地看著桌上的薰香,然後拿起香薰走出房門。

  直到艾小五不見蹤影,竹可湘才從一旁的廊柱後走出,雙手抱著賬目,本打算來找楓舞商量一些事情的,沒想到看到神色有些奇怪的艾小五走進楓舞房中,下意識的就躲在廊柱後偷偷看起來。

  竹可湘皺眉沉思片刻,轉身離去。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0:57

楓舞氣喘吁吁的在經心庵內落地,左右張望了一下,卻不知從何找起,剛好一個小尼姑經過,楓舞連忙拉住她,急切地問道,“沈婉馨在哪裡?”

  “沈施主?她……現在應該正在廂房裡念經吧……”小尼姑慢調子地說道。

  “快帶我去找她!”楓舞一把抓住小尼姑的衣袖。

  “好的。這位施主莫要著急,看你的樣子,心浮氣躁,何不也來庵堂……”

  “你再廢話,我就讓你連尼姑都做不成!”楓舞氣得快要雙眼噴火,一手抓住小尼姑的衣領狠說道。

  小尼姑一聽這話,也不敢再多說,立馬就帶楓舞去找沈婉馨。

  還未走到門前,就聽到一陣激烈的響聲,好像是桌子被推翻在地的聲音,緊隨而來的就是凄厲的叫聲。

  “糟糕!”楓舞低呼了一聲,連忙大步跑去,用力推開門,只見一個背對著她,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把沈婉馨按倒在地,一把匕首完全刺入她的心髒。

  “為,為什麼……”沈婉馨一臉不置信的樣子,伸手向要抓住要殺自己人的衣襟,可是被忽然拔出的匕首扯痛的頹然放下,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染上女子的若雪白衣。

  “住手!”楓舞大聲喝出。

  白衣女子沒想到會有人突然闖進,頭也不回,從旁邊的窗戶跳了出去。

  此時,如果可以,楓舞真想罵出一連串的髒話,可是多年的素養,讓她一句都說不出,只能對身後已經陷入石化的小尼姑喊道,“快去請大夫,如果她死了,我就找你陪葬!”說完,轉身追向白衣女子。

  小尼姑被“陪葬”兩字嚇醒了,轉頭就跑,嘴裡大喊,“就命啊!殺人啊!大夫在哪裡?!”

  樹林中,兩個同穿白衣的女子一前一後的在樹枝間追逐著,後面的女子輕功分明更勝一籌,兩人的距離不斷縮短,就在楓舞快要抓住那個一直沒有露出正面的女子時,那名女子忽然跳下樹,在一塊空地上停下,楓舞也隨後落下。

  “你是誰?為什麼要殺沈婉馨!”楓舞盯著背對著她的女子,兩人相距著一段不遠的距離。

  白衣女子哼笑一聲,“許久不見,楓舞,你的氣勢真是越發的咄咄逼人了啊。”女子緩緩轉過身,繼續說道,“小時候,欺負你時,可沒見你這樣啊……”

  楓舞睜大雙眼,不可思議的往後推了一步,“竹可瀟!”楓舞萬萬沒有想到,要殺沈婉馨的人居然是失蹤已久的竹可瀟,沈婉馨的親身女兒,竹可湘的同胞姐姐!

  “為什麼!她是你的親娘,你為什麼要殺她!”楓舞大步往前跨了一步,急於知道答案。

  “哼,那又怎樣!我先在的心只屬於那個人,他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竹可瀟不屑地說道。

  那個人?他?是誰?連串的三個問題在楓舞腦中出現,竹可瀟雖然可惡,但是從來都十分敬重她的親娘,到底是什麼造成她現在的改變?許多的疑問還沒問出口,忽見兩個紫衣人從天而降,落在竹可瀟的身後,楓舞一驚,看著忽然出現的兩個紫衣人,這兩個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刷白的臉卻白得十分可疑,而且面部肌肉看上去十分僵硬,就好像死人一般。

  “主上讓你們來接我的吧,正好,順便幫我把這個女人給殺了!”竹可瀟氣勢洶洶的指著楓舞。

  不知為何,楓舞卻不感到害怕,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竹可瀟身後的兩個紫衣人,許久,兩人才有了動作,伸出帶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手指尖似乎還纏繞著什麼,雙手忽揚,透過陽光,可以看到根根銀絲分別纏繞上竹可瀟的脖子手臂腰間腿腳處。

  而竹可瀟身形猛地定住,一臉驚恐,方才不可一世的樣子消失無蹤。

  “怎,怎麼可能!我讓你們殺的是那個女人!不是我!”竹可瀟動都不敢動一下,全身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主上之命,誅。”兩個紫衣人同聲說出,聲音死氣而陰沉,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不,不可能!主上說,只要我親手殺了娘,他就會娶我,讓我坐主母的位子!一定!一定是你們搞錯了!”

  然後身後的兩人沒有任何回應,此時竹可瀟才知道自己被騙了,驚惶的對楓舞叫道,“楓舞!姐姐!求你!救我!救救我!我還不想死!我……”話還未說完,兩個紫衣人手上又有了動作,手上的銀絲用力收緊,向後拉去。

  “等一下,不要……”殺她兩字來不及說出口,楓舞就被趕來的人旋身抱在懷中,將她的頭按在胸前。

  “不要看!”幽雲觴背對著慘不忍睹的殺人場面,將楓舞用力護在懷中,可是,楓舞依然從間隙中看到濺灑在空氣中紅色鮮血,血腥的味道迎面撲來,攪得楓舞胃中一陣泛酸,差點就要吐出。

  “天啊!”隨後趕到的展紫虛睜大雙眸,一手捂住嘴巴,壓下當場冒出的嘔意,哪裡還看得見完整的屍身,四肢完全分家,就連身子也從腰間被扯開兩半,滾落的頭顱臉上的表情還停在驚惶的樣子,連一絲痛苦還沒來及察覺,就被誅殺……

  “不……為,為什麼……”楓舞在幽雲觴的懷中顫抖著,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她不想聞,但是就算屏息,那股子濃厚的血腥味依然不斷的穿進鼻中,直衝腦際。惹得楓舞一陣暈眩。

  展紫虛咽了口口水,無法置信世間居然有此殘忍的殺人方法,用五馬分屍來形容都不為過。抬眼看著殺人的兩人,此時已沒有動靜,僵直的立在那裡,仿佛是在等待下一個命令去執行。

  “唰”的一聲,又一道灰色人影從樹林中閃過,停在一棵大樹旁,直直的看著楓舞,楓舞似是察覺到那道視線,不自覺地就偏頭望去,遠遠的看到來人,頓時一切都像靜止了一般,整個世界宛如只剩下她和樹旁的人,楓舞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絕望,嘭嗵,嘭嗵,耳邊傳來自己一下下的心跳聲,他的出現,仿佛就是在證明著那個她不願去相信的真相。

  忽然,樹旁的人一個提身向另一邊飛去,楓舞激烈的掙扎開幽雲觴的懷抱,幽雲觴沒有防備,被楓舞全力推開,還沒來及做出反應,楓舞已經用輕功離去。

  “楓舞……!”幽雲觴剛想追去,忽然被兩個落下的紫衣人攔下,幽雲觴不著痕跡的用眼角瞥了瞥四周,剛剛的兩個紫衣人還在,如今可是四面受敵。

  “讓開。”幽雲觴冷冷說道。

  “主上之命,攔。”兩個紫衣人陰冷回道。

  幽雲觴回望著兩人,從他們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焦距,沒有絲毫光彩的渙散眼神,身上也毫無人氣,僵硬的肌肉,簡單的詞語,每一個特征無不在告訴幽雲觴他們的身份——藥人!這四個根本就不是人,而是藥人。如此殘忍的做法,就連暗衛隊都沒有嘗試過,到底是什麼人居然敢如此猖狂的使用藥人。

  “喂!幽雲觴!你還愣著干嘛,還不快去追楓舞,這裡交給我就好!”

  展紫虛站在不遠處衝幽雲觴沒好氣地喊道,這是兩人第一次在陽光下面對面地說話,雖然他們彼此早就知道對方的存在,並且都互相羨慕嫉妒著對方。幽雲觴羨慕嫉妒展紫虛可以走進楓舞的心中,被楓舞相信依靠,展紫虛則羨慕嫉妒幽雲觴可以名正言順的陪在楓舞身邊,以一個男人的身份愛著楓舞。

  “好。我欠你一個人情。”

  “嘖,誰要你的人情。如果楓舞受了一點點的傷,我可不會放過你!”展紫虛哼說道。

  幽雲觴的唇角勾起一絲笑意,閃身離去,兩個紫衣人剛想跟著追去,就被展紫虛一人一掌打退了數步。

  “嘿,你們要攔住的人是我。都衝著我來吧。”展紫虛帶著滿臉悠閑的笑容,對分別站在左右兩邊的四個紫衣人勾勾手指說道。

  四個紫衣人聽到“攔”字,就仿佛被開啟了什麼機關一樣,同時提身分站在展紫虛的四周,將他圍在當中。

  “真是聽話的孩子……那麼作為獎勵,就讓你們親眼見識一下,爺兒我不輕易拿出的武器吧……”此時的展紫虛已沒有了以往純真的樣子,眼神頓時變得冰冷深邃,肅殺之氣從身上向外溢出,這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展紫虛。

  展紫虛冷笑道,“居然當著楓舞的面,用那麼可怕的殺人方法,簡直不可原諒!”

  揮手間,拿出一支用玉打造出的短棍,雙手左右一拉,短棍瞬間變成一支長玉棍。

  四個紫衣人同時向展紫虛攻去……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1:08

展紫虛向後一閃,躍到一旁的大樹上,衝四個紫衣藥人巧笑著,“有本事就過來追我,追到了,爺兒我有賞。”只可惜這四個藥人不懂欣賞展紫虛的美貌,而展紫虛也忘記藥人根本聽不懂他說的話。

  不過,四個紫衣藥人牢記“攔阻”之命,飛身追向展紫虛,五個身影在樹林中上下穿梭著,時不時的有一棵大樹轟然倒下,驚起一片無辜的鳥兒們。

  展紫虛躲在一棵樹上,稍作喘息,沒想到那四個藥人這麼難纏,根本沒有脫身的機會。不過……展紫虛露出一撇詭計快要得逞的笑容,還差一點,就可以收網了。

  又是一道銀絲襲來,展紫虛輕松一旋長玉棍將銀絲纏繞其上,向另一棵樹躍去,連續幾個旋繞跳躍,最後落在一個空地前,而四個紫衣藥人也同時落在他的四周。

  “好了,游戲結束。”展紫虛將長玉棍舉至頭頂,雙手旋轉起來,有緩到快,忽然,四個紫衣藥人纏著銀絲的雙手仿佛受到很大的拉力,同時向上飛去。

  只聽極其細微“啪”的一聲,好像是線斷開的聲音,展紫虛的臉上也被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頭也不抬的冷冷說道,“身體被扯裂的的滋味,不好受吧……”展紫虛用指背拭去臉上的血跡,眼神深沉無情,“只可惜,你們沒有感覺那種滋味的福分……”說完,收起長玉棍,邁步離開。

  樹林漸漸恢復平靜,揚起一陣輕風,夾雜著濃濃的血腥味。空地上的半空中,張著一張宛若蜘蛛網般的大網,上面零星鉤掛著人的肢體頭顱,一滴一滴的鮮血順著銀絲緩緩滴落在地,構造成一幅人間地獄審判般的場面。

  同一時刻,楓舞追隨著灰衣人的身影,居然在伊水的墳前停下,高大的男子背對著楓舞,似是低頭在看墓碑。

  “你……你真的是……”楓舞的聲音有些顫抖,不敢叫出那個名字。

  灰衣人緩緩轉過身,打破了楓舞僅剩的希望,此人正是失蹤多年的木青,六年前,弟弟塵飛被送走時,木青受伊水所托,暗中護送塵飛,可是半路卻遇到強盜,護送塵飛的家僕無一幸免,然而卻獨獨不見塵飛的屍首,木青同時也失去了消息,竹家連續多年一直查找兩人消息,最後等來的都是杳無音訊,如今,他卻忽然以殺死竹簫的凶手身份出現,這叫楓舞情何以堪。

  “木叔……木叔……真的是你……”楓舞握緊雙手,大步向前一步衝木青喊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殺爹!”

  木青一動不動,無言以對,只是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眼眸中印著悲憤不已的楓舞,握劍的手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

  陷入自我情潮中的楓舞沒有注意到,木青的外貌居然和六年前沒有一絲變化,木青舉起手中的劍,用很慢很慢的速度緩緩拔出,用力向前一揮,一道劍氣直衝楓舞,只聽“鐺”的一聲,一把劍掃開那道劍氣,幽雲觴猝然聳立在楓舞身前,直盯著對面的人,剛想上前和對方大打一場,卻被身後的楓舞抓住衣服,幽雲觴不解的偏了偏頭,但是視線依然沒有離開木青。

  “他,就是殺了爹的人……”楓舞上前一步,將額頭抵在幽雲觴的背上,垂下的發絲遮住楓舞的雙頰,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聽到沉悶的聲音緩緩說道,“但他,卻是從小疼愛我的木叔,不要殺他……”

  幽雲觴心中一驚,沒想到會是如此結果,抬眼仔細打量著木青,雙眉緊蹙,頭也不回的沉沉說道,“楓舞,你看清楚。他已經不是人了,可以說,他應該早就死了,現在你看到的只是一個如行屍走肉一般的藥人,被人控制,沒有絲毫感情可言……”

  楓舞不可思議的抬起頭,想要走進看清楚些,卻被幽雲觴揚手攔住,楓物只能遠遠的看向木青,果然發現木青的樣子和剛剛看到的紫衣人一樣,全身毫無生氣,只有用來可以遮掩屍臭的濃濃花香味。

  “怎,怎麼可能……”

  木青再次舉劍,幽雲觴立刻警覺的將楓舞護在身後,揚起手上的長劍,“現在殺不殺他,已不是你能決定,想要傷你之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等等……”

  在楓舞還無法做出決定時,就聽見劍穿透胸膛和血濺灑的聲音,就連幽雲觴也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眸,木青舉起的長劍居然直直的向自己的胸膛刺去,木青居然揮劍自盡!?

  楓舞僵硬的把頭轉向木青,只見他已把劍從胸膛拔出,帶出一條血柱。

  “木叔——!”楓舞大叫出聲,不顧幽雲觴的阻攔,跑上前接住木青倒下的身軀,最後抱著木青跪坐在地。

  “不要……不要……”楓舞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遲遲沒有落下,“為什麼……木叔……你為什麼要殺爹……”

  躺在楓舞懷中的木青口中不斷的吐著鮮血,右手吃力的放進懷中,掏出一張疊好的紙,頭偏向伊水的墓碑,一直空洞無神的眼眸此時竟然出現一抹光亮,握著紙的手緩緩伸向墓碑,沙啞低沉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後,悔……”話未說完,抬起的手猛然摔落在地,眼睛慢慢合上。

  “木叔!木叔!你不後悔什麼!你說啊,不許死!我不許你死!”楓舞用力的搖著木青,她想知道木青到底不後悔什麼,不後悔殺了爹,還是……

  楓舞抱起木青的頭,將臉埋在頸邊,娘走了,爹也走了,弟弟不見了,如今,就連木叔也離她而去,所有她最親的人都一個個從她身邊離開,她最想要的東西就是讓所有的親人都回到她的身邊,可是誰又能給她!誰又能把親人都還給她!她竹楓舞自認為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人神共憤的事情,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她!她不服,她不服啊!

  此時,展紫虛滿臉焦急的趕到,看到眼前的場景,連忙就向上前,卻被幽雲觴攔住,展紫虛瞪著幽雲觴,幽雲觴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沒有其他的話語,眼神中隱隱閃動著一絲悲傷。

  許久之後,楓舞將臉抬起,臉上表情似是恢復平靜,瞥見木青握在手中的紙,伸手拿過,展開,一縷長發飄落在地,紙上揮灑的墨跡蒼勁有力,就和下筆的人一樣粗獷豪邁。

  楓舞一字一字緩緩地念著紙上字句:

  飄零身世遍風霜,

  無語話凄涼。

  蒼茫大地,

  楓灑千仗,

  不是歸鄉。

  殘生舍卻應無恨,

  錯愛又何妨?

  眼中人兒,

  梳上斷發,

  猶戀殘香。

  念完,拿著紙的雙手微微顫抖,楓舞低笑出聲,好一個應無恨,好一個錯愛又何妨,好一個猶戀殘香,娘啊,你看到沒,一個如此深愛你的人,你卻沒有選擇他,最後郁郁而終,娘!你後悔了嗎?後悔了嗎?!可是……可是木叔就連死前都說不後悔啊!情,果然傷人!

  “哈哈哈哈哈哈……”楓舞忽然仰頭大笑,笑得猖狂,笑得凄厲,笑得嘲諷……

  猛地斂住笑意,楓舞滿臉絕然,仰看天空,眼中一直未落下的淚漸漸沉澱進眼底,她,竹楓舞,在此立誓,一定要把在背後主導這一切的人給揪出來!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1:27

楓舞將木青靠放在伊水的墓碑上,緩身站起,低頭看了一眼手中寫著詩的宣紙,五月春風掃起一片塵埃,楓舞忽地猛然揚手,將紙拋向空中,站在一旁的展紫虛和幽雲觴仰頭看著那張紙隨風越飄越遠,就像那收不回的感情一樣,隨著主人的心漸漸消失在天際的一端。

  遠處,八個紫衣人抬著華麗八人大轎穩穩的矗立在幾棵樹的頂端,垂合的粉色紗質幕簾忽然揚開,眨眼的瞬間又再次合上,誰也沒看清轎中的人是怎樣飛出,華服少年重新橫躺在鋪著軟絮的轎中,微彎的指背撐著臉頰,小指微微翹起,一個男子作出這樣的動作,卻沒有一絲不合時宜的感覺,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妖嬈,帶著滿臉慵懶之色,兩指夾著紙的一角,似睜非睜的眸看著紙上的字跡。

  “好一首纏綿情詩。木叔,我讓你親手殺了負了你心愛女子的人……也算是報答你小時候的疼愛之恩……”說話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卻讓人感到一陣骨子裡的酥麻和陰冷——此人就是楓舞失散多年,毫無音信的同胞弟弟竹塵飛。

  竹塵飛將紙輕輕握在手中,再張開時,手中只剩下一粒粒的紙末,朱紅的唇湊到掌前,微微吹出一口氣,手中的沙粒頓時揚出掌心,向垂簾外飛去,再也看不見任何痕跡,和空氣融合一體。

  垂下眼眸,竹塵飛沉笑一聲,想必那個二夫人沈婉馨熬不過今晚,讓自己親生且疼愛的女兒殺死,也算是可以瞑目了,就當是報她當年算計娘親的仇好了,至於又設計把他送走一事他就暫且不計較了……

  至於爹,竹塵飛有些失落的嘆了一口氣,誰讓爹負了姐姐最愛的娘親,讓姐姐傷心難過了那麼多年,讓爹曾經最信任的貼身護衛刺殺他,也算是報了九年的養育之恩了。他故意讓木青刺偏一寸,就是希望姐姐可以趕到,親眼看到爹死去,這樣姐姐應該就可以不再那麼傷心難過了吧,不過好在,姐姐還有機會目送沈婉馨死去,這出戲演得不算太糟。

  姐姐,你應該可以高興了吧,這兩個傷了娘,讓娘郁郁而終的凶手,我替你殺了。眼前仿佛浮現出姐姐高興的笑容,竹塵飛“呵呵”一笑,本來妖嬈的面容竟顯出幾分純真。

  “姐姐……姐姐……你再等等……我,就快到你身邊了……快了……”竹塵飛緩緩爬躺下來,透過垂簾看著遠處的三個人影慢慢離去,楓舞走在前面,幽雲觴抱著木青的屍體和展紫虛跟在後面。

  美眸半眯起,視線從幽雲觴轉到展紫虛身上,然後緊緊鎖住,唇角淡揚,心中暗道,原來是你啊,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好好的謝謝你呢……

  “回去吧……”竹塵飛閉上眼,聲音聽上去有著幾分倦怠,八個字衣人聽到命令,輕點足下樹葉,向天際的一端踏風飛去。

  幽雲觴忽然止住腳步,回頭向天空望去,只見一個小小的黑點逐漸消失在遠處。

  “是我多心了嗎……”剛剛他分明感受到一絲陰冷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但是瞬間又消失了,幽雲觴回過頭,再次邁步,低頭看了看木青逐漸有些老化的面容,暗自嘆了一口氣,抬眼看向楓舞的挺直的背,她好像一直都是那麼的堅強,可是心底卻又藏著那麼多的悲痛,她這小小的身軀到底可以承受住多少的傷痛。

  *

  深夜,竹家二夫人原本住的臥室中燭光跳躍,緊閉的房門偶爾打開,一個婢女端著一盆染滿鮮血的水,臉色凝重走出。

  凡大夫搖著頭,從床邊站起,走到水盆旁洗去滿手血跡。

  “凡大夫,情況怎麼樣?”楓舞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淡淡問道。

  “哎,不行啊……二夫人撐不過天亮,准備辦喪事吧……”凡大夫擦著手上的水,直說道。

  “……知道了,勞煩凡大夫了……”楓舞剛想讓人送凡大夫出門,卻被一直跪在床邊的竹可湘攔住。

  “不,不可能!凡大夫,求求你,救救娘!求求你!”竹可湘差點就要跪下。

  楓舞站在一旁一動不動,也不勸阻,仿佛看到當年的自己,也曾這樣挽留過大夫。

  “湘兒……不要這樣……不要為難大夫……過來……到娘這兒來……娘有話跟你說……”一直昏迷的二夫人沈婉馨此時醒來,微弱說道。

  “娘!”竹可湘飛奔到床前,跪下,緊握住沈婉馨漸漸失去溫度的手。

  楓舞趁機讓凡大夫離去,站在門邊看著這對母女娘最後的時刻。

  “湘兒……娘對不起你……娘以前太過執著,一心想爭點什麼,卻忘了你還是個孩子……當娘醒悟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造成了無法彌補的過錯……湘兒……娘,對不起你啊……還有瀟兒……”說到此,沈婉馨眼角流下淚水,氣息微喘的咳了幾下。

  “娘!你不要說話了,你一定會沒事的。我一直在找姐姐,娘,你一定要等到姐姐回來看你啊……”竹可湘激動地說道。

  沈婉馨搖了搖頭,已經有些渙散的眼神移到站在門邊的楓舞身上,“叫楓舞過來,娘有話給她說……你先出去……”

  “娘!我要陪在你的身邊……”此時竹可湘怎麼可能願意離開。

  “快去!”沈婉馨加重了語氣,本來就很虛弱的氣,如今又散了幾分。

  竹可湘只好走到楓舞面前,對她說了幾句話,然後離開房間。

  楓舞走到床邊,在床沿上坐下,眼神冷然的看著沈婉馨,沈婉馨露出一絲凄然的笑容,伸手撫在楓舞的手背上,楓舞不自覺地縮了一下,卻沒有移開手。

  “楓舞……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可以答應一個將死之人的要求嗎?”

  楓舞沒有答話,只是看著沈婉馨。

  沈婉惜微微呼出一口氣,“請你不要告訴湘兒,是瀟兒殺了我……”

  “我本來就沒有打算告訴可湘……”其實你的女兒竹可瀟已經死了。楓舞本想說出這句話,可是字句卻堵在喉中,無法說出。

  “謝謝你……楓舞……”沈婉馨把頭轉過去,視線停在床頂,幽幽說道,“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跟你說對不起……更沒有資格請求你的原諒……”

  楓舞垂下眸,靜靜聽她說話。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愛好愛老爺……從小,我就和他認識了……當年,老爺還在山上拜師學武,我悄悄從家中跑出,去看他……陪他一起在山上習武……那段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時候……他練武,我在一旁看著……看著……”沈婉馨的臉上忽然亮起一片光彩,臉色顯得紅潤起來,光亮的眼眸中重現出那段快樂的日子,樹林中,青梅竹馬的少年和少女,少年習劍,少女在一旁靜靜守候,時間,永遠再此刻停住……

  許久之後,屋中陷入一片死寂,楓舞將手抽出,緩緩抹下沈婉馨眼瞼,目光在她嘴角幸福的笑容下停下,然後走出房間,房門剛被打開,竹可湘就衝了進去。

  楓舞走了幾步遠,就聽見身後竹可湘哭喊叫娘的聲音,而楓舞就像沒有聽見一般,腳步沒有任何停留,依舊向前走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走進奠堂,自從回到竹家以來,這是楓舞第二次正視竹簫的牌位,走上前,默默地點燃了一炷香,在牌位前拜了三拜,將香插進香爐中,雙腿跪下,無語的注視著牌位。

  “爹,殺你的凶手,我已經找到……原來是木叔……爹,當你被木叔刺中時,是怎樣的感覺?被背叛,還是釋然?畢竟,你和娘欠了木叔太多太多……”楓舞平穩說著,聲音中沒有任何起伏。

  “爹,我該替娘恨你的,畢竟你是娘愛了一生的人,但是你卻又負了她一生……還有你的二夫人,沈婉馨,我也該恨她的……可是,如今,你們都死了……我該高興的,娘的仇,娘的怨,都報了……”楓舞的聲音開始有些顫動,一直放在膝上的手忽然抓住胸口前的衣襟,“可是,可是為何,我的心,會感到如此的痛!為什麼!為什麼!”楓舞抬頭,衝著牌位破口喊出,所有的冷靜,所有的自持頓時消失,“爹!你告訴我啊!告訴我啊!”

  楓舞緊抓著衣襟,無力的軟下身子,低著頭,喃喃說著,“爹,有兩個女人這麼深愛著你……呵……”楓舞低幽一笑,可是這笑卻比哭還讓人心酸。

  “心,會感到痛,是因為親情和血緣嗎……”楓舞自言自語道,聲音顯得沙啞,剛剛激動地情緒似乎又恢復平靜,兒時的一幕又一幕不斷的如片斷般在腦中飛逝著,楓舞的肩膀上下聳動了幾下,似是在悶笑,“該死的親情,該死的血緣……我不要……我不要!”楓舞雙手撐在冰冷的地上,頭沉沉的低著,一滴,兩滴,三滴,越來越多的淚滴落在地上,逐漸顯示出一大片濕痕。

  “爹……爹……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死……爹!我原諒你了!爹!”楓舞猛地抬起頭衝牌位喊道,“爹!我原諒你了,你回來啊!爹!”

  可是牌位沒有任何回應,楓舞臉上盡是淚水,帶著些許迷茫些許悲痛,多年來的委屈,多年來的悲傷在此刻如排山倒海般一起湧來,楓舞第一次像孩子般大聲哭出,雙手捂著臉,哭著叫著,奠堂裡,楓舞獨自一人,瘋狂的哭泣著。

  奠堂外,幽雲觴靠在門旁的牆邊,低著頭雙手環胸,耳邊聽著楓舞凄厲的哭聲,垂下的發絲遮住面龐,看不清表情,唯獨可以看到的就是那緊抿住的薄唇,似乎是在極力的隱忍著什麼。

  展紫虛則坐在對面大樹的樹枝上,看著楓舞跪著哭泣的背影,眼中盡是哀傷之色,不忍再看,轉過頭,看著那輪下弦月,然後拿出竹笛,放在嘴邊,吹奏起那首回夢游仙,這一夜,整個竹府響徹著悠揚婉轉充滿悲傷的笛音,遮蓋住所有哭泣的聲音,直到天明……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1:38

 第二天早上,楓舞的房間裡,幽雲觴坐在椅子上,一手撐著下巴,手肘抵在扶手上,臉上表情冷靜,但是放在另一邊的食指一下又一下的敲擊著扶手泄露出此時有些焦急擔心的心情,而展紫虛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幾次都大步走到門前,剛想打開房門,可最後又縮回來了,繼續在房間走著。

  終於門被推開,兩人心中擔心牽掛的人走了進來。

  “楓舞!”幽雲觴和展紫虛同時叫出,剛走進房的楓舞一愣,看看幽雲觴又看看展紫虛,一時無法反應眼前是怎樣的情況,哭了一個晚上,楓舞的腦袋顯得有些呆滯,眨了眨酸澀的眼睛,這才明白過來,展紫虛已經在幽雲觴面前暴露身份了,這下可好……

  楓舞有些頭痛的揉著兩邊的太陽穴,在椅子上坐下,嘆了一口氣。

  “幽雲觴……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只能說,展紫虛是我從小就認識的人,對我來說,他很重要……”

  “我知道……”幽雲觴淡淡回道,語氣有些寂寥,站在一邊的展紫虛心中又是一陣蕩漾。

  “紫虛,幽雲觴……是我的夫君……”

  “名義上的!”展紫虛搶白道。

  幽雲觴眯起雙眸,咬著牙盯著展紫虛,楓舞看著兩人,只覺無奈,她現在實在沒有心情調解這兩人之間的隔閡,“不管怎樣,我希望,你們兩個可以和平相處……”說著,楓舞右手微微握拳,敲了敲額面。

  看出楓舞滿臉的疲倦,幽雲觴緩了緩情緒,走上前毫無預告的橫抱起楓舞,將她小心放在床上,不讓楓舞有開口的機會,拉過被子,開口道,“我知道了……你現在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好好睡一覺,有什麼醒來再說,嗯?”

  楓舞露出帶著倦意的笑容,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沙啞,“謝謝……”說完,眼睛就支撐不住的合上。

  幽雲觴轉過身,就看到展紫虛眼神復雜的看著他,也不多說什麼,便向門外走去,展紫虛看了一眼已經睡著的楓舞,抿了抿唇,也跟著出去。

  “喂!幽雲觴,告訴你,我可是在五年多前就認識楓舞了……”展紫虛跟在幽雲觴大聲說著。

  幽雲觴也不止步,繼續往前走著,漠然回道,“哦?那又怎樣?”

  展紫虛一時語塞,又立刻辯白說,“我比你先認識楓舞!”

  終於,幽雲觴忍不住停下腳步,看著眼前有些無理取鬧的人,要不是他對楓舞的態度那麼明顯,他真的會覺得展紫虛是一個女子,纖瘦高挑的身材,精致的五官,還有這別扭的性格……

  比他先認識楓舞?幽雲觴嘴角揚出一抹略有深意的笑容,淡淡說道,“真的是這樣嗎……那可不一定啊……”

  展紫虛一愣,“什麼意思?”

  幽雲觴不再回答,繼續向前走去,也不顧展紫虛在後面“喂喂喂”的叫著他,如果不是展紫虛提到,他還真的差點忘了,在多年以前,他還是少年時,曾偶然看到一個坐在一棵大樹上要看遠方的小女孩……

  看著幽雲觴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展紫虛轉身靠在牆上,後腦抵著牆面,右手背遮住眼睛,心還在狂跳著,他,終於可以和幽雲觴一樣站在楓舞身旁,不用再躲躲藏藏,只有在沒有人的時候才能出現在楓舞身邊,如今他也可以和楓舞一起站在陽光下,所以他才會忍不住有些得意起來。愉悅的笑聲在胸膛中響起,好開心,真的好開心……

  “楓舞……”展紫虛放下遮住眼睛的手,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此時顯得有些深邃,“如果,我有一個確實的性別,不管是男是女……”放在兩側的手猛地握緊,展紫虛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又或是不敢再想下去,自嘲的笑了笑,人的欲望果然可怕,他真的是太過得意了。

  〈——————————————我是場景分割線——————————————〉

  短短幾個月內,竹家就辦了兩場喪事,先是竹簫,之後是二夫人沈婉馨,對於竹家來說,多少有些打擊,好在四守堂在背後操控安撫,各個商行的營運沒有受到影響,那股不安的騷動很快就平復下來,倒也沒有讓楓舞多費心。

  半個月後,竹家一切漸漸恢復正軌,楓舞也准備離開,大門外,竹可湘臉上帶著些許不情願,但依舊還是親自來送楓舞。

  “可湘,我不在時,竹家你就多費心了,一定要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話。”楓舞微笑著,完全是以一個姐姐對妹妹的口氣說道。

  “知道了……”竹可湘回答的有些不耐煩,但是更多的卻是不好意思,和楓舞關系的忽然轉變,讓她一時還不太適應,但是這段時間,她親眼看到楓舞行事作風和手腕,也不得不從心底暗自佩服。

  看著竹可湘微赧的表情,楓舞也不多做為難,“那我就走了,好好照顧自己……”說完,楓舞轉身就要上馬車。

  “等一下!”在自己意識反應過來時,竹可湘已經抓住了楓舞的手腕,就是衝著那句“好好照顧自己”,竹可湘下意識的就想為楓舞做些什麼。

  楓舞回過頭,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詢問她有何事,竹可湘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楓舞身後的艾小五,抿了抿唇,將楓舞拽到一邊。

  “怎麼了?”看著竹可湘有些不自然的動作,楓舞語中帶著笑意問道。

  竹可湘咳了聲,不知該怎麼開口,以前叫姐姐時,隨便就可以叫出口,而現在想要叫,一下子卻又叫不出,干脆直接省掉,“你……你最好注意些你的婢女艾小五……”

  楓舞眼神一閃,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竹可湘,等著她繼續說下去,竹可湘似是明白楓舞的意思,撇了撇嘴,繼續說道,“前段時間,有一天,我去找你商量事情,但是你不在,然後就看到艾小五走進你的房間,神色有些可疑,她離開時,我看到她手上拿著一個香蕈……”

  香薰?!楓舞立刻想起那天艾小五拿進來的香薰,之後她好像就昏睡過去,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情,緊接著就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會做那個夢會和香薰有關嗎?但是,未免過於巧合了些……

  楓舞腦中思緒萬轉,最後只是訕然一笑,“為何會跟我說這個?”

  竹可湘雙目一瞪,惱道,“什麼為何,我就是覺得奇怪,所以才想提醒你啊……這個艾小五不比落兒……你……你……你自己小心……”說到最後,朱可湘的聲音越來越低。

  一陣暖流卷過楓舞心中,此時,她真的好慶幸及早知道了竹可湘的真心,不然恐怕又要鑄成大錯,看著竹可湘有些嬌羞有些可愛的面容,楓舞第一次覺得有個這樣的妹妹真好,拉起竹可湘的手,拍了拍,柔聲說道,“我知道了。謝謝妹妹,我真的要走了。有空時,就來幽雲府看我吧……”

  不等竹可湘回答過來,楓舞轉身上了馬車,很快,馬車就開始緩緩移動,竹可湘才如夢初醒般,想起大邁了一步,叫道,“姐姐!再見!”

  楓舞笑著撩開簾子,衝著越來越小的身影揮了揮手。

  〈————————————我是場景分割線——————————————————〉

  馬車不快不慢的行駛著,車內,楓舞坐在中間,幽雲觴和展紫虛一左一右的坐著,讓楓舞頗有一種被夾持的感覺,心中暗暗苦笑不得,氣氛顯得有些詭異的沉默。而艾小五則坐在另一邊,眼角剛剛向楓舞瞥去,就和楓舞的視線相遇,心中一跳,想著將要做的事情,不免有些心慌和不忍,但是她卻不得不做。

  楓舞毫不掩飾的打量著艾小五,看著她絞著衣服的雙手,眼眸微微眯起,察覺到她的心慌。楓舞雖然早就覺得艾小五的身份可疑,但是她卻一直沒有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所以也就一直沒有特地去調查,直覺得認為艾小五並不會傷害她。

  馬車搖搖晃晃,終於回到了幽雲府,楓舞跳下馬車,看天,已是黃昏。

  進府後,幽雲觴讓下人給展紫虛在他和楓舞住的劍楓居准備一間廂房,而楓舞就和艾小五先回房休息。

  楓舞踏進房中,艾小五跟在後面,看著楓舞的背影,心中默默說道,對不起,楓舞。然後悄無聲息的來到楓舞的身後,揚起手,只見手指中夾著一根細細的銀針,就在楓舞剛想回頭時,毫不遲疑的猛然刺進楓舞脖後,嘴唇微動,無聲念著咒語。

  下一刻,楓舞就失去意識,倒在艾小五懷中,艾小五有些吃力的將楓舞小心翼翼的放倒在地,深深的凝視了一下楓舞,然後帶著一臉慌張的向門外跑去……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1:52

剛要走進書房,身後的衣服就被人扯住,幽雲觴蹙眉回頭,就看到艾小五一臉慌意的跟他比劃著什麼。

  “你想說什麼,我看不懂。”

  艾小五干脆拉過幽雲觴的掌心,用手指在上面寫著,小姐昏過去了。

  什麼?!幽雲觴一驚,連忙向楓舞的房間奔去,艾小五緊追其後,剛回到房間的展紫虛從窗戶看到兩人神色慌張的跑著,覺得奇怪,便習慣性的從窗戶跳出,跟著兩人來到楓舞的房間,只見幽雲觴正抱起倒在地上的楓舞。

  “怎麼回事!?”展紫虛大步上前,看著閉著雙眼的楓舞,臉上神色祥和,一副安睡的樣子。

  幽雲觴抿緊雙唇,搖了搖頭,視線緊盯著同樣緊張的看著楓舞的艾小五,然後冷靜而沉穩說道,“去叫大夫。”

  展紫虛點了點頭,立刻閃身離去。

  幽雲觴將楓舞放在床上,先將手放在她的鼻下,呼吸均勻,然後又將手指搭在手腕上,脈搏正常,完全沒有任何異像,沒有中毒,沒有受內傷。

  “楓舞為何會昏倒?”幽雲觴直直看著艾小五,似是想看出個什麼端倪來,艾小五剛想比劃,又想起幽雲觴看不懂,便走到書桌前,提筆在紙上寫著:小姐剛進房,好像很累的樣子,在回頭時,忽然昏了過去,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幽雲觴看著紙上的字,沉默片刻,好像是在分析其中有幾分真幾分假,抬頭看向艾小五,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心虛的模樣。這個楓舞說長得像娘親的少女,從她身上,感覺不到一點危險的氣息,或許可以說是個存在感很弱的人,如果是她傷了楓舞,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掌控。

  難道從一開始楓舞遇到艾小五,就是一個布局?到底是何人?又是有何目的?幽雲觴垂眸思忖著。

  “大夫來了!”展紫虛拉著一個大夫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直接躍過幽雲觴,把大夫放在床邊,“你快看看!”

  大夫有些氣虛的喘了口,就算有再多的牢騷,但一看到居然是幽雲府的三少夫人,什麼話也只好往肚子裡吞,開始仔細診斷。

  許久之後,大夫眉頭皺起,幽雲觴急問道,“大夫,怎麼樣?”

  大夫搖搖頭,“尊夫人脈像正常,看上去沒有任何不妥,恐怕是過於勞累,昏睡過去,多休息一會就好……”

  展紫虛呼出一口氣,原來只是累昏過去,這也難怪,在竹家那幾天,楓舞的確沒有好好休息過,剛剛真是嚇了他一大跳。可是一旁的幽雲觴卻沒有完全放心,他並不認為會如此簡單。

  果然,事情如幽雲觴所料,楓舞這一昏睡就是七天七夜,沒有任何清醒的跡像。前天,就連幽雲覺也親自來替楓舞診斷過了,結果和大夫說的一樣,唯有不同的是,幽雲覺提到了一種幻蠱毒,是失傳很久的毒術,中毒的人會陷入昏睡當中,而且看不出任何異狀,情況和楓舞很相似,只是楓舞會中此毒的可能性不大,畢竟這種毒消失了近百年,這世上恐怕也不會有人會用此毒。

  深夜,幽雲觴坐在桌前翻查著各種醫術,果然沒有一本有提到幻蠱毒。

  “楓舞……”幽雲觴閉上眼喃喃的念著,想起那日幽雲覺為楓舞所蔔的一卦——離親將至,福禍皆起。前路茫茫,天意難定。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而遠在皇城的十三王爺,也接到了楓舞昏迷的消息。

  軒轅灝斜躺在長椅上,臉上看不出喜怒,左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躺在身邊的琉璃,而報告此消息的黑衣蒙面人——空已經跪了近半個時辰,等待軒轅灝的下令。

  終於,軒轅灝有了聲音,“嗯……知道了,你讓無好好休息一下,她難得出一次門,這次應該消耗了不少體力。”

  “是!”空回答道。

  前幾天他回報竹楓舞昏迷一事,他的主子就命他帶著無前去暗暗替竹楓舞診治,最後卻無功而返,無說,這個女人中的是幻蠱毒,目前她還無法解此毒。

  看著空離開房間,軒轅灝從長椅上站起,琉璃也跟著輕盈跳下,優雅的爬躺回自己的小窩。

  軒轅灝走到桌子前,拿起一根簪子,那根楓舞曾經用來威脅過他的簪子,放在手中把玩著。

  幻蠱毒?沒想到楓舞居然會中此毒,看來她果然和歸邪教有所牽扯,軒轅灝嘴角揚出一撇陰邪的笑痕,他倒要看看這歸邪教的背後到底是何人,該是現身的時候了吧……

  布了這麼長的一局,該收線了。

  “楓舞,你沒有那麼柔弱吧。小小的幻蠱毒應該難不倒你吧……千萬不要讓本王失望……本王下一場戲的主角可是你啊……”

  軒轅灝邪笑一聲,隨意的將簪子丟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軒轅灝一邊向床走去一邊對候在門外的管家說道,“讓今天來侍寢人進來吧……”

  又過了幾天,楓舞依舊昏睡著,也無法進食,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其他竟然也一切正常,不見消瘦,呼吸心跳十分平穩,但就是因為這樣,一切毫無進展,只能看著她不斷的睡下去,好像永遠都不會醒來,這已經足以讓幽雲觴失去自持的冷靜。

  展紫虛每隔幾天就會跑到外面,回來時總會帶著一些奇奇怪怪卻又十分珍貴的草藥給楓舞服下,他們幾乎用盡了所有辦法,但是依舊沒有辦法讓楓舞醒來。

  幽雲觴坐在床邊,看著昏睡的楓舞,臉上顯得有些憔悴。

  “楓舞,告訴我,到底要怎樣,你才能醒來……?”幽雲觴伸手撫上楓舞的臉頰,通過手心傳來的溫度,他才能確定楓舞還是活著的。

  幽雲觴一咬牙,雙手陡然抱起楓舞,旋身離開房間,來到居院後的一片小樹林,迂回繞著,這片樹林設有五行八卦陣,只有按照一定的走法才能到盡頭。

  走到樹林的盡頭,幽雲觴抱著楓舞靠坐在一顆大石上,周圍盡是楓樹環繞,這分明是一大片楓樹林,如今是初夏時節,楓葉大部分還呈綠色,但是偶爾可以看到些許綠中夾紅的葉子。

  “楓舞,這裡是劍楓居一個很隱秘的地方。我一直都是在這片楓林中練劍。這個地方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本打算在適當的時候帶你過來,我想,你一定會開心的……”

  幽雲觴抱緊懷中昏睡的人,聲音低啞的喚道,“楓舞,不要睡了,快點醒來吧。這裡有你最喜歡的楓葉,你睜開眼睛看看啊……”

  楓舞依舊沒有任何回應,呼吸沉穩,陷入在深深的夢鄉當中,幽雲觴繼續說道,“多年前,我曾和爹去過竹家,在離開時,回頭的一剎那,我看到一個小女孩,高坐在一顆大樹上,我當時不知道一個女孩是怎麼爬到那麼高的樹上的。那個女孩,在漫天紅楓飄舞中,孤傲的看著遠方,當時我在想,這個女孩到底在看什麼……”

  幽雲觴頓了頓,撫上楓舞的臉龐,“沒想到,多年之後,這個女孩居然成了我的妻子,而且在新婚當晚,就說要跟我做一個交易……”幽雲觴幽幽一笑,“我一直以為我早就把那個女孩忘記了……直到再次看到你,然後被你吸引,才發現,原來我並沒有把那個女孩忘記……楓舞,你可以告訴我,當時,你在看什麼嗎?”

  回答他的只有一陣風聲和整片楓林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顯得有些寂寥和無奈……

  許久之後,幽雲觴抱著楓舞回到房間,就見一臉風塵僕僕的展紫虛帶著滿臉的焦急。

  展紫虛一轉身就看到幽雲觴和他懷中的楓舞,焦急的臉終於稍微緩和下來,但立刻被憤怒取代。

  “幽雲觴!你帶著楓舞不聲不響的去了哪裡?!”展紫虛氣憤的質問道,他好不容易找到劍仙的蹤跡,所謂劍仙是世人傳說在蜀山修道成仙之人,也許有辦法可以找出楓舞昏迷的原因,可是一回來,就不見楓舞蹤影,嚇得他差點飛了三魂七魄。

  幽雲觴仿佛沒有看到展紫虛焦急憤怒的臉,越過展紫虛,將楓舞放在床上。

  “喂!幽雲觴!”面對幽雲觴的冷淡,展紫虛真的怒了。

  “楓舞是我的妻子。我帶她去哪兒,不必經過你的同意吧……”幽雲觴轉身一臉冷然,積壓了十多天的感情沒有地方宣泄。

  展紫虛又何嘗不是,被幽雲觴這麼一說,臉上一陣青白,卻又無法反駁,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幽雲觴!你想打架不成?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幽雲觴冷哼一聲,說道,“看來,在這一點上,我們達成了共識。”

  兩根一直繃緊的神筋在此時同時斷裂,展紫虛和幽雲觴不顧時間地點,就在房中打了起來,不帶任何殺氣,只是在相互宣泄著,幽雲觴一掌打向展紫虛的胸膛,展紫虛則好像一點都不痛似的揮拳打向幽雲觴的臉頰,一來一往間毫無章法可言,很快,焦躁的兩人臉上都出現了青青紫紫的傷痕。

  此時,艾小五剛好進來,看到兩人大打出手,又不知該怎樣阻止兩人,左右張望時,看到一個花瓶,不再多想,抱起花瓶就狠狠砸在地上。

  花瓶碎裂的聲音,終於止住兩人激戰的動作,同時喘著氣看向艾小五。艾小五連忙跑到書桌前,拿起筆就在紙上迅速的寫著。

  幽雲觴和展紫虛相互對看了一眼,眼神達成共識——下次再好好的比一場。

  艾小五放下筆,兩手舉起紙,只見紙上寫著,我今天忽然想起一個人,也許可以治好小姐。

  看著紙上的字,幽雲觴嘴角隱約浮現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終於等到了……
引言 使用道具
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2:04

  “是什麼人可以治好楓舞?”展紫虛激動地問道。

  艾小五又在下一張紙上寫道,我的一個同鄉,他曾學過一些茅山道術,也許可以讓他來看看小姐。

  “茅山道術?!”展紫虛大聲念道,“你是說楓舞是中邪了!?”由於覺得這個想法太過可笑和不可置信,展紫虛的聲音又上揚了幾分,本來溫柔好聽的音調變得有些尖銳走調。

  艾小五縮了縮脖子,又抖抖得寫道,我看小姐一直都昏睡,找不到原因,所以我才想小姐會不會是中邪了。

  展紫虛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幽雲觴止住,“好吧,如今什麼辦法都用過了,就讓你的那個同鄉來看看楓舞,到底是不是中邪了……”

  艾小五似乎沒想到幽雲觴會這麼干脆的答應,臉上表情顯得有些驚訝,而展紫虛不解的看向幽雲觴,好像在說,你急瘋了嗎?!

  幽雲觴也不理睬展紫虛投來的視線,繼續問道,“你要怎麼找你的同鄉?他要多久能到?”

  艾小五思量了一會,寫道,我的同鄉四處游歷,我也不敢確定是否能立刻找到。不過我會盡量試一試的。

  幽雲觴點頭,看著艾小五退出房間,終於不能再故意忽視一直盯著他的視線,回頭有些惱道,“你到底要看到什麼時候?”

  “你以為我願意看你嗎……”展紫虛反駁著,然後又不情願地問道,“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幽雲觴看向躺在床上的楓舞,淡淡說道,“很快,你就會知道了……”他也很想知道,這到底玩的是什麼把戲。

  於此同時,落兒收到一封刻有幽雲府印章的信,信上大意寫道楓舞昏睡不醒已經近半個多月,而且原因不明。看完信的落兒一陣激動,不知所措的就要收拾包袱想要去看楓舞。

  “等一下,穹落,你現在有孕在身,不能遠行!”聞向遲奪過落兒手中的包袱,心疼得看著慌張的落兒,軟聲勸道,“我知道你現在很擔心楓舞,等你平安生產後,我再陪你一起去一趟幽雲府。楓舞有幽雲觴照顧,不會有事的。”

  落兒放開包袱,搖頭向後退了幾步,“不不,不行……上次老爺去世,我就沒能陪在小姐身邊,還有小姐病了,我也沒能照顧她……我……我……”落兒慌張的搖著頭,樣子看上去有些失神,陷入在自己焦慮的情緒中。

  聞向遲看著落兒消瘦的臉,明明已經懷了好幾個月的身孕了,不但沒有孕婦應有的豐盈,反而比以前更加瘦弱,知道是自己不好,自己做了該死的事情,他……

  “向遲!你休了我吧!”落兒激動的抓住聞向遲的手臂,懇求道,“你休了我吧!讓我回到小姐身邊,等孩子生下來,我會把他給聞家的!求你休了我吧!”

  聞向遲雙眸睜大,艱澀說道,“我不會休你的!不會!”想到落兒要離開他,聞向遲忍不住抬高聲音想要壓下心中的慌意,“穹落!我知道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但,但我……我……不是心肝情願的啊……當時,我,我喝醉了,而,而且……”

  “又怎麼了?大老遠的就聽到你們吵吵鬧鬧的!”聞家大夫人在侄女鳳儀的陪同下走進房間,不滿的掃了一眼落兒,落兒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而此時的鳳儀,依舊一副溫婉的樣子,只不過頭發已挽成發髻,分明已是人婦。

  “相公,我和姑姑是想來看看姐姐,她有沒有什麼需要。”鳳儀的這一聲相公喊的聞向遲心髒一陣緊縮,咬牙閉上眼。前不久,他娶了娘的侄女鳳儀為側室,要怪只能怪自己當時為什麼會喝那麼多酒,更沒想到酒中還下了藥,清醒時,發現自己已經做了無法挽回的事情,而鳳儀就這樣懷了身孕,他不能始亂終棄,只好娶了鳳儀,卻委屈了落兒。他……該死!

  聞家大夫人冷哼了一聲,“不是我又說,你看看鳳儀多懂事,你這個做正的,也該多學學!”

  落兒不想再忍受,大步上前,想請大夫人做主讓聞向遲休了她,她情願把這個位子讓給鳳儀,如今,她什麼都不要了,只想回去陪在楓舞身邊,她真的好想好想楓舞,她現在終於明白,這世上只有楓舞才會真心的永遠對她好……

  “娘!你不要再說了!”聞向遲一把從後面抱住落兒,不讓她開口。

  “怎麼,娘說說都不行?你也是的,既然娶了鳳儀,也該多關心關心她,她也懷了你的孩子。”

  落兒在聞向遲的懷中一顫,聞向遲更加擁緊落兒,咬牙說道,“娘,我自有分寸!”

  “哼,你有分寸就好,今晚你就給我好好的陪在鳳儀身邊,知道了嗎?”

  聞向遲看向鳳儀,只見鳳儀嬌羞的低下頭,不好意思看他,但是聞向遲卻只覺得心煩,又擔心娘再找落兒的麻煩,只能回道,“我知道了……”

  聽到聞向遲的答復,聞家大夫人才滿意的帶著鳳儀離開,聞向遲這才緩和下來,溫柔的將落兒扶到床邊,而落兒似是累了,一坐下來就有些昏沉的睡著了。

  聞向遲看著落兒蒼白的臉,心中又悔又恨,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讓落兒回到楓舞身邊,耳邊響起當時在楓舞面前發的毒誓,猛然緊握雙手,“落兒!我不會讓你回去的!給我一個機會彌補,好嗎……”說到最後,聞向遲將睡著的落兒緊緊抱住,如果讓落兒回去了,他就會永遠的失去她……

  幾天後,幽雲府來了一位訪客,這位訪客就是幽雲觴等候多時的人——艾小五口中的同鄉。

  幽雲觴走進大廳,就看到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正仰頭看著牆上書畫,這名男子從側面看上去,面容清秀,五官平常,乍看之下沒有特別之處,但卻總有一種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感覺,但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裡吸引住自己的視線,黑亮的頭發挽了一個簡單的書生髻,用一根質地顯得粗糙的玉簪插著,腰帶處掛著一個廉價的玉佩,從上到下都顯示著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窮書生。

  “你就是艾小五的同鄉?”幽雲觴沉聲開口問道。

  年輕男子轉過頭,仿佛才發現幽雲觴的到來,連忙彎腰作揖道,“在下正是!”

  幽雲觴打量著眼前的有禮的男子,從正面看,竟覺得他的長相還帶著幾分稚氣,一時間居然分辨不出他的年齡。

  視線在男子隱藏於額前劉海下的那顆眉心朱砂痣稍稍停留片刻後,幽雲觴開口問道,“不知閣下貴姓?”

  “在下姓風,名之娣。”

  “風之娣?!”幽雲觴的聲音抬高了幾分,心中暗暗揣摩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從字面上很難不讓他往那個方向去想,但是,心中又忍不住懷疑其中的可能性到底有幾分。

  “是的,風之娣正是在下的名字。”好像沒有聽出幽雲觴聲音中的震驚,風之娣溫和笑著說道。

  不知是否多心,幽雲觴竟覺得剛剛那一笑帶著幾分妖嬈,眼睛不經意間和他的對上,才知道問題出現在那裡。第一眼看到他時,沒有注意到,如今幽雲觴才發現這個男子的眼睛長得異常漂亮嫵媚,但是如果不仔細看卻又察覺不出,心中暗自奇怪。

  似是並不在意幽雲觴的打量,風之娣溫聲說道,“小五在信中已經把大概的事情都跟我說了,不知我何時方便去看一看尊夫人的情況?”

  信?幽雲觴微微一皺眉,這幾天他一直都命人時時注意艾小五的一舉一動,並沒有發現她有寄出什麼信件。不過幽雲觴決定,暫時不去考慮這個問題,現在人已經站在他的面前,還怕跑了不成……

  “現在就可以,請跟我來。”幽雲觴側了側身,示意他跟上來。

  風之娣右腳微跛的走上前幾步,來到幽雲觴身邊,幽雲觴帶著驚訝的眼神看向他,“你……”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