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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Crawler | 2017-9-21 22:46:11

第二十章 秘聞

張遠山腦海裡亂糟糟的一片,浮現的全是「輪回廣場」之上,戚夏笑吟吟介紹著唐花,說著機關暗器等雜學時的樣子,他原本以為,若有誰能冒險揭穿「輪回世界」之事,那必然是自己或江芷微之一,而非看起來在「輪回世界」裡接觸到夢寐以求事物,心願有望達成的戚夏!

誰知道,自己還在猶豫的時候,她居然就下定了決心,不,她似乎很早就下定了決心!

難道兌換前後,她的欣喜只是在裝樣子?

不對,不像是假的,也許只是欣喜無法壓下她擺脫危險的決心!

戚夏話一出口,空聞就看向了她,阿彌陀佛了一聲:「戚施主請講。」

「你知道什麼?」守拙道人飽含著對真兇的憤怒,看向戚夏,等待著她提供線索。

一時之間,蘇無名、玄元子以及戚夏之父戚元同等人都將目光投射到戚夏身上,不明白與玄天宗院子相隔好幾重的她為什麼能發現與清景之死有關的事情,她起夜時能碰到的,他們這等高手睡夢之中亦會自生感應,或者可以這麼說,能瞞過自己等人感官的,絕對不會被戚夏這還未開竅的小姑娘偶然撞上。

張遠山下意識往師伯玄元子身後躲了躲,左手不自覺握緊,右手則觸摸到了自身劍柄,那冰冷的觸感稍微緩解了他內心的緊張擔憂,可口乾舌燥的感覺卻毫無消褪,他悄悄望了江芷微一眼,只見她的右手亦是按在了劍柄之上。

戚夏脫口而出那句話後,再沒有後退的餘地,看了看眾位前輩和「降龍羅漢」空聞,暗自希冀法身級高手能夠震懾和阻止「六道輪回之主」,哪怕空聞方丈就是幕後黑手,眾目睽睽之下,為了不暴露,他亦會保護自己,甚至會親自護送自己回大江幫,而回到大江幫後,因為自己提醒有了戒備的父親等長輩必然會請出鎮派神兵「蹈海翻江棍」,自己的安全就得到保障了。

「回稟方丈大師,清景與我都被六…」戚夏組織著語言,試圖最快時間內引起眾位長輩的警惕。

「六…」字剛一出口,戚夏忽然感覺自己的心臟咚咚咚,咚咚咚,跳得異常劇烈,大量鮮血上涌,腦袋發脹,喉嚨澀阻,喘不過氣來。

戚夏仿佛聽到了冥冥中的一道清脆破裂聲,視線內一片鮮紅,隱約看見一隻閃爍著莊嚴佛光的大手帶著柔和安定的氣息伸向自己,試圖挽救自己,而一道劍光,宛如天外青冥,驚鴻而現,點往自己身後三寸處的虛空。

「六道輪回之主竟然真的敢在法身級高人面前動手…」

「可惜他們遲了一點…」

戚夏帶著苦澀、遺憾、震驚、不甘的情緒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身體軟軟倒地。

「夏兒!」仿佛詩詞中白髮漁樵的戚元同悲切地喊了一聲,身法極快,接住了戚夏,掌心真氣吐露,不要錢般傾瀉入戚夏體內,可卻毫無反應。

江芷微略顯茫然震驚的表情之中,蘇無名長劍收回,左手摩挲著劍身,半闔的雙眼睜開,說不盡的銳利鋒芒,可表情卻異常凝重,帶著濃濃的思索之意。

「阿彌陀佛,老衲晚了一步。」空聞雙手合十,再無莊嚴神聖之佛光閃現,他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震驚和愕然。

裝作猝不及防,晚了一步…張遠山腦海裡仿佛有一道道雷霆炸響,又驚又懼,慶幸後怕之意和懊惱自責之情交纏在一起,難以理出頭緒。

忽然,他靈光一閃:「不對,剛才空聞方丈根本沒有展露出羅漢金身,若他真是按我之所想,裝作猝不及防,晚了一步,最後更應該全力而為,以示清白,哪像現在這樣,敷衍了事!或許,他真是猝不及防?連知道內情的我也沒想到六道輪回之主出手會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如此之神秘莫測…」

他看著戚元同懷中失去了生氣的戚夏,只覺心臟仿佛被一隻大手捏住,沉重悲慟的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救援不及的還有守拙道人,他先是怒視著空聞,似乎要呵斥他出手敷衍,未盡全力,恐怕與真兇有關,可他的表情忽地變幻了幾下,像是回想起了什麼事情,竟漸漸平靜了下來,玄元子、戚元同等人亦是沒有出頭。

「各位施主,剛才戚施主之遭遇,讓老衲想到了幾件類似之事。」空聞緩緩開口,「也是老衲一時疏忽,未能將清景施主之事與這幾件事情連繫起來,否則當能救下戚施主的。」

幾件類似的事情?張遠山覺得今晚實在是太多事情衝擊,自己有點承受不住,他緊張震驚地看著空聞,不出意外地發現江芷微與自己表情、舉動甚為一致。

好在其他人也是相似的反應,兩人並不算出格。

「願聞其詳。」玄元子打了個稽首,戚元同略有點血紅的眼睛也望向了空聞。

空聞嘆了口氣:「不知各位施主聽過『仙跡』這個神秘組織嗎?他們之中的成員,若是想泄露內部的秘密,都會像戚施主一樣莫名死亡,老衲懷疑,他們體內或許有著某種詛咒,一旦觸發,就能引來冥冥之中的力量。」

「『仙跡』?貧道與他們之中的『斗姆元君』交過一次手,嘿,差點丟了性命。」玄元子自嘲地說了一句,「但貧道未曾抓到過他們的成員,沒見過類似的神秘死亡。」

「什麼?你差點送了性命?還有什麼『斗姆元君』?」守拙道人脾氣急躁,不敢置信地問道。

玄元子是真武派庶務首座,雖不算門內最頂尖層次的高手,但也是地榜上有名的人物,與守拙道人實力相近,他居然會被一不出名「組織」之中的高手打敗,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據老衲所知,『仙跡』的正式成員很少,不超過二十之數,每一位都以上古神話時代有名的道人或仙神為號,無真名外露,『斗姆元君』就是其中之一。」空聞為在場未聽過『仙跡』組織的人解釋道。

玄元子苦笑搖頭:「方丈大師確比貧道了解更多,貧道稀裡糊塗與那『斗姆元君』碰上,大戰了一場,狼狽逃竄,除了仙跡和對方名號外,什麼也不知道,嗯,十年之前,『斗姆元君』就應有外景巔峰的實力了。」

「以仙神為號,無真名外露?這世上哪來那麼多的無名高手!說不得便是各家各派之中某些野心勃勃的人暗中聯合成立的組織!玄元子,你看得出『斗姆元君』的武功來歷嗎?」守拙道人哼了一聲,不相信有那麼多高手能默默無聞,除了「仙跡」的代號外,他們必然在江湖上有著另外的顯赫身份!

所以,他依然懷疑少林寺有內奸!

玄元子嘿了一聲:「我要看得出來,早順藤摸瓜找到本人了,我『真武派』乃真武大帝道統,亦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斗姆元君』施展的武功似是神話時代那位『眾星之母』的絕學『星神降世訣』,但『星神降世訣』與『混元返虛功』失傳已有幾萬年,我哪知誰偶然得到了傳承。」

「『混元返虛功』…『星神降世決訣』…」張遠山臉色略微發白,因為他記得「六道輪回之主」的兌換譜上就有這兩門神功,前者價值五十萬善功,後者八萬,「這『仙跡』組織莫非真與『輪回世界』有點關係?」

守拙道人圍著戚元同轉了一圈,輕輕點頭:「有神秘力量從體內爆發,外接冥冥之力,果然非常人所能為,但既然體內有詛咒或類似的痕跡,我們自可以先清查一下彼此。」

就在張遠山毛髮緊縮之時,江芷微身前的蘇無名開口了:「類似的痕跡隱藏很深,若不弄清由來,採用針對之法,恐無法發現端倪。」

「蘇無名,猜測不能代替行動。」守拙道人彪悍起來,亦是不怕蘇無名的威名。

「蘇施主所言極是,老衲在有所了解和準備的情況下,於那位『仙跡』成員『太乙天尊』身上探尋,亦是沒有發現隱藏痕跡…」空聞將自己與仙跡組織遭遇的幾件事情大概講了一遍,然後看向蘇無名,「蘇施主似是有類似經歷?」

蘇無名淡淡地道:「我遇到的是一個叫做『神話』的組織,與『仙跡』類似,卻是『仙跡』死敵,稱號用的是上古神靈之名。」

「蘇施主,可有收獲?」眾人震驚於還有另外一個神秘組織時,空聞關切地詢問道。

蘇無名依然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我遇到的『東王公』實力不錯,我收不住手。」

所以,他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不少年輕弟子皆是一汗。

「而屍體神秘自毀。」蘇無名繼續說道。

空聞嘆息一聲:「有老衲看著,『太乙天尊』的屍體倒是沒有毀掉,他真實身份卻是不凡,稍後會與各位交流。」

這裡人多口雜,卻是不方便再深入討論了。

「不管『仙跡』,還是『神話』,都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必有不可告人之陰謀,我提議各大門派聯手徹查此事!」守拙道人聲音洪亮地說道。

空聞點了點頭,重新接過九環錫杖:「日後若有收獲,少林願與各派分享。」

「玄天宗亦同。」守拙道人直接答應了下來,並看向戚元同,「還請戚道友搜一搜令愛遺物,看有無發現。」

戚元同陰沉著一張臉,點了點頭,不出意外找到了那「唐花」的製造之法,然後,他咬牙切齒地道:「我大江幫內並無這種暗器,哼!必殺『仙跡』、『神話』之鼠輩祭奠夏兒!」

未曾在江湖上見過的暗器製造之法,讓他聯想到了玄元子提到的失傳多年的「星神降世訣」,愈發相信幼女之死與這兩個神秘組織有關。

玄元子看了看各派高手身後的弟子:「事關重大,還請各位約束門人,莫要外泄了此事。」

能進大雄寶殿的都是各派未來的精英,有一定的資格知曉此事,因此他只是讓他們不要隨意外泄。

「是,師伯。」張遠山當即回答,其餘弟子亦一一應承了下來。

幾位話事人去殿後隱秘討論了一陣後,各自返回,張遠山跟著玄元子離開了大雄寶殿,走向身客居院落。

一路之上,他始終在糾結苦惱著剛才之事。

走著走著,他聽到玄元子師伯輕輕嘆了口氣。

這聲嘆息就像引子,讓張遠山內心潛藏的疑惑爆發,快步上前,低聲問道:「師伯,為何你們不質疑空聞方丈?他未曾出全力救戚師妹,根本就沒展露羅漢金身。」

至少沒有展露他從各種典籍中看到的「金身」!

玄元子微笑了起來,讚許地道:「觀察敏銳,細致入微。」

接著,他望向天空,半是悵然半是感嘆地道:「傳聞非虛啊。」

啊?張遠山不解地看著玄元子,可玄元子卻沒有解釋這件事情的意思,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多問。

夜涼如水,細雪紛飛,天空濛濛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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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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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禍福相依

挑完水,用過早膳之後,孟奇迫不及待地提著掃帚往禪心院走去,打算從江芷微、張遠山等人口中弄清楚今晨鐘聲如此緊迫的原因。

是因為清景之死被發現了嗎?

法身級高人有沒有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大晉各門派的應對又是怎樣?

帶著這些疑問,孟奇跨入了禪心院,裝模作樣地掃起昨晚又堆積的薄雪。

打掃之中,他悄悄觀察著幾重院落裡來來往往的各派弟子,發現雖大部分人臉上都帶著震動和不解,但只有極少數人表情凝重,似乎心事重重。

「那邊那位打掃的師弟。」張遠山熟悉的聲音突地傳入了孟奇的耳朵。

孟奇扭頭看去,只見張遠山站在一間客房前,對自己招著手:「煩請師弟進來打掃一下,我心緒不寧,弄髒了地面。」

「好的。」孟奇自然知道張遠山是找個藉口讓自己進屋,當即提著掃帚簸箕等物走向那間客房。

張遠山很有風度地等在那裡,讓開房門,先讓孟奇進去,自己則假裝隨意地環視了四周一圈。

孟奇剛入屋,那抹亮麗的鵝黃之色就映入了眼簾,江芷微原來也在這裡。

他謹慎為重,埋下頭,揮舞起掃帚,清掃著地面的茶水污跡和殘渣。

江芷微笑了一聲:「小和尚,又是你啊?」

「回江施主,這兩日都是小僧打掃禪心院。」孟奇聽出江芷微在裝兩人僅僅昨日見過一面,於是很配合地回答。

聽到「江施主」這個稱呼,江芷微右手抬起,捂住嘴巴,然後沉下臉,一本正經地對重新進屋的張遠山道:「張師兄,我和戚姐姐昨日不打不相識,算是有了份交情,誰知她今日卻遭此厄難,我實在心緒難平,你和她交情匪淺,可曾記起什麼線索?我必以手中之劍,為戚姐姐討還一個公道!」

昨日戚夏就是被她淘汰的。

什麼?戚夏死了?孟奇心中的驚駭宛如狂風巨浪,怎麼也無法克制,戚夏怎麼會死?那個心眼很多,嬌俏柔美,喜愛機關暗器之術的江南水鄉少女竟然死了?

啪,震驚之中,雖然他努力克制自己,但還是未能拿穩掃帚,這完全超出了他之前預料的種種情形!

掃帚倒地的聲音讓孟奇略微回神,趕緊彎腰撿起,裝作惶恐的樣子道:「小,小僧,失禮了。」

結結巴巴並非孟奇刻意裝出,實在太過驚訝而致。

「無妨,當時我不比你少一分震驚,此事實在太過駭人聽聞。」張遠山同樣以對「陌生少林弟子」的態度寬慰了孟奇一句,接著,轉頭對江芷微道:「年前在茂陵,我與戚師妹見過一面,雖交淺而言深,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看來真如空聞大師之言,她是因為試圖揭露那個秘密而被體內詛咒害死的,哎,戚師妹風華正茂,誰知竟此天折,實在讓人扼腕嘆息。」

他語氣裡的悲痛惋惜是貨真價實的。

雖然不能公開討論「仙跡」等組織,但戚夏、清景之死卻是紙包不住火,很快就會人盡皆知,所以張遠山和江芷微借這個機會,預先告訴孟奇,免得他初次聽聞時,在別的僧人面前露了馬腳。

原來戚夏是想泄露「輪回世界」之事而被抹殺的…她當時肯定法身高人當面,這樣也會被抹殺?」六道輪回之主神通廣大到如此地步?孟奇明白了戚夏的死因,可內心的驚濤駭浪卻沒有一點平息,但凡有一點機會,誰願意被人控制?誰願意被威逼去完成各種危險任務以換取「神功仙丹」?

法身高人「降龍羅漢」也無力阻止「六道輪回之主」嗎?

江芷微喟嘆一聲:「清景也死得不明不白,幕後真兇實在可惡!」

「昨日我有一疑惑,不知江師妹你注意到沒?」張遠山沉吟了一下,開口道,「戚師妹詛咒發作時,空聞大師雖言自身晚了一步,但始終未展露金身之力,這實在不合常理,我私下問過玄元子師伯,他只說傳聞非虛。」

江芷微抿了抿嘴唇:「我亦發現了這點,回禪心院後問過師父,他老人家只讓我自己搜集各種資料推測。」

沒有展露羅漢金身?也就是說還不能證明「六道輪回之主」就遠遠超過了法身,達到了傳說裡道尊佛祖之境,孟奇稍微鬆了口氣,更加好奇起空聞為什麼不展露金身的原因。

「終究還是我們實力太差,無法接觸更高層次的事情。」張遠山情真意切地感嘆了一句,再沒有了之前隱藏的自傲心理——目前年齡而言,自己武功夠用。

只有變強變強再變強,才能一步步擺脫「六道輪回之主」,才能不在殘酷的任務之中死掉,而想要迅速變強,似乎又得依賴「六道輪回之主」…

江芷微右手五根指頭仿佛在撥弄文武七弦琴一樣,於劍鞘之上輕輕滑動,目光望著窗外微藍天空,語氣沉凝堅決地道:「或許有一日,我們也會遇上類似事情,到時候,只能憑手中長劍,斬出一線生機,謹以此話與張師兄共勉。」

兩人「當孟奇透明」般將今晨大雄寶殿上發生的事情你一言我一語地回味了一遍,除了「仙跡」與「神話」組織之事。

這只能等到下次輪回任務,於白玉廣場之上再做交流,否則被院內各派前輩聽到,絕對會被懷疑上。

孟奇緩慢清掃完地面,在江芷微當先離去後,亦回到院中,繼續著自己的「掃地生涯」,心中思緒翻滾,種種念頭此起彼伏,難以平靜。

午膳之後,孟奇按照「鐵布衫心法」做起了真氣搬運之事,努力將別人灌輸的東西變成屬於自己的事物。

可這時,玄心卻敲響了院內小鐘,招眾人集合。

「立刻去清掃正門附近的廣場,恭送各派施主離開。」玄心一副熟睡之中被吵醒的樣子,氣洶洶地吩咐道,末了,低聲嘀咕了一句:「首座的腦子被妖怪吃掉了嗎?我少林什麼時候需要對其他門派如此恭敬了?」

孟奇心中一動,大概猜到了原因,玄天宗和大江幫兩派傳人都慘死寺中,少林理虧,總得做點表示。

眾人很快提著掃帚水桶等物到了正門附近的廣場,分派好區域,幹得熱火朝天。

因著「練成」了鐵布衫,有了粗淺內功的關係,孟奇打掃起來更見輕鬆,好幾次忍不住想趁機練一練「神行八步」,不過他也知道各派客人和送客僧人高手如雲,若被人發現自己所練輕功非少林路數,在當前情勢下,少不得被拷問一番。

叮叮當當的風鈴聲之中,真言忽然指著遠處道:「真定師弟,那就是這次演武第一的江芷微施主,洗劍閣傳人。」

他與孟奇、真慧走得較近,打掃完後自然聚在了一起。

此時,各派高手與弟子正在幾位身披紅色袈裟的首座、長老陪同下,往正門走去,真言所指正是走在一位青衣男子身後的江芷微。

切,需要你介紹?我們很熟好不好!孟奇內心用現代語言腹誹了一句,表面上卻裝作興致勃勃的樣子,「咦,是那位姑娘!我打掃禪心院時,蒙她相助了一次。」

「師兄,這不太對啊。」真慧呆呆地看著孟奇。

而真言則好奇地問道:「真定師弟,江芷微施主是不是那種很高傲很冷漠的女子?據說劍法好武功高的女子大多這樣。」

孟奇本來想炫耀一下,但最終還是強行忍住:「我亦不知,從助我之事看,應是極好相處的姑娘。對了,小師弟,哪裡不對了?」

真慧皺眉看著孟奇:「師兄,一般不都英雄救美女嗎?」

滾!孟奇只想對傻乎乎的師弟喝上這麼一句。

真言忍俊不住,他亦知道真慧太過沉迷孟奇編的各種江湖故事。

周圍的雜役僧們小聲議論了起來。

「那是真武派的張遠山?我聽其他師兄講,他是這一代赫赫有名的年輕高手,將來有望進入人榜。」

「是他,但聽說昨日半招之差,敗在了洗劍閣江芷微手上。」

「那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別看不起小姑娘,我娘告訴我,長得越漂亮的姑娘,越是厲害!」

雜役僧們之所以到雜役院,或多或少都有點問題,難免有人言談粗鄙。

「哎,小姑娘怎麼了,十年之後,她多半能踏入外景,成為真正高手,以她的容貌和身份,肯定會被大批江湖俊杰追逐,捧為仙子。」真言突地感嘆道,「張遠山亦是如此,真武派嫡傳弟子,又受長輩看重,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哪像我們,只是掃地打雜之僧,連與他們站在一起的資格都沒有!」

「是啊,別說站在一起,能被他們正眼看一看,我也心滿意足了,日後還俗,總能對鄉鄰們吹噓一番,我曾經與江湖上某位大俠某位仙子有過一番交情。」別的雜役僧也發出了類似的感嘆。

一時之間,雜役僧這邊滿滿的都是羨慕嫉妒恨。

突然,行走之中的江芷微和張遠山幾乎同時側頭,望向了這邊,對孟奇微不可及地點了點頭。

「哈哈,他們在看我?」

「這下你滿足了吧?」

「誰?他們在看誰?」

雜役僧們頓時興奮了,議論紛紛。

孟奇吐了口氣,舒緩內心突然略顯微妙的情緒,目送江芷微等人離開。

「日後的江湖之中,他們怕是叱咤風雲之人物!」…

類似的感嘆裡,孟奇、真慧、真言收拾工具,往雜役院返回。

走著走著,真言有點悲涼地道:「他們走的是通天之梯,而我們卻連脫離雜役院這小小的一步都無法邁出,哎,真定師弟,真慧師弟,你們不難過,不絕望嗎?」

孟奇暗道,我得找機會離開少林了,有輪回世界在,自己也許會出現武功突然飆升的情況,留在這裡少不得受懷疑,不過這不急於一時,自己目前急需高手對練,離開了少林,以自己現在的實力很難找到合適又不傷自己性命的對手——自己的鐵布衫不過蓄氣小成,又是普通武功,倒是不怕被發現,多的是藉口解釋。

而且,如果能在這個過程中,拜師學到一門七十二絕技,日後在輪回世界裡活下來的可能就會大很多,反正將來一定得下山。

這時,真慧傻呼呼地回答:「為什麼要難過?掃地的時候專心掃地,吃飯的時候專心吃飯,聽故事的時候專心聽故事,睡覺的時候專心睡覺,為什麼會難過?」

「咦?」真言愣住,沒有回答,而旁邊卻響起了一聲輕咦。

孟奇無需轉頭,因開辟丹田、積蓄內力有了大幅度進步的感官早就發現那讓人生畏的玄苦師叔與另外一位黃衣僧人靠近。

「玄苦師叔,玄癡師叔。」真言順著咦聲望了過去,趕緊雙手合十。

等孟奇和真慧亦行過禮,玄苦點了點頭:「真慧,明日去武僧院。」

啊?除了真慧自己依然搞不清楚狀況之外,孟奇和真言皆是震動。

皮膚隱現金色,顯得精幹凌厲的玄癡打量了孟奇一眼:「你是真定?」

「是弟子。」孟奇只覺莫名其妙。

玄癡微微頷首:「你明日也去武僧院。」

啊?孟奇也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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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反應

孟奇原本正煩惱於找不到機會脫離雜役院,誰知卻猛地被人告知自己明日就能去武僧院報到了,簡直就像走在路上,突然被天上掉的餡餅砸中,暈頭轉向,又驚又喜,而其中驚訝的成分遠遠高於喜悅,因此一時之間,他表情呆愣,忘了該怎麼回答。

玄癡對孟奇的反應並不意外,聲音渾厚卻低沉地說道:「真武派張遠山,洗劍閣江芷微,都對知客師兄讚你懂禮節,明進退,談吐不俗,善能克制。難得有別派施主如此讚我少林之雜役僧,故讓你進入武僧院,錘煉武技,日後以充知客僧。」

作為武道大宗的知客僧,武功怎麼也得有點水準,以防失了體面。

「我,弟子只是盡量克制了自己。」孟奇總算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一邊暗自感激張遠山和江芷微相助,一邊將自己心中的喜悅完全表現了出來。

「作為知客,克制自身,不妄動無名怒火,又不失門派顏面,是重中之重。」玄癡不甚在意地回了孟奇一句,接著轉身離開,行走之間顧盼自豪,龍行虎步,不似僧人,倒像縱橫江湖多年的豪雄。

玄苦深深地看了孟奇一眼,淡淡地道:「入了武僧院,所有機心都是無用,唯有悟得禪理,心靜神定,不急不餒,刻苦修煉,方為正道,這方面,真慧比你好。」

他言下之意,孟奇聽得出來,懷疑自己曲意討好張遠山、江芷微等客人,藉此擺脫雜役院,歸根結底,依然是機心太重。

「事不耳聞目睹而臆斷其有無,可乎?玄苦師叔,執念一起,便如墜無邊地獄。」孟奇向來不是任人冤枉之輩,若沒有其他需要顧慮的事情,有理便會爭上一爭。

他原本是想引用佛經來回答,可這大半年時間中,他還處於學習文字梵語,背誦早課小咒的階段,尚未習得經文,一時之間,只能用最熟悉的方式反駁。

末了,孟奇還特意寶相莊嚴地雙手合十:「南無阿彌陀佛。」

「你!」玄苦雙目圓瞪,顯然沒想到孟奇會反諷自己,而且句句在理,讓他不知從何駁斥。

「若無禪心,圖逞口舌之利,日後必被逐出少林。」他冷臉回答,扭頭便走,若非你花言巧語,費盡心思地討好了各大宗門的客人,他們為何要幫你這小小雜役僧說話?這世間哪有無因之果?

「哎,玄苦師叔方正近迂,日後難免墮入魔道…」孟奇暗自逞了一下口舌之利,而玄苦速度極快,此時已經消失在了廣場之上。

這時,真慧雙手緊握住掃帚,疑惑地看著孟奇:「師兄,我們要去武僧院了?」

「當然,你才反應過來?」孟奇愕然看著真慧,自己都和玄癡、玄苦說了好一陣子的話了,這種反應速度未免太駭人聽聞了吧?

真慧露出一抹天真稚氣的笑容:「距離『如來神掌』更進一步了。」

噗,孟奇口水噴出,不得不承認,自己跟不上傻瓜的思路。

不過,他很快就振奮起來,興高采烈地對真慧道:「『如來神掌』太過遙遠,等在武僧院蓄氣大成,我們就能接觸七十二絕技了,到時候,我一定要學『拈花指』、『無相劫指』、『一葦渡江』等絕學!」

「為什麼啊?」真慧不解地看著孟奇,不明白他為何一定要挑選這幾門武功。

孟奇神采飛揚地道:「因為這幾門武功夠瀟灑夠飄逸!將來…」

他原本想說白衣飄飄,長劍如電之類的話語,但旋即想起這是少林寺中,於是將自己「幻想的未來」稍作改動:

「小師弟啊,我不是給你講過無花和尚的故事嗎?做僧人一定要做到這種程度,想一想,將來一葉扁舟漂浮,白色僧衣似雪,微笑拈花而立,多麼的有高人範!多麼的瀟灑帥氣!嘿嘿,遇到不喜之人,還能對他來一句:『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他越說越來勁,可忽然之間想到「鐵布衫」、「五虎斷門刀」,表情頓時為之一黯,興頭略減。

「無妨,這只是權宜之計,將來肯定不會如此發展…」孟奇悄悄安慰了自己一句,興致再起,可正當他打算繼續分說之時,旁邊的真言卻突然插嘴:

「恭喜真定師弟、真慧師弟擺脫雜役院這無邊苦海,但師兄得提醒你們一句,武僧院亦非極樂凈土,蓄氣大成後,唯有被各師叔伯挑中的弟子方能習得七十二絕技,其餘僧人,則留在武僧院,繼續苦練『降龍棍法』,作為羅漢大陣的一員,所以,你們萬萬大意不得。」

他臉上掛著笑容,可孟奇卻感覺他笑得很勉強,言語之中不無潑冷水的酸味。

「謝過師兄提醒。」孟奇很能理解真言此時的心情,換做自己,歷經三年多雜役生活,日夜苦盼進武僧院而不得,身邊的新晉師弟們卻忽然擺脫了苦海,恐怕會笑得比哭還難看。

一路無話,在真慧不時的傻笑中,三人回到了雜役院。

孟奇知道身邊都是類似真言、真應的可憐人,亦不再炫耀,以免刺激到他們。

到了晚膳時,孟奇還特意叮囑了真慧莫要亂說話。

啪啪啪,正當孟奇吃肉吃得正香時,一陣鼓掌聲從門口傳來。

孟奇轉頭看去,恰好見到玄心和尚走了進來,他笑容燦爛地鼓著掌:「不容易啊,咱們雜役院不容易啊!今日總算有兩位弟子被挑入了武僧院!」

啪啪啪啪,木筷落在長桌或地面的聲音不斷響起,除了孟奇、真慧和真言之外的所有雜役僧,都像時光被凝固了般僵硬於原狀,膳堂之內,出現了詭異的沉默。

「真定,真慧,你們不說點什麼?」

隨著玄心這句話,變成了雕像的雜役僧們全部活了過來,紛紛轉頭看向孟奇和真慧,那一雙雙眼睛幽黯難明,看得孟奇頗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

「多虧玄心師叔您安排弟子打掃禪心院。」孟奇知道原因瞞不過玄心,故意這麼說道。

玄心呵呵笑道:「亦是你為人機警,長於口才,我知你愛聽江湖典故,日後不要忘了這裡,誒,你們看著真定、真慧做什麼?還不恭賀他們?」

一位雜役僧緩緩站起,笑得比哭還難看地道:「恭喜真定師弟、真慧師弟成為武僧。」

「恭喜真定師弟、真慧師弟成為武僧。」其餘雜役僧亦跟隨站起,不同的聲音回蕩在膳堂內,有的自憐,有的苦澀,有的憤恨,有的痛苦,有的羨慕,有的忌妒,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孟奇輕嘆了一聲:「師弟只是得了佛祖保佑,各位師兄誠心禮佛,日後亦有此報。」

「各位師兄只要專心打掃,專心吃飯,專心睡覺,肯定也能進武僧院的。」真慧傻乎乎地說道。

孟奇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方法,但觀那些雜役僧的表情,冷笑有之,痛恨有之,卻全然沒有相信的樣子,若非他們知道真慧為人敦厚近呆,恐怕還會以為真慧在嘲笑他們。

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孟奇拉著真慧坐下,埋頭苦吃,晚膳就於這樣讓人難言的沉默氣氛之中結束了,玄心的「說書」亦在這樣的氛圍裡開始了。

「真定師弟,真慧師弟,師兄就知道你們非池中之物,到了武僧院,記得互相照料一二。」照例過來旁聽的真永笑嘻嘻地說道。

孟奇與他也算熟識了,老實不客氣地道:「真永師兄,還得多關照師弟啊。」

真永笑道:「武僧院的師兄弟們其實都愛聽江湖典故,但他們不像我如此拉得下臉面,只是等我回去轉述,所以,師兄我在武僧院也算有三分薄面,呵呵,只要你們經常講些類似事情,他們亦不會為難你們。」

「這倒是我的強項。」孟奇輕輕頷首,真慧也用力點頭,「我也知道很多故事!」

玄心咳嗽了一聲,止住了下方的竊竊私語:「今日恭送各大門派之事,你等切不可放在心上,這僅是我少林注重禮節,而非我們真的畏懼他們,想想大晉不過三位法身高人,我少林就占其一,其餘宗門,誰能與我們抗衡?」

「你們知道最近十年來,江湖中最轟動的一件事情是什麼嗎?」

這和尚倒是頗有少林自豪感,那麼看不起別的門派…孟奇暗自搖頭,高聲回答:「我等不知,還請玄心師叔告知。」

其餘雜役僧們也有氣無力地跟著回答不知。

玄心並不在意他們的狀態,得意地說了下去:「幾十年前,邪魔九道中的滅天門出了一位絕世天才,不到五十就凝結了魔身,幾於神話時代之邪魔之皇媲美。他姓韓名廣,自號『魔師』,威震江湖,左道莫敢不從,但也算魔師為惡太多,遭了果報,剛凝成魔身不到一年,就走露了行藏,被方丈截住。」

「九年前那一戰,嘖嘖,地裂山崩,昏天黑地,太岳山脈中央亦多了一汪大湖,只有方丈大師活著走了出來,傳聞魔師已被他擊殺或鎮壓。」

「這一戰之後,我少林威名徹底蓋過了其他各派!」

玄心不斷地吹噓著各位高僧的威風史,聽得孟奇等人頗為熱血沸騰,恨不能以身代之。

不知何時何日,自己等人才有如此移山蹈海之能!

聽完玄心「說書」,回到禪房,真觀和真應直接蒙頭大睡,絲毫不理孟奇和真慧,而真慧打坐了一陣後,亦迅速入眠。

孟奇練了一遍「鐵布衫心法」,輾轉反側許久,才壓下了興奮之情,進入夢鄉,有點羨慕真慧思緒簡單,雜念甚少。

黑暗沉重,孟奇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艱難,身體也仿佛被厚厚泥土壓住。

「鬼壓嗎?」孟奇夢中稍有點知覺,掙扎著醒轉,卻看到了一張扭曲的猙獰臉龐。

真觀雙手掐住孟奇的脖子,身體壓著他,讓他動彈不得,目光兇惡,聲音卻宛如夢囈:

「殺了你,殺了你!」

「搶我進武僧院的機會!」

「我進不去,誰也不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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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善心』

孟奇又驚又怒,用力掙扎了一下,可真觀力氣也不小,雖然被掀得動了動,還是牢牢地壓住孟奇,雙手之力不見減弱。

一開始的慌亂掙扎過後,孟奇忽地發現自己的呼吸雖然艱難,卻遠遠沒到窒息的程度,真觀的雙手仿佛被自己的肌肉皮膚「陷」住,難以有效地卡斷呼吸。

對啊,我會「鐵布衫」的!孟奇略微暈沉的腦袋裡,猛地閃過了這個念頭。

由於並非本身習練而成,剛才危急之下,他居然忘記了自身會「鐵布衫」!

而「鐵布衫」本身對力氣的增幅並不大。

明確自己並不處在危險之中後,孟奇漸漸穩住了慌亂的情緒,凝神驅動丹田,一股暖流徐徐升起。

內力運轉,孟奇腰腹雙手齊齊用力,直接將真觀掀飛出去,砰一下撞到了牆壁之上。

真觀撞得搖搖晃晃,但還是掙扎著爬了起來,雙目赤紅,口中不斷低吼著「殺了你。」、「搶我進武僧院的機會。」等話語,瘋狂地向著孟奇撲去。

「瘋了!」孟奇此時已經翻身站在了通鋪上,驚怒交加,不閃不避,一記上步衝拳,習慣性的「黑虎掏心」狠狠擊在了真觀的胸口。

而真觀揮舞的雙手打在孟奇身上,卻宛如給他撓癢癢。

砰,真觀再次倒撞在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右手捂住胸口,掙扎著想要站起,可孟奇這一拳幾乎用出了全力,無論他如何努力,身體都疼痛難當,虛浮無力,哪還能站得起來!

「殺,殺了你!」

「你們這幫畜牲,騙人的禿驢!」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他狀若瘋癲地喃喃自語著,涕淚橫流。

這時,真觀和真慧都已經被吵醒,一個茫然一個呆傻地看著這一幕。

孟奇看見真觀恨不得跳過來生噬自己血肉的失心瘋模樣,想到若非自己在「輪回世界」裡兌換了「鐵布衫」,剛才怕就已死於非命,頓時怒火上涌,跳下通鋪,揮舞著拳頭就要打向真觀。

噗,孟奇的拳頭未能擊中真觀,而是打在了一面突然出現的黃布之上,虛不受力,發出輕飄的聲音。

「住手!」玄心收起袖子,低喝了一聲。

孟奇並未失去理智,見到玄心出現,當即喊道:「玄心師叔,真觀瘋了!想殺我!」

而真觀也頗為「配合」地惡狠狠盯著孟奇和玄心,不斷地念叨著「殺了你。」等話語。

玄心惱怒地看著真觀,撇了撇嘴道:「你這個樣子殺得了誰?」

他快走幾步,飛起一腳,踢得真觀一時岔氣,說不出話來。

「看什麼看?還不滾回去睡覺!難道你們明天想改用鐵桶挑水?」玄心吼著門口出現的雜役僧,將驚醒看熱鬧的他們轟了回去。

「這幫廢物!」玄心轉頭自語了一句,通鋪之上的真應神色愈發陰鬱。

說完,玄心看向孟奇,神跡般地在一秒鐘內由怒氣勃勃變成了笑容滿面:「真定師侄啊,這件事情,你看該怎麼辦?」

孟奇也算頗有社會經驗之人,而且怒火已經發泄得差不多了,自身又未受實質性傷害,於是看了一眼真觀道:「一切聽憑師叔處理,但他已經失心瘋了,換了別人,怕是已經鬧出命案。」

玄心咳嗽了一聲,示意真慧去把禪房的門關上。

真慧之前目不轉睛地看著玄心踢真觀,仿佛江湖故事一下在他眼前上演,頗有點興奮,此時應了一聲,跳下通鋪,蹬蹬瞪跑到門邊,將房門關上,然後繼續圓瞪著一雙眼睛看向玄心和孟奇。

「這事終歸是咱們雜役院的事情,弄得人盡皆知殊為不美,不如這樣,師叔我明日另找個由頭,將真觀逐出少林。」玄心滿面笑容地說道。

孟奇算是明白了過來,若是事情鬧大,被戒律院接手,他這負責雜役院的執事僧少不得擔點責任。

正當孟奇想著要不要借這個機會與玄心打好交情,方便日後行事時,房門一下被推開,一個黃衣僧走了進來,他的右手戴著一串棕紅色的佛珠。

「玄心師弟,若非師兄我恰好巡邏到附近,聽到了動靜,這事你怕就瞞下來了。」這個戒律僧大概三十出頭,雙眼細長,頗有幾分陰狠之色,此時正皮笑肉不笑地對玄心說話。

玄心臉色變幻了幾下,快步迎了上去,笑容可掬地道:「我這不是不想給玄空師兄您添麻煩嗎?這等小事,何須您親自出馬?」

他從懷裡掏出件東西,隱蔽地塞到了玄空的手裡。

玄空掂量了一下,笑容多了幾分暖意:「未鬧出人命,亦無人受傷,確是小事,但這瘋子可留不得啊。」

「放心,不會讓師兄您難做的。」玄心拍著胸脯保證。

孟奇看得目瞪口呆,原來這和尚廟亦不是什麼清淨之地,至少雜役院不是,一樣有「人情世故」。

玄空看了看掙扎著想要站起的真觀,又轉頭看向孟奇:「這位師侄,好一身橫練功夫。」

孟奇下意識摸了摸脖子,摸到了幾個深深的指痕,腦海裡思緒飛轉,斟酌著語氣道:「回稟玄空師叔,弟子出家前曾接觸過不少家傳武學,平日裡做完雜物,閒著無事,會練上一練。」

「嘿嘿,不用緊張,我等皆知。」玄空略帶嘲諷地說道,「若非有這層關係,洗劍閣和真武派的傳人哪會為你說話?他們豈是牙尖嘴利能打動的?」

原來他們是這樣想的…孟奇倒是悄然鬆了口氣,雖說不排除自己會說話,讓兩位傳人實在滿意的可能,但還是這種解釋更讓人接受,更能掩蓋自己和張遠山、江芷微的真正關係。

玄空嘴角翹起,似笑非笑地道:「但我少林收徒從不看弟子的出身來歷,你若犯了錯,撞到我戒律院手上,我等必不容情。呵呵,我和玄苦師兄交好,他的態度就是我的態度。」

說完,他轉身往屋外走去,輕飄飄留下一句話:「玄心師弟,記得處理好。」

「操,戒律院這幫龜孫子最見不得別人在他們面前硬氣了!」等到玄空離去,很有幾分粗俗氣質的玄心痛心疾首地咒罵道,一點也沒有犯了口戒的自覺,「真定,你是不是和他們頂嘴了?」

孟奇撇了撇嘴:「我若行得正坐得直,還會怕了他們?」

「嘖嘖,就是這種態度,他們最討厭這種態度了。」玄心上下打量了孟奇一眼,「也只有你這種出身顯貴不怕沒有後路的人才能這麼硬氣了,我說,你到底是哪家的?」

我怎麼知道!孟奇裝作高深莫測地道:「煩惱落盡,紅塵遠離,無論哪家,都與小僧我無關了。」

玄心吐了口唾沫,完全不信孟奇的說辭,這段時間以來,他也發現真定頗為早熟,言談舉止皆不像小孩,於是不再多問,看著真觀嘆了口氣:

「說來真觀也是可憐,出身商賈之家,也算吃穿不愁了,哪知家人行商途中,遇上了赫連山心狠手辣的七十二匪,無人生還,從此由少爺變成了孤兒,後來,他為報仇,投身了我少林,可滿腔恨意哪裡瞞得過玄苦,被送到了我們雜役院。」

「既然因為這個緣由不收真觀師兄為徒,為何還給他一線希望?」孟奇皺眉道。

「嘿嘿,玄苦就是這樣的人,他留下真觀,是想借著寺裡的經聲佛號化解真觀內心的仇恨,消一段殺業,阿彌陀佛,佛法無邊。」玄心念佛號念的諷刺意味十足。

「呵呵,他為何不親自去勸那七十二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孟奇略感憤怒地說道。

玄心嘖嘖有聲:「這也要他打得過啊。」

他轉頭看向慢慢平靜下來的真觀:「哎,真觀師侄,明日你就下山吧,趕緊另尋別派,或許還有練成高深武功的機會。」

「下山?」聽到這個詞語,真觀猛地清醒過來,雙手掩面,痛苦地低語,「爹啊,娘親啊,孩兒不孝!孩兒不孝!五年過去,還未能手刃一賊…」

孟奇嘆息了一聲,沒有阻止玄心讓真觀下山,他留在這裡已毫無希望。

而這更堅定了孟奇學好武功的決心,莫要日後連為人報仇的能力都沒有。

「你們?」站在新晉武僧隊伍裡的真德等人驚愕非常地看著孟奇和真慧出現在隊伍前方。

不是說雜役院很久很久沒有人成為武僧了嗎?

滑頭小子和傻蛋竟然也能成為武僧?

這讓以武僧院自豪的他們下意識有點排斥孟奇兩人。

孟奇看到他們的表情,肚裡暗笑不已,很想大聲來句,俺胡漢三又回來了。

玄癡負手看著最近一年入寺的武僧們,對孟奇和真慧道:「今日起,你們跟著他們學武,授業僧是真妙。」

真妙?孟奇側頭看著旁邊斯斯文文的年輕和尚,是他?同是真字輩,自己等人還在蓄氣鍛體的武僧階段,他竟然就成為授業僧了!

真妙穿著一襲黃色僧衣,看似斯文,可站在那裡,卻頗有幾分岳峙淵渟之感。

他沒有笑容地點了點頭:「你們到隊伍最後。」

孟奇和真慧自無意見,趕緊找位置站好。

「今日依然是習練羅漢拳,我同樣會演示,務必看清楚。」真妙目送玄癡離開後,右手揮開僧袍下襟,紮好馬步,先示範了「朝山拜佛」這一式。

「先練這一式。習武之道,得紮穩根基,勿貪多冒進。」真妙吩咐眾僧練拳。

孟奇和真慧都學過好幾個月的羅漢拳,還算跟得上進度,於是一遍又一遍打著拳,從第一式直到第十八式,漸漸的,汗如雨下。

「停!」突然,真妙走到孟奇旁邊,嚴厲地看著他,「你的羅漢拳多有不規整之處,平時是怎麼練的?現在你還沒到招式隨心所欲信手拈來的階段,若失了規整,會埋下隱患!」

孟奇知道自家的羅漢拳靠得是看拳譜,以及真永偶爾的指點,肯定存在很多問題,因此誠懇地道:「小僧是照著拳譜練的,還請師兄指點。」

「你這樣練,還不如不練,需得花更多功夫才能改回來。」真妙皺了皺眉,側頭看向旁邊,「真德,你出來和他對練一下,讓他知道...不規整的招式會有什麼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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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對練

聽到真妙的吩咐,真德先是一愣,接著嘴巴咧開,笑容泛起,大踏步走了出來:「是,真妙師兄。」

這大半年的武道錘煉和充足食物讓他躥高了一大截,嘴上多了不少青黑色的鬍根,變得三大五粗,看著年齡比他小兩歲的孟奇,眼睛裡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歡喜神采。

孟奇呲了呲牙,沒想到真妙如此認真,不過他並不排斥對練,現在的他正瘋狂地尋求著任何戰鬥的機會,以便將「鐵布衫」、「神行八步」、「羅漢拳」、「五虎斷門刀法」等於實戰中一點點掌握並融會貫通。

「還請真德師兄賜教。」孟奇按照少林的規矩,稱呼年齡比自己「大」的真德為師兄,同時雙腳分立,按照羅漢拳起手式的要求站穩。

真德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麼,但興奮之中的他一時半會兒忘記了說辭,連雙手合十宣一聲佛號也忘了,只是像往常練習般嘿哈了一聲後就直接出手,標準的「羅漢禮佛」。

孟奇在真德出手的那一瞬間,整個人仿佛浸入了水中,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看不到別的事物,根據與程永交手的經驗,他半側身讓開正面,一手架向真德的雙拳,一手虎虎生威地擊向真德小腹。

他不僅沒有初次對練的生疏膽怯,而且分外的主動積極。

真德出手之後,正要接下一式,卻突然感覺勁風襲身,仿佛孟奇整個人都撲了上來。

面對這凌厲的攻勢,看到孟奇毫無退縮滿是戰意的臉孔,真德沒來由地內心一寒,似乎在「真定」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可怕的殺氣,那是真正與人生死相搏之後才會有的氣勢。

他的身法頓時一緩,啪一聲被孟奇擊中小腹,疼痛難耐,不得不蜷縮著身體倒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太弱了吧?孟奇一招得手,有些發愣,自己剛展開進攻,他就招架不住了?未免太弱了吧?

不僅孟奇自己這麼訝異,周圍的真永等武僧也愕然看著地上蜷成一團的真德,不敢相信平時對練也算佼佼者的真德會敗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慘。

真妙臉沉如水地看著這一幕,快步走到真德面前,蹲下用內力給他梳理著小腹血脈,緩解著他的疼痛。

直到此時,真永等人才回過神來,紛紛拿詫異的目光看向孟奇,內心暗道,原本是真妙師兄讓真德給真定一個教訓,讓他知道不規整的招式有什麼壞處,可現在看來,倒像是中規中矩的招式敗給了不規整的招式,這…

孟奇回味著剛才短暫的交手,敏銳地發現真德在自己凌厲的進攻下仿佛待了剎那:「難道氣勢壓制也是交手的重要一環?」

真妙扶著真德起身,面無表情地道:「真和,你來與真定對練。」

「是,真妙師兄。」武僧隊伍裡走出來一位魁梧的少年,站在那裡宛如一截黑鐵塔。

孟奇隱約觸摸到了剛才交手的關鍵,正待有人讓自己驗證,於是興奮地雙手合十:「請真和師兄賜教。」

等真和還禮,孟奇主動出擊,宛如猛虎出洞。

天生大力的真和沒料到孟奇會如此瘋狂地進攻,預想好的套路難以失效施展,不斷地退後,不斷地硬抗,顯得手忙腳亂。

孟奇得勢不饒人,吐氣開聲,搏命般當胸一擊。

面對這樣兇猛的孟奇,真和忽地有點腿軟,成閉門姿勢的雙手被直接打開。

孟奇順勢收拳轉圈,靠入真和懷中,背身一記手肘打在真和右胸。

咳咳,咳咳,孟奇這一擊因為穩操勝券,所以收了力,但也打得真和氣息一岔,劇烈地咳嗽起來。

「承讓。」孟奇腳下用力,轉身退開,雙手合十,微笑致意。

這樣的交手才算酣暢淋漓嘛!

旁觀的真永、真德等武僧已經合不攏嘴了,平日裡像頭牛的真和是他們對練的噩夢,不管再精妙的應對都會被他打得手麻腿軟,難以招架,可剛才,還是小孩子身材的真定竟然瘋虎一樣將真和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這,這反過來才對啊!眾僧看著孟奇俊秀的臉龐,不敢相信剛才所見。

真和緩過氣來,憨憨地撓了撓光頭:「真定師弟,你好厲害!」

真妙輕哼了一聲,臉色愈見難看,沉默了好久才道:「真定師弟看來家學淵源,蓄氣已大有進益,在場諸位師弟怕都不是你的對手,還是師兄我來和你對練一場吧。」

他開了眼竅,自能看得出孟奇動靜之間有內力相助的跡象。

這樣啊!

真永等武僧恍然大悟,原來「真定」師弟已是丹田開辟,蓄氣小成,難怪真德、真和都打不過他!

可是,真妙師兄作為授業僧,開竅期的高手,直接與真定對練,會不會太以大欺小了?

「放心,我會把實力控制在蓄氣小成階段的。」真妙目光如電地看著孟奇。

孟奇輕吸了口氣,雖知差距很大,心裡還是戰意昂揚,連對練都不敢,那實戰又怎麼辦?

老實說,經歷過生死搏鬥的他並不怕真妙,輸也無妨,只要能找到差距,找到自身弱處,那輸也輸得有價值。

而且,自己並不是全無取勝機會!

「還請真妙師兄賜教。」孟奇雙手合十,戰意濃厚。

眾位武僧倒吸一口涼氣,他還真敢與真妙師兄對練?雙方的差距怕是有山峰這麼高!哪怕真妙師兄將實力壓制在蓄氣小成階段,但眼力、經驗和見識等是無法改變的!

「好。」見孟奇並不膽小,真妙臉色緩和了很多,「你先出招。」

孟奇也不謙讓,右腿前落成弓,雙拳如衝錘擊向真妙。

真妙亦是用「羅漢拳」,面對孟奇凌厲的攻勢,穩穩架住,並不像真德、真和一樣氣勢被奪,甚至在錯開孟奇的雙拳後,直接發動了反擊,樸實無華的黑虎偷心恰到好處地打向孟奇右胸。

孟奇雙目圓睜,突地往前一撲,任由真妙的拳頭擊中自己,與此同時,給了真妙一記雙峰貫耳。

實戰經驗不少的真妙忽地察覺到一絲不對,但這是孟奇主動撲來,他已是收勢不住,只好拳上加力,試圖擊退孟奇。

噗,他的右拳仿佛打在了厚厚的布匹之上,勁力向著四方分散,而這時,孟奇的雙拳幾乎要接觸到他的兩邊太陽穴了。

真妙猛地大喝一聲,雙耳發紅,太陽穴鼓脹起來,並微微向後一仰。

孟奇雙拳擦過太陽穴,正中真妙兩頰,可那裡卻仿佛有一層氣墊,消去了大半力氣。

猶是如此,真妙也步伐凌亂地不斷退後,兩頰紅腫,頭腦發暈。

「你練成了『鐵布衫』!」真妙又驚又怒地喝道。

孟奇微微一笑:「家傳之學。師兄剛才用出了開竅期的實力?」

昨晚「鐵布衫」已經曝光,他自然不用隱瞞,盡數推到了自己還不知道的身世之上。

剛才的交手,孟奇完全是按照張遠山、江芷微等人指點的策略來打,在武功差真妙很多的情況下,仗著對方不知道自己會鐵布衫並壓制了實力,以快打慢,以小傷換大傷,成功將真妙逼入絕境,不得不用出所有實力自保。

真妙臉色陰晴不定地變幻了幾下,冷著聲音道:「回列,繼續練羅漢拳。」

孟奇知道真妙並無針對自己之心,僅僅是看不過眼自己不規整的羅漢拳,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拳法是錯誤的,需要一一改進,真妙所言並無錯誤,但成功戰勝真妙,看到他吃癟的樣子,孟奇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異常開心。

「我就是這麼一個狹隘的人!」孟奇暗暗「評價」著自己。

重新練拳後,孟奇跟著真德、真和等人,努力地改正著自身的拳法,看到這一幕,真妙的臉色再次緩和了一些。

等到羅漢拳和少林棍法都練完,真妙臉色嚴肅地一一作了點評,末了,他邊轉身邊道:「明日真定繼續與我對練,我依然會把實力壓制到蓄氣小成。」

這好勝心不是一般的強啊…孟奇暗自感嘆,同時覺得自身微微顫慄,戰意上涌。

今晚得抓緊時間練一練「神行八步」了。

他也不想輸!

「真妙師兄一貫順風順水,目前已在習練七十二絕技中的『摩柯指』,自然心高氣傲,結果今日卻被你這才蓄氣小成的師弟打敗,讓他怎麼噎得下這口氣?」真永笑嘻嘻地靠了過來,「真定師弟,看不出你這麼厲害啊!深藏不露啊!日後還得多關照關照師兄我。」

孟奇笑了笑:「我也只是出奇方才致勝,明日怕是艱難。」

除非自己能一夜之間貫通「神行八步」,再來一次出奇制勝,不過這不太可能。

但孟奇也不畏懼,與高手對練的機會哪是那麼容易有的?這可是寶貴的財富,說不定下次輪回世界,自己能夠保命,根子就在這裡!

孟奇、真慧、真永三人往著武僧院返回,到了門口,直接遇上了玄癡。

玄癡身邊跟著一個雙目無神的木訥和尚,他正喃喃自語:「這一式如此使來該怎麼破?」

玄癡沒有介紹旁邊這神遊物外的年輕僧人,直接對孟奇和真慧道:「晚膳之後到演武殿,我教你們『少林心法』。」

孟奇聽玄心說過,「少林心法」乃少林寺的基礎內功,醇厚陽剛,因運行路線簡單,與絕大部分絕技神功兼容,將來可以直接轉練別的內功,在類似的基礎功法裡能排進前十。

因此,孟奇暗自決定,日後以「少林心法」為主,「鐵布衫」自帶的粗淺路線只在使用「鐵布衫」時運行。

目送玄癡離去後,真永低聲笑道:「看見玄癡師叔身邊那位師兄沒?他是另外一位授業僧真本師兄,是個武癡,很多趣事…」

談笑之中,三人用過晚膳,孟奇和真慧趕往了演武殿,真永無所事事,也跟了過去,打算找人對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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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演武殿一霸

隨著悠長的呼吸節奏,孟奇的內力由丹田而發,轉三關,通命門,入泥丸,最後匯於膻中,雪雪而下,百川歸海。

如此幾個周天下來,孟奇慢慢掌握了「少林心法」的行功秘要,於是納氣下沉,睜開了雙眼。

此時,剛才教授心法的玄癡已經不見蹤影,靜室外傳來拳拳到肉的聲音。

孟奇心中一動,站起身來,就待走出靜室,進入演武大殿。

這並不是他不注重內功的修煉,而是除了被安排巡邏或值守任務外,目前的自己只有在演武大殿才能觸碰到戒刀,習練刀法,至於搬運周天,增強內力,大可以等到演武大殿關閉,回到禪房後再做。

「小師弟,一起出去?」孟奇看到真慧也睜開了眼睛,因此隨口一問。

真慧臉蛋紅潤,眼神迷迷茫茫,像是剛睡醒,被孟奇一問,不太好意思地道:「師兄,那熱熱的老鼠很好玩,我想再練一會兒心法。」

「嗯,你正是打基礎之時,爭取盡早開辟丹田。」孟奇笑了笑,推開靜室之門,回到殿中。

演武大殿的左側一角擺放著兵器架,以長棍與戒刀為主,夾雜著少量的長劍等物,四邊各自站著兩位黃衣的執事僧,以防僧人對練時出現誤傷。

孟奇打量了一圈,看見真永正與人對練羅漢拳到酣處,於是也不上去打招呼,徑直走到兵器架前,挑了一把未曾開刃的戒刀,掂了掂重量,擺開姿勢,按照戚夏給的《五虎斷門刀法》緩慢而笨拙地從頭到尾習練。

旁邊有位執事僧見孟奇練刀,下意識瞇起了眼睛,目光如電,等看了一會兒,發現孟奇練的是最基礎最普通的刀法後,搖了搖頭,轉過腦袋,繼續關注起其他僧人的對練。

孟奇一招一式使開,漸漸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沉浸入了自己的刀法世界裡,揮刀如風,瀟灑自如,並不斷對照秘籍,修正著自己的錯誤。

不知過了多久,孟奇額頭沁出了一層薄汗,收刀歸身,細細品味著剛才的收獲。

「呼,若每天練刀都有這種程度的效果,一個月左右就差不多能掌握這門刀法了。」孟奇吐了口氣,暗自欣喜,然後再次擺開架勢,揮舞起戒刀。

這一次,孟奇的「五虎斷門刀」顯得頗為凌亂,因為他的關注點已經放在了自身的腳步之上,刀法僅僅是為了掩蓋他在習練「神行八步」,免得被執事僧發現。

半個時辰之後,記心不錯的孟奇將「神行八步」的步法大致記住了,加上身負內力,運氣提縱並不顯艱難,可是,不說掌握,距離入門,孟奇自我感覺都還很遙遠,仿佛隔了一層什麼東西,朦朦朧朧,怎麼也無法戳破,目前僅僅是能記住復雜的步伐,根本沒有一點用處。

「看來得結合實戰練一練,才能找到這步伐的訣竅。」練了一晚,孟奇也神困體乏,將戒刀重新插在兵器架上後,向著真永走去。

「呼,真定師弟,你掌握『少林心法』了?」真永半弓著身體,雙手按在自身膝蓋之上,大口地喘著氣,之前幾場對練讓他體力消耗很大。

孟奇微笑道:「真永師兄,你忘了我早已開辟丹田了?」

「對,瞧我這腦子!」真永拍了拍光頭,慢慢直起腰,「現在就回禪房?」

武僧院的禪房是兩人一間,孟奇和真慧就住在真永隔壁。

孟奇點了點頭,剛想說去喊真慧,忽地看到前方一魁梧結實的和尚兇惡地撞向了另外一位僧人。

啪一聲,那較為瘦弱的武僧被撞得連退幾步,又驚又怒地看著對面,可他還未來得及說話,那撞人的高大和尚就惡狠狠地開口了:「你竟然撞我?莫非想和我對練一場,那好,咱們練練!」

較瘦弱的武僧臉色白,神情之間流露出明顯的畏懼,但他居然沒有拒絕,擺開架勢,與那高大兇惡的和尚戰成一團。

結果沒有意外,這武僧被魁梧和尚兩三拳之間就打破了防禦,胖揍了一頓,鼻青臉腫,腳步踉蹌地走向演武殿大門。

而那惡霸般的和尚得意洋洋地揮舞起拳頭,向周圍的同伴炫耀。

孟奇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對旁邊的真永道:「這樣也行?」

附近有八位執事僧看著,他居然敢犯下惡意挑釁,毆打同門等罪行!而被揍的武僧竟然也沒有求救!少林戒律何在?

雖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欺負和被欺負,但孟奇想著少林怎麼也有得成正果的高僧,算是佛門清淨之地,即使少不了骯髒之事,亦不會如此表現在外。

真永小聲地道:「他法號真量,三年前入寺,目前剛蓄氣小成,最是喜歡在演武大殿利用規定欺負弱小。」

「規定?」孟奇疑惑地問道。

真永笑呵呵地道:「這是我們武僧院自己的規定,凡是身處演武大殿者,不得拒絕在場任何武僧的對練要求,畢竟若你行走江湖,有人要出手殺你,你總不能說『我不想和你交手』吧?這也算讓我們提前熟悉下強迫性的戰鬥。不過院內也做了區分,凡是接近蓄氣大成的武僧,都不被允許進入這裡,另外還有一個專屬於他們的演武廳。」

「真量就是抓住這點,挑選平日裡與他有矛盾的武僧對練,至於撞人,這屬於演武大殿內合理的挑釁之舉,以幫助武僧們習慣類似的狀況,有效克制住情緒波動。」

孟奇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緣由:「可對練屬於惡意還是善意,執事師叔師兄們應該看得出來啊?」

「聽說真量有個哥哥在戒律院…」真永小聲地說道,「所以只要不違背戒律,執事師叔師兄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呵呵,真量算是演武大殿一霸了。」

孟奇想起雜役院內苦苦掙扎的僧人們,嘿了一聲:「這種人都能被收入武僧院,我還以為玄苦師叔是真正方正之人呢!」

「據說那次玄苦師叔隻負責了前面幾批,後面是別的執事師叔挑選的,哎,反正日後師叔師伯們來挑嫡傳弟子的時候,會考量平日表現的。」真永對玄苦倒是沒有成見。

孟奇檢討了一下自己的武斷,瞇起眼睛看向與人大聲談笑的真量。

「嘿嘿,我最需要的就是實戰對練,正愁沒有合適人選!」突然,他邁步走了過去。

輪回世界的死亡壓力讓他沒辦法顧忌太多,而且如果因此被逐出少林,也算遂了心願。

見孟奇走向真量,真永一時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只是略微茫然地看著他的背影。

「哼,居然不肯幫我打掃院子。」真量望著大殿門口。

旁邊一僧人低笑道:「他是不知道真量師兄你的厲害,整個演武大殿,誰打得過你?」

「哈哈,平日裡看我和善,就以為我好打?」真量大笑起來。

這時,孟奇走到了他身邊,肩膀一送,啪一聲將他撞開。

真量連退幾步,不敢置信地看著孟奇,日常都是自己撞別人挑釁,今日還真人敢撞自己?

孟奇似笑非笑地左右手互換,捏了捏拳頭,看著真量道:「你竟然撞我?莫非想和我對練一場,那好,咱們練練!」

反轉的處境讓真量呆住了,他旁邊的幾位同伴更是不可思議地看著孟奇,這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和尚,看起來俊俊俏俏,怎麼就沒腦子呢?

這未免太膽大了吧?

真永臉色一變,就要上前阻止,但猛地想起下午連授業僧真妙都敗給了真定,於是放緩了腳步,含笑看著兩人。

「可惡!混蛋!」真量回過神來,怒氣勃發,只有自己欺負別人的,哪輪得上別人挑釁自己!

他也學著孟奇左右手互相捏了捏拳頭,出咯咯的骨節彈響,猙獰地道:「好,咱們練一練!不讓你哭著求饒,我就算你師弟!」

周圍的執事僧們目光不變,仿佛根本沒有衝突發生。

話音剛落,真量就衝向了孟奇,出手勢大力沉。

半柱香之後,啪啪啪,孟奇給了躺在地上的真量幾拳,在周圍武僧驚恐茫然宛如做夢的神情裡,一邊站起,一邊悠然拍了拍僧袍:「承讓了,哎,師弟,你的武功還得多練練啊。」

剛才的交手裡,孟奇最先是在熟悉「神行八步」和「羅漢拳」,一度很吃力,讓真量興奮異常,似乎已經看到孟奇被自己揍得哀嚎不已的樣子,但隨著孟奇漸漸熟練,急於停下來思考收獲的他起了凌厲的攻勢,在鐵布衫和生死搏鬥過的氣勢相助下,迅速將真量打翻在地,狠揍了一頓。

「師…弟…」真量咬牙切齒地低吼道,完全不相信自己會輸,明明幾個呼吸前自己還大占上風的,怎麼一瞬間這小和尚就變成了洪水猛獸,自己的拳頭打在他身上就像在給他撓癢癢!

孟奇目光下移,看著真量:「咦,師弟好像還不服氣?咱們繼續?」

面對這比自己還像惡霸的家伙,真量只好咬緊了牙,不再說話,慢慢爬起。

孟奇熟練了羅漢拳,也隱約把握到一點「神行八步」的精髓,正是身心舒暢之際,看了看四周,一副躍躍欲試再找人練一練的樣子。

呼啦一下,周圍的武僧們就作鳥獸散了。

「真不給面子…」孟奇搖了搖頭,再次看向鼻青臉腫的真量。

真量莫名打了個冷顫,想也沒想,拔腿就跑。

「真定師弟,你這一身橫練功夫真是不凡。」真永上來恭維了一句,而此時,真慧也出了靜室。

於是,孟奇收斂住戰意,與他們結伴回禪房修煉「少林心法」。

第二日,依然是挑水、識字、練功,臨近結束時,真妙背著手站到了孟奇身前:「真定師弟,做好準備了嗎?」

「好了。」孟奇沉聲回答,站出了隊伍,與強者的交手,既讓他有壓力,也讓他感覺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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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惡人小孟

噗噗噗,一記記如中敗革的響聲回蕩在乾燥寒冷的空氣裡。

孟奇知道自己與真妙有很大差距,早就做好了輸的心理準備,但真正交起手來,才發現差距竟然大到了這種程度,即使他將實力壓制在蓄氣小成,即使他只用羅漢拳。

知道孟奇「鐵布衫」初成的真妙,拳法嚴謹剛猛,招招不離孟奇的太陽穴、眼睛等罩門,面對孟奇故意露出的破綻卻毫不急躁,完全不給他以小傷換大傷的機會,哪怕是絕對的良機,只要不面對罩門,也至少留了一半力在防守之上。

而孟奇雖然經過連續的實戰,對羅漢拳已經大體掌握,可面對真正的高手時,面對真妙快速卻準確的招式變化時,還是感覺心到眼未到,或者眼到手未到,若非仗著鐵布衫硬抗了好幾拳,早就敗下陣來,那噗噗噗的響聲就是真妙打中他的聲音。

這些雖都未擊中要害,可連續打擊下,孟奇還是覺得隱隱生痛。

當然,這樣的戰鬥也讓孟奇收獲匪淺,有種羅漢拳的招式變化快成為自身肉體本能的感覺。

他不禁暗暗感激江芷微的指點,若非她讓自己兌換了「鐵布衫」這門橫練功夫,在自己弱小沒有實戰經驗時,不知要經過多少次的對練失敗才能掌握一門拳法,而現在,有鐵布衫做後盾,一次對練就相當於經歷了很多次失敗,可以慢慢沉下氣來,化拳法於本能。

真妙雙拳生風,法術嚴謹,一步步將孟奇逼到了絕境,讓他連靠鐵布衫搏命的機會都沒有!

「不行,必須想辦法,再有幾招,我就招架不住了…」孟奇仗著有鐵布衫,又非生死之戰,並未慌張,努力地尋求著反擊機會。

突然,他發現真妙這輪進攻之中,左側明顯地出現了空隙,讓自己能暫時擺脫正面,緩一口氣的空隙!

這一次,孟奇心到腳到,虛晃一招,就往著左側閃去。

身體剛動,一條纏著白色綁腿的腳不知從何處伸來,直接踢向孟奇的小腹。

糟糕!孟奇暗道一聲不好,趕緊側身避腿,而這時,耳旁風聲乍起,一隻拳頭停在了孟奇太陽穴邊,拳風壓得他腦袋生痛。

「承讓。」真妙收回右拳,雙手合十,臉上隱約浮出一絲笑意,似乎對洗刷昨日的恥辱很是上心。

孟奇一邊檢討得失,總結收獲,一邊還禮道:「多謝師兄指點。」

不管真妙是出於何種心理,這樣的對練對自己確實幫助極大。

忽然,他靈光一閃,想到剛才真妙故意賣的破綻,自己若是用上神行八步中那一步,完全可以避開他的彈腿,反而引他露出真正破綻。

這樣的念頭剛起,孟奇脫口而出:「真妙師兄,明日還請繼續指點。」哎,還是對神行八步不熟練啊,直到現在才想起!

啊?眾位武僧仿佛沒聽清楚,紛紛看向孟奇,他還敢向真妙師兄挑戰?

「明日你若接不下我十招,日後就休提指點。」真妙愣了一下,緩緩點頭。

前往膳堂的路上。

「嘖,你是挨打挨上癮了嗎?」真永就像不認識孟奇一樣,上下左右地打量他。

真慧不解地看著真永:「真永師兄,大俠英雄不都這樣?永不言敗!」

真永古怪地看了孟奇一眼,你到底又給小師弟講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故事。

孟奇知道自己的舉動太古怪,也不隱瞞:「真永師兄,我剛才是想到了一式絕招可以用在那種時候,所以脫口而出。」

「那絕招你不熟練?對練完才想起…」真永聽出了孟奇話語中隱藏的意思。

孟奇點了點頭,沉吟道:「等一等得去演武大殿找人對練。」

晚膳之後,孟奇打坐修煉了「少林心法」一陣,迫不及待地踏入了演武大殿。

他目光四下一望,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笑意,因為看到真量正在與一位武僧對練,表情猙獰,出招兇猛,似乎想將昨日的憋屈憤怒統統發泄出來。

孟奇放慢腳步,繞著圈子走了過去,那武僧實力不濟,又被真量氣勢壓制,很快被一拳接一拳打中,變得眼黑臉腫。

「哈哈。」真量目送那武僧跌跌撞撞出門後,發出歡暢的笑意,可就在這時,他感覺背後大力撞來,整個人收勢不住,將對面一武僧撞倒。

「好哇,師弟你今日愈發囂張了,竟然敢用背撞我,來,咱們練練。」

那讓人痛恨的可惡聲音!真量身體一繃,緩緩轉身,想要硬氣幾句,嘴裡卻不由自主地道:「師兄,我有對手了。」

「是嗎?我看他剛出去了,這樣吧,我給師弟你一炷香的時間喘氣。」孟奇笑瞇瞇地說道,他現在的樣子粉雕玉砌,笑起來很是俊俏好看,可看在真量眼裡,卻如同惡鬼。

真量打量四周,發現除了與自己交好的幾個武僧外,其他人都站得遠遠的,他也算有幾分義氣,不願拖朋友下水,咬了咬牙道:「師兄,現在開始吧!」

看到真量一副早死早超生的模樣,孟奇笑了笑,臉色一肅,大喝一聲,當先進攻。

一炷香之後。

「師兄,我認輸!我認輸還不成嗎?」真量死狗一般倒在地上,不願意再站起。

孟奇摸了摸自己隱約有點的鬍渣子,笑容滿面地點了點頭:「可以了。」

至少神行八步中的那一步,自己算真正熟練了,只要真妙不用羅漢拳之外的武功,自己完全能給他一個「驚喜」!

聽到孟奇這句話,真量如蒙大赦,趕緊爬起,逃向門外。

跑了幾步,他忽地站住,故作鎮定地道:「我兄長可是戒律院的戒律僧。」

「咦,知道找家長了?」孟奇似笑非笑地說道。

他用詞頗為古怪的回答完全出乎真量的預料,一時有些發愣,不知該怎麼回答。

孟奇有輪回世界的生死壓力和豐厚資源在,對戒律僧並無太大在意,嘿嘿一笑:「師兄我法號真永,行得正做得直,若違背戒律,自願接受處罰,師弟,你還不走,想繼續練一練?」

真量一聽,嚇得連滾帶爬逃走,他「稱霸」演武大殿一年多,從未見過這種一點也不怕戒律僧的傢伙!

「真,真永?師弟,你病了?」旁邊的真永表情茫然地問道,為什麼他會自稱真永?

孟奇看了他一眼:「逗個樂子嘛,咱們身材容貌差距不小,沒人會認錯的。」

哎,幽默無人捧場真沒勁。

翌日,又是練功結束,孟奇迫不及待地站了出來,行禮道:「還請師兄指點。」

真德等武僧從開始就在等待這件事情,可真正發生時,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這真定的腦子被狗啃了嗎?居然敢連續挑戰真妙師兄!

難道前日裡仗著真妙師兄不知他底細,僥倖勝了一次,他就以為自己和壓制實力的真妙師兄平起平坐了?

不知天高地厚!

昨日才是真正差距的體現!

真妙扳著張臉,點了點頭,擺好架勢,等待孟奇出手。

這一次的對練很像昨日,雖然孟奇對羅漢拳掌握更深了,但與真妙的差距還是很大,僅僅能少挨那麼幾拳,漸漸的,他又落入了昨天的處境,被不慌不忙的真妙一點點逼到了絕境。

「我就說嘛,他哪來那個信心挑戰真妙師兄!」這樣的戰況讓真德很高興。

「是啊,簡直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另外的武僧也附和道,對於行為出格的同伴,他們總是有著下意識的排斥,「等一下真妙師兄肯定又能像昨日那樣取勝了!」

「取勝是肯定的,但真妙師兄慣來謹慎,必不會再用昨日那一招了。」真德胸有成竹地說道。

孟奇沒有等待真妙賣那個破綻,而是尋得他左肩微沉之時,突地用肩膀硬抗拳頭,強襲真妙右身。

真妙留有餘力,招式沒有使老,順勢一錯,讓開猛撲的孟奇,來了一個雙峰貫耳,直襲太陽穴。

突然,他眼前一花,竟然失去了孟奇的蹤影!

這不是孟奇太快,而是他身體一矮一轉之中,選擇的方向和位置完全出發了真妙的預料,異常詭異,使得他的注意力未能跟上,造成了孟奇消失的幻覺。

糟糕!真妙念頭剛起,滑步轉身的孟奇已與他錯開,背心相對。

與此同時,孟奇右手鐵肘倒擊,狠狠打向他的背心。

噗!孟奇的手肘打中真妙背心,卻感覺虛不受力,半轉頭,眼角餘光看去,卻見真妙的僧衣鼓脹了起來,卸掉了自己絕大部分的力量。

這不是蓄氣期能夠完成的!孟奇心中一動,順勢收手,微笑致意:「承讓了,師兄真是厲害。」

真妙臉色鐵青,對再次輸掉非常惱怒:「明日再戰。」

言語之中,似乎有把孟奇當成真正對手的不服輸感覺。

兩人剛才的交手兔起鶻落,讓人眼花繚亂,真德等武僧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分出了勝負,一時之間,他們都呆呆愣愣地看著真妙和孟奇,只覺一切如夢,好不真實。

過了一會兒,他們看向孟奇的目光真真切切地變成了重視和警惕。

不管用什麼手段,能第二次戰勝真妙師兄,真定必有過人之處!

「厲害啊!我簡直不相信你才學羅漢拳沒多久。」練武結束,真永趕上孟奇和真慧,一副重新認識他的樣子。

孟奇隱隱有點得意,大言不慚地道:「師弟我小有幾分練武天賦。」

這總不能說輪回世界吧。

「等一下還去演武大殿嗎?」真永問道。

孟奇用力點頭:「當然,還得準備明日與真妙師兄的對練。」

晚膳後,練過內功,孟奇作息很規律地踏入了演武大殿。

他剛剛踏入,就看到真量神情一緊,拉過旁邊的武僧對練起來,出手輕緩,似乎想打到天荒地老。

而其他與真量走得近的武僧,也紛紛找人對練起來,不給孟奇「挑釁」的機會。

「我怎麼感覺自己像個欺男霸女的惡人…」孟奇默然一陣後道,嘿嘿,這感覺還不賴!

真永這次倒是頗為配合,呵呵笑道:「惡僧真定!」

之後一個月,孟奇就在與真妙的一次次挑戰與反挑戰之中度過,輸多勝少,晚上則於演武大殿練功,到了下半月,他已感覺這裡的武僧沒有挑戰性,於是進入了演武廳,被揍得灰頭土臉,但卻樂此不疲,因為內功、拳腳、刀法的進步異常明顯!

「今晚你們看守後山要道。」這天午時,玄癡過來宣布了一個任務。

真妙見眾人茫然,解釋了一句:「後山鎮壓著我少林歷年來降服的妖魔鬼怪,需要隨時有人看守,放心,自有達摩院、菩提院的師叔師伯們在內層,你們只是巡視外圍,做基本的警戒。」

妖魔鬼怪?孟奇輕吸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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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獎勵與」處罰」

颼颼寒風穿崖而過,宛如刮骨鋼刀,縱使換了厚的僧袍和中衣,孟奇也冷得瑟瑟發抖,不得不運轉少林心法,讓內力在體內緩緩流淌,驅散嚴寒。

通往後山的道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哪怕那些看起來無人可以通過的懸崖邊緣,也有武僧看守,而孟奇和真慧、真定被安排在一條直通後山的狹路前方,兩側是崖壁,前方左右為黑壓壓的茂密森林。

「師兄,後山有白骨精、蜘蛛精嗎?」真慧還未能開闢丹田,內功修為增長緩慢,冷得原地輕跳,正目光炯炯地看著狹路盡頭的黑暗,那裡就屬於後山了。

「白骨精?蜘蛛精?」真永愣了一下,接著將目光投向孟奇,又是那副你到底給小師弟講了什麼奇怪故事的模樣。

孟奇哈哈笑了笑,苦練武功應對輪迴世界的生死壓力之餘,這也算是自己僅有的一些樂趣了:「既然真妙師兄說是妖魔鬼怪,那肯定是有妖精的。」

這方面,他還不太了解,因此故意提出,看真永能不能解答一二。

真永也是有些出神地望著狹路盡頭,自語般道:「真正的妖魔鬼怪…有幾人見過?自『妖亂大地』的時代過去,妖族就銷聲匿跡,至少我們這些普通人很少見到了,只是偶爾有什麼書生遇狐妖,高人鎮蛇精的傳聞故事,呵呵,反正我是沒見過。」

孟奇點了點頭,也不多問,因為真永看起來知道的確實不多。

長夜漫漫,朔風愈發寒冷,真慧已經找了塊石頭盤膝打坐,真永也來回走動,以消解酷寒。

因為一直安靜無聲,背後又有達摩、菩提兩院高僧看守,孟奇漸漸將心思放在了揣摩神行八步最後一步之上,忽地,一道刺骨寒風吹過,孟奇打了個冷顫,頭腦為之一清,靈光一閃,種種關隘盡數想通。

想明白神行八步最後一步的關鍵後,孟奇心熱難耐,迫不及待地想要練習。雖說真永「知道」自己有家傳武功,孟奇還是不太習慣直接演練步法,除非用刀法掩飾,可那樣動靜又太大,容易被四處巡邏的真妙等人發現,遭受責罵。

看了看四周,孟奇捂著肚對真永道:「師兄,我肚子難受,得方便一下,這裡麻煩你了。」

在藏經閣時,真永有好幾次這樣的經歷,也不見怪,笑呵呵地道:「快去吧,若真妙師兄他們過來,我會幫你解釋的。」

孟奇提著戒刀,三兩步竄入前方的森林內,不敢走得太遠,就在靠著崖壁的這方,開始繞著一株株巨樹練習步法。

「神行八步」精妙詭異,此時又夜深天黑,讓孟奇宛如鬼魅,時隱時現。

「不錯,果然是這樣!」孟奇練習幾圈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決定返回。

他剛要邁步,忽然聽到輕微的扎扎聲從崖壁處傳來,頓時精神一緊,心到腳到,悄然無聲地滑步躲到了一顆大樹背後。

「運氣不會這麼背吧!內層不是有師叔師兄們看守嗎?而且還隔著厚厚的山崖!」孟奇第一直覺是妖魔鬼怪。

他偷眼望去,只見一塊略顯赤色的巨石旁邊,崖壁無聲無息間裂開了一個大洞,一道人影警惕地竄了出來。

這道人影在巨石後某個位置摸索了一下,扎扎聲再起,石壁緩緩合攏。

「妖魔鬼怪們秘密挖出來的逃命通道?」孟奇苦澀地猜測著,有點後悔自己為何要進入森林!

他原本認為這裡頂多有些野獸,而且冬日酷寒,野獸們也不會出來活動,乃萬無一失的安全之地,誰知卻遇到了這種破事!

那道人影轉過身,就要往森林另外一邊跑去。而這時,藉著昏暗的月光,孟奇看清楚了這道人影的面容。

他?孟奇又驚又愕,差點失聲喊出,好不容易才緊咬嘴唇忍住。

從後山出來的人竟然是真觀!

那個襲擊自己,痛苦於報仇無望的真觀!

「他不是早就被逐出山門了嗎?」孟奇疑惑地想道,這一點,他相信玄心沒有騙自己,因為雜役院交好的真言說那日之後就未見過真觀了。

孟奇沒有出手,看著真觀遠去,因為他自忖本身實力還遠遠不夠摻合妖魔鬼怪之事。「人得有點自知之明,並非誰都是主角…」孟奇腹誹了一句。

自己若貿然開啟那密道,進去之後怕不是得到妖獸內丹、妖族神功等奇遇,而是直接被殺掉滅口,吞食血肉,或變成傀儡,畢竟前者是「主角」才有的待遇,而自己目前看來並沒有這種「氣運光環」。

他悄悄退出了森林,決定找有能力處理此事的人來查看,雖說自己早就打定主意還俗,但至少現在還身處少林寺內,若少林亂起來,說不得自己就遭了池魚之禍。

「真定師弟,你吃壞肚子了?」真永見孟奇遲遲方才歸來,好笑地打趣了一句。

孟奇臉色嚴肅地道:「真定師兄,我拉肚子的時候碰到了一件怪事,怕是要禀報內層的師叔師伯們了!」

「啊?那你快放出煙花!」真永嚇了一跳,眼珠轉了轉,也不問是什麼事情,直接讓孟奇發出緊急信號。

孟奇嘴角抽動了一下,這真永師兄,平日裡熱情爽朗,大方義氣,關鍵時刻還是蠻滑頭的嘛,居然什麼也不問,試圖置身事外。

他沒有管真永的小心思,只是決定暗暗提防他,這時,真慧搶在他前面,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竹筒,對準天際,拉開了蓋子。

嗖一下,一道紅光衝天而起,在半空炸成一團燦爛景象。

「小師弟果然是行動派,什麼也沒問就發出信號了…」孟奇抹了抹冷汗,提刀站在真慧前方,戒備著可能到來的襲擊。

兩三個呼吸後,孟奇眼前一花,已是看到一位相貌俊朗卻憂鬱異常的中年僧人,他穿著黃色僧袍,披著紅色袈裟,右手握著一串雕刻有佛像的黑色珠子。

「黃色僧袍,紅色袈裟…這是哪院首座或長老?」孟奇張嘴就要稱呼,可話到嘴邊卻一下愣住,該稱呼師叔,還是師叔祖,太師叔祖呢?自己都不認識對方,這輩分好傷腦筋。

不過,看到這種級數的高僧過來,孟奇的內心算是安穩了一些。

中年僧人到來時是一臉的凝重,不過看到這裡風平浪靜後,他的臉色也緩和了下來,見孟奇猶豫,猜到他在糾結什麼,微微一笑:「老衲法號玄悲,剛才為何發出緊急煙花?」

玄字輩就已經是首座或長老了?孟奇大吃一驚,但還是按捺住內心的浮動,將剛才反覆思量過的說辭道了出來:「玄悲師叔,剛才弟子去那邊森林小解,看到崖壁之上出現一道密門…」

玄悲表情波瀾不驚地聽著孟奇講述完,微微頷首道:「你做得很好,不冒失不隱瞞。那道人影你確定是之前被逐出山門的真觀?」

「弟子認得他的相貌,但不知是不是妖物變化而成。」孟奇老老實實地回答。

玄悲問清楚密門地點和附近特徵後,吩咐了一聲:「等一下你們跟隨玄痴返回武僧院,這裡的事情交給老衲即可。」

「是,玄悲師叔。」孟奇巴不得離開這裡,現在的他總擔心附近黑暗裡會有妖魔鬼怪竄出來。

玄悲腳不動身不晃,忽地消失在原地,閃現於森林邊緣,他身周隱隱有禪唱經聲響起,有點點佛光閃爍,莊嚴神聖,超脫凡俗,宛如羅漢菩薩降臨。

「這就是接近外景巔峰的實力嗎…」看著玄悲消失的方向,真永喃喃自語。

孟奇愕然看去:「真永師兄,你認識這位師叔?」

真永回過神來,滿是感慨地道:「除了日常見到的玄痴玄苦等師叔,別的師叔,我都認不得,但這位『玄悲』師叔名聲很響,我聽真常師兄提過。」

真常,真字輩三大弟之首?孟奇知道真常,據說他比真妙和真本還要厲害那麼一點。

真永繼續說道:「玄悲師叔本是縱橫天下的絕頂高手,外號叫做『七絕手』,但後來遭了橫禍,被人滅了滿門,雖說最終也報了仇,但對方背景深厚,有宗師級人物前來拿他。他本就心灰意冷,再加上此事推動,遂遁入我少林,投身佛門,了斷塵緣,青燈古佛。」

「因他天資出眾,又一心向佛,被方丈大師看重,代徒收徒,破例讓他成為嫡傳,習得《摩柯伏魔拳》,他亦非同凡響,短短時日內就有突破,跨入了宗師行列,後來更成為玄字輩第一個踏入外景八重天的高僧,距離巔峰只差一步。」

「這種人物總是充滿傳奇性…」孟奇悄然想道,真慧則聽得津津有味。

之後,真妙等人趕了過來,還有許多孟奇不認識的黃衣僧,三人則被玄痴領回了武僧院。

隔日清晨,正當孟奇要出門習字並打探這件事情結果時(因前日看守後山,不用早起挑水),房門一下被推開,那個看起來頗為陰鷙的戒律僧玄空走了進來,背後跟著垂頭喪氣的真永。

「昨日你的發現讓後山妖魔的某個陰謀失敗,菩提院自會有獎賞給你,但估摸得幾天之後了。」玄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過真定你看守要道時,擅離職守,戒律院不得不罰你,結合這次的功勞,就罰你在禪房內面壁三日吧。」

只是面壁三日?孟奇哦了一聲,對這個處罰並不上心,因為實在太輕了,正好可以靜下心打磨下內力。

他滿心期待著菩提院的獎勵,會是七十二絕技之一嗎?三日之後,孟奇用過送來的晚膳,完成了面壁,輕鬆歡喜地推開了房門。

「額,小師弟,你怎麼不太高興?」孟奇出門就遇到了回來的真慧。

真慧生氣地道:「今日師伯師叔們來挑弟子,師兄你卻被罰面壁,出不來。」

孟奇的臉一下就陰沉了,原來目的是這個!

是因為之前的不敬,還是真量在戒律院的兄長?

他瞇了瞇眼睛,語氣平靜如水地對真慧道:「咱們去演武大殿。」

雖說孟奇不是太想拜師,那樣離開少林就艱難了,但面對這種情況,還是不會開心。

話音剛落,孟奇突地看到院內薄雪上多了兩行字:

「第二次輪迴開啟!」

「請做好心理準備,日後再次開啟時不再告知,直接拉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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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新的任務

「這六道輪迴之主還有點冷幽默嘛…」孟奇悄然撇了撇嘴。

發現隨身佩戴的那尊小玉佛在第一次輪迴世界結束時神秘斷為兩截之後,孟奇就懷疑它是觸發媒介,於是故意將它埋在了雜役院角落裡,希望以此中斷「六道輪迴之主」的「召喚」,可現在看來,幾乎沒有效果。

不過,孟奇發現,再一次面對「輪迴世界」時,自己竟隱隱有了幾分期待,想要通過「輪迴世界」進一步變強,擺脫當前的束縛。

「算了,小師弟,此事自有菩提院關注,我想他們絕不會虧待了我等,我先回房靜一靜。」孟奇假作沉吟,對真慧說道。

真慧本來已經躍躍欲試地望著演武大殿方向,此時忍不住回頭看了孟奇一眼:「師兄,這不像你啊!」

你對我還是很了解嘛…孟奇腹誹了一句,平時蠢兮兮的小師弟,這個時候怎麼變得這麼聰明,「小師弟,無妨,先得弄清緣由。」

真慧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搶在孟奇前面回到禪房打坐練功,他最近正是開闢丹田的關鍵時刻,分外地用心。

孟奇已經充分相信「六道輪迴之主」的大能,也不避開真慧,合上房門,盤腿調息。

呼吸愈來愈悠長平和,孟奇漸漸降服了內心的害怕和畏懼,眼前突地一黑,又是一亮,已然出現於白玉廣場。

這裡毫無變化,天空白雲如織,四周迷霧氤氳,仙禽神獸的雕像若隱若現。

「小和尚,接刀!」江芷微清脆如黃鸝的聲音響起,一把戒刀劃著美妙的弧線飛向孟奇。

孟奇右手一揮,輕鬆將戒刀接住,然後看到江芷微俏生生地立在不遠處,緗黃長裙隨著微風輕輕晃動,張遠山和齊正言亦衣襟飄飄地走了過來。

「武功進展不小嘛。」江芷微笑吟吟地說道,沒有再一次經受輪迴任務的沮喪和惱怒。

從孟奇接刀的動作,她大概能看出孟奇現在的水準。

孟奇見到這些熟人,反而比在少林寺中自在,呵呵笑道:「小僧可不想風華正茂之時去見佛祖。」

一邊說,他一邊撫摸著那把精鋼戒刀。

「嘿,難得你說話這麼像和尚。」江芷微看見孟奇的動作,微微點頭道:「我知你在少林難以得到開刃的戒刀,因此幫你準備了一把。」

「如此還得多謝江姑娘了。」孟奇故意這麼稱呼。

然後,在江芷微反駁前,他臉色一肅:「江姑娘,張師兄,齊師兄,上次任務回歸之後,你們可曾發現身上或周圍有什麼不對之處?我發現隨身的小玉佛裂開了。」

這件事情,他決定示之以誠,而不是繞來繞去打聽,畢竟事關重大,若說的不清不楚,反而會讓張遠山等人遺漏線索,再說,現在小玉佛斷成兩截,似乎已經沒有了作用,要是因此失了張遠山、江芷微的信任,殊為不智。

江芷微皺起黛眉,仔細想了想,緩緩搖頭:「我沒有發現類似的情形。」

「我亦沒有。」張遠山思索之後,肯定地回答,齊正言也同樣搖頭否定。

「看來我的小玉佛破裂只是一個意外。」孟奇輕輕頷首道,心中卻隱約覺得,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只是一時沒有頭緒。

「對了,大雄寶殿內發生的事情,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未告訴你們。」張遠山同樣想不明白孟奇小玉佛的事情,開口向孟奇和齊正言講述「仙跡」和「神話」兩大神秘組織之事,江芷微則不時地做著補充。

唏,孟奇吸了口氣:「這輪迴世界的根子會不會就在咱們的世界?」

張遠山已經很能接受「世界」這個詞語了,若有所思地道:「我們的世界,有過道尊佛祖,有過魔皇妖聖,有過神話時代,也有過眾多強極一時,隻手遮天的大人物,哪怕當前,法身級的陸地神仙,亦不比當初的神佛仙聖差多少,都能移山填海,出入青冥,若『六道輪迴之主』出身於此,也不足為奇。」

「當初那些大人物呢?」孟奇一直很好奇這個,如此大能,怎會泯滅於時光長河?

江芷微知道孟奇是江湖菜鳥,笑了笑,露出淺淺梨渦:「據傳聞,他們有的死於別的大能之手,有的亡於壽元枯竭。」

「壽元枯竭?」孟奇驚訝地問道,在他的想法裡,能稱為神佛仙聖的大人物,怎麼也得長生就是了。

江芷微喟然一嘆:「天地定數,縱是神佛仙聖,亦有壽元之憂,他們雖得幾千上萬,甚至更長久的壽元,最終也難逃一杯黃土之命。」

「古今不知多少驚才絕豔的大人物,殫精竭智,想出種種妙法,比如續命、復活、奪捨,比如神道、鬼道,可惜都只是一時之用,未能擺脫天地定數,所以,這部分大人物,或修建陵墓,尋死後長存之路,或默默消失於時光長河之中。恐怕只有傳說裡的道尊佛祖才能超脫天地,萬劫不朽。」

「傳說裡?」孟奇敏銳地問道,不是萬劫不朽嗎?

「在神話時代之前,道尊佛祖就已經少見於世,若非幾萬年前魔佛欲滅佛門道統時,佛祖出手鎮壓,恐怕世人都以為他們也相繼坐化了,而這種猜測的破滅,亦讓所有強者看到了希望。」張遠山滿臉地感慨,「傳聞佛門有一門與世同存的另類修煉之路,可惜僅僅是傳聞。」

孟奇輕輕吐了口氣:「原來神佛仙聖亦會老死。」

他現在年紀輕輕,說到壽元枯竭,倒是沒什麼太大感觸。

「不能算老,能證得道體法身的大能,都是死前方朽。」齊正言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嚮往。

「死前方朽?不知證得了羅漢金身的大人物,壽元是多少?」孟奇好奇地詢問道。

張遠山搖頭笑道:「真定師弟,你關心這個,為時尚早吧,嗯,當前法身級陸地神仙,正常而言,壽能兩三百載,不過傳聞在神話時代,類似大人物的壽元幾十倍於此,許是天地有了變動。」

神話時代遺留的典籍極其稀少,只有種種不太靠譜的故事流傳,所以後人只能以猜測為主。

「這次任務,將有新人進入。」這時,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威嚴磅礴地響起。

話音剛落,似有大日降臨,光芒燦爛奪目,張遠山和江芷微兩個開了眼竅的高手都被刺得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等到一切恢復正常,孟奇看見白玉地磚上躺了足足四個人,兩男兩女。

「直娘賊,竟真敢來!」最先醒轉的是一個彪形大漢,他穿著帶有油污的褐色勁裝,罵罵咧咧地跳起,提著手中長刀就向最近的孟奇砍去。

他似乎正等待仇家,也不觀察環境,直接動手了。

而另外兩女一男,此時剛好醒轉,聽到了喝罵聲,看到了揮刀砍出的那一幕。

「啊!」其中著藕色長裙的秀氣少女,失聲尖叫,雙手環胸,瑟瑟發抖。

她旁邊是位嫵媚少婦,猛地從頭上摘下釵子,神情緊張,彷彿擔心那惡漢會砍向自己。

寬袍大袖的中年男子眉頭皺了皺,眼角餘光打量起附近,表情愈發凝重。

孟奇一見那大漢揮刀,心中大概有了判斷,身子一滑,鬼魅般閃到了他的背後,戒刀刀背一抽,直接將他打得踉踉蹌蹌。

「停!」等大漢勉強穩住身形,孟奇搖頭喝了一聲,他的實力當有蓄氣小成,相當於真量,但又多了幾份彪悍搏命的氣勢,算是身手不凡,換做一個月前的自己,遇到他時,肯定手忙腳亂,但現在,經過與真妙的長期對練,經過演武大殿內各種類型的交手,對付他只是小菜一碟。

大漢也注意到了周圍環境的異常,又驚又疑,橫刀看著孟奇:「敢問尊駕,這是怎麼回事?」

他被孟奇實力和莫名變化鎮住,趕緊放下了身段。

孟奇想著或許引導新人有善功,於是目光在四位新人臉上一一掃過:「你們應該已經發現這裡的不同尋常了吧,貧僧真定,與你們並無太大區別,只是早一段時間來到這個『輪迴世界』。」

「輪迴世界?」寬袍大袖的中年男子低聲重複了一遍,並緩緩站起。

孟奇指著中間那道光柱,將「六道輪迴之主」的事情大概介紹了一遍:「所以,你們能夠在這裡用善功兌換到絕世武功、神兵利器、仙丹妙藥,以及任何你們能夠想到的事物。」

「『如來神掌』?『驚世書』?『天帝玉冊』?」彪形大漢呼吸急促地問道。

孟奇興致缺缺地指了指光柱:「你們可以自己去看。」

都介紹完了,居然沒有善功獎勵,再也不做這種事情了!

「大師,神僧,小女子,小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可否與那『六道輪迴之主』分說,放小女子回去,我必守口如瓶。」藕色衣裙的少女慌慌張張地站起,望著孟奇哀求。

孟奇嘆了口氣,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你覺得可能嗎?」

那少女本就眼淚汪汪,此時淚水直接滑落,低聲哀泣道:「娘親,娘親,救救小紫…」

孟奇對類似的情況頗有感觸,轉頭看向江芷微,示意同為女性的她去安慰一下,至於之後的輪迴任務中她能不能保命,就得看當時的情況了,沒有餘力時,自己和江芷微等人恐怕都沒有為陌生人犧牲自己的想法。

江芷微嘴巴翕動,傳音入密:「小和尚,『六道輪迴之主』到底什麼意思,怎麼拉了一個普通姑娘?對了,那位大叔怕是有開竅期的實力。」

她一直以為輪迴世界類似選蠱,目標是年輕一代的江湖人士。

孟奇搖了搖頭,示意猜不出來,忽然,他想起一事,對走到哭泣少女身邊的江芷微道:「江姑娘,你突破了嗎?」

有陌生人在,他問的很含糊。

「突破了。」江芷微拍了拍少女小紫的肩膀,低聲安慰起她。

「神僧,小的叫做向輝,還請您慈悲為懷,多多照拂。」彪形大漢看完中央光柱的兌換列表,悄悄靠到了孟奇旁邊,點頭哈腰,異常討好。

剛才孟奇的出手,讓他覺得這小和尚實力高深莫測,應該比另外三個更強。

孟奇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光不准的向輝,剛要說話,周圍場景突地變化,山水重疊,光暗交替。

「北蠻入主中原,倒行逆施,屠戮百姓,少林僧眾紛紛加入各地義軍反抗。」

「北蠻大將軍朵兒察為徹底消除這股禍患,準備率眾多高手和大軍前往少華山,滅掉少林。」

「朵兒察預先收買了少林內部諸多僧人,此行十拿九穩,幸有義士犧牲性命,傳出了此消息。

「主線任務一:兵分兩路,突破朵兒察所派高手攔截,將內奸名單送至少林,限時三日,逾期未至者,扣除五十善功,到輪迴任務結束,善功不夠者,抹殺!若成功抵達,入寺者每人獎勵五十善功。」

「主線任務二:主線任務一完成之後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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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圍殺

眼前景象漸漸清晰,一株株樹木遮蔽著陽光,留下金色斑塊。

有所準備的孟奇警惕地四下觀望,未曾發現敵人來襲的跡象。

「咦?」等觀察清楚環境後,孟奇皺起了眉頭,略有詫異。

因為他發現周圍站著的只有三個人,總是板著臉,一副苦大仇深模樣的齊正言,幫派大漢向輝,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氣少女小紫。

「江姑娘,張師兄都不在…」孟奇對此頗感無奈,他已經記起了主線任務的提示——「兵分兩路」!

不過孟奇也沒有徬徨,若是上次,倒是會惶恐害怕,而現在,自己已經有了基本的自保之力,若還畏畏縮縮,畏懼無措,那還像什麼男人!

「齊師兄,我們先得打聽清楚如何去少林。」孟奇沒管抽泣顫抖的小紫和惴惴不安的向輝,與齊正言交換了一個眼神,言簡意賅地說道。

他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目前身在何處,也不知道少林在哪個方向。

齊正言抬頭望天,又看了看附近的樹木,沉吟了一下道:「我觀林木並不茂密,又能聽到遠處車馬之聲,應距大道不遠,先走出去,找行人問路。」

他知道孟奇江湖經驗很少,所以竭力回憶自身所學,以領導眾人。

孟奇側頭對小紫和向輝道:「你們兩人是自己去少林,還是跟著我們?」

內心的小小惡念告訴孟奇,若沒有這兩個拖油瓶,自己和齊正言會輕鬆不少。

「大師,大師,我跟著你們!」小紫像是被雷劈了般顫抖了一下,兩三步奔到孟奇身邊,雙手緊緊地拉住孟奇的衣袖。

向輝堆滿笑容,點頭哈腰:「神僧,小的唯你馬首是瞻。」

孟奇見他們都討好自己,大概能猜到他們的心態,一則自己是出家人,天然給人慈悲之感,二則自己常常帶笑,沒有齊正言那樣難以接近的沉悶和凝重,三則自己展現過武功,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向施主,想不到你倒是讀過書的人?」孟奇笑瞇瞇地說道。

向輝趕緊陪笑道:「神僧謬讚,小的都是跟著幫裡白紙扇學的。」

這傢伙,最初還以為他是魯智深型的莽撞粗豪之人,誰知卻是曲意討巧的狗腿子類型,孟奇暗自感慨,轉頭對拉著自己衣袖的小紫道,「小紫姑娘,若要跟著我們,就別這樣,會妨礙我們出手的。」

他心裡原本有一點惡念,可從向輝和小紫身上,他想到了上次輪迴任務,若江芷微等人嫌棄自己武功低微,不願帶著自己,那自己早就慘死於黑衣人之手了,所以,他起了同病相憐之意,動了惻隱之心。

「既然我這條命是江姑娘發善心撿回來的,那在不危險的時候,也發發善心吧。」孟奇內心自嘆了一句,當然,再發善心,孟奇也不會為了陌生人把自己的命賠進去。

小紫鬆開手,退開幾步,與齊輝並肩而站,然後收斂住悲泣,老老實實地跟著孟奇與齊正言往林外走去。

林中地面不平,凸出的根系與腐泥落葉交織,小紫走得磕磕絆絆,但卻沒有叫一聲苦,咬著牙,努力不被眾人甩下。

「倒是外柔內剛。」暗中觀察的孟奇輕輕頷首,若她還是哭哭淒淒,不願吃苦,嬌生慣養,自己說不得真要丟下她了。

拖油瓶可以帶一帶,累贅就完全是在害自己了。

回過頭,孟奇看到了側前方齊正言死板著的臉龐,心中忽地一動。

這次兵分兩路,自己這邊實力最強的是齊正言,雖說自己不怕他,但精誠合作,總好過單打獨鬥。

嗯,得套套交情,拉近下關係,孟奇略一思索,就有了主意,微笑道:「齊師兄,那門劍法你練得如何了?」

「一個月時間太短,算是入門了吧。」齊正言微微點頭,仍然不苟言笑的模樣。

孟奇笑呵呵地道:「入門就好,配合長河劍法,齊師兄你的實力當有大的進步。」

「尚未實戰,不敢大言。」齊正言回答得言簡意賅。

孟奇嘴角抽動了一下:「齊師兄,其實吧,為什麼要始終這麼沉重這麼不愛說話呢?既然暫時無法擺脫這個輪迴任務,那為什麼不微笑面對呢?放鬆心情,更有利於實力的發揮。」

這一瞬間,孟奇又有自己在做心理輔導的感覺。

「神僧所言極是。」向輝努力擠出笑容附和,而齊正言沒有說話。

「一切所惑所懼皆自心起…」孟奇略感得意,開始長篇大論:「微笑面對輪迴任務的好處。」

聽著聽著,齊正言突地停步,沒有回頭,「幽幽」地說了一句:「我天生這樣…」

「額,莫非齊師兄你小時候受過什麼傷害?或者當時環境壓抑?」孟奇順嘴就問道。

「我,小,時候,很好!」齊正言依然沒有回頭,咬牙切齒般說道,接著聲音變高,「真定師弟!我們身處圍追堵截之中,耳朵是用來聽動靜的,不是聽廢話的!」

「哈哈。」孟奇乾笑了兩聲,化解了羞惱和尷尬,真心誠意地道:「小僧江湖經驗淺薄,多謝齊師兄指點。」

見孟奇沒有惱羞成怒,齊正言略微愣了一下,緩緩點頭:「一切須得當心。」

兩人的對話讓向輝驚疑不定,那個像是全天下人都欠他五兩銀子的傢伙似乎比神僧更厲害?

前行一陣,孟奇等人看到了一條夯土大道,車馬經過,揚起不少塵土。

在道旁,有一家茶舖,支著涼棚,兼賣些飯食,時未正午,歇腳客人不多。

孟奇眺望而去,看到茶舖主人是位老頭,裡面坐著四桌人,一桌是風塵僕僕的夫婦,一桌是挑擔貨郎,一桌是拉胡琴的老人,一桌是懷抱著俏美丫鬟的富家少爺和他的護衛。

「齊師兄,我過去打聽消息,順便買些乾糧,你幫我看著附近。」孟奇看了看齊正言那張苦大仇深的臉,決定還是自己前往,而且有齊正言躲在後面,若遇到圍攻什麼的,還能有警示和救援。

齊正言仔細地觀察著茶舖眾人和附近環境,良久沉著一張臉道:「我觀貨郎太過清爽,不似常年走鄉串戶之人,你須得小心。」

他其實也沒多少江湖經驗,有點沒自信。

聽他這麼一說,孟奇凝目一望,發現那貨郎確實少了勞碌煩苦之感,尤其握著茶杯的手,沒有一點常年曬太陽的開裂。

「我省得。」孟奇慢步走了過去。

靠近茶舖時,孟奇忽地聽到一聲馬嘶,下意識轉頭,看見四匹棕色之馬,旁邊停了一輛華麗馬車。

「額,若是騎馬,當比我們靠輕功快。」孟奇心中一動,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輕功,短距倒是能與駿馬相比,距離一長,就得被拉下,而且騎馬比自己趕路省力,遇到危險時,還能有充足的反擊餘力。

「嗯,等下需向馬匹主人購買。」他摸了摸懷裡的玉佩,暫時沒有變成強盜的想法——這次進輪迴世界前,他擔心任務裡有需要用到銀子的地方,所以將那塊玉佩帶上了。

至於馬主是誰,孟奇用腳趾頭也能想到,肯定是那披錦戴玉的富家少爺,以他丫鬟那嬌滴滴的樣子,沒有馬車,肯定走不到這裡。

於是,孟奇下意識就從富家少爺附近走入茶舖,目光一掃,上下打量著他們。

「兀那和尚,看什麼看!」兩位護衛之一,環抱雙臂走了上來。

孟奇見他步伐沉重,態度凶蠻,一時有趣,學著印象裡的無賴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觀諸位施主與我佛有緣。」

「哈哈,你這禿驢,什麼有緣無緣,不就想化點財物嗎?」富家少爺大笑起來,一邊撫摸著丫鬟臉龐,一邊沉下顏色,「快滾!少爺我生平最恨你們這些妖僧妖道!」

「上次夫人就被一妖僧化去了三百兩銀子…」丫鬟笑嘻嘻地說道。

「哼,以後哪個妖僧妖道敢靠近咱們家大門,統統打斷腿!」少爺示意兩位護衛將孟奇攆開。

孟奇也不著急,準備等下再與這富家少爺「分說」,繞過幾張桌子,走向了茶舖主人。

「店家,貧僧有一事相問。」孟奇雙手合十道。

弓腰塌背,白髮寥落的老頭堆滿笑意地還禮:「老朽一向信佛,師父但憑發問。」

孟奇壓低聲音,免得貨郎聽到:「貧僧欲往少華山,不知該走哪條道?」

與此同時,孟奇的注意力泰半都放在了貨郎身上。

老頭笑呵呵地道:「順著這條官道一直往前,三日的路…」

話未說完,他表情一變,驚愕地望著孟奇身後。

貨郎已經從扁擔裡抽出了一把長劍,腳下一蹬,直撲孟奇身後。

他居然直接動手?難道他耳力遠超常人?孟奇驚訝歸驚訝,但注意力很集中,並不覺得手忙腳亂,轉過身,長刀一揮,攔向貨郎。

突然,孟奇腰間一痛,不知什麼時候,背後那老頭手中多了兩把匕首,狠狠地刺向他的腰部。

孟奇往前走了一步,欲躲開匕首,但這時,那對風塵僕僕的夫婦,也提著刀劍撲出,一個直點孟奇喉嚨,一個以地趟刀掃向孟奇雙腿。

唉,拉胡琴的老人輕輕嘆息了一聲,從胡琴中抽出一把薄薄的短劍,一個閃身,到了孟奇背後,刺向他的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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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化缘」

前後左右皆是受敵,孟奇卻不慌不忙,長刀一格,帶開了貨郎的長劍,接著,身體一矮,任由老頭的匕首刺中自己背部,也讓胡琴老者的薄劍未能命中背心要害,刺在上方少許。

夫婦之中的女子因此失了喉嚨,點中孟奇下巴,地趟刀倒是沒有問題,直接斬中孟奇雙腿。

正面的貨郎雖未得手,臉上卻不由自主浮現出一絲得意冷笑,之前他故意暴露裝扮破綻,謀劃成了此次圍殺之事!

噗噗噗,一連串如中敗革的聲音響起,貨郎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

他看見同伴們的兵器皆像刺中了鐵塊,僅能深入少許,冒出點點血液,而那小和尚的長刀一收,順勢一招「橫掃天下」。

一顆頭顱飛起,鮮血直衝如瀑,貨郎眼前一片血紅,只見夫婦中那位女子的無頭身體晃了晃,軟軟倒地。

「他竟有這樣一身橫練功夫!」貨郎悔之莫及,根本沒想過年紀這麼小的和尚能練出如此精深的橫練功夫!

孟奇管也沒管身後的胡琴老者和茶舖老頭,忽地斜向前踏出一步,恰好擋在了地趟刀男子退開的地方,長刀往下一揮,又是鮮血噴出,沾滿了他的白色綁腿。

接著,他腳步一滑,詭異地倒撞回去,與茶舖老頭擦身而過。

頭顱橫飛,鮮血噴出,而孟奇只有胸口一道淺淺傷痕。

看到這一幕,貨郎嚇得心膽俱裂,失去了往常冷靜,慌忙轉身,如避惡鬼般倉皇而逃。

忽然,他眼前一花,卻是看到俊俏小和尚攔在了自己面前。

「去死!」他慌亂地往孟奇眉心一刺,不敢與他糾纏。

下巴帶傷的孟奇咬牙一笑,分外猙獰,左手一抬,直接握住貨郎的長劍,也不管劍刃割得手掌鮮血直流,用力往後一拉,長刀一揮。

「不…」貨郎的慘叫戛然而止,喉嚨鮮血噴了孟奇滿頭滿臉。

另外一邊的胡琴老者,渾身顫抖,怪叫一聲,飛奔逃走,讓孟奇追之不及。

這就是以小傷換大傷嗎?結束戰鬥後,孟奇吐出一口濁氣,抹了抹臉上污血,走向茶舖內殘存的活人。

富家少爺和他的丫鬟、護衛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根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一股股鮮血噴出,一個個頭顱落地,那彷彿從阿鼻血獄裡走出來的和尚到了面前,他們才回過神來,嚇得瑟瑟發抖,跪地求饒。

「大師,大師,我一向虔誠禮佛,還請您饒過這條賤命。」富家少爺涕淚橫流地道。

「貧僧只是想問個路,不知少華山如何去?」孟奇露出一絲微笑道,可滿臉滿身血污的襯托下,富家少爺等人只覺這笑容異常的可怕和猙獰。

一位護衛勉強克制住顫抖,老老實實地把消息告訴了孟奇。

孟奇微微點頭,惡趣味上湧:「貧僧觀諸位施主與我佛有緣…」

「不要啊,大師!我還不想去見佛祖,我上有八十祖母,下有三歲幼兒,你要什麼我都給您!」富家少爺嚇得哭了起來。

「貧僧只是想借施主之馬匹,不知施主可願結這段善緣?」他們嚇得越厲害,孟奇越是興致勃勃地扮演著「高僧」。

富家少爺看了看孟奇臉上的血污,哪敢說不願:「大師欲結善緣,在下求之不得,馬匹儘管取走。」

「貧僧非是盜匪,這塊玉佩給你,算作借馬之抵押。」孟奇見時候不早,不再嚇他們。

富家少爺頓時又淚臉滿面:「大師,我心甘情願獻出!這是禮佛之資,豈能拿你的抵押!」

他拼命擺手,死也不願意接過玉佩,懷疑這是和尚的考驗,若真要了玉佩,恐怕腦袋不保。

孟奇怔了怔:「阿彌陀佛,貧僧謝過施主好意。」

富家少爺長舒了一口氣:「該在下謝過大師度化。」

孟奇忽然想到一句著名台詞,於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富家少爺的行李:「貧僧觀施主之財物也與我佛有緣。」

富家少爺哭喪著臉,努力做出虔誠的模樣,將銀袋遞給孟奇:「還請大師以此粉塑金身,度化世人。」

竟然真給了…這就是化緣的感覺?孟奇撇了撇嘴,也不再說,招呼齊正言等人過來,分頭檢查屍體,尋找乾糧和清水。

片刻之後,向輝牽過四匹馬,將尋找到的乾糧和清水先綁在馬鞍兩側,接著堆滿笑容地看著剛包好傷口的孟奇:「神僧,什麼時候出發?只有三日期限,事不宜遲…」

孟奇輕輕頷首:「現在就出發。」

老實說,孟奇一直以為目睹了剛才的戰鬥後,向輝對自己的態度會有較大變化,畢竟這次戰鬥,自己的實力完整地體現了出來,不過是有一身橫練功夫的蓄氣小成者,與向輝在同一境界,誰知道,他依然這樣討好諂媚。

或許是他覺得沒把握戰勝自己?

聽到孟奇的回答,向輝立刻翻身上馬,熟練地勒著韁繩,等待出發。

孟奇看著面前的馬匹,略有點忐忑,畢竟他之前從未騎過馬,但他現在也是一身武功,身手矯捷,純粹趕路而不騎戰的話,倒是不怕。

「大,大師…」忽然,少女小紫怯生生地開口。

孟奇和齊正言轉頭看去,皆未說話。

小紫懊惱欲哭地道:「大師,我,我不會騎馬。」

這倒是個問題,孟奇微微皺眉,打量著小紫,她只是普通少女,急切之間怕是學不會騎馬。

這個時候,孟奇忽地想到了當初江芷微建議自己先學輕功時的話語,分外覺得有理,如果連跟都跟不上別人,在緊急狀態下,別人怎麼保護你?哪怕對方真有幾分菩薩心腸!

見孟奇和齊正言都皺眉不語,小紫猛然緊張了起來,聲音顫抖地道:「大師,我,我可以學騎馬,別丟下我!」

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只能緊緊抓住看起來還算和善有仁慈之心的孟奇,哪怕他們才認識沒多久,否則若被丟在這裡,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人強虜而去,賣入妓院等地,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孟奇上下打量著她,發現她衣襟之上有不少血跡,明白這是她剛才按照吩咐檢查屍體時沾上的。

想起小紫當時雖然很害怕屍體,但還是咬著牙,努力完成了任務,孟奇內心輕嘆一聲,天助自助者…

「臨時學馬,怕是來不及了,小紫姑娘,若不嫌棄,就與小僧共乘一騎吧。」孟奇故意宣了一句佛號,以昭示自己出家人的身份,免得小紫還猶豫男女之防。

雖說這樣一來,孟奇自覺可以沒有負擔地丟下她,可既然要做好人,一開始還是盡量考慮到細節。

小紫愣了一下,接著一雙黑如點漆的雙眸就蒙上了一層薄霧,雙手合十道:「大師菩薩心腸,小女子先行謝過。」

孟奇背後的向輝下意識撇了撇嘴,按照他的想法,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根本不應該帶上,找個地方快活一下,丟在那裡便是。

齊正言沒有阻止孟奇的決定,還是保持著那張不苟言笑的臉,只是看著孟奇時,會有微不可及地點頭。

「小紫姑娘,你坐後方,記得拉緊我的僧袍。」孟奇搭了把手,讓小紫上了馬匹。

話音未落,他心中忽地一動,讓一個不太熟悉的人位於自己背後,好像有點托大了,於是改口道:「小紫姑娘,你還是坐前方吧,小僧擔心你被甩下去。」

小紫自無異議,挪到了馬鞍前方,孟奇翻身上馬,雙手環了過去,握住韁繩。

小紫臉色緋紅,可並沒有太過害羞,畢竟孟奇現在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孩。

齊正言騎著一匹馬,牽著一匹馬,微微頷首:「真定師弟,我還擔心你江湖經驗太少。」

孟奇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讓小紫坐身前而不是身後的決定,訕訕道:「確實太少了,之前居然被那貨郎欺騙,不過最錯誤的不是這個,而是根本不應該去茶舖裡問路,若我們在路上隨意攔下行人相問,基本不會遇到追殺者…」

戰鬥之後,他仔細回想了一遍過程,檢討著得失,發現了自身行事的諸多幼稚之處。

孟奇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天賦肯定比不上江芷微、張遠山等人,若還不一日三省,彌補提高,那將來前景堪憂。

靜靜聽完孟奇的話,齊正言扭過頭,看著前方,低聲道了一句:「我也疏忽了。」

噗,孟奇暗笑一聲,也不多言,摘下身上玉佩,一把往身後丟去,直接丟到了富家子的懷裡。

接著,他策馬前行,於噠噠蹄聲裡朗聲笑道:「此乃馬資銀錢。」

富家子愣愣接住玉佩,看著灰色僧袍的孟奇在瀰漫的塵土之中消失在道路遠處,好一會兒才喃喃自語道:「他竟然真給錢了…」

這塊玉佩通透溫潤,一看就價值不菲。

他壓根兒就沒想過這種情況下,殺人如草芥的小和尚居然會童叟無欺銀貨兩訖地給錢!

不說常常化緣的僧人,換做普通人,也肯定會起貪婪強取之心!

「少爺,他似乎比平日裡來的主持高僧們還像和尚…」美貌丫鬟一樣的茫然。

……

「不是化緣?」齊正言看著孟奇將玉佩丟出,略有點驚訝,「這裡是輪迴世界,可以事急從權。」

反正這裡沒誰認識自己等人,做完任務就會離開。

孟奇收起一貫的笑容,很是正經地道:「如果在沒人的時候,在陌生的地方,就放縱自己的慾望,做出違背原則的事情,那和沒有原則有什麼區別?在輪迴世界裡,我覺得更應該堅持自身,否則一次次任務下來,遲早會性情大變,化身修羅,永墜苦海。」

他並沒有太完整太深入骨髓的想法,只是覺得該堅持一下自身,不要最後變成自己都恨不得殺死的傢伙。

再說,因著小玉佛,那塊玉佩他也不想帶在身上。

齊正言抬起頭,望著前方道路,語氣略顯悵然:「可能夠堅持嗎?若『六道輪迴之主』頒布的任務與你的底線相背,不完成就抹殺,你願意殺身成仁?立地成佛?」

「這…」齊正言設想的極端狀況讓孟奇難以回答,只能嘆了口氣道,「現在也無法設想,只有到時知曉…不過我們也需要多存留善功,預防任務失敗的扣除。」

馬蹄聲動,塵埃飛揚,孟奇和齊正言重新沉默下來,專心趕路。

兩日之後,四人距離少林已然不遠,由於並不體恤馬力,似乎甩掉了追殺者,沒有遭遇戰鬥。

「前面路口,我們棄馬入山,只要翻過這片山林就到了。」孟奇對向輝和小紫說著自己和齊正言的決定。

目前的跡像看來,追殺者似乎沒料到自己等人跑得如此快,一時未能追上,可孟奇和齊正言都相信,對方不會缺乏信鴿等遠程聯絡手段,完全可以提前通知附近高手在要道攔截,所以不能再走大道了。

而若翻山越嶺,處處都是「道路」,哪怕朵兒察手下高手再多,也無法完全封鎖,即使他的大軍趕到,也同樣如此!

對於他們的決定,小紫和向輝自無異議。

此時,天近傍晚,大雨磅礴,前方都快看不見道路了,孟奇突然感覺身下駿馬絆到了什麼事物,直接騰空飛起,將自己和小紫甩了出去。

接著,幾十支白羽長箭發出奇怪嗚聲,穿過雨幕,從道旁樹林裡直奔孟奇和齊正言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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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血戰

大雨如注,疑似銀河倒掛,瀑布天降,帶來隔絕四周,襯托安靜的喧囂,引起昏昏沉沉,難以視物的黑暗。

就在這樣的雨夜裡,白羽長箭穿過重重水幕,彷彿自九幽而來,寒光照人,直透心底。

小紫在半空宛如騰雲駕霧,毫無受力之處,面對索魂惡鬼般的白羽長箭,只能瞪大一雙驚恐的眼睛,沒有一點辦法。

突然,絕望之中的她只覺身子一重,整個人被推向下方,恰好避開了長箭。

她愕然回望,透過厚重雨幕和昏沉黑暗,依稀看到了一張「寶相莊嚴」的臉龐。

被甩飛的孟奇難以變化身形,牙齒一咬,左手將小紫推開,右手拔出戒刀,往面前擋去。

當一聲脆響,直奔孟奇咽喉而來的那支長箭被戒刀格開,可另外一支,孟奇卻再無辦法,只能沉肩縮腹,以避開要害。

噗,長箭射中孟奇右肩,發出穿透層層厚布的聲音,力道極大。

幸好雨夜之中,不止孟奇等人視物艱難,未能發現道路之上隱蔽的絆馬索,伏擊之人也同樣如此,所射之箭大部分偏離,否則孟奇就算鐵布衫在身,也無法避開眾多罩門。

撲通,孟奇摔在地面,然後一個懶驢打滾避開後續箭雨,同時,左手伸出,將右肩長箭拔下。

鮮血噴出,所幸孟奇鐵布衫小成,傷口不深,不影響揮刀。

這時,黑沉沉的雨幕裡,一道道人影奔了過來,或持長刀,或握厚劍,將孟奇、齊正言等人團團圍住。

伏擊之人也發現環境惡劣,遠程攻擊難以有效命中目標。

孟奇鯉魚打挺站起,揮刀向敵,只見周圍人影重重,根本分不清究竟有多少敵人,感覺隨時隨地會有攻擊從雨幕裡突然襲來。

黑暗之中,每一個地方都像藏著一個敵人!

亂戰啊!孟奇咬著牙,疾步前行,居然搶先攻擊,而不是試圖逃跑。

這一刻,他內心一個念頭無比清晰,既然自己無法看清楚敵人所在,對方也應如此!

只有搶入對方之中,將局面弄得更混,發揮「神行八步」和「鐵布衫」的作用,自己才能活下去!

若是逃跑,以「神行八步」的效果,倒是不難脫離目前的包圍,可孟奇擔心暗中還有高手等待,要是自己離開了混亂的地方,他就能找准目標出手了,到時前有猛虎,後有群狼,性命堪憂。

幾步之間,孟奇搶入了面前的敵人之中,腳步不停,神出鬼沒,刀光一閃,總有鮮血噴濺,人影倒地。

這個過程中,因為太過混亂,孟奇也無法靠「神行八步」完全閃過攻擊,但他懂得避開要害,用鐵布衫硬抗,半柱香下來,身上刀傷劍創雖是不少,可卻始終未曾重傷,失去戰力。

圍攻的敵人們越打越是心驚,面前的孟奇在黑夜裡就如同鬼魅,每一次出現,都伴隨有同伴的身亡或重傷,而自己等人的攻擊,大部分都招呼到了自己人身上,不得不縮手縮腳,好不容易傷到他一次,又覺得刀劍受阻,難以深入。

這根本是怪物嘛!

他們都知曉橫練功夫,可在這樣的環境下,在「神行八步」的配合下,鐵布衫給了他們強烈的非人之感!

不過,即使如此,孟奇自身也並不好受,彷彿永遠殺不完的敵人和似乎能從四面八方來襲的兵器讓他壓力極大,稍不留神,或許就會被命中罩門。

大雨紛飛,鮮血四濺,腥鹹入鼻,孟奇夜戰八方,勉力支撐,周圍倒下了一具又一具屍體,可似乎有更多的人影圍了上來。

小紫倒在泥濘之中,腰腹用力,想要站起,可身體虛軟,未能成功,只能眼睜睜看著埋伏的敵人圍了上來。

「小桑,小桑…」她害怕絕望地不知在喃喃自語著什麼。

惶恐之中,她突然愣住,因為圍上來的敵人並沒有靠近她,而是加入了前方激烈的戰團。

大雨傾盆,閃電奔騰,小紫隱約看到一道人影四處遊走,刀光如織,將附近敵人牢牢吸引在了那裡。

這道身影個頭矮小,可這一刻卻顯得如此高大可靠。

他屢次受創,卻沉默著沒有發出一聲痛呼,與周圍陣陣慘叫形成鮮明對比。

小紫停止了自語,臉上驚懼恐慌漸漸收住。

酣戰之中,孟奇不知過了多久,正當他覺得快支撐不住時,對面敵人忽地大叫一聲,轉頭便逃。

他們雖是勇武之人,也知曉對手很少,可面對將近五成的傷亡,還是未能克制住內心的恐懼,終於崩潰。

畢竟他們並非真正不怕死之人!

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有第二個,很快,孟奇壓力驟減,

變得遊刃有餘,面前的敵人一個接一個倒地或逃跑。

正當他準備眺望四周,相助齊正言時,突然看見道旁林子內竄出一道高大身影,快如奔馬,手持長刀。

「蓄氣大成的高手!」孟奇知道是自己周圍敵人減少,變得空空蕩蕩,才被隱藏的高手鎖定了身影,但他並不畏懼,這不是慌亂逃跑之時,自己無暇觀察,只能被動挨打,遭受突襲。

既然已經提前發現,那…孟奇腦海裡閃過了張遠山的建議:若遇到蓄氣大成的敵人,那一定要以快打慢,以小傷換大傷。

想法閃過,孟奇略微膽怯之後,悍勇上浮,閃過一個敵人,提刀迎向了對方。

雙方越來越近,孟奇模糊看到是一個冷峻的大漢。

戒刀揮出,即將與長刀碰到時,孟奇腳踩神行八步,一滑一轉,鬼魅般到了那高手的身後,直劈後腦。

高手並不慌張,身手矯健,側身避開,同時長刀後撩,指向孟奇胸腹,試圖逼得他放棄攻擊。

此乃老成持重之舉。

孟奇牙關一咬,居然合身上撲,面對長刀,不閃不避!

長刀在孟奇胸腹之間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噴湧而出,在高手眼前製造出了一片血紅。

糟糕!長刀真正斬中實物時,高手就有了不好預感,想要往旁邊滾開躲避,可刀身傳來的反震之力卻讓他遲緩了一下。

刀光一閃,高手驚愕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腦袋飛起,看著自身無頭屍體緩緩倒下。

孟奇來不及檢查戰果,用背部硬抗了殘餘敵人一刀,只覺胸腹之間劇痛,雙腿發軟,腦袋眩暈。

「不是小傷…」孟奇內心自嘲了一句,對方的實力確實不凡,這一刀差點將自己胸腹剖開,已然受創不輕。

不過他並不後悔,若讓對方摸清楚自己的虛實,採用針對打法,自己怕是性命堪憂。

而這一次的戰鬥,也讓孟奇明白了一個道理,武功的高低只是決定最後結果的關鍵因素,並非全部,就像對方實力勝過自己不少,可倒在地上的屍體是他,而非自己。

還殘餘的幾個敵人都是悍不畏死之輩,見主持此次行動的首領死亡,竟不思逃走,反而靠了過來,想要趁孟奇受傷乏力,取他性命!

戰鬥以來,孟奇消耗極大,此時確實有手足無力之感,不過他並不慌亂,一刀殺死蓄氣大成的高手後,對剩餘這幾個敵人,他有一種奇怪的自信。

這時,劍光亮起,空靈飄渺,如煙似霧。

幾點寒星於霧中乍現,孟奇面前的幾個敵人紛紛倒地。

「你沒事吧?」齊正言渾身浴血出現,也不知是他自己還是別人的。

孟奇搖了搖頭,撕下僧袍,簡單地包紮著胸腹之間的傷口:「沒有大礙,但失血略多,精力消耗極大,你呢?」

「差不多,剛才遇到一個蓄氣大成的用劍高手,中了一劍。」齊正言還是不苟言笑的樣子,不過臉色蒼白了不少,雖說他實力高於孟奇,但這種混戰的局面,卻不如孟奇的武功適應,很是受了些傷,若非掌握了靈動莫測的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能不能活下來還得兩說。

「我們得盡快入山,逃了不少敵人,怕有援手到來。」孟奇看了看四周,嘆了口氣,「也找找他們,把他們的屍體就地掩埋。」

他覺得這種情況下,向輝和小紫很難活下來。

「大師,你沒事吧?」話音剛來,小紫就晃晃悠悠地站起,走了過來,打量著孟奇身上的傷口。

孟奇愣了一下:「小紫姑娘,你沒事?」

小紫抿嘴一笑,隱見幾分嫵媚,似乎比平時漂亮了不少:「他們都來圍攻大師你們了,我躺在地上,沒人管我。」

這時,向輝也捂著面門,踉踉蹌蹌過來:「神僧,齊大俠,你們安好?」

「你也沒事?」孟奇愈發驚訝了。

向輝鬆開手,現出臉上一道深深的傷口,從左額而下,直至右頰,分外猙獰:「小的受了一刀,昏厥在地,他們竟也沒有管我,或許是將我當成死人了吧,不過也多虧神僧你們吸引了敵人。」

孟奇撇了撇嘴,低聲嘀咕道:「早知道我也跟著裝死。」

不過他很清楚,若沒有自己和齊正言吸引住敵人,怎麼裝死都是無效。

小紫在旁邊屍體上尋找著乾淨一點的布條,全部撕下,抱在懷中,想要給孟奇包紮。

向輝則恨恨地翻動屍體,尋找財物,可對方出門殺人,身上自不會帶秘籍和財物,只找到了一些暗器。

……

半日之後,天剛濛濛亮起,孟奇就緩緩醒轉。

他們四人連夜趕路,已是翻過了山嶺,下山之後,就是少林山門。

不過孟奇和齊正言之前都受傷不輕,到了半夜,有點扛不住,於是尋覓了一個山洞,短暫休整恢復,等待天明。

打坐小憩之後,孟奇傷口都已收攏,精力恢復了不少,起來動了動拳腳,發現齊正言在洞外守著,向輝捂著臉孔,低低呻吟,小紫蜷成一團,還未醒來。

「小桑,別過來…小桑,不要靠近我…」小紫昏昏沉沉地說著夢話,忽地翻身坐起,已然驚醒。

「大師…」她有點茫然地看著孟奇,似乎睡醒之後搞不清楚狀況了。

孟奇笑了笑:「我們得準備下山了,少林就在隔壁山腳。」

小紫懵懂的表情消失,輕輕點頭,接著有些不安地道:「大師,我,我有說什麼夢話嗎?」

「你在叫小桑?」孟奇故意挑明。

小紫「啊」了一聲,臉色變幻連連,低聲道:「大師,日後千萬得小心一個叫做顧小桑的女孩子,她是全天下最壞最壞的壞蛋。」

「為什麼啊?」孟奇笑容不變,內心卻覺得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少女恐怕有點秘密,不過誰沒有秘密呢,也不知她能不能活到這次任務結束。

「…額…總之很壞很壞!殺人不眨眼!」小紫努力地強調著。

這時,齊正言走了進來,身上鮮血已經暗紅:「我們出發吧,爭取午時前進入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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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重逢

炎陽昭昭,流水潺潺,上山要道入口把守著一群黃衣武僧,附近有著簡陋的客棧、集市等事物,形成了一片嘈雜之所。

「這裡和你們山門很像…」齊正言微微皺眉,對孟奇說道。

孟奇還沒有下過山,並不清楚自身門派的山腳是怎樣,只能搖頭道:「我半途昏迷,被老僕抱上山的,從未見過山門。」

這倒是實話,正是因為身體主人的昏迷,自己才能穿越而來。

「我隨門中長輩到少林時見過,地形佈置基本一致。」齊正言雖未多說什麼,臉上卻有了幾分疑惑,既然是兩個世界,為何會如此相像?而且自身世界的少林寺在蓮台山,這裡卻是少華山,根本不是同樣的山脈。

孟奇想了想道:「等上了山,我就清楚了,不過若只是建築佈置一致,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按照六道輪迴之主的說法,輪迴世界多如滿天星斗,偶有巧合,不足為奇,畢竟都是佛門禪林。」

兩人身後的小紫精神略顯萎靡地聽著他們說話,向輝則由於臉龐中了一刀,傷了鼻樑和肌肉,一開口就會扯得生痛,不復前幾日的阿諛討好,半捂著臉,不時發出呻吟。

想不明白為什麼的齊正言點了點,與孟奇一起走到了守山僧人面前,沉穩開口道:「幾位大師,我等有重要消息禀報貴派方丈。」

「不知是何消息?如今兵荒馬亂,不敢隨意放人上山。」領頭的僧人雙手合十,不卑不亢地問道。

孟奇鄭重地道:「不知法師上下?」

「貧僧法號德光。」領頭僧人露出一絲微笑,「敢問師弟法號?」

他算是拉了近乎。

孟奇報了法號後,言簡意賅地道:「大將軍朵兒察欲率手下高手和大軍前來剿滅貴派,我等得義士相助,探知了此事,獲得了貴派內奸名單,事關重大,不便明言,還請師兄禀報貴派方丈大師。」

德光眉頭一皺:「真定師弟,你們可是兵分兩路?」

「正是,師兄,另外一路已至?」孟奇驚喜地問道。

「是的,兩位女施主,兩位男施主。」德光並無隱瞞,「此事已經傳了出去,附近門派的居士施主都趕來相助,正聚集在旁邊客棧。」

孟奇臉含笑容地點了點頭,心情異常舒暢,張遠山和江芷微沒出事就好,輪迴世界裡最難碰上的就是這種有底線的名門正派弟子,要是他們遇害,日後有很大機率碰上心狠手辣或面慈肚黑之輩,更別提自己和他們有了不淺的交情,已經算是朋友了。

德光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南無阿彌陀佛,此時正值鄙派生死存亡之秋,萬不敢隨意放人入山,怕混入了奸細,還請師弟你們去旁邊客棧暫住,等我請示過方丈大師,再來延請你們。」

聽他說的如此誠懇如此坦白,孟奇和齊正言自無反對,還禮之後,就往著旁邊客棧走去——少林僧人眾多,來往客人和販菜農夫不少,山腳下自發地形成了一個落腳之地,這一點,不少門派都類似。

「江姑娘和張師兄已至,我們的重要性是大大降低,難怪他們不重視我們。」孟奇隨口抱怨道。

齊正言沒有附和孟奇,抬頭看了看天色:「還有半日到時限,應該來得及入寺。」

「不會再出什麼么蛾子了吧…」孟奇話未說完,就閉上了嘴巴,免得烏鴉嘴。

「哈哈,幾位也是來援助少林的?」這時,客棧附近走來一位外表粗豪的大漢,笑聲爽朗地問著孟奇等人。

孟奇微笑道:「正是。」

「我等也是,自昨日聽聞蠻族食人惡魔要圍剿少林之後,各方義士紛紛趕來。」這大漢指了指自己,「我是河洛魏無忌,還未請教過幾位朋友姓名。」

提到自身姓名時,魏無忌腰背一挺,似乎在準備接受驚訝久仰的目光,顯然名聲不小。

孟奇悄悄撇了撇嘴,我怎麼知道你是誰,別這樣一幅我很出名,快來膜拜我的樣子。

除了朵兒察,孟奇真不知道誰是誰,於是故意忽視了魏無忌的目光,笑著將幾人介紹了一遍。

魏無忌臉色略顯尷尬,但旋即正常,笑呵呵地道:「幾位朋友,你們似是經過血戰才突圍而來?這位姑娘,好像,好像並不會武藝?」

他的疑惑很正常,孟奇並不見怪,換做自己,同樣也會有類似疑問,只不過未必當面說出。

沉吟了一下,他點了點頭:「我等趕來途中,遇到了幾名蠻族高手,好不容易才突圍。」

說完,他指了指小紫:「這位是齊師兄未婚妻,雖無縛雞之力,卻有患難之情,捨棄家中安穩,自願隨我等前來,與齊師兄生死與共。」

當,齊正言手中長劍一下墜地,然後目光復雜地看了孟奇一眼,似譴責似惱怒,而小紫還沒弄清楚狀況,一臉的懵懂。

孟奇悄悄攤了攤手,總不能說是我這個和尚的未婚妻吧?

嘿嘿,論起編造狗血故事的能力,這個世界誰能與我抗衡?

魏無忌讚許地點了點頭:「齊兄弟能得如此有情有義的佳人傾心,實在讓我羨慕,我與幾位一見如故,不如由在下做東,請大家飲水酒一杯,換一套乾淨衣裳?」

這就是江湖上豪爽的大俠?孟奇默默腹誹道,不過此地臨近少林,應無太大危險,於是將手一指:「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哈哈,真定法師你倒是個豪爽之人。」魏無忌朗聲笑道,做出邀請的手勢。

走向客棧的途中,孟奇自然抓住機會向魏無忌打探附近消息,以便尋找江芷微等人。

「消息剛剛傳出,整個河洛武林就沸騰了,在一位位德高望重的大俠號召下,不少朋友皆趕來少林相助,計有洛河門少掌門林別雪…」魏無忌神采飛揚地說道,似乎朵兒察的高手和大軍即將灰飛煙滅。

孟奇隨口笑道:「這些德高望重的大俠之中怕就有魏大俠你了?」

魏無忌自矜地笑了笑:「當不得,當不得,只是附前輩驥尾,唉,我學武三十載,不過堪堪摸到先天之門,比起林少掌門這種年未三十就已突破到先天的天才,相差不可以道裡計。」

先天?孟奇和齊正言對視一眼,這裡的境界劃分與自身世界有區別?

「不過這次…」魏無忌的表情忽然變得有點茫然,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可置信之事。

孟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與他一起踏入了簡陋客棧之門。

客棧內,人頭攢動,不僅桌位全滿,不少地方還站滿了人。

「真的如此熱鬧?」魏無忌拉過一位青春嬌美的少女,疑惑地問道。

這俠女指著角落,又敬畏又崇慕地道:「張公子下來了,正在與林少掌門品茶論酒。」

「張公子?」魏無忌表情一變,同樣又敬又畏。

順著少女的手指,孟奇望了過去,看到了客棧內難得一見的清淨之處。

角落裡,擺放著一張方桌,兩位男子相對而坐,面前有著酒杯茶壺等物。

其中一個男子成熟儒雅,臉含微笑,另外一個則身著真武道袍,鼻樑挺拔,朝氣蓬勃,英俊陽剛,儼然便是孟奇的熟人張遠山。

兩人周圍,來往客人都下意識留出了一片空地,顯得異常清淨。

「張公子?」孟奇重複著魏無忌的疑問,但含義截然不同。

魏無忌轉頭看著孟奇,輕輕頷首道:「張公子是隱士高人之徒,初次行走江湖,你們不知曉很正常。」

「哦?」孟奇正好趁機會打探張遠山等人的遭遇,免得出了問題也不知道,於是做出好奇模樣。

魏無忌再次敬畏地看了張遠山一眼道:「張公子俠肝義膽,義薄雲天,不同於我等流俗,不僅未滿二十就已突破至先天,而且為了少林之事,披星戴月,闖過重重截殺,前來報信。」

這裡的先天指的是開竅?孟奇微微點頭,這倒有可能,按照江芷微他們偶爾的說法,蓄氣大成之後,吐一口濁氣,返赤子嬰兒,以修內景天地,開天生神竅。

「而截殺他們的高手裡,就有『鎮河洛』關浩然,他入先天已二十載,乃天下絕頂之一,可惜年老糊塗,叛族離國,成為蠻族走狗,最終遭張公子誅殺。」

旁邊那位女俠重重點頭,臉頰泛紅地道:「此事發生在關河鎮口,不少江湖同道目睹,皆震驚於張公子的實力,他之威名已經遍傳河洛。」

「關浩然雖年老體衰,但也是先天高手,足見張公子之恐怖,更為恐怖的是,他才十九歲,唉,我感覺前半生都活到狗身上去了。」魏無忌自嘲了一句,頗有幾分沮喪。

「是啊,恐怕只有林少掌門這種俊傑才能與張公子論交,世外高人之徒,果然非同凡響。」旁邊經過的江湖人士也跟著感慨道。

魏無忌摸了摸下巴,收斂起其他情緒,敬重畏懼地道:「我等還是去另外一邊擠擠吧,免得打擾到張公子和林少掌門,你,你…」

話音未落,他就看到面前的小和尚直愣愣地走向了張公子和林少掌門所在,怎麼也喚不回來。

他未免太莽撞了吧!就算想結識高人,這樣也會遭致反感的。

方桌旁,林別雪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三十年的洛河酒,醇厚濃香。」

張遠山回敬一口,點了點頭:「確實不凡。」

「唉,我等能安心品茶論酒的時日已經不多了,天下紛亂,連少林也要過一場刀火,不知何時何日,才能得享安寧。」林別雪輕輕嘆了口氣。

張遠山微笑品了口茶:「天下之道,盛極而衰,死中蘊生,蠻族雖強,終有衰敗之日,我等須得保持有用之身,以作光復之種。」

林別雪愣了一下,旋即大笑:「不愧是隱世道門高足…」

突然,他的笑容消失,不怒自威,因為看到一個髒兮兮的小和尚漫不經心地走了過來。

「你是?」他慢條斯理地問道,氣場十足,讓普通江湖人士根本不敢靠近,也讓魏無忌隱隱有些忐忑,這畢竟是自己帶進來的人。

然而,他卻看到那個小和尚毫不在意地坐下,一點也不客氣地從張遠山面前拿過一個杯子,倒了一杯烈酒,隨意地道:「先乾為敬。」

張遠山笑了笑,也不阻止,而是拿起另外一個杯子,倒了一杯清茶。

啊?看到張遠山的表現,魏無忌和旁邊的俠女等人都凝固了表情,這看似狼狽的小和尚與張公子是舊識?他也是隱世門派的高徒?

本待發怒的林別雪怔了怔,重新浮現笑意,拿起酒杯,與孟奇相碰。

周圍不明所以的江湖人士表情都變得異常精彩,紛紛猜測這是哪位成名高手。

咳咳咳,孟奇喝下烈酒之後,只覺一道火線從喉嚨燒到了胃袋,忍不住咳嗽起來。

糟糕,忘記這不是酒精考驗的原本身體了!

這時,孟奇眼前出現了一杯清茶,於是,他想也沒想就端起喝下,終於止住了胃袋翻滾的難受。

「真定師弟,不說戒律之事,初次飲酒也不該如此莽撞。」張遠山溫和地說道,顯然之前就猜到孟奇這具身體並無飲酒經驗——這並不難猜,一般大族出身都家教嚴格,兼年紀幼小就被送至少林,哪有喝酒的機會?

孟奇止住咳嗽後,微笑把玩著酒杯道:「不知烈酒滋味,小僧又怎能明白戒律之可貴和必然。」

「嗯,不破不立。」張遠山不太在意地附和了一句。

「江姑娘呢?」孟奇一派寶相莊嚴。

張遠山苦笑道:「江師妹不耐煩應酬,還在樓上休息。」

「這位是?」林別雪忍不住開口相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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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心寂大師文

張遠山沉吟了一下,略帶笑意地道:「真定師弟乃家師好友之徒,綽號『斬業佛刀』。」

「斬業佛刀…」林別雪低聲重複了一遍,接著呵呵笑道,「真定法師原來也是世外高人之徒。」

斬業佛刀…孟奇嘴角抽了抽,對張遠山給自己起的外號不太滿意,我樂意用刀嗎?

他微笑拿起茶杯,品了口清茶,打了個機鋒:「皆淪苦海,何言世外?」

這個時候,孟奇分外遺憾,自己為什麼穿得是破破爛爛沾滿血污的灰色僧衣,未能展現出得道高僧的出塵風采啊!

「有趣,有趣!」林別雪笑了一聲,舉杯仰頭,乾了手中烈酒。

「斬業佛刀?」客棧內的魏無忌等人都喃喃自語,品味著這個從未聽過的外號,不過既然是張公子所言,這真定法師看來確實不凡,自己等人還是見識淺薄了一點,對河洛武林之外的事情了解不多。

張遠山回頭看了看並未靠攏的齊正言等人,對林別雪致意道:「在下有客來訪,還請林兄見諒。」

林別雪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林某也得回房打坐調息了,朵兒察的高手隨時會偷襲此處,不能不防,須得養好精神。」

與林別雪告辭後,張遠山領著孟奇等人往客棧三層走去,隨口笑道:「真定師弟,齊師弟,看你們滿身血污,衣衫破爛,此行當是艱難,不過能無一人身亡,實在讓人刮目相看。」

「並未遇到開竅期的敵人。」齊正言簡單地說明了原因。

「嗯,許是來不及追上你們。我打聽過了,朵兒察手下有四大先天高手,『鎮河洛』關浩然,『百變書生』鄺承望,『白眉惡狼』博爾罕,以及『掌上乾坤』湯順,你們須得小心剩下三個。」張遠山停在一扇門前,輕輕敲了敲。

「進來。」江芷微如黃鸝出谷的聲音從房內傳出。

推開房門,孟奇看見江芷微正盤膝打坐,「白虹貫日」劍脫鞘橫放於膝上,映照著陽光,恰似一汪碧泉。

而那妖嬈少婦無所事事地坐於桌邊,玩弄著面前茶杯。

「小和尚,你們倒是過得精彩。」江芷微還劍入鞘,微笑打著招呼,「我就無趣了,好不容易有個對手,卻被張師兄搶去。」

因著無人身亡,她心情甚好,開起了玩笑。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貧僧也不願殺生,然斬業不斬業,殺生既護生,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孟奇胡謅著以前聽過的一些比較有範的話語。

「哈哈,你倒是個嘴上高僧,扯得蠻有道理嘛,我差點就被唬弄過去。」江芷微毫不掩飾笑意地說道,張遠山更是失笑搖頭,顯然沒聽過這種歪理邪說。

然後,江芷微指了指那妖嬈少婦,「這位夫人叫做柯碧君,蓄氣小成,突破攔截時,她也出了不少力。」

孟奇點了點頭,打過招呼,回身介紹了小紫和向輝,末了問道:「那位呢?亡於追殺了嗎?」

「王晉王大俠本身是開了眼竅的高手,到了少林,完成了第一個主線任務後,不大樂意和我們這些小輩混在一起了,正四處走動,聯絡外援。」張遠山不怒不惱非常平和地回答。

孟奇對主線任務之事頗為關切:「你們完成主線任務一了?主線任務二是什麼?」

「我們昨晚就入寺見了方丈大師,完成了第一個主線任務,得到了善功獎勵,不過我們來歷不清,他們不敢讓我們居於寺內,依然打發我們下山,說拷問內奸之後,再做商議。」江芷微言簡意賅地說了說昨日之事,「主線任務二是堅守少林至最後一刻,完成獎勵一百善功,否則扣除。」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他們肯定會找你們入寺核實,免得被我們蒙蔽。」

聽了江芷微的話語,孟奇內心安穩了下來,笑嘻嘻地道:「張師兄,有沒有多餘衣服借我?這一身穿著實在難受。」

張遠山呵呵笑道:「早就給你們準備好衣物了,真定師弟,齊師弟,向輝兄弟,隨我去隔壁洗個澡,換身衣服。」

……

洗完澡,換好衣物,正覺一身清爽時,孟奇等來了德光,得知方丈心寂大師將親自見自己等人,詢問突圍和內奸之事。

山路彎彎,綠林蔥蔥,孟奇越走越是眼熟。

這不是我平時挑水的山路嗎?孟奇忽然醒悟,轉頭看向江芷微、張遠山和齊正言,得到了他們肯定的點頭。

莫非這裡真與自家少林一模一樣,除了裡面之人?

「心寂大師乃先天頂峰之高人,只差一步就能邁入內外天地交彙的『仙真』之境,你們莫要失了禮數。」張遠山不知為什麼,忽地給孟奇等人介紹起方丈大師。

「張施主謬讚了,不過在我佛門,不叫『仙真』之境,而是謂之『禪境』。」德光神情舒緩地解釋道。

這時,江芷微熟悉的聲音在孟奇耳中響起:「寺內佈置也與少林一致,你莫要驚訝,輪迴世界的謎團太多太多了。」

有了江芷微的提醒,孟奇踏入寺門,穿過廣場、大殿和院落時,並未表現出任何訝異,但精神卻有點恍惚,似乎自己不是在完成輪迴任務,而是正與真慧師弟等人一起行走於寺內,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挑水、識字、練武、打坐、誦經的生活。

當!

悠揚深遠的鐘聲響起,將孟奇從恍惚裡驚醒,安撫著他心中種種忐忑疑惑。

踏入大雄寶殿,孟奇看到了十幾個著黃色僧衣,被紅色袈裟的僧人,為首那位,白眉稀疏,皮膚鬆弛,滿是皺紋,但雙眼慈和,不見一點渾濁。

「幾位施主冒死來報,老衲感激不盡。」心寂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

「蠻族兇惡,乃天下公敵,貧僧等人不過略盡綿力,保我佛門淨土。」孟奇說場面話還是有很深造詣的,然後從懷裡拿出了六道輪迴之主給的內奸名單。

心寂微微點頭,將手一招,那一頁薄紙頓時如隨風柳絮,落入了他之手中。

突然,孟奇眼前一花,看到大殿中央的金身佛像正拈花微笑,下方燭火竄起,交織成一個個文字。

「內奸名單送至少林,主線任務一完成,入寺者每人獎勵五十善功。」

「主線任務二開啟:堅守少林至最後一刻,不得提前逃走,成功獎勵一百善功,失敗則扣除一百善功。」

火花寥落,文字消失,孟奇消除了心中一塊大石,垂下眼簾,靜靜等待著心寂詢問。

心寂邊看邊頷首,末了嘆息一聲:「面對紅塵慾望,縱是出家僧人,也未能盡免,這次多虧諸位施主冒死送來這份名單,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方丈大師神功蓋世,縱是朵兒察率眾多高手突襲,也無法攻破少林,我等只是錦上添花罷了。」張遠山很是客氣地回答。

心寂搖了搖頭:「出家人不打誑語,若內奸發難,山道關隘將無法守住,這就難以阻止朵兒察的大軍了,而且,老衲乃行將圓寂之人,武功早就不復當年,朵兒察又號稱蠻族第一高手,出手之間風起雲動,老衲實無信心擋住,只能捨去殘軀,尋覓鎮壓他之機會。」

「方丈,萬萬不可!留住有用之身,以圖來日!」

「師父,您威震江湖幾十載,乃我少林象徵,你若在,即使山門被毀,少林依然無恙!」

一位位首座長老紛紛出言勸阻。

心寂豎起右掌,止住嘈雜:「阿彌陀佛,你們身為出家之人,為何看不透這具臭皮囊?」

說完,他微笑看著孟奇:「老衲對幾位遭遇的追殺頗有幾分興趣,不知能否相告?」

孟奇知道這是取得信任的關鍵,微微點頭:「但憑方丈大師發問。」

心寂挨個挨個地問著孟奇、齊正言、小紫和向輝,主要是一些細節問題。

只要不涉及出身來歷,孟奇等人問心無愧,並沒有根據彼此的回答而更改自身的所見所聞,全是有什麼說什麼。

心寂的表情不見任何變化,耐心地聽完了眾人回答。

「年紀大了,總是有些怪癖,感謝幾位滿足老衲的好奇。」心寂笑瞇瞇地說道,然後轉頭吩咐旁邊的僧侶,「安排幾位施主…」

話音未落,他面前站著的孟奇等人之中,一道人影快如鬼魅地竄了出來,一掌按在了他的胸腹之間。

袈裟鼓漲,一下將這道人影彈飛,心寂口中噴出一股鮮血,鐵砂般打在了這人身上,將他打得踉踉蹌蹌。

「向輝?」這個時候,孟奇才反應過來,出手襲擊方丈之人竟然是自己的同伴向輝!

「哈哈,大將軍託我向方丈問好!」「向輝」朗聲大笑,快如輕煙地溜向殿外。

他所選道路是武功較低的柯碧君方向。

啪,他一掌打飛柯碧君,看到了前方空空蕩蕩的大門。

成功了!他興奮地想道。

突然,一道劍光亮起,寒意直透他的眉心,逼得他腳步一頓,轉換了方向。

可這道劍光如附骨之疽,不管「向輝」怎麼閃避,始終能感受到眉心一點刺痛!

「這是什麼劍法?」他又驚又恐。

這時,心寂旁邊的某位首座愕然開口:

「百變書生!」

孟奇忽然有所明悟,原來向輝在第二次襲擊之中就已經身亡,被「百變書生」代替!

想到自己和這麼可怕的敵人待了整整一日,孟奇頓時不寒而慄。

還好他的目標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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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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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支線

「百變書生」以易容、偽裝和輕功聞名,短短一個呼吸內,他就在極小空間內閃轉騰挪,努力地想要擺脫那道死死指著眉心的劍光。

可是,他驚恐地發現,無論自己做出什麼變化,對方都像能提前看到聽到,毫釐不差地跟上,眉心刺骨寒意越來越濃,越來越深!

怎麼會有如此厲害的劍客?

他到了客棧後,悄悄打聽過「鎮河洛」關浩然的事情,知道張遠山的武功出神入化,已入先天,勝過自己一籌,所以偷襲重創心寂大師後,選擇的逃跑方向避開了張遠山,沒有試圖從毫無武功的小紫那裡突圍。

誰知道,那常常帶笑,明艷不可方物的少女居然是如此可怕的一名劍客!

絕對比那眾人敬仰的張公子強!

強很多!

後悔侵蝕了百變書生的心靈,但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不說自己能不能躲開這一劍,等到少林眾首座長老趕至,自己就絕無脫身機會了,於是一咬牙,臉上閃過一陣赤紅,往前一晃,然後突地詭異倒退,直入孟奇和齊正言中央。

他這是要藉助「人盾」擺脫江芷微這一劍!

孟奇見百變書生身法矯捷靈動,如鬼如狐,突然心有所感,想到了自身的「神行八步」,似乎明白了什麼,又彷佛什麼也沒明白。

百變書生左腳虛踏,右腳為軸,詭異轉身,就要閃到孟奇身後,以此避開江芷微跗骨之劍。

這一步…孟奇忽然覺得有點眼熟,和神行八步中的一步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於是,他本能地滑步轉身,同樣往百變書生身後閃去。

身前空空蕩蕩,百變書生又驚又愕,眉心寒意愈發濃鬱。

他不得不再次變換步伐,而孟奇在他的牽引之下,發揮出了「神行八步」有成以來最好的一步。

兩人如同舞伴,翩翩起舞,不斷變化方向,卻始終相對而立,優雅莫測。

這死和尚!百變書生腹中怒罵,若再給他一個呼吸的時間,他保證能將這小和尚玩死,可是,這短短的阻攔之後,他已看到了那截鋒利的劍尖。

旁邊的齊正言長劍一抽,點點寒星飄渺落下,罩住了百變書生。

等到張遠山及少林眾僧趕到,百變書生已是陷入死地。

孟奇武功差了不止一籌,怕被百變書生當成人質,於是施展神行八步,見機溜出了重圍,提著戒刀,準備打打太平拳,抽冷子給百變書生一刀。

一想到自己居然全無戒心地和這個敵人相處了一日,被他矇騙,在死亡邊緣遊走,孟奇內心就暗自惱怒,當然不會放過報復的機會。

百變書生窮極變化,可依然無用,受了戒律院首座一掌,挨了江芷微、張遠山和齊正言各一劍,頭髮披散,鮮血橫流,踉蹌竄出,可身形遲緩,已無逃跑之能。

孟奇見狀,邁步上前,一刀劈在了他的背部,砍出了好深一道傷口。

哼,我就是這麼小心眼的人!

百變書生再也無力支撐,直接倒地,被紅色袈裟拂過,封閉了穴道。

「南無阿彌陀佛,鄺施主別來無恙?十年未見,老衲卻是走了眼,未能認出施主。」心寂臉色枯黃,但無人攙扶地走了上來。

百變書生被擒之後,知道求饒無效,於是昂著頭,高聲笑道:「哈哈,方丈大師老眼昏花,不復當年盛況了。不過將軍大人卻分外看重大師,若您能率少林投誠,他必求肯皇上,敕封你為國師,讓少林成為佛門首寺,香火不斷,良田萬傾!」

「率獸食人,修羅之為,老衲羞於為伍。」心寂這話頗有幾分豪情。

「哼,將軍大人所慮,只方丈大師一人耳,如今大師被我所傷,又有何人能擋將軍大人?險隘山道?那只能阻普通高手和兵卒,於將軍大人而言,如履平地,到時候,關隘形同虛設!」百變書生收買不成,頓時恐嚇起來,「方丈大師,莫要讓少林千年基業毀於你手!」

孟奇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非是讚同百變書生所言,而是有一點,他說的很對,有「超越層次」的高手存在時,若己方無人可以抗衡,一般的山道關隘根本毫無作用,這高手完全可以迂迴過去,殺掉守衛,打開通道,供同夥進入。

「阿彌陀佛,施主無需多言,少林基業只在佛理禪意。」心寂揚起袖袍,一隻枯瘦手掌就往百變書生頭頂拂去,「大戰在即,老衲無法留手了。」

「你,你竟然要殺人!」百變書生又驚又懼,他還幻想著江芷微張遠山要殺自己而少林僧人阻止,只是廢掉武功的,「你的戒律呢?你的佛祖呢?將軍大人即將趕來,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阿彌陀佛,佛有慈悲心腸,亦有金剛怒目。」心寂語氣平淡不驚地說道,手掌在百變書生頭頂輕輕一拂。

頓時,百變書生瞪大了一雙不甘心的眼睛,軟軟倒地。

孟奇忽然覺得這老和尚頗合自己胃口,正要開口說話,突地看到那金身佛像再次拈花微笑,火苗竄起,重新織成文字,並不斷變化。

「支線任務一:殺死敵對陣營四大先天高手之中的『百變書生』,江芷微獎勵三十善功,張遠山、真定各獎勵二十善功,齊正言、王晉各獎勵十個善功。」

「支線任務描述:殺死敵對陣營四大先天高手之一,參與者既根據任務難度、實力對比、出力程度獲得相應善功獎勵。」

「支線任務二開啟:殺死大將軍朵兒察,參與者根據貢獻,獎勵五十到兩百善功不等!」

「這,這是支線任務?」孟奇有點不敢置信。

這時,張遠山用傳音入密分別對他和齊正言道:「之前來不及細說,我誅殺關浩然時,就開啟了這個支線任務,因為只有我出手,根據實力對比,獲得了五十善功,我想若是真定師弟你獨立完成這個任務,恐怕獎勵會超過一百。」

嗯,孟奇點了點頭,這種環境下,沒法多問,於是等待心寂發話。

心寂看著百變書生的屍體,剛要說話,身後忽然站出一白眉老僧,義憤填膺地指著孟奇等人道:「你們這群奸細,竟然將百變書生帶入寺中,害了方丈!還有何圖謀?」

一位位首座長老紛紛上前,似乎打算將孟奇等人擒下。

在張遠山開口辯解前,心寂揮了揮衣袖道:「不用如此激動,幾位施主非是奸細,應只是被百變書生矇騙,若他們是奸細,剛才百變書生偷襲老衲時,若江施主、張施主同時出手,以他們的實力,老衲怕是已經圓寂。」

這個理由很有說服力,群情激奮的狀況平息了下來,不過白眉老僧還是沉著一張臉道:「幾位施主來歷不清,或許大部分確實是義士,可誰敢說未混有百變書生這樣的人了?剛才不暴露,也許只是圖謀深遠。在鑑別清楚前,不應讓他們在寺內久待。」

「這樣會讓前來相助的義士寒心的。」有位中年僧人遲疑地說道。

白眉老僧堅決地道:「方丈被偷襲受創,我們不能再冒險了,而且人多眼雜,那群義士之中怕是混有不少蠻族奸細,還不如讓他們各自還家。」

心寂嘆了口氣,對張遠山道:「寺中有些爭執和討論,不便幾位施主聽聞,還請幾位施主先下山,等我們商議出結果,再通知幾位。」

雖然被冤枉有些憋屈,但張遠山、江芷微等人都是大派出身,年紀也小,還做不出來翻臉之事,於是背起柯碧君屍體,告辭離寺,返回山腳。

「要是不能入寺,那怎麼堅守至最後一刻?」行走於山路時,一直沒與孟奇等人有什麼交流的王晉突然說道。

張遠山沉吟了一下道:「希望商議出來的是好結果,而且在山下堅守,也是堅守少林,只不過這樣太危險了,嗯,真定師弟,你知道進入少林的密道嗎?」

他也不想太墨守成規,想從密道潛入少林,而這裡與主世界少林分外相像,問孟奇似乎沒錯。

「我入寺不足一年,哪知道如此秘辛。」孟奇無奈回答。

齊正言突然悶聲開口:「那可以趁蠻族大軍攻破關隘時混入少林,之前就得小心為上了。」

張遠山嘆了口氣:「心寂大師重傷,我懷疑少林堅守的決心,也許他們會安排有希望的弟子帶著秘籍、舍利子等物秘密離開,那樣一來,我們是不是奸細都無關重要,肯定會被放入寺中的。」

「希望如張師兄所言。」齊正言點了點頭。

一直沉默的江芷微忽地開口:「若是無法入寺,完成主線任務,那我們就努力殺掉朵兒察,這樣每人至少有五十善功了,加上之前的積累,足夠扣除。」

這,這還真是典型的江芷微想法…孟奇腹誹了一句。

這時,張遠山凝重地道:「向輝被百變書生替換而我們不知,在他面前很是談了不少輪迴世界之事,可為何我們沒有被抹殺?」

「也許是這種情況下,六道輪迴之主會篡改百變書生的聽覺,畢竟它不可能提醒我們小心內奸,而我們則屬於無心之過。」孟奇猜測道。

事到如今,百變書生已死,自己等人還未被抹殺,只能這麼解釋了。

商量之中,幾人回到了客棧,卻發現一片愁雲慘淡,所有人都沉默不語,隱現恐懼。

「魏大俠,出了什麼事?」孟奇招呼著不遠處的魏無忌。

魏無忌快步走了過來,看了看張遠山,又驚又怕地道:「張公子,林少掌門遇害了!」

「什麼?」張遠山再沉穩,也忍不出驚訝出聲,剛剛才與自己品茶論酒的林別雪竟然就遇害了?

「是啊,林少掌門的書僮見他打坐調息的時間已過,於是進去收拾,卻發現他躺在床上,死狀詭異。」魏無忌後怕地說道。

「帶我們過去看看。」張遠山沉聲吩咐。

孟奇也覺得此事詭異非常,沒有反對,跟著他們一起上了二層,進了林別雪的房間。

房間內,林別雪無聲地躺在床上,臉含微笑,安寧靜謐,像是得到了解脫,獲得了新生,沒有一點痛苦,而他脖子以下的皮膚和肌肉發黃收縮,彷彿多年乾屍,死狀極其詭異!

「這種死法,有些眼熟,又不太相同…」張遠山疑惑地看向江芷微。

江芷微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也是類似感受。

砰,門板處發出一道響聲。

孟奇等人回首望去,看到小紫臉色發白地連連退後,撞到對面牆上也沒有任何感覺。

「小桑,小桑也來了…」她夢囈似地搖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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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風聲雨聲

少林寺,大雄寶殿內。

「方丈,您傷勢如何?」到孟奇等人離去,白眉老僧關切地詢問了一句。

心寂枯黃的臉上忽地泛起一抹潮紅,張嘴一噴,一口鮮血如雨落下,染紅了胸前袈裟。

「方丈!」

「師父!」

…眾僧紛紛驚呼,瞬間明白方丈之前只是強壓住了傷勢,沒在來歷不清的那群人面前暴露虛弱。

心寂擺了擺手,緩了口氣道:「無妨,老衲暫時無礙,只是一身功力發揮不出五成。」

眾僧皆是沉默,方丈本就年老體衰,多半不是大將軍朵兒察的對手,目前只剩下五成功力,那更是希望渺茫,至於別的先天高手,闔寺上下也不過兩位,都還只是初入先天,不說大將軍朵兒察,就連他手下的「白眉惡狼」和「掌上乾坤」都未必比得過。

白眉老僧長嘆一聲:「方丈,事已至此,我們還是以保全本寺香火為上。」

「心禪師弟,你的意思,老衲明白。」心寂微微頷首,略顯滄桑地回首看著金身佛像,「蠻族得了天時,正是鮮花似錦之日,不提所謂國師、狼主,光大將軍朵兒察就是天下有數的高手,縱橫一生,罕遇失敗,手下更是有三百鐵狼兵,所向披靡。」

「我少林若是玉石俱焚,還是有望擋住朵兒察,可也只能擋住一時,而且現在看來,連一時怕也無法擋住了。」

「老衲之前所言,非是不想保全香火,而是願以這具老弱之身,拖住朵兒察,給闔寺僧人創造逃走的機會,畢竟若老衲不死,朵兒察必銜尾追殺,決不放棄,平白拖累你等,誤了經書秘籍和舍利子的轉移。」

朵兒察手下有三百鐵狼兵,據說是以秘法訓練而成,個個都力大無窮,毫無痛覺,悍不畏死。

白眉老僧等再次沉默,都知道朵兒察視方丈如眼中釘肉中刺,此番圍剿,多半是以消滅絕頂高手為目的。若目標不達成,本門就算捨了祖業,殘酷追殺也不會停,而要是方丈圓寂,那自己等人面對的追殺將鬆懈不少,至少大將軍朵兒察這絕頂高手不會親自出馬了,到時候化整為零,分頭躲避,香火當能延續。

「師父,弟子與你一起留守少林。」一位臉含悲色的中年僧人跪倒於心寂面前。

心寂嘆息道:「何必如此執著。」

他沒有答應弟子的求肯,而是環視了一圈道:「本寺有一條密道,歷代只有方丈知曉,各位盡快安排弟子,收拾秘籍,等待深夜。其餘普通弟子,你們離開時,留下字條,讓他們自行下山吧。」

「那山下的施主呢?要告知他們嗎?」另外一位笑呵呵像是彌勒佛的僧侶問道。

白眉老僧心禪沉著臉道:「告知他們?他們之中不知潛藏了多少蠻族奸細,就像剛才的百變書生,到時朵兒察聞訊提前,我少林就危在旦夕了!」

「等普通弟子下山,他們自會得知散去。」心寂不願意冒消息走漏的危險。

「師父,既然朵兒察安排百變書生偷襲,我想他應該就在附近,事不宜遲,不能拖到深夜了。」跪倒的中年僧人站了起來,「山下的施主,若看到朵兒察鐵狼兵來襲,而山門不開,亦不會拼命,自會離去。」

心寂鄭重地點了點頭:「言之有理。」

……

山腳客棧。

「小桑,小桑來了…」小紫彷彿遇到惡鬼般的夢囈讓魏無忌等旁觀俠客沒來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汗毛立起。

小桑是誰啊?聽起來怪恐怖的!

江芷微和張遠山愕然抬頭,看向小紫,異口同聲道:「小桑?顧小桑?」

她誰啊…孟奇之前就聽小紫提過顧小桑,可沒想到這個名字會如此出名?連江芷微和張遠山也是一副聞名已久的模樣。

「嗯,顧小桑,她來了,她要殺我,嗚嗚嗚…」小紫感覺快崩潰地哭道。

孟奇見江芷微和張遠山表情都變得慎重,暗自猜測道,顧小桑是主世界的成名人物?否則他們沒道理聽過?

可這次的輪迴者不是只有我們幾個嗎?

難道是敵對陣營的輪迴者?

可也不像啊,六道輪迴之主沒有提示!

幾人對視一眼,正當江芷微要傳音入密,告訴孟奇顧小桑是誰時,外面忽地有號角聲響,震得眾人皆是一驚。

嗚!

長長的號角聲蒼涼深遠又隱含激烈,接著,馬蹄聲響,如驚濤拍岸,迅速地由遠及近。

「鐵狼兵!鐵狼兵!」魏無忌表情大變,雙手竟忍不住微微顫抖,因為鐵狼兵的到來,意味著大將軍朵兒察就在附近!

他朗聲喊道:「各位好漢俠士,鐵狼兵來襲,我們快退入少林,依山路關隘據守。」

山腳地勢開闊,他自問擋不住那麼多鐵狼兵。

「魏大俠言之有理!」

「我們快去山門!」

那些俠客義士們看見遠處煙塵揚起,茫茫一片,記起了鐵狼兵的兇名,沒來由感到些許恐懼,紛紛往著山門湧去。

孟奇和江芷微等人也從客棧窗戶望向遠方,只見鐵騎拖著滿天塵土,浩浩蕩蕩而來,馬上騎士皆著深黑色全身盔甲,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跪地不殺!」鐵騎之中,忽地有一道威嚴渾厚卻冰冷似鐵的聲音響起,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也讓山腳眾人聽得清清楚楚。

「朵兒察,大將軍朵兒察!」魏無忌臉色刷的一下變得煞白,失聲喊出,慌張地對守衛山門的德光道,「快開門,大將軍朵兒察來了!」

德光同樣臉色慘白:「魏施主,沒有方丈之命,貧僧不得開門。」

「忘恩負義,忘恩負義!我們冒著性命危險前來相助,你們去視我們生死於無睹!」魏無忌憤怒地漲紅了臉。

周圍俠士頓時鼓譟,場面混亂不堪。

「哼,勇於內訌,怯於外戰,中原之人,天生低賤。」朵兒察的聲音彷彿一道道響起的雷聲。

他的身影出現在了鐵騎前方,魁梧雄壯,手提獨腳銅人,雖未騎馬,卻有別的鐵狼兵高。

他邁步向前,縮地成寸,幾個呼吸間就越過了長長的距離。

隨著他的靠近,天色忽地一暗,狂風刮起,烏雲匯聚,隱有悶雷炸響。

而孟奇更是聞到了一股屍山血海的味道,似有無邊無際的恐懼壓在心頭。

「半步外景,半步外景。」張遠山拔出自身長劍,屈指一彈,聲如龍鳴,驚醒了精神被影響的孟奇和齊正言,他們眼前的屍山血海當即消失。

江芷微隱有幾分躍躍欲試地道:「朵兒察看來確實比心寂大師強,不僅九竅皆開,而且已經初步觸摸到了外天地,只差內外交匯這一步了,我就算施展『劍出無我』,怕也無法奈何他。」

「半步外景?」孟奇這孤陋寡聞的傢伙下意識問道。

江芷微螓首微揚:「內外天地交匯,舉手投足之間皆能引動天地變化,是為外景。外景之境,一招一式都威力無窮,隱含玄機,毀峰滅城,不在話下,朵兒察能初步改變天象,說明他只差半步了。」

「這一次的敵人好強…」光是聽江芷微的描述,孟奇就知道朵兒察比上次的隱皇堡堡主強了不知道多少倍,更別提眼前還有風起雲湧,雷鳴雨落的異象,「他完全超出了我們實力能對付的範圍啊!」

孟奇猜測已經開了四竅(眼耳各為兩竅)的江芷微,若用「劍出無我」拼命,七八竅的高手也能斬殺,九竅亦有機會傷到,但這種已經初步觸摸到天地玄機的強人,不是光靠絕招就能克敵制勝的,顯然這次的任務難度超乎想像!

「也不盡然,若心寂大師安好,江師妹配合他,當有機會斬殺朵兒察。」張遠山無奈說道。

他只開了眼竅,面對朵兒察,怕是只能擋住幾招,連並肩作戰的可能都幾乎沒有——雖然他亦有絕招,可境界差距實在太大。

孟奇想了想道:「反正我們這次的任務是堅守少林至最後一刻,未必需要正面迎戰朵兒察。」

轟!

巨雷在眾人耳畔炸響,屍山血海、無邊惡鬼似乎愈發清晰。

這些江湖人士被朵兒察造成的天地變化和精神壓力影響,一下崩潰,有的往著兩側逃竄,有的大聲喊道:「這幫禿驢心腸歹毒,大家殺進去!」

轟隆!

守衛著山門的德光等人被雷聲一震,竟似麻痺,想要仗著地形優勢抵擋那群發瘋的傢伙,卻無力出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破掉山門,衝了進來,為魔前驅。

「魏施…」德光看到魏無忌猙獰著一張臉龐,一掌劈在了自己頭上。

嘩啦啦,大雨終於落下,地面一片血水。

朵兒察停在山門前,側過頭,冷冷地看向附近客棧,語氣平淡地吩咐著後面趕來的鐵狼兵:「五十人在此,雞犬不留,其餘隨我上山。 」

他臉上是縱橫交錯的傷口,根本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樣了。

鐵狼兵分出五十人,分別奔向兩側。他們全身都被鐵甲覆蓋,只有一雙赤紅如血的眼睛裸露在外。

「一盞茶內進入山門,否則主線任務二失敗。」開始泥濘的地面出現了這樣的文字。

「跟著他們入寺,否則主線任務就失敗了。」孟奇看到「六道輪迴之主」的提示,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種時候,自己等人居然還要尾隨入寺,簡直是「義薄雲天俠肝義膽」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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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朵兒察

五十名鐵狼兵手中都有一把半人高的長刀,隨著馬匹的衝刺,一刀揮下,就能看到人體像紙糊一樣的脆弱,直接斷成兩半,鮮血噴濺。

那群江湖義士各有輕功在身,可平地衝刺還是比不過奔馬,又被朵兒察氣勢和異象壓制,毫無戰心,一時之間,慘叫連連,死傷慘重。

若非他們人數太多,五十名鐵狼兵來不及殺,全軍覆沒亦有可能。

殺戮讓江湖義士們徹底膽寒,也喚醒了他們,紛紛往山腳崎嶇的地方奔逃,試圖依仗地形遁走。

鐵狼兵一面倒的屠殺得到了遏制,開始了正常的追殺。

分頭殺向客棧的鐵狼兵大概有十來位,恰好與打算尾隨入寺的孟奇等人碰個正著。

寒光閃閃,孟奇迎面就遇到了橫斬而來的長刀,人借馬力,異常兇猛,讓他生出了不可靠鐵布衫硬抗的感覺。

哪怕不會像別人一樣被斬成兩截,開膛破肚怕是少不了!

奔出客棧的過程中,孟奇一直在觀察鐵狼兵追殺別人的細節,不斷揣摩著如何躲避,如何還擊,此時來不及細想,心中成算已經反映到了身上。

一矮一滾,孟奇就像施展地趟刀般躲過了長刀,滾到了馬前,戒刀一展,直向馬蹄。

俊馬嘶吼,將馬背上的鐵狼兵甩了下來,孟奇合身上撲,獨劈華山。

當!

長刀正中頭盔,發出清脆響聲,可鐵狼兵的全身盔甲似是百煉精鋼所鑄,孟奇的戒刀又非利器,全力一擊,僅僅是斬出了一道裂口。

那鐵狼兵晃了晃頭,好像有點眩暈,但赤紅的眼睛沒有一點情緒波動,踏步上前,機械般揮刀下斬。

孟奇施展神行八步,閃到右側,鐵狼兵行動遲緩,未能躲開,被孟奇斬中胸口,可依然只能聽聞清脆的金屬交擊之聲。

而一招未能得手的孟奇,被鐵狼兵回敬的長刀劃過左肩,拖出了一道不深的傷口。

「感覺他比我還像練鐵布衫的!」孟奇念頭閃過,迅速分析清楚了雙方的狀況,腦海裡油然浮現當初真妙與自己對練時選擇的戰略,於是穩紮穩打,充分發揮神行八步的優勢,想要創造機會,攻擊鐵狼兵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睛。

如此一來,鐵狼兵幾乎無法再碰到孟奇了,口中發出怒吼,召喚附近同伴來組成戰陣。

他們經過秘法錘煉,力大無窮,能撐起沉重的百煉精鋼盔甲,又沒有了痛覺和害怕的情緒,自然成為殺人利器,但身形遲緩乃致命缺陷,所以,朵兒察發明了三五人組成的戰陣,以相互之力,彌補這一點,效果非常不錯,不少成名的輕功高手就是被戰陣圍住,亂刀分屍。

不過這一次,鐵狼兵的同伴未能靠過來,因為江芷微正身姿優美地行走於鐵狼兵戰陣裡,掌中長劍每一次瀟灑揮出,都會伴隨著一個鐵狼兵捂眼倒地的身影,而張遠山守得如同磐石,偶爾還擊,也必然有鐵狼兵無聲倒下。

齊正言充分發揮了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的特點,長劍如霧似幻,寒星點點,不時有鐵狼兵捂著雙眼翻下馬匹,原地翻滾。

鐵狼兵另外一個弱點就在眼睛!

孟奇對此心知肚明,可自己的戒刀與別人的長劍相比,刺眼這一項「技能」實在有所欠缺。

忽地,他靈光一閃,轉過戒刀,用刀背斬擊,噹噹當,不斷地斬中面前鐵狼兵的頭盔。

十幾刀之後,那鐵狼兵一下呆愣站住,手中長刀無力脫手,眼睛以及頭盔其他縫隙處,有一縷縷鮮血溢出,然後軟軟倒地。

刺字決不會,但咱會震字決啊!孟奇暗自得意了一番。

「四人小隊」如猛虎下山,很快將奔向客棧的鐵狼兵斬殺一空。

「咦,小紫呢?王大俠呢?」剛才兵荒馬亂,孟奇未能發現王晉和小紫不見。

江芷微腳步不停地道:「王晉趁我們吸引鐵狼兵注意,已經進了山門,小紫出了客棧之後,不知跑去了哪裡。」

「不管了。」齊正言面無表情地說道。

孟奇沒有反對,自身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去尋找小紫,必須立刻跟入山門。

對於保護別人之事,孟奇目前秉承著一個理念,那就是盡力安心,而現在主要原因是小紫亂跑。

對此,大家很是默契,誰也沒再開口,趁著別的鐵狼兵追殺江湖義士的時候,閃入了山門,順著山道往寺內而去。

「進入少林範圍,堅守至最後一刻,不得離開少林實際範圍,躲入深山,並儘快入寺。」道路旁邊,落葉飄舞,匯成了一個個文字。

見狀,孟奇悄悄鬆了口氣,剛才為了趕時間,真有生死時速的幻覺。

沿著山路往上,一具具屍體橫陳,有江湖俠士的,有少林僧眾的,而鐵狼兵的極少。

四人沒有拖延,很快發現對面山坡處,烏雲籠罩,狂風呼嘯,鐵狼兵圍在朵兒察身邊,屠戮著駐守此處的少林僧眾,而之前混亂的江湖義士們已經少之又少,並且與鐵狼兵混在了一起,其中就有魏無忌。

「他們感覺像是奸細…」孟奇凝目一望,低聲說道。

江芷微還未回答,朵兒察忽然轉頭,看向這邊山路,黑色眼眸冰冷沒有情緒。

「還有先天。」他沉聲說道,狂風呼嘯而至,清晰可聞。

江芷微握緊長劍,有點畏懼有點戒備又有點掩飾不在的興奮。

正當朵兒察轉身邁步之際,忽有一道身影從天而降,一隻枯瘦的手掌握著一串佛珠,打向朵兒察。

手掌不大,隱成金色,可在孟奇看來,卻有充塞視線之感。

佛珠之上,一層層金光泛起,隱有禪音響在心底。

烏雲散開,狂風變弱,朵兒察面前的十來名鐵狼兵忽地發出痛苦慘叫,軟倒在地。

沒有了痛覺得他們竟然能發出痛苦慘叫!

朵兒察冷哼一聲,右手提著的獨腳銅人帶著颶風揮出。

啪!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一隅,讓孟奇看到了那隻枯瘦手掌正正拍中銅人。

沉悶的響聲之後,一朵朵烏雲再次匯聚,風聲呼嘯,雨點凌落。

這就是開竅巔峰的對決嗎…孟奇暗自感嘆。

「你的大力金剛掌果然不凡。」朵兒察的聲音在風起雲湧的中央響起,「可惜,你老了…」

「阿彌陀佛,施主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心寂的聲音蒼老低沉。

兩人交手之處,勁風四溢,讓周圍鐵甲兵搖搖欲墜,根本不敢靠近,而離得最近的鐵甲兵已經全部倒地,盔甲之內,全是爛成淤泥的血肉。

江芷微咬了咬貝齒,突然開口:「我去相助心寂大師!若能殺了朵兒察,主線任務肯定能完成。」

這是一個機會,不能放過!

若是任由朵兒察殺掉心寂,那自己等人很可能被他盯上,到時候,就連一分勝算也沒有了!

這個道理,眾人都懂,所以誰也沒有阻止江芷微,反而跟隨著她奔去,幫她攔截路上的鐵甲兵。

孟奇熟能生巧,不斷地用震字決對付鐵甲兵,即使累積的力度不夠,也會讓他們眩暈難戰,齊正言則施展開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遊走於人群裡,飄渺莫測。

張遠山見到江芷微加入戰團,聯手心寂對抗朵兒察,猶豫了一下,靠了過去,雖在掠陣,卻在等待著出手的良機。

「咦,王晉。」酣戰之中,孟奇看到了王晉,他正對付著鐵甲兵,試圖尋找機會,溜入寺中。

叮叮叮叮,江芷微劍化白虹,招式精妙,鋒芒畢露,可朵兒察以拙勝巧,巨大的獨腳銅人將江芷微的劍路完全封死,而且每次長劍擊中銅人,江芷微的身形都會忍不住晃動一下,顯然功力差了不止一籌,若非心寂擋住了朵兒察的絕大部分進攻,她早就被蠻不講理的銅人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壓垮了。

最為重要的是,伴隨著朵兒察的每一次進攻,都有狂風吹拂,嚴重地干擾了江芷微和心寂的視線和聽覺,以二對一,依然處在絕對下風。

心寂臉上忽地泛起潮紅,似乎有點無法壓制內傷了,他輕嘆一聲,掌中佛珠突然崩散,一粒粒炸開,化成一尊尊如虛似幻的佛陀。

「一切諸相,即是非相,一切眾生,即非眾生。」

這一尊尊虛幻佛像齊聲誦經,壓住了轟鳴雷聲,蓋過了呼嘯狂風,似有一片清淨之地生成。

心寂的右掌完全變成金黃,如同黃金如鑄,輕輕一掌拍出,就將獨腳銅人打穿。

朵兒察首次凝重了神色,棄掉銅人,單拳打出。

啪!

一道閃電從天而降,纏繞在他的拳邊。

外景果然已經超過了普通武功的層次,近乎仙人了…孟奇被這樣的情況嚇了一跳,然後想到自己將來也有這麼一天,內心又有點火熱。

烏雲崩散,狂風平息,雨水停止,兩人拳掌相交,就像時間停止,只有電光跳躍。

然後,一道道勁風如龍四溢,心寂口噴鮮血,手掌焦黑,倒飛了出去,朵兒察則臉色發白,連退兩步。

這時,一道劍光乍亮,宛如天外青冥,來無影去無踪,美妙得難以描述。

「劍出無我…」孟奇略有些恍惚,而包括鐵甲兵在內,所有人都略微怔住。

這是法身級的劍招,涉及了天地之間的規律,哪怕江芷微只是略得皮毛,根本發揮不出萬一,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天地樞機變化之感。

這個層次的招數,身法步伐都是無用,悟的是道,斬的是理!

也正因為如此,悟性極高之人才能在境界低時略得皮毛。

「啊!」朵兒察的慘叫響起,宛如悶雷。

隨著這聲慘叫,狂風平地而起,環繞著朵兒察,而他的左手,牢牢握住了江芷微的「白虹貫日劍」,鮮血橫流,卻宛如鐵石,不動如山,因為劍尖已經插入了他的眼睛,不能再退。

「該死!」他右掌一揮,打在白虹貫日劍側方,劍身頓時彎起,佈滿了裂痕,彈出了眼眶。

江芷微虎口崩裂,卻緊握住長劍,沒有脫手,但嘴角有鮮血溢出,臉色亦是雪白,顯然受傷不輕。

朵兒察眼眶暗紅血液夾雜奇怪液體緩緩流出,整個人裝似瘋魔,一個跨步,就要將江芷微斃於掌下。

「劍出無我」雖然層次極高,但江芷微只是略得皮毛,還無法擊敗強過自身很多的朵兒察。

忽然,又是一道劍光亮起,像是黑夜裡朦朧的星光,飄渺無踪,卻殺氣凜然,正是等待良機的張遠山。

朵兒察再次怪叫一聲,已被「昏天黑地」刺入肋下,他奮起神勇,袖袍一揮,將張遠山擊飛出去。

張遠山口吐鮮血,胸口凹陷,好不容易才掙扎站起,似乎已經沒有了戰力。

朵兒察最恨江芷微,誓要將她碎屍萬段,可正要進攻,卻看到心寂歸來,雙掌金黃似佛。

「哼!」他自忖傷勢,竟然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鐵甲兵潮水般退去。

「他的傷勢不算太重,穩住之後必然再來,各位不如就此散去。」心寂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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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義薄雲天屬小孟

就此散去?開什麼玩笑!孟奇暗自腹誹,正氣凜然地站了出來:「方丈大師,可當我等是貪生怕死之徒?」

「阿彌陀佛,老衲不是這個意思,幾位施主都有傷在身…」心寂依然要勸眾人離開,但他不可能明說少林已經決定放棄這片基業,再是守衛也無用。那樣很容易被朵兒察知道,強撐住傷勢進攻,讓僧眾們來不及撤離。

「方丈大師,莫非你嫌棄我等受傷無用?」孟奇一臉義憤,熟練地扭曲了心寂的意思。

此時,少林寺的首座長老們都趕到了心寂身後,防止孟奇等人突然偷襲。

聽到孟奇的話語,自承武林正道的眾僧自然不會光明正大地說確實無用,支支吾吾,竟無人回答。

「老衲重傷,江施主和張施主亦是如此,而朵兒察根本未損,此戰實在希望渺茫,諸位施主非我少林弟子,為何要揮霍性命,留守少林,做這玉石共焚之事?哪怕少林之中,有這等決心之僧人,也是少之又少,因為實在毫無意義,恐怕只有老衲等行將圓寂之輩,才會捨得這具臭皮囊。」

「諸位施主何不留住有用之身,以待來時?」

心寂就差直說只有老衲要死守少林,別人都可能逃離,你們這群毫不相關的陌生人逞什麼英雄,發什麼瘋?

孟奇上前一步,雙手合十,寶相莊嚴地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死有輕於鴻毛,亦有重於泰山,我等捨生取義,正在今日!」

包括心寂在內,所有僧人都聽得目瞪口呆,他們還從未見過這種一門心思要為了救人而犧牲自身的人!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我們根本不想讓你救啊!

孟奇說完之後,忽然覺得「阿彌陀佛」配後面熱血慷慨的話有點違和,但他馬上就自我安慰道,反正這年頭流行畫風不對!

見眾僧愣住,孟奇昂起腦袋,做俠肝義膽義薄雲天狀:「今日之事,不是少林要不要救的問題,而是我等要向天下蒼生昭示,這世上還有慷慨赴死之人!」

江芷微抬起手,摀住嘴巴,強忍著笑意,蒼白的臉上憋出了一抹潮紅,齊正言嘴角抽搐了一下,暗自慶幸自己與孟奇說話不多…

心寂沉默半晌,看了看倉促服食丹藥後打坐穩定傷勢的張遠山和煢煢孑立衣衫飄舞的江芷微,嘆了口氣道:「張施主與江施主傷勢沉重,此時下山怕也難以突破鐵甲兵的封鎖,還是入寺以待時機吧,德空,速去取小還丹給幾位施主。」

「幾位施主,入寺之後,煩請你們鎮守後山,以防蠻族高手攀崖而入。」

他將孟奇等人安排在了基本不會有誰來進攻的清淨後山,也避開了寺內撤離的密道。

「多謝方丈大師。」孟奇悄然吐氣,這是最理想的發展了!

……

「方丈,那小沙彌是不是腦袋有恙?」回到大雄寶殿,心禪略有點氣惱地開口,「你為何要留下他們?」

心寂本待說話,忽然臉如金紙,繼而雪白,連續變化了幾次後,才勉強穩定,可看起來卻像一下老了二十歲。

「師父,您沒事吧?」他的弟子關切地問道。

「還死不了。」心寂平淡地說道,「好在剛才嚇退了朵兒察,有了緩氣之機。」他的傷勢似乎愈發地重了。

他側頭看著心禪:「江施主、張施主與朵兒察交手時確實在拼命,非是奸細,而老衲觀他們心意甚堅,若不讓他們入寺,怕是會死守山道,故而讓他們去看守後山,以答此番恩情,了卻因果。」

「後山除了舍利塔,並無要緊之處,不用擔心朵兒察之人偷襲,等弟子們通過密道撤完,再告知他們真相,讓他們也從密道離開,若朵兒察來襲的早,以後山的狀況,他們當能守到最後,到時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應該不會再死守了吧…」

心寂說得不太有把握的樣子,剛才孟奇的「慷慨激昂」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心禪沉著臉道:「榆木腦袋,怕是無解。方丈,秘籍、丹藥等已經挑出重要的裝好,現在就安排弟子撤離?」

「嗯。」心寂點了點頭,回首望向金身佛像,神情變得安寧淡然。

……

「總算入寺了。」走向後山的道路上,孟奇長吁短嘆,還好自己「演技」不錯。

江芷微行走的很緩慢,但臉上不見一點迷茫憂傷,輕笑道:「不知心寂大師等高僧會如何看待你這個小和尚?」

腦殘兒童歡樂多…孟奇默默腹誹了自己一句,要不是任務壓迫,我樂意這樣嗎?

然後,他「正色」道:「一定是被我的俠肝義膽義薄雲天震動了,只差納頭便拜了。」

「反正剛才看到小和尚你特正經特嚴肅特激昂地說著那些扭曲的話,我就,我就想笑,哈哈…」江芷微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可笑著笑著,聲音就戛然而止,臉上浮現出少許痛苦。

「江姑娘,你傷勢如何?」孟奇擔憂地問道。

江芷微吐納了幾下道:「即使開了四竅,以我的境界,用『劍出無我』還是艱難,一劍之後,雖未脫力,但也只剩下三成功力不到,之後又被朵兒察勁力所傷,十停裡剩不下一停,半日之內,估計也就只能仗著劍法對付對付鐵甲兵了。」

她描述的很詳細,因為若是讓同伴誤判了自己的實力,有敵人來襲時,很容易出現策略上的問題。

「張師兄呢?」齊正言看著胸口有點凹陷的張遠山。

張遠山苦笑道:「還好這次帶來了傷藥,又有少林小還丹相助,否則怕是行走都艱難,呵呵,現在連對付鐵甲兵都吃力了。」

王晉跟著眾人,但一直沒有說話,目光游移,打量著寺內佛殿和經過的道路。

走著走著,孟奇忽然愣住了,因為眼前的後山與自身少林的後山一模一樣!連那座舍利塔也一樣!

不會吧,像到這種程度…孟奇沒來由感到一陣膽戰心驚。

「一樣?」江芷微察覺到孟奇的異常。

孟奇點了點頭,語氣鄭重地道:「雖然我只去過後山一次,但與這裡確實一模一樣。」

不會這裡也有鎮壓的妖魔鬼怪吧?

額,應該不會,以這個世界的力量層次,若有妖魔鬼怪,早就統治天下了…

兩人說話的聲音壓得極低,以防前面引路的小沙彌聽到。

走了一會兒,小沙彌停住,一本正經地雙手合十:「諸位施主就在這裡守衛吧,過了前面道路就是後山舍利塔,不便外人進入。」

孟奇一下有了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因為停留的地方正是前幾日自己看守的地方!

兩座崖壁對立,夾出一條狹窄道路,前方左右各是茂密森林。

「這是巧合,還是有某種聯繫暗藏在內…」到了這個時候,孟奇不用看也知道,左右側樹林看似漫無邊際,其實多走幾步,就能看到懸崖了。

他又驚又疑地想著心事,其他人則聽著小沙彌介紹附近的地形,方便最後撤離。

而小沙彌似乎得到了上層授意,將地形講的異常詳細。

「咦,沒說崖壁那條密道?不對,想太多了,這個世界沒有妖魔鬼怪,誰來開闢那條密道?兩個世界的少林終究還是有所不同吧,畢竟這裡是少華山,不是蓮台山…」孟奇聽著聽著,腦海裡猛地冒出了「真觀」鑽出來的那條密道。

「齊師兄,小和尚,這段時間就拜託你們了。」等到小沙彌離去,江芷微拿出拇指大小的羊脂白玉瓶,倒出一粒紅彤彤的丹藥,和著小還丹一起服下,開始打坐調息,恢復傷勢。

張遠山傷勢更重,顧不得王晉在旁,同樣直接坐下,調理氣血。

王晉沉默著看了他們好一會兒,又看了看一臉戒備的孟奇,踱步到旁邊,閉眼打坐,似乎在恢復精神。

孟奇和齊正言輪流著警戒,過了大概半個時辰,遠方突地傳來陣陣微弱喧囂。

「朵兒察又來了?」孟奇抬頭望向寺廟方向,果然看到那裡烏雲密布,銀蛇亂舞,部分地方火焰騰起,濃煙滾滾。

他下意識握緊了刀,等待著最後之戰的開始。

這時,王晉猛地站起,也不與孟奇等人打招呼,直接就向著少林方向奔去。

「他想做什麼?」孟奇愕然開口。

齊正言沒什麼表情地道:「不用管他,留下來反而芒刺在背。」

王晉快如奔馬,內心隱隱有點激動,他出身草莽,所得武功皆是平凡,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開竅這一步,算是入流高手了,可是,再想走下去,他又缺了這個境界的秘籍,所以,對他而言,輪迴世界是機遇,現在也是機遇!

這個少林雖比真正少林差很多,但從心寂方丈身上可以看出,他們的武功直指外景,不缺乏凝練穴道,開天生九竅的步驟!

現在正是少林混亂之際,抓一個首座或長老拷問秘籍,根本無人發現,只會以為死於朵兒察他們之手。

反正任務只是堅守少林,沒說不能傷害少林僧眾!

「可能想趁混亂得點好處…」孟奇看著王晉背影,隨意猜測道。

突然,旁邊森林內有一道道銀芒射出,快得難以想像,直接命中了王晉。

雨打芭蕉葉的嘈雜響聲傳來,王晉渾身皆有小股鮮血噴出,像是被戳破了的水囊,然後,他表情殘留著少許喜悅地仰面倒地。

「浪費了我的暴雨梨花針…不過,誰叫大將軍讓我不放走一個呢,嘿,你們竟然敢刺瞎大將軍一隻眼睛!」森林內走出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人,他面帶微笑,將手中黑筒直接扔到了地上,很有禮貌地拱手道,「在下湯順,外號『掌上乾坤』,來送你們去見西天佛祖,南無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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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掌上乾坤

話音剛落,湯順步伐陡然加快,像是一頭瘋牛衝向目前還能站著的齊正言和孟奇。

雖說他武功在四大高手裡墊底,但怎麼也是開竅期的強者,齊正言不敢大意,長劍一圈,抖出一個圓弧,宛如落日蕭蕭而下,防守的水洩不漏,意圖先行穩住,在孟奇配合下拖到江芷微和張遠山結束療傷,起身聯手。

他並非沒有與開竅強者交手的經歷,無論是門中對練,還是隱皇堡任務,都不乏只開了眼竅的對手,因此對自身嚴謹沉穩的長河劍法頗有信心,哪怕戰勝無望,拖延片刻還是能辦到的,更別提現在又學會了部分「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暗藏於本門劍法之中,靈動莫測,或許還能傷到湯順,削弱他的實力。

到時候,江芷微和張遠山即使只能發揮出兩三成的水準,依仗劍法精妙和人多勢眾,還是有望擊退湯順或支撐到主線任務完成的。

孟奇大概能猜到齊正言的心思,神行八步展開,閃到側面,當頭就是一刀,配合得頗為默契。

就在齊正言和孟奇招式將盡未盡之時,湯順突然前撲,主動撞向劍尖,如同自殺!

糟糕!

這反常變化激起了齊正言的警惕,可湯順眼力極準,時機把握得異常精確,讓他來不及收劍回防,改變招式,只能身子一側,塌胸縮肚。

噗,長劍如中敗革,發出沉悶響聲,孟奇當頭一刀則由於湯順突然前撲,只能斬到他的背部,劃破了衣裳,露出了黝黑肌膚,留下了白色劃痕。

掌風凌厲,齊正言長劍脫身,整個人橫飛了出去,口中不斷有鮮血噴出,重重摔落在地。

橫練功夫?

圓滿的鐵布衫?

孟奇向後一躲,又詭異地往左一撲,避開了湯順打飛齊正言之後的隨意一擊,內心震驚異常。

這麼多天來,都是自己仗著鐵布衫搶攻,以快打慢,以小傷換大傷地擊敗敵人,端得上順風順水,可現在,卻要面對一個鐵布衫比自己還強,武功比自己還高的恐怖對手了!

江芷微和張遠山臉上都閃現出一抹潮紅,強行中斷了療傷,提起各自長劍,準備加入戰團。

齊正言落地之後,掙扎了幾下才勉強站起,剛才那一掌,他雖及時避開了要害,但湯順實力強橫,終究讓他受創不輕。

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面對湯順這可怕敵人,孟奇只能四下遊走,仗著神行八步勉力支撐。

雙方實在差距太大,否則孟奇肯定會選擇真妙對付自己時的策略。

而現在,孟奇雖步伐詭異,活動空間卻一點點被湯順壓縮,要不了多久,就會避無可避了。

「江姑娘、張師兄馬上就到了…」孟奇咬著牙,全神貫注於躲避,這樣的壓力和危險之下,他對「神行八步」的精髓似乎又有了更進一步的掌握。

「哈!」就在這時,湯順突然吐氣開聲,如同鐘鼓齊鳴。

嗡!孟奇頓時感覺耳朵嗡隆,心浮氣躁,頭暈眼花,四肢發軟,腳步為之一緩。

啪!湯順趁機趕了上來,右掌一揮,正正印在孟奇背部。

孟奇眼前一黑,背部麻痺,騰空而起,身體發出啪啪啪的炒豆子響聲,口中鮮血止不住地噴出。

劇烈的疼痛讓落地的孟奇醒轉,恰好看到江芷微和張遠山一攻一守,接住了湯順。

強忍住暈厥過去的衝動,孟奇勉力調息了幾下,醇厚的少林內力緩緩流轉,如同一股清泉,消除了眾多不適,穩定住了孟奇的傷勢。

「傷勢並不重…」孟奇審視著自身狀況,「但鐵布衫完全破功了…」

由於湯順這一掌受到江芷微和張遠山的側擊,未能發揮全力,孟奇又有小成的鐵布衫護身,因此只是輕傷和鐵布衫破功,尚存蓄氣小成的實力。

但沒有了鐵布衫,孟奇實力下降起碼七成!

……

大雄寶殿內,篤篤篤的木魚聲沒有間隙地迴盪著,營造出一種奇妙的莊嚴肅靜。

心寂盤腿坐於金身佛像前,神情平和淡然地敲著面前的老舊木魚,不似大敵將至,反而像在進行每日的功課。

「心寂和尚,你倒是得了幾分禪意。」外面天空昏暗,鉛雲低垂,銀蛇閃現,大雨磅礴,一道人影緩步走過屋簷滴水形成的「簾幕」,踏入了大雄寶殿,正是大將軍朵兒察!

他身著蠻族黑袍,被江芷微刺瞎的左眼並未閉著,而是怒目圓睜,露出讓人心悸的黑暗和空洞。

「可惜未能勸得施主放下屠刀。」心寂停了木魚,施施然說道。

朵兒察嘿了一聲:「屠盡眾生既為佛!」

隨著他這句話,大雄寶殿內狂風呼嘯而起,吹滅了一根根蠟燭。

心寂不慌不忙,再次敲響木魚,口中莊嚴念道:「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

他左掌之中,忽然冒起一陣琉璃佛光,傳來禪音陣陣:「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佛光匯於心寂身上,讓他宛如一尊莊嚴佛像,與背後金身雕塑,一小一大,一虛一實,一動一靜,形成難以描述的勝景。

朵兒察表情凝重下來:「你居然捨得這麼多舍利子。」

他右拳揮出,身前狂風凝成巨龍,天空閃電劈於殿頂。

「…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心寂左掌拍出,佛光大盛,金剛怒目。

……

孟奇鯉魚打挺而起,尋覓著自己脫手飛出的戒刀,並全力觀察著江芷微和張遠山之戰,同時,他眼角餘光看到,齊正言撿起了自身長劍,略有點猶豫地站在那裡。

張遠山長於大極守勢,江芷微劍法凌厲無匹,一守一攻,居然暫時攔下了湯順。

本來以他們當前的狀況,湯順搶攻幾招,就能強行打破張遠山的防守,但每到關鍵時刻,江芷微的「白虹貫日劍」就如出洞毒蛇,靈動又可怕地刺向他的幾處罩門,逼得他不得不放棄進攻,轉為防禦,給了張遠山喘息之機。

而若想先擊敗江芷微,他又無法突破張遠山的劍勢。

看到這樣的狀況,孟奇內心暗喜,齊正言應該不會猶豫了,有自己和他相助,江芷微和張遠山當能死死拖住湯順,等待任務結束。

正當孟奇找到自己的戒刀,準備加入戰團時,張遠山的身體突地顫抖起來,劍勢猛然變緩。

糟糕,他的傷勢無法壓制了!

這句話剛剛閃現在孟奇腦海,他就看到湯順抓住機會,一掌拍飛了張遠山的長劍,左腳踢在他的側肋,直接將他踢得橫飛出去。

張遠山肋骨斷裂的響聲清晰可聞,落地之後,更是鮮血狂噴,想要站起卻力有未逮,處在了重傷瀕死的狀態。

沒有了他的防禦,江芷微立刻直面了湯順,兩三下之間就因為傷勢不穩,力氣不濟,動作比不上全盛時靈敏迅捷,被湯順覓得良機,用左掌硬挨了一劍,欺近身前,右肩發力,將她撞飛。

江芷微衣衫飄舞,牙關緊咬,可嘴角的鮮血卻像不要錢般溢出,縱使如此,她依然緊握住了長劍,落地之後,勉強用劍身杵地,支撐著不倒。

「很巧妙的卸勁功夫…」湯順怔了一下,讚嘆了一聲,他原本以為這一擊能直接殺死江芷微,誰知只能重創,「可惜,可惜,你現在連孩童都打不過了…」

他環視四周,見傷的傷,弱的弱,暗自得意起來,朗聲大笑:「你們的武功都精妙異常,顯然傳承不凡,不如教導於我,我也讓你們死得輕鬆一點,可好? 」

說著,他看向江芷微:「你這小姑娘長得好生俊俏,實乃湯某生平僅見,若非大將軍死令,我說不得會憐香惜玉,嘿嘿,我最喜歡你們這種武功高強,看似剛烈的俠女了,若是抱到床上,看你求不求饒…」

江芷微神情異常惱怒,可她現在的傷勢,連說話都甚是艱難,只能大口地喘著氣。

湯順一邊說,一邊走近江芷微和張遠山,側對著孟奇和齊正言,打算靠語言和氣勢給他們死亡的壓力,逼問出神功秘訣。

其實,他有逼問的獨門手法,歹毒異常,但江芷微和張遠山傷勢極重,離死不遠,如果用上這手法,很可能什麼都還沒問就「結束」了。

「你這小和尚看什麼看?武功平凡,實力又低,嗯,不如先殺你。」湯順決定殺雞儆猴,挑上了最沒有逼問價值的孟奇。

孟奇嘴上穢言不斷地怒罵著,內心卻奇異的平靜,不斷地思考著應對的辦法。

雖然他知道以雙方的實力和狀況對比,希望極其渺茫,但並沒有崩潰,試圖把握那一線生機。

「用神行八步閃到那裡…斬他要害…」孟奇看著湯順一步步靠近,準備做拼死一搏。

「如果不搏,注定死亡,那還不如豁出去!」

湯順笑瞇瞇地走向孟奇,目光卻看著江芷微和張遠山,等待他們屈服。

「小和尚,你說我是先卸你的左手,還是右腿呢?或者你想先做閹人?」湯順呵呵笑道。

話音剛落,他的表情突然僵住,一道白色的光芒在齊正言手中綻放,越來越亮,越來越熾,照耀了每一個人,打在了猝不及防的湯順身上。

湯順的怒吼聲裡,一道道厚布被撕裂的聲音響起,而這時齊正言手中又是一道白芒飛出,耀眼奪目,更為凜烈,「颼」的一聲打在了湯順勉強抬起阻攔的右掌之上,直接洞穿,正中胸口。

「子母離魂鏢?」孟奇依稀覺得眼熟,那是以前看小說時,給自己留下過深刻印象的唐門暗器。

不過他來不及細想,剛才謀劃的進攻盡數變成了本能,一閃一矮一滾,鑽到了湯順身前,長刀上戳,從下陰罩門貫入了湯順小腹。

孟奇用力一轉,鮮血當頭淋下,熱氣翻滾。

他顧不得繼續用力,棄刀滾開,以避湯順臨死反撲。

湯順慘烈的叫聲迴盪在後山,如孤狼泣月,似惡鬼哭墳。

慘叫漸漸變低,湯順雙目圓睜地軟倒,胸口扎著一隻奇形飛鏢,下身血肉模糊。

發出「子母離魂鏢」後,齊正言彷彿站都站不穩了,跪倒在地,大口喘氣。

「他什麼時候兌換的『子母離魂鏢』?哪來的善功?」孟奇抹了把臉上污血,「難道他把自身的浣花劍派武功統統兌換了?」
引言 使用道具
微風多情
Crawler | 2017-9-21 22:46:11

第三十九章意外之財

地上污血蠕動,書就斗大血字:

「支線任務一:殺死敵對陣營四大先天高手之中的『掌上乾坤』,齊正言獎勵八十善功,真定獎勵五十善功,江芷微、張遠山各獎勵二十善功。」

有了任務完成的提示,孟奇徹底放下心來,但依舊習慣性地拿著刀走到湯順的屍體前,戳了幾下,以防詐屍。

「看來這個支線任務的獎勵主要是根據雙方實力對比來算的…」孟奇隨口對齊正言說道,然後快步走到江芷微面前,關切地詢問「江姑娘,還有療傷的丹藥嗎? 」

上一次在大雄寶殿圍殺「百變書生」,因為江芷微和張遠山實力無損,強於敵人不少,所以最後的獎勵相對較低,而這次,江芷微和張遠山不僅實力不足三成,還強行中斷了調息,傷勢不穩,自己和齊正言與湯順的實力又差距甚大,善功方才如此豐厚。

江芷微說話艱難,輕輕點頭,左手指了指腰間。

孟奇伸手過去,摸到了瓶裝事物。這是拇指大小的羊脂白玉瓶,打開之後,清香撲鼻,一枚暗紅色丹藥靜靜躺在裡面。

孟奇倒出丹藥,餵入江芷微口中,看著她艱難吞嚥,盤腿坐下,閉目打坐。

然後,孟奇沒有耽擱,又跑到了張遠山身前,詢問起他有無療傷丹藥。

張遠山比江芷微傷勢更重,雙目無神,呼吸微弱,動彈不得,好不容易才沙啞開口,擠出了兩個字:「胸…口…」

孟奇伸出手去,在他懷裡一陣摸索,果然找到了一個白玉瓷瓶,裡面裝著五六丸青碧丹藥,香氣怡人,宛如雨後清竹。

這時,齊正言服食自家帶的丹藥後,恢復了一點精神,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看著孟奇給張遠山餵食丹藥。

「若是沒有『子母離魂鏢』而殺掉湯順,我們的獎勵會更高。」齊正言一邊回答孟奇之前的問題,一邊蹲了下來,熟練地處理著張遠山斷掉的肋骨,然後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幫助他擺出五心向天,打坐調息的姿勢。

孟奇看得頗為羨慕,自己剛剛武道入門,還沒機會學習處理各種傷勢的知識。

齊正言喘了口氣,自顧自地說道:「你一定很驚訝我為什麼有『子母離魂鏢』,呵呵,你未必知道什麼是『子母離魂鏢』。」

「戚姑娘兌換秘籍雜學的舉動給了我提示,悄悄將長河劍法、落日心法等武功換給了六道輪迴之主,攢到了一百五十善功。我原本想著兌換天聰丸,但這一個月之中,最後的竅穴未能凝練完成,即使有天聰丸,也無法突破,所以,第二次進入時,我想到了你之前說的兌換暗器和毒藥自保,於是決定暗藏一個撒手鐧。」

「戚姑娘兌換過的唐花很符合我的要求,可成品的善功價格太高,我又沒時間鑽研,後來,我看中了悲酥清風,可施展環境和手法太有限制,價格也貴,小小一瓶配解藥就得兩百善功。」

「幾經挑選,我選中了子母離魂鏢,價值一百三十善功,能殺開竅高手,可想不到的是,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場,真定師弟,是不是很驚訝?」

孟奇看著絮絮叨叨的齊正言,嘴角抽搐了一下道:「齊師兄,其實我驚訝的不是這個。」

「啊?你驚訝什麼?這子母離魂鏢施展並不是看上去那麼容易,原本只有開竅高手才能使用,但在特殊手法配合下,蓄氣大成者以自身重創為代價,還是能發出的…」齊正言愣了愣,詳細地解釋起子母離魂鏢的事情。

被反噬重創的事情,他沒有隱瞞,因為他現在的狀況,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孟奇忽地笑了一聲:「齊師兄,我驚訝的是你重傷之後,彷彿變了個人,不再那麼沉默寡言,嘮叨得像個老婆子。」

子母離魂鏢的事情,我早就猜到了好不好!

齊正言默默地轉過頭,看著張遠山療傷,然後自身也盤腿坐下,試圖恢復點功力。

過了片刻,張遠山的呼吸由微弱變得清晰,孟奇頓時放下心來,他總算保住了性命,而另外一邊的江芷微,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也恢復了一點光澤。

張遠山初步穩定傷勢後,緩緩睜開眼睛,指了指白玉瓷瓶:「草木生生丸,你也服一粒。」

他怕牽動傷勢,盡量言簡意賅地說道。

孟奇只是輕傷,這丹藥又無法恢復鐵布衫,所以之前不甚在意,但既然張遠山提及,他也老實不客氣,倒出一枚丹藥,吞了下去。

清涼之氣瀰漫胸腹,孟奇內力隨之運轉。

忽然,他腦袋一清,記起一事,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王晉屍體附近,將那圓滾滾的黑筒拾了起來。

「這可是暴雨梨花針啊!比唐花還貴的暗器!」孟奇心喜難耐,翻來覆去地觀看著暴雨梨花針的針筒,摩挲著上面的機括。

哪怕已經發射了銀針,暫時無用,這東西也價值連城,大不了回去後,向六道輪迴之主兌換相應銀針補齊。

在「兌換譜」上,光是使用過一次就報廢的「暴雨梨花針」就價值四百個善功,自己手中這件應該可以使用兩三次!

而兌換銀針裝填,孟奇之前雖未細看,但猜測也不超過一百善功。

一直處在「貧困艱難」狀態的孟奇,忽然覺得自己要「發達」了。

……

大雄寶殿處處斷壁殘垣,坍塌堆積的樑木正燃著烈火,磅礴大雨澆在其上,不時發出一陣白煙。

天色漆黑,閃電停止,這一片宛如鬼蜮。

兩道人影一追一逃,向著後山而去,快得如同飛鳥。

前者佝僂著身體,佛光點點消散,後者颶風纏繞,勢如天魔。

後山最高的懸崖之上,一座通體琉璃覆蓋的小塔聳立於此,在星光照耀下,流轉著清淨莊嚴的意味。

烏雲聚集,星光被遮,琉璃黯淡,心寂逃到此處後,忽地停住身形,盤腿坐於塔前,臉上浮現淡然微笑。

「明白自己逃不掉了嗎?」朵兒察左胸衣衫破裂,有一個清晰手印,彷彿黃金所鑄。

而心寂相應位置,一道拳傷貫通了身體。

……

孟奇將小巧的「暴雨梨花針」針筒塞入懷裡,走到王晉屍體旁邊,打算將一根根泛著幽藍色澤的細針拔起,看能不能節省點善功。

就在這時,他眼前忽然一暗,已有烏雲遮蔽了此處星空。

一朵朵烏雲匯聚,風聲漸漸猛烈。

「朵兒察來後山了?」孟奇嚇了一跳,顧不得拔毒針,跑回了江芷微三人打坐調息的地方。

剛要開口,他又看見遠處琉璃佛塔冉冉生輝,於是有所了然地道:「朵兒察應是追心寂大師到此,我們不如先躲避一下,免得他擊殺心寂大師後隨手幹掉我們。」

畢竟他的左眼瞎掉全拜江芷微所賜,對此恨之入骨,而到時他肯定不介意順手把自己等幫兇一起殺死。

江芷微、張遠山正是調息傷勢的關鍵時刻,勉強點了點頭,認同孟奇的意見,讓他做主。

他們此時若中斷療傷,將毫無行動能力,所以,中不中斷沒有區別。

齊正言主要是遭了反噬,尚保留著基本的體力,臉泛潮紅地中斷調息後,直截了當地問道:「躲去哪裡?」

孟奇看了看左右森林,下意識指著熟悉的右邊:「先躲去林裡。」

「以朵兒察的境界,這種程度的林木對他感官的阻擋並不大。」齊正言有點猶豫。

孟奇堅決地道:「心寂大師若死,少林很快就會淪陷,我們的主線任務也將完成,只需要躲開朵兒察片刻,就能返回輪迴空間了。」

他現在有些懊惱自身對暗器知識了解不多,否則將毒針拔起,重新裝填入暴雨梨花針針筒內,還能多一點反擊的手段。

不過毒針用過一次,毒性大減,也很難威脅到朵兒察了。

事情緊急,齊正言不敢多說,只能選擇相信「少林和尚」真定,轉身背起張遠山,與背著江芷微的孟奇並肩跑入林內。

跑了一段距離,孟奇突地停住腳步,表情愕然地愣在了那裡,因為那塊赤色巨石正聳立於熟悉的地方。

真有這塊石頭?

難道這裡也有密道?

孟奇又驚又愕,情緒起伏難以平復。

轟隆!

閃電劈下,雷聲炸開,雨水驟降。

「朵兒察…」孟奇沉默了一下,忽然想到,若自己等人躲入密道,當能避開朵兒察的搜索,而這個世界應該沒有妖魔鬼怪,密道內的危險並不會高。

「就躲在這裡?」齊正言望向孟奇,「唉,早知道多準備一點暗器毒藥的,實力弱小時,它們的效果真的不錯…」

孟奇沒有理睬又變得嘮叨的齊正言,背著江芷微上前幾步,走到赤色巨石之後,學著真觀的樣子摸索了起來。

真有機關?!孟奇忽地摸到一塊能活動的凸起。

他深吸口氣,輕輕一扳,紮紮扎的聲音微弱響起,入口出現在了崖壁之上!

還真有?!孟奇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齊正言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黑暗無光的入口,想不通他什麼時候把這個少林的密道打聽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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