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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5 10:36:37

前言:

游仕晉有個不能說的秘密──他偷窺鄰居長達一年。
真想不到自己會愛到這種天兵女,
搬家搞錯地址開不了門還怪鑰匙壞掉,
去晾衣服卻拿平底鍋到洗衣機前,一臉傻傻的……好可愛∼
凡走過必留下禮物──她的髮夾、糖果、悠遊卡……
他罵她笨蛋,她還呆呆的說:「很多人都這麼說。」
最耍笨的是,她不記得他,他可是每天在她面前晃耶,
真是太心酸了,他除了嘴賤了點,幾乎可說是完美的真男人,
好不容易靠著她是他小外甥的幼稚園老師這點,
硬在她腦中建檔他的個人資料,他再繞點遠路的假裝跟她順路,
熱血的展開追求大計,但是,她居然有了個劈腿男朋友!
他想幫忙,她卻總說:「仕晉,你是好人……」
好人是嗎?與其收到好人卡,他寧願當奪人所愛的壞人……


楔子

  位於市中心的明亮玻璃帷幕大樓,越接近早上九點的打卡時間,湧進越多的上班人潮,電梯前擠滿了等待上樓的員工。

  春末夏初的台灣,悶熱的天氣讓人煩躁,尤其是擠在人群中等待電梯,旁人的體溫、體味,不舒服的氣氛一早蔓延。

  一個身材高大,穿著合身窄版西服的男子,踩著模特兒般的步伐從大門走進,粗黑濃眉攏起,原本經過他身邊的?OL?欣喜地想打招呼,但看見他的神情來勢洶洶,紛紛走避閃遠不敢靠近,他所經之處猶如摩西過紅海,刷地開道,為他開出往電梯口的路。

  「叮」一聲,他停下腳步時電梯門正好開啟,一口悶氣重重地從男子鼻腔中噴出。

  兩旁的人頓時往後退一小步,驚懼的眼神望著男子一腳踏進電梯內。

  游仕晉進入電梯後順手按下樓層鍵,黑亮的眼掃向躲在外頭的眾多員工,他掀掀嘴角,露出一抹「和善」的笑。

  但他自己認為親切的笑容,看在其他人眼中卻是猙獰萬分,紛紛倒吸口氣,退得更遠了。

  他更為惱怒,很清楚不會有人敢跟他搭同一部電梯,儘管快要遲到了!

  「不准遲到!」口氣粗暴地丟下這句,他使盡吃奶的力氣按著關門鍵,像是那按鍵跟他有仇。

  電梯門緩緩關上,當門緊緊闔上的那一瞬間,外頭迴避危險的員工立刻動了起來,兵荒馬亂的打著通風報信的電話。

  「游特助今天心情不美麗,好自為之!」

  這裡是?Gini?玩具公司,以設計高科技玩具聞名,在各國玩具收藏家眼中地位不可動搖,網羅了世界各地優秀的玩具設計師,每一季皆推出讓人爭相購買收藏的產品,總資產高達四百億。

  在這間聞名國際的玩具公司員工心目中,最恐怖的人不是創意總監兼總經理游仕均,而是脾氣說風是雨的特助游仕晉。

  這傢伙常常帶著一肚子的怒火來上班,讓人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氣什麼東西,然而每當他帶著滔天怒火來上班時,就代表那天的工作效率高達百分之兩百,大家都得小心一點,免得掃到颱風尾。

  「他、媽、的!」游仕晉像頭暴怒的迅猛龍,一進入自己辦公室便把門關上,阻隔了所有聲音才爆粗口。「豬啊!豬腦袋!」他抓狂的握著拳頭對著空氣揮舞咆哮。

  「為什麼又睡過頭啊啊啊——  」他生自己的氣,巴不得拿頭去撞牆。

  辦公室內有頭狂怒的野獸在發飆,雖然玻璃阻隔了聲音,但光從外頭看,那頭猛獸抓狂的樣子,實在不是好玩的。

  凌亂辦公桌上的電子鐘準時在九點整響了起來,游仕晉的抓狂懊惱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他深吸口氣,爬爬被自己弄亂的頭髮,抬眼望向窗檯,那有一隻被陽光折射出七彩炫光的六角玻璃瓶。

  高約三十公分的瓶子,裡頭裝滿了五顏六色的小東西,髮帶、髮夾、糖果、小包裝的零食……

  他抄起那玻璃瓶,臉上狂怒的神情頓時一軟,大手愛憐的撫著瓶身,像對待情人。

  「明天……我一定會早起,絕對不會遲到!」他對著那只六角玻璃瓶,暗暗立誓。

第一章

  一輛黑得發亮的跑車,在傍晚時分奔馳在大台北的街道上,駕駛技術高超,猛踩油門切換車道,在車陣的夾縫中求生存。

  紅燈停,綠燈行,俐落的拐了個右彎,筆直向前行。

  不少人回頭探視那拉風的跑車,猜想著駕駛人是何人?

  他們的想像絕對不會是這樣……

  「哈哈哈哈,噴出來了——  」一個外表可愛,行為卻很魔鬼的小孩,在車後座「玩」蜜豆奶,小手在鋁箔包上一擠,乳黃色的飲料擠出吸管,灑在黑色牛皮椅座上。

  「呂宥任!」游仕晉回頭對惡魔外甥咆哮。「再不給我坐下你就死定了!」趁著紅綠燈的空檔,他對玩瘋的小鬼吼。

  「小舅舅,啊——  」小鬼完全不理會舅舅的殺人眼光,把今天早餐吃到一半的肉鬆三明治——  變形走位的三明治,塞進游仕晉嘴裡,逼他吃下。

  「唔,這酸掉了!」嘴裡說酸掉,但他還是咀嚼兩下吞進去,眉頭皺緊。「快給我坐下!跌死我不管你!」

  「哈哈哈,笨蛋。」小鬼笑到抽搐,倒在牛皮座椅上狂笑不已。

  游仕晉眼一瞇,回頭把精神放在路況上,當綠燈一亮,他立刻踩油門,車子像子彈一樣衝出。

  「哎喲喂呀!」車後那沒有安份坐好的小鬼,被摔到椅墊上。

  舅甥兩人感情「很好」的相處,車子一停就開始打打鬧鬧,游仕晉難得的提早下班去安親班接這小鬼回家,是因為妹妹臨時有事走不開。他被勒令要盯著小鬼吃晚餐、寫作業,但游仕晉一直以來都沒有當長輩的自覺,他就像個大孩子,跟外甥兩人沿路打鬧,直到家門口——  位於天母,以飯店式管理馳名的大廈。

  「快點給我滾進去。」把車子交給管理員後,游仕晉提著小朋友的書包,踢著小鬼的屁股催促他快點。

  「很痛耶!」被踹的小鬼也如法炮製,繞到舅舅身後踹他屁股。

  兩人又這樣打打鬧鬧地進入大廳,大廳鋪著白色大理石地磚,光可鑒人,華麗不失優雅,挑高的樓頂設計了一個透明天井,讓自然的天光灑進室內,采光明亮充足。

  「對不起,借過一下!」舅甥兩人身後突然冒出一道慌慌張張的女聲,穿過他倆中間,游仕晉原本不爽的皺眉,正要罵兩句,但看見那女人的背影——  他楞住了。

  啊……聲音卡在喉嚨,發不出來。

  「  答」一聲,那慌張的女人往大樓右邊的電梯走去,一邊低頭翻著皮包,不小心把東西給翻了出來。

  定眼一看,是個小錢包。

  游仕晉正要上前撿起那小錢包,無奈程咬金半途殺出——

  小朋友快樂的衝上去撿起來,再快樂的追著女人身後跑,一邊大叫,「呆呆老師!你又掉東西了!哈哈哈哈——  」亂笑一團。

  呆呆老師四字,讓那女子回過頭來,欣喜的看著小朋友往她飛奔而來,她反射性的放下手上的東西,雙臂大張。

  「小任!」

  「呆呆老師∼」小朋友快樂的奔向老師懷抱。「我好想你哦!」小臉蛋埋在柔軟的胸前磨蹭。

  「哇,小任!」好開心好驚喜的語氣。「你長大了,好重哦,老師抱不動你了。」

  「對啊,我長大了說,我二年級了哦,老師你還是一樣呆呆,哈哈哈哈……」

  游仕晉面無表情地走過去,彎腰撿起那女人的大包包,把散落一地的物品順手丟進包包裡。

  地上的東西有曼秀雷敦、OK繃、糖果、零食、護唇膏、鑰匙……還有身份證。

  周茗茗,小他六歲——  出生年月日立刻記下來,再若無其事地放進包包裡,遞給她。

  「啊,謝謝你。」周茗茗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接過酷帥男人遞過來的東西。

  直到站直才發現,他長得好高,以她號稱一六○的身高來看,起碼差了有兩個頭。

  「你好高哦,打籃球嗎?」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神情是很小女孩的,抬頭看他看得很吃力。

  游仕晉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撇過頭去對外甥說:「回家。」

  「噢,呆呆老師,這是我小舅舅。」小傢伙快樂的跟心愛的老師介紹自家不良舅舅,因為媽媽說小朋友要有禮貌。

  「小任的舅舅嗎?你好,我是小任的幼稚園老師。」周茗茗熱情的自我介紹著。「小任是很活潑好動的小孩,是可愛的撒嬌鬼。」職業病改不了,見到學生家長就開始報告小朋友的情況,就算已經不是她的學生了,她還是很熱情。

  游仕晉冷漠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但她並沒有被他的冷臉嚇到,一個勁兒的笑得開心,真的就像小任說的「呆呆老師」,看來傻傻呆呆的。

  「回家了,小鬼!」游仕晉口氣不耐煩,拎著小孩的衣領往中間的電梯走去。

  「呆呆老師Bye?——  Bye?——  我小舅舅脾氣很不好,他是壞人,你不要理他!我放假去找你玩哦!Bye?——  」就算被拖著走,小傢伙還是要造亂一下。

  「不要再叫我呆呆老師了,我是葉子老師,葉子!」周茗茗沒好氣地道,雙手叉腰,對著遠走的「前」學生糾正。

  直到那一大一小的人影消失在電梯門內,她才收回視線,往大樓右手邊的電梯走去。

  一踏進電梯內,游仕晉就立刻按下十樓的按鍵,他眉頭連成一直線,眼死盯著電梯的數字鍵,不管身旁的小鬼如何踹他,他連眉毛都不動。

  「看我的動感光波——  」無論小任如何找死的學蠟筆小新,他都充耳不聞。

  他只想盡快把小鬼丟給別人!

  「叮」一聲,電梯門開了,他拖著小任死命的按著門鈴,門一開,他便將小鬼連同書包、便當盒、水壺,塞進門內轉身下樓。

  「他還沒吃晚餐,就這樣。」動作快得令人咋舌,他轉身進入電梯,猛按八樓按鍵,電梯門闔上時他聽見女人的驚叫聲——  他無視。

  「快快快快。」他沒耐性地催促電梯,回到八樓他立刻掏出鑰匙開門,進入他一個月只倒一次垃圾的家——

  簡單又精闢的形容,就是男人的豬窩,垃圾和換下來未洗的衣物亂丟,整個客廳都是,仔細一聞,還有淡淡的酸味。

  只見游仕晉長腿一跨,如入無人之境的踏進自家大門——  沒錯,身材高  ,穿起西裝氣宇軒昂的男人,住在豬舍裡。

  他連鞋都沒脫,立刻衝到自個兒房間,拿起他擺在床頭的望遠鏡——  沒錯,就是望遠鏡,奔到陽台偷窺——

  從他房間的陽台往外看,他對面大樓的低一層樓,燈火通明,有個穿著簡便運動服的女人在客廳走來走去,正準備做打掃工作。

  「正好趕上。」透過望遠鏡,他看見芳鄰趴在地上擦地板,擦得很專心、很努力,好不容易擦乾淨了,卻一轉身踢倒水桶,她慌慌張張地回頭欲收拾殘局,結果卻被踩到地上的水漬,滑了一跤跌個四腳朝天。

  「啊——  」聽不見那女人的慘叫,但他感同身受,跟著叫出聲來。「小心點!笨蛋。」心疼的口吻。

  「被觀察」的女人起身,無可奈何的繼續整理客廳。

  游仕晉一邊觀察的同時,嘴角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周茗茗……」原來他觀察一年的鄰居,有個這麼可愛的名字。「竟然不認得我,嘖!」他懊惱地啐了一聲。

  游仕晉有個不能說的秘密——  他偷窺鄰居長達一年的時間。

  這個女人,跟他初見時一樣,天兵得很令人傻眼。

  約莫一年前的一個假日,他剛從社區的健身房回來,就看見搬家公司的人陸續把東西往他所住的樓層堆,而一個身高不到一六○的小女人,拿著鑰匙企圖想開他家大門,嘴裡碎碎念的抱怨鑰匙壞了。

  「為什麼打不開?太奇怪了,怎麼會這樣咧?那天簽完約,房東還有帶我來確認啊,奇怪……」

  她不死心的鑽著鑰匙孔,小巧的鵝蛋臉十分可愛,清湯掛面的髮型很清純,頭髮長度只有齊肩,她皺眉噘唇使勁猛鑽鑰匙孔的模樣,看在游仕晉眼中實在很可笑。

  「你想進我家門,好歹也該來跟我討鑰匙吧?」他翻了翻白眼,杵在門前低頭看那蠢女人。

  「啊?你家  」周茗茗滿眼疑惑。「這裡不是十五號七樓之三?」

  他當場笑到岔氣。「搞錯棟就算了,小姐,這裡是八樓耶!哈哈哈哈。」不客氣地嘲笑。

  「啊!難怪我門打不開,還以為我被詐騙集團騙了說。」她懊惱的搔頭。

  接著她回頭很抱歉的對搬家公司說她搞錯了,被忙碌一整個早上的壯丁們使白眼。

  一群人又合力把堵在他家門口的傢俱,往電梯裡頭塞。

  「你是笨蛋嗎?」游仕晉完全不懂何謂紳士風度,也不會為別人留情面,很直接地衝口而出。

  「很多人都這樣說,我爸爸還說我這麼笨,一定嫁不出去……」周茗茗不好意思的搔搔頭,沒有惱羞成怒的跡象。

  她的脾氣……好得令游仕晉笑不出來。

  他是個逮到別人弱點不管場合都會立刻嘲笑的人,因此,他樹立敵人的速度比他結交朋友的速度快。

  「我不是小偷哦,真的真的,那個……先生,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小偷,真的不是,我只是……搞錯了。」她臉紅的為自己解釋。「我……很迷糊。」

  被他消遣嘲弄還笑臉迎人,游仕晉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不禁挑了挑眉,收斂毒舌,擺了擺手不再理會她,回家。

  嘴賤消遣別人,對方一定要反抗才有繼續嘲弄的興趣,沒有反應,他就沒興趣了。

  但為什麼會注意她呢?

  是因為當天回到自己的豬窩,洗完澡一身清爽,拿了瓶冰涼的啤酒回到房間——  從他房間的陽台看出去,正好看見那冒失的小女人,正在他對面大樓低他一層樓的空房內,指揮搬家公司人員擺設傢俱。

  搬家公司的人把洗衣機搬到陽台時,嬌小的她差點被卡在洗衣機和牆縫中間,驚惶失措的尖叫著。

  他一口啤酒噴了出來,為這奇妙的緣份笑岔了氣。

  他房間的陽台,對著她的客廳和曬衣陽台,從那天起,他經常「觀察」她在屋子裡做什麼,常常被她的迷糊給逗笑。

  有時她在晾衣服,卻突然拿了把平底鍋到洗衣機前,才猛然想起自己要做什麼。

  觀察久了,瞭解她的生活作息,發現她都在早上八點以前離家,他便跟著她的作息,在一定的時間出門,製造相遇的機會。

  一開始,只是想看她會鬧出什麼笑話而已。

  「冒失的女人……掉了,衣服掉了……」游仕晉就著望遠鏡,竊笑的看著周茗茗整理完客廳後到陽台收衣服,結果衣服一路從陽台、廚房、客廳,掉了一地。

  「原來你叫周茗茗,很好,總算有機會認識你了,笨女人。」他心情愉悅的喃喃自語。

  他只能說,她不善於記人,天兵得很徹底,這一年以來,她笑著與他道早、道謝,他也不知從她身後撿過多少她遺落的小東西,零食、悠遊卡、髮夾什麼的,只要他時間掌握得好,在她前腳踏出大樓之前遇到她,都會在她身後撿到東西,但她不記得他!

  她不記得他耶,這對游仕晉來說,打擊太大了!讓他從原本的好奇,到後來希望她能奇跡似的記住自己,記得他是她的鄰居,她搬家第一天時搞錯樓層,把東西都搬到他家去的事。

  每天早晨與她相遇的那短短十五秒,能讓他一整天心情好——  沒錯,今天上班時心情不好,正是因為他多睡了五分鐘,沒有遇到她而心情低落!

  游仕晉一直在想,該怎麼與她「進一步」?光是看著她滿足不了他內心的騷動,他真覺得,她可愛得讓人想一口吃掉。

  總不能站到她面前說:「小姐,我偷窺你一年了,你叫什麼名字?」他肯定會被當成色狼變態。

  今天,接宥任那小鬼回來讓他得償所願,原來她是小任的幼稚園老師啊——

  「嘿嘿。」他不禁竊笑出聲。「因為是外甥的老師,所以禮貌性地送她上班——  嗯,我會記得繞遠路,聊幾個有趣的話題,接送個兩三次,就可以約她出去!Yes!太棒了!」

  游仕晉熱血的計畫著追求大計,腦中都想好了第一次約會去哪,第二次約會再去哪,何時該吻她,約會幾次提出交往要求,一切都很完美!

  「我一定會成功!」他信心滿滿地握拳,相信自己的計畫完美,絕對追得到他中意很久的芳鄰。

第二章

  她的悠遊卡又不見了。

  「哎喲,我真是豬腦袋……」周茗茗懊惱地詛咒自己,站在公車站牌下翻找包包,就是找不到那薄薄的一張卡片。

  就連零錢包也不見蹤影,她丟哪去了?

  「又掉東西  哪天會不會把自己也給搞丟了啊?你這傻丫頭——」從小到大她不知道聽過她老爸對她講過這句話幾次。

  她很會掉東西,常常一轉身就忘了東西擺在哪裡,不是她不細心,而是在生活方面就是少一根筋,如果正在做的事情與腦中想的事情相牴觸,就會鬧出令人傻眼的笑話。

  周茗茗是個幼稚園老師,從高中起就確定志向,在別人眼中,小孩都是惡魔的化身,但對她來說,小孩都是可愛的天使,她記得每個教過的學生,他們的個性和壞習慣,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學生家長都說她是負責又細心的好老師,但除了心愛的小朋友之外,她做任何事情都少一根筋。

  「完蛋了。」她咬著下唇,拚命的翻著包包,看能不能找到掉在底下的零錢銅板,好讓她上公車,她上班快要遲到了!

  人在衰的時候就是這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雖然她覺得自己倒楣很久了,老天爺從來沒有眷顧過她。

  「啊,公車……」她眼睜睜的看著公車離開,而她還在翻包包找零錢,一時心急,把包包裡的東西全部翻了出來。

  「又來了……」她越急越是手忙腳亂,懊惱的蹲下來撿拾一地的物品,想著她現在跑回住處再回來等公車是不是來得及?還是直接搭計程車去上班好了……

  就在她思考哪一種方案比較好時,時間又浪費了五分鐘……而下一班公車還沒有來。

  「啊!真的會遲到!」她一遲到,配合的同事就會給她白眼。「算了,搭計程車好了。」她忍痛招手,攔計程車。

  但是她沒有攔到計程車,反倒是一輛拉風帥氣的黑色跑車緩緩停在她面前。

  車窗搖下,探出一張陌生的男性臉孔,濃眉、挺鼻,任何一個女孩子看了都會覺得他很有型,穿著合身的西裝,開著一輛招搖的跑車,她沒注意到其他等公車的上班族女性或女學生,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呆呆老師?」那個陌生的男人竟然對著她喊呆呆老師,那是她教過的學生為她起的綽號,嘲笑她的粗線條,沒人叫她葉子老師了——  等等,這男人,怎麼會知道她是呆呆老師?

  他是學生家長?

  她立刻用自己發明的一套聯想記憶法,在腦中翻找各個學生家長的記憶,沒有,她不認得這個人!

  「抱歉,你是誰?」她茫然地問。「我不記得你。」老實承認,她不記得認識這位男士。

  游仕晉差點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破壞他擬定的計畫,他要冷漠、酷帥,拿出自己的「男性魅力」!若是平時,鐵定髒話馬上就會飆出去,諷笑,「蠢豬!我是你鄰居啊!」

  但現在他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道:「我是呂宥任的小舅舅。」他拿外甥的名義出來招搖撞騙,被那小傢伙知道,他臉要往哪擺?

  「啊?」周茗茗疑惑。「啊!」眼睛一亮,她想起來數日前在大樓的一面之緣。「你好你好,抱歉一時想不起來……」

  小姐,不只是一時吧?你一年前還搬錯家咧!這一年來我跟你在大樓進出時擦身而過多少次?你從來沒有記得過我啊!

  游仕晉在心中痛苦吶喊,但他沒有表現出來,故做無所謂地看了她一眼,隨口提道:「上班嗎?我順路送你。」當然不順路,他昨晚向小妹仕萱打聽過了,他公司和小任以前的幼稚園在反方向,但是機會是要自己創造的,遲到就算了,頂多被大哥踹兩腳。

  「咦?真的嗎?」周茗茗是個藏不住心事的女孩,臉上滿是受寵若驚。「太麻煩你了,不好意思,我等公車就好——  」在她說話時,公車自她眼前呼嘯而過。「啊……」又讓公車跑了。

  游仕晉故做不耐地看了看腕表。「七點四十五分——  」沒記錯的話,她上班時間是早上八點。

  「麻煩你送我一程!」即將遲到的事實讓她不再矜持,順勢讓他接送。

  她上車後,游仕晉傾過身來,親自為她繫好安全帶,企圖用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讓她臉紅心跳、小鹿亂撞,他把妹用這招從來沒有失敗過。

  「謝謝你。」沒有發現兩人距離靠得這麼近,周茗茗只覺得他真是個好心人,沒心防地道謝,還送上一抹甜蜜的笑容。

  欸,她笑起來怎麼這麼可愛?就算沒有臉紅,嬌羞的低下頭或假裝看窗外,他還是覺得……她好可愛啊!

  他壓下內心的騷動,怕忍不住會伸手去捏她的臉、摸摸她的頭髮之類——  她就在他身邊,坐在他的車上,他不用透過望遠鏡偷窺她的一舉一動,不用遠遠地跟在她身後,與她一同進出大門,卻不敢開口跟她說話怕嚇到她。

  他覺得自己像個初戀的毛頭小子,什麼都不敢做,小心翼翼……

  「你知道我在哪裡上班嗎?沒有搬家,還在一樣的地方,我有聽過小任提起他的小舅舅哦!」周茗茗開始嘰嘰喳喳的聊起來,熱情的天性讓她樂於結交朋友,但說了一大串她才想到。「對哦,你叫什麼名字?」

  她不知道對方的姓名,總不能一直喊他「小任的小舅舅」吧?

  「游仕晉。」他目不斜視地專注於路況上,但實則內心騷動不已。

  「游仕晉。」她重複的念著他的名字,很用力的用「聯想記憶法」把他的名字和樣貌記在心底。「我有聽說哦,游仕晉,你常常跟小任打著玩,我很少遇到像小任這麼精力旺盛的學生。」

  游仕晉眉頭微微一擰,心想著小任那臭小鬼,竟然說他的壞話,回去一定要把他吊起來毒打!

  「但是聽得出來他很愛你們,小任是個很有領導才能的小孩,我記得我教他的時候,他常常帶頭惡作劇。」周茗茗一提起小朋友的話題,嘴巴就停不了。「那時候連園長都很傷腦筋,拿他沒轍呢。」

  唉,他實在不想拆那小鬼的台,聽仕萱說,小任在遇到「呆呆老師」之前,平均每三個月要換一間幼稚園就讀,他調皮搗蛋的讓許多幼稚園受不了的把他「退學」。

  「但是我要處罰他的時候,他又用很可憐的表情看著我說對不起,那樣子……真的好可愛哦。」周茗茗歎息著,想到可愛的小朋友心都化了。

  用可憐兮兮的表情說對不起?他們家小任?真的假的

  游仕晉不禁多看她兩眼,那眼神充滿了疑惑。

  「小任只有面對家人才會認錯。」那個小鬼不知道像誰,個性倔強得很,除非對方是他信服的人——父親和舅舅們,否則他是說什麼都不可能低頭的。

  也許……這個女人,不若他想的那樣呆傻嬌憨。

  「怎麼會?小任是很好溝通的小孩。」周茗茗說著小朋友的好話,一路說了十分鐘之久。

  快到她任職的私立幼稚園時,游仕晉後知後覺的想到——為什麼話題只繞著小孩打轉?

  「你很喜歡小孩?」他忍不住打斷她,因為這跟他的計畫不符,他應該要不著痕跡地跟她閒話家常,技巧地問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為追求大計做準備。

  「好喜歡!」周茗茗認真地點頭,誠心誠意地與他四目相交。

  那水汪汪的大眼裡,盈滿了單純、專注的喜愛,本以為視線相交的一瞬間,她會因為他熱情的眼神而臉紅低頭,想不到最後敗在第一場眼神大戰的人,是他。

  他狼狽的回頭,怕多看一秒會不小心把車子開向逆向車道,心跳得很快,體溫升高……為什麼小鹿亂撞的會是自己?

  「到了,哇,謝謝你,要不是你好心送我,我一定會遲到。」她看了看時間,還有兩分鐘就遲到了,她急急忙忙的下車。

  下車時忘了身上繫著安全帶,所以反被彈回車座。「欸?」她疑惑地驚叫一聲。

  游仕晉隱忍爆笑的衝動,傾身幫她解開安全帶。

  「謝謝你。」周茗茗沒有覺得羞窘的臉紅。「我常常鬧這種笑話。」因為習慣了,所以不會覺得很羞恥。

  關上車門,她彎腰倚著車門,笑著再次道謝,「謝謝!小任的小舅舅——游仕晉!我記得你了。」

  「呆呆老師,我也記得你。」他語氣略顯冷酷地道。

  「我不是呆呆老師啦,我叫茗茗,因為我爸爸喜歡喝茶,所以幫我取這個名字!叫我茗茗啦。」她很可愛的跺腳糾正。

  茗茗、茗茗、茗茗!游仕晉在心中吶喊她名字數聲,但他決定用型男的形象來追求,於是只是輕輕點頭。

  「不可以忘記哦!」她朝他揮揮手。「再見。」跑走。

  看著她跑遠,游仕晉雙手握緊成拳,無法抑制內心的興奮,打了個響指大喊,「Yes!」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再接再厲,努力抱得美人歸!

  正當笑容爬上游仕晉嘴角時,窗戶上的敲擊聲引起他的注意,他定眼一看,是去而復返的周茗茗。

  他立刻把上揚的嘴角拉回,搖下車窗。「有事?」

  「我剛剛忘了跟你說……謝謝你順路送我上班,你真是好人!」

  周茗茗跑得氣喘吁吁,臉頰飛上兩朵紅暈,可愛得讓游仕晉就要破功讓嘴角上揚,但是她接續說的話,讓他當場石化。

  她說他是好人……他還沒開始追求,就被發卡了嗎?她有沒有把他當成男人啊?

  又——她特地回來說他是好人,簡直就是打擊他的信心……

  他努力維持最後一丁點型男的形象,朝她點了點頭,把車子開往回公司的路上。

  黑色跑車停在紅綠燈前,游仕晉呆呆的看著路況,要是仔細一看,可以發現他眼神茫然,大受打擊。

  直到刺耳的喇叭聲傳來,他才發現早已綠燈。打趄精神,開車向前行,半小時後,他把車子開進公司的停車場。

  按下中控鎖後,他隨手把鑰匙放進口袋裡,這一摸,摸到了一張塑膠卡片,拿出來一看,是張史努比圖案的悠遊卡。

  「嘿。」他頓時活了過來,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淺笑。「現在是好人嗎?總比路人和陌生人好多了!總有一天,你會把我當成男人!」他振奮精神,把今天撿來的戰利品放進褲袋裡。

  吹著口哨進公司,滿臉笑容的對行經他身邊的員工道早,許多被他冷眼掃過的員工紛紛露出見鬼的神情,太難得了,游特助竟然心情這麼好!

  而且還在八點四十分就到公司,他頭殼壞掉啦?

  游仕晉愉快的走進辦公室,把那張史努比圖案的悠遊卡,放進六角玻璃瓶裡。

  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首次出擊成功,讓他信心滿滿。

  「我絕對會追到女朋友!」他熱血的握拳吶喊,眼中閃爍著誓在必得,一定會成功!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周茗茗!你沒告訴我今天早上開車送你來上班的男人是誰,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午休時間,私立惠心幼稚園的老師們,趁著小朋友們睡乍覺時間,擠在一起聊天。

  私下交流時,平時對小朋友們溫柔、有耐性的老師們,全部都回復本性。

  「對啊對啊,開跑車耶,快點說是誰?不會又是學生家長吧?」

  「你不說,我絕對不會原諒你昨天遲到的事!」與周茗茗配合的兔兔老師帶著怨恨的眼光瞪著她,那是足以把一群小惡魔毆剿的強大怨念。

  周茗茗正埋頭剪色紙,為下午要上的勞作課做準備,同事們七嘴八舌的煩她,也無法讓她停下手上的工作。「游仕晉。」

  她回答得很快,回答完後就因為傻住而停下手邊的動作。

  「欸,我還記得他的名字耶!」她自己都覺得很驚訝,通常對方沒有自我介紹三次以上,她是不會把名字和人做聯想的。

  「一定是個帥哥。」酸溜溜的口吻。

  「當然啊,他是呂宥任的小舅舅。」周茗茗想了想,一定是因為小任跟他小舅舅很像的關係,一樣都喜歡裝成熟,其實骨子裡還是個孩子。

  「呂宥任?!」所有老師們聞言全部臉色蒼白,聽見那小惡魔的名字,都開始打冷顫。

  「宥任好可愛,我記得他爸爸、媽媽也都是俊男美女,他長得比較像媽媽。」周茗茗提起可愛的學生,就會露出慈愛的眼神,巴不得能抱過來疼愛親親。

  「只有萬能的呆呆老師,會覺得所有的小孩都可愛……」所有帶過呂宥任的老師們,想到他小小年紀就會煽動同學一起罷課、蹺課,拿點心丟老師,就覺得……現在的小孩子真的很難教。

  每一個孩子都是父母手中的心頭肉,尤其有足夠的經濟能力把小孩送到他們幼稚園就讀的,家境都不錯,是父母眼中的小公主、小王子,嬌氣自是難免。

  但周茗茗對小孩就是有一套,那些驕縱的小孩們全都喜歡她,與她打成一片,連惠心創校以來最頭痛的學生——呂宥任,都被她收服。

  不只是學生,就連學生家長都信任她,雖然平時脫線、沒神經,但教課很認真,也很能跟小孩玩成一團,儼然是個孩子王,而凶起來時,小孩們都會乖乖認錯聽話。

  「是真的很可愛啊,為什麼要這樣說?」周茗茗忍不住反駁,為可愛的學生們辯解。

  「等一下,我們討論的重點不是學生,而是今天送你上班那輛跑車的主人,剛剛聽你說,叫游什麼?沒聽清楚再講一次。」

  同事們決意打破砂鍋問到底,好不容易逮到茗茗的小辮子,怎麼可能不好好盤問一番呢?

  男人喜歡被需要的感覺,有點黏,又不會太黏、能幹但會撒嬌的女人是最完美的。

  周茗茗就是一個這樣的女孩,雖然才二十二歲,但追求者多半是三十歲以上的社會人士,有位媽媽就說過,她是型男殺手,被許多單親的學生家長或是家長的親朋好友追求,只是這些追求者全都鎩羽而歸。

  其中不乏條件極佳的青年才俊,但她都保持距離,絕不讓人越雷池一步。

  所以啦,今天早上有個開跑車的男人送她上班,才讓同事們議論紛紛.

  「茗茗,麻煩你出來一下。」園長適時出現,解救了周茗茗的窘況,其他同事們發出懊惱的歎息。

  「好。」她放下裁到一半的色紙,跟著園長走出辦公室。

  惠心的園長是個精明的貴婦,她帶著周茗茗來到校門口,以指扶了一下眼鏡,指著門外鬼鬼祟祟的人影道:「麻煩你處理一下。」

  「啊?」周茗茗瞇眼看去,掩嘴驚呼出聲,「他怎麼會在這裡?」快速奔向那鬼祟的人影,著急萬分。

  園長捏了捏鼻頭,思索著剛才在教職員室外聽見的,想到早上停在門口的那輛招搖跑車,再對照校門口那鬼祟的人影。

  她忍不住歎了口氣,「可惜,沒有看男人的眼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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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茗茗握著拳頭,站在住處的大廈門口,對著一個蒼白瘦弱的男人咬著下唇,露出挫敗的神情。

  那男人不耐煩的杵在她面前,一臉想走。

  「你上來好不好?」她口氣帶著請求,哀戚地望著不正眼看她的男人。

  「我不要。」男人倔強地與她在大門口僵持,堅持不肯與她上樓。

  他身材瘦削,身高只多了她半個頭,一身的名牌服飾,堅持所有配件清一色的白,但穿在他身上一點也不挺拔帥氣,蒼白的臉更顯憔悴無神,眼窩深陷,明顯的睡眠不足。

  「你都沒吃東西,上樓我弄些吃的給你好不好?休息一下,你的黑眼圈好深……」周茗茗的擔心之情溢於言表。

  男人眼神飄移,不敢迎上她著急的小臉。「你很煩耶,不要管我!」躁鬱的語氣。

  「叫我不要管你,你還到我學校找我?你笨蛋嗎?」明明就需要她,為什麼偏要逞強?她眼眶都泛紅了。「我還不瞭解你嗎?笨蛋!」

  男人見她眼眶紅了,身形一顫。「哭什麼哭?我又沒求你……」

  「俊彥!你又說這什麼話,都不在乎我會難過……我會擔心你……」她隱忍不住,落淚。

  「發生什麼事?」游仕晉一下班回來,就在大門口看見周茗茗和一個瘦弱蒼白的男人對峙僵持。

  男人冷漠不在意的態度,茗茗委屈但帶著企盼的眼神,望著那個男人,怎麼看都讓他心驚。

  「茗茗?」游仕晉力持鎮定,腦中閃過的念頭是——情侶吵架。

  她有男朋友了?這個男人?!

  忍不住把視線調向那男人挑剔起來,蒼白瘦弱,肩膀下垂,一身的名牌但沒有穿出個人風格,眼眶凹陷,黑眼圈深得嚇人。

  不搭,游仕晉皺起雙眉,一臉的不能苟同。

  游仕晉在打量情敵的同時,情敵也同樣在打量他。

  高大、壯碩,穿著名家設計的深色西裝,氣宇軒昂、乾淨整齊,目光炯亮銳利,站在氣派的豪宅大門口,一點也不突兀。

  反倒是自己,格格不入,就算一身名牌也難登大雅之堂……白俊彥的自慚形穢轉為惱羞成怒。

  「我要走了,少來煩我!」他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俊彥!」周茗茗追上去,抱住他的手。「你不要走,我拜託你跟我回去……你不要這樣子……」她哭出聲來。「我很擔心你……」

  「你少囉唆。」

  儘管身子單薄瘦弱,但畢竟是男人,一揮手就將她甩開,她反應不及,被甩得摔倒在地。

  「俊彥!」她看著他的背影哭喊。「你回來……」

  他卻沒有回頭看她一眼,越走越遠,周茗茗為此哭得泣不成聲。「嗚嗚嗚,俊彥……」

  她哭了,為了一個男人而哭。

  游仕晉臉色蒼白,很難不去想她與那男人的關係,她奮不顧身奔向對方,從頭到尾,她的眼裡只有那個傢伙,為他哭泣、為他擔憂、苦苦哀求他回來……游仕晉心臟一陣撕扯疼痛,他才剛得到接近她的機會,就這樣結束了嗎?她早就是別人的了。

  無法忍受她一個人坐在地上哭得這麼可憐,游仕晉走向她,輕柔的將她扶起來。

  「嗚……」周茗茗哭得慘烈,大眼看著白俊彥離去的方向,淚水不停的流。

  游仕晉唇抿緊,掏出口袋裡的乾淨手帕,無聲遞給她。

  「謝謝……」接過手帕,她才將視線轉向他。

  她神情淒愴得令他心絞痛,他應該遞了手帕後轉身就走的,但他沒辦法,心中有股衝動逼他開口,「你男友?」他聲音顫抖,希望她搖頭,得到否定的答案。

  但她很輕很輕的點了頭,用他遞給她的手帕搗住口鼻,泣不成聲地道:「對不起,我……」她太傷心了,無法把話說得完全,傷感來得那般猛烈,她猛然低頭,推開杵在身前的大個兒,奔進大廈裡,往自己住的大樓方向沖。

  留下呆若木雞的游仕晉。

  「她……有男朋友了……」他今天早上才意氣風發的決定要追到她,要她成為他的女朋友。

  作了一整天的美夢,全數在此刻消散,因為他中意的女孩,早有男朋友。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住處的,回到他髒亂的狗窩,他的嘴依舊因為驚愕而大張,無法相信,他的追求還沒開始就胎死腹中。

  游仕晉坐在堆滿髒衣服的沙發上,呆楞久久,無法言語。

  半個小時後,他走到房間,逼自己視線不看向陽台,但最後還是忍不住拿起望遠鏡,從陽台偷窺。

  只見周茗茗坐在客廳沙發上,抱著面紙抽泣,一邊講電話哭訴……不知道向誰哭訴,也許,是打給那個不顧她落淚苦苦哀求,棄她而去的男人。

  他覺得呼吸困難,眼睛酸澀刺痛,他堅持他沒有哭,游家男人不哭的,是沙子,沙子吹進眼睛裡了!

  他不想看見她為了別的男人哭泣難過,他不想……看她不幸福,他也不敢打擾,儘管他想衝上前,將她緊擁在懷裡……

  游仕晉牙一咬,心一橫,轉身走出房間,把陪伴自己一年的高倍數望遠鏡丟進垃圾桶裡。

  「我死心了!」他大聲咆哮,像是為了說服自己。

  「我死心了!」就算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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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5 10:38:41

第三章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刺耳的詩詞朗誦,語調還很輕快活潑,游仕晉殺人的眼光掃向那個在他傷口撒鹽的傢伙——嘻皮笑臉,笑得連眼角的笑紋都跑出來了。

  這人不是別人,是他那在大學任教的二哥游仕德。

  「走開。」他猶如負傷的獸,低狺嘶吼警告。

  尤其眼前這傢伙最近情場得意,如沐春風,讓游仕晉更為火光……好,他承認他嫉妒。

  「你什麼態度?這是跟哥哥說話的態度嗎?長這麼高要死啊?給我低頭!」游仕德跳起來往小弟的頭打下去。「飯桶竟然不吃飯,大哥要我下來看你,你這個王八蛋,敢吼你二哥我?」

  「你——」游仕晉危險瞇眼,下一秒鐘就往他二哥撲過去,兩個高壯的男人頓時扭打成一團。

  不知道身為游家人是幸,還是悲哀?

  在這個家,不給人傷心的空間。

  「你死定了,臭小子!」游仕德雙眼發亮,不良地嘿嘿直笑,攔腰衝撞他的腰,用美式足球的衝撞招式將他撞倒在地。

  游仕晉悶哼一聲,反應極快地起身,將哥哥舉起,使用柔道招式將他過肩摔,再來個十字固定。

  「×!」游仕德爆出一聲三字經,兄弟倆槓上了。

  兩人從玄關打到客廳,好在游仕晉的客廳原本就很亂,東西都亂丟,就算現在打得亂七八糟也無所謂,反正也不會再亂了。

  扭打近十分鐘,踹翻了垃圾桶,使用迴旋踢時踢倒了衣架,砰砰砰砰——激烈的打鬥聲似是發生命案。

  同樣暴力的兄弟倆扯壞了對方的衣物,彼此都討不了好處,最後累癱的倒在地板上喘氣。

  「呼呼呼呼……」游仕晉四肢大張,仰躺看著天花板,打了一場架後,盤據在心中的鬱悶有了宣洩的出口。

  「可惡……」他握著拳頭,心有不甘地低咒。

  熱氣浮上眼眶,他以手臂覆住眼,喉結上下滾動。

  「仕晉,你家該打掃了!臭氣沖天啊,你鼻塞了嗎?」有嚴重潔癖的游仕德跳起身,嗅了嗅身上的衣服,被上頭沾染的氣味熏得翻白眼,呼吸困難。「咳咳咳……」不爽地踹了還躺在地上的小弟一腳。「起來吃飯啦你,裝什麼死?嘖,真是太沒用了,不過是失戀嘛……」

  游仕晉被踩到了痛腳,跳起來對二哥大吼,「我沒有失戀!」

  游仕德以過來人的立場,拍拍小弟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這就是人生啊。」

  「你給我住口!」

  「哈哈哈,惱羞成怒啊?蠢蛋,這麼喜歡不會去搶回來?」他嗤笑一聲。

  「我說我沒有失戀,沒有!」

  「好好好,沒有沒有,乖。」游仕德用哄小孩的語氣說,摸著弟弟的頭。「打完了?爽了吧?你錯過晚餐就算了,錯過今晚的大事我絕不饒你。」

  游仕晉抹了抹臉,冷靜下來,他不能再意志消沉。「我今晚——」

  「你這臭小子!」游仕德瞇眼一把拎起他的衣領,打斷他的話。「你二哥我特地來陪你打架,你竟然敢拒絕我?今天我的店週年慶!你敢不到你就死定了!」威脅撂話。

  「我有說我不去嗎?」游仕晉痞痞地道。「我要說的是,我今晚沒有衣服穿,全部都沒洗。」

  「你這個髒鬼!」游仕德忍無可忍的揍他。

  才剛打過一場架的兄弟倆,又再度打成一團。

  這就是游家人的相處方式,從小就打著玩,打得越凶,代表他們感情越好,就算打到見血,宣洩完過剩的精力之後,還可以勾肩搭背一起去喝酒。

  口頭上的安慰他們不會,對游家男人來說,那太娘了,不符合他們的個性。

  游仕晉很清楚自己為何會被家人稱為飯桶,因為他很愛吃飯,絕對不會錯過三餐,會讓他忘了吃飯這麼重大的事,就表示他意志消沉。

  能讓他意志消沉的事情少之又少,除了工作之外,就是戀愛,但他今天工作時Power全開,被頂頭上司大哥稱讚好幾次,最近也沒有搞砸任何一個Case或得罪客戶被大哥踹屁股,所以了,會讓他錯過晚餐的,就只有女人。

  游家男人除了老大游仕均那個萬人迷之外,另外兩個追女人都很遜咖。

  他平時就跟二哥互相嘲笑互扯後腿,逮到機會絕對不會放過羞辱對方的機會,就算是造謠,也一定要捅對方兩刀。

  如今二哥隨口亂講說他失戀,還真的捅對了。

  「就算你今天晚上要裸奔,十二點整也要給我準時到,聽見沒?臭小子!」狼狽不下於弟弟,游仕德撂完狠話轉身就走。

  「我的飯呢?」游仕晉對著二哥背影喊。「我餓了啊!」

  「我還要幫你送便當嗎?混蛋!」他甩門離去,回到九樓。

  游仕晉呆呆的站在客廳,看著一室的凌亂,他不禁仰頭大笑。

  「哈哈哈……」二哥的安慰方式雖然很機車,但著實是個讓他面對的好法子,得不到的,強求又有什麼用呢?

  他脫下皺掉的西裝外套,隨手丟在沙發上,與前一周未洗的衣服放在一起,接著解開襯衫袖扣、領扣,脫下隨手再亂丟。

  那正式的服裝之下,是一副健美的古銅色軀體,胸肌結實、腹肌明顯突出,手臂粗壯有肌肉,他轉過身,低頭解開皮帶時,背肌拉出誘人的線條。

  沒有健美先生的誇張肌肉,而是運動員的體型,他脫下身上衣物,赤條條地走進浴室裡。

  扭開蓮蓬頭,冷水自頭頂嘩啦啦落下。

  迅速洗了冷水澡後,他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便走出來,回到自己房間,忍不住再次望向陽台,猜想著,她現在做什麼?

  是不是又鬧出了笑話?

  「游仕晉.你是不是男人?!」他猛然打自己一巴掌.「靠!」因為咬到舌頭低咒出聲。

  把心一橫,他走向陽台,「刷」一聲,將落地窗簾密密實實的拉上,再也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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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台北地區最知名的夜店——Cooper,今天開業正好滿三年,在經濟不景氣的現在,還能一直維持來客率八成,生意興隆,這只能說是老闆TeX做生意有一套。

  為了慶祝三週年慶,打出了特價回饋方案,還有精彩的秀和表演,以及瘋狂令人噴飯的遊戲,於是平時就生意興隆,假日更是人滿為患。

  游仕晉來到店裡時已過了十二點,是人正多的時候,門口大排長龍,他穿著黑色背心,搭配墨綠色長褲,頭髮抓得濕亮有型,身上唯一的飾品是胸前的銀色十字架項煉,足蹬半個軍靴,簡單,帥氣,十分有型。

  他雙手插在褲袋裡,往最熱鬧的舞池走過去,Tex正在那裡帶頭玩幼稚遊戲,很不巧,那傢伙正好是他二哥。

  「喂——喝!」沒想到才一走近,立刻被後方殺出的人撞進滿是泡泡的舞池裡,回頭一看,是他妹婿呂驥。

  「你智障啊?」游仕晉笑罵,不甘示弱的跳起來壓上去。

  「猛男互毆」一直是Cooper的知名爆笑劇,主演的是Tex肝膽相照的兄弟們,只要他們四人出現,場面就會很熱鬧。

  「不要脫我衣服,放開我!這裡是公眾場合,不行、不行啊——人家不來了!」誇張的對話從舞池中傳出來,伴隨既暴力又危險的毆打動作,讓場外看得抱著肚子笑到彎腰。

  「我不喜歡在下面啊——」被壓在底下的游仕晉漲紅臉,拍著地板大叫。「給我下來,你們這些畜生!」

  奮力起身掙脫出兩個變態哥哥的鉗制後,他發狠的對他二哥撂話,「你死定了!」

  結果他卻是撲向他大哥游仕均,從他背後抱住,很噁心的在他大哥臉上香一記,「啵」一聲,很大一個響吻。

  「啊——哈哈哈哈——」尖叫聲之後是誇張的笑聲。

  當游仕晉從舞池中脫身時,他身上的背心已經被扯爛了,而且滿頭大汗,他順勢脫掉背心,踢著二哥的屁股走向吧台。「賠我一件!都是你、都是你!」

  他沒發現,當他脫下衣服後,許多女客發出心醉的歎息.

  「海尼根。」他向酒保討了瓶啤酒,仰頭灌下,眼掃向身旁的游仕德。「衣服呢?總不能叫我這樣待一晚吧?」

  游仕德正要回頭,一個熟客走了過來跟他打招呼,而那熟客走向角落那一桌,那裡,坐著三個女人,其中一個正是心愛的未婚妻,他心飄了過去。

  「拿去。」隨手把辦公室鑰匙丟給弟弟,他人就跑了。

  游仕晉冷哼一聲。「重色輕弟。」他兩個哥哥都這樣,沒用的傢伙!

  邊定邊喝啤酒解渴,閃過數名客人,拐了個彎走向男廁方向,他二哥的私人辦公室在走道盡頭的樓上。

  他經過男廁後在盡頭往左轉,就在他要進入那扇門前,看見一對激吻相擁的男女。

  男的把女的壓制在牆上,撩高女人的裙擺,女人長腿掛在男人腰間,兩人發出曖昧的低喘呻吟,顫動的身軀證明了,嗯,十八禁。

  游仕晉對這種情況已經見怪不怪,夜店嘛,只是他二哥手下的服務生已經巡得這麼緊了,還是有人等不及離開去開房間。

  他長長一歎。「借過一下。」他拍拍那正在奮力的男人肩膀。「你們擋到我的路了。」

  激情中的男人沒想到會被人打擾,驚惶失措。

  「啊、嗯,抱歉。」好事被破壞的偷情男女尷尬不已,迅速分開,略略整理一下儀容後,握著彼此的手,走人。

  游仕晉看了他們的背影一眼,因為背光,只看見男人穿著一身白。

  他掏出鑰匙開門。「該告訴二哥這裡是死角,嘖,他一定會覺得很衰,有人在他辦公室門口直接就上了。」他想到就覺得好笑。

  進去找到了衣物間,他隨手拿出一件T恤穿上,想著那對被抓包的男女臉上的表情,覺得很好笑——突然他動作一滯.

  「那男的……」他瞇眼仔細回想,怎麼……覺得很眼熟?

  游仕晉火速穿好衣服,本想稍事休息,讓人送點吃的過來,但閃過腦中的畫面令他坐不住。

  他衝出辦公室,關上門,匆匆回到店內,環視店內一圈。

  男男女女,坐在區隔開來的包廂內,他瞇眼仔細梭巡,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鼓噪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位置在最角落的包廂,十幾名打扮入時的男女,擠在馬蹄型沙發間笑鬧、起哄,原因是有對男女在中央擁吻親熱。

  從他的角度,只看得見跨坐在男人身上的女孩背影,但環抱女孩的雙手,是突兀的白。

  他的眼危險的瞇起,在吧台找了個適合的位置,不動聲色地暗中觀察。

  女孩離開男人大腿,唇上的唇蜜花了,留在男人的唇間——仔細一看,那男人一身白,白襯衫、白外套、白長褲、白皮鞋,在五光十色的霓紅燈閃爍下,顏色詭異,蒼白的臉色更為蒼白。

  「拿酒來。」一口氣梗在胸口,游仕晉轉身向酒保討酒。「威士忌兩份。」啤酒已經滿足不了他了。

  酒保迅速為他送上烈酒,他接過,一口仰盡。

  「一個人喝酒,不會太悶嗎?」一個妖嬈的女郎來到他身旁的空位,搭訕的意味很明顯。

  「關你什麼事?」他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眼神直勾勾的瞪著那對玩得鹹濕的男女。

  這群人為首的顯然是那名白衣男,他豪邁地拿出信用卡讓服務生結帳,末了回頭左擁右抱,這邊親一個,那裡香一記。

  游仕晉腹中有團火在燒,他將空了的酒杯往吧台一敲。「再來一杯!」

  訓練有素的酒保掃了他一眼,為他斟滿酒杯。「我請Tex過來陪你喝兩杯。」

  他當然認得老闆的家人長什麼樣子,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分得一清二楚。

  游仕晉鬱悶地看著杯中物——那男人化成灰他都認得,他是周茗茗的男朋友!

  這男人夠狠,有了女友還在夜店左擁右抱,方纔他在男廁旁看見交歡的男女.男主角是他沒錯,全店只有他囂張的穿著全身白。

  服務生端著信用卡走進吧台,他拉過那名服務生低問:「那傢伙叫什麼名字?」下巴朝那男人的方向努了努。

  服務生看了一眼,低頭回答,「那位穿白衣的客人?是白俊彥先生,是店裡的常客。」

  白俊彥——很好,他記下這個名字了。

  茗茗,他所思慕的人,為了這個在夜店把妹的男人,她哭泣,乞求他回來,他卻嫌煩。

  白俊彥,幸運得令人嫉妒的傢伙,竟然這麼不惜福……如果茗茗知道男友背著她跟別的女人做愛、在夜店狂歡……她心碎難過的神情,游仕晉不忍想像。

  他監視的對象繼續和朋友們調笑,起身走出包廂時腳步踉蹌差點跌倒,他哈哈大笑,不穩虛浮的步伐繞過舞池,走向男廁。

  那搖搖晃晃的姿態,一看就知道醉了。

  游仕晉仰頭飲盡威士忌,酒酣耳熱,他跟隨白俊彥的身後而去。

  白俊彥站在小便池前小解,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心情愉悅。

  他推門而入時,聽見白俊彥哼歌,再想到晚上在大廈大門前,茗茗泣訴要他回來的神情,他更不爽了。

  「卡」——他反手關上廁所門,上鎖。

  喀、喀、喀——軍靴踩在黑白格子地磚,聲音規律得令人發毛。

  他站在洗手台前,扭開水龍頭,兩手支在黑色大理石平台上,透過鏡子看著白俊彥。他看來危險,噬血,猶如一頭相中獵物的黑豹,正等待時機,一口咬斷獵物的頸子。

  嫉妒、不甘化成熊熊烈火,燒光了理智和文明。

  「嗝——」白俊彥小解完畢,打了個酒嗝,走到洗手台前洗手,醉茫的他整個人暈沉,彎身掬水,往臉上潑。

  突然一股力道將他拉離,當他回過神來時,人已被拎起領子,抵在牆上。

  「你、喂,做什麼?放開我!」白俊彥因脖子被勒住而臉色漲紅,呼吸困難。

  游仕晉瞇著眼.仔仔細細打量這個白面男,心想著他究竟有什麼好.為何茗茗會選擇他?

  難道是男人不爛,女人不愛?

  「你對得起茗茗?」他沒有資格替她質問,但他忍不住,他多想把那嬌憨的女孩捧在掌心疼惜,這個白俊彥卻身在福中不知福,讓她哭了,背著她劈腿,跟別的女人糾纏個沒完。

  「茗茗;:你是她爸派來的?」白俊彥瞳孔放大,呼吸急促,瘦弱的臂膀往游仕晉肩膀敲,但他哪是他的對手?「我又沒怎樣?為什麼又來找我麻煩?」沒頭沒腦的嚷嚷。

  「沒怎樣?!」游仕晉更怒了,搖晃手中的男人,凶神惡煞地咧開牙獰笑,「你背著她在這裡搞上別的女人,你對得起她?你左擁右抱很爽嘛!」

  一抹不解閃過白俊彥臉龐,他定眼仔細看,發現眼前的男人十分眼熟……不就是剛才在場中吸引所有目光的猛男?他為何來找自己麻煩?還提到茗茗——

  他只認識一個叫茗茗的女人,周茗茗——瞇眼再看,思及今晚在茗茗住的大廈門口,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

  除去正式的西裝領帶,簡單的T恤、長褲,一副夜店風格的打扮——他就為了茗茗,來找他興師問罪?

  茗茗從來沒跟他提過這個男人,他算哪根蔥?憑什麼以保護者自居?難道……

  無神的眼,閃過一抹邪氣,白俊彥咧開嘴笑,挑釁道:「關你什麼事?你是誰?我跟茗茗打從認識那天起我就是這死德行,她就喜歡我這樣的爛人,你管得著嗎?我人盡可妻,又如何?她就是犯賤……」

  「你給我住口!」游仕晉一聽他污辱周茗茗,整個人爆了,掄拳往白俊彥臉上揍。「你給我住口!」

  嫉妒、不甘、憤怒……挫折。

  游家人向來樂觀,游仕晉也一向是個愛笑、愛鬧的男人,但喜歡的女孩是別人的女友,他連追求的權利都沒有……這苦澀,擊潰了他。

  拳起、拳落,碩大的拳頭不停的往手上男人臉上狂毆,不在乎是否以強欺弱,他做了從小到大最不屑的事……

  「砰」一聲.上鎖的廁所門被人撞開,是領著員工撞門的游家男人們.

  「仕晉,住手!」游仕均沉聲大吼,上前阻止弟弟毆打人。

  員工們形成一堵牆,擋住了看熱鬧的人群,游仕德一個頭兩個大,跟大哥一起制伏暴走抓狂的弟弟。

  「放開我!」游仕晉還沒打夠,他殺紅了眼,拚了命向已被打得嘴角滲血的白俊彥揮拳。「我不會放過你,你這個混蛋!你給我聽清楚了,你敢讓她難過,我一定會殺了你——」

  讓他住口不再咆哮的,是呂驥往他臉上揍的一記狠拳。「你大腦是筋肉組成的?」冷言冷語。

  「你們不懂……是啊,沒錯,你們怎麼會懂我的心情?」游仕晉悲涼地苦笑。「幸福的你們,怎麼會懂……」我這份想給卻不能給的痛愛?

  許是旁觀者清,阻止游仕晉的兩位兄長和妹婿,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再同時望向那被毆打的白俊彥。

  他沒有還手、沒有掙扎,為什麼?

  尤其那雙眼,竟然帶著遺憾?!

  「你白癡哦?」游仕德不爽地踹了弟弟一腳。「失戀讓你變成智障了嗎?竟然在我店裡打架,賠償全部算你的!」親兄弟,明算帳。

  「隨便你……」話是回答二哥,但陰狠的眼卻是瞪著白俊彥。

  「我可以告你傷害。」白俊彥抹去嘴角的血,陰惻惻地對他笑了。「不過,我倒要感謝你——這一身傷,會讓茗茗心軟原諒我,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唔,也許你說的對,我該好好對她。我這就回去疼愛茗茗,畢竟,她是這麼不可多得的好女人……」他往洗手台吐掉口中的血腥唾沫,大搖大擺的走出去。

  在門前,他還刻意回頭對游仕晉諷笑挑釁,「我跟茗茗會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嗯哼,你知道的。」目光瞟向男廁盡頭的暗處,暗示被他打斷的「好事」,然後帶著勝利者的笑容,離開了。

  這傢伙是故意的,游仕晉告訴自己死心,不該妄想,但那畫面躍於眼前,將他的理智徹底摧毀。

  「啊啊啊——」他受不了地回頭,一拳打在玻璃鏡面上,鏡面從他拳下幅射出蛛網般的裂痕。

  「很好,我正想整修男廁,這筆當然也是算你的。」游仕德冷笑道,下一秒一腳踹上他的屁股。「你怎麼不乾脆把我店砸了?王八蛋——」

  看游仕晉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游仕均不悅地皺眉。

  「不甘心嗎?」他站在弟弟身旁,雖然身高不若他高大,但游仕均散發一股成功男人的熟男氣勢。「從小到大,爸是怎麼教我們的?」完全不懂安慰那套,他伸手往小弟頭上狠狠打下去。「不甘心就去爭!混蛋!」

  「你們說的容易……」這問題,他沒有想過嗎?

  但他辦不到,辦不到搶人女友這種事,儘管他自覺比白俊彥好,但她呢?

  他介入,她背叛——他可以承受別人對他的指指點點,但她也能嗎?最根本的是,她可願意給他機會?

  「不要再說了……」他摀住耳朵,為自己幼稚暴怒的行為感到懊惱,又為兄長們的慫恿而心動不已。

  他怕自己管不住渴望,成了人人喊打的壞男人……

第四章

  「叮咚——叮咚——」刺耳的門鈴聲,在早上七點半響起。

  對喝了一整夜悶酒的游仕晉來說,這時候起床簡直要了他的命,他翻身把枕頭壓在頭上,阻隔門鈴聲穿腦。

  今天是週末,休想他會早起!

  「叮咚——叮咚——」可惜來人意志力堅強,死命的按著,非要他起床不可。

  「誰啦?」他像頭暴怒的熊,霍然從床上起身,臉色陰鬱,帶著要滅掉對方的氣勢衝向大門。

  打開門、朝對方揮拳——他出手的高度是可以揍到哥哥們臉的高度,沒料到卻撲了個空。

  「吵死了!」他邊吼邊揮空拳。

  「對不起,吵醒你了嗎?」怯怯的聲音,自他下方傳來。

  游仕晉猛然低頭,看見一張帶著尷尬的笑臉,矮小的身高只到他腋下……他怔楞住了。

  「我吵到你了嗎?仕晉?」周茗茗眨著眼,不好意思地問。

  周茗茗?!在他家門口!

  他張口結舌,不敢相信,他聽錯了?她叫他——仕晉?!睡蟲全醒了,他下一秒的反應是當面關上門——因為他只穿著短褲就跑出來開門啊!

  他用最快的速度在客廳找了件最不臭的衣服套上——可惡,如果有時間,他要特別打扮一番啊!怎麼可以在她面前不修邊幅、蓬頭垢面呢?

  他在三十秒內用最快的速度打理自己,才又重新打開門站在她面前。

  「抱歉,久等。」他找回酷帥形象,長腿往門外跨,用高大的身子擋住她的視線,不想讓她看見屋子裡的凌亂。「不方便請你進去。」

  裡面的味道恐怕會把她熏昏……好.他今天就打掃!

  「哦,」周茗茗視線不禁瞟向他身後的門板。「我……打擾到你了嗎?」明顯誤會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游仕晉激動否認,她一定是以為他家裡有女人才露出這種表情。

  「呃……」她尷尬地朝他笑笑。「不好意思打擾你,我只是來還你這個。」她從包包中掏出洗乾淨的手帕遞給他。「昨天……謝謝你。」

  她的尷尬,來自於她自己本身,昨天讓他看見她很糗的一面,再加上她和俊彥……俊彥讓她很難過,忍不住哭了,還讓他安慰她,她覺得很糗。

  「不客氣。」游仕晉伸手接過手帕,置於掌心,緊緊握住。

  她親手洗乾淨為他送來……她今天有些不自在,他們原本就不是多熟的朋友,她會有這種反應,他一點也不意外。

  但他卻覺得難受,連朋友都稱不上啊……突地思及昨天在二哥店裡發狠狂揍的傢伙,他下顎一緊。

  「那傢伙……」他不想承認白俊彥是她男友,不認同那個敗類。「你們還好吧?」

  「你說俊彥嗎?」周茗茗苦笑了下。「我跟俊彥的問題,沒這麼簡單……」她話只說到一半,很多事情,她不方便透露。「總之,謝謝你昨天安慰我借我手帕,真的很難為情,謝謝你。」她再三道謝完後,往電梯方向走。

  「等一等。」游絲昔反射性的拉住她手腕。「你……你……」你了半天,還是說不出口「你男友」三個字。「那傢伙昨天……」是不是如同在店裡對他挑釁那般,真的到她住處找她?「你們還沒和好?」想來想去,他只想到這個可以接受的詞。

  「俊彥啊……他一向嫌我煩,除非他來找我,不然我找不到他。」周茗茗淒楚地笑了。「老問題了。」

  白俊彥沒有來找她!這個消息讓他鬆了一口氣,但馬上被怒火取代。

  什麼?!那臭小子竟然放她一個人?他有沒有搞錯啊?

  該死,他搞不懂自己了,到底是希望他們和好,還是希望他們吵架不和?

  算了,多說多錯.乾脆閉上嘴,什麼都別問.省得氣死自己.

  他沒有追問的這份體貼,讓周茗茗感動,也對他印象太好。

  她跟俊彥的事情,無法用三言兩語帶過,很多人也追問過,但她無法說,那是私事。

  也許是她不想自己看重的事情,被別人當成茶餘飯後的話題吧。

  她突然很感激撞見她和俊彥爭執,關心卻不多探隱私的游仕晉,他甚至找適當的詞彙不讓她傷心難過,他好溫柔,儘管裝得很冷酷,但其實是個溫暖的人啊。

  「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她眼神柔柔地望著他笑道。

  「……」游仕晉無言,他又被發卡了!

  她究竟知不知道,白俊彥在外頭風聲有多難聽?從二哥店裡的員工口中得知,白俊彥花錢如流水,揮霍無度,而且性好女色,身邊女人從來沒斷過。

  荒唐的享樂人生,她究竟喜歡那個男人哪一點?她知不知道,他背著她跟別的女人上床?

  他劈腿啊!罪大惡極的劈腿啊!

  「你……」游仕晉想告訴她,要她醒醒,不要再為那個男人傷心難過,他會心疼,他會不捨——但是他開不了口。

  如果她怨他呢?怨他戳破她的美夢——如果就算她知道還是喜歡他呢?

  要是她愛上的男人能夠讓她快樂,他一定會放手,絕不會內心糾結抗拒,矛盾難受。

  「茗茗……」

  「嗯?」她偏著頭,眨眼詢問。「什麼事?」

  她眼中的倒影,是他。

  她專注的看著他這個人……這種感覺,為什麼讓他心口一熱?

  好,他不為自己找借口了,他承認,就算對方是個條件極佳的男人,只要站在她身旁的不是自己,他都能找到一百個缺點來證明那男人配不上她!

  他怎麼會這麼喜歡她呢?只是遠遠的看著她,就讓他的心萬劫不復,怎麼會這麼沒道理?

  「你記不記得一年前,你剛搬來時曾經鬧出個笑話?」原本衝動的想告訴她白俊彥劈腿的事,但看見她單純無防的小臉,到了嘴邊的話又全數吞回肚子裡。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隨口找了個話題來聊。

  周茗茗驚恐的掩嘴。「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剛搬來的第一天搬錯家的事?我明明請管理員不要說出去的,為什麼你會知道啊?」

  「你忘了?」雖然不指望她會記得,但親口聽她這麼說,他還真是有點不是滋味。「你搬錯的地方是我家。」他手倚著牆,無奈地歎息。

  周茗茗先是傻眼,楞楞的望著他,然後小臉迅速充血泛紅。

  「求求你不要告訴別人……」她覺得很丟臉的掩面,囁嚅哀求。

  她低聲求他保守秘密的口吻,可愛得令他忍俊不住。

  「噗——」游仕晉噴笑出聲,她怎麼可以傻得這麼可愛呢?

  沒有多想的伸手摸摸她的頭,下一刻他全身僵直,為自己的衝動驚愕不已。

  搶吧,把她從白俊彥手中搶走,她又沒結婚——他心中的惡魔如是說服他。

  不行,怎麼可以破壞別人的戀情?不可以當第三者,太不道德了——天使冒出來與惡魔吵架。

  兩種聲音在他腦子迴響,他又開始鬱悶了。

  「你不會告訴別人吧?不能說啊,你說了我怎麼做人啊!」周茗茗緊張的抓著他衣袖。「仕晉,你不會告訴別人吧?對不對?」那件糗事可以說是她人生中前三大丟臉事跡。

  她叫他仕晉……

  「我說鄰居,你記得我名字了?」

  當然,你是小任的小舅舅,就跟學生家長一樣——她點了點頭。

  游仕晉笑道:「既然這樣,我們可以算是朋友了,對吧?」黑亮的眼緊盯著她。

  她的心漏跳一拍,緊張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怎麼會出賣朋友呢?放心吧。」

  他給她一抹安心的微笑,令她鬆了口氣。「呼……太好了,仕晉,你真是好人。」她心無城府地對他說。

  他用笑容掩飾心中的落寞,在她心目中他是好人,所以,只能當朋友。

  「茗茗。」

  「嗯?」

  「不要離開後馬上忘了我。」他只有這一個要求。

  「這個……」周茗茗眼神飄移,語氣不確定。「我對記人一向很沒有天份,所以……」倒是游仕晉的名字她一次就記起來了,也許是因為小任的關係……吧?

  游仕晉聞言笑得十分爽朗。「嗯,我好像知道一個關於某位小姐搬錯家的八卦——」

  「才不會忘記你呢!」她很識時務的改口。「我們是朋友啊!」

  他聞言淺淺一笑——只是朋友,僅只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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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茗茗很不能理解一件事。

  「他在ㄍㄧㄙ什麼?」

  那個叫游仕晉的男人,小任的小舅舅,實在是太奇怪了。

  「為什麼要在我面前裝酷?」她揉著黏土,思考這個問題,他在她面前,刻意裝得很成熟,其實他不是這種人吧?

  明明就很活潑好動,跟小孩子一樣啊!他的眼神、表情,都很壓抑,他腦子裡裝什麼啊?

  她是少根筋,但不代表她很笨,她也會思考問題,會觀察小細節。

  他對她有好感,她不是沒有戚覺,只是他很壓抑,沒有展開追求——突然冷下來,是在撞見她和俊彥的爭執之後……

  「啪——」被浸濕的黏土突然往她臉上丟過來,打斷了她的思考,她錯愕的驚叫一聲,「啊……」

  「哈哈哈哈哈……」童稚的笑聲充滿整間教室。

  她抬頭,朝一同教課的同事望去,只見同事滿臉同情,暗示她是哪個小孩的惡作劇。

  周茗茗一邊拿下臉上的黏土,一邊看向那裝作沒事,很認真在做勞作的新學生。

  她歎了口氣。「鬆鬆,你對我不滿嗎?」她沒有生氣,很認真的解決學生問題。

  「蠢女人。」人小鬼大的小男孩,世故又難管教。「憑你也想教我,去吃屎吧。」大不敬的口吻,足以令任何人抓狂,把他抓來毒打一頓。

  但這裡的小孩打不得,而且像鬆鬆這樣桀騖不馴的小孩,周茗茗見多了。

  腦中迅速閃過鬆鬆的資料,父母離異,父親是美商公司高階主管,他與父親同住,今天是他來上課的第一天,上下課是讓管家接送,因為他爸爸沒空,在來惠心之前換過四家托兒所。

  「我爸爸幫我請的家教隨便一個學歷都比你高,你少管我!」才五歲,說起話來咬字清晰,而且不會打結,表達能力極佳。

  「哇,好厲害哦,我最佩服有耐心唸書的人了。」周茗茗笑著說,沒有生氣的跡象。

  一旁的兔兔老師對她投以佩服的眼光,要是她,早就氣瘋了,哪像茗茗還笑得出來啊?

  「笑什麼笑?大笨蛋!」到底還是五歲小孩,早熟世故撐不了太久。「我不會承認你是我老師!你太遜了。」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不過鬆鬆,你這樣我很為難耶,我是老師,要是其他人也跟你一樣上課突然拿東西丟我,影響我上課,這樣對其他人不公平。」她很認真地對小朋友解釋。

  好不容易把黏在臉上、頭髮上的黏土給清乾淨了,周茗茗離開位子,把手上的黏土往身上的圍裙抹。

  「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好不好嘛?」她笑咪咪的高跪在鬆鬆身旁。「我們來比賽,你贏了隨便你想做什麼,如果我贏了的話,你要答應我——你不認我當你老師沒關係,但不可以打擾我上課。」

  鬆鬆驚訝的瞪她,然後生氣地吼,「你少來,大人都騙人,你把我當小孩子!」

  「你五歲了,我會讓你才怪。」她口氣像是五歲是個可以自己作主的年紀。「來吧,你決定要比什麼,讓大家來做裁判,不甘願的是小豬。」

  「你才是小豬!」鬆鬆被激得失去理智。

  「呆呆老師加油!你一定會贏!」小朋友們吆喝著,為最愛的老師加油打氣。

  「謝謝、謝謝。」周茗茗好開心,小朋友們都幫她加油耶,不枉她平時為他們把屎把尿。

  「你們這些沒用的傢伙、牆頭草、跟屁蟲……」鬆鬆氣紅了眼睛,下定決心要報仇。

  頓時間教室裡鬧烘烘的,兔兔老師無法讓學生們安靜,因為帶頭吵鬧的就是呆呆老師啊。

  這時貴婦園長剛好有事來找周茗茗,她一走近教室就發現小蘿蔔頭們尖叫、起哄,而她要找的人就在教室中央不斷的轉圈圈,還有今天剛收的「問題學生」也一起瞎鬧。

  園長盡可能優雅的翻白眼,沒有讓人發現她的小小不雅,她沒阻止教室內的鬧劇,走進教室站在最後頭,關門阻擋噪音,靠著牆雙手環胸,看著周茗茗和小朋友們的戰爭。

  只要能不用暴力手段搞定這些小公主、小王子們,她是不在乎旗下老師帶學生是用什麼手段啦,就算很幼稚也無所謂。

  「我沒有跌倒哦!」周茗茗很輕鬆的低頭在原地轉了十圈,順著腳下的樺木地板紋路走一直線。

  反倒是鬆鬆走得跌跌撞撞,其他小朋友們看得哈哈大笑。

  「我贏了,Ya!」她非常孩子氣的雙手比著大V手勢。「你不可以打擾我上課嘍。」

  「哼!」鬆鬆很倔強的撇過頭去。

  「好了!」周茗茗拍拍手,吸引小朋友們的注意。「快回位子上坐好,最後一個會被我咬哦——」

  「哇啊——」尖叫聲此起彼落,造亂的小朋友們乖乖回去坐好,安靜的繼續捏黏土。

  只有鬆鬆坐在教室中央生悶氣,這時候,扮演白臉的兔兔老師出場了,抱起需要台階下的小朋友回到他的位子上,哄著他。

  「呆呆老師,跟我出來一下。」園長跟著小朋友們喊.引起小鬼們的竊笑.

  「不可以笑!」周茗茗對他們擠眉弄眼,轉身跟著園長走教室。「園長……我……」她尷尬的搔搔頭,又跟學生比賽打賭,園長八成很頭痛吧?

  「閉嘴,跟我來。」園長對她露出美美的笑容,優雅的往校門口走去,這回不同,她特地走出校門,把周茗茗也拉出去,指著站在校門口隔壁便利商店的可疑份子道:「那個,麻煩你處理一下——雖然我不介意,但被學生家長看到的話……」

  周茗茗順勢看過去,小臉立刻刷白。「我馬上處理!」她的反應是轉過身,往反方向走。

  「站住!」那數名在便利商店門口抽煙的彪形大漢見到她大喝一聲,朝她奔去。「不要跑!」

  她聞言卻頭也不敢回,使出全身力氣往前跑。

  園長依舊優雅的站在門口,看著她離去的方向,然後數名穿著花襯衫、戴金項煉的「兄弟」,自她眼前呼嘯而過。

  很好,可疑份子都離開了——園長微微一笑,轉身走進大門,將門關上,沒理會外頭的追逐戰。

  被追到死巷無處可逃的周茗茗,轉身面對五名大漢,神色緊張,咬著下唇。

  「不要抓我……」她可憐兮兮地哀求。

  一名年過五十,體型壯碩,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站了出來,凶神惡煞地瞪著瑟瑟發抖的她。

  他頸上掛著小指粗的金項煉,嘴裡叼根煙,朝她獰笑時露出滿口金牙,不折不扣就是個很台的「大哥」。

  「我是無辜的啦……」周茗茗大喊冤枉。

  「你跟白俊彥那死小子走那麼近,最好我會相信你無辜——給我帶走!」大哥一聲令下,身旁的小弟們恭謹的喊著「是」,然後全數上前,逼近她。

  這些小弟起碼都有四十歲以上,滿臉橫肉,一臉凶狠,頭髮理得短短的,穿著各色花襯衫。

  身形壯碩的他們杵在她眼前,有如四座矗立不搖的大山,還有他們身後那一座,讓她插翅也難飛.

  她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我不要——啊!放開我!」她蹲在牆角縮成一團,尖叫。

  男人們的影子籠罩住她嬌小的身子,慘事就要發生——

  「茗茗!」由遠而近的一聲暴吼,伴隨著急促的奔跑聲傳來。

  所有人聞聲紛紛回頭,就見一個高大的男人衝了過來。

  「不准碰她!」游仕晉氣紅了眼,看見周茗茗驚慌的躲在牆角縮成一團,他整個人爆炸,脾氣說來就來。

  順手一抓,左邊那個穿紅色襯衫的先遭殃,他抓來直接往那人臉上揍,一拳即KO。

  「干!」突然殺出個程咬金,還把他們的人給打趴了,台客大哥們譙聲連連,凶狠的一擁而上。

  「仕晉?」周茗茗驚訝地叫了一聲。

  「茗茗,唔——」他因為分神被打了一拳。「你快跑!」揍他的人也沒討到好處,他人高馬大,一個迴旋踢踹向黃色襯衫的肚子。

  為什麼他會來打這場架?嗯,好問題!

  中午他出去辦一些事,順道和客戶吃了頓午餐,突然想看看她,就算是遠遠的也好,於是車子就轉了向,往幼稚園這邊開過來。

  他是看到她的人了,但也看見追在她身後的男人們——一看就知道黑道份子,心中想著她會有危險,根本等不及找停車位,他把車子停在巷口,人就殺了進來。

  五個大男人對付一個小女人,她害怕的躲在角落——那畫面凌遲他的心,整個人怒了、惱了,唯一的念頭就是幹掉這些傢伙!絕不讓他們碰她一根寒毛!

  「他奶奶的——」眼見手下小弟被打倒,帶頭大哥不爽的吐掉香煙,加入戰局。

  一見那中年男子加入戰局,周茗茗才回過神來,她被突然出現的游仕晉嚇了一跳,也被他行俠仗義的一面感動到,他救她耶——不行,不能再陶醉感動,她要阻止。

  「住手、住手!仕晉,不要打了。」她著急的上前阻止。

  「你快跑.不要管我。我一定會幹掉他們!媽的——」游仕晉伸手推開她,抹去嘴角的血跡,勇猛的飛身撲上穿紫色襯衫的,撂倒第三個。

  「住手,你不要打了!住手啊!」她被他的拳風掃到,驚覺——他打真的!尖叫不止。

  第四個穿綠色襯衫的跟著倒地,現下四個人都倒在地上呻吟不已。

  「啊啊啊……」周茗茗緊張兮兮的蹲下來扶起他們,幫他們擦拭嘴角的血跡,一臉的抱歉。「對不起……」

  「快去救老大!」男人們推開她,要她快阻止那一老一少的對決。

  「啊?」她定眼看去,就看見那兩個男人惡狠狠的瞪著彼此,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快滾!不關你的事,小心惹上麻煩!」

  游仕晉按壓手指,桀騖不馴地以拇指比了比身後的周茗茗狂妄地道:「那個女人是我罩的!找她麻煩就是找我麻煩!」

  什麼朋友、保持距離,當她有危險時,他全部拋在腦後,心中低咒著白俊彥那個混蛋,害她惹上麻煩,該死!

  白俊彥根本無法保護她!

  老大聞言銳利的雙眸一閃,咧開鑲滿金牙的嘴笑,「小子,膽量不小嘛——人嘛,我今天是一定要帶走,你真想與我為敵?看起來一表人才,卻不怎麼聰明。」他帶著怪異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游仕晉。

  「那我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游仕晉陰鬱地低語,突然閃電般出手,左勾拳打歪他的臉,右勾拳揍向他突出的啤酒肚。

  「啊——」周茗茗臉色蒼白的尖叫衝過去。「住手,不要打了!」她越過游仕晉,將被打倒的男人扶起來。

  「茗茗,你過來!」游仕晉被她的舉動嚇得冒冷汗。「快走。」握著她的手就要逃跑。

  「等等、等等——」她回頭,擔心的看著齜牙咧嘴的大漢。

  「想走?給我把人留下!」老大不爽的跳起來,急吼吼地咆哮,而且一把摟住周茗茗的腰,往自己懷裡扯。

  什麼話都不用說了,游仕晉只覺眼前一片紅.把人搶過來後再度揮拳.「你敢碰她?你碰她?!」

  「仕晉,你冷靜點!」周茗茗撲過去抱住他的腰。「不要再打了!住手啦!」

  「你讓開,我要剁了這傢伙的手!他敢動你?他竟然敢——」怒急攻心的游仕晉根本聽不進勸。「你幹麼攔著我?我要教訓他啊!」

  「仕晉,他是我爸!」

  呼∼∼冷風吹過,游仕晉整個人石化。「嗄?」

  「哼!」周金龍不爽地哼氣,看著女兒抱著那男人的腰,嘶嘶吸氣的撫著被打痛的肚子和臉。「媽的——」會痛耶,他多久被沒人揍了?

  「你……爸?」游仕晉看著那又台又粗獷的男人,再回頭看著抱著自己腰的嬌小小可愛,實在……不像。

  他們是父女?真的假的?

  「臭小子,你叫什麼名字?敢打老子——」

  周金龍的手下們紛紛起身,走到老大身旁,護衛的舉動很明顯。

  「死丫頭,你還沒嫁人,還抱啊?」瞪著寶貝女兒抱著男人的腰,他眼都要冒火了。「煙呢?」催促屬下遞煙。

  那個穿紫色襯衫的連忙掏口袋,結果翻出了檳榔,而周金龍順手要接過。

  「爸——」周茗茗尖叫。「你不是跟我說你戒了嗎?還吃!」

  方纔狠勁十足的周金龍頓時像只小貓,縮手。「啊啊,看錯、看錯!」對身旁的小弟暗暗拋去一記狠瞪。

  「爸,你來做什麼?是不是小黑叔叔跟你告狀?」她瞇眼看著穿綠色襯衫的。

  周金龍聞言瞇眼,回頭讓屬下點煙,神情是一臉的風雨欲來。

  確實是小黑告訴他,姓白的臭小鬼又來纏著茗茗,他不爽火大,決定把女兒帶回家,他就不信那臭小子有膽敢上門找人。

  結果,他卻被個程咬金揍了一頓。

  周金龍看著她身旁呆傻的小子,陰惻惻地笑了。「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游仕晉。」他不分青紅皂白,揍了茗茗的父親一頓,還把她的「叔叔」們打趴在地,他覺得——他死定了。

  周金龍眼一瞇。「我記住你了,我周金龍不會就這麼算了,今天的帳總有一天跟你討回來!」深深看了他一眼,再看看一臉焦慮的寶貝女兒,周金龍笑得更為陰森邪氣。「給我小心一點……走!」

  「大哥?」綠紅紫黃四護衛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大哥今天不是決定把小姐帶回高雄?

  見老大走遠了,幾人連忙跟上去,留下游仕晉和周茗茗。

  「爸爸今天好奇怪……」竟然沒有大吼大叫要她回家耶,每次她都要花很大心力安撫,但今天,他自己回去了?

  「茗茗,」游仕晉一臉的不敢相信。「你父親……是黑道大哥?」周金龍這名字他從大哥口中聽過,是南部的角頭老大,極其凶狠,性情難以捉摸。

  重點是,為了爭地盤樹敵無數。

  周茗茗啞然失聲,低頭,輕輕地點了點。

  然而游仕晉想的不是離她遠一點,而是想把白俊彥抓來痛毆一頓!

  想想,一個黑道大哥的女兒,一個人在台北生活,她是她父親的弱點——她會有危險!該死的白俊彥不是男人,沒有肩膀!只會讓她哭,讓她難過,沒有承擔責任的肩膀!

  可他有,茗茗他來保護!就當個壞男人吧,他要把她搶過來!

  「現在,把你的電話號碼留給我!」游仕晉經過剛才的激戰和對罵,早就形象破滅了,他恢復強勢霸道的本性,就算千夫所指,他也要堅持自己的信念。

第五章

  爸爸上台北,一定是為了俊彥來找她的事,都是小黑叔叔告的密!

  周茗茗當晚便跟父親聯絡,問他為何沒有堅持要帶她回高雄,爸爸的回答令她不解。

  「那個叫游仕晉的小子——我想會會他。」陰森的語氣前所未有,她很清楚,爸爸盯上游仕晉了,那很不妙。

  「完蛋。」她靠坐在公車椅背上,長長一歎。

  突然手機鈴聲大響,她慌亂的翻著包包,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游仕晉。

  「喂?」她面向角落,小聲接聽。

  「你在哪裡?」游仕晉語氣咄咄逼人。

  「公車上啊。」她覺得他問這個問題很奇怪。

  「你在公車上做什麼?!」他口氣更壞。

  這個問題讓她更是不能理解。「我要上班啊!」

  「不是跟你說我會送你去上班嗎?在最近的站牌下車,我過去接你!」暴君的命令。

  「可是……我已經到了耶。」她按下到站鈐,等待下車。

  手機那頭傳來長長沉默,但是喇叭聲按得很響——

  真是沒耐性的男人,口氣還很差,但是周茗茗一點也不覺得這樣的他奇怪,因為她認為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講話大嗓門,衝動、很凶,就跟她爸爸和看著她長大的叔叔們很像。

  她反而比較習慣跟這樣的男人說話,太過斯文的,她會很有壓力,而且應付需要花點腦筋。

  「等我五分鐘,我到你學校門口。」

  「你來我學校做什麼?」她下了車.往幼稚園方向緩緩走去。順路買了一個飯團和一杯豆漿當早餐。

  「看你是不是真的平安到學校啊!」他語氣理所當然。

  「那你打電話到我辦公室確定我有到不就好了?」一邊講話一邊往學校走,沒多久,她已經到了。「我要進學校了,拜拜。」

  「你給我等一下!」吱一聲,刺耳的煞車聲在她身畔響起。

  周茗茗驚訝的回頭,看見游仕晉那輛拉風的黑色跑車就停在門口,然後他像憤怒的戰神下了車,往她走過來。

  「你怎麼這麼快?你用飆的嗎?」她好驚訝。

  「少囉唆!」他拽下墨鏡低頭,看見她手提著的飯團和豆漿,眉頭一皺。「拿過來!」伸手朝她討。

  「你餓了嗎?好吧,給你吃。」她從善如流地遞給他。

  游仕晉對著小小的飯團哼了哼,轉身打開車門丟進去,改拎了個保鮮盒出來,粗魯的塞給她。「吃這個。」

  她眨眼,不解的看著他。「這是……」

  「我大嫂做給我吃的啦,你吃這個,比較營養。」他大嫂對養身膳食頗有心得,而他呢,還滿會對大嫂撒嬌巴結,所以大嫂待他還不錯,有多的食物都會幫他準備一份,一家人都住在樓上樓下,方便彼此照顧。

  「我怎麼可能吃得完?」手上這個超大保鮮盒,起碼可以讓五個人吃吧?

  「不好意思,我就是食量大,你拿去就對了!你下班打電話給我,我來接你。」他交代道。

  「你為什麼一定要來接我?太麻煩了吧,你工作不是很忙嗎?」

  「管我?我就愛接你回家,不准拒絕。」他不會說好聽話,用命令的口吻掩飾羞窘。

  周茗茗思索,他把爸爸和叔叔們揍了一頓之後,就變成這樣了,這是他的本性吧?哪像第一次坐他車的時候,他冷酷得像冰塊,很冷漠。

  他一百八十度改變,這種強勢霸道的態度,不容拒絕的口吻讓她覺得……

  「你在追求我嗎?」她忍不住問。

  「廢話——」游仕晉戴上墨鏡,故作冷靜地回答,可惜赧紅的臉洩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他在害羞,他覺得難為情,但她卻覺得這樣的他,很可愛,她不禁笑了。

  「你有選擇權,我也有追求的權利。」他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嗆明。「就算你不是全心全意也沒關係,我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

  不是全心全意?這句話很有想像空間。

  「等等。」周茗茗正要提出疑問,但游仕晉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你不需要覺得罪惡感,一切都是我自願的,你只管享受被追求的樂趣,我會保護你,我跟你男……我不一樣。」他還是不能接受白俊彥是她正牌男友的事實。「不用給我任何承諾,就這樣……我不會逼你作選擇。」

  好幾次想對她說——白俊彥背著你搞上別的女人,你也不用對他太堅貞!利用我對他報復,只要你能快樂,我什麼都願意幫你做到——這麼低級的話,他開不了口。

  只能迂迂迴回的暗示她,他可以給她一段不需要負責的戀愛,雖然他很懷疑她聽不聽得懂他的暗示,她很單紳……

  「選擇?」周茗茗傻傻的重複這個字眼。奇怪,他說的是中文嗎?為什麼她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對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

  游仕晉苦惱的抿緊唇。「我是大人了,我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不用……太過在意世俗道德,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沒什麼,現在是二十一世紀……」

  她更是茫然。「仕晉,你餓昏頭了嗎?要不要先吃早餐?」她把餐盒遞給他,低血糖才會胡言亂語吧?

  「總之,你下班等我來接你。」他不會說啦,煩死了!她聽不懂就算了,他做給她看,她總會知道吧?

  抹了抹臉,他拿下墨鏡,伸手摟住她的腰,將她攬到自己身前。

  「仕晉?」她傻傻的抬頭,但黑影兜頭罩下,她感覺自己身體被提抱起來,雙腳懸空,溫熱軟馥的不明物體覆上她的唇,她驚訝的瞪大眼,當感受到唇間廝磨的壓力和撲鼻而來的純男性氣息——她才知道自己被吻了。

  被吻了被吻了,游仕晉吻了她!

  轟——

  血液往腦門沖,她頭昏眼花,呼吸不順,腳下的地板在旋轉,他放開她時,她差點腳軟,因為她被嚇到了。

  「我不會道歉,我情不自禁。」游仕晉臉紅不下於她。「下班別自己回家,我來接你。」他再三叮嚀後快速鑽進車子裡,加速離開。

  周茗茗看著他的車揚長而去,才轉身進入學校裡,過了三分鐘她才回神。

  「哎喲——」她慘叫一聲,抱頭蹲在地上。她被嚇壞的原因不是討厭,是因為「不討厭而且很陶醉」才覺得很驚恐。

  她沒有尖叫毆打他,小黑叔叔教了她對付色狼的防身術,她沒有施展在他身上——

  遊魂似的飄進辦公室,把東西放好,看著那足以讓五個大男人吃飽的早餐餐盒,她長長一歎。「唉。」

  「不錯嘛。」神秘又難以捉摸的貴婦園長,在早上七點半就打扮得艷光四射,優雅迷人。

  「園長,早安……」周茗茗臉紅,她想,剛才游仕晉在門口吻她的那一幕,一定被看見了,唯一慶幸的是只有園長看到,要是讓其他同事看到,她會很想撞豆腐自殺!

  「你看男人的眼光進步了,這一個不錯,好好把握。」園長滿意地點了點頭,眼睛掃過精緻的養生早餐,很順手的拿走唯一一份水果優格沙拉。「看起來很不賴,或許很好用——茗茗啊,試用過別忘了分享一下心得。」她優雅的微笑。

  「試用什麼——啊?!」周茗茗原本傻傻的,聽不懂園長在講什麼,但園長的眼瞟向兔兔老師桌上的猛男寫真月曆,她立刻懂了。

  「應該比上個白面書生好用多了,茗茗,你要知道,男人啊,實不實用很重要呢。」園長語氣輕柔,用著非常高貴優雅的語調,說著腥膻味十足的話語。

  「我不是、那個、沒有——」周茗茗紅著臉想解釋,但越急越是說不清楚。「嗯?白面書生?」她狐疑地偏頭想——園長說的,是不是俊彥呢?

  想到俊彥,她心一沉,她真的很擔心他,他都不跟她聯絡——等等!

  「該不會……」她思及游仕晉跟她說的話,她完全聽不懂,但如果扯上了俊彥……她瞭解了。

  「噢——」她懊惱的抱頭,覺得頭痛。「太複雜了,我完蛋了……」

  她對游仕晉有好感,是事實,否則不會對他的吻有感覺,但是俊彥……她不能放下俊彥不管,她覺得自己有責任。

  她也沒有辦法對游仕晉提及俊彥,她跟俊彥的問題,一時也說不清。

  「女人眼光要放遠一點。」園長微笑的拍她肩膀。「好男人可遇不可求,有人說啊,女人戀愛就像在搭接駁船,沒有下一艘,就不會想換船,茗茗,你眼前這條接駁船看起來比較堅固呢,沉船應該還有保險理賠吧?」

  「園長……」周茗茗趴在桌上哀嚎,她的老闆竟然慫恿她跳進游仕晉的懷抱,她又不是笨蛋怎麼可能聽不出來?「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女人……」

  明知道她出身黑道世家,父親還是南部著名的角頭老大,園長仍接受她的面試,延攬她進幼稚園任教,通常她掀出父親的背景,都會被面試的幼稚園打回票,就連安親班都不收她,她求職四處碰壁,沒有一所幼稚園肯收她是意料中的事,更何況還是惠心這所私立的、僅收名門子女的「貴」族雙語幼稚園?

  除了當幼稚園老師,其他的工作她都不想做,她不是不行而是不要,覺得面對尚未踏入社會大染缸的小朋友,生活會比較簡單輕鬆,她喜歡小孩,也只想當幼稚園老師。

  「我當初只是想碰碰運氣來面試看看而已……」周茗茗看著優雅吃著水果沙拉的園長,遙想四年前,她不過是個剛從幼保科畢業的高職生,從南部北上找工作。

  想不到眼前這位氣質出眾,優雅迷人的貴婦園長,竟然願意請她當老師!

  「So  what?會影響到我開門做生意嗎?」園長聽見她亮出家世背景,連眉毛都沒動。「不會?那就好啦,能把那些臭小鬼搞定,別讓家長來找我麻煩,我不會虧待你的。」

  所以她這一教,就教了四年。

  她離開高雄後,俊彥也陸陸續續躲了她四年——想到他,她難過的垂下眼。

  「園長,最近……你還有看到俊彥嗎?」俊彥需要她時,總會躲在暗處遠遠的看她,但礙於爸爸的威脅,他不敢明目張膽的靠近她。

  「我的天哪!」園長受不了的撫額。「你眼前有個極品等著你撲上去盡情享用。你還在想那個沒用的白面書生啊?眼睛睜亮點啊!換個像樣點的男朋友吧你!」

  周茗茗張口欲言又止,看著園長皺眉,最終她什麼都沒說,也沒解釋,趴在桌上,看著那只保鮮盒,想到粗魯遞給她這東西的人,她眉頭皺得可以夾死蒼蠅。

  二話不說,直接拿起食物往嘴裡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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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仕晉從垃圾桶中,撿回了陪伴他一年的望遠鏡,用乾淨的布擦拭得亮晶晶,把望遠鏡供起來,擺在床頭,算是感謝陪伴他度過漫長的暗戀時期。

  「我不會辜負你的,兄弟。」他咧開嘴笑,對著望遠鏡立誓。

  「你智障嗎?對望遠鏡負責做什麼?」游仕德笑到岔氣。

  他猛然回頭,看見二哥闖進他家,他楞了一下後馬上想到——對,是他整理房子的時候把垃圾往門外堆,就沒刻意把門上鎖。

  許是這樣二哥才有機會進來恥笑他!

  「真是太難得了,髒鬼也會打掃,我記得你上回打掃是上個月十五號,今天才五號耶,你提前十天啊,太讓我驚訝了兄弟。」游仕德拍拍他肩膀,一臉的不敢相信。「而且打掃得很乾淨呢!衣服也洗了啊,真有你的!難得你家沒有怪味,你總算想開,我真是太感動了!」誇張假仙的拭淚。

  「少囉唆,滾出去,不要來妨礙我。」游仕晉被虧得惱羞成怒。

  「最近假日都沒看到你,大哥在念你了,你皮繃緊一點。」游仕德瞪他,開始碎碎念。「去哪不用說一聲嗎?大了翅膀硬了?你眼裡還有沒有大哥?你說啊你!」

  「我最近在忙——」他回頭欲反駁,實在很受不了二哥的碎碎念,但回頭的同時他也瞥見對面大樓的下一層——周茗茗接了一通電話,接著就要出門。

  她要去哪?她出門為什麼沒有跟他說一聲,他是司機耶!

  他火大的抄起手機,直接撥電話給她,接通的那一瞬間他口氣很沖地質問,「你要去哪?」

  電話那頭傳來周茗茗驚呼,「這樣也被你知道?!」

  「在門口等我,我馬上下去——對,我要跟你去,有司機還嫌?不管!」他任性得像個孩子,聽到她承諾會等他後,他立刻拿了車鑰匙,隨手拿了件夾克穿上。

  然後對碎碎念到一半的二哥說:「我出門了,幫我關門。」急驚風似的出去。

  「喂——我還沒講完,你給我回來,混蛋!」游仕德對著弟弟的背影狂吼兩句。

  真沒禮貌,不把他抓來教訓一頓,他游仕德三個字倒過來寫!

  匆匆趕到一樓大廳,正好看見周茗茗從電梯走出來,背著包包,手上拿著一本筆記本,很專心的默念著什麼,還用筆記下。

  因為太專注於手上的事物,她走呀走,一頭撞上游仕晉的胸膛。「噢——」她痛呼出聲。

  「抓捕。」他笑得像傻蛋,雙手大張將主動投懷送抱的她,納進懷裡大吃豆腐。

  「仕晉!」她迅速臉紅。「你手摸哪裡?」語調高八度。

  「沒有啊。」游仕晉無辜的雙手高舉,他剛剛也沒特別做什麼,只是在她腰上多摸了兩把而已。

  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很順手的把提著的包包遞給他——習慣性動作。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出門都有「司機」接送,舉凡上下班、外出吃飯吃宵夜,一定會有人當司機兼提貨小僮。

  那個人叫游仕晉,非常的惡霸,不容人拒絕,要是不理會他,他會又吵又鬧、大吼大叫,就像個任性的小孩。

  好在她對小孩很有一套,就像撫摸貓咪,順著毛摸就對了,他喜歡這樣,就讓他做吧,況且他這人很會趁機吃豆腐,偷親、抱抱都來,她吃了不少悶虧。

  「要買什麼東西?」游仕晉順勢接過她的隨身物品,同時用空的那隻手攬住她肩膀,往身側一帶,姿態親密地走出大樓。

  「家用品。」她把採購清單蓋起來,不讓他看。

  她記性不太好,對生活上的瑣事常下一秒就忘了,所以特地記下來,免得缺東少西,平時呢,是讓他看沒關係啦,但今天她採購的物品中有女性衛生用品,這麼私密的東西——她還想保有點女性矜持,所以不給看。

  游仕晉挑了挑眉沒有說什麼,開車帶她到大賣場,兩個人推著推車,像同居的情人購物,挑零食、飲料、清潔用品。

  「你去幫我拿垃圾袋。」周茗茗指使他去賣場另一頭拿東西。「我去排結帳隊伍。」

  「好。」他二話不說,轉頭就去。

  她在支開他後立刻推著車子往衛生用品貨架那邊跑去,快速的比價、挑選牌子。

  「你這個月幾號來?來幾天?都用什麼牌子?會不會生理痛?」

  「今天早上來,一般都來六天,我喜歡用××牌,第一天都會有點痛——」她回答得太順了,猛然回頭,看見他已經拿好了垃圾袋回來,站在她身後,她臉紅了。「你……怎麼這麼快?」

  「等下買黑糖紅豆湯給你喝。」他很酷的說,神情很正經。「我去問我大嫂有什麼方法可以改善經痛。」

  「不可以問——」她羞窘的蹦蹦跳,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好丟臉!」

  「別害羞,沒什麼的,女孩子每個月那幾天都會不舒服,我會多疼你一點,下個月我會準備。」他很認真地問:「沒錯的話下個月是八號吧?」

  「準備什麼啊你?」周茗茗快昏倒了,他竟然在計算她的生理期,而且還算得真準!

  「準備讓你舒服一點。」游仕晉回答得理所當然。「體貼生理期中的女友,本來就是男人該做的事。」

  「是沒錯,可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她糗到極點,瞪他。

  她的語氣不是責備撇清而是撒嬌,但卻像一巴掌打醒了他。

  一個月來,他接送她上下班,與她吃飯、吃宵夜,講電話聊到三更半夜,霸佔她的假日,享盡了男友應有的權利。

  他太幸福太快樂了,一古腦的把感情丟進去,卻忘了,他不是她「正牌男友」。

  「對不起,我逾矩了。」說好了不給她壓力,為什麼他又犯規呢?

  他精神傅頓時變得萎靡,周茗茗不忍,覺得他誤解她的意思。

  「仕晉,我是說……」她認為有必要解釋一下,他失望的神情令她很難過。

  但是她的解釋,被刺耳的手機鈴聲打斷。

  「抱歉。」他需要冷卻熱情的空間。游仕晉道了個歉拿起乍響的手機對她說:「你先去排隊結帳,我接個電話,有話等會兒再說。」

  「好。」周茗茗推著推車去排結帳隊伍。

  游仕晉走到角落,氣若游絲地接聽。「我是游仕晉,有屁快放。」他快滅了,他好難過,為什麼他要談這麼難受的戀愛?

  「我是你大哥游仕均,你想死嗎?」冷冷的語調從手機那頭傳來。

  「大哥……」如果大哥在他面前,他應該會直接衝進大哥懷裡痛哭一場。「我沒用……」搶不贏!他竟然搶不贏白俊彥那個畜生!他沒用!

  「現在是十一點——我下午一點以前要看到你,你大嫂煎了一堆你愛吃的牛排,要是你沒過來吃光她會很、難、過——聽見了沒?」意思就是,今天的家族聚會他沒到場,他就死定了。

  「我聽見了。」也好,他現在也需要家人的胡鬧來讓他轉移注意力,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把你的女人帶回來,少借口待在外面。」大哥不愧是大哥,很清楚弟弟在搞什麼鬼。「就算她不肯,也要給我打昏帶回來見我!」

  「大哥……你真是太野蠻了!」游仕晉忍不住說,但又覺得說這種話的大哥很Man,很值得他傚法。

  「嗯?你說什麼?」游仕均危險地壓低語調。

  「我說大哥英明神武,是我的榜樣。」非常識時務地改口。

  「再讓我打一次電話催你,後果自行負責。」

  大哥的口吻十分溫和,但聽在他耳中,威脅性十足。「是,我一定會回去,絕對沒問題。」就算有問題,他拚了命也要想辦法讓問題不是問題。

  電話收了線,他拍拍臉提振精神,走向正在結帳的周茗茗。

  「等會我幫你把東西提上樓,我就要回家了。」他一邊幫她把東西打包放進購物袋裡一邊說。「我大哥要我過去吃飯。」

  「噢……」他果然在生氣,她現在跟他解釋有沒有用?來不來得及?但現在似乎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場合不對。「仕晉,剛才我說的話,你很在意對不對?」她問得很小心,還看他的臉色。

  「不重要的事情就別提了,你好了吧?還有缺東西嗎?」他不想聽,不想聽她解釋說些抱歉的話,更不想看她露出罪惡戚十足的神情,然後告訴他——

  他們這樣是沒有結果的,她要結束這段關係,不讓他……繼續作夢。

  「都買齊了,仕晉,我想跟你談一談……」周茗茗咬牙,決定把話說清楚。

  游仕晉背脊僵直。「回家了。」他裝作沒有聽見,提著東西往前走。

  「仕晉,你不要這樣,我們談談好嗎?你見過俊彥,我和他……」她在他身後追趕一邊說。

  他猛然回頭,打斷她的話。「你今天沒事對不對?沒回話就當你同意了,我送你回去,幫你把東西放好,你就跟我去我大哥家吃飯,我大哥想見你,因為我很喜歡你!我非常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

  周茗茗被他兇猛的神情嚇到了,聲音被鎖住,發不出聲。

  因為她發現,他看著她的眼神壓抑著痛苦。

  「喜歡到就算你有男朋友我也不在乎,茗茗——求求你,不要說了,我要的不多,只求你給我作夢的機會,假裝我……擁有一半的你。」

  「仕晉……」她聞言慌了,急著辯解。「我沒有——」

  「不要說了,我不想聽。」

  「可是,就是因為你介意俊彥我才要說清楚啊!我跟俊彥——」

  「茗茗!」他忍無可忍地大吼一聲,眼中泛著深沉難忍的淚光。「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個男人的名字,求求你,我不想從你口中聽見他的名字!」

  近乎,卑微的乞求……

  周茗茗心軟了,原本想說清楚的,但他這樣,讓她沒有辦法開口繼續提,她跟俊彥的故事很長很長,要說很久很久……可他不想聽……

  「好吧。」他這麼在意俊彥是沒有辦法的事,所以她對他很抱歉。「等你想談了,我們再談,好不好?」

  游仕晉困難的點了點頭,嘴角扯開一抹難看的笑容。

  永遠不會有這一天,他才不要聽她談別的男人!談她的男朋友!他才不要聽!

  不要——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5-5 10:42:11

第六章

  盤旋胸口的鬱悶化不開,儘管是在這麼開心的氣氛之下,周茗茗還是覺得……說不出來的怪。

  「呆呆老師,我好喜歡你噢——我可不可以親你一下?」

  可愛又靦腆害羞的小帥哥紅著臉向你要求討吻,怎麼可能會拒絕呢?

  她微笑,彎腰湊過臉頰,讓小任親吻表現親密。

  游仕晉非常不爽的把外甥推開自己上——「啵」一聲,又響又亮的吻印在她湊過來的臉。

  「媽咪、媽咪,小舅舅欺負我!」小傢伙瞪眼,然後生氣的向媽媽告狀,接著換大尾的、能作主的再打一次小報告。「大舅舅!小舅舅親我的呆呆老師,你看他啦!他跟我搶女人,我要報仇——」小傢伙氣得蹦蹦跳,決定要跟小舅舅決一死戰。

  「你給我滾開。」游仕晉拎著小任的領子,把他拉離周茗茗,不准他又黏上去。「沒禮貌!」醋勁大發,小心眼的跟小朋友計較。

  周茗茗則撫著被游仕晉親的臉頰,尷尬的站在原地,不敢抬頭看其他人。這下……可糗了,來人家家裡作客,可以這樣目中無人嗎?

  游仕晉邀她參與他的家族聚會,她以為把採購來的東西拎到她住處後,接著就要開車赴約。

  沒想到他卻帶她到他住的那棟大樓,直接到十樓,追問之下才知道,他們一家人就住在同棟大樓,八樓到十一樓都是游家人的天下,住得這麼近但又有私人空間——只能說他們家人的感情非常好,好得不得了。

  她從進門起就受到熱烈的歡迎,就連她的「學生家長」也大張雙臂歡迎她。

  但是她現在尷尬的笑苦,沒法習慣在還不太熟的人面前跟游仕晉表現親密,這感覺超怪的。

  被安置在餐桌前,她有些無措、無所適從,靦眺地朝游仕均笑了笑——方纔,游仕晉向她介紹過,這人就是他大哥、上司和偶像——也是很多台灣女人心目中的好老公人選,這個男人很有魅力。

  「游大哥,你好。」她就跟多數女孩一樣,不敢直視游仕均的眼神太久,害羞的低頭。

  游仕晉最崇拜的人就是他大哥,畢業後跟在大哥身邊學習,豪氣萬千的說有一天會讓大哥認同他的能力——想到這裡,周茗茗把視線調向游仕晉,只見他正在客廳吵吵鬧鬧。

  「這一關都破不了?太蠢了,閃開,讓高手來!」他看不下去有人打電動這麼遜,同一個關卡打了十幾次還破不了關,抓狂的把遙控把手搶過來,自己開打。

  一邊開打還要一邊呼嘯製造噪音,這跟他在她面前表現的形象實在差太多了。

  尤其是剛認識時要熟不熟的,他老在她面前裝酷……那畫面和現在他的行為對照下來,她沉默了。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我們家仕晉就是這副德行,請你多擔待。」游仕均一臉愧疚的神情,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正在客廳和小任為了搶電動而大打出手的小弟。然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還搖頭表示沒救了。

  「周小姐與仕晉交往多久了?」游仕德跟著一起來「聊天」,打探八卦秘密的意圖很明顯。

  「嗯……」周茗茗沉吟了一會兒,想怎麼回答這問題比較好。

  「茗茗,你吃了嗎?我大嫂煮的菜很好吃哦!」游仕晉突然丟下打到一半的電動,挾帶著小外甥殺過來。「還是渴了?要不要喝點什麼?」雖然臉上掛著笑容,但笑得很僵硬。

  「臭小子,二哥在問話你插什麼嘴?給我滾一邊去!」原本斯文、風度翩翩的游仕德,不顧形象的一腳朝弟弟踹過去。

  「茗茗餓到了啦!」游仕晉不退讓,細心呵護的寶貝姿態,讓他的家人們像見鬼似的。「我拿果汁給你喝好了!啊,不行,你不能喝冰的,大嫂、大嫂,有黑糖姜母茶或桂圓紅棗茶嗎?熱的熱的,茗茗不能喝冰的。」想到這女人今天不方便,立刻改口,馬上纏著他賢惠的大討吃的,被細長的鳳眼狠瞪.

  「游仕晉!」周茗茗臉紅大喊,他這麼大聲嚷嚷,不就讓大家都知道她生理期來了?

  這個笨蛋!游仕均意味深長地暗諷,「如果你在工作上有現在一半細心,『那個位置』早就是你的。」

  游仕晉被大哥訓得低頭懺悔。「是,我知道了。」在他的字典中,大哥說的都是對的。

  「跟仕晉在一起很辛苦,請你不要拋棄他。」扯兄弟後腿是一定要的,游仕德卸下大學講師的偽裝身份,開始造謠亂講。

  「你們誤會了,我們沒有——」正式說要在一起。周茗茗搖著手,正想解釋兩人的關係,游仕晉卻打斷她的話。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大家快看,這小子哭了耶,哈哈哈,羞羞臉、羞羞臉。」他大聲嘲笑因為心愛老師被小舅舅搶走,失戀哭泣的小外甥,哦,還有打電動輸人。

  周茗茗皺起了眉頭——這是他第幾次打斷她說話?

  從熟悉開始,他就這樣,常常莫名其妙打斷她說到一半的話,用別的話題扯開,尤其是今天,她想跟他提俊彥的事情,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討論,這實在沒道理。

  他不是很介意嗎?喜歡她、追求過她的男人,誰不介意俊彥的存在?

  她眉頭輕皺,雙手環胸,有些氣惱的看著他——拿出對付頑劣小孩的嘴臉。

  「呆呆老師生氣了!」有經驗的小任立刻逃跑。

  「打斷人說話很沒禮貌,你知道嗎?游仕晉小朋友!」

  「噗——哈哈哈哈哈。」她那種對小孩說教的語氣,讓游家人笑到岔氣。

  但是游仕晉笑不出來,他心一動,裝著一張無辜的臉道:「人家……只是想要照顧你……茗茗。」雙臂大張,朝她飛撲過來,撒嬌裝可愛的磨著她的臉。

  周茗茗眉頭仍緊皺,被他抱在懷中,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心跳得非常快,快到一種……令人懷疑的地步。

  抬頭,沒看見他的臉,卻看見滾動的喉結和僵硬的下巴、深V領衫微露胸膛,她垂眸看見他身上冒出的薄汗.以及思考他傳遞過來的緊張感.

  總算知道梗在心頭的那股鬱悶從何而來,她眼前這個男人,在強顏歡笑。

  他一次又一次打斷她的話,仔細一想,他都是在討論感情事時插話。

  「你就這麼想逃避嗎?」她說話的語氣很硬,跟以往不同。「我不喜歡你這樣子。」

  「茗……茗茗?」游仕晉聲音顫抖,低頭看著懷中的小女人,突然有股不妙的預感。

  「仕德哥哥,我要回答你剛才的問題,關於我們交往多久這件事。」她不看游仕晉的臉,怕一看就會因為他臉上心碎的神情而心軟不提。

  「茗茗,大嫂把菜熱好了,快點趁熱吃——」游仕晉立刻大聲說話壓過她的聲音,掩飾的動作大到讓他的家人露出非常奇怪的神情。

  「我們不算男女朋友,也不算交往中,我們都沒有討論過這件事情。」周茗茗一針見血的指出兩人在一起的盲點。「勉強只能說,他追得很開心,我不需要負責任。」

  游仕晉神色狼狽,肩膀垂了下來。「茗茗,別說了,我家人都在……」如果他哥哥們知道他去搶人家女朋友,當人家感情的第三者,他會死得很難看。

  「我想跟你談,今天就講清楚,但是你不想——我不喜歡這樣,這樣的溝通方式不會有結果,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她微怒地瞪他,游仕晉像個學生,乖乖的點了點頭。

  他點頭,讓她更火冒三丈。「喜歡我到鬼遮眼?可惡,我會被你氣死!沒遇過像你這樣的男人,你以為我愛把俊彥的事情告訴別人嗎?要不是因為你——氣死我了,現在就把話說清楚,我跟俊彥——」

  「不要現在。」他立刻摀住她的嘴,緊張的看著一旁看熱鬧的哥哥們。

  「俊彥?」游仕德眨眼,搔頭。「真耳熟,大哥,你記得嗎?」

  「Cooper,白俊彥。」一直低調不說話,在旁邊默默吃東西的呂驥開口,然後瞪著心虛的游仕晉。

  這兩個單字組合在一起,立刻讓在場參與過游仕晉抓狂揍人事件的游家男人們,露出非常詭譎的神情。

  「喔——」

  「我不是說過了嗎?不甘心,就去搶過來——看來你沒有搶到,笨蛋。」游仕均冷哼一聲,簡單拼湊出結論。

  就是他笨蛋弟弟愛上了一個有男朋友的女孩,發現那男的是個爛人,然後去追求人家要把人給搶回來。

  可從周茗茗理直氣壯的神情看來,不像是劈腿的樣子,而且,那天白俊彥被揍時沒還手,還說了一些挑釁激怒仕晉的話,很怪,怪到不像是人家的男朋友。

  「白俊彥是你男朋友?」游仕均很故意的問了一句。「他在仕德店裡跟女人玩在一塊,被這小子活逮,把人家痛揍一頓。」很壞心眼的爆料,也是試探。「劈腿被活逮。」

  「大哥!」怎麼說出來了呢?

  「什麼?!」周茗茗尖叫,俊彥被打的事情完全把她的注意力轉移。「你打俊彥?你打他做什麼啊?」完全站在白俊彥那一邊。「他有沒有怎樣?你說啊你!他有沒有受傷?」

  有啊,他打斷那傢伙的牙齒,但一點也不後悔,反而覺得很痛快!

  但是她責備他、關心白俊彥,把他擊敗了。

  「所以,這就是你的答案……」她還是要回白俊彥身邊。「你愛他……」就算他劈腿還是要他?!白俊彥有什麼好?

  「我跟俊彥之間的牽絆,用愛來形容是不夠的。」她理所當然的回答。「游仕晉,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我有事要跟你談——私下跟你說你不要,好啊,你不怕丟臉被你家人嘲笑,我就現在把話跟你說清楚。」

  「好,我們私下談,到我家。」兩害相權取其輕——游仕晉不敢回頭看家人的表情。

  他應該看的,他就會知道,他的家人沒有露出鄙視的神情,反而是扼腕。

  「可惜,我想看他傻眼的表情。」游仕德鬱悶的喝著果汁。「然後瘋狂嘲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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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他今天打掃到一半.垃圾還堆在門口啊!

  游仕晉緊張的站在家門口,見周茗茗連看也不看堆在安全門口的超大垃圾袋,他才鬆了一口氣,連忙打開家門,不只一次慶幸今天有打掃,不然讓她看見他的狗窩,她八成會嚇到逃走吧?

  別主動提,等會她問就說是隔壁住戶堆的……但他們住的這棟是一層一戶的大坪數,他哪來的隔壁鄰居啊?

  「我想一下該怎麼說。」周茗茗氣過了,口氣就和緩了,一進他家門便低著頭走向沙發坐下,靠著椅背思考,坐了一會兒從靠背拉出一件髒T恤。

  「抱歉!」游仕晉紅著臉奪走那件發出酸味的T恤。

  然後,是長長的沉默。

  靜到讓他緊張、手足無措,不知道要做什麼,像蒼蠅似的原地打轉,走來走去,一邊分神看著她小臉苦惱的咬著指甲思索。

  他的心吊得老高,心跳得好快,怕就這樣被判了死刑,怕她開口說要結束,一切到此為止,她覺得罪惡,所以連朋友都不想當……

  就在他以為過了一世紀長的沉默之後,她開了口。

  「我跟俊彥的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比情人的牽絆還要深,但又不是情人。」

  「什麼?」他傻眼,不是情人?!「白俊彥不是你男朋友?!」他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但如果不是情人,為何她這麼在意?為他哭得柔腸寸斷,在意得令人不想歪都難!游仕晉有一肚子的疑問,但慢慢的,她給了他答案。

  「俊彥可以說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小學就認識他了,會跟他熟,是因為他的妹妹是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依珊,俊彥很疼愛依珊,愛屋及烏的關係,對我也像妹妹一樣。你見過俊彥,他以前不是這樣子的,他成績優秀、聰明、帥氣,就像王子一樣,很多女孩子透過我和依珊塞情書給他,我們兩家也算是世交,我爸爸和白叔叔是茶友,認識很多年了,可是他們……不在了。」

  那天是白俊彥放寒假的第一天,當天,白家正要赴一場喜宴。

  當時他人在台北與大學同學玩樂,口頭答應回南部,但因為玩過頭而錯過車

  結果,就這樣錯失見家人最後一面的機會。

  喜宴結束後,白家一家三口搭計程車回家,卻因為計程車司機超車與逆向砂石車發生車禍而喪生。

  父母當場死亡,白依珊送入醫院時仍有意識,周茗茗只趕得及到醫院,握著她的手,哭得泣不成聲,聽完好友的遺言,陪她最後一程。

  當白俊彥帶著一身酒氣回到南部家中,迎接他的是家人的白幡靈堂,他傻眼,不敢相信,覺得世界在那一刻毀滅,跪在父母靈堂前懊悔哀慟不已,自責、難受,哭喊著他應該回來,他應該跟著家人一起去……

  「不准你死!不准你說這種話!」同樣難過的周茗茗把他抓過來,給他一巴掌。「白叔叔會想要你這樣嗎?依珊呢?她的遺言你聽清楚了,她無法完成的夢想,你要幫她完成,不要讓我最好的朋友走得不安心……」

  但是從那天起,白俊彥就變了一個人,不再是那笑容爽朗的青年,他變得陰沉、怪異,情緒起伏不定。

  「他睡不著,不斷的要我重複依珊最後說的話,他反覆不定,一下說不會讓依珊和爸媽失望,一下又說想去照顧他們。他失眠,食不下嚥、日漸消瘦,沒有辦法正常生活,他在懲罰自己,沒有辦法停止自虐,尤其白伯伯留給他很多錢,一時間身邊圍了太多說好聽話的人,他迷失困惑……」

  周茗茗說了一個數字,讓富裕出身的游仕晉也忍不住側目。

  「我跟俊彥比較像親人,我失去了親如姊妹的好友,他失去家人,我們互相扶持,聊著他們生前的事跡走過悲傷,但是俊彥很自責,用極端的方式懲罰自己,也休了學,他本來也是有親人關心的,但一個一個被他趕跑,最後只剩下我——我會去找他,把他從酒堆和女人堆中挖出來……痛罵他一頓,逼他睡覺、吃飯。」

  「可能我花在他身上的心思太多了,俊彥荒唐的事跡在南部傳了開來,爸爸知道後很生氣,不許我接近他……原本爸爸不討厭他的,但後來私下警告他,所以他開始躲我。」

  「嗯,我知道了。」游仕晉聽到她落落長的故事後,下了總結。「家中遭逢巨變的當時,因為他自己一時貪玩而錯過見父母最後一面,所以自覺對不起家人的期待,加上拿到大筆遺產。」說到遺產他頓了頓,心想著多半人知道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繼承了十幾億的遺產,會不在他身邊說好聽話討點好處?

  不是你的錯,那是意外,你不需要自責——白俊彥想要人安慰,但那安慰令他良心不安,不想要人指責卻又逃不過心魔,他一定常想那些圍在他身邊說他不需要自責的人,心裡是不是真的這麼想?

  憑空想像足以逼瘋一個人,他越是荒唐,越是表示他內心空虛。

  「他說想死是騙他自己,他只想要有人拉他一把,真正承受不住想去尋死陪家人的人,你攔得住嗎?」游仕晉很冷血地道。「他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周茗茗張口結舌。「對,爸爸也這樣說。」爸爸痛罵俊彥沒用,對不起死去的白叔叔。

  「你理他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他輕哼一聲。白俊彥要的不是指責也不是安慰,而是當頭棒喝,自己想通清醒。

  「這句也是……」她為仕晉和父親兩人的默契戚到驚訝。

  「所以說——白俊彥不是你男友,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你把他當成哥哥。」很親很親的哥哥。

  「對……」周茗茗點頭,心想著為什麼她說了一長串,他卻可以歸納得這麼簡單?

  「婦人之仁。」游仕晉冷哼一聲。「既然他不是你男友,你幹麼不解釋,還誤導人?」解決完那個問題之後,新的問題又產生了。

  「好問題,如果你在知道俊彥的私事之前,我說俊彥跟我情同兄妹,你信嗎?」她反問他。

  聲音梗住了,他的確不相信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會像她這樣,哭成那副德行。

  「如果解釋,就得把俊彥的事情說開,我不太想提俊彥的私事,那是他的事情,我不想告訴不相干的人,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話題、有心人士的目標……」

  她說的有道理,如果告訴別人,那個白俊彥就像是一座會走動的提款機,會引來多少人圍在他身邊打他的主意?

  不過,能夠帶著那些財富揮霍四年餘,還沒有被黑道盯上勒索,只能說那小子還算有點腦袋。

  「你現在知道俊彥不是我男朋友了,你不可以再打他,他身體那麼虛,哪禁得起你打啊?還有不可以凶他,我都聯絡不到他人,要是他被你嚇跑了,我要去哪裡找人?」

  「我揍他是因為我氣不過啊!而且你明明就承認他是你男友。」

  「我哪有?」周茗茗瞪眼。

  他只好提起數月之前,他在大樓門口撞見她和白俊彥爭執的事。

  「我有問你,你點頭了。」就是因為看她點頭承認,他才委靡不振。

  她努力回想。「你有問嗎?我怎麼不記得?」她那時候那麼難過,哪聽得進去?

  「明明就有,我問過你了,你承認了!」他肯定他有確認過。

  「沒有的事我承認做什麼啦?」她更肯定她沒聽見他問的那句話。

  游仕晉突然有一種荒謬的感覺,他煎熬了這麼久,結果……

  「你沒男友,而且當時太難過的你,根本就沒聽見我說話?」他眉毛豎了起來。

  「你有說話嗎?」她的反問證實了他的想法。「你不是只有遞手帕給我而已?」

  他瞪她,然後轉身抱頭咆哮,像是在發洩內心的挫敗——他的不甘、嫉妒,全部都是……誤會一場?

  「周茗茗!」他吼完後回頭再吼她。

  「你、你那麼凶做什麼?」她有點嚇到。

  「你為什麼不早說?!」

  「你自己叫我不要提的啊,還用淚眼汪汪的表情求我不要在你面提到白俊彥三個字……」她也很委屈好不好,被誤會的人是她耶。「誰叫你每次都要打斷我的話!凶什麼凶?」現在又是她的不對,她覺得很委屈。

  「茗茗——」游仕晉飛身撲到她身邊,抖著手握著她的肩膀,不確定地問:「所以我不是第三者?不是搶人女朋友的壞男人?」

  「你想當第三者嗎?好啊,等我交了男朋友再來通知你!」她被他這蠢問題氣到,起身走人。

  「YA~」他興奮的大喝一聲,鬱悶頓時消散,笑得像是傻蛋似的,再度撲上她抱住。

  結果力道太大,兩個人雙雙跌在地上,她被壓在他和地毯之間。

  「你幹麼啦?」

  「茗茗,你好可愛,我好喜歡你——」游仕晉快樂的語無倫次,說著完全不符合他高大型男外貌的話。

  非常幼稚,很像小孩。

  母愛和同情心氾濫的周茗茗,拿可愛的小孩最沒轍,尤其他還很可愛的把臉頰貼著她的磨蹭,讓她覺得很好笑,但也……很喜歡。

  「我想當你男朋友,好不好?好不好嘛?把我扶正。」他對「男朋友」三個字有異常的堅持,動作非常快的啄吻她的唇,一個接一個,像是怎麼吻也吻不厭似的。

  周茗茗被親得臉紅,小小掙扎抗拒,有半推半就的味道。「親夠了沒啊?走開啦,討厭鬼。」嬌嗔道:「我沒有那麼開放,接吻是情侶才能做的事。」

  游仕晉聞言楞了一會兒,思索她話中的含意。

  從他強勢的說要追她開始,他就三不五時親她……她現在的意思是說,接吻,是她給情人的權利,而她從來沒有拒絕過他的索吻,原來他早就是她認定的情人了,他是大笨蛋。

  游仕晉覺得全身輕飄飄的,像要飛起來了!週身圍繞著粉紅色氛圍,他低頭,看著臉紅的她,心登時一暖。

  「沒關係,我會負責的。」他俯首,打算把淺嘗而止的吻改成為深吻,慶祝他扶正成為她的男朋友。

  結果唇才剛貼上,立刻被推開,他一臉疑惑,難道他吻得不好?

  「今天星期幾?」她沒頭沒腦地問。

  「星期六。」

  「那我們去倒垃圾吧,你生活習慣真差……」周茗茗皺眉推開他站起身來,數落。「下次我來不可以這樣,你一個月倒一次垃圾嗎?都堆到門邊了。」

  答對了,他一個月打掃一次……他心虛地低頭。

  「地板一個星期起碼要擦一次,衣服不可以亂丟,你看你,沙發底下還有發霉的襪子!我的天哪,看你出門的時候一表人材、氣宇軒昂,結果家裡竟然這麼髒!」

  「唔……」

  「浴室也是,你衣服都亂洗……」周茗茗看不過去的碎碎念,雙手叉腰,看著像小學生罰站的他。「仕晉,現在換我陪你去買清潔用品,不過是我幫你打掃……看不下去了!」

  結果,確定名份的第一天,兩人以打掃游仕晉的狗窩當作約會,這個約會,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第七章

  周茗茗以為,她那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男朋友,只是比較喜歡運動健身而已。

  但是現在……她不這麼肯定了。

  今天是假日,他突然在下午四點多回家換運動服,還提了個大包包,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出門,來到這所高中的操場。

  只見運動場上,聚集了一群虎背熊腰的男人。

  「大家快看啊!智障晉來了,還帶了個小可愛!」人群中發出口哨聲,起哄、瞎鬧,周茗茗頓時困窘的臉紅。

  「叫屁啊,小聲點!」游仕晉一手圈著她的肩膀,走向那群男人,用空著的那隻手握拳往最近的球友胸膛上敲。

  「噢噗——」被捶得岔氣。

  「這是我女朋友,叫她茗茗就好。」游仕晉驕傲的向大家介紹她。

  「噓噓噓——」結果噓聲四起。

  「一定是被你拐的!」

  「你分明是誘拐兒童吧!」有人嘴賤的拿兩人相差三十公分的身高大作文章。

  身高不巧是周茗茗的死穴。「我成年了!」她據理力爭。

  「小妹妹,乖,不要怕,我們會幫你教訓這傢伙的。」沒人理會她,一致把矛頭針對游仕晉。「不要以為帶女朋友來,今天就會放過你!殺——」

  「吼——」壯碩猛男們一陣熱血沸騰。

  游仕晉和球友們唇槍舌劍一番,順道介紹彼此認識,從中得知的消息把周茗茗嚇到了,這些球友多半是他在英國念大學時的同學、學長、學弟們,她驚訝的是——

  「原來你念到碩士?」完全看不出來他會唸書,她真的嚇到了。

  聞言他忍不住說:「你不要聽二哥亂講,我腦袋裡裝的不是肌肉啦!」把她帶到場邊安置,叮嚀道:「在這裡等我,不要太靠近場邊,有人朝你衝過來要快點逃命,知道嗎?」他交代得很認真,然後從包包中拿出一頂帽子為她戴上。「太陽很大,不要曬傷了。」

  「為什麼我要逃命?」周茗茗一臉疑惑。

  游仕晉故作帥氣的回答,「這是男人汗水交織的戰鬥。」

  「嗄?」那啥鬼?

  「幫我加油!」他明目張膽的吻她,高調的舉止讓一干沒女友的男人們恨得牙癢癢的。

  「可以這樣放閃光嗎?吼,殺了他!」有人怒吼咆哮,殺氣騰騰。

  答案揭曉,他們在打美式足球。

  周茗茗原本站在場邊,但比賽開場五分鐘後她已經退了十步,那些男人實在是太暴力了,其中她男友最淒慘,被衝撞倒地最多次,不到五分鐘,他身上乾淨的運動服已經髒了。

  「噗噢——」游仕晉抓著球往達陣區跑,沒多久立刻被敵方衝撞倒地,停止進攻,而且還是在她面前跌得很慘。

  那衝撞他的人是今天新加入的球友,還算有風度的拉他起身。

  「你打球還滿溫柔的嘛。」笑笑的調侃,換成男人們的用語就是「嘴炮」。

  游仕晉也是笑笑的被拉起來,當對方走遠後,他恨恨地低咒,「熟了你就知道!」

  那種男生會說的話,讓周茗茗聽了笑出聲來。「男人啊……」

  攻守交換,對方開始進攻,游仕晉對準了剛才消遣他的那位,把他撞得四腳朝天。

  「溫柔?」他挑釁地哼了聲。「那是用來對待女朋友的。」他逢人就介紹他的女朋友,一定要強調。

  完成一次阻擋,游仕晉咧開嘴笑,朝周茗茗猛揮手,「茗茗,你看,我很強吧!」

  她轉頭不想看他,實在是太幼稚了!她不認識那個男人.

  當他又撲倒對方的四分衛,把球搶到手時,他很高調的對著她送去飛吻。「把這次阻擋獻給我最愛的女朋友。」

  履次發送閃光彈,激起敵方和自己人的不滿,他實在太智障了!

  「幹掉他!」男人們受不了刺激,紛紛追打游仕晉,撲倒他壓在最底下,大漢們一個一個疊上去,一群男人打成一團。

  「哈哈哈哈——」誇張玩鬧的行為,引起其他運動人士的注意和大笑。

  周茗茗覺得好丟臉……

  「游仕晉,你不要鬧了,認真點!」她終於忍無可忍,朝場中央的游仕晉大吼。

  「沒問題!」解決完眼紅的男人們,游仕晉對他的隊友和敵手們說:「我女朋友叫我要認真,抱歉了。」說話的同時,他收回笑鬧不正經的神情。

  「我要把你們全部幹掉!」不可一世的嗆聲。

  開場的熱身玩鬧結束,接著是真正的廝殺搏鬥,平時周茗茗只知道游仕晉喜歡上健身房運動,但現在她肯定,這個男人根本就靜不下來,他喜歡的是運動後流汗、心跳加速的暢快,健身房只是他平時工作繁忙調劑身心的活動,而他喜歡真正的運動!

  舉凡籃球、足球……需要運用智慧、戰術、臨場反應的團體運動。

  他殺氣騰騰的在場中奔跑、衝撞,帶著球衝向達陣區,那種肢體碰撞的男性運動,熱血又暴力,讓她看得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滿場跑的游仕晉在周茗茗眼中——

  「好帥噢。」她不禁臉紅心跳,平時的他像小朋友一樣愛撒嬌,生活習慣很差,愛亂丟東西、不乾淨,又任性幼稚,鬧起來很瘋,而且不會看場面說話,得罪人不自知。

  但是運動時的他,很有男人味。

  六十分鐘的激戰結束,輸贏不是重點,游仕晉滿頭大汗,連頭髮都濕了,乾脆脫下上衣,打著赤膊往她走去。

  他古銅色的身軀在夕陽襯托下,十分性感,他豪邁的與一群男人勾肩搭背的樣子,就像是外國雜誌中的模特兒。

  她被他男人味的一面迷惑了……

  「我厲不厲害?」可他一站在她面前就破功,笑得像個小孩子。

  很厲害,很強,很帥,但是她不想說來讓他太開心。

  「你叫我來只是想在我面前耍帥吧?」周茗茗先把水遞給他,拿毛巾幫他擦拭臉上的汗,然後紅著臉把毛巾丟到他胸前,要他自己擦。

  「糟糕,被發現了,怎麼樣?我帥吧?」他彎著身子,讓她能構到他的臉,不是他要說,她真的很嬌小……呀,好啦,是他長得太高大。

  「你是笨蛋。」她笑擰他的臉。

  「好啦、好啦,洗完澡再給你捏,我很臭,剛流汗,你不要太靠近。」他流一身汗,真怕熏死她。

  「真的?」她動動鼻子,把他抓過來湊到他身邊嗅了嗅。「還好啊,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小倆口打情罵俏,讓沒有女友伺侯的男人們全都恨得牙癢癢的。

  「還不快點把衣服穿上!長針眼了啦!」其他人也都把髒球衣換下,畢竟都還要開車。「仕晉,我們要去吃燒烤,你跟你女朋友來不來?」

  「好啊!」他一口應允,從包包中翻出乾淨的休閒衫套上。

  一群剛才在運動場上拚得你死我活、譙聲連連的男人們,下球場後立刻哥倆好的勾肩搭背,一起去吃香喝辣。

  周茗茗不懂男人們的友情,怎麼會這麼怪異。

  走出高中校門口去停車場牽車時,游仕晉停下腳步,狐疑地往後探看。

  「怎麼了?」

  「沒什麼。」他回頭朝她一笑,勾著她的肩膀往車子方向走,紳士的幫她開車門讓她入座,繞過車頭回駕駛座時,他眼往停車場出口處掃了一眼。

  不動聲色地開車,與朋友們會合吃飯。

  吃吃喝喝一直到晚上十點,他才開車送她回家——一如以往的把她送到她家門口,明明就住在隔壁他偏要多此一舉,在她家門口,交換甜蜜纏綿的吻。

  「我今天臭得像餿水。」游仕晉想在她面前保持完美,但好像很快就破功。「我回家洗澡了,你也早點休息.晚安。」嘴裡這麼說,卻還是捧著她的小臉吻了又吻,直到她紅著臉毆打他,他才放手。

  她的家門在他眼前闔上,他臉上掛著的笑容立刻垮下,走進電梯,按下一樓鍵,回到大廳。

  不是往他所住的大樓方向前進,而是直接走向大門,向管理員打了個招呼後走出去。

  一個蒼白瘦弱的男人,就站在角落,看見他並沒有露出吃驚的神情,反倒朝他笑了笑說:「Hi,在找我嗎?」

  游仕晉火大的朝那傢伙走過去,一把拎起他的衣領咆哮,「你鬼鬼祟祟躲在暗處做什麼?!」他惱火地瞪著手上的男人——白俊彥。

  白俊彥比起上回揍他時更瘦了,整個人就像副骷髏,僅有一層薄薄的皮撐著,眼下的黑眼圈深得令人心驚。

  游仕晉眼一瞇,拉高他兩手手臂,他手臂蒼白得血管清晰可見。

  「我沒吸毒。」白俊彥苦笑,淡淡地道,他被太多人誤解了,他這副鬼樣子,任誰看了都會認為他有毒癮。

  游仕晉冷哼一聲,緊抿的唇看來冷漠,白俊彥的死活其實跟他無關,就算他吸毒嗑藥到掛點,也不關他的事。

  但人一碰毒品就什麼都毀了,他不會讓一個碰毒品的男人接近茗茗,那種東西會害人道德淪喪,理智盡失。

  「鬼鬼祟祟跟了我們一天,你究竟想做什麼?」游仕晉口氣咄咄逼人,強勢、不講道理。「我跟你打包票,下回再讓我發現你躲在暗處偷看茗茗,我絕對會撕了你!」

  對於一個喪失求生意志的傢伙,他連同情心都懶得給,浪費時間,這種貨色直接砍了省得麻煩。

  茗茗為這人的無可救藥難過,那麼,他就要把他徹底趕出茗茗的生命中。

  「你們在一起了?」白俊彥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看見游仕晉冷漠懶得搭理他的神情,他鬆了一口氣的笑了。「啊,那就好……」

  說完這些話,白俊彥就離開了,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叫茗茗下樓來的意思,看來他應該有茗茗的聯絡方式,那丫頭為了讓白俊彥找她方便,她的手機號碼從來沒有換過。

  他與茗茗斬斷聯繫,這是游仕晉最樂見的結果,為什麼他卻覺得怪怪的呢?

  「太奇怪了……」他不禁皺眉,想著今天白俊彥跟了他們一天,就只是遠遠的看著,沒有靠近茗茗的意圖。

  他明明有得是機會。

  「我不信任那傢伙,小心一點才是。」游家人天生的警覺性,像動物的第六感直覺。「絕不能讓茗茗知道這件事。」

  絕不讓那臭小子影響她的心情,情同手足的兄妹?呸!她心裡只准想著他,他就是這麼小心眼又愛嫉妒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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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太陽,散發著驚人熱力,走在太陽底下都會不禁抬手抵擋頭頂的紫外線。

  窗檯上那瓶六角玻璃瓶,被陽光折射出七彩炫光,刺眼的影響到工作,數名員工不時把視線投向玻璃隔間裡的那位上司,希望他好心點把瓶子拿離窗邊。

  光線刺目傷眼,幾名美術人員被閃得眼前一片白光,怨恨地往裡頭瞪。

  但那玻璃瓶就是好好被供著,瓶子的主人埋首在辦公桌前,耳掛藍芽耳機電話中,雙手也沒停,在筆記型電腦上敲敲打打,員工仗著隔音良好,私下講裡頭那位上司的壞話,還有人獻計——

  「等他出來,蓋他布袋痛毆他一頓!」

  呃,只能說Gini創意玩具的工作風氣,本來就比較活潑。

  游仕晉一身名牌西裝,端坐在辦公桌前,正經工作的樣子看來非常可靠,他結束一通越洋電話後,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鍵,存檔、闔上筆記型電腦。

  接著他拿起PDA,仔細排程後走出辦公室。

  「快上。」員衛們私下打著暗號。

  「先生,不要這樣,請不要讓我為難,先生、先生、先生……」一樓的接待客服人員,緊張的跟著兩名彪形大漢上樓來,為難的阻上對方,但又不敢強硬的攔下。

  整層辦公室裡的人都被騷動引了過去,包括正要去樓上跟大哥開會的游仕晉。

  定眼一看,是兩名體格壯碩,身穿紅、紫花襯衫的男人,江湖味濃厚,一臉橫肉。

  游仕晉認得他們——眼底閃過一抹精光,立刻上前。

  「兩位大哥,有事嗎?」他們是周老大的手下,之前他們要抓茗茗回南部,他以為茗茗被盯上,憤而把他們揍了一頓。

  游仕晉一點也不意外他們知道他在哪工作、哪個樓層,他上回得罪了脾氣爆烈的周金龍,早有被報復的心理準備,他們要調查出他的底細也是小事一樁。

  他的反應讓那兩名大漢挑了挑眉,交換一個奇怪的眼神,由其中一人發言。

  「游先生,周老大請你過去泡茶。」江湖味濃厚的說法,想像的空間很大。

  游仕晉看了他倆一會兒,分析著跟他們去的利弊得失——周老大調查過他,自然連他家人都查得一清二楚,沒忌憚他身後的游家老大,直接找上門來……挺有趣的。

  興味自眸底一閃而逝,他露出面對客戶時的帥氣、和善笑容。

  「怎麼好意思讓周老大久等?」他朝擋不下人的客服人員使了個眼色,要她退下,笑笑的跟那兩名大漢周旋。「周老大邀晚輩喝茶,我怎麼會拒絕呢?往後一通電話便是,特地讓兩位大哥來接小弟,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那兩個男人止不住的激賞,這小子場面話說得漂亮,原本還以為他只是個衝動的小伙子,沒想到遇到事情時反而很沉著,令人刮目相看。

  「這裡說話不方便,請。」大漢們嘴裡說請,但態度卻很強勢。

  游仕晉也不是省油的燈,跟在大哥身邊多年,他也是有些見識的。

  「當然。」他笑著與之交涉,挺胸縮腹,一百九十二公分的身形,偉岸得像一座山。

  三人各懷鬼胎的走進電梯離開。

  游仕晉算是被半盯梢的走向公司大門,在艷陽下,一輛黑亮的休旅車停在前頭,連車窗都貼著黑抹抹的隔熱紙。

  「請上車。」

  唔.連車都不給他開.周老大是想讓他插翅也難飛嗎?

  就在他上車前,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了,是他大哥打來的——一定有人通風報信,他被「兄弟」請去「喝茶」,大哥八成急死了吧?

  「是我大哥,抱歉,我先接這通電話,一定是重要公事。」他不敢不接,可一說是他大哥打來的,站在他身旁的兩個大漢立刻露出緊張的神情,死盯著他。

  「大哥,抱歉,我處理一下私事,行程和急件還在我桌上,三宅先生兩小時後會回電,草圖在我的筆電裡,都標明好了,接下來的工作麻煩你——好,我知道了,Bye。」

  他語氣這麼平緩,他大哥聽不聽得出來他的暗示?如果大哥真氣起來……嗯嗯,還是快點解決這件事。

  「抱歉。」游仕晉俐落的上了車,完全沒有反抗,坦蕩蕩的自在神情,讓這些來「請」他的大漢們很激賞。

  不是傻小子就是冷靜過人——應該是後者,在Gini游仕均手底下做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定有其原因。

  車子發動,一路往僻靜山區而去,四十分鐘後,休旅車停在陽明山一座別業前。

  「請。」門口有黑衣墨鏡人守著,游仕晉沒有多看一眼,挺胸闊步,往屋子裡邁走。

  樸拙的房子,古色古香的氛圍,一踏進室內,冷氣迎面吹來,消暑解熱。

  客廳中央擺著一張巨木對剖成型的長桌,桌旁只坐了一個人——周金龍。

  炭火煮沸山泉水,他熟練的將熱水注入茶壺中,蓋上壺蓋,再以熱水淋過整個茶壺。

  「你來得正好,這泡冬茶是個老朋友送我的珍品,坐,喝一杯。」周金龍把聞香杯往面前的空位一放。

  游仕晉一語不發,落坐於他面前的位子,將聞香杯中的茶注入小杯中,拿起空的杯子湊在鼻尖,嗅聞茶香。

  沒有錯把聞香杯當成茶杯,讓面無表情的周金龍眉頭輕佻,看他帥氣的坐在自個兒面前,八風吹不動,沉穩的品茗.哪像第一次見面時,衝動暴怒的像頭噴火龍咧!

  周金龍為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小口喝。「好茶。」滿意地再進一杯茶水。

  一來一往地喝了兩泡茶,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游仕晉沉得住氣,待對方先開口,就這樣沉默了半小時之久……

  碧綠茶水注入杯中,一葉展開的茶葉碎片於杯中飄蕩,周金龍放下那杯茶,遙想當年。

  「啊,茗茗那丫頭被送到我手上的時候,我正在喝一斤二十萬的冠軍茶啊!」瞇眼微笑,想起平白多了個女兒那天,他嚇得屁滾尿流。

  游仕晉只聽,不發問。

  據他所知,周金龍並未娶妻也沒有情婦,卻有個二十多歲的女兒,而且還寶貝得要命。

  周金龍喝著茶,像是自言自語般吐出茗茗的身世。

  他從一出生起,就注定當個大哥,因為「家學淵源」,從小逞兇鬥狠,看盡社會最底層的生態。

  「想出頭就要比別人敢、比別人狠,更不能有弱點。」深知這層道理,他很早就決定一生不娶——尤其在他上頭的哥哥、嫂嫂們,相繼被仇家殺害未有善終後。

  沒有妻子,沒有孩子,就沒有弱點,儘管身邊女人不斷,他卻從未將心思放在感情上,只有生理上的需求。

  但是茗茗就這麼出生了,一個家裡欠債被賣下海的女學生,有了他的孩子,然後生下來,卻死在產檯上,孩子是酒店媽媽桑送到他手上的。

  一生逞兇鬥狠、天不怕、地不怕的周金龍,看到親生女兒的那一刻,卻嚇得屁滾尿流、咆哮嘶吼。

  第一個反應是「處理」出生未滿一周的小嬰兒,免得日後麻煩——但把睡夢中的小嬰兒抱在手中的那一刻,他錯愕的看著小小的嬰兒良久、良久,摸她的小小臉、小小手,不敢相信這麼小、這麼柔軟的小寶貝,是他女兒啊!

  他抱著女兒看了大半天,最後才向兄弟們宣佈,「誰敢動我女兒,我就讓他死!」父愛頓時氾濫成災。

  從此,道上最敢、最不怕的周金龍,有了弱點。

  「除了幾個親信之外.沒幾個人知道我周金龍有個女兒,茗茗是我的心頭肉,我是不會讓她有半點差錯的——你這個臭小子!」慈父的話鋒一轉,沉聲恫嚇。「我周金龍的女兒是你能碰的嗎?你好大的膽子!他媽的你今天想活著走出大門,最好承諾你不會再靠近我女兒!」

  游仕晉聞言皺眉,沒有浪費杯中的茶一口仰盡,放下杯子後狠狠朝他瞪過去,撂話——

  「放你狗屁蛋,老子會聽你的,我游仕晉三個字倒過來寫!」氣焰比周金龍更囂張。

  兩個男人立刻互相嗆聲對譙起來,奇怪的是,游仕晉明明就一身西裝、帥氣的精英上流社會路線,但說起粗口卻很溜,完全不會閃到舌頭。

  重點是,不會不搭軋。

  周金龍嘴裡源源不絕一串精彩國罵,憤怒的翻桌指著他鼻子道:「老子的女兒輪不到你要!」

  游仕晉咧嘴冷哼,非常不爽地道:「本少爺要哪個女人,輪不到你這臭老頭來管,媽的!」

  在游仕晉的行為準則中,禮貌、尊敬,是留給重要人的,周金龍雖然是茗茗的父親,但他對周金龍實在沒什麼好感——反正就是互看不順眼就對了。

  他本來就不是個脾氣頂好的人,被三言兩語撩撥就氣瘋了,而且事關茗茗,他死都不會妥協!「想跟我搶女人,除非踩過我的屍體!」反正他說什麼就不是肯退讓就對了。「你要是敢把茗茗藏起來,上天下地,我也會把她找出來!你不妨試試我的能耐,周老大。」

  有人是這樣跟女友的父親嗆聲的嗎?啊——不管了啦,游仕晉懊惱的皺眉,心想著如果茗茗知道他們兩個男人大吵一架,還差點打起來,她絕對會嚇得目瞪口呆。

  火藥味濃厚,一觸即發的對峙氣勢,兩個男人怒目而視,殺氣騰騰。

  在這麼緊張的時刻,周金龍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

  游仕晉錯愕,然後被力氣很大的周金龍欣賞的拍背,那力道讓他差點把心臟給拍出來。

  「這才是真男人!」周金龍對他豎起大拇指,咧開嘴露出金牙大笑。「雖然認同你這傢伙,但我不喜歡你!」

  「很好,我也是。」他也同意這一點,他們一見面就火藥味十足,想幹掉對方,怎樣就是不對盤。

  往後茗茗夾在他們中間,一定會很頭痛。

  「我剛才說過,走這行不能有弱點——近來南部地盤搶得凶……」周金龍沉吟一會兒,精明的看著他。「我家茗茗,萬事拜託你了。」彎腰,為寶貝女兒的安危求人。

  那一眼,游仕晉就知道周金龍意欲為何——今天邀他來喝茶,是一場試探,試探他是否有膽量和豪氣來保護茗茗。

  儘管不對盤,但周金龍認同他有足夠能力保護茗茗,一個角頭老大,為了女兒彎腰求人——他只是一個晚輩。

  「周老大,別這樣——」游仕晉連忙扶起他,但碰到他的那一刻,立刻被一拳打翻。

  周金龍很爽快的吹著拳頭朝他獰笑,「這是報你上回揍我的仇!」

  他臉上得逞的壞笑,讓游仕晉氣得眼紅。「臭老頭!」他飛身撲上,與他扭打。

  兩個男人非常快樂的互毆對方,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培養感情方式……吧?

第八章

  瓦斯爐上的鍋子發出沸騰的聲音,蒸氣瀰漫,周茗茗夾起煮好的水煮蛋,放在乾淨的紗布裡,走出廚房來到客廳,瞪著那乖乖坐在沙發上,鼻青臉腫的傢伙。

  「茗茗……」游仕晉像打架被媽媽處罰的小學生,雙腳併攏的坐在沙發上,不敢亂動,睜著無辜的眼睛望看生氣的女友,意圖巴結討好。

  「閉嘴!」她瞪他一眼,口氣很凶,但幫他用水煮蛋敷臉上瘀青的動作,卻很溫柔。「你怎麼鼻青臉腫回來?你跑去跟誰打架?」

  「沒有啦,打球不小心揮到——嘶。」他痛叫一聲,因為她使勁把熱雞蛋往他眼角的黑青擠。

  「穿西裝打領帶去打球?」周茗茗瞇眼,鼓起腮幫子。「你當我是笨蛋嗎?」

  「啊,茗茗,你好可愛哦——」他咧開嘴笑,伸手撲抱她,將她壓在沙發上。「怎麼這麼可愛啊,親一個!不要生氣嘛。」孩子氣的撒嬌,語氣活潑。

  但他一半的臉被黑暗籠罩,風雨欲來的氣勢。

  他臉上的傷和殘破的衣物,不是和周老大打架打出來的。

  雖然和周老大不對盤,但起碼知道分寸,互毆對方是為了出氣和較量,而且周老大王下綠紅紫黃四名大將都對他讚譽有加,誇他有氣魄、有膽量,所謂不打不相識,許是這樣吧?

  幾個叔叔輩的找他去喝兩杯,他先是禮貌推辭,但後來他被激怒了——那些老傢伙嘲笑他沒膽喝二鍋頭,於是,他跟他們去海產店拚酒。

  傷,是在那裡打出來的,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在南部爭地盤的二路人馬,竟在北部碰頭。

  講沒兩句就對幹起來,後來還好有大哥去警局保他……只是大哥的臉色不太好看,唉……

  「你很重,起來!」周茗茗被壓得喘不過氣,呼吸困難。「走開!」小手沒什麼力量的捶打他胸膛。「走開啦你!」

  陰影散去,陽光笑容重新掛回臉上,面對她,他便忍不住表現自己任性幼稚的孩子氣。

  「不要,你答應搬來跟我住我才要起來!」土匪的要求。

  「搬來跟你住?你瘋啦!我就住你對面大樓,有必要這麼麻煩嗎?」她當然是拒絕,一把推開他。

  還沒搬來豆腐都快被吃光了,真跟他住在同個屋簷下,包準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好啦。」游仕晉扁嘴,學幼稚園小朋友拉扯她衣角。「好啦,搬來跟人家住嘛。」

  回來的路上他不只一次的想周老大今天找他去的用意,以及在海產店遇到的衝突——周老大的處境為難到這種地步?

  他才剛被托付立刻就遇上麻煩,他肯定那不是巧合,是有心人士的挑釁,也就是說,情勢發展到周老大不得不向外求援的地步,才特地北上試探他的能耐……

  寶貝女兒只有一個,那位呼風喚雨的老大哥急壞了吧?親自北上這一點,讓對方以為他有意拉攏北部勢力。

  游仕晉閃過腦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茗茗的安危,她會是周老大的弱點,對方若挾持她……光想到她可能被刑求折磨蹂躪,他臉都黑了。

  他向那幾個叔叔輩的討了周金龍的電話,親自撥過去嗆聲——「我死都不會讓那些雜碎靠近我的女人,臭老頭!是男人你動作最好快一點,少給我拖拖拉拉,沒幹掉那些雜碎我就幹掉你!」

  他心中的不安擴大,儘管住在同一個社區,出入都有他接送,他仍然不放心,希望她搬過來,每天醒來一睜眼就能看見她。

  「茗茗,搬來住嘛,反正你家現在除了睡覺的功能之外沒有別的用處了,來我家睡不也一樣……」除了擔心她的安危之外,也是未雨綢繆,難保周金龍不會事後反悔,利用完他就把女兒搶回去。

  總之,先下手為強,生米煮成熟販,人就是他的了!

  周茗茗回頭看他那副幼稚的神情——一個被打成熊貓眼,身上衣物狼狽破損的男人,高人一等的長到一百九,這麼魁梧,卻裝可愛扁嘴,微妙的反差讓她哭笑不得。

  「不要,你很煩,我才不要一起床就看到你。」當然是說反話。「還有不要以為裝可愛就有用,把衣服脫下來,去洗澡!你脖子上有傷,我幫你擦藥,一定是跟人打架,跟我爸一樣……」碎碎念。

  我就是跟你爸的仇人打架啊……游仕晉咳了兩聲,壓下尷尬。

  「你一起洗嗎?」他涎著臉問。

  「一起你的頭,我沒這麼開放!」她捏著拳頭毆打他,惱羞成怒了。

  他盧了她半天,仍不見她軟化的跡象,於是只好鳴金收兵,先把自己弄乾淨再說。

  「好吧,那我只好自己去了,如果你後悔的話,不要客氣,我門沒鎖,自己進來。」他一邊脫衣服一邊往臥室的浴室走去,刻意在她面前展現自己一身糾結的肌肉,再拋媚眼。

  平時,她會被逗到臉紅窘羞,但現在他的臉上有瘀青,她只想抱著肚子狂笑。

  「哈哈哈哈,好滑稽的臉——」

  「嘖,失算。」游仕晉扼腕的握拳,垂頭喪氣的走進房間洗澡。

  他去洗澡後,周茗茗便起身幫他撿起亂丟的衣服,對他的生活習慣很無奈,他都這樣,衣服亂丟,襪子脫了也沒翻好直接丟在玄關,叫他一個星期擦一次地板,他胡亂抹兩下就算了事。

  她看不過去幫他收拾,而他也非常的厲害,才剛整理完,他可以在十分鐘內搞亂。

  一開始「確定名份」的時候,他很乖、很聽話,她說東西要放在原來的位置,垃圾要每天倒,他都有乖乖聽。

  但一周後就破功了,然後正式交往三個月後的現在,他……已經不在乎形象這種東西。

  「啊,我真是想念當初在我面前裝酷的游仕晉。」她遙想當初,站在她面前的是個酷帥高大的型男,談吐得體,又體貼,而現在……

  「我洗好了,啊,小心點。」

  游仕晉洗澡的速度超級快,不用三分鐘就結束,他打著赤膊走出來,頭髮還有未乾的水珠。

  他出來時,看見他的寶貝女友正在幫他擦客廳的地板,賢慧得讓他感動不已,她還很堅持一定要用抹布趴在地板上擦,說這樣才會乾淨。

  只是,她可是周茗茗,有點小迷糊和少根筋的女孩——

  「啊。」她回頭要把髒抹布放在水桶裡清洗時,腳一麻,一個踉蹌差點踩到水桶摔得人仰馬翻。

  還好他及時扶了她一把,飛快的把水桶挪開。

  「我幫你換水,不要動,這種事情我來就好。」游仕晉提著水桶走向客廳的那間浴室。

  他還不忘抄走她手上的抹布,摟著她的腰往沙發上擺,偷親一記。

  「真體貼。」周茗茗忍不住讚歎。「也超神!」自從跟他交往後,她跌倒的機率減少很多,他就像是會預知似的,知道她會犯什麼錯,往哪邊跌倒,提前幫她處理好,沒讓她摔著、痛著。

  她一擊掌的說:「對,而且我很久沒有掉東西了。」尤其是悠遊卡,她真覺得,那是非常不人性化的發明,她絕對不承認是因為自己太會搞丟的關係。

  她怎麼知道坐車的時候翻著翻著就不見了?

  「沒差,反正我現在也不需要悠遊卡。」她聳肩下了結論,反正現在她有司機兼苦力會幫她做。

  「好了,我水桶放這邊,你坐好,我來擦。」讓她在他家裡當女僕,他怎麼捨得?

  游仕晉很認真的趴在地上擦地,但是怎麼擦都不乾淨。

  「×!地板陰我,磁磚壞了。」他摔抹布洩恨。

  「算了,我不指望你有仕德哥哥的一半。」周茗茗看不過去了,打算自己來。

  她一站起來,游仕晉就很緊張的過去牽她,拉她繞過桌子、水桶。「走這邊,你會絆倒。」

  她真覺得他好厲害。「你怎麼知道?每次打掃的時候我常常被東西絆倒。」

  「呵呵——」他知道,他全部都知道,他偷窺她一年,怎麼會不知道她在生活方面少一根筋呢?

  「很體貼吧?有沒有很感動?既然你這麼感動,就搬來跟我住嘛,好啦、好啦。」打蛇隨棍上,他逮到機會立刻遊說。

  她很認真的回答他,「你會被我爸打斷狗腿。」她不是開玩笑,任何一個膽敢接近她的男人,都會被她老爸「關心」。

  曾經有個追她很勤的學生家長,帶給她很大的困擾,騷擾她、跟蹤她,她是為了逃避那位家長才搬到這社區的,是老爸幫她找的房子,否則以她幼稚園老師的微薄薪水,怎麼租得起天母的房子?

  而且還是一房一廳的大格局套房啊!

  她老爸「解決」騷擾者的辦法,不是威脅、恐嚇,而是暗示。

  在對方爺爺八十大壽當月送上大禮,以及他姊姊要上小學的女兒也收到就讀學校的制服和書包,透過這樣的細心讓人感受到比威脅恐嚇還要可怕的恐懼。

  「哼!」提起那硬脾氣的周金龍,游仕晉脾氣也來了。「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會讓他太好過!」他沒在怕的啦!

  「你不要跟我爸打起來,我不喜歡你們打架。」她橫眉豎眼地叮嚀。

  你說太慢了,下午才打完,真可惜,應該要多揍兩拳,嘖!

  游仕晉深覺後悔,他不應該看對方是老人家就手下留情的,明明是個大叔,拳頭卻很硬!

  「好啊,那你搬過來跟我住,我就不主動跟你爸打架。」如果那位大叔找他練拳,他就跟他拚了。

  周茗茗雙手叉腰,擺出面對頑劣學生時的生氣姿態。

  「游仕晉,你不要開口閉口一直叫我搬過來!我說了不要、不要!你聽清楚了,我才不要跟你同居!」

  她堅決反對跟他住在一起,這樣住下去,她有脫身的一天嗎?

  雖說……她也沒什麼想要脫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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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後的假日夜晚,周茗茗坐在游仕晉住處的床上歎息。

  「話果然不能說得太早……」她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看游仕晉很快樂的幫她把衣服、行李什麼的,全部都塞到他的更衣間內。

  她突然很懊惱。「說不要同居,還是搬過來了……」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呢?

  這就要說到四個小時以前——

  她又被游仕晉挾持參加家庭聚會。

  因為長期在大陸工廠坐鎮的游爸爸難得回台,一群人決定出去外面吃飯,為老人家接風洗塵。

  「我沒有準備禮物給你爸爸……」周茗茗聽到要見他爸爸,就緊張的轉來轉去。

  「沒關係啦,我爸才不在乎那些,只要你人來就好。」游仕晉安撫驚惶失措的女友,微笑說:「醜媳婦早晚都要見公婆啊,放心,你一點也不醜,茗茗最可愛了!」

  「沒錯,你來就是給我爸最好的禮物了,我爸會包大紅包給你,感謝你把這臭小子帶回家管教。」扯後腿不手軟,是游家人的特徵。

  「你閉嘴!」

  從小打到大的兄弟,感情很好的抱成一團互毆,就算是在大馬路旁邊也照打不誤。

  周茗茗一開始會很震驚,尖叫阻止他們不要這樣,但她很快就麻痺了,因為阻止無用,乾脆跟女眷們一起聊天吃東西,玩小孩什麼的。

  聚會的氣氛很輕鬆、愉快,笑語不絕,但事情出了差錯,是走出餐廳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失蹤已久的白俊彥。

  「俊彥!」她大叫一聲。

  白俊彥在餐廳外頭抽煙,他楞了一下望向周茗茗,以及她身後的游家人,然後轉身就跑。

  「俊彥,你不要跑!你去哪裡?找找你找很久了,你最近在忙什麼?又瘦了你,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睡覺吃飯?」她追在他身後拚了命的追趕,什麼都不管。

  不平坦的路面,將她絆倒,跌得很慘很慘,手肘和膝蓋都磨破皮,痛得她眼淚都流下來。「好痛!」

  她的痛叫聲讓白俊彥停下腳步,回頭,低咒兩聲跑過來扶起她,然後轉身又想跑。

  「俊彥,你要去哪裡?」她反應迅速的反手抓住他,眼眶含著兩泡淚,分不清那眼淚是因為身體上的痛而落,還是因為看見越見清瘦的白俊彥。

  他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更瘦、更白,黑眼圈更深。

  「放開我。」白俊彥撇過頭去,不去看她可憐兮兮的神情,怕自己會心軟,會害怕……

  「你幾天沒吃沒睡了?你這樣身體怎麼受得了?有一天你會倒的,不要再不跟我聯絡,我很擔心你。」

  「擔心我做什麼?我有錢,多到花不完,你也有不錯的對象。」他陰沉的眼看向站在她身後,一臉殺意的高大戰神。

  白俊彥不知道他在怕什麼,看見游仕晉露出那莫測高深的神情,他不自覺的感到害怕,像是被猛獸盯上的獵物——會被撕碎。

  眼見游仕晉的保護姿態強勢,白俊彥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感到哀傷。

  小女孩……長大了啊……

  「不要拉拉扯扯的,難看!」反手,兇猛的推開周茗茗,一點也不顧念以往情份似的,將她推倒在地。

  「俊彥……」周茗茗被他的態度刺傷。「你不要說言不由衷的話,我知道你過得不好。」她哭了,為了他重病的心而難過。「依珊……不會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依珊死了,我爸、我媽也都死了。」他譏諷的笑。「這世界上還有什麼值得我在意?反正我是個爛人,你不要再跟著我!」

  周茗茗為白俊彥流的淚,讓游仕晉任憑本能主宰,把理智拋在腦後,飛身拎住他的衣領,將他拖回來。

  「你沒看見她哭了嗎?媽的,走什麼走?給我回來!」

  認識茗茗到現在,他只看見她哭過兩次,這兩次都是為了這個叫白俊彥的傢伙!

  他可以不管白俊彥要死要活,但他不能不管茗茗的眼淚!她在意白俊彥,而且很擔心他,不想看他過得像行屍走肉——對這種人游仕晉是懶得理,甚至冷血得叫他還不快點去死!少待在這裡凝眼。

  可是如果這傢伙哪天一睡不醒,茗茗一定會難過在意,自責沒幫上忙而哭得柔腸寸斷,所以他不得不管。

  他心不甘情不願的伸手把人給逮回來,強勢的挾持到周茗茗面前。

  「痛痛痛……」瘦弱的白俊彥,怎麼會是游仕晉的對手?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放開我!」越掙扎越痛,他痛得直冒冷汗。

  「知道痛啊?那表示你還沒死啊,白俊彥,你要知道一件事,死人是不會痛的!」游仕晉冷血地道。

  他這人本來就沒有什麼良善面,和氣好說話的一面只給家人、好友,他深信以暴制暴的人性本能。

  「放開我!」白俊彥呼吸困難地咆哮。

  「仕晉,你快點放手,放手……」周茗茗緊張的要他鬆手。「你要勒死他了。」

  「我放手他就會逃了,茗茗,你擔心他,不是嗎?」他更加用力勒緊白俊彥,而他的兄弟們也都沒有阻止,涼涼的在一旁跟老婆說話。

  只有茗茗哭著要他不要欺負白俊彥,讓他更悶了!

  誰叫這傢伙三天兩頭躲在暗處被他發現?分明有鬼——等等!

  游仕晉突然覺得事情不單純,茗茗說過,白俊彥只有在低潮到快滅頂時,才會偷偷現身看她一眼,一年頂多兩、三次,平時要找到他要靠運氣。但是近來他三番兩次發現他跟在他們後頭,只是他從來沒看見白俊彥現身見茗茗,所以才沒把白俊彥揪出來。

  直覺告訴他有問題。

  「借一步說話。」他正色的把白俊彥拎到圍牆另一邊去,回頭對周茗茗說:「別過來。」

  「仕晉……俊彥……」

  她被游仕均攔下,笑笑安撫她。「放心,仕晉會有分寸的。」

  游仕晉把白俊彥拖到暗巷中,拎起他領子狺狺質問,「說!你跟著茗茗到底想做什麼?把你聽到的都說出來!」

  白俊彥一楞,本來以為他會被拖到暗巷毆打,想不到游仕晉會問他聽到了什麼,要他全盤告知。

  這人雖然衝動易怒,但敏銳的觀察力令人刮目相看。

  白俊彥身價不凡,出手闊綽,常被人當成凱子、冤大頭敲竹槓,那些酒肉朋友三教九流都有,他們當他是昏庸愚昧的暴發戶大少爺,因而,他能聽到不少消息。

  人人都當他是紈褲子弟不具威脅,在他面前大刺刺透露一些八卦秘辛,毫不設防。

  「我只聽見,有幾個人……」因為游仕晉是茗茗的保護者,更是黑白兩道通吃的游家三公子,因此,白俊彥小聲告知他自己聽見的消息。

  游仕晉聞言皺眉,不爽的拎起他的身子暴力搖晃。「白癡!為什麼要我逼你才說?你是智障分不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嗎?!啊——」

  「咳咳咳……嗯……」長期失眠加食慾不振,白俊彥哪禁得他這樣對待?沒幾下就蹲在路邊吐了。

  看他嘔吐的背影,游仕晉很快的思索。

  這傢伙躲在暗處,是想保護茗茗吧?雖說不自量力,但算他還有點良心,只不過走漏風聲,對白俊彥的威脅也不小——嘖,麻煩。

  一個念頭閃過腦子,越想就越覺得可行,雖然麻煩,不過茗茗會很開心,而他也是。

  二話不說,拖著吐完後氣弱游絲的白俊彥離開暗巷,他快樂的對一臉擔心的女友說:「茗茗,白俊彥說他想通了。」

  「什麼?」他想通了什麼?他什麼都沒說啊!不要幫他作決定!但是被拖行得好痛,白俊彥沒有反駁的力氣。

  「他已決定洗心革面,重新振作當個有用的人。」游仕晉隨口亂講,粗壯的手臂壓住白俊彥瘦弱的肩膀施壓,用暴力脅迫他就範。「所以,你搬來跟我住,他去住你家,看,完美吧?」

  游仕晉咧開嘴笑,對自己想到這麼兩全其美的法子而開心,一來呢,可以就近監視白俊彥,他會厚臉皮去請哥哥們幫忙,盯著白俊彥別讓他又逃了,二來,嘿嘿——

  只要白俊彥留下來,茗茗就會搬去跟他住,好方法!自得其樂的他,沒有發現這提議其實很爛,說服不了別人。

  「嗄?」周茗茗被突然急轉直下的發展給搞昏頭了。

  「一個人住太可憐了,白俊彥說他需要家庭溫暖,這份溫暖,游家人很樂意提供。」他朝兩個哥哥和妹婿的方向笑了笑。

  默契極優的游家男人們,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

  「兩個男人住在一起很噁心,我不要跟他同居。」他擺明了。「叫他跟你住,我絕對不同意,所以啦,茗茗,你搬來跟我住,他去住你家。」

  「為什麼我要住你那啊?」周茗茗瞪眼。

  「很近啊,不好嗎?這樣你可以想看他就看他,盯著他吃飯睡覺啊,二哥是大學講師,還可以幫他補習,逼他回去念完大學哦!雖然我不喜歡這爛……這傢伙,」差點講出很難聽的話,好險好險。「可是這樣你會很開心,不會再為了他哭,我不喜歡你哭。」

  周茗茗不禁有些心動,也被說服了,而且俊彥沒有反對的意思——她沒有發現,白俊彥是被逼迫的。

  「我知道啊,可是為什麼是我要搬去你那裡住?」她是對這一點感到尷尬。

  他家人和爸爸都在,為什麼他要當著長輩面前講出來?她還要做人耶!

  「不要的話那就算了,白俊彥你滾吧,照你這種生活方式,你有天一睡著就醒不過來了。」游仕晉悻悻然放手。

  白俊彥轉身就跑。

  周茗茗尖叫,「俊彥,不要跑,你回來——好啦,我答應搬去跟你住……」

  如果不聽這土霸王的話,下回她什麼時候才會見到俊彥?

  她不想今天之後再看見俊彥,是去太平間認他的屍……

  所以,白俊彥被拎了回來,丟進她家,游仕晉催促她打包,要她當天就搬到他住處。

  所以,她現在在這裡,坐在他床上,看他很快樂的幫她整理東西。

  「仕晉,你家……沒有客房嗎?」她尷尬的問。

  「只有嬰兒房。」他露出白牙,笑得很像小孩子,明明剛才在她家時對白俊彥是又吼又罵的,差別待遇。「茗茗——」他整理完東西後,高大的身子飛向大床,將她撲倒。「你說,我們要生幾個小孩?」

  她瞪眼,輕輕打他的臉。「我又沒有說要嫁給你!」

  「那我們就先生小孩啊——噢,我開玩笑的嘛,好凶……」亂講話的下場當然是被打了。

  「好了好了,時間不早了,睡覺。」他把她放平在床上,掀被蓋住兩人。

  關燈,房間內一片黑暗。

  「仕晉……」

  「嗯?」

  「睡覺就睡覺,你手在摸哪裡?還不給我拿出來!」把鹹豬手從衣服裡撈出來,啪一聲打得很用力。「睡覺!」對付小孩的語氣。

  游仕晉這個孩子氣的男人,面對充滿愛心的幼稚園老師,當然只能乖乖雙手放平,不敢亂動。

  無妨,反正她搬進來了就休想再搬出去。他掩嘴偷笑,抱著懷中的小女人,一同沉入夢鄉。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5-5 10:44:49

第九章

  白俊彥在游家人的「關心」之下,開始接受心理治療,被要求飲食要正常和適量的運動來排解憂鬱。

  結果從此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被游家三兄弟在健身房「調教」,偶爾妹婿也跑來插一腳,一同折磨他。

  每次從健身房回來,他都睡得很好,自從他爸媽過世後,他一天的睡眠時間不超過三小時,難得的熟睡讓他精神也變好。

  他開始作夢,夢見爸、媽,夢見芳華正茂便去世的妹妹,他最疼愛的人。

  他又開始自責,痛苦,焦慮,覺得自己不該活著,但又想有人關心,陪伴……矛盾的思緒讓他又陷入低潮。

  想要破壞……想要逃避……看什麼都不順眼……想要喝酒,醉了就什麼都不用想了。

  「今天我請客,大家想喝什麼就喝什麼。」白俊彥豪氣的掏出信用卡,朝Call來的朋友們吆喝。

  大手筆引起大伙的歡呼,送酒單不停的往吧台送,高價酒不斷送上,紅酒、威士忌、香檳……

  午夜一點,夜店才正熱鬧。

  游仕晉帶著周茗茗來到哥哥開的夜店——Cooper,因為那小妞說她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趁著明天假日,就把她帶來見見世面。

  結果一踏進店裡,就看見白俊彥直接把一整瓶紅酒對嘴喝乾,他眉頭輕佻,以身擋住周茗茗的視線,帶她到最裡邊的VIP包廂,與他的朋友們會合。

  沒讓她看見荒唐酗酒的白俊彥——看到她八成又要擔心了。

  「不要動手動腳的!我的欠人你也敢碰?!」他打掉死黨摸向茗茗的手,再一腳踹過去。

  「媽的,交個女朋友而已跩什麼跩啊?大家評評理,你們說,這傢伙有了女友還有人性嗎?」慷慨激昂的咧。

  一群年紀相當的男人聚在一起聊天,周茗茗幾乎都見過,是游仕晉的球友,英國唸書時的同學、學長、學弟,他們不是在自家公司擔任要職,就是外商公司的高階主管。

  「哦,我是惠心幼稚園的葉子老師。」她有些傻呼呼的介紹自己的職業,並不覺得在這些成功人士面前矮人一截。

  「欸,你在惠心教書啊?我姊姊的小叔的小姨子的小孩就是念那裡耶,那所幼稚園太妙了,有個女老師很猛耶!你有聽說過嗎?她跟學生比賽輸了,真的願賭服輸讓學生拿水球丟她耶!還有讓學生拿毛筆畫她的臉,笑死我——小鬼們就吃這套啊!太厲害了。」其中一人撫掌大笑。「好像叫什麼呆呆老師?你有聽說過嗎?改天介紹我認識,我真欣賞這種豪邁的女人!」

  周茗茗臉熱辣紅透。「她就坐在你面前……求求你不要告訴別人……」

  男人們一片寂靜、目瞪口呆,三秒鐘後指著她紅透的小臉大笑。

  「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你看上的女人,有潛力。」

  有什麼潛力?周茗茗連問都不敢問。

  稍微聊了一會兒後,夜店的老闆Tex——也就是游仕德,穿得十分帥氣體面,來到VIP室和大家打招呼。

  「二哥好!」

  「歡迎你們來,給你們打九折。」

  「憑我們的交情才九折?!」

  一群男人笑鬧著,持續到凌晨兩點,周茗茗也被逗得笑個不停,趁這時,游仕晉朝二哥使了個眼色,再看向外頭。

  游仕德怎會不明白弟弟的暗示?白俊彥今天又當冤大頭了,沒阻止他在自己店裡消費,因為就算他拒絕了,白俊彥還是會帶著狐群狗黨去別家店,與其給別人賺,不如他自己賺算了。

  「我看見生意上的客戶,去打個招呼,馬上回來。」游仕晉用完美的借口脫身,游仕德立刻補位坐在周茗茗身旁,擋住她的視線不讓她往外瞧。

  白俊彥很快的就被酒灌爆膀胱,搖晃走向男廁——這情景數月之前也發生過,游仕晉尾隨在他身後,一同走進去。

  「是你。」白俊彥撞見他嚇了一跳,一臉的心虛。

  游仕晉淡淡瞟了他一眼,在洗手檯前洗手。「茗茗也在,我不認為她想看到你酗酒的嘴臉,你應該也不想這樣吧?」他平鋪直敘地說明一件事實。

  把話帶到後,他轉頭便走。

  「我也不想這樣……」白俊彥爬了爬頭髮。「像你這種人,怎麼會懂……」他也有看見一群商業雜誌上採訪過的年輕經理人,一一走進那間特辟的VIP包廂裡。

  看到游仕晉悠然自得的融入其中,白俊彥不禁艷羨,儘管身邊圍繞著一群朋友,他仍然覺得寂寞,覺得格格不入。

  他除了有花不完的錢,還有什麼?

  他也有過夢想、計畫,但家逢巨變,改變了他的人生,如果悲劇沒有發生,他白俊彥今天不會是這樣子!

  「你這是在抱怨嗎?」游仕晉挑了挑眉,嗤笑。「你羨慕?嫉妒?想成為我們之中的一份子?」冷嘲熱諷。「一個醉鬼,算了吧。」

  惡毒、講話難聽,這就是游仕晉,但說的是實話,白俊彥是一個不受歡迎的醉鬼。

  他被刺激得紅了眼,嘰哩呱啦罵了一堆髒話。

  游仕晉閃電般轉身,拎起他往牆面砸,虎虎生風的拳頭往他臉上揍——白俊彥閉眼等著承受這一拳,但只感受到拳風掃過臉頰,睜眼一看,游仕晉的拳頭落在他臉側。

  「你不打我是因為茗茗不會放過你?」挑釁,來啊,快打他,快啊!

  他冷笑。「你只是想被揍,想搞砸別人的人生,讓你自己好過一點而已。」

  一語中的——直指白俊彥種種脫序行為的矛盾點。

  「我這人懶得理會一個想被揍的人,你想死,就去死啊!拜託死遠一點。」游仕晉冷言冷語。「你想聽人說什麼?不是你的錯,你不是故意的,你死去的爸媽不會想看到你這樣?」

  「住口——」白俊彥臉色蒼白的掩耳。

  「還是——就是你的錯,你這個不知輕重的不孝子——」

  「住口,不要說了!」

  游仕晉眼一瞇,把他拎到眼前。「笑死人了,你拚命的想死,那怎麼不找遠一點的店買醉喝死算了?明知道我哥是這家店老闆,還是跑來這裡——哼,你只是要人安慰你、不責怪你的逃避現實,對茗茗沒耐性,只是想看她能忍你到什麼時候,干,周老大說的沒錯,你這沒用的傢伙。」他忍不住爆粗口。

  他的話一針見血,白俊彥無法反駁。

  心事被揭穿,他整個人垮了,瘦弱的身子軟倒,跪在地上哭得慘烈。

  「爸……媽……」他嚎啕大哭。「對不起……依珊對不起……」哭得像個小孩。

  游仕晉仰頭長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不想管他啊……

  「我真衰!」嘴裡是這樣說,但他還是把男廁門鎖起來,沒讓人闖進來撞見他哭得這麼慘。

  靠在牆上,他看著天花板從一默數到一千,但那個傢伙還是哭,哭個不停。

  於是他認命的歎息,走過去土匪的對他咆哮,「把你的錢包交出來,信用卡、提款卡、存折印章、保險箱鑰匙,全部拿來!」

  說完就動手搶,把他的錢包搶過來,拿走所有的現金、信用卡和提款,只留一個空皮夾和證件丟給他。

  「你搶劫啊!」白俊彥傻眼,他搶他的錢包做什麼?

  「你爸留給你的錢會咬你不是嗎?」游仕晉冷血地再刺一刀。

  「你搶我錢做什麼?」他心一絞。

  「怎樣,你告我啊!」游仕晉土匪地道:「我不會還你的,咬我啊!來啊!」

  白俊彥噤聲,倔強的撇過頭去抹掉眼淚,游仕晉冷笑一聲。

  兩人都很清楚,白俊彥住在茗茗原本住的房子,雖說游家人不時的欺負折磨得他慘兮兮,被監視定期看心理醫生、定時吃飯、吃藥、睡覺、運動,還有,重拾課本。

  他嘴裡抱怨著被監視,但其實根本沒有人守在他門口攔著他不讓他走,是他自己留下來的。

  在這世上他太孤單,除了茗茗這個妹妹,他沒有家人了,好幾次想半夜偷溜,但又作罷。

  那些提款卡、現金、信用卡被游仕晉搶走,其實只是一個象徵性的動作,掛遺失補辦就好,他不會有什麼損失,但他卻為此鬆了一口氣……

  壓在心頭那塊石頭,頓時落下。

  如果有個人,早在他剛開始虛度生命時,強勢、土匪、惡霸的痛揍他一頓,搶走這些東西,罵醒他,也許他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如果我早點認識你就好了……」白俊彥無法否認,游仕晉的手法雖然狠絕,卻是他最需要的當頭棒喝。

  現在重新來過,還來不來得及?

  「你放心,就算你早點認識我,我也不會理你死活,要不是為了茗茗,誰理你啊,我很閒嗎?」真是找麻煩!游仕晉氣得臉都歪了。

  「謝謝你……」白俊彥朝他道謝。

  他聞言笑了出來。「我第一次聽到有錢包被搶了,還向搶匪道謝的受害者。」

  但是他搶走的不只是錢而已……白俊彥由衷感謝他。

  「那個……我現在只剩下身份證而已,仕晉,等下能不能請你借我錢結帳,我答應他們要請客——」被虎眼狠瞪。「我是跟你借,我會賺錢還你!我不是跟你討信用卡回來結帳!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

  游仕晉眼瞇了起來,朝他露出白牙笑得很陽光。

  那笑容,讓白俊彥有不好的預感。

  「沒關係,我二哥很樂意有個耐操的員工在這裡工作還酒債。」

  聞言,白俊彥腦中閃過剛才點的酒單上的價格,他剛才豪氣幹掉的那瓶紅酒就要兩萬……他臉色刷白。

  「那要做很……很久。」想到游家老二教他課業和逼他練舉重時的狠勁,他不禁抖了抖。

  游仕晉拍拍他肩膀,陰惻惻地笑了,「孩子,這就是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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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娉婷俏麗的人兒佇立在街角,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好長,耳上掛著白色耳機,聽著流行音樂哼歌,輕鬆自在的似乎在等人。

  兩名猥瑣的中年男子,鬼祟的緩緩靠近,從女孩背後伸長了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兩名男子突地被黑影籠罩,迅速回頭,看見一名身高一百九,身形壯碩的男子瞪著他們,他氣勢逼人,瞪著他倆的神情像有血海深仇。還來不及發出聲,一左一右,被男子猿似的臂膀從脖子勒住,摀住口鼻發不出聲,連掙扎都來不及,即被拖到暗巷就法。

  天色漸暗。

  女孩低頭看著時間,為對方難得的遲到感到不安,拿下一邊耳機,掏出手機撥號,音樂聲夾雜車潮以及攤販吆喝,以至於沒聽見她背後暗巷深處傳來的細微哀嚎聲。

  手機響了三聲即被接聽,她身後的哀嚎聲隨之停止。

  「喂?」

  「仕晉,你怎麼還沒到?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臨時有工作進來,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我讓二哥去接你回家。」在暗巷中的游仕晉,壓低聲音說話,免得前頭那小妞回頭看見他在「教訓」人,正好有像開會時偷接電話的味道。

  眼一掃,有個傢伙想逃,他腳下力道加重,一腳踩著一個。

  他來接她下班,遠遠就看見她在街角等,然後,這兩個傢伙正打算擄走她,他直接滅了這兩個膽敢碰她的人。

  「那我不打擾你開會,我自己回去好了。」周茗茗聽他在忙,鬆了一口氣,便決定自己回家。

  「不行,我擔心你會被人拐走,你這麼可愛!」他嘴裡說著很幼稚的話,腳下的動作卻很殘暴。

  「不要麻煩二哥啦,我坐公車回家很快,你忙,我不吵你。」她邊說的同時也移動腳步,離開原本的位置往公恆站牌走去。

  「好吧,那我請大嫂打電話給你,你一路跟她聊到回家,乖哦。」他收線,立刻打電話向英明的大嫂求救。「大嫂,我需要你的幫忙,茗茗要搭公車回家,請你撥電話給她跟她聊到她平安到家為止,還有不要說漏嘴我今天有準時下班,我告訴她我在開會——我現在在做什麼?我在扁人啊!當我的面想擄走茗茗,這兩個人死定了——好,我不會鬧出人命,Bye!」

  他收線,陰惻惻的對腳下的兩個倒楣傢伙獰笑,「誰派你們來的?說!」

  剛才被殘暴痛揍的兩個衰鬼,支支吾吾的告訴他,也在他的嚴刑拷打之下,被逼問出許多內幕。

  江湖上的恩怨、利益、地盤之爭,他不想介入太深。

  所以他將兩人扭進車子裡,直接送到周金龍敵手的北部堂口。

  「海老大,這兩個走錯路的兄弟,我給你們送回來了。」他用和善的笑容掩飾翻湧的滔天憤怒。「晚輩來打擾,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這是名片。」虛與委蛇地遞名片,但他其實只想滅了眼前這個臭老頭!

  敢碰他的女人?!早幾年前的他,恐怕已經把人家的堂口掀了,一進門就開始砸,哪可能有這種好風度還遞名片講場面話?

  應以大局為重,切忌衝動誤事——這幾年大哥教他很多商場上的應對手腕,他也被磨得很圓滑。

  「游仕晉?」來北部避風頭的海老大接過名片,綠豆般大的眼來回掃過眼前氣宇軒昂的男人。「你是游家人?」黑白兩道通吃的游家,讓他不免忌憚。

  看向被揍得鼻青臉腫的下屬,海老大有些訝異,那是他派去綁周金龍女兒的手下,眼角不禁抽搐。

  「周金龍給游家什麼好處?我們可以談。」他笑。

  「周老大?我不熟。」游仕晉微微笑。「我想海老大似乎對我的女友有些誤解。」

  海老大瞪了瞪眼,而後輕哼。「周茗茗?周金龍找游家結親家?該死……」

  「海老大,晚輩聽不懂您在說什麼呢,周老大與您之間有什麼恩怨,我不清楚。」他微笑暗喻。「有多少利益也與我無關,但如果我的女友無端被捲入——」刻意停頓。「我們家人當然是希望誤會解釋清楚.海老大,請您見諒。」

  海老大終於搞懂周金龍並未北上找聯手,但也氣歪了臉。

  這小子直接闖進他們堂口,雖然字字謙和恭謹,但也字字威脅,說他不插手,卻擋在周茗茗前頭,威脅他若是對周金龍的女兒動手,游家絕對會介入。

  「你這個臭小子,敢威脅我,阿豹,教訓他!」

  「是!」

  情勢一觸即發,此時游仕晉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有禮地朝海老大示意。「是我大哥,這通電話很重要。」旁若無人的接起電話,微笑聆聽大哥追問他在哪,並乖乖回答。

  游仕均確定他毫髮無傷後立刻撂話,「回來再跟你算這筆帳,把電話拿給姓海的。」

  「是。」他聽話的把電話轉給海老大。「海老大,我大哥想跟您打聲招呼。」恭謹地雙手奉上。

  海老大疑惑,接過手機一聽,突然一驚,而後臉色蒼白無血色,氣勢全垮——結束通話時,整個人像打了一場仗般疲憊。

  「你、你……你們游家人……」海老大指著游仕晉笑得像黃鼠狼的臉,渾身不禁顫抖。

  「我大哥告訴過我,在商界闖蕩跟黑道沒兩樣,手段很重要,只要比別人敢、比人狠,人就怕你。」游仕晉微笑,但說的話卻十分冷酷。「就算再謹慎的人,都會有一、兩個弱點,我這人不喜歡挨打,所以總是先下手為強。」

  他其實已調查過這個姓海的角頭老大,背景跟周老大意外的相似,未婚,沒有情婦,沒有孩子。

  調查海老大的事情,白俊彥那個凱子也幫了忙,他從海老大某個酒後亂語的親信口中得知,海老大性好男色這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海老大養在深閨的男人現在正在公司裡,游仕均正做東招待他,參觀公司珍藏的古董玩具。

  那個男人什麼都不愛,偏愛收藏一些奇怪的機器人模型……連這點都知道,海老大不禁冷汗涔涔,游家人這樣的細心不禁讓人感受到恐懼,海老大心想著,這件事情要是傳到道上,傳到周金龍耳中……

  「唉,真是誤會一場,我屬下搞錯人了。」識時務者為俊傑,海老大哈哈大笑,但他真是不甘心到了極點。

  游仕晉為海老大的識時務感到滿意。

  「我還有工作,晚輩就不打擾了。海老大,晚輩下回來拜訪,再為您準備大禮賠罪。」虛偽。

  「哎呀,人來就好,準備什麼?」老子不想看見任何一個姓游的!嘴裡說著相反的話。

  一肚子鬼胎的一老一少握了握手,海老大還熱情的親自送他出堂口。

  當游仕晉的車子開走,海老大立刻垮下臉,對著屬下喊,「拿鹽來!媽的,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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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海老大那裡後,游仕晉並沒有立刻回家與周茗茗會面,僅以電話確定她平安到家,正跟妹妹夫妻倆在一塊兒後,他便回到公司被大哥和二哥責備一頓。

  當他回到家時,已經過午夜十二點了。

  周茗茗翌日要上班,已經睡著了,他疲憊地拉開領帶,脫下外套隨手丟在沙發上,走進房間。

  房內開了空調,涼爽宜人,床頭點著一盞昏黃的燈,周茗茗把被子捲成一團像個春卷似的,睡得很安穩。

  他看著床頭那盞燈心頭一暖,知道那是她為他留的。

  強迫她搬來同住後,她每晚一定等他上床了才會關燈——他不是跟大哥、二哥討論公事,就是在客廳打電動到過午夜,她念過他,他不聽她就懶得理他了。

  「嗯……」床上的人嚶嚀一聲。

  游仕晉放輕腳步,輕手輕腳的拿換洗衣物,進入浴室飛快的洗了個澡,套了件長褲後走出來,擦乾頭髮後小心掀被上床。

  「嗯……仕晉……」周茗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傻傻的笑,自動偎進他懷裡窩著。「晚安。」

  「晚安。」他側著身子,就著燈光凝望她無防備的睡顏,心跳很平穩,呼吸規律平緩。

  江湖上的腥風血雨,都影響不到她好眠——她想當幼稚園老師,她想要生活單純,她要的他都會為她辦到。

  哪怕弄髒了手——眼一暗,吻落在她光潔的額頭、眼、鼻頭,以及唇。

  輕輕地含住,小心地吮吻,像是對待一件易碎的玻璃物品,這麼的珍藏、寶貝。

  那記小心珍惜的吻,讓睡夢中的周茗茗甦醒。「嗯?怎麼還不睡呢?」頭顱靠在他光裸的肩膀,小小的打了個呵欠。

  他笑,沒說話,輕如蝴蝶般的吻,一個接一個落在她臉上,一路來到頸間,勾引她的回應。

  輕吻緩緩加重,大手跟著愛撫,但碰到她柔軟胸部的那一刻,游仕晉拉回理智,聲音壓抑地道:「睡吧。」

  沒有繼續下去是因為她會怕,所以同居三個月了還沒有跨越最後一道防線,唔,套句術語,他們只到二壘,再多就沒了,她一喊停他就停,絕對不會強迫她繼績做下去,自己被慾望煎熬得欲發狂,但珍惜她比滿足一時的慾望重要多了。

  儘管什麼都沒做,只是睡在同一張床上,也讓他很滿足。

  「嗯?」周茗茗疑惑地睜眼坐起身來,半夢半醒的模樣十分可愛,她鼓起腮幫子低頭看他。

  不是沒有感覺到他強烈的情慾,但是,他很尊重她,三個月了,一對男女睡在同一張床上三個月什麼事都沒發生,有誰會相信呢?

  他真的對她很好。「仕晉。」輕聲喊他的名,然後撲向他主動吻他。「我還要……」

  她害羞索吻的神情太可愛了,讓游仕晉笑出聲來,滿足她的要求給她一記纏綿熱吻,然後說:「可以睡覺了吧?」

  「就這樣?」她眨眼疑惑。

  「當然,睡覺了,再下去我會變身大色狼,快過來。」他拍拍床側,要她快點躺下來睡覺。

  「噢。」她乖乖躺下枕著他的臂彎,小手滑過他胸前賁起的肌肉線條,然後感覺到他身體輕顫,體溫升高,她的大腿觸碰到一個不容錯認的硬物。

  游仕晉咬牙關燈,閉眼裝睡。

  黑暗中,只聽見他急促不規律的呼吸聲,偶有深呼吸……

  「仕晉,你很不舒服嗎?」周茗茗整個人趴在他身上,紅著臉問,要不是現在關了燈,她可能也不敢問。

  「再不睡覺我會更不舒服。」他聲音壓抑。

  「噢……」她的手不自禁的撫摸他隆起的胸肌,很難過的說:「你胸部比我大……」好失望的語氣。「對不起,我生來就這麼小。」她很難不去想剛才進行到一半就中斷的親密,他摸到她胸部就停了,分明就是嫌她胸小。

  渾厚的笑聲自胸膛震開,游仕晉被她的天兵搞得笑到流淚。

  「茗茗,我不介意。」把氣壞的她撈回來,討好的吻著。「我是尊重你——好吧,那我繼續沒完成的。」於是就著黑暗,兩人又吻了起來。

  但是五分鐘後他就後悔了,做越多他越難過,到時煞不住車怎麼辦?他現在已經把她脫得半裸了啊——

  「叫我停。」懸宕在她身上,氣息不穩。「快叫我停——」但是嘴卻吻著她小巧的胸部下圍,平坦的小腹,他快把她剝光了,救人啊——

  周茗茗沉默了很久,最後她一語不發,抱著棉被翻身低泣,「我就知道你嫌我胸小才要停下來……」

  「噗哈哈哈哈——」游仕晉被她這可愛的小彆扭笑到差點軟掉。

  他扭開床頭燈,扳過她的身子,傾身親吻她噘起的唇,拉開她抱著的薄毯,讓她半裸的上身暴露在空氣中。

  她羞窘得想找個地洞鑽,拉扯衣物遮掩半裸的上身。

  但他動作更快,將她撈過來認真的說:「我可以向你證明,大小不是問題——茗,我會做完……別怕,我會溫柔的。」說最後五個字時,他笑容很邪惡。

  他用一整晚的時間向她證明,胸部大小無關他對她的喜愛。

第十章

  時光眨眼即逝,過了一個秋冬,多雨的春天造訪大地。

  枝芽吐露新綠,生氣蓬勃的春天。

  一輛白色跑車快速的在道路上行駛,駕駛座上坐著一名皮膚白皙、戴著墨鏡的男人,車子停在斑馬線前等紅綠燈時,男人俐落的煞車,然後對副駕駛座的女乘客抱怨。

  「你說、你說啊,那女人是不是故意針對我?!連我穿什麼衣服她都要嫌,沒品味;這種話也說得出口!比她聰明又不是我的錯,我怎麼知道隨便考考期中考就贏她啊!」

  這個男人穿著白色背心,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不太明顯,但稍一使力——比如握方向盤時,就會呈現非常好看的線條。

  頸子掛著一條銀色十字項煉,脖子、胸口因為曬太陽而泛紅——他是那種曬不黑的體質。

  周茗茗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他說到激動時漲紅臉,脖子青筋可見,手臂上的肌肉啊……到底是不是真的?

  「皮膚白是我的錯嗎?愛運動犯法啊?竟然說我是Gay!我哪點像Gay啊——嗯?」手臂被人用力摸了一把,是誰?

  一看,是一臉好奇的周茗茗,白俊彥飛快抽回手,緊張道:「喂,別亂摸,你會害我有生命危險。」

  游仕晉那小子的醋勁真不是普通的大,愛計較又小心眼,想到那傢伙,他又要抱怨了。

  「真是莫名其妙,上周打球你只是幫忙拿水給我喝而已,他在氣什麼啊?我的肋骨差點被他撞斷!明明球就不在我手上硬要來撞倒我,什麼鬼?茗茗,說說你家那只迅猛龍,叫他理智一點!」

  「哈——」周茗茗笑了一聲,收回手不再調戲他。

  但還是忍不住偏頭看他開車的神情,這一年以來,俊彥真的變好多。

  他竟然在仕德哥的店裡工作還酒債,被操得很慘。也許是因為有了目標,加上定時服用抗憂鬱藥物,他漸漸的不再失眠、酗酒、厭食。

  上個月,是白爸爸、白媽媽和依珊的忌日,俊彥找她一起去祭拜他們,對他們說了很多話,承諾他們會好好過每一天,然後復學。

  她不知道仕晉用什麼方法讓俊彥振作,俊彥也不告訴她,說那是男人的秘密,她很感激仕晉和兩個哥哥對俊彥的照顧——雖然俊彥都說他們是在凌虐他。

  但他被凌虐得很愉快,她看得出來,他慢慢的回復到以往的樂觀、活潑,而且不再花天酒地浪費生命。

  只是有一件事情,讓她忍不住悲從中來。

  「你不是我記憶中的俊彥哥哥了。」她哀怨的看著他精瘦的身材,想起十八歲記憶中那個乾淨、斯文的白俊彥,無言了。

  他竟然被那些猛男們照顧著照顧著,也跟著熱愛健身起來,想當初,他被抓去做重量訓練時,回來還把游家三個男人都譙了一遍!

  「你不懂,這才叫真男人!」白俊彥神氣地哼了哼。「到了,我在路邊放你下車,然後去學校了。」他把車子停在Gini玩具公司門口。

  游仕晉吆喝他當司機,威脅沒有把茗茗送到他公司樓下他會殺了他——這傢伙老愛對他使用暴力手段,嘖,總有一天幹掉他,媽的。

  轉動方向盤,開著游家老二兼打工老闆借他的車,去學校上課。

  離開後他才想到一件事情忘了告訴茗茗,但已經來不及了。

  「啊,忘了告訴茗茗乾爹到台北的事——算了,晚上再告訴她。」他的振作,讓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周老大感慨不已,既而原諒他過去的荒唐,他也認了周金龍為乾爹,周金龍看在已逝好友的份上對他照顧有加。

  南部的地盤之爭,周金龍最後擊敗了海老大,女兒差點被綁架的消息傳到他耳中,什麼過往情面都不用顧了,他趕盡殺絕,一鼓作氣,將海老大的勢力趕往中部。

  那花了他近一年的時間,最近風聲平定,他才決心北上見見寶貝女兒。

  「媽的,今天一定要讓那個女人閉嘴,氣死我了——」白俊彥猛踩油門,把心思放在一復學後就針對他的班代身上。

  才二十一歲,小他四歲的黃毛丫頭,今天一定要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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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起床周茗茗身體有點不舒服,所以今天沒上班,多睡了一會兒就好多了,游仕晉緊張兮兮的,生怕她生什麼病,堅持她一定要看醫生。

  結果,只是普通的腸胃適應不良。

  接著,叫她中午到公司來,陪他一起吃午餐,還讓白俊彥特地送她——這是她第一次來他的公司。

  「你好,不好意思,我找游仕晉先生。」周茗茗走向櫃檯,對美麗可愛的客服人員們微笑表明來意。

  「請問貴姓?」

  「我姓周。」

  「周?」甜美的客服小姐突然僵笑,疑惑地再問:「周茗茗小姐?」

  她點頭。「我是。」

  她一承認,櫃檯兩名客服小姐立刻起身,十分恭敬地對她伸手,慎重的握了握說:「謝謝你。」

  「啊?」她被道謝得沒頭沒腦。

  「周小姐,這邊請。」一開始接待的那位客服小姐用高跟鞋打贏了同事,贏得招待她的機會。「游特助的辦公室在十三樓,他有交代,您來立刻送您到他辦公室,他正跟總監和美國設計師們開會。聽說您喜歡紅茶,我為您泡一杯錫蘭紅茶好嗎?」

  親切得讓周茗茗受寵若驚!「你們態度真好,好親切哦,謝謝。」

  「不不不,應該的,我們才該說謝謝。」

  「嗯?什麼意思?」

  「啊,電梯到了,這邊請。」講錯話的客服小姐露出職業性的笑容,一路護送她到所在樓層,然後向辦公室裡的員工們道:「這位是周小姐。」

  所有人停下手邊的工作,刷地全回頭看她。

  「嗯——」周茗茗覺得自己踏進一個奇怪的世界,她不懂。「那個……大家好。」尷尬,為什麼大家都要盯著她?

  「周小姐,謝謝你。」就跟剛才一樣突兀,有個男性員工在她經過時突然與她握手,跟她道謝。

  「謝我什麼?」她有做了什麼讓人感謝的事嗎?為什麼被夾道歡迎啊?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但都用非常感動的眼神看著她,目送她走進游仕晉的辦公室。

  她隨意走動,東摸西摸,偶爾朝外頭的員工微笑,因為游仕晉的辦公室是以玻璃帷幕隔絕的空間。

  客服小姐送來熱紅茶和一堆糖果零食,還有小蛋糕,豐富得像是辦茶會似的。

  她吃了一點小餅乾後,開始四處亂晃,其中擺在窗檯的那只六角玻璃瓶,吸引她的注意,會注意是因為被太陽折射的光線閃得眼睛刺痛,她湊過去看,然後直接拿起來。

  她覺得……裡面的東西很眼熟,似曾相識。

  「奇怪?」她坐到沙發上,把裡面的東西倒出來,髮夾、小玩具、曼秀雷敦、綠油精、OK繃……還有三張悠遊卡。

  她無言的拿起來,翻過來找尋記號,果然在保護套的左下角找到自己寫上的「茗」字,這三張都是她的!

  還有不見的髮夾、發圈、夾子……

  「什麼時候被撿走的?誰撿的啊?」還有一堆變質的糖果,她直接把那些沒用的東西倒進垃圾桶裡,拿著空瓶走進他辦公室附設的廁所沖洗。

  周茗茗沒有發現,當她拿走那只玻璃瓶時,外頭的員工們歡呼出聲。

  就這麼巧,游仕晉開完會回來,低頭看剛才會議中拿到的卷宗,腦中排列著下午的工作進度,沒注意到躁動的員工們,直接進入辦公室。

  非常習慣性的往窗檯看去,但放在那裡的玻璃瓶卻不見了!定眼一看,垃圾桶裡還有他捨不得吃放到過期的糖果,是誰!誰幹的?!

  他當場暴怒,殺氣騰騰的走出辦公室咆哮,「誰進我辦公室?媽的給我出來!誰動我的玻璃瓶?是誰!」

  所有員工把視線看向他身後,他惱怒的回頭,張嘴正要開罵,結果看到周茗茗的臉,立刻把話吞進肚子裡,往下看,她正抱著洗好的瓶子站在廁所前。

  「我碰的,不能碰嗎?很髒耶,糖果都變質了,很噁心耶——」她開始碎碎念。「你那麼凶做什麼?」

  「我以為是別人,你沒關係,我的就是你的。」當場猛虎變撒嬌貓,抱著她親密的走進辦公室。

  員工們議論紛紛,討論著自從游特助交女朋友後就正常多了,起碼不會一早就無故發飆,無論這女人是誰,他們都佩服她。

  還能把猛虎變成撒嬌貓耶!真是太厲害了。

  跟外頭的歡樂氣息不同,辦公室這一邊,氣氛有點怪異,尤其當周茗茗把玻璃瓶放在矮桌上,拿著那三張悠遊卡走到他面前。

  「這是我的。」她說。

  「我知道。」他眼神飄移。

  「這也是我的耶。」她指著其他東西。

  「我知道啊。」他笑得很尷尬。

  她不解地皺眉,「為什麼會在你這裡?」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丟的。

  「咳咳,我撿來的。」他紅了臉,咳了兩聲。糟,早知道收起來,真糗。

  「你——撿——來——」她不敢相信。「什麼時候?說,而且還撿這麼多,太扯了你……」

  游仕晉只好告訴她,其實在交往前,他每天都抓時間出門,就是為了要在出大門時看她一眼。

  偶爾,可以說上一句話,謝謝、請、不好意思,這樣他一天心情就會很好,或者運氣好時,會在她身後撿到她不小心掉落的小東西。

  「多半是你一邊走路一邊翻包包找東西的時候掉的,就會被我撿到。」他很難為情地訴說那段暗戀往事。「我看了你一年,但你從來沒有記住我。」

  「對不起……」周茗茗汗顏地道歉,她不記得有跟他道過早……好吧,她有跟人道早,但那些人的臉都未在她腦中建檔。

  「沒關係,反正我們現在在一起了。」游仕晉微笑的展開雙臂抱住她。

  「對啊,都在一起了,你幹麼還要留著這些東西?雖然我現在不搭公車捷運,」因為有司機接送。「但這些東西有些都還可以用耶,你幹麼不還我啊?」

  「我怕被你當成變態。」

  沒錯!現在想來還是覺得滿變態的。

  「第二,這算是一種紀念,就像是留著初戀女友相片、情書的那種紀念,所以捨不得丟。」

  周茗茗聞言心一暖,想著他怎麼這麼可愛?但忍不住笑罵他,「你是笨蛋嗎?還把玻璃瓶放在窗檯,被太陽折射照得眼睛很痛,以後不可以放那邊。」

  「好。」他乖巧聽話的點頭,想著太好了,她沒有生氣,正欲低頭吻吻她,卻隨即想到——會被看光光。

  他起身把簾子拉上,讓外頭的員工們一陣扼腕。

  才要親下去而已,周茗茗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掏出來一看,驚喜的接聽,「爸,怎麼突然打電話給我?我可以回去看你了嗎?」

  爸爸近一年的時間都不要她回南部,她沒有多問原因,有預感答案不會是她想聽的,所以沉默,等爸爸答應讓她回家。

  「不用回南部啦?老爸來看你啦寶貝蛋!你現在住哪啊?我去你住處找你,管理員說你已經搬走了,什麼時候俊彥搬到你住的地方啦?你現在呢?跟俊彥住嗎?不會吧?」他老人家觀念保守,絕對不允許女兒跟個男人住在一起,就算是乾兒子也不行。「但是,管理員要我拿你的掛號給你耶,地址不是爸爸幫你找的那一戶,你換房子怎麼沒跟爸爸說啊?」

  「爸爸,我沒有跟俊彥一起住,房子讓給他了,我跟仕晉一起住。」她快樂的說完後發現……電話那頭沒聲音了。

  」一年?!你跟那小子住一年?!」周金龍氣得蹦蹦跳。「你現在在哪?游仕晉那臭小子呢?叫他給我出來喬一喬,媽的!」

  「爸,你冷靜點,我我我我……」她錯了,她講溜嘴了。

  游仕晉見她慌得手足無措,一臉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神情,他就不爽了。

  搶過她的手機站起來,利用身高的優勢讓她搶不到,一開口就爆粗口跟不對盤的准岳父嗆聲撂話。

  「臭老頭!你凶她幹麼?找死嗎你?」

  「仕晉!」周茗茗尖叫著想搶回手機。「不要跟我爸吵架!」

  「你以為你誰啊你!」周金龍氣到語無倫次的鬼吼,心臟病都快要發作了。

  「我?你問我是誰?」游仕晉非常愉快地對周金龍說:「周茗茗,認識嗎?我是她男人。」

  這是挑釁!絕對挑釁!

  「游仕晉,你好啊!搶人家的女兒啊!」

  「是啊,反正人已經是我的了,生米煮成熟飯,怎樣?咬我啊!你不爽衝著我來,少為難她!你再凶她你試試!」

  生米煮成熟飯……周金龍頭昏……他的女兒被個臭男人給搶走了!

  「大哥、大哥……」他身旁的小弟們緊張的扶他。

  「你給我出來!林杯一定要讓你認清誰是老大!」

  下戰書了,游仕晉豈會害怕?冷哼一聲,「好啊,誰怕誰?本少爺打到你叫不敢!」

  雙方同時爆出最經典的那句粗口,掛掉對方的電話。

  游仕晉凶狠粗俗的那一面,周茗茗從來沒有看過,如今一見,居然是他跟她爸爸吵架,還約了時間要去談判——百分之一萬會打起來!

  「你跟爸爸一樣……」她掩面哀嚎。「我就想奇怪,怎麼我跟你在一起這麼久,爸爸都沒有威脅警告你呢?還以為是因為大哥的關係……其實……」她哽咽。「爸爸最欣賞你這種個性的男人了。」

  她現在才發現,她喜歡上的男人,在本質上跟她老爸是同一型,難怪她當時會覺得暴吼沒耐性的他,比裝酷要帥還讓她親切。

  原來一切都是……她的問題。

  「像我這種男人,他不欣賞就眼睛瞎了!」游仕晉拍胸脯自負道:「乖,我們回家去,打架而已!沒什麼的。」只是會揍到他沒力氣把女兒搶回去而已。哼,他不還!茗茗是他的,就連老爸開口都沒用。

  周茗茗無言了,完全失去規勸的念頭,如果游仕晉跟她老爸是同一種個性的人,那麼就算她講到嘴破,他表面答應她,結果還是會私下跟人幹架——她爸爸就是這樣。

  「我不管你們了,隨便你們!」她可以預見爸爸和男友每次見面的場合,都不會太過平靜——等等,那以後她回娘家怎辦?

  會不會爸爸打完換其他叔叔們上?尤其游仕晉嘴巴惡毒,樹敵無數,很快就把爸爸的兄弟們得罪光了吧!

  「我頭痛……」她閉上眼睛,不敢去想那荒謬的景象,任憑身旁那高大的男人正熱血的揮拳,打得虎虎生風。

  那些拳頭,打在她爸爸身上,然後,她爸爸的拳頭,也會往她男友肋骨揍……

  她到底要站在誰那邊啊?天哪,誰來救她啊?

  當晚,脾氣火爆的兩人一碰面,先是互相挑釁,然後在游家大哥的居中化解下,移往大哥家吃飯,席間風起雲湧,她好怕爸爸一怒之下把桌子掀了,但是最後——

  「哈哈哈哈——要贏本少爺,你有得練了,老頭。」游仕晉雙手叉腰,神氣的大笑。

  周金龍憤怒的摔電動把手。「再來再來!阿鹿,回高雄給我買一台這個什麼『喂』,林杯回去練功,打死你這個小王八蛋!」

  竟然用電動PK,因為游二哥說服她爸爸時間不早了,會吵到鄰居,要打架改天再約時間,但要讓他們發洩過多的憤怒,就把客廳清出來讓他們用Wii  Sport的拳擊互毆對方。

  周茗茗掩耳,完全不想去理會他們,在旁邊跟女眷們一起喝茶。「隨便你們啦!」自暴自棄的吃零食。

  其他三個女人同情的拍拍她肩膀,對她說:「你會習慣的。」

  她摸摸自己心口,發現心跳速度並沒有激增,她很滅的把茶當酒往嘴裡倒——她竟然一點都不緊張!完蛋了,她已經習慣了,怎麼辦啊?

  那個……誰可以告訴她……她該怎辦?男人為什麼這麼麻煩啊?唉……

尾聲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周茗茗一如以往的打掃房子,拿了條乾淨的抹布在房間裡東擦擦、西抹抹,拿起擺在床頭的高倍數望遠鏡,用力擦拭。

  「真是奇怪的人。」她忍不住說,她那個男友把望遠鏡供在床頭,還不准她碰,實在很奇怪。

  他去美國參加一年一度的玩具大展,為期半個月,每天都打電話回來跟她聊天、問她去哪裡——她男友,很黏。

  把望遠鏡放回原位,她開始認真打掃。後天他就回來了,要把地方空出來放他的髒衣服,那個髒鬼一定都亂塞,當行李箱打開衣服就會爆開飛出來,不是她未卜先知,是他出差數次回來後的經驗之談。

  「真乾淨。」她滿意的環視一圈,最後走進浴室洗澡,套著游仕晉的大T恤走了出來,躺在King  Size的床上滾來滾去。

  然後,她男友打電話回來跟她聊天,估計要聊兩個小時他才會收線。

  「不用幫我帶東西,我不缺。」她拒絕男友為她帶禮物回來的提議。「不過,幫爸爸買X-BOX的遊戲片,爸爸的機子是美版的。」

  她爸爸熱中的事物又多了一樣——泡茶以及打電動,除了網路遊戲之外,任何平台的遊戲都接觸,玩得很瘋,而且還跟游仕晉互別苗頭。

  「為什麼我要幫那臭老頭買東西?」話雖這麼說,他卻想到最近新出的幾款遊戲,老傢伙應該會很喜歡。

  聽見他這麼氣沖沖的回話,她歎了口氣——這兩個人還是不對盤。

  「因為你想娶他女兒。」當然要收買岳父啊。

  「我不需要經過他同意!」就是不肯跟周金龍低頭。「不要再說了,我不是記恨他無雙用趙雲暴風殺三千打贏我才這樣說,我沒有記恨,我沒有!」

  明明就有。周茗茗小聲咕噥,偷笑。

  這兩個人,平時凶狠咆哮,看起來就快要打起來了——但其實最後都沒有人先動手,就是在嘴巴上氣氣對方也好。

  隨便閒聊,東扯西扯,她快要睡著了,但是電話那頭的人還很有興致的講個不停。

  她只好找事做,隨手一摸,摸到了他床頭擺著不許她碰的望遠鏡,亂玩。

  「大哥太沒人性了,重色輕弟。」

  「嗯。」哇,看得真遠。她分心玩了起來。

  「你說!怎麼有人這樣?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可以一邊工作一邊跟大嫂傳簡訊,我就不行,什麼道理?」

  「對啊,怎麼可以這樣。」欸,紅外線耶,高檔貨,看有什麼好看的。

  她下了床,走向落地窗一把拉開窗簾,轉著遠近四處亂看,一邊虛應游仕晉。

  上下左右——

  外頭沒什麼好看的,都被大樓擋住,而且時間不早了,住戶們都睡了,眼前的大樓一片黑,頂多點盞小燈,她失望的撇嘴,還以為可以看見什麼風景,結果都沒有——她只好拿來觀望天上的雲和月亮,嗯……真不懂他買這麼高級的望遠鏡擺在家裡做什麼,不能理解。

  就在她要收回望遠鏡時,對面大樓的下一層樓突然亮了燈,因為太突兀了,她便把望遠鏡轉了過去。

  「茗茗,我好想你。」

  「我也是!」哇,是情侶吵架,男的把女的扯到屋子裡對她咆哮耶,女的也不甘示弱回吼,兩個人吵成一團,在客廳裡繞來繞去……嗯?怎麼那張方桌很眼熟?

  不就是她去IKEA買的?啊!窗戶有盆栽,她種的風信子啊!

  再仔細看,那男的皮膚白皙,身材還不賴——

  「哇噢——」是俊彥,哇塞,他帶女生回家耶,他已經很久沒跟女生親近了,這女生是誰?是誰是誰?「仕晉仕晉,我看到一個很有趣的東西,啊——」尖叫,因為她親眼看見俊彥把心一橫,捧著那女孩的臉強吻!

  她掩嘴偷笑,覺得看到了非常有趣的東西,心想著俊彥完蛋了,她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大家讓哥哥們去問他那女生是誰,哈哈哈——

  「看到什麼?」

  「我看到啊……」等等,不對。

  周茗茗後知後覺的想到,那間一房一廳的獨立套房,以前是她在住的耶!

  她總算知道為什麼他會在看不到風景的房間擺一個望遠鏡,還高倍數、紅外線咧,根本就是在偷窺她吧!

  「茗茗,看到什麼?」不知秘密被發現的游仕晉,輕快地追問。

  「我啊,現在站在房間的陽台哦!而且啊,我看見俊彥帶女生回家耶,他們哦,嘖嘖,真是有夠熱情的!」

  「哈哈哈哈——」他爆笑。「真的假的?一定要笑他——呃,茗茗。」他屈指算來,不對,現在太晚了,大樓跟大樓之間又有點距離,她怎麼可能看得這麼清楚?「你……怎麼看到的?」

  她用非常輕快的語氣對他說:「就用你床頭供起來的望遠鏡啊,真清楚呢!」

  當然,就是因為很清楚才花大錢買那一台回來用。

  「哈哈哈哈……茗茗,時間不早了,晚安,後天我就回去了,要想我哦。」

  「我有說你可以掛電話嗎?」周茗茗口氣一轉。「游仕晉!你偷窺我多久?!」抓狂的追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見無法逃避這個話題,游仕晉支支吾吾地開口,「啊,嗯就……你不是搬錯家嗎?第二天我就去買了那台望遠鏡……你很可愛啦,真的,我沒有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沒有。」生氣了!他嚇得連忙滅火。

  「你除了每天抓我出門時間在我身後等我,還有偷窺啊!」她用吼的,臉上一片熱辣。

  想不到自己被偷窺了一年還不自知,天哪,她鬧出那麼多笑話,不就都被看到了?

  「我問你,我有天忘了拿衣服包著浴巾到陽台拿衣服,結果浴巾掉在陽台,你也看見了?」

  他激動低吼,「什麼?有這件事?!我沒看到!」口氣很扼腕。

  「呼——那就好。」她鬆了一口氣,那真是超糗。

  「但是,我有看過你洗衣服拿平底鍋,不知道要做什麼……」噗噗噗,他忍不住悶笑。

  周茗茗臉紅得像番茄。

  「還有,澆花拿沙拉油——我一直很想問你為什麼會拿沙拉油澆花。」他悶笑詢問困擾他很久的問題。

  「就……不小心倒錯,其實那是沙拉脫……」她為他解惑時還順道澄清,還沙拉油一個清白。

  「噗嗯噢——」糟了,他快內傷了。

  「你笑!你敢笑你給我試試看!看我嫁不嫁你!」惱羞成怒。「你幹麼把望遠鏡留著擺在床頭啊?又是紀念嗎?」

  「對啊,它陪我度過一年的暗戀歲月,我捨不得丟了它——嘖,之前我就告訴俊彥叫他把窗簾拉上,為什麼他不聽呢?這樣隱私都沒了。」怪起沒有拉好窗簾的白彥俊。

  「你只是想叫他幫你掩飾罪行吧?」周茗茗翻了翻白眼。「俊彥的事,不能說出去。」她小聲警告。

  「為什麼?!」他不滿、他不依!白俊彥那小子欺負起來很有趣,大家都喜歡他啊!為什麼這麼有趣的事情不能拿來玩他呢?

  「你講也是無所謂啦,反正我少根筋大家都知道,我是呆呆老師啊,你忘了?只是,要向大家解釋為什麼我會看到呢?嗯哼,好問題,那就要提到我在你房間拿到的這個高倍數望遠鏡,可調遠近焦距,清晰自然——為什麼會擺在你房間呢?哎呀!在俊彥住進去之前,是我住的耶——你覺得,你跟俊彥兩個人,誰會比較慘?」

  當然是他,因為他嘴賤,兄弟們都想找機會陰他。

  「啊啊——」仰天長嘯。「死都不能告訴他們!」他握拳低吼。

  「來不及了。」電話中突然出現第三個聲音。「我跟大哥都聽到了,哈哈哈哈哈——」游仕德的聲音突然從電話中冒出來。

  「啊!為什麼偷聽我講電話!」游仕晉傻眼。

  「因為我正要跟廠商聯絡,誰知道你會佔用電話線,一拿起來就聽見你在講話啊!哈哈哈哈,大哥也聽見了,哈哈哈,笑死我——」游仕德大笑的聲音傳來。

  接著是游仕晉的懊惱暴吼,說什麼「掛電話游仕德!竊聽賊」之類。

  周茗茗握著電話,聽著隔著太平洋那一頭的吵吵鬧鬧,好像有聽見什麼「偷窺狂」,接著,她就只聽見游仕晉的抓狂咆哮。

  嗯,以她對他的瞭解,他惱羞成怒了。

  抱著電話繼續聆聽,估計兄弟三人又打成一團了,唉,這些男人。

  「睡覺。」她沒那麼笨傻傻的等,掛掉電話回到床上,抱著被子睡下。

  其實她不怎麼生氣——如果她沒喜歡他的話,她可能會因為被偷窺而覺得噁心,但是他只是看她打掃、出糗,還覺得她很可愛,進而喜歡她、追求她。

  「噗——」暗暗偷笑,她現在覺得游仕晉的眼光還滿奇怪的,因為她出糗而愛上她,什麼道理?

  等醒來她要告訴他她沒生氣,省得他傻兮兮的鬱悶,還要面對親朋好友們的嘲笑……

  就在她快要睡下時,床頭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  

  「噗,」電話那頭傳來悶笑聲。「我是二嫂,茗茗啊……仕晉真的偷窺你一年啊?哈哈哈哈……你真的拿沙拉脫去澆花嗎?好可憐的花哦,為什麼啊?」

  「因為我是笨蛋!」周茗茗自暴自棄地回答。「你們都知道了、都知道了對不對?誰告訴你們的?啊——臭二哥!你們游家人最討厭了啦!」她嬌聲埋怨。

  阮若嵐同情的對她說:「孩子,你已經是游家人了,安息吧。」

  她埋進被窩裡,咬著枕頭吶喊,「吼……」她現在後悔來不來得及?

  摸摸平坦的小腹,想著她打算在仕晉回國後告訴他的好消息……好吧,她認命了。

  這一家人瘋瘋癲癲的,她得好好教她的孩子,不可以像他爸爸、伯伯們一樣人來瘋,雖然,她知道很難……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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