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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13 21:15:39

前言:

唉!失去記憶又不等於變成了白癡,
她的親親弟弟有必要成天盯著她嗎?
就連她跑來台灣找失去的記憶順便教書,
他也要黏上來在教室門外站衛兵,
甚至還擺出一臉「生人勿近」的樣子,
強力拒絕她的男朋友登門造訪,
這一大串黏呼呼的舉動讓她不禁懷疑──
他是不是真對她有「非分之想」呀?
誰知上一秒這念頭才剛閃過,
下一秒就發現他有偷吻她的壞習慣,
嚇得她連忙保持距離以免擦槍走火,
但這臭小子看不出她的苦心就算了,
竟還雙眼噴火的將她給……


第一章

  洛杉磯    五月

  早上九點多,屋外灑落著白亮的陽光。

  一顆光溜溜的腦袋探向窗外,抬起蒼白纖瘦的手朝外揚動著,柔細的嗓音有些結巴的反覆說著,「鴿子吃吃……鴿子吃吃……」

  正在整理床鋪的婦人聞聲睞去一眼,見她不斷朝外揚動著小手,便走到她身邊往外探去,但並沒有看見什麼。

  「怎麼了?小姐。」

  她比向停駐在對面樹上的幾隻小白鴿。「沈姨,鴿子吃吃。」

  循著她的手指望過去,婦人這才恍然,「噢,原來小姐在說鴿子呀。」

  「鴿子、吃吃。」她又重複了一遍適才的話。

  直到這時才聽清楚她說的話,沈姨面有難色的看看對面的鴿子,再望望她。

  「小姐,那些鴿子不能吃的,如果小姐真想吃的話,我中午熬些雞湯帶過來給小姐吃好不好?」

  她搖頭,輕蹙著眉尖,指指對面可愛的小白鴿,再比著吃飯的手勢,用著目前僅懂的一些簡單字彙,試圖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吃飯,鴿子,吃飯……」

  沈姨仍不太明白她的話意,耐心的詢問,「小姐是肚子餓了嗎?」

  「不……鴿子餓……吃飯。」她搖著頭,碎金般的陽光斜射在她身上,可以清晰的看見她左腦上有一道細長的疤痕。

  一名身形頑長的年輕男子這時推開房門走了進來,見此情景,出聲道:「沈姨,亞竹是想喂鴿子吃麵包,麻煩你去買幾個麵包過來。」

  聽到他的解釋,沈姨笑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小姐想吃鴿子呢。」

  年輕男子異常溫柔的眼神睇向坐在窗邊的女孩。

  「昨天早上有只白鴿飛到窗外,亞竹看到了,便撕了一塊麵包餵它,結果它一口就吃下,她便將乎上的麵包都餵給鴿子吃了。」那時她臉上的笑容很燦爛,讓他捨不得阻止她將自己的早餐全餵給了鴿子。

  「好,我這就去買麵包,小姐等我一下哦。」微笑的說著,沈姨朝門口走去。

  溫亞竹見到他,笑彎了唇,朝他張開雙臂,「昊然,抱,去那裡。」纖細的手指比向電視機前。甫動過腦部手術半個多月,不僅她的記憶是完全空白的,她的身子也十分虛弱,行動仍需仰賴他人的協助。

  「好。」柔聲應道,溫昊然輕輕的橫抱起她,抱坐至一張柔軟的座椅,接著替她打開電視機。

  坐下後,她目不轉瞬的直視著前方的螢幕。

  見她專注的看著電視,他拿起一顆蘋果在她身邊坐下,削著果皮,再切成合適的大小,一口一口的餵著她吃。

  靜靜吃著喂到嘴邊的蘋果,溫亞竹忽然出聲。「她怎麼了?」

  望向電視機,溫昊然看見螢幕裡的一個婦人掩面啜泣著。

  「她在哭。」

  「她為什麼在哭?」她細柔的嗓音裡有著疑惑。

  「因為她很傷心。」

  她仰起小臉望住他。「什麼叫傷心?」

  「傷、心就是……難過。」

  「難過?」她微蹙起秀眉,臉上仍充滿著疑問。

  溫昊然思索著該怎麼說明,才能令她瞭解。

  「就像……你頭痛起來會很難受,傷心就像那樣,不同的是她難受的地方在心裡。」他比向自己左胸口的位置。

  聽他這麼解釋,溫亞竹似乎有些明白了,她憐憫的望向電視機裡那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那一定很痛。」因為她的頭一痛起來,腦袋就像要炸裂成兩半一樣難受。

  他再餵她一塊蘋果,解釋,「那只是在演戲,不是真的。」

  電視機裡傳來激動的對話,她盯著螢幕,片刻,發出了疑問:「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溫昊然沉吟片刻,極有耐性的試著用最淺白的意思說明,「她是在跟她兒子說,不管是情人或是朋友甚至是夫妻,那些關係隨時都可能因為各種原因而改變,唯一不會改變的只有家人,她希望她兒子不要為了女朋友,就把家人棄之不顧。」

  「為什麼會改變?」

  「因為……」他正待開口,忽然進來一名年約六旬的白袍醫生,聽到兩人的對話,他笑呵呵的接腔道:「因為朋友也許有一天會因為利害衝突而翻臉變成仇人;曾經相愛過的情人也有可能會因為感情變淡了,最後分手;就算親密如夫妻,也未必就能相守一輩子,現在離婚的怨偶多的是。」

  他頗有感歎的接著說道:「在這個世界上啊,只有家人的關係是永遠無法改變的,因為血緣是斬不斷的聯繫,不是你說不要就能不要的。」

  「家人?」她茫然的看著她的主治醫生韓伯倫。

  見她還是不懂,韓伯倫指向坐在她身邊的年輕男子說:「喏,就像你跟昊然一樣,他是你弟弟,你是他姊姊,你們之間便是家人。」

  「我懂了,」她綻起了笑顏,「我跟昊然是家人,永遠……不會改變。」

  溫昊然一雙濃密的劍眉微微蹙起,張口欲駁斥什麼,最後顧慮到她才清醒過來不久,擔心說太多會混亂她的思緒,旋即吞回想說的話。

  跟著醫生一起進來的胖護士微笑的開口,「溫小姐,該吃藥了哦。」

  溫亞竹笑得很可愛的用著細柔的嗓音說:「弟弟,親親,再吃藥。」

  這其實是他每天例行會對她做的事,但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這麼要求。

  溫昊然面露一抹驚喜,意外於她竟會向他撒嬌索吻了。他俯身在她頰邊各親了一下,直起身子時,他的唇辦狀似不經意的輕輕擦過她微涼的唇,停駐了約一秒的時間。

  沒有人察覺到這不尋常的一秒裡發生的事。

  溫亞竹雙手勾著他的頸子,也在他臉上用力親了兩下,開心的說道:「你是弟弟,我是姊姊,永遠不變。」

  沒有人預料得到,今日的這一席話,深深的烙進她心裡,形成一道牢固的執念。

  日後竟變成了溫昊然怎麼樣也無法跨越的一道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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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後

  圓月高懸,淺淡的輝芒照映著大地。

  已是夜半時分,溫宅裡一片靜寂。忽然,漆黑中,有一條人影輕聲踱出一間房間,前往隔鄰的房間。

  他悄然的推開房門,無聲的走進房內。

  來到床邊,男人停住腳步,藉著窗外透進的月光,睇望著床上酣甜的睡容。

  沉睡中的人兒頭皮上蓄著短短的頭髮,看起來就像個秀美的少年。注意到她的睡顏帶著一絲笑意,似是作了什麼美夢,因此他的唇畔也勾起一抹笑痕。

  他抬起手,輕撫著那張柔美的臉龐,修長的手指眷戀的滑過她臉上每一寸肌膚,輕柔的描繪著她精緻秀麗的五官。

  然後,他的手停留在她粉嫩的櫻色唇辦上,徘徊留連著不捨離去。

  指尖上傳來的柔嫩觸感令他情不自禁的俯下身,他的唇輕輕的覆上她的,小心翼翼、輕輕的吮吻她甜美的蜜唇。

  他半瞇起眸,陶醉的神情彷彿沉溺在一種極致的幸福裡,令他一時忘情的加深了這個吻。

  用唇齒撬開她的齒關,他的舌頭長驅直入的闖進她柔軟的口腔裡,勾纏著她的舌。

  他挑逗的舉動終於引起沉睡中的人兒嚶嚀了一聲,他連忙直起身子,發現她仍在沉睡中,他的手又不安分的撫摸著她的臉。

  替她撥開垂落在頰邊的髮絲,他的手指輕捻著她白玉般的耳垂,有股燥熱開始在他體內竄升,他有了某種生理反應,卻還是捨不得就這樣離去。

  手繼續往下探索,順著她白皙無瑕的粉頸,來到她性感的鎖骨,他忍不住發出深沉的歎息。

  輕輕掀開蓋在她身上的薄被,她身上穿著件淺粉色的絲質睡衣,將她姣好的身段完美的勾勒出來,他抿了抿唇,目光被她胸前的豐盈吸引住。

  猶疑了須臾,他的手輕輕的覆上那聳起的山峰,掌心感受著她柔軟的波峰,他的下腹緊繃了起來。

  凝睇著仍酣眠中的人兒,他蹙攏眉心。

  「亞竹,你知道我是多麼渴望著你嗎?」他低沉的嗓音透著一絲壓抑的痛楚,接著,他下定決心說:「也該跟你把話說清楚了,我不想再做你的弟弟,我要做你的丈夫。」

  受不了慾望的折磨,他低喘一聲,替她把薄被蓋回身上,匆匆離開。

  床上的人兒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仍作著她香甜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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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早餐時,溫亞竹啜飲著鮮奶,嘴唇上沾了一圈白色的奶汁,一邊吃著剛煎好的荷包蛋。

  窗外有徐徐的涼風吹進來,吹響了掛在窗邊的一隻木質風鈴,發出叮叮叮的清脆聲音,她抬首望向窗外,恰巧看到幾隻鳥兒在花園裡嬉戲著,她輕吟淺笑。

  「今天的天氣真好,昊然,我們待會出去玩好不好?」她巧笑倩兮的回眸,睞向坐在她對面的年輕男子。

  「好。」應了聲,溫昊然琥珀色的眼瞳望住她,「亞竹,吃飽後,我有話想告訴你。」

  「什麼話?」她澄亮的水眸盯住他。

  他柔著嗓道:「等你吃完再說。」雖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說出隱藏內心多年的秘密,但都等了這麼多年,這點耐心他還是有的,不急於這一刻。

  「喔。」溫亞竹低首,吃完最後一口培根,端起杯子喝完牛奶,忽然一隻手拿著紙巾伸了過來,替她擦乾淨唇邊沾到的奶漬。

  她笑咪咪的起身走到他身邊,用力的在他額心親了下。

  「吃飽了,親愛的弟弟,我們出去玩吧。」她的注意力全被外頭明媚的陽光給吸引了去,一心只想到外頭玩耍。

  幾個月前甫從一場致命的車禍中撿回一條小命,大難不死的她,宛如孩童似的充滿了童心。

  溫昊然握住她的手,柔聲說:「亞竹,先等一下,我剛不是說有話告訴你嗎?」

  「對喔,你想說什麼?」她的眸心裡蕩漾著溫暖的笑意望著他。

  注視著她,他溫柔的開口,「亞竹,你的身體也復原得差不多了,有件事我想跟你說清楚。」語氣微頓了下,他慎重的出聲,「我不是你弟弟,你也不是我姊姊,我們之間並……」他話未說完,只見溫亞竹臉上的笑容剎那問全消失了,她震驚的瞪住他。

  「你在胡說什麼?昊然,你是我弟弟,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他試著想說明,「不是那樣的,亞竹,我們之間並不是姊弟關係,我不想跟你做姊弟,我想做的是你的……」

  沒有聽完他說的話,溫亞竹擰緊了眉心,伸手探向他的額,測量他的體溫。

  「昊然,你是不是生病了,不然怎麼會說出這種奇怪的話來?」

  「我沒有生病,亞竹,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是你弟弟,我們之間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

  見他一直想否認兩人之間的關係,令她惶恐不安,她凝眉嗔道:「你再胡說八道我要生氣了哦,你是我弟弟,永遠都是,不許你再這樣說!」

  幾個月前當她甦醒過來,她最先被告知的除了自己的姓名之外,接著便是溫昊然是她弟弟的事。

  這幾個月來她一直牢牢記住一件事,朋友,情人或是夫妻隨時都有可能因為各種原因而改變,唯有家人的關係是永遠也無法切斷的。

  不記得過往的她,全心全意的依賴著他,並且一直相信他是她親愛的弟弟,他寵愛著她,呵護著她,讓她活在充滿愛的世界中。

  他耐心的教導著她所有的事情,讓她慢慢的重新認識這個世界,此刻他竟想推翻這樣的關係,令她驚惶極了。

  「亞竹,你冷靜一點聽我說,我不是你弟弟,我們之間只差了半年,你怎麼可能會是我姊姊?我是……」

  「不准你再這樣亂說!」恐懼於他片面的想斬斷兩人之間的牽繫,她駭然叱道,澄亮的水眸氤氳了一層水氣。

  驚訝於她對這件事競有這麼強烈的反應,但溫昊然仍是不改初衷,決心要改變跟她的關係。

  「我沒有亂說,這是事實,亞竹,我不想再當你的弟弟,我想……」

  溫亞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淚水宛如決堤的河水一顆接著一顆滾落面頰。她抽泣著,緊緊的拉住他的手,淚眼婆娑的望住他。

  「是不是因為我昨天偷跑出去玩,昊然生氣了,所以才故意這麼說?我保證絕對不會再不說一聲就出去了,你別生我的氣嘛。」

  她的淚揪痛了他的心,溫昊然心疼的擦拭著她的眼淚。

  「不是這樣的,亞竹,昨天你沒說一聲就出去我確實急壞了,可是我並不是因為這樣才這麼說的,我……」

  她忽然痛楚的皺起眉,兩手按著腦袋。

  「怎麼了?亞竹,頭又痛了嗎?」

  「嗯,好痛。」她彎下身子,腦袋那快炸裂的疼痛令她閉緊雙目。

  他連忙高聲喊道:「沈姨、沈姨,快點拿亞竹的藥過來。」

  「噢,來了。」聽到呼喚後,一名婦人匆匆拿著一包藥過來。「少爺,藥來了。小姐又犯頭痛了嗎?」

  「嗯。」他扶起溫亞竹,打開藥包,餵她服下幾顆藥丸,再讓她喝下沉姨倒來的開水。接著他橫抱起她,走上二樓,回她的房間,溫柔的將她放在床上,讓她的背靠著枕頭。

  劇烈的頭疼稍微舒緩,想起適才的事,她一邊哭著,一邊板起臉孔,閃著淚光的水眸瞠瞪著他。

  「我是你的姊姊,你是我的弟弟,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你再這麼說,我就要打你屁股哦。」

  她的淚水軟化了他的堅持,溫昊然無力的閉了閉眼。

  「別哭了,亞竹,我不說就是了。」他好後悔,當時她清醒過來後,他便該以她的丈夫相稱,不該讓韓伯倫說出他是她弟弟的事,現在也不至於令她如此執著於姊弟這個身份。

  這幾個月來為了不混亂她的思緒,他一直隱忍著,現在她的身體復原得差不多了,他想改變兩人的身份,她卻不肯接受。

  抽噎著,溫亞竹噙著淚水看著他,「以後也不許再這樣說哦,你再這樣不乖,我會哭哦。」

  見他遲遲不答腔,只是一臉沉默的看著自己,她凝起臉。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我是姊姊,永遠都是你姊姊。」只要昊然是她的弟弟,這層關係將永遠牽絆著彼此,讓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分開。

  他輕輕捧起她的臉,細心的替她拭淨臉上所有的淚痕。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那就……這樣吧。」

第二章

  「……台南那個投資案目前進行到第三階段,預計今年年底會全部竣工。」墨笑——翔空集團執行長,透過視訊,向人在洛杉磯辦公室裡的集團董事長溫昊然做例行的業務報告。

  「很好,辛苦你了。還有其他的事嗎?」窗外,落日在天際染上了一片絢麗的殘霞,吸引了溫昊然的目光瞥去一眼。

  「還有一件事。浩然,你下個月回來一趟。」談完公事,墨笑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台灣與洛杉磯的時差差了十五個小時,為了向董事長做例行性報告,他可是凌晨三點多就從被窩裡鑽出來。

  之所以要這麼早起,只因為溫少爺想在五點就下班走人,趕著回家陪伴美麗的……姊姊。

  「為什麼?」五年了,自五年前來洛杉磯後,他已有五年不曾回台灣了。

  墨笑傭懶的嗓音答道:「我要休息一個月。」不是商量,而是不容置疑的要求。

  「一個月?這麼久,你要做什麼?」溫昊然英挺的面容上,兩道軒昂的劍眉微微蹙起。

  「我老媽叫我回去一趟。」靠向椅背,墨笑端起咖啡一口氣飲完,挑起粗濃的眉毛抱怨的開口,「你知道這五年裡,我為你做牛做馬到連回家一趟都沒有時間嗎?我老媽非常生氣的下達最後通牒,我若再不滾回去,她就要登報把我這個兒子作廢。」

  五年前溫昊然的雙親發生車禍,結果雙雙傷重不治身亡,這個消息一見報,翔空的股票立刻狂跌,此時市場又傳出了對翔空不利的傳言,才幾天的時間,便令它的股價幾乎跌掉了三分之二。

  就在這時,當時年僅二十一歲的溫昊然砸下大筆資金,大肆搜購自家的股票。

  當他手裡的持股超過六成時,他召開董事會,以霹靂的手段撤換掉原本的執行長,接著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把他這個原本小小的經理,高昇為執行長。

  然後他丟下一句話給他,「墨笑,我相信你的能力,翔空就交給你了。」便離開台灣。

  當年溫氏夫婦車禍時,他的姊姊溫亞竹也與他們搭乘同一輛座車,她身受重傷,在加護病房住了整整一個月才脫離危險期,待她的傷勢穩定下來後,溫昊然便帶著姊姊赴美繼續接受治療,接著便滯留洛杉磯遲遲不歸。

  這五年來,除了透過視訊下達一些指示外,溫昊然很少干涉公司的營運,生活逍遙得讓在台灣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累得像條狗的墨笑怨歎死了。

  溫昊然不疾不徐的開口,「我沒空回去,你找個可以信得過的人暫時代理你的職位。」

  「你就完全不擔心我找人掏空公司資產?」這傢伙到底清不清楚翔空是屬於誰家的,居然回答得這麼無所謂。

  「如果你有心的話,早在五年前你就那麼做了,用不著等到現在,」語氣微頓,溫昊然唇角牽起一抹笑痕,「我百分之百信得過你,也信得過你看人的眼光。」

  呋,這傢伙真是太陰險了,又用這句話來壓他,明知他這個人的弱點就是為了回報人家對他的信任,他會肝腦塗地甚至不惜兩肋插刀,每次都拿這句話來吃死他。

  覷見墨笑一臉不平的表情,溫昊然笑了笑,接著再啟口說:「墨笑,我知道這五年來辛苦你了,讓你休個長假也是應該的,在你休假的期間,所有的花費以及你買回去送給伯父伯母的禮物,全部都算我的,只要找到合適的人代理你的位子,你就可以開始休假了。」

  望著溫昊然,墨笑挑起眉問:「昊然,你不會打算這輩子都不回台灣了吧?」

  「不知道,也許吧。」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

  「喂,又是你,」一聽見電話裡的嗓音,他的神情立刻冷峻起來,「我上次就跟你說過了,她沒有這個意願……我是她的代理人兼經紀人,我當然可以全權代表她的意見,就算你再打來十次,我給你的答案也是一樣。」說畢,他毫不留情的掛斷電話。

  墨笑好奇的問:「是誰呀,讓你這麼不耐煩?」

  「一個自稱是亞文大學董事長的男人。」

  聞言,墨笑吃驚的問:「亞文大學董事長?難道是甘爾旋?他為什麼會打電話給你?」

  「他想聘請亞竹到亞文大學造型藝術系客座一年。」

  「他想邀請亞竹回台任教?」沉吟片刻,墨笑說道:「自從甘爾旋接任亞文大學董事長這幾年來,他邀請到不少國際上十分知名的學者到亞文任教,聽說他是個長袖善舞的人,尤其擅長延攬人才,只要有他看得上的人,他都會無所不用其極的網羅到亞文大學去。」

  墨笑接著再舉出他近來的一樁豐功偉業,「連去年的諾貝爾化學獎得主傑斯·艾格,都被他邀請到亞文擔任校長一職,這件事當時還在台灣學界造成轟動。」

  溫昊然的臉色倏然一冷,「是嗎?那麼這次他注定要踢到鐵板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亞竹回台灣。

  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好友,墨笑問:「昊然,你為什麼不讓亞竹回台灣?」

  溫昊然聞言,攏起眉心。「我是在保護她。」

  墨笑緩緩出聲,「是保護她,還是不希望亞竹回到熟悉的故鄉,想起以前的事?」

  他沉下眉,收整起臉上所有的情緒,迴避好友犀利的詰問。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你休假的事,找到合適的代理人選時,再通知我一聲。」旋即關掉螢幕,舉步離開辦公室。

  如果可以,他情願與亞竹就這樣在這裡終老一生。

  何必要想起以前的事呢,現在的一切,就已經非常的幸福了,不是嗎?

  仍端坐在螢幕前的墨笑深深歎息著。

  這些年來一直冷眼看著昊然的付出,倘若他真的能因此得到幸福,他會祝福他,可目前這些根本只是一種假象罷了,而他卻寧願沉溺在這樣虛幻的情境中,令人覺得他癱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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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臂橫胸斜倚在門邊,屈嵐初嘴角掛著一抹嘲弄,睨著悻悻然掛上話筒的男人。

  「看你的表情,又碰釘子了?」她知道他最近常常撥打一通電話,似乎想找一個人,卻屢屢遭到對方冷漠的拒絕。

  黑眸睞向前方蓄著齊耳短髮的冷艷女子,甘爾旋一臉笑,絲毫不介意她話裡的諷刺,腦袋枕向椅背,轉動著手裡一支萬寶龍鋼筆,悠哉的答腔,「就是咩,說沒兩句就掛我電話,真是沒禮貌的傢伙。」翻動桌上一份他特意請人調查的資料,眸裡醞釀著一股算計。

  「看樣子不來硬的是不行了。」前兩個月他親自登門拜訪過幾次,也被拒於門外,但這是嚇不走他的,他甘爾旋想做的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硬的?」望著他笑得和藹可親的表情,屈嵐初有一絲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這只披著羊皮的狡狼,不會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吧?

  他笑咪咪的開口,「親愛的嵐初,這次可要仰仗你俐落的身手了。」

  「什麼意思?」她警戒的盯著他。

  甘爾旋笑吟吟的朝她勾勾食指,神秘兮兮的壓低音量道:「過來,我告訴你怎麼做。」

  她冷冷的瞪著他,沒移動腳步。

  「那關我什麼事?」他以為他在叫小狗嗎?就算她現在淪為他的屬下,也不能這樣隨便使喚她。

  他很友善的看著她,好聲好氣的開口,「嵐嵐,你是不是又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現在是我的特助,主子召喚要立刻過來,知道嗎?」

  特助?屁啦!他根本是把她當貼身跟班兼保鑣在使喚好不好。

  見她遲遲不過來,甘爾旋很有耐心的笑吟吟再啟口。

  「好吧,看來你果然又忘了,容我再提醒你一次。」慢條斯理的語氣徐徐說道:「十幾天前,你暗殺我未遂,被我活抓,我呢大人大量的放你一馬,不僅沒有報警送你去吃牢飯,還不計前嫌的……」

  「住口!」她冷聲嬌暍,恨恨的快步趨前。「當初我們談好,只要我為你辦妥十件事的話,這件事就一筆勾銷,你想食言而肥嗎?」

  撫著滿是鬍碴子的下顎,他和善一笑,仍是一副好脾氣的開口,「搞不清楚狀況的恐怕是你吧,請問你為我辦了幾件事?」

  其實甘爾旋有一張俊美的面容,但他總是不修邊幅,隨意的將一束未經修整的長髮紮在腦後,縱使出身豪門,但穿在身上的衣服卻是一件普通的T恤和一條陳舊的牛仔褲,令他看來更添一抹頹廢浪蕩的氣質。

  「我……」屈嵐初一時語滯。跟著他已十來天,他仍未要自己辦過一件事,只是讓她跟在他屁股後頭,像個跟班似的跟進跟出。

  見她答不出話來,甘爾旋很好心的提心她,「零。也就是說,你什麼事都還沒有為我做。不過,現在你報恩的機會來了。」

  報恩?他們兩人只有仇好不好,哪來的恩?「你想叫我做什麼事?」人落在他手裡,他掌握了她的把柄,令她不得不屈服。

  瞬著她忍氣吞聲的不甘表情,他唇角扯起一抹愉快的笑痕,遞給她一張紙,紙上貼了一張照片與地址。

  「到這個地方,把這個人請出來見我。」

  「只要把她請出來就好?」她接過那張紙,狐疑的問,因為任務出乎她意外的簡單。

  「沒錯。看清照片上的人,不要找錯人了。」

  屈嵐初瞥去一眼,已將照片上女孩的模樣記清楚。

  「記下來了,什麼時候行動?」

  「可以的話最好是現在就行動。」他特意來洛杉磯一趟,自然希望事情愈快解決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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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沈管家要我替你送來水果茶。」

  女傭的嗓音令專注於插畫中的溫亞竹抬起頭。

  「謝謝,擺在這裡就行了,呃,我記得你叫南茜對不對?」望向才來溫家幫傭兩天的女孩,她綻起親切的笑容問。

  「是。」將手裡的茶擱在她指定的位置,瞥見她剛完成的插畫,南茜伸長了頸子目不轉睛的看著。

  「想看嗎?」注意到她的動作,溫亞竹問。

  「嗯。」女孩老實的點頭。

  溫亞竹將畫遞給她。

  小心的接過,南茜低頭看著,她的畫線條簡單活潑,第一眼就很能吸引人的目光。「小姐畫的畫真好,小姐學畫很多年了嗎?」南茜是在美國長大的東方女孩,會說簡單的中文。

  溫亞竹微笑的回答,「我是四年前開始畫畫的。」

  南茜吃驚的開口,「四年就能畫得這麼好?」她記得沒錯的話,小姐的第一本書就是在三年多前出的,她看了那本叫「月光下的天使」的繪本書後,便愛不釋手。

  這三年來,小姐出了六本繪本書,每一本都登上了全美暢銷排行榜,是美國十分知名的插畫家。

  前兩天來到溫家工作,得知小姐就是那位筆名叫溫貝蒂的作者,她還興奮的拿了自己買的書請她簽名。

  「不瞞小姐說,我以前也曾經學過幾年的畫,小姐的筆法非常的純熟,不像才學幾年畫的人能畫出來的。」除非她是天才,才能一開始學畫就畫得這麼好吧。

  「呃……昊然說我從小就很愛畫畫,但是我對以前的事沒有記憶,我只記得我是四年前才開始畫畫的。」想到那時候的事,溫亞竹笑瞇了眼說:「剛開始畫的時候,我畫得很差,完全掌握不了想畫的東西,昊然看了還取笑我說,我畫的抽像畫太深奧,他看不出來是什麼呢,直到幾個月後,我才漸漸抓住了一些感覺,能畫出心裡想要的樣子。」

  「小姐不記得以前的事?」南茜一臉意外。

  「我腦子受過傷,所以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啊,真是遺憾。不過這麼說來小姐真的很有天分呢,縱使不記得以前的事,還能畫得這麼棒。」南茜接著說,「我聽說小姐是從台灣來的,我跟朋友去過那裡玩呦,那裡是個不錯的地方,有很多好吃的水果。」

  「咦,你說我是從台灣來的?」她還以為自己一出生就住在洛杉磯,因為昊然跟沈姨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這件事。

  見她一臉迷惑的表情,南茜不禁也有些糊塗了,「不是嗎?我來應徵的時候,管家好像是這麼跟我說的。」

  她還記得沈姨那時候問她是哪裡人,她說自己是被美國的養父母從台灣領養來的孤兒,當時沈姨便說,小姐與少爺也是從台灣來的。

  「沈姨是這麼說的嗎?」溫亞竹有些意外。

  南茜愣愣的點頭,「嗯,我想我應該沒有聽錯。」

  「台灣在什麼地方?」她好像在電視上看過這個地名,一時想不起來它是位於哪裡。

  「我記得它好像在……」

  「小姐,少爺快到家了。」沈姨匆匆來畫室通知她,因為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

  「沈姨,那些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溫亞竹興奮的問。

  「好了,依照小姐的吩咐放在客廳裡了。」

  「嘻,待會昊然進來,一定會嚇一跳的。」她笑咪咪的拉著沈姨,「我們快下去吧。」

  片刻,當溫昊然回來,走進客廳,一眼便見到中間擺放了一個醒目的粉紅色大盒子,上頭還綁了個紅色的緞帶花。

  他會心一笑,開口問:「沈姨,亞竹呢,怎麼沒看到她?」

  他想起了今天是他的生日,亞竹一定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吧。

  沈姨微笑的回答,「小姐要少爺找她,如果少爺能找得到她,就能看到一個特別的表演。」

  溫昊然梭巡客廳一眼,最後眸光落在那個大盒子上面,他含笑的走過去,拉開上頭的緞帶,掀開盒蓋的同時,忽然響起一陣悠揚傭懶的旋律。

  盒子裡蹲著一名身著紅色舞衣、臉上罩著一層薄紗的女郎,她宛如靈蛇一般扭動著纖細的身子,徐徐踏出盒子。

  她光著玉足,隨著音樂扭腰擺臀,跳起一段性感誘人的肚皮舞。

  他吃驚的瞠大眼,著迷的看著她挑逗撩人的舞姿。

  她滑到他身邊來,繞著他旋轉,秋波盈盈,看得他心神一蕩。

  她的舞姿太美,他忍不住揚手揭去她臉上的面紗,想一窺她臉上所有的表情。

  溫亞竹笑吟吟的,藕臂環住他的頸子,親暱的在他頰邊落下一吻,再靈巧的滑開,繞著他起舞。

  他目不轉睛的貪看著她,捨不得眨眼,她美得讓他屏息。

  音樂終於結束,隨即再響起另一段節奏強勁的旋律,紅衣女郎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劍。

  「這位先生,我現在要表演的是吞劍,非常精彩,請不要眨眼,看仔細了哦。」

  看到她手裡拿的那柄長劍,溫昊然一驚,正想上前阻止她,沈姨便微笑出聲,「少爺不用擔心,那很安全,一點危險都沒有。」

  「真的嗎?」

  「是的,我親自確認過了,請少爺安心觀賞小姐的演出。」

  聽她這麼說,他這才放下心,凝眸望向溫亞竹,想看她究竟要怎麼把那麼長的一把劍給吞到肚子裡。

  溫亞竹神秘兮兮的舉手在胸前揮了揮,似是在畫什麼符咒,接著她向後仰起頭,將長劍緩緩的插進口裡。

  咚咚咚咚……震撼的旋律製造了緊張的氣氛,那把劍真的一點一點的沒入她的口裡,最後只剩下劍柄的部分。

  她舉起右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口裡咿咿唔唔的說著話。

  溫昊然啞然失笑,聽出了她是在說——看到沒有?我真的把劍吞下去了。

  他已經看出了端倪,那是一柄伸縮劍,她只要稍微施力,便能將劍身一寸寸的縮短,但他並沒有點破,兩手擊掌叫好,「好厲害,你真的把它吞下去了!」

  她得意揚揚的再緩緩抽出口裡的劍。

  「怎麼樣,好看嗎?」

  「很精彩!」他溫柔一笑,上前摟住溫亞竹的纖腰,撥開她額前汗濕的髮絲。「這就是你要送我的生日禮物?」他琥珀色的眸色變得深沉,呼吸略顯急促。老天!她這樣的穿著太誘人,他幾乎要無法控制住自己了。

  「不是,這是餘興節目而已。」她開心的跑到櫃子前取來一隻寶藍色的錦盒,笑容可掬的呈到他面前。「這才是我要送你的禮物,祝昊然二十六歲生日快樂。」

  「這是什麼?」他狐疑的接過那只錦盒,打開盒蓋,發現竟是一枚藍鑽戒指,他的心頭一陣狂熱,激動的拾眸望她,多年來的感情終於得到回應了嗎?這枚戒指代表的莫非是……

  「你喜歡嗎?這可是我特別設計的哦。」她張著晶亮的眸子期待的問。

  「喜歡、很喜歡!」溫昊然眼瞳裡閃爍著灼熱的熾芒,把手伸向她,嗓音因狂喜而微顫著,「你替我戴上。」

  「好。」替他將指環套進左手的無名指,溫亞竹接下來說的話,卻當頭潑了他一盆冷水,讓他冷透了心。

  「昊然,你看,你的戒指跟我的墜子結合在一起就變成了一顆心,這表示我們姊弟一條心,永遠不會分開哦。」

  她從衣領裡掏出一條同樣是藍鑽鑲嵌而成的墜子,那是去年她生日時,他送她的項鏈,她將墜子栘近他手上那枚她特別設計的戒指,讓它們巧妙的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枚心形的圖案。

  溫昊然聞言一窒,眸裡的光芒剎那間熄滅。

  姊弟?多麼令人痛惡的稱呼!當了她二十幾年的弟弟,天曉得,他有多厭惡這個身份,有多想摒棄這個身份,以及……溫這個姓氏。

  「如果當年韓伯伯告訴亞竹我是她弟弟的時候,我……」

  溫亞竹抬首望住他,沒聽清楚他含糊的話意,卻聽到她主治醫生的名字,不解的問:「韓伯伯怎麼了?」

  「他……」溫昊然一愕,這才驚覺自己竟把腦袋裡想的事情脫口說了出來。「沒事,我是說過兩天要再帶你回醫院複診。」韓伯倫是過世父親的摯友,他是腦科的名醫,當年來到美國後,便是由他為亞竹醫治。

  也是因為他多事的告訴亞竹,他是她的弟弟,所以他才無法擺脫掉這個令他萬般嫌惡的身份。

  「我的頭最近很少再痛了。」

  「那很好,」看她的表情,知道她想逃避到醫院去,他柔聲道:「不過還是要去複診。」

  「不能不去嗎?」她嬌聲問,眸底有絲請求。不曉得為什麼,只要一走進醫院,她的胸口就開始覺得很悶。

  「再去一次就好,這次檢查如果沒有什麼問題,以後就可以不用再去了。」知她怕去醫院,溫昊然耐著性子哄道:「等檢查完,我帶你去環球影城玩。」

  溫亞竹眼眸霎時一亮,像個孩子般興奮的歡呼,「真的嗎?那我要在裡面玩一整天哦……」

  「汪汪汪汪……」忽然一陣狂烈的狗吠聲傳來。

  「咦,狗狗怎麼叫得這麼大聲?」聽見屋外那激烈的吠叫聲,她奇怪的問。

  「可能有人侵入,我看看。」他從窗外采首出去,瞥見一名身著墨色長衫長褲的女子,在他養的十條狼犬追逐下,從東邊的方向飛快的躍出圍牆。

  兩名保全已先後趕至,但都來不及截下那女子,只能眼睜睜的目送著她逃走。

  溫昊然蹙攏眉心。都還沒完全日落,應該不會有人蠢得選在這個時候下手行竊吧?這一帶是洛城高級住宅區,治安一向十分良好,甚少發生這種事。

  那麼,她侵入溫宅的目的何在?

  他心頭立刻升起一抹戒心,決定增派保全人員。

  財物失竊事小,他絕不容許亞竹的安全有任何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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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下榻的飯店,屈嵐初忿忿地來到甘爾旋面前,詰問:「你為什麼沒告訴我那裡養了很多大狼狗?」

  「咦,溫家養了這麼多狗嗎?」他無辜的解釋,「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若是我曉得的話,我一定會事先為你準備毒餌,好讓你把它們毒暈。怎麼樣,你有沒有受傷?」他關切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

  她傲然的冷哼,「憑那些笨狗,怎麼可能傷得到我。」

  「我想也是,以你的身手區區狗類哪能對你怎麼樣,」他用很期待的嗓音接著問:「那麼人呢?你把她帶出來了嗎?」

  她的語氣登時一窒,「呃……我還沒把她帶出來。」剛才她逃命都來不及了,哪還有空餘的時間去找人。

  「也就是說你這趟白去了?我記得你出發前,還信誓旦旦向我保證,一定能把人帶出來,沒想到我白高興了一場,唉!」其實早在她進來時,他便知道她失敗了。但甘爾旋卻刻意用非常失望的語氣,再加上拖長的歎氣聲,簡直就像是在責備她的無能。實則他的唇邊藏著一絲笑意,並沒有讓她發現。

  屈嵐初冷艷的面容凝起,想駁斥他的話,但她確實沒有達成任務,空手而歸,只好忍住脾氣,低聲道:「至少我知道那裡養了很多狗。這次太倉卒了,等下次再過去,我一定能擺平那些狗,把你要找的人帶出來。」

  「好吧,我再信你一次,不過你這次恐怕驚動了他們,我看還是過兩天再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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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環球影城是好萊塢非常熱門的一處觀光景點,那裡除了有許多著名電影的拍攝場景,還有人扮成電影裡的各種角色穿梭其中,如蜘蛛人、吸血鬼、史瑞克、科學怪人等供遊客拍照留念。

  除此之外,裡面尚有幾個主題園區,來此不下數十次的溫亞竹,最喜歡的就是侏羅紀公園,這是她每次來必到之處。

  但,這裡卻是溫昊然最不願意來的地方,每次帶她來,他都想盡辦法的想避開這裡。這次也一樣,一進環球影城,他便頻頻鼓吹著其他的主題園區有多好玩、多有趣,希望能吸引她到別處去玩。

  「真的嗎?那待會再去,我們先去侏羅紀公園。」她如往常一樣,依然不為所動,還是優先選擇心中所愛,雀躍的朝侏羅紀公園跑去。

  眉峰微攏,他認命的緊跟其後。「跑慢點,亞竹。」

  「昊然快點,已經有好多人在排隊了。」

  排了近半個小時,終於輪到他們,溫亞竹顯得興高采烈,溫昊然卻是凜著神色,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她忽然回頭說:「你如果怕的話,就在出口等我,我自己去玩就好。」

  「誰說我怕的?」

  不是嗎?「可是你每次玩完這個臉色都好蒼白,有時候還會吐。」

  溫昊然一時窒了窒,「那只是一種生理反應,並不代表我害怕。」沒錯,他是真的怕極了,但他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去玩。

  她懷疑的盯著他,「是嗎?你不要逞強哦,我真的可以自己一個人玩。」

  他臉色微僵,「我沒有逞強。」

  「那好吧。」

  不久,一艘小汽艇來了,幾個人坐上去,小汽艇行在水道上,帶領遊客暢遊一片熱帶叢林,一路上會看到各種不同種類的恐龍出現。

  剛開始都還算平穩,但重頭戲是在後面的部分,溫昊然抓緊握把,抿緊唇辦,嚴陣以待,只見小汽艇從一隻巨大的暴龍下方穿越而過,突然卡住不動,眼看就要被兇惡的暴龍吞噬之時,小汽艇突然加速爬升。

  爬至頂點,緊接著,頃刻問便往下俯衝至十多公尺深的水面下,最後在大家驚叫聲中,結束這趟驚奇之旅,每個人幾乎都被飛濺而起的水給淋濕了。

  溫亞竹因為興奮,臉龐紅通通的,反觀溫昊然卻是一臉蒼白,腳步不穩的被她扶著踏出汽艇,走向附近一張長椅上坐下。

  「昊然,你還好吧?」

  他搖搖頭示意自己還好,只是頭暈得很想……吐而已,他強忍住不讓自己在她面前吐出來。

  看得出來他不太舒服,溫亞竹將額頭抵上他的額,嘴裡喃喃有詞的念道:「萬能的天神呀,請你賜我神奇的力量,讓昊然好起來。」

  睇著她關切的雙眸,視線下移到她近在眼前的櫻唇,他的唇辦蠕了蠕,此時只要他噘起嘴就能吻到她的唇了。

  但不行了,一股酸意湧到喉嚨,他快忍不住了,「亞竹,我有點口渴,你幫我到那邊的販賣機去買飲料回來好不好?」

  「喔,好。」她咚咚咚的跑過去。

  她一定,溫昊然便趕緊走到附近一個垃圾桶邊,狂吐起來。

  到底是誰發明那種鬼玩意?他一邊吐一邊低咒。

  吐完了,覺得舒坦一些,他回到長椅上,不久,溫亞竹買了一瓶飲料跑回來,為他打開瓶蓋,送到他手上。「飲料買回來了,你快喝了吧。」

  溫昊然暍了幾口冰鎮的飲料,看見她一臉關注的坐在他旁邊,她的手憐惜的撫上他的臉,「好點沒?」

  「我沒事了。」

  「我看你以後還是不要跟我一起玩,在出口等我就好。」不懂他為何每次都要逞強的陪她,明明每次玩完侏羅紀公園就會很不舒服,剛剛還跑到垃圾桶那邊去吐,以為她沒看到嗎?

  他挺了挺胸,強振精神。「我沒關係,真的。」除非她不玩,否則他一定會陪在她身邊,絕不會任她獨自去玩這麼危險的遊戲。雖然明知園方的安全措施都很完備,但他就是認為這種遊戲充滿了危險性,偏偏她又超愛玩。

  看出他的勉強,溫亞竹舒臂摟著他的頭,體貼的讓他枕在自己肩上,「你靠著我休息一下好了。」

  嗅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他輕闔上眼,另一隻手繞從她身後環在她腰間,不願在她面前呈現自己虛弱的一面,但又覺得此刻這樣似乎也不錯。

  想到一件事,她忽然說:「昊然,我剛剛去買飲料,碰到三個台灣來的遊客耶,我們什麼時候也回台灣去看看好不好?」

  溫昊然霍然睜開了眼,抬起頭,吃驚的盯住她。「你怎麼會忽然想去台灣?」

  不解他為什麼突然用這麼嚴肅的表情望著她,溫亞竹疑惑的道:「我聽說我們以前住在那裡,不是嗎?」

  「一誰跟你說的?」他交代過沈姨不准跟亞竹提起在台灣所有的一切,難道她競違背他的意思?

  「是南茜告訴我的。」

  「南茜?」他決定回去後立刻開除這個多嘴的女傭。「亞竹,除了我的話,不要隨便去聽信別人的話知道嗎?你不記得以前的事,很容易受騙。」

  「啊,難道南茜騙我嗎?」

  注視著她,溫昊然小心且慎重的回答,「她沒有騙你,我們以前是在那裡住過幾年。不過我們搬來洛杉磯很久了,那裡已經沒有我們的家,所以自然也沒必要再回去。」

  「可是我好想知道以前的事哦,以前的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溫亞竹挫折的敲敲自己的腦袋,用可憐兮兮的語調說,「萬一我一直都想不起來怎麼辦?那我不就變成沒有過去的人了?」

  溫昊然凝起眸深睇著她,緩緩說道:「亞竹,不記得以前的事沒關係,重要的是現在跟未來。只要你把現在的事都記進腦子裡,還是會有屬於自己的回憶,像我陪在你身邊的這五年,不就也是你的過去嗎?」

  亞竹、亞竹,我不要你記得從前,只要你把有我陪伴在你身邊的時刻記住就好。

  每當他琥珀色的眼瞳灼灼的望住她時,她總覺得胸口好像有股奇異的騷動,心燙燙的。

  她好喜歡他這樣的眼神,可是莫名的卻又感到一絲不安和惶恐。她理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下意識的垂下眸子想逃避。

  「說的也是,有昊然陪在我身邊,這五年來我覺得很快樂,我想一輩子都這樣跟昊然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不經意出口的這句話,宛如一枚核子彈,投向溫昊然的心中,拋起一股劇烈的震動。

  「會的,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他動容的擁緊她。

  「嗯,我也永遠都不會離開昊然。」溫亞竹枕在他肩上的小臉綻起燦亮的笑。

  兩人渾然沒有察覺到,在他倆身後,有兩雙視線注視著他們,一直到他們離開環球影城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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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看起來不像姊弟,倒像熱戀中的情侶。」跟蹤他們大半天,屈嵐初說出自己的觀察心得。

  甘爾旋指腹撫娑著下顎的鬍碴子,附和她的看法。

  「沒錯,而且不僅如此,溫昊然還把溫亞竹當成寶貝似的,把她保護得十分嚴密,不讓任何外人接近她。看來要找溫亞竹,還是要從溫宅下手。」

  「我晚上再潛進溫家一次,這次我一定會把她帶出來。」經過上次初探溫宅後,已初步得知裡面的概況,她有把握這次可以達成任務。

  思忖片刻,甘爾旋搖頭道:「我看還是改天吧,她今天看起來似乎有點疲倦,晚上就算你潛進溫家找到她,她可能也睡著了。」

  不過今天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穫,溫亞竹似乎有病的樣子,他們來環球影城前先去了趟醫院,且還是看腦科,這條線索倒是值得再深入調查。

  由於溫昊然刻意的保護,所以雖然溫亞竹在美國插畫界享有盛名,但外人卻鮮少能得知有關她的消息。

  連他都費了一番工夫才查到,原來她是已故翔空集團董事長溫翔裕的女兒溫亞竹,當年溫氏夫妻車禍不治身亡的消息,在台灣鬧得滿大的。

  她當時也在那輛車上,卻奇跡的逃過一劫,從鬼門關前撿回了一條小命。

  他是半年多前來美國時,無意中看到她所畫的繪本書,發現她的作品透著一股濃濃的童趣,線條簡潔又不失活潑,令他非常欣賞,當時便有意聘請她到亞文客座一年,擔任造型藝術系的講師。

  奈何卻屢次都遭到溫昊然斷然拒絕,好不容易才查到溫宅的電話,想繞開溫昊然私下與溫亞竹接觸,結果競被轉接到溫昊然的手機上,這傢伙對溫亞竹的保護簡直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竟然親自過濾每一通來電。

  今天親眼目睹了兩人相處的情況後,溫昊然似乎對溫亞竹懷有異常的情愫,這傢伙該不會是想搞亂倫吧?

  外界都以為溫亞竹的是溫家的養女,但就他所知,溫亞竹其實是溫翔裕的私生女,她是被溫翔裕用一個已過世的朋友名義,在她三歲時,將她領養進溫家的。

  溫昊然既是溫翔裕的兒子,那麼兩人就有血緣的關係。還是……溫昊然不知道這件事?

  甘爾旋撫著下顎,思考著自己是不是該把這個秘密透露給溫昊然知道,免得他真的陷進亂倫之愛裡。

  好吧,還是找個機會,把這件事告訴他吧。

  唉,他這個人就是心太軟,又不記仇,就算溫昊然這陣子都對他十分無禮,他還是不忍心看他踩進亂倫的泥淖裡無法回頭。

  想及此,甘爾旋黑瞳瞟向屈嵐初一眼,就連來暗殺他的殺手,他都能不記仇的原諒她,並且還大度的給予她報恩的機會,他不禁感歎著自己的善良。

  他真是一位品格高尚的優秀青年啊,這年頭像他這樣品貌兼俱的男子,已經很罕見了。

  屈嵐初被他那詭異的眼神看得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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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13 21:17:37

第三章

  「小姐,休息一下吧。」沈姨端著茶水和點心定進畫室。

  「好。」溫亞竹放下畫筆,走至茶几前坐下,啜飲著溫溫的水果茶,「對了,沈姨,我這兩天好像都沒見到南茜。」

  「她……辭職了。」

  「咦,為什麼?」她吃驚的問。

  「呃,她家裡有點事。」只因為她多嘴的告訴小姐她來自台灣的事,前兩天少爺回來便將南茜辭退,還交代她不准告訴小姐這件事。

  溫亞竹坐在椅上,晃動著兩條腿,有些不捨的說:「真可惜,我很喜歡她呢。」托著香腮,她接著說:「沈姨,我有點想到台灣看看耶,我小時候在那裡住過對不對?我在想啊,說不定回去一趟,能想起什麼事也說不定。」

  雖然現在的生活很快樂,但不記得五年之前的記憶,仍令她感到有絲遺憾,覺得生命彷彿缺少了一部分。

  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沈姨怔了下,才接腔,「這件事……小姐跟少爺提過嗎?」

  「有呀,可是他好像不太希望我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隱隱覺得昊然似乎不希望她記起過去的事。

  「小姐怎麼會這麼想呢?我想可能是因為少爺的工作忙,所以抽不出時間陪小姐回去。」

  「是這樣嗎?」她一直以為昊然的工作很輕鬆,因為他每天十點上班,五點便下班,前兩天不是休假日他也能騰出時間陪她到環球影城玩,她實在一點都感覺不出來他的工作有多忙碌。

  見沈姨在整理畫室,溫亞竹無聊的拈來一塊蛋糕塞進嘴裡,眸光不經意的瞥往外面、迎上窗外探進來的一張臉,她愕了下,脫口問:「你是誰?」

  「我受人之托,想請你跟我出去見一個人。」屈嵐初很意外自己競這麼好運,好不容易擺平了那十條狼犬,來到溫宅主屋,潛進的第一個房間,居然就見到溫亞竹了。

  「見誰?」她好奇的打量著窗外的人,那人有一張細緻無瑕得令人驚艷的面容。

  聽見小姐不知在跟誰說話,沈姨轉眸望過去,驚見不該有人的二樓窗外競出現一個人,她駭了一跳,立刻拔尖嗓音驚聲大叫,「啊,快來人哪!」

  門外立即快步衝進來四名大漢。「什麼事?」

  沈姨伸手比向窗外,「那裡有人!」

  從她高呼到四名剽悍的壯漢進屋,前後只花了不到兩秒鐘的時間,令窗外的屈嵐初吃了一驚。

  她自然無從得知,當她前幾天潛進溫宅被發現後,溫昊然當天便加派了警戒的人力,嚴密的守護在溫亞竹四周,嚴禁外人接近她一步。

  當四名壯得宛若鐵塔似的男子朝她接近,接著她又聽到尖銳的蜂鳴聲響徹整座溫宅,她看見底下有四、五名的保全人員往她所在的方向疾奔而來。

  屈嵐初當機立斷,決定先行撤退再做打算,往下一躍,以飛快的速度閃人。

  當溫宅的保全人員忙著追捕侵入者時,沈姨也忙著用手機向溫昊然報告適才發生的事,只有溫亞竹悠哉的站在窗邊,驚歎的眺看著那名女子以不可思議的俐落身手,越牆而去。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這是我們溫家的事,用不著外人多管閒事。」說完這句話,對方便不客氣的片面切斷通話。

  甘爾旋瞪著話筒,揚眉叱道:「咭,這是什麼態度?我是好意告訴他溫亞竹是他老爸私生女的事,想阻止他犯下亂倫的錯事耶,居然掛我電話,真是不知好歹的傢伙!」將話筒重重放回話機上,他一抬頭,就見到屈嵐初回來了。

  他伸長頸子探頭朝她身後望了望,皮笑肉不笑的說:「親愛的嵐嵐,人啊?你把她藏到口袋裡了嗎?」

  「我……因為那裡忽然增加了很多保全人員,我一時沒辦法把她帶出來。」她心虛的低聲道。

  挑了挑眉,甘爾旋笑得很友善的開口,「哦,也就是說你又失敗了,一靠向椅背,他用很溫和的語氣調侃的說:「我在想外界是不是太高估屈氏家族了,區區溫宅竟然能令你兩次空手而歸,我真懷疑你們以前都是怎麼暗殺人的?」

  「甘爾旋,你不要太過分了。你現在要求我的是從溫家把人帶出來,那比刺殺一個人還難。如果我是去殺人的話,現在早就成功了。」

  「是嗎?」很懷疑的眼神打量著她。

  她忿忿嗔道:「我能從那麼嚴密的警戒下全身而退已經很不容易了,再說難道你希望我為了強行把人帶出來,而失手被擒,然後供出幕後主使者是你嗎?」

  「嘖,你們屈氏家族的人是這麼沒有職業道德,會出賣僱主的人嗎?」

  她冷嗤,「哼,你又不是我的僱主。」

  甘爾旋親切一笑的說:「沒錯,我是你的恩人,我想出賣恩人、忘恩負義這種事,你應該不會做吧?」

  恩人?她咬緊牙根,忍住氣,不想再跟這個厚臉皮的無賴辯下去,那只會讓自己氣到內傷而已。

  看她被自己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模樣,他悠然笑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我答應過你,就一定會把人帶出來見你。」冷冷的撂下這句話,屈嵐初旋身出去。

  托著下顎,他哂笑,「被人一激就氣成這樣,這麼衝動,怎麼能當好一個殺手呢?」也多虧當日來刺殺他的人是她,所以才會失手,反而被他用計擒住。

  其實他很清楚屈氏家族並非浪得虛名,能成為令黑白兩道聞之色變的殺手家族,絕對有其相當的實力,否則早就被消滅了。

  若那天來的是其他屈氏的成員,恐怕他這條小命早就當場玩完了。

  身為殺手家族的一員,他很意外她竟會在下手那一刻心慈手軟的躊躇許久,一點也沒有殺手該有的冷酷狠辣。

  就算那是她第一次出任務,表現得也太失敗了。不曉得為什麼屈氏竟會派這麼蹩腳的人來暗殺他?

  而幕後雇凶想殺他的人又是誰?他一向廣結善緣,委實想不出來會是誰竟這麼憎恨他到欲置他於死地不可。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一接到沈姨打來的電話,溫昊然便立刻趕回溫宅。

  當他從沈姨和負責溫宅警戒工作的保鑣那裡聽完事情的經過後,溫亞竹便興奮的拉著他,比手畫腳的訴說自己當時所見的情景。

  「昊然,那個女孩比猴子還靈巧哦,這樣那樣就翻過那道高聳的圍牆了,她好厲害哦。」她接著好奇的問:「你知道她是誰嗎?她為什麼會跑到我們家來?」

  注視著她眸裡漾著的晶亮神采,他以慎重的語氣叮嚀,「目前還不知道她是誰,不過我會調查清楚。她若是再來,你別接近她,知道嗎?」

  在亞竹的心裡,沒有壞人這個名詞,因為這五年來他嚴密的保護著她,很少讓她跟外界接觸,才令她不知人間險惡。

  「為什麼?她說要帶我去見一個人呢。」她感受得到那女孩對自己並沒有敵意。

  聞言,他吃驚的問:「她有說是誰嗎?」

  她搖首,「她沒有機會說,大衛他們就衝進來了。」見他歙眉思忖著什麼,她一雙小手頑皮的爬上他的臉,恣意的揉捏搓弄他因思考而過於嚴肅的臉孔,看著他英挺的面容被她擺弄出各種古怪的鬼臉,她開心的咯咯笑著。

  溫昊然寵愛的輕歎一口氣,任由她蹂躪自己的臉,瞄一眼牆上的鍾已兩點多了,「亞竹,你該睡午覺了。」他牽著她走上二樓她的臥室,她乖乖的爬上床。

  「你還要回公司?」她的嗓音裡流露出些許的不捨。

  「嗯。」看出她的依戀,他唇邊漾起一抹寵溺的笑,「等你睡著我再走。」

  「昊然工作很忙嗎?」她握著他的大手貼上自己的臉頰。

  「不會。」他不會讓自己過於忙碌,陪在她身邊,才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事。

  「那下個月我們到台灣去旅行好不好?我想看看以前我們住的地方是什麼樣子。」她用渴望的眼神瞅著他。

  溫昊然眉心隱隱皺了下,這是她第二次提起想到台灣的事。

  「嗯,我再看看能不能排得出時間來。」不想正面拒絕令她失望,他想用拖延的方法暫時敷衍她,然後等下個月再用別的理由把事情再往後一直拖下去,直到她忘記這件事。

  不知他心中的想法,以為他答應了,溫亞竹歡喜的勾下他的頸子,在他臉上用力的親了下。

  「我們不用去太久,只要五天,嗯,還是七天好了。」

  他琥珀色的眸色變深,只要再往前兩寸,他的唇就能吻到她的。她櫻色的唇辦強烈的誘惑著他,令他幾乎快克制不了想吻她的慾望。

  他好想品嚐她那甜美的蜜唇,好想擁住她,告訴她自己有多愛她,愛了她幾乎一輩子那麼久。

  溫亞竹瞠大眼瞪著近在眼前的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英挺面容,他迷魅的眼神令她的呼吸緊張的屏息住,她的心跳好像大象踩過似的,發出咚咚咚的劇烈鳴響。

  看著他的臉又再移近寸許,她緊張的抿唇,吞嚥著突然分泌旺盛的唾沬。

  「昊然,你、你要做什麼?你、你也想睡覺嗎?」她結巴的瞪著他的臉說道。

  理智及時將慾望驅走,溫昊然起身,坐在床沿。

  「快睡吧。」略顯低沉的嗓音裡透著某種壓抑。亞竹呀亞竹,你知道我是多麼的渴望著你嗎?我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嚷著想要你!

  「嗯。」適才那曖昧的片刻令她有些心慌慌,她趕緊闔上雙目,心跳仍擂動得好快。

  剛才昊然他……想做什麼?更奇怪的是,為什麼她竟會覺得好緊張?

  看她閉起眸,眉尖卻輕蹙著,知道適才的舉動似乎駭著她了,溫昊然起身走到音響旁,放了一張輕柔的音樂,讓美妙的音符流洩在室內。

  溫亞竹有些昏昏欲睡了,臨睡前想起一件事,半睜著眸說:「昊然,幫我約茱莉,關於這次的繪本書,我有幾個問題想當面跟她再討論一下。」茱莉是她的主編,這幾年來,所有對外連絡的事情全都是由昊然為她打理,她只消交代一聲,他就會為她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好。

  他輕聲應道:「好。」

  不久,她便昏沉沉的進入夢鄉了。

  輕輕的掖了掖蓋在她身上的羽毛被,注視著她甜美的睡容,溫昊然喉結上下滑動了下,終究還是難以抗拒她的誘惑,凝覷著她微啟的粉嫩蜜唇,他俯下身,唇辦輕輕的覆上她的,輕柔的吮吻她的唇。

  這樣的動作五年來他已做了不知多少次,每次他只敢趁著她熟睡之際,如此親吻她,以慰藉他對她強烈的渴念。

  在她發出嚶嚀的低吟後,溫昊然不捨的停下了動作,不再騷擾她,放輕腳步旋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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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星期就開始休假了。」墨笑用視訊向溫昊然報告,他已選定暫時代理他職務的人選了。

  「好,替我選幾份禮物送給你爸媽,不用考慮價格。」溫昊然相信墨笑會把事情做個妥善的安排,因此絲毫不擔心他離開的這一個月,公司的營運會出問題,況且以墨笑負責任的個性,就算是在休假期間,也會隨時關注公司的情況。

  「我代替他們先謝謝你的禮物了,我不會手軟的,你等著準備大失血了。」

  他揚唇淡笑,「儘管下手吧,我只怕你買的禮物太輕。」

  「嘿,為你賣命這麼多年,我絕不會客氣的,你放心吧。」頓了下,墨笑狀似不經意的再開口,「對了,昊然,那個人又來打聽亞竹的事了。」

  儘管他沒有指名道姓,溫昊然仍是一聽就明白墨笑指的人是誰,他擰起眉。「他到現在還不肯死心?那你怎麼說?」

  「就按你上次交代的那樣說,但他說他不相信亞竹已經死了,他還說他相信亞竹總有一天會回來的。」不曉得是不是這年頭在流行癡情這種事,怎麼他所認識的男人一個比一個還癡?

  「是嗎?」溫昊然的聲音冷了下來,「他要等就讓他去等吧。」

  墨笑欲言又止的猶豫須臾,最後還是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明知這麼說必會惹得他這位老闆不悅,但身為多年好友,他還是不得不說。

  「昊然,也許有一天亞竹會想起以前的事來,到那時,你打算怎麼辦?」

  溫昊然垂眸沉默著沒有答腔。亞竹是他的,他不會讓任何人奪走她。

  墨笑忽然慎重的開口,「我最近聽說了一件事,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

  「什麼事?」

  他一開口便道:「亞竹是你爸的私生女。」這件事在溫翔裕生前是一個秘密,知情的人並不多,但在溫翔裕死後,不知為何竟愈來愈多人知曉此事,連他都聽說了。

  台灣商界甚至還傳出了多種流言,其中一種是說為了不讓溫亞竹瓜分翔空的財產,溫昊然把她帶到美國謀害了;另一說法是溫亞竹因車禍重傷變成植物人,被溫昊然丟棄在美國某一家的私人療養院裡不聞不問。

  「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還對亞竹……」

  溫昊然淡淡開口,「我跟她並沒有血緣關係。」

  墨笑吃了一驚,「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是溫翔裕的兒子?」

  他沒有正面回答,「總之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麼,你用不著為我擔心。」

  同一時刻,溫亞竹在出版社見到了一個人。

  如果溫昊然事先知曉她這一次到出版社將會見到誰,那麼他無論如何一定不會讓她過去。

  可惜,他無法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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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亞竹來到出版社的會議室,為了不打擾她跟主編討論事情,兩名保鑣守候在門口沒有跟進會議室。

  茱莉推了推臉上的紅框眼鏡,帶著一臉靦腆的笑意,介紹著身旁另一個女孩。

  「不好意思,貝蒂,這位是我的朋友,她叫狄毓亭,在LA讀書,因為毓亭是你的書迷,知道我今天要跟你見面,纏著我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她來見你一面。」

  「你好。」溫亞竹笑吟吟的朝狄毓亭頷首。

  狄毓亭卻宛如中了邪似的,直勾勾瞅著她,一臉震驚的用中文脫口說道:「你是溫亞竹!」

  「咦,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溫亞竹驚訝的望住她,連出版社的人都不曉得她的中文名字,僅知她的英文名字。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我是毓亭呀,亞竹姊,你不認得我了嗎?」狄毓亭驚喜的奔到她面前,為了讓她想起自己,她還把一頭長髮捲了起來弄成短髮的樣子。「這樣子你想起來沒有?」

  沈姨在一旁皺緊了眉,考慮著是否該把小姐帶走。

  溫亞竹一臉茫然的看著眼前清秀的女孩,「對不起,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你不記得以前的事?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車禍受過傷,所以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狄毓亭吃驚的問:「難道連我哥你都不記得了嗎?」

  「你哥是誰?」

  「我哥是狄毓捷呀,他是你男朋友,他不相信你已經死了,這五年來他一直在等你。」

  「我的……男朋友?」溫亞竹呆了一呆,望向沈姨。

  沈姨連忙搖頭,「沒這回事,小姐,你不要聽她胡說。」

  「我才沒有胡說,這件事是千真萬確的。亞竹姊,你真的不記得我哥了嗎?」為了勾起她的回憶,狄毓亭連忙翻開背包,取出一個皮夾,秀出一張全家福的照片,指著四個人裡面站在左後方的一名男子道——

  「這就是我哥,你們當時很相愛的。當年知道你出車禍後,他一直想去看你,卻每次都被守在外面的保鑣擋下來,不肯讓他見你一面。之後你被送到國外,音訊全無,哥一直想辦法在找你,後來聽說你死了,他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幾年裡他一直在等著你回去,他相信你……」

  沈姨心急的打斷她的話。「小姐,你不要相信她說的話,沒有這種事,她……」

  溫亞竹蹙起秀眉,「沈姨,讓她說完好嗎?」

  見小姐罕見的凝起臉,沈姨遲疑了下,沒再出聲。

  見狀,狄毓亭趕緊把適才未說完的話一口氣說出來。

  「我哥他一直相信你沒有死,你總有一天會回去見他的,你果然沒有死!太好了,我要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哥,他一定會很開心。」說著她忙不迭的拿出手機想打給大哥。

  溫亞竹輕輕按住她的手。

  「等一下,你先不要打給他好嗎?我一點都記不起來他是誰,你能不能先讓我想一想。」

  「這……」

  雖然不太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但從她們適才的談話裡也約略聽出些端倪,茱莉適時的出聲道:「就是呀,毓亭,事情太突然了,還是讓貝蒂冷靜一下再說。」

  看看茱莉,再望望溫亞竹臉上陌生的表情,猶疑片刻,狄毓亭不情願的頷首。

  「好吧,我可以晚一點再告訴大哥。那亞竹姊,你要想多久?」總不能讓她想一輩子吧?要是她一直想不起來,那一直癡癡等著她的大哥就太可憐了。

  「你的電話給我好嗎?我再跟你連絡。」溫亞竹也不知道自己要想多久,此刻的思緒有點紊亂。忽然得知自己競有一個男朋友,她覺得好意外,而這個人到現在都還在等著她!

  還有,為什麼他們會以為她死了呢?她明明活得好好的呀。

  接下來和茱莉的討論,因為這件事的緣故,溫亞竹的精神有點無法集中,最後只好再另約了時間。

  「我等你的電話哦,亞竹姊。」

  在狄毓亭殷切的叮嚀中,溫亞竹離開出版社,準備坐上車時,猛然聽到有人高聲用中文說道——

  「溫亞竹,給我十分鐘,我給你一個找回失去記憶的機會。」

第四章

  她循聲望過去,看到是前日闖進溫宅的那名冷艷女子,她身邊還站了一個高大的男人。

  「快保護小姐上車。」沈姨瞥去一眼後,也認出了屈嵐初,緊張的朝兩名保鑣道。

  看到兩名保鑣驅趕著前方想朝她接近的一男一女,溫亞竹站在車門邊出聲,「等一下。」同時吩咐,「讓他們過來。」

  沈姨勸阻,「小姐,他們來路不明,我擔心有危險。」

  「只是說一下話,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安迪、大衛,讓他們過來。」

  「這……」兩名大漢遲疑的杵在前方。

  見狀,溫亞竹說道:「好吧,我過去也一樣。」她說著舉步上前,烏眸盯著屈嵐初,「我認得你,你前幾天來過我家,說想帶我去見一個人。」

  「沒錯,就是這個傢伙想見你。」屈嵐初頷首,斜睨身旁的甘爾旋。

  他遞給她一張自己的名片,親切的開口,「溫小姐你好,我叫甘爾旋,是亞文大學董事長。」

  甘爾旋?沒聽過。溫亞竹納悶的望住他,「你為什麼想見我?」

  他比向對面的一家咖啡館。「我們到對面再談好嗎?」

  她考慮了下點頭,「好吧。」

  「小姐!」沈姨焦急的想阻止她。

  「不要緊,沈姨,我想他們並沒有惡意。」

  「可是少爺吩咐過……」

  「沈姨,你就只聽昊然的話呀,再怎麼說我也是昊然的姊姊哦,我比他還大。」

  「這……」

  「如果你不想進去,留在外頭等我也可以,但不許打電話給昊然。」見到保鑣大街掏出手機,似乎正想打電話通報,溫亞竹搶過對方的手機,同時佯裝出凶巴巴的樣子恫嚇,「不准告訴昊然,誰敢洩露消息,就給我小心點!」

  為免他們偷偷通知溫昊然,她沒收了他們每個人的手機,這才跟甘爾旋一起走進咖啡館。

  沈姨與兩名保鑣只好跟著進去,在他們旁邊那桌坐下,防備的盯著甘爾旋與屈嵐初,以防他們有不良的企圖。

  「你認識我嗎?」各自點了飲料後,她打量著眼前長相俊美,帶著幾分頹廢氣質的男人。

  「不認識,但我久仰你的大名,並且找你找了半年多了。」

  「你為什麼要找我?」不認識她卻要找她,這有點奇怪。

  甘爾旋直接道明來意,「我很欣賞你畫的繪本書和插畫,想邀請你到亞文大學應用造型藝術系客座教學一年。」

  溫亞竹搖頭,「我沒有教過書。」而且她對教書也沒什麼興趣。

  「那沒有關係,我只是希望你能把你創作的經過與心得,分享給學生,同時教導他們怎麼啟發創意。」

  「你剛才說要給我找回失去記憶的機會,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五年前在台灣發生過車禍,因此失去了以前的記憶,如果你想找回失去的記憶,就必須要回到原點。」昨天他透過管道,好不容易才從醫院裡弄到她的病歷,這才得知她竟失去了以前的記憶。

  他推敲了一天,憑他優秀的腦袋得出了一個結論——

  她的身體既然早巳康復,但溫昊然卻又不肯讓她回台灣,似乎是不希望讓她接觸到以前的事情,觸動她的記憶。

  而失憶的人一定會急於想找回自己之前空白的記憶,他便打算利用這點來說服她到亞文大學任教。

  因此今天一早就暗暗守在溫宅,原本打算讓屈嵐初帶他潛進溫宅,然後利用聲東擊西之計,由屈嵐初引開那些保鑣,讓他有時間和溫亞竹見面。

  結果沒想到竟看到她在保鑣陪伴下驅車離開溫宅,他立刻悄悄尾隨其後,最後見他們進了出版社,他便決定改變原來的作戰計畫,在她出來時攔下她。

  「原點?」溫亞竹疑惑的皺趄眉。

  甘爾旋解釋,「五年前你一直都待在台灣,在這之前你所有的回憶都是在那裡發生的。」

  這跟昊然告訴她的有些不一樣,昊然說他們只在那裡住過幾年,那裡已經沒有他們的家了。

  她相信昊然不會騙她,但眼前這個人似乎也沒道理騙她。最後她把眼神望向沈姨詢問,「是這樣嗎?五年前我一直住在台灣?」

  「這……」沈姨窒了下,答道:「少爺不是跟小姐說過嗎?難道小姐不相信少爺的話,卻寧願相信不認識的人說的話?」

  「不是,只是……」溫亞竹有些迷惑,憑著直覺,她感覺得到眼前這個男人似乎並沒有欺騙她,但為何他的說法會跟昊然有這麼大的出入。

  甘爾旋敏銳的察覺到她心中的矛盾,立刻問:「溫昊然是怎麼告訴你的?」

  「昊然說……我只在那裡住過幾年。」

  「你若不信我的話,大可向台灣駐洛杉磯辦事處查詢你的資料,你就會明白一切。」有些事情點到為止即可,不需要說得太多,這樣反而會壞事,「名片上有我的連絡電話,等你查清楚後,如果想找回失去的過去,歡迎你隨時打電話給我,我可以幫助你。」

  說畢,甘爾旋優雅的起身。誘餌已撒下,他相信她一定會來咬這個餌,因為從適才的談話裡,他已看出她想找回自己的過去。

  在他離開後,溫亞竹望住沈姨,「沈姨,你希望我親自到辦事處去查自己的資料嗎?」

  「……」知道小姐想要的是什麼答案,沈姨垂下頭,無言以對。

  「你不告訴我,我問昊然也是一樣的。」知道這一切一定都是昊然交代的,沈姨只是不敢違背他的吩咐,因此她沒有再為難她,「我們回去吧。」

  沈姨走在她身後,感覺到小姐的背影似乎變得有些沉重,她緩緩出聲,「小姐,少爺他……不會害你的。」

  她輕點螓首,「我知道。」昊然有多寵她,她比誰都明白,只是她不懂,昊然為何不希望她想起往日的一切?

  她的過去,難道真的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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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名保鑣一取回各自的手機,便趕緊把適才發生的事向溫昊然通報。因此在溫亞竹回到溫宅後,溫昊然也以最快的速度抵達。

  一見到他回來,她並沒有馬上質問他什麼,而是上前擁住他,把頭埋在他的胸口。

  「亞竹?」她的情況有些反常,令他有點擔心。

  半晌,她才徐徐仰起小臉,「昊然,我決定要回台灣一趟,如果你忙,用不著陪我去,我可以自己回去。」

  「亞竹……」溫昊然啟口想說什麼,卻被她攔住。

  「你先不要說話,聽我說。這五年裡我過得很快樂,真的,可是我還是希望找回過去的記憶,不記得從前的事,令我總是有著某種遺憾。也許是我的過去曾經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所以你不希望我想起來。」溫亞竹深深的望著他,徐徐再開口,一但那是我的一部分,無論有著怎樣的不堪,我都該去面對它。你也不希望我做個逃避現實的人對不對?」

  他雙眸一黯,「不,亞竹,你的過去很美好,並沒有不堪的一面。」想逃避現實的人是他,是他不希望她記起她深愛的那個男人,他自私的想獨佔全部的她。

  「我只是擔心你會想起爸媽,所以才什麼都不告訴你。」算他卑鄙吧,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放開她。

  「爸媽?你不是說他們已經過世很久了嗎?」她微訝的看著他,不解他為何會突然把話題繞到這上面來。

  「他們……」溫昊然溫柔的撫著她的臉龐,嗓音低沉的開口,「是跟你同時發生車禍,當場慘死。」

  「啊!」她失聲驚呼,「怎麼會?!」

  「五年前,一輛貨車因為超速,撞上你和爸媽坐的車,當時車上的人只有你幸運獲救,包括兩方的司機和爸媽,都在救護車到達前死亡。」

  溫亞竹震住了,她之前一直以為自己的失憶只是因為單純的車禍造成的,沒有想到那場車禍競奪走了四條人命,其中還包括她至親的父母。

  只有她逃過一劫!

  她的視線瞬間被淚水模糊了。同車的父母和司機全部慘死,她無法為自己僥倖存活感到絲毫的慶幸。

  她的淚刺痛了溫昊然的心,他輕輕為她拭去不斷湧出眼眶的淚水,慢慢的再說:「雖然你獲救了,但當時你傷勢很重,在加護病房足足住了一個月,你的心跳血壓才漸漸穩定下來。因為你的腦子裡有血塊壓住了部分的腦神經,令你仍昏迷不醒,必須要動手術把血塊取出。這項手術的危險性很大,我便安排你到美國來,請韓伯伯為你開刀。」

  溫亞竹歉疚的緊緊抱著他。「昊然,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都不記得,卻讓你一個人承擔著這些事情。」今天一連串的意外令她的思緒紊亂至極,她覺得已快承受不住突然湧來的這麼多事情。

  一直以為失憶只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原來這件事的背後代表的是四條人命的喪生。回想到這五年來平靜的生活,她無法想像昊然當時的心情是多麼的悲慟,卻又要分心照顧她。

  他搖頭,用微沉的嗓音說:「只要你安好的待在我身邊就夠了,其他的都過去了……亞竹、亞竹!」她忽然昏厥過去,溫昊然及時抱住她。「亞竹,你醒醒!」

  「一定是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小姐一時承受不住才會昏過去,少爺你先別緊張。」沈姨趕緊趨前為溫亞竹按壓人中穴,片刻,她的眼睫動了下,悠悠睜開眼眸。

  「怎麼了,昊然,你的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一張開眼,映入她眸中的便是一張關切中帶著憂急的臉龐。

  「你剛才昏過去了。」溫昊然自責著適才他不該殘忍的告訴她那些事。都已隱瞞她五年,明知她得知雙親與她同車卻慘死的事一定會受不了,為了留下她,他竟然忍心在這個時候說出來令她傷心。

  他真是個混蛋。

  拾手摸著他的臉,她唇邊扯出一笑安慰他。「我沒事了,你不要擔心。」

  「嗯,我先送你回房休息。」

  沒有人料得到,思量一晚後,溫亞竹悄悄做下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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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

  溫亞竹上演了一場密室消失記,交代沈姨說她要安靜作畫,五點以前不要進來打擾她後,接著她便從畫室裡失去了蹤影。

  五點一到,沈姨從畫室一路找遍了溫宅上下,逼尋不到人,緊張的通知了溫昊然。

  他匆匆趕回,最後在溫亞竹的房裡找到了一張字紙,上面寫著——

  昊然,我到台灣去了,我不能讓你獨自承擔所有的事情,我想去找回失去的記憶,我保證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不要擔心。

  亞竹

  緊捏著手中的紙條,溫昊然臉色冷峻得駭人。

  她竟然丟下他……走了!

  是因為她即使失去了記憶,心裡仍始終放不下那個男人嗎?所以執意要飛回去,再見他一面?!

  想到一事,他旋即撥打甘爾旋的電話,得到的回應是他的行動電話關機中,接著,他撥回公司交代秘書。

  「立刻幫我訂一張飛回台灣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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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過甘爾旋的協助,溫亞竹順利的回到台灣,暫時住在飯店裡,因為欠下他一個人情,她答應了他到亞文大學客座—年。

  先前她已私下跟狄毓亭連絡過,在回來的第二天,便透過狄毓亭的連繫,見到了她大哥狄毓捷。

  「我就知道你沒有死!」一見到她,狄毓捷便激動得上前擁住她。

  溫亞竹蹙起秀眉掙開他的懷抱,定定的注視著眼前這張陌生的臉孔,企望能從他臉上找尋到一絲熟悉的記憶。

  「你真的完全不記得我了?」早已從妹妹那裡得知她失憶的事,但看著她迷茫疏離的表情,他還是感到有些心痛。

  這五年來他是如此的思念著她,如此盼望著她,但她的記憶裡卻沒有他的存在。

  「對不起,我想不起來關於你的事情。」從男人的神情上看出他壓抑的失望和難過,她歉然地道。

  他搖首,「不要緊,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我會幫你想起以前的一切。」

  「謝謝你。呃,你叫狄毓……」她還不太記得他的名字。

  「狄毓捷,以前你都叫我毓捷。」

  「……毓捷,以前我們交往了多久?」打量著他,他的容貌端正挺拔,兩道劍眉濃密軒昂,琥珀色的眼眸看著她時,令她覺得這個男人有點眼熟的感覺,尤其是他眉眼間那抹沉鬱之色,好像……一個人。

  對了,是昊然,昊然也有一雙漂亮的劍眉和琥珀色的瞳孔,有時候昊然看著她時,不知道為什麼便會露出像這個男人此刻這種憂鬱的眼神。

  「一年多,你看看這些東西。」他打開帶來的一隻牛皮紙袋,從裡面取出一疊照片,那全是兩人出遊時所拍下的照片,狄毓捷希望藉著這些照片,能有助於她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她翻閱著那些被保存在相簿裡的照片,裡面有些是她個人的獨照,有些是兩人的合影。

  他溫柔的在旁解釋著每一張照片的背景。

  花了一個小時看完照片後,溫亞竹還是沒有想起任何事情,她拿起桌上的柳丁汁輕啜著,分神的想起這個時候不知昊然在做什麼?

  知道她獨自跑回台灣後,他一定很生氣吧?不曉得他會不會追過來?

  應讓……會吧,這五年來他從來不允許她在未經他許可下獨自外出,就算她只是想去散步,他也會安排人保護著她。

  明明她是姊姊,他這個弟弟卻老愛處處管著她。

  今早醒來,沒有看見他,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很不習慣。

  「……亞竹、亞竹……」見她不知在想些什麼,對他的呼喚始終沒有反應,狄毓捷輕輕握了握她的手,這才驚回她的思緒。

  「呃,什麼事?」

  「你怎麼了?叫了你好久你都沒回應。」

  「對不起,我剛才忽然想到我弟弟。」算一算,她和昊然分開了……兩天,這是自她有記憶以來,和昊然分開最久的一次。

  她竟然有點想回去了。她輕搖螓首,甩掉這個浮上來的念頭,這次回台灣,她是下定了決心要找回過去的記憶,怎麼能輕易就放棄。

  「你弟弟,是昊然嗎?」

  「嗯,我這次是偷偷回來的,沒有事先告訴他,只留了一張紙條給他,我想他可能很生氣吧。」

  「為什麼你不告訴他?」提起溫昊然,狄毓捷皺了皺眉。

  「因為他好像不太希望我回來。」她隱隱察覺昊然似乎並不想帶她回台灣,所以她才會決定瞞著他自己過來。

  「當初你受傷住院時,我去過醫院很多次,但都被守在房門口的保鑣擋了下來,不讓我進去探望你。知道你去美國後,我到翔空集團打探你的消息,也沒人肯透露。後來他們競告訴我說,你已經……」他遲疑的停下話。

  見他忽然住口不住下說,她不解的問:「已經怎麼了?」

  看著她須臾,他才道:「已經……過世了。」

  「是誰告訴你我過世的事?」這件事她在美國曾聽狄毓亭提過,當時忘了問昊然是怎麼一回事。

  「翔空集團執行長,墨笑。」

  溫亞竹蹙起秀眉,「是墨大哥,他為什麼要這麼說?我明明還活得好好的呀。」

  「我想……可能是你弟弟的意思,昊然他……似乎很不喜歡我。」

  「昊然也知道你?」她訝問。嗯,

  「嗯,以前見過幾次面。」每次見到溫昊然,他都用很冷的眼神看他,那充滿敵意的眼神彷彿兩人曾經結下什麼不共戴天的大仇似的。

  闊別五年再重逢,狄毓捷眷戀的握住她的手。「亞竹,我等你五年,終於等到你回來,以後,別再離開了好嗎?」

  凝睇著他深情的目光,她有些徬徨不知道該不該點頭應允,因為自己對他一點記憶都沒有,她不敢隨便許下承諾。

  見她遲遲沒有作聲,明白她的顧慮,他體諒的道:「我知道你現在對我還很陌生,我一定會幫你找回以前的記憶。」

  「謝謝你,毓捷。對了,你知道我以前住在哪裡嗎?我想回以前住的地方看看。」

  「知道,我帶你去。」

  屈嵐初像個影子一樣,默默跟隨在兩人的身後。這是甘爾旋交給她的第二個任務,在溫昊然追來之前,保護好溫亞竹的安全。

第五章

  在狄毓捷的帶領下,溫亞竹來到陽明山一棟別墅前,門前高聳的銀色大門深鎖,她沒有鑰匙可以開門進去,他便替她找來一位鎖匠打開門鎖。

  開鎖後,推門進屋,穿越過一處許久未經整理,早已荒蕪的小花園後,他們進到客廳,裡面所有的傢俱都罩著一層白色的防塵布,雖然有五年沒有住人,但地上卻沒有積累一層灰塵。

  窗外有陽光透進來,室內很明亮。

  狄毓捷環顧四周說道:「這裡維持得好乾淨,好像有人在打掃。」

  「咦,有風。」她抬頭望去,發現有幾扇窗子竟然是打開的,「莫非還有人住在這裡嗎?」

  他搖頭,「不可能的,五年前你們去美國後,我來過好幾次想打聽你的消息,但都沒有人應門,應該沒有人住在這裡了。」

  仔細梭巡週遭一圈,溫亞竹說道:「傢俱看來好像都沒有人動過的樣子,應該是沒有人住在這裡,不過窗子打開了,至少表示有人來過。」想起一事,她回頭問:「毓捷,你知道我的房間是哪一間嗎?」

  「你的房間在二樓右邊第二間。」狄毓捷指向左邊,那裡有一道樓梯。

  她望向他指的方向,「你對我家很熟嗎?」

  他搖首,「不太熱,我只來過幾次。」發現溫昊然對他存有強烈的敵意後,他便很少來溫家。

  步上樓梯,溫亞竹走到第二間房間,試著旋開門把,門沒上鎖,她把門推開,裡面的傢俱與客廳一樣,都蓋著一層防塵的白布。

  掃視一眼約莫十坪大小的房間,她的視線在瞥向房內的一張雙人床時,不由得一怔,有種奇異的念頭突然浮起,她覺得在那張床上好像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留意到她一直瞪著那張床看,狄毓捷問:「亞竹,怎麼了?是不是想到什麼事了?」

  溫亞竹搖搖首,「沒有。」她走向書桌前,輕輕拉開抽屜,裡面放的全是一些筆記本和各種文具用品。

  隨手翻開那些筆記本,裡面寫下的都是一些上課時的重點,她打開最下層的一個抽屜,看到一本寶藍色書皮的日記,她取出來,卻發現日記竟然上鎖了。

  垂眸看著手中淡藍色的日記本,她有點納悶,為什麼要把日記鎖上,裡面寫了什麼秘密怕人偷窺嗎?

  不知道鑰匙放在哪裡?她正準備翻找抽屜裡,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回眸,來人也停下腳步,同時驚聲尖呼,「啊,你是人還是鬼?!」

  看著婦人指向自己的手指,和宛如見鬼的震驚表情,令她失笑道:「我當然是人,你又是誰?」

  婦人一臉的不敢置信,瞪大眼看著她,發現她有腳,地上還有她的影子,這才確認她真的是人,「小姐,你沒有死嗎?我還以為小姐你已經被少爺帶去美國害死了。」

  不明白她沒頭沒腦的話,溫亞竹不解的看著婦人,「你在說什麼?誰被誰害死了?還有,請問你是誰?」

  「小姐,你認不出我了哦,我是陳嫂呀,我在溫家幫傭了十年,五年前少爺帶小姐到美國後,管家要我每個星期過來打掃一遍。我今天早上過來打掃過,剛剛想起忘了把窗戶關起來,所以又跑來一趟,沒想到竟會遇到小姐。」

  她有些激動的接著說:「小姐,你沒有死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當年少爺做出那麼過分的事,他一定不會讓你活下去的。」

  溫亞竹愈聽愈迷糊,「你說的少爺是指誰?」

  陳嫂很奇怪她竟會這麼問,溫家還有第二個兒子嗎?「當然是昊然少爺呀。」

  「昊然?!」

  「他竟然對你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他……」陳嫂話未完,她身後忽然響起一道嗓音——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這裡。」

  陳嫂回頭一看,彷彿見到了什麼恐怖的厲鬼,差點嚇破膽,兩條腿忍不住顫抖起來。媽呀,她剛才說的話不會全被聽到了吧,她會不會被人給滅口?

  阿彌陀佛,菩薩救命哦!

  都是這張嘴多事,以後她再也不多話了,她發誓。

  聞聲望去,溫亞竹看到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她驚喜的奔過去。

  「昊然,你怎麼來了!」

  「你不說一聲就跑來台灣,你知不知道我急得快瘋了?」

  「對不起啦,」知道令他擔心了,她低聲道歉,「可是你又不肯帶我來台灣,我只好自己來了。對了,我見到狄毓捷了,你應該認識他吧?」

  狄毓捷?當這個名字傳進耳膜裡,溫昊然心頭一震,這才有時間望向站在一旁的兩女一男。男的正是狄毓捷。溫昊然胸口一窒,五年來他處心積慮的不讓亞竹見到他,她竟還是找到他了。

  「昊然,好久不見,」狄毓捷友善的開口。

  溫昊然沒有答腔,只是用森冷的眼神瞅他一眼,然後緊緊的摟住溫亞竹。他不會放手的,誰也別想從他的手裡奪走亞竹。

  「亞竹,跟我回洛杉磯。」

  他環在她腰間的手緊得令她透不過氣來,她訝然的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什麼,只是有些為難的開口,「不行啦,我跟甘先生簽了一年的約,要在亞文大學教一年的書。」

  「你跟他簽了一年的約?!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事先跟我商量?」溫昊然不悅的皺起眉。

  看見他繃起臉,她連忙解釋,「你不要生氣嘛,這一年裡我想留在台灣,看看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

  她環顧昔日住過的房間,接著說:「我想請陳嫂把這裡再整理一下就搬過來,住在以前住過的地方,也許能快點想起一些什麼。」

  聞言,陳嫂趕緊開口,「小姐,那我明天再過來打掃。我今天還有事,先走了。」說完,宛如有會吃人的惡獸,她飛也似的離開。

  呼呼呼,應該沒聽見吧?剛才少爺看都沒看她一眼。

  不過小姐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她想不起以前的事嗎?

  啊,她該不會是像電視裡演的那樣得了失憶症吧?那那那……她不就不記得那天下午發生的事了……怪不得她剛才會那樣問她,一定就是這樣。

  那……她要不要告訴小姐那件事?

  還是……不要多管閒事好了。

  殊不知她適才的話已引起了狄毓捷的注意,目送著陳嫂逃難似離去的背影,狄毓捷欽起了眉,沉思著她剛說的那些話。

  為什麼她會以為亞竹被昊然帶去美國謀害了?她最後說昊然對亞竹做了禽獸不如的事,是指什麼?

  而一直沒有出聲的屈嵐初,冷眼默默的將三人之間微妙的互動看在眼裡,而且她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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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宅在溫亞竹的要求下很快便整理好了,溫昊然與她再度住進昔日的故居,沈姨也從洛杉磯回到了台灣。

  新的學期即將在十天後開學,本來這學期是排不上她的課,因為這學期所有的課程,早在暑假前就已經公佈了。

  但適巧有一位老師家中出了事,因為該課程正好是講設計的概念,甘爾旋便安排她接替那位老師的課。

  開學前的幾日,狄毓捷每天都來接她出去,帶她到兩人從前常去的地方,希望能觸動她沉睡在記憶底層裡的回憶,令她回想起什麼。

  坐在這問以前兩人常來的咖啡館,她忽然伸手輕摸著他的眉毛。

  「咦?亞竹你……」狄毓捷訝然的注視著她。

  「怎麼了?」看著他吃驚的表情,她不解的問。

  「你以前……很愛這樣摸我的眉毛。」

  「真的嗎?」溫亞竹收回手,垂眸瞪著自己的手。

  「你怎麼會突然想這麼做?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沒有呀,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看著你的眉毛,我的手很自然的就想伸過去摸。」這好像出自於一種下意識的行為。

  「我想或許你的手還記得這樣的習慣。人會健忘,但有些習慣一旦養成就很難戒得掉。」

  「哦,那我還有些什麼習慣?」

  他沉吟了下,「你喜歡隨手塗鴉,但每次你畫我的時候,卻都只畫我的側臉。還有,你喝咖啡不喜歡加糖只加牛奶。」

  「前面那項我不記得了,不過後面這點我現在也一樣哦,」她彎唇笑道,「看來人的習慣真的很難改掉呢。」

  「我相信總有一天你一定能想起以前的事。」

  「嗯。我有點累了,我們回去吧。」她起身。

  「好。」離開咖啡館,狄毓捷拉過她的手挽在自己的手臂上,見她臉上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他解釋,「你以前曾說過,你覺得世界上最親密的行為不是接吻也不是做愛,而是到老了之後,還能手挽著手,互相扶持。」

  「我那樣說過呀?」她腦袋裡浮起的畫面卻是她和昊然老了之後,手挽著手的模樣,她笑了笑說:「如果老了以後還能那樣,那一定很幸福。」

  「嗯,所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能與心愛的人共度白首,是一件很美好的事。」猛然思及一事,狄毓捷問:「對了,亞竹,那位陳嫂怎麼好幾天都沒見到?」

  他一直想找機會向陳嫂問清楚那天她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但這幾天去溫家都沒有再遇上她。

  「聽說她家裡有事,不方便再過來。」

  不能再過去?事情也未免太巧了吧,莫非……是有人不願意她再到溫家?!

  「亞竹,那天陳嫂說的那些話,難道你沒有任何懷疑?」

  「懷疑什麼?」沒發覺他異樣的表情,溫亞竹抬手遮在額前擋住刺眼的陽光。

  他沒想到她竟真的沒有絲毫起疑,遂提醒她,「那天她一見到你,起先以為你已經死了,還脫口說出她以為你被昊然帶到美國害死的事。」

  「可是我並沒有被昊然害死呀,而且事實上昊然對我很好。」

  「但她說昊然對你做了禽獸不如的事。」

  「她那麼說過嗎?」當時她有點分心,沒有聽清楚陳嫂最後說了什麼,「我想她可能對昊然有什麼誤解吧。」這五年來昊然那麼寵她,哪可能對她做出什麼過分的事。

  狄毓捷皺眉問:「亞竹,你就這麼相信昊然嗎?」

  終於聽出他話中之意,溫亞竹不悅的板起臉孔。

  「你是在懷疑昊然他會害我嗎?我可以告訴你,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可能會傷害我,只有昊然絕對不會。」要是她不小心跌倒,昊然也只會先撲過來給她當肉墊,就伯她跌傷了。

  因此她不可能因為別人說了昊然一些什麼,就質疑起他。如果連這麼疼愛她的人她都要懷疑,這世界上她還能信得過誰。

  見她如此維護溫昊然,他聰明的改口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因為那天陳嫂說的那些話令我覺得有點意外,這幾天本來想找她再問清楚一點,沒想到她會突然有事,沒再過去。」

  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深信不疑的時候,除非你能拿出證據,否則最好住口,因為再說下去只會引起對方的反感。

  「對了,亞竹,你找到鑰匙打開那本日記了嗎?」那本上了鎖的日記裡也許記載了一些線索也說不定。

  溫亞竹幾乎忘了這本日記的存在,經他一提,她才想起來這件事。

  「還沒有,我想找個時間再帶去給鎖匠開。」

  「我明天早上過去接你,再陪你去找鎖匠。」

  「不用了,明天學校就開學了,雖然沒我的課,不過我要到學校一趟,甘先生說他要帶我熟悉一下環境。」

  知道明天沒辦法見到她,狄毓捷有些失望,但還是微笑的應道:「好。」

  等了她五年才盼回她,他恨不得天天跟她守在一起。五年前對她的感情至今仍沒有淡去,反而在經過時間的沉澱後,發現自己更愛她了。

  老實說,這幾年他的感情並非完全空白,他嘗試跟兩名女孩交往過,但她們沒辦法帶給他那種悸動的感覺,所以他一直忘不了亞竹。

  等紅綠燈過馬路時,溫亞竹不經意的睞他一眼,不禁怔住,她發現他的側臉好像……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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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回來了,就自己回公司坐鎮指揮吧。」得知溫昊然回來的消息,墨笑在休假前特地過來探望他。

  吐出一口煙,溫昊然淡淡開口,「你不是已經找好了代理人嗎?」

  「嘿,你可是翔空集團的董事長,之前你人在洛杉磯,那還沒話說,現在人在台灣,還不回自己的公司,這說得過去嗎?」見他一臉意興闌珊,墨笑交疊起雙腿,若有所思的望住他,「我記得你這幾年不是戒煙了,怎麼又開始抽了?」

  溫昊然默然的吸著煙,沒有答腔。

  「是為了亞竹?」墨笑試探的問,心知百分之九十九是這個答案。

  「她見到狄毓捷了。」

  聞言,他有些意外,也霎時明白好友為何一臉要死不活的表情了。

  「那現在呢?他們又在一起了嗎?」

  溫昊然正欲開口,忽然聽到大門開啟的聲音,他連忙把手裡的香煙捻熄,同時伸手想驅散屋內的煙味。

  墨笑哂笑的把他的動作看在眼裡,知道一定是亞竹回來了,因為她不喜歡煙味,所以昊然從不在她面前抽煙。

  「昊然,我回來了。」溫亞竹笑吟吟的走進屋裡,見到另外還有一個人在客廳,「有客人呀,啊,你是墨大哥,你怎麼來了?」墨笑到過洛杉磯,兩人曾見過一面。

  「還說,你們回來這麼多天居然都沒通知我,直到今天昊然才打電話告訴我。我明天就要休假了,今天特地過來看看你們。」墨笑抱怨的接著說,「亞竹,你也幫我勸勸昊然,叫他不要游手好閒,他這個董事長也該回公司看看了。」

  走到溫昊然身邊坐下,她笑咪咪的為他辯解。

  「昊然不是個不負責人的人,我想公司的事他自有打算,何況公司有墨大哥在,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亞竹,怎麼連你都這麼說,你們兩個是打定主意吃定我了是不是?」

  「怎麼會,那是因為墨大哥太能幹了,所以昊然才會這麼信任你呀,」猛然思及一事,溫亞竹啟口問:「對了,墨大哥,我剛好有一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

  「你為什麼要騙毓捷說我已經死了?我明明還活得好好的呀。」

  聞言,墨笑不動聲色的暗瞅溫昊然一眼。

  他神色自若的接腔,「是我要他這麼說的。」

  「你要他這麼說的?這是為什麼?」

  「我上次跟你說過了,我不希望你想起爸媽慘死的事。」

  墨笑古怪的瞟他一眼,沒戳破他的借口。

  溫亞竹接道:「所以你才騙他說我死了,是不想讓我見到他,而想起什麼嗎?」

  「嗯。」淡哼一聲,溫昊然抽過一張面紙,替她擦拭額上沁出的汗水。看著她被太陽曬得染上兩抹嫣紅的面頰,格外的俏麗動人,他眸色轉深,指腹留戀的輕撫著她的頰畔。

  墨笑皺起眉頭,看出他隱含著某種慾望的舉止。

  她吸了吸鼻子,接著在他身上嗅了嗅,「你抽煙了?」

  「嗯。」

  「以後不許再抽煙,抽煙對身體不好。」溫亞竹探向他的口袋,找出了一包香煙,把它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裡。

  發現時間不早了,墨笑起身,「昊然,我還有些事要交代可菁,先走了,明天可以的話,至少抽空來公司一趟看看大家,你有五年沒回來了。」

  「嗯。」漫應一聲,他送墨笑離開。

  回來時,看到她靠著沙發,歪著身子睡著了。

  他輕輕抱起她,送她回房間。

  眷戀的撫著她的睡顏,他嘶啞的喃道:「亞竹,對你而言,我真的只能是弟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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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亞竹在亞文大學教書的第一堂課,溫昊然不放心,也跟來了,就坐在教室裡的第一排位置上。

  但,上課前他便被甘爾旋請了出去。

  「為什麼我不能坐在裡面?」溫昊然冷眸瞪他,懷疑他根本在公報私仇,所以才不讓他坐在教室裡。

  甘爾旋慢條斯理的答道:「請問你是本校的學生?還是你有向本校申請旁聽生的資格?」

  他揚眉,冷聲道:「兩者都不是,那又怎樣?」

  甘爾旋一派溫文的開口,「那麼依照本校校規,校外人士未經允許不准隨便進入本校聽課,請你離開,不要干擾學生們上課。」看著溫昊然惱怒的瞪著他,他心情極好,慢悠悠接著說:「如果你對本校的課程有興趣,歡迎你下學朝來申請旁聽生的資格。」

  看吧,風水輪流轉,當初在洛杉磯,他對他擺盡了臉色,哈哈,現在輪到他給他好看了吧。

  如果當時他不刁難他,他也會以禮相待的,所以說做人哪,要盡量與人為善。

  「甘爾旋,你這根本是故意想為難我。」別以為他看不出來,他分明是在報復在洛杉磯時,他一再拒絕他想邀聘亞竹的事。

  「沒那回事,我這個人從來不記仇的,校規這麼規定是為了保護學生。」見他氣得沉下臉,甘爾旋爽極了,笑呵呵的說,「不過,我也不是那麼不通人情的人啦,只要你不接近教室十公尺以內,打擾溫老師上課,我就不找警衛請你離開本校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一臉恩賜的說畢,他得意揚揚的離開。

  溫昊然沒心思再去計較甘爾旋的事,因為教室內的情況令他看得火冒三丈。

  挖掉,挖掉,挖掉,他要通通挖掉那些用猥褻的眸光,目不轉睛的看著亞竹的那些男學生的眼睛!

  該死的,亞竹是他的,那些男生竟敢用那樣淫穢的眼神褻瀆她。

  不可原諒!但礙於溫亞竹正在上課,他克制住衝動,只是用北極般寒冷的目光狠狠的射向那些男學生,意圖把他們全都凍死。

  奈何距離太遠,男學生們渾然沒有察覺到教室外頭那充滿敵意的眼神。

  下課後,五六個仰慕她的男學生湧至講台圍住溫亞竹,七嘴八舌的詢問著她各種問題。

  「老師,你有男朋友了嗎?」

  「老師,你今年幾歲呀?滿二十了嗎?因為你看起來好像比我們還小。」

  「老師,有事弟子服其勞,這是我的手機,有事隨時可以Call我幫忙。」

  「老師,你新來不久,一定對學校不熟厚,我帶你去逛逛,熟悉校園。」

  「她沒空!」冰霜般的嗓音突兀的穿透眾人。

  感受到一陣寒意襲來,數位男學生抬頭望過去,只見一道凍死人的陰森視線睨視著他們,似乎恨不得把他們大卸八塊。

  溫昊然伸出一雙手臂擁住溫亞竹,並將她摟進懷裡,不讓那些男學生的氣息噴染上她的身。

  「你是誰?」好羨慕哦,人家他也想像那樣一把抱住溫老師。但眼前這個冷峻的男人似乎不太好惹,凜冽的臉上寫著——生人勿近,否則我就不客氣。

  「他是我弟弟啦。」她這才有機會開口,笑吟吟的解釋。

  「哦,原來是師弟呀。」

  「師弟?」她不解的望向搭腔的男學生。

  「就是老師的弟弟的簡稱咩。」嘿嘿,男生開口解釋,實則是有意想佔他便宜。

  「還好,我還以為他是老師的男朋友。師弟,你好,以後還請你多多關照。」另一名男生嘻皮笑臉的伸出手,想跟他打好關係。

  溫昊然全然漠視他伸出的那隻手,擁著溫亞竹要離開,「走吧,亞竹。」

  「等一下,我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老師耶。」

  「就是咩,老師,不如今天中午跟我們一起吃飯,我們請你。」

  「我……」她正想開口,溫昊然便冷然的拒絕。

  「用不著,給我滾開!」

  溫亞竹拉拉他的手,「昊然,不要這樣啦,他們是我的學生耶。」

  「嘿咩,師弟,」瞥見他投來一記凍人的寒眸,說話的男生趕緊改口道:「老師的弟弟,今天是第一堂課,我們有很多問題想問老師耶。」

  「有什麼問題課堂上再問。」橫去一記冷眼,溫昊然強勢的帶走她。

  兩人一起走向校門口,她關心的看著他,「昊然今天好凶哦:心情不好嗎?」

  見到那麼多男生在向她搭訕,他心情怎麼會好,恨不得痛扁那些男生一頓。

  「沒什麼。以後上課別跟那些學生太接近,他們很容易得寸進尺。」

  「可是我希望能跟學生打成一片。」

  「你看不出來剛才那些學生沒安好心眼嗎?他們想吃你豆腐。」可惡,要不是有他看著,他們說不定早就對亞竹毛手毛腳了。該死,以後他得每堂課都來盯著才行。

  溫亞竹這五年來被溫昊然嚴密的保護著,除了溫宅裡的人以及出版社的人,她不太有機會接觸到外面的人,所以她並不十分清楚男女之間相處的模式應當是怎樣的。

  見他臉色不豫,為了令他開心,便順從他的意思道:「我知道了,我以後不跟他們太接近就是了。」

  「亞竹。」狄毓捷迎面朝她匆匆走來。「咦,昊然也在呀。」帶笑的臉龐在瞥見溫昊然親暱的環在她腰問的手時,笑容微斂了下。

  溫昊然只是用著冷漠的眼神睞他一眼,沒有答腔。

  溫亞竹微笑的開口,「今天是我第一次敦課,昊然不放心我,今天特地陪我一起過來。」

  「原來這樣,對了,亞竹,我約了你以前幾個同學見面聊聊,看看是不是能令你想起以前的事。」

  「在什麼地方?」

  「我帶你過去。」狄毓捷握住她的手,試圖將她帶離溫昊然的身邊。

  「好。」甫出聲,她便感覺到摟在自己腰問的手倏然一緊,她側眸問:「昊然要一起去嗎?」

  瞇眸瞠瞪那只握住溫亞竹的手,他恨不得拿刀砍了它,正要出聲,便聽狄毓捷先一步開口——

  「昊然跟她們不太熟,我想這次還是你先過去看看,下次有機會再找昊然—起去。」

  「這樣呀。那昊然你先回家,我晚點就回去。」說著,她掙開他的手走向狄毓捷。

  「亞竹……」

  見他用宛似被遺棄的幽怨眼神看著自己,她心口猛然一緊,不禁輕輕拍拍他的頭,摸摸他的臉,柔聲哄道:「昊然乖,我去一下就回來,你先回去等我好不好?」

  不要,別去,亞竹!溫昊然想這麼說,但喉嚨宛如被人掐住了出不了聲。她對待他的舉動就宛若在對待弟弟一樣。弟弟?在她心裡,他真的只能是弟弟嗎?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5-13 21:20:08

第六章

  坐上狄毓捷的車,溫亞竹的心思卻全被溫昊然離去前那抹沉鬱的眼神佔據了。他那樣的眼神彷彿在控訴著她的無情,看得她心頭莫名的抽痛著。

  她明明只是去見以前的同學,昊然為什麼要露出那種眼神?

  「亞竹,你覺不覺得自己和昊然太親暱了?」瞟她一眼,狄毓捷忽然出聲。

  「會嗎?」她斜睨他,不解他為什麼會這麼說。這五年來她跟昊然之間一直都是這樣相處的,因為他們是家人呀,家人之間親親愛愛有什麼不對嗎?

  略一沉吟,他開口,「有一件事我覺得我還是提醒你一下比較好。」

  「什麼事?」

  「我並不是想詆毀昊然,在背後說他的不是,」他事先聲明,「不過我發覺他……好像對你懷有不正常的情愫。」

  「什麼意思?」她愣愣的問。

  「昊然他……似乎喜歡著你,我說的不是姊弟之間的喜歡,而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感情,如果是那樣的話,事情就很嚴重了。」

  溫亞竹怔了下,才隱約明白他的意思,她辯駁道:「昊然是我的弟弟,才不像你說的那樣。」

  「亞竹,我並不是沒有根據而這麼說,你沒有發現他對你有著超乎尋常的佔有慾嗎?還有他看你的眼神、對你的態度,一點都不像姊弟,反而像是……」

  見他頓住話不說下去,她問:「是什麼?」

  「……是情人。我相信不是只有我感受到這件事,他的表現太明顯,你若不相信我的話,不妨去問問別人的看法,沒有哪一個弟弟會那樣親暱的對待自己的姊姊。」

  發現她臉色沉重了下來,狄毓捷緩聲說道:「亞竹,我之所以這麼說,是擔心他陷進亂倫之愛裡無法自拔,那樣的話會毀了他,導致他身敗名裂。」

  溫亞竹悚然一驚,「有這麼嚴重嗎?」

  「怎麼會沒有,你們之間是姊弟,弟弟對姊姊懷有不正常的感情,這就是亂倫,這種事是不見容於社會的。」

  她神色一凜,嬌斥,「不會的,昊然對我只是姊弟那樣的感情,不像你說的那種,你不要亂說。」

  「亞竹,也許這五年來,你跟他太親近了,所以才會感覺不出來。但是聽我一勸,你最好跟他保持距離,不要再這麼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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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第一次帶學生,溫亞竹有點害怕,因為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東西可以教給學生。除了畫畫之外,她什麼也不懂。

  但甘爾旋卻跟她說,只要她將自己創作的理念與心得分享給學生,就是對他們莫大的幫助了,因此她的上課方式,便是以自己的繪本書為例,向學生說明她創作的經過。

  沒想到學生們的反應很熱烈,課堂上學生不時提出問題,有些人甚至會口沒遮攔的問及她私人的事,譬如此刻——

  「老師,那個人真的是你親弟弟嗎?」一名女學生指向教室外的人問。

  溫亞竹望向窗外,看到溫昊然也望著她:心頭驀然一甜,笑吟吟答道:「當然。」

  「可是你們一點也不像,而且他看起來比老師還成熟。」

  話匣子一被打開,有人便附和,「就是咩,我覺得他倒比較像老師的男朋友,老師來上課,他每次都守在外面,好像一條忠犬哦。」他一說完,全班忽然轟笑出聲。

  有人笑嘻嘻的接著問:「老師,你弟弟是不是有很嚴重的戀姊情結呀?」

  「你們在胡說什麼?他是擔心我第一次教書,怕我可能會應付不來,所以才陪著我的。」她顰起眉,不喜歡他們隨便把溫昊然比喻為忠犬,還說他有戀姊情結。她忽然想起了前幾日狄毓捷對她說的那番話,心裡隱隱覺得很不安。

  「可是老師,你弟弟真的對你超溫柔體貼的,我男朋友連他的十分之一都還比不上咧。」一名女學生羨慕的說。

  另名學生說:「而且還超愛吃醋的,一有男生接近老師,他就用陰冷可怕的眼神瞪人。」

  有人語出驚人的問:「老師,你弟弟他該不會是愛上你了吧?」

  有人笑斥,「你不要胡說,那是亂倫耶。」

  聞言,溫亞竹心頭一凜,連學生們都這麼說的話,難道昊然真的對她……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晚上溫亞竹私下問沈姨。

  「沈姨,你覺得昊然他對我……是不是有不正常的感情?」

  聞言,沈姨訝道:「小姐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因為毓捷和學生都說,昊然有戀姊情結。沈姨,你覺得呢?」這五年來與昊然相依為命的生活在一起,她並不覺得他們之間的親密有什麼不對,但突然聽到不止一個人質疑起他們的關係,那令她不禁有些惶恐了。

  倘若她跟昊然過於親暱的行為會害了他的話,那就不能再這樣下去。

  「這……」沈姨遲疑的望著她。在溫家待了二十幾年,她比誰都清楚少爺是怎麼對待小姐的,她更明白少爺一直都對小姐懷著一份特殊的感情,但她只是一個下人,委實不方便說什麼。

  見她面有難色的躊躇著,溫亞竹心頭微沉。「沈姨,莫非你也認為昊然他真的對我有著超出姊弟之間的感情嗎?」

  沈姨默然,片刻才說:「其實我也不曉得少爺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從小少爺對小姐就像在對待……情人一樣,是那樣的寵愛呵護。」

  「從小?沈姨是說昊然從以前就對我那麼好嗎?」

  「嗯,」沈姨說起他們兩人幼年時的事,「少爺一直到三歲時都還不會說話,也不會走路,送到醫院檢查也查不出什麼毛病,於是夫人便責備當時照顧少爺的保母,認為是她照顧不周,才讓少爺發育遲緩,結果受了苛責的保母竟然開始凌虐起少爺,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抓他的頭撞牆,還用拳頭捶他的肚子……」

  「啊,她怎麼可以這樣對昊然?!」她失聲低呼。

  沈姨看著她笑道:「後來是小姐發現了這件事哦,這才趕走了那個保母。少爺因為被虐待,所以有一陣子睡覺都會從惡夢裡驚醒,先生和夫人忙於公司的事,不是常常出國洽公,便是很晚才回來,所以小姐便每天晚上都去陪著他一起睡,哄著他,幾個月後少爺才不再作惡夢。」

  「昊然好可憐哦,那麼小就被人欺負。」溫亞竹聽了好捨不得。

  「不過自那以後,少爺彷彿開竅了,很快便學會走路說話,也變得很黏小姐,不管小姐上哪去他都要跟,甚至還為了小姐要去上小學,但他年紀還小不能去上學的事,發了一頓脾氣,最後是讓他去報考提前入學的考試,這才如願的跟小姐一塊上學。」

  想起當時少爺每天快樂的和小姐手牽著手一起上學的可愛模樣,沈姨忍不住莞爾一笑,繼續說:「一直到小姐和少爺長大後,少爺仍和小時候一樣很黏小姐,而且只對小姐一個人好,那時候就有人笑少爺說他有戀姊情結,可是少爺根本都不理會。」

  「沈姨,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才好?」聽完兩人幼年時的事,溫亞竹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從小感情就這麼好,這令她更加不知該怎麼辦了。

  狄毓捷和學生的話在她耳邊迴盪——

  ……那樣的話會毀了他,導致他身敗名裂……那是亂倫耶……

  「這……」沈姨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

  這夜,溫亞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著狄毓捷和學生們以及沈姨所說的那些話,一時失眠睡不著,忽然發現有人悄悄的打開了她的房門。

  她屏住氣息,瞇眸瞥向黑暗中朝她走來的人影,從那陰暗的輪廓中,隱約的看出了是誰,她張嘴欲出聲,忽然一個念頭閃過,連忙閉上眼佯睡。

  須臾,來人在床邊停下腳步,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龐,接著,他的手指輕栘至她的唇辦。

  然後有一個微溫的東西落在她唇辦上,輕輕的吸吮著她的唇,接著靈活的舌頭撬開她的牙齒,滑進她的口腔……

  她震住,霎時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駭然的把眼睛閉得更緊,不敢張開。

  隨著他愈吻愈深入,她的心狂顫著,忍不住淺吟出聲。

  忽然,他退開了,接著她聽到他細微的腳步聲住房外走去。

  溫亞竹這才敢睜開眼望向已被闔上的房門。

  她的心跳如響雷,咚咚咚咚,敲著激烈的節奏。

  撫著被他吻過的唇,她心頭一蕩,忍不住回味著方纔那吻,剛才她一絲推開他的念頭都沒有,甚至還覺得那種感覺……美妙極了。喔,天哪!

  她的理智發出了警告,不行,這是錯的,不能再讓它繼續下去……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昊然,從今天開始,你不用再陪我去上課了。」

  「為什麼?」

  「我已經能自己應付那些學生了,你不用再浪費時間在那裡陪我。」

  溫昊然輕攏起眉,「那你下課後我去接你。」

  「我跟毓捷約好了,他會來接我。」

  溫昊然劍眉一沉。

  接下來數日,他發現她開始刻意的疏離,當他看向她時,她有意的迴避他的眸光,當他想碰觸她時,她嫌惡的躲開,她也不再若往日那樣,會賴在他身上撒嬌,他想找她出去時,她便會說她跟狄毓捷約好了。

  亞竹,有了狄毓捷,你就不再需要我了嗎?他的眼神透露著無聲的控訴。

  不是的,我是怕你和我太親近,會毀了你。接受到他的眼神,溫亞竹心痛的想。她希望能藉著疏遠他,將他對自己不正常的感情導回一般的姊弟之情。但當她拒絕他時,瞥見他受傷的眼神,她忍不住覺得心疼。

  好幾次想放棄這個決定,想好好的抱抱他,可這時狄毓捷便會說——

  「你這樣做很對,你這是在救他,如果你又回到先前那樣,才是在害他。」

  可是她好捨不得,捨不得讓他痛苦,捨不得讓他不開心。

  「他太依賴你了,他必須要學會長大,你這麼做是在幫他,不要半途而廢。」

  「不,這些年來都是我在依賴著他。」她否認狄毓捷的話。

  他分析的說:「看起來好像是這樣,但是實際上真正依賴的人是他,他在精神上很依賴你,我想可能就像沈姨跟你說的那樣,由於他小時候受過虐待,當時是你救了他,所以他下意識的把你當成了能保護他的人,就像母親那樣的角色。」

  「你的意思是昊然把我當成了媽媽?」

  「呃,類似,不過長大後,那樣的感情可能在不知不覺間變質為一種不正常的情愫。」

  她不知道狄毓捷的話究竟對不對,她只知道看到昊然不開心,她也開心不起來。

  這天,狄毓捷忽然湊過臉來想吻她,她嚇了一跳,沒有防備的讓他吻住了唇辦。

  但一點也沒有昊然吻她時那種令人酥麻的悸動,她只覺得就像被狗兒舔了下那樣,沒有其他的感覺。

  她怔怔的望著眼前的男人,腦袋裡浮起的卻是昊然的臉,還有一想到那天的吻,她的心頓時熱燙了起來。她隱約察覺到一絲絲的什麼,但她不敢深想,垂下了眸。

  當她是在害羞,狄毓捷愛憐的攏了攏她及肩的髮絲。

  「亞竹,待會我們到淡水走走。」

  「我有點累,想回去了。」

  他有點失望,「那……好吧,我送你回去。」

  回到溫宅,她忽然好想見昊然,「沈姨,昊然不在家嗎?」

  「少爺出去了,對了,他說今晚會很晚才回來,要小姐先吃飯,不用等他了。」

  「為什麼要很晚才回來?」

  「好像是有應酬吧。」

  姍姍回房,溫亞竹坐在書桌前,不經意的瞥見一直被她擱在書架上的那本寶藍色書皮的日記。「我都忘了還有這本日記,不知道裡面寫了些什麼?」

  遲疑一下,她拿著它出去找鎖匠開鎖。

  鎖匠只花了不到三分鐘便打開那本日記,她沒有立刻翻看日記的內容,帶回了房間,端坐在書桌前,這才翻開第一頁。

  1998年3月21日晴

  真奇怪,當林曉梅要我想一個男生的名字,要幫我用塔羅牌算我跟那個男生會不會在一起時,我首先想到的竟然是昊然。

  而最後林曉梅算出來的結果,居然說以後我會跟他在一起,但是會經歷很多的波折。

  哈哈,那怎麼可能嘛,昊然是我的弟弟耶。

  不過不是親的就是了,我早就知道自己是爸媽領養回來的孩子。

  所以……那也不是不可能咯。

  啊,我在想什麼,就算不是親生的,昊然還是我弟弟,我們是不可能的啦。

  嗯嗯,還是不要胡思亂想,要是被昊然知道的話,他一定會笑我的。

  「啊,我跟昊然不是親姊弟?!」看完這段,溫亞竹低呼出聲,迫不及待的往下看去。

  1998年5月3日陰

  自從那天讓林曉梅用塔羅牌算命後,這陣子看見昊然居然會想到一些有的沒的事。

  而且我還夢見自己跟昊然接吻,那個吻好真實,早上醒來我發現自己的嘴巴居然還腫了起來,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

  昊然好像也注意到了,今天吃早餐時一直盯著我的嘴巴看,害我都不敢正眼看他了。

  若是讓他知道我居然作了那樣的夢,真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1998年5月16日陰

  今天下午看到昊然跟一位長得很漂亮的學妹走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心裡怪怪的,有點不開心。

  我到底是怎麼了?好像對這種事愈來愈在意。

  仔細想想,其實以前我好像對這種事就很介意了,每次只要看到他跟女生說大久的話,我就會藉故把他叫走。

  我這是……在吃醋嗎?

  1998年9月20日睛

  早上無意間脫口跟趙心蘭說我跟昊然不是親姊弟的事,她居然說:「果然是這樣,我一直就覺得你們兩個長得一點都不像。欺,你老實說,你跟溫昊然是不是那種關係?」

  「什麼關係?」我莫名其妙的問。

  她語出驚人,「情侶呀。」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們一起長大,日久生情這種事是很理所當然呀,而且你們的感情好得超出一般的姊弟,溫昊然又超黏你,看到男生跟你太接近,還會用陰森森的表情冷冷的瞪人家,直到把人家瞪走為止,所以就有人說他有戀姊情結。既然你們不是姊弟,嘿嘿嘿,說不定他真的喜歡上你了哦。」

  真的是這樣嗎?聽到趙心蘭這麼說,我竟然暗自竊喜,昊然他……喜歡我?!

  1998年8月21日雨

  我愈來愈不喜歡看到那個學妹來找昊然,她每次一來就纏著昊然不走。

  昊然明明都不愛理她,她居然看不出來,還想約昊然放假的時候出去玩。

  幸好昊然拒絕了她,因為我們旱就約好了要去遊樂園玩。

  我想我是喜歡上昊然了,不知道是不是像趙心蘭那天說的那樣,日久生情。

  今天吃過晚飯後,昊然來我的房裡聽音樂,他忽然靠近我,他的臉離我好近,那時我以為他要吻我,但是他最後卻沒那樣做,只是撥撥我的頭髮,坐了回去。

  如果他真的吻我,我該怎麼辦呢?是要推開他,還是……讓他吻?

  1998年1O月26日雨

  下了好幾天煩人的雨。

  昊然最近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自從那天他跟媽媽出去之後,回來就有點不對勁了。

  他的眼神多了一絲憂慮,問他怎麼了,他又說沒事。

  看得出來他有心事,不過他不肯說,我也沒辦法。

  本來還以為他是喜歡我的,但他最近這幾天的態度卻有點疏遠。

  他到底在煩惱什麼呢?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們之間應該沒有秘密的呀。

  1998年11月4日晴

  天氣終於放睛了。

  昊然的心情好像也好多了。

  睡覺前,他欲言又止的看著我,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卻只說:「不早了,你睡吧。」

  「昊然,你是不是有話要說?你說呀,我聽。」

  「沒什麼事。」

  「騙人,一定有,快說。」

  他用很深邃的目光看著我,看得我心跳跳得好快,這就是人家說的心頭小鹿亂撞的感覺嗎?

  我屏息期待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沒想到聽到的卻是——

  「你明天想去遊樂園嗎?」

  「啊……好呀。」

  「那你明天早一點起床。」

  真是被他打敗了,我還以為他想說的是——亞竹,我喜歡你。

  翻開下一頁,溫亞竹發現這頁日記上,有著水漬殘留的斑駁痕跡,令字跡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1999年2月8日睛

  我到現在還顫抖不止!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是騙人的吧?!

  我不相信,我怎麼可能會是爸爸的私生女?

  可是剛才我到樓下廚房找水喝時,經過書房,清楚的聽到媽媽很生氣的對爸爸說——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亞竹根本就是你跟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那個女人自殺了,所以你才把她接回來對不對?還想騙我說她是你一個過世的好朋友留下來的小孩,你見她可憐所以才領養她。」

  「沒錯,亞竹是我的女兒,但我會跟別的女人生孩子,這要怪誰?我們結婚這麼多年來,你的肚皮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才會想找別的女人替我生孩子。」

  「你還敢說,我不是替你生了昊然?」

  「所以在你生了昊然後,我也跟那女人斷絕了關係,誰知道她竟然會想不開鬧自殺,我才不得不把亞竹接回來,再怎麼說亞竹也是我的骨肉,我總不能讓她被送進育幼院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房裡的,我只知道我一直在發抖。

  我是爸爸跟別的女人所生的孩子,那麼我跟昊然不就是……親姊弟了嗎?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那麼喜歡的昊然竟然是我的親弟弟!

  一直以來我並不為自己是爸媽養女的事而難過,爸媽工作很忙,常常見不到他們,可是我並不寂寞。

  因為有昊然陪著我,大家都以為是昊然愛黏我,事實上我也相同的依賴著他,我們互相陪伴著彼此,度過了這十幾年。

  在這之前我從來不曾動過想找親生父母的念頭,但現在……我好想哭。

  為我那薄命的母親哭,她當年是在怎樣的絕望下自殺的?

  也為自己哭。

  昊然、昊然!我是這麼的喜歡著你、愛著你,你竟然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這一瞬間,我只覺得我的世界好像崩潰了……

  接下來的紙頁被水漬浸染得變了顏色。

  溫亞竹也震懾住了。

  直到沈姨的敲門聲驚動了她,她才回神。

  「小姐,吃飯了。」

  彷彿窺見了什麼天大的秘密,她驚惶得不知所措,趕緊倉卒的把日記收進抽屜裡,這才起身過去打開房門。「沈姨,你剛才說什麼?」

  微訝的看了她一眼,沈姨重複一遍適才說的話。

  「小姐,吃飯了。」

  「喔,好。」溫亞竹走下樓梯,腦子裡所想的淨是剛才從日記上所看到的內容。

  心神不定的吃著晚餐,她習慣性的抬首,「昊然,我……」話一脫口,才發現平常總是坐在她對面的人,今晚並沒有在那個位子上。

  她朝沈姨勉強的擠出一笑,「我忘了昊然今天不回來吃飯了。」這五年來昊然從來沒有在晚餐中缺席過,只有她在回台灣的頭兩天,沒有跟他一起吃晚餐。

  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坐位,她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不禁回想起剛剛日記上那一段話——

  昊然、昊然!我是這麼的喜歡著你、愛著你,你竟然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這一瞬間,我只覺得我的世界好像崩潰了……

  她絲毫不記得當時寫下這段話時是什麼樣的心情,但此刻,她竟然有種莫名的揪心之疼。

第七章

  吃完晚餐,溫亞竹再把日記拿出來,看到闔上的日記,這才想起來鎖匠幫她打開日記時,曾叮嚀她最好小心一點,不要用力蓋上日記,免得又鎖上了。

  因為日記上面的鎖是勾式的,鎖頭在下方,上方有一個小勾勾,一旦讓那個勾勾插進下方的鎖頭便會扣住,無法打開,需要一把特製的鑰匙才能開啟。

  由於另外配一把鎖還需要再等幾個小時,她不想等,便沒有配製了。

  很幸運的日記沒有鎖上,她垂眸繼續接著看。

  1999年2月21日陰

  我向父親私下求證過了,我真的是他跟別的女人所生下的孩子,那個女人,我的母親,在生下我兩年後,服安眠藥結束了她短暫的一生。

  我也終於明白為何母親那麼討厭我了,每次買玩具或是禮物,都只買給昊然,從來沒有我的份。

  原本以為那是因為我不是她親生的孩子,所以她無法打從心裡疼愛我,原來她根本是憎恨著我,只因我是父親出軌所生下的女兒,我的存在對她而言,代表著一種背叛。

  這些年來她雖沒有對我好,但也沒有虧待我,還容得下我留在溫家,我該很感激她了。

  只是,現在每天看見昊然,都不由得令我感到一陣傷心。

  不知道昊然曉不曉得我是爸爸私生女的事?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那又能怎麼樣呢?改變不了事實。

  我想昊然對我,應該就像對姊姊一樣的感情吧,因為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喜歡我。

  他雖然愛黏我,看到男生跟我說話,會用陰沉的眼神瞪人,但那或許只是一種弟弟對姊姊的佔有慾吧。

  我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從有記憶的時候,他就很愛跟著我,不管我去哪他都要跟。

  沈姨說是因為小時候他曾被一個保母虐待過,是我趕走了那個壞保母救了他,從那以後,他就很黏我,連我上廁所他都要跟,看我坐在馬桶上尿尿,他竟然也坐著尿,直到六歲的時候才肯站著尿。

  怎麼辦?我還走滿腦子想的都是昊然,但是他是我弟弟,親弟弟,我不能再這樣想他了……

  1999年5月7日雨

  這陣子我故意對昊然很冷淡,希望能淡化掉對他的感情。

  因為我們是姊弟,姊弟之間,除了手足之情,不該摻有其他的情愫。

  我的理智很清楚的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心。今天那個學妹又來找他,他竟然跟她出去了。

  當時好想叫他不要去,可是我忍住了,忍得胸口好痛。

  1999年5月29日陰

  林曉梅說她跟她弟弟從小感情就不好,兩人常常為了搶玩具而打架,長大後也常為了輪到誰去倒垃圾而爭執,她一點都不喜歡自己的弟弟,有時候氣起來還恨不得掐死他算了。

  趙心蘭說她和她弟弟從小吵到大,她媽媽有點重男輕女,家事都捨不得讓弟弟做,每次都只叫她,令她很不是滋味。

  她們的弟弟那麼不可愛,但我的弟弟從小就愛黏我,什麼事都聽我的。

  有我喜歡吃的,昊然一定會讓給我吃,有我喜歡的玩具,他也一定買給我,因為媽媽給他的零用錢總是比給我的還多很多,但那不重要,因為昊然的零用錢幾乎都花在我身上。

  他只有在我做了什麼危險的事情時,才會對我板起險孔,平常看到我,他的表情總很溫柔。

  也許就是昊然太疼我、太寵我,我對他的感情才會漸漸的由姊弟之情轉為男女之愛。

  人如果永遠都不要長大該有多好,這樣就能一直保有孩子單純的心,不識情愛,不懂情苦。

  1999年6月1日睛

  昊然感覺到了我對他的刻意疏離。

  他今晚來我的房間,問我怎麼了?為什麼最近對他很冷淡?

  我坐在床邊,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趾,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過了好像有一世紀那麼長的時間,我才說:「……沒有呀,只是覺得我們都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該整天黏在一起。」

  他在我面前蹲下,抬起我的臉,用一種很深沉的眼神看著我。「但是對我來說,就算到一百歲,我還是想這樣跟你在一起。」他這麼說。

  他的眼神令我的心狂跳著,我被他看得快不能呼吸了,我倔強的說:「我才不要活到那麼老,那時候頭髮都白了,牙齒也掉光了,眼睛看不清楚,耳朵聽不見了,連路都走不穩,簡直是在活受罪。」

  「那只是比喻,我的意思是,不管我們長多大,我都想這樣跟你在一起。」

  我覺得他好像在對我告白,又緊張又興奮,如果不是媽媽忽然找他,我真不敢想像他接著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但是等他離開後,我冷靜下來,原先的緊張和興奮被痛苦取代。

  我還在期待著什麼?我跟他是親姊弟啊!

  我們之間注定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1999年7月23日陰

  昊然是我永遠無法追逐的一個夢。

  他對我愈溫柔,我就愈痛苦,但是如果他不理我,我想那就不是用痛苦兩個字能形容的了,而是心碎,

  我完全的陷進去了,我努力的掙扎,努力的告訴自己,不能喜歡他、不要愛他,停止吧,他是我弟弟,但是我還是沒有辦法得救,沒有辦法不愛他、不喜歡他。

  為什麼感情不能說收回就收回,說停止就不愛呢?

  為什麼人沒有辦法順隨心意,自由的操控自己的感情呢?

  每天強顏歡笑的壓抑著自己的情感,我過得好痛苦。

  昊然也發現到我的改變,一直在追問我究竟怎麼了?有什麼煩惱可以告訴他,不管什麼事他一定會想辦法幫我解決。

  我能說什麼?告訴他我愛上了他,結果卻發現我跟他是親姊弟?

  不能說,這件事情只能永遠深埋在我心裡。

  我想我必須要找一件事情來轉移我的心情了,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受不了的。

  2000年2月6日晴

  這半年來我寄情於繪畫中,那令我的心情平靜了一些。

  前陣子將一幅晝作拿去參加一個知名晝廊舉辦的一項比賽,結果得獎了。

  前幾天在頒獎典禮上遇見了一個人。

  他一出現就吸引了我的目光,他很出色,有一副修長的身材、英挺的五官,但最引我注意的是他有一雙濃密的劍眉和琥珀色的眼瞳,那跟昊然好像。

  他的側臉更神似,如果不注意看,會錯以為是昊然。

  他留意到我盯著他看了好久,於是走過來跟我打招呼,對我說——「你畫的那幅『春日裡的小白貓』很棒,整幅畫給人一種慵懶而溫暖的感覺,難怪會得到油畫組首獎,真的是實至名歸。」

  我向他道謝,我們閒聊了下,得知他是我們學校已經畢業的學長,目前正在讀研究所。

  昨天他打電話給我,我們稍微聊了下,接著他約我今天去看一個晝展。

  我答應了,今天當我要出門的時候,昊然也想跟去,但我不讓他跟,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堅持。

  當時昊然看我的眼神,就像被主人遺棄的小狗那樣充滿了哀怨,讓我差點就要心軟的改變心意,答應讓他一起去。

  跟那個男孩看畫展,我的心思幾乎都留在昊然最後看我的那個眼神上,不過,我還是能感受到那個男孩似乎對我很有好感,我心中有一個念頭形成了。

  如果我無法停止對昊然的愛,那麼,希望這份愛能轉移到另一個「昊然」的身上。

  2000年3月9日睛

  我已經跟他見過幾次面了。

  我發現他是個細心體貼的人,這點跟昊然很像。

  是上帝聽到了我的心聲,所以特別送來了另一個昊然給我,幫助我解脫嗎?

  如果這真的是上帝的美意,那麼我會抓牢這根浮木。

  2000年6月10日睛

  跟他已經交往三、四個多月了,在一起的感覺不壞,但是不知為什麼,心中總有一絲遺憾和歉疚。

  這幾個月來昊然的情緒很差,我知道他非常不喜歡我跟狄毓捷交往,但昊然不會明白,我之所以跟他交往,都是為了他。

  今天狄毓捷送我回來的時候見到了昊然,昊然對他很不友善,他走了之後,昊然跟我說,他不喜歡那個人,叫我不要再跟他見面。

  我問他為什麼不喜歡狄毓捷,昊然說:「他從頭到腳我都看不順眼,你不要再跟他來往。」

  我沒有答應,最後我們兩個人吵了起來,我第一次看到這麼生氣的昊然,他似乎是在……吃醋。

  我們鬧得很不愉快,最後我把他推出我房間,並鎖上房門,不讓他再進來。

  也許是冷靜了下來,他在門外低聲向我道歉,他帶著些委屈的語氣讓我心疼。我好想打開門,像以前一樣抱住他。

  可是我不能,我必須要忍住。

  2000年7月22日晴

  放暑假了。從十七歲起,每年寒暑假昊然都會被爸媽叫到公司去見習。爸媽很滿意他的表現,常稱讚昊然很有商業上的天分,交給他的工作也愈來愈多。

  我跟狄毓捷因為暑假也有了更多見面的機會。

  狄毓捷是個很好相處的人,跟他在一起還算愉快,但是每次看到他神似昊然的眉眼與側臉,心裡就會有種刺痛的感覺。

  我努力的讓自己投入這段感情裡,也許現在我還是無法像愛昊然一樣愛上他,但我會盡力的。

  2000年7月29日雨

  昊然的話愈來愈少,也愈來愈陰沉,當他看著我的時候,那種憂鬱的眼神令我很難過。

  他今晚忽然問我,「如果我不是你弟弟,你會喜歡我嗎?」

  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說:「傻瓜,從小我就一直都好喜歡好喜歡你,因為你是我最寶貝的弟弟。」

  「我說的不是那種喜歡,我說的是……」

  害怕他說出來的話會是我想的那樣,我打斷他的話,不讓他說完,「不要胡思亂想,你是我最愛的弟弟,永遠都是。」

  有些話不能說開,一旦說開了,就會像被打開的魔盒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那一瞬間,他的表情好像受了很重的傷,有一種很深沉的絕望,我看得心很痛,馬上就借口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很矛盾,我一方面希望他是愛我的,另一方面卻希望不要這樣。因為我們是姊弟,我已深陷其中難以自拔,不希望他受到相同的痛楚……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少爺,你怎麼喝得這麼醉!」

  聽到樓下傳來的騷動聲,溫亞竹這才從日記裡拾起頭。

  「昊然回來了嗎?」她連忙闔上日記,起身匆匆下樓,看到一向鮮少喝酒的溫昊然,醉醺醺的倒臥在客廳的沙發上。

  「昊然,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怎麼醉成這樣?」她快步走到他身邊,撲鼻的酒氣醺得她皺起了眉。

  他睜著醺然的醉眸,癡笑著望向她,含糊的嗓音喃喃說道:「醉了之後就什麼都不用想,心就……不會再痛了。」

  「你在說什麼?」溫亞竹沒聽清楚他的話。

  「……」

  「昊然、昊然……」只見他闔上眼,已醉得不省人事。

  沈姨見狀說:「小姐,少爺睡著了,我看還是先扶他回房吧。」

  「好。」

  沈姨喚來一名警衛幫忙攙扶他回到房間,讓他躺在床上後,溫亞竹替他脫掉鞋襪,再到浴室把毛巾弄濕,替他擦臉。

  「為什麼暍得這麼醉?你一向都不愛喝酒的呀!」看著他沉睡的醉顏,她擰眉低聲喃念。

  沈姨在旁邊聽見了,掀了掀唇想說什麼,最後她歎息的把想說的話嚥了回去,默默在心裡暗忖,小姐,少爺之所以暍醉都是為了你哪,你和舊情人重逢並再續前緣,少爺看得心裡難受,只好買醉,借酒澆愁了。

  「沈姨,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要不要我幫忙替少爺把睡衣換上?」

  「也好。」

  兩人一起替他換上睡衣後,沈姨離開,溫亞竹坐在床邊,看著沉睡中的人。

  輕撫著他的睡顏,她忽然想起了日記裡的內容,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浮上心頭。

  以前的她,竟是這麼愛著昊然。

  她記起這幾年,他有幾次跟她說:「……我不是你弟弟,我們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

  當時聽到他想切斷他們之間這種聯繫時,她很驚恐。

  她怕,怕昊然不要她。他們的姊弟關係是兩人之間唯一的牽絆,一旦切斷了,她就會失去昊然,所以每當聽到他那麼說時,她就驚惶得不知所措。

  她永遠記得當時韓伯伯說的那些話,朋友會因為利害衝突而翻臉成仇,情人會因感情淡去而分離,縱使親密如夫妻,也可能會離婚。

  唯有家人之間的關係,是一輩子也不會改變的。

  只要她和昊然永遠是姊弟,他們便永遠會在一起,她是這麼想的。

  可如今,看了日記後,她的思緒有些紊亂,她感受到了日記裡那種想愛又不能愛的苦澀和痛楚的壓抑。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難道他不知道她是爸爸親生女兒的事嗎?

  莫非,就是因為昊然一直以為她是溫家的養女,所以他才會對她……

  她按住心口,忽然覺得心臟莫名的抽痛起來。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悠悠轉醒,溫昊然扶著又脹又痛的腦袋坐起身。

  「你醒了,來,喝了這個頭就不會這麼痛了。」

  聽到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他霍然抬眸,看見一張笑吟吟的清麗臉龐。

  「怎麼這樣瞪著我看?酒還沒醒,不認得我是誰嗎?」溫亞竹笑道,在床邊坐下。

  目不轉睛的凝覷著她,他用低啞的嗓音哀求道:「亞竹,我們回洛杉磯好嗎?」回到只有他們兩人的世界去,那個世界裡沒有狄毓捷這個人,只有他和她,她的笑容只為他展露,她的擁抱只屬於他所有……

  他憂傷的眼神令溫亞竹心一揪,垂下眼睫。

  「還不行,你忘了我跟亞文大學簽了一年的約。」昊然,不要露出這樣的眼神看我,那會讓我前功盡棄……為了你好,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因為我們是……親姊弟啊!

  他握住她的肩激動的開口,「如果要賠違約金的話,多少都沒有關係,回洛杉磯好不好?我們再像以前那樣生活。」

  她被他那樣狂烈的眼神看得心頭一顫,張嘴差點就脫口答應他了。她有點後悔了,如果她不來台灣的話,就能再像從前那樣,每天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和昊然一起生活……

  「你先把這杯解酒茶喝了。」她將手中的茶遞到他面前。

  溫昊然黯然的放開她的肩,「我不想喝。」他知道她不會回去了,因為這裡有她昔日深愛的戀人在,她怎麼樣也不可能跟他回去了。

  那段日子……已注定成為回憶。

  「不行,你昨天喝那麼多酒,沈姨說宿醉醒來頭一定很痛,快點把它喝了。」她將杯子送到他唇邊,堅持要他喝下。

  「我喝了它,你就跟我回洛杉磯?」他異想天開的要求。

  看著他渴望的眼神,她難以拒絕,但她不能答應他,「你喝了它……我就親你一下。」

  他靜靜的注視她須臾,「那要親這裡才行。」他伸手指向自己的唇。

  遲疑片刻,溫亞竹笑咪咪的頷首。「愛撒嬌的弟弟,快點喝吧。」

  弟弟?!他心一痛,接過杯子,一口飲完裡面茶色的液體,然後他摟住她,狠狠的吻住她。

  彷彿要把這一生所有的癡戀摯愛全都傾注於這一吻中,他吻得狂烈,強勢吮吸著她的香舌,攫掠著她的甘甜。

  她被他吻得疼痛,卻也被他的激狂給駭住,接著沉溺於那熾熱得彷彿全身都要燃燒起來的吻中,忘了天地、忘了時間、忘了世上所有的一切和顧忌,更忘了眼前這個男人是她的弟弟。

  她緊緊的攀附著他的頸子,回應著他的吻,她的身、她的心都在顫慄著,但那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深深陷溺在一種愉悅的感覺中。

  「小姐,狄先生來接你了。」

  直到門外響起敲門的聲音,驚醒她的思緒,溫亞竹才霍然驚覺到自己做了什麼,她慌張的放開他,惶恐的喃道:「天哪,我剛才一定是中邪了才會這樣。」她宛如犯了錯事的小孩,旋身逃走。

  聽到她臨去前的話,溫昊然痛苦的閉了閉眼。

  剛才那一刻,他還以為她對自己有著相同的感覺,但她的話卻像一把殘忍的利劍,硬生生的刺破他的美夢。

第八章

  溫亞竹一進教室,便有學生嘻笑的問:「咦,老師,今天那條忠犬又沒來呀?」

  聞言,她板起臉孔,斥道:「你太沒有禮貌了,他是我弟弟,並不是忠犬。」

  沒料到她會發怒,那名男學生愕了下,這才吶吶開口道歉,「對不起,我只是開玩笑的。」

  她還是厲色道:「開玩笑也該有個分寸,如果我每次提起你都用蠢豬來形容你,你會開心嗎?」

  男學生被她罕見的嚴厲嚇到了,囁嚅的出聲,「對不起,我下次不會再這麼說了,請老師不要生氣。」

  見學生很誠心的道歉了,她終於緩下臉色,「你們都算是大人了,我只是希望你們懂得尊重別人,用那種帶著輕蔑字眼的話來形容別人,很不禮貌。」聽到別人那麼說昊然,莫名的令她覺得生氣,不尊重昊然,就等同於不尊重她,讓她連帶的也有種受辱的感覺。

  學生見她一來就發怒,這兩堂課都很安分不敢再惹她生氣。

  下課後,甘爾旋特別到辦公室來看她。

  「同學們對你的課反應都很好,你輕鬆幽默的上課方式很能得到他們的認同,而且內容豐富,講解又清楚。」

  「謝謝,其實剛開始上課的時候我很緊張,因為我大不了他們幾歲,也懂得不多,還好他們都很善良沒故意挑我毛病。」

  他笑道:「你說那些傢伙善良?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老師這麼說他們,那些學生的嘴巴在學校可是以賤聞名,是因為你本身有實力,教得又好,他們才挑不出毛病。」

  受人這麼稱讚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溫亞竹笑彎了唇,「真的嗎……對不起,我接一下電話。」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連忙從包包裡取出接聽,「喂,你到了呀,好,我馬上就出去。」說完電話,她看向甘爾旋,「不好意思,甘先生,我男朋友來接我,我要先走了。」

  「你交了男朋友?」他有點意外。

  「我失憶以前的男朋友,他一直在等我,回來台灣後便再連絡上了。」

  「那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再見。」

  「再見。」

  目送溫亞竹離開,他不禁喃喃自語,「溫昊然對這件事沒有反對嗎?」

  一直杵在他後方的屈嵐初開口,「我見過那兩個男人。」

  不解她怎麼突然冒出這句話,他問:「哪兩個?」

  「溫昊然和狄毓捷。」

  「你見過他們,什麼時候?」

  她扼要的說出,在溫亞竹回來台灣的第二天,陪著她到溫宅時發生的事。

  「那兩個男人長得有點神似。」

  甘爾旋有些訝異,「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叫狄毓捷的男人長得像溫昊然?」

  「嗯。」

  摩挲著下顎,他沉吟的道:「溫亞竹竟然找了個跟溫昊然神似的男人當男朋友,看來,溫家姊弟之間的感情似乎並不單純。」

  屈嵐初沉默著沒答腔,想起當日溫昊然在溫宅見到溫亞竹時的表情,以及溫亞竹看到他時,那抹發自內心的驚喜,如果撇開兩人姊弟的身份,他們看起來跟情侶無異,且還是非常恩愛的那種情侶。

  「你幹麼?」忽然發現一張臉孔湊過來,她用鳳眸睨瞪他。

  甘爾旋挑眉一笑,「唔,我發現你也是美人一枚呢。」

  她不客氣的用手推開那張笑得很討人厭的臉,「那又怎樣?」

  他不知從哪拿出一封信,「這封情書我就沒收了,這種不營養的東西還是少看一點,比較不會傷眼。」

  「那是給我的?」

  「嗯,上面的名字是署名給你的。」

  她忿忿的奪過他手上那封信,「給我拿來,你沒有權利處理我的東西。」

  看著一時不察被搶走的信,甘爾旋親切一笑。

  「嘖嘖嘖,親愛的嵐嵐,你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嗎?你是我的特助,只要是你的東西,我都有權先看過,了了嗎?」

  「誰規定的?」

  他很有禮貌的出聲,「當然是本人。」

  她冷聲提醒他,「我只答應要幫你辦十件事,並沒有把自己賣給你。」

  「你這樣說真令人傷心,我只是關心你,怕你被騙了。算了,既然你要分得這麼清楚,本來我打算跟你說一個有關屈家的消息,看來也用不著說了。」

  「你聽到了什麼消息?屈家怎麼樣了?」聞言,她情急的抓住他的手問。

  他皮笑肉不笑的斜眸瞅她,「屈小姐,我們很熟嗎?」

  「你快點說!」她嬌聲逼問。

  他那張俊美的臉湊近她,一臉很欠扁的開口,「我、偏、不、說。」

  心急於想知道家人的消息,屈嵐初急得揪起他的衣領,「你再不說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垂眸瞪著她的手,「你這是求人應有的態度嗎?」

  「你……」看他嘻皮笑臉的,屈嵐初咬牙忍住怒氣,放開他的領子,低聲開口,「請你告訴我屈家的消息。」她已經有一個月沒有家裡的音訊了,家中所有成員的電話都打不通,她很擔心他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整了整衣領,甘爾旋一派優雅的指向她手裡的信,「那封信……」

  「你想要就給你。」她迅速把信塞回他手裡。「你可以說了吧?」

  對她的態度他還是頗不滿意,「沒人數過你,有求於人應有的禮貌嗎?」

  屈嵐初被他的得寸進尺氣到一窒,深吸一口氣後,才強迫自己擠出笑容,用溫和有禮的語氣說道:「甘少爺,可以請你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訴我嗎?」

  「唔,」托著下顎,瞄著她,他舉手捶了捶左肩,「我最近肩膀有點酸。」

  「……我幫你捶。」可惡,她發誓一旦等她脫身,她非宰了他不可。

  「咦,真的嗎?好呀,那就麻煩你了。」他拉來張椅子坐下,笑吟吟等待她的服務。

  站到他背後,瞪著他的肩,屈嵐初抬起手重重的捶下。

  「嘖,又不是在捶沙包,小力一點。」

  磨著牙,她放輕力道,不甘願的捶著。

  甘爾旋舒服的閉上眼,享受著她的伺候,不時的吩咐她哪裡要用力一點,哪裡輕一點。

  「款,我聽說有些地方還有人用胸部替客人按摩……」

  他話未說完,屈嵐初冷艷的嬌顏怒火中燒,十根纖纖玉指,狠狠的勒住他的頸部。

  「甘爾旋,我警告你,不要太過分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你再不說,我現在就殺了你。」

  他齜牙咧嘴的叫道:「痛!輕點輕點,我又沒有叫你用胸部替我按摩,你在生哪門子氣,再說,殺了我,你可就得不到你想知道的消息嘍,還不快放手。」

  她放開他,發現自己最近變得很容易被激怒,動怒的次數加起來比去年一整年還要多上好幾倍,都是這個厚顏無恥的無賴害的。

  她一鬆手後,他大口的吸進幾口新鮮的空氣。

  「還不快說,屈家的人怎麼樣了?」屈嵐初冷眸睨他。

  才從她的手下逃過一劫,甘爾旋立刻忘記適才險些就被她掐死的教訓,笑咪咪的上下打量著她。

  「親愛的嵐嵐,我懷疑你真是屈家的人嗎?你這麼衝動,跟外傳冷酷無情的屈家人似乎一點都不像。」

  「你少給我囉唆,快點說。」不能再被他激得發怒,這傢伙說不定就是存心想惹她生氣,她不能再中計。

  唉,真無趣,他就是喜歡看她惱得橫眉豎目的俏模樣,這樣冷冰冰一張臉,看久了會以為冬天提早降臨了。

  「屈家這陣子突然銷聲匿跡了,所有的人都無法連絡上他們。」

  「為什麼?」她也一直無法跟他們連絡上,這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我推測有幾個可能,第一,屈家被人滅門了,第二,他們跑到哪個山洞裡去躲仇家了,第三,可能是被外星人綁架到外星球了,第四……」他正得意的訴說自己的揣測,屈嵐初竟不買帳的賞他兩記白眼走人了。嗯,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甘爾旋歎道:「沒幽默感的話,至少也要懂得禮貌呀,真是的,看來從小都沒人教過她這點,改天我再抽空教教她好了。唉,我這個人就是太善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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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開抽屜想找釘書機,將手中的資料裝訂起來,溫亞竹忽然瞥見抽屜裡的日記。

  那天昊然喝醉,她匆匆把日記闔上,結果不小心又把它給鎖上了。

  看著日記,她輕歎一聲,有些後悔了,或許她不該回台灣找回自己的過去,如果留在洛杉磯的話,就能再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的跟昊然一起生活。

  那時候的她無憂無愁,好快樂。

  而現在……她多了很多煩惱,昊然也變了。

  她常常會不期然的想起那天早上的吻,每當想到那個吻,她的心、她的臉忍不住為之發燙。

  心底那抹模糊的感覺漸漸的清晰了起來,她明白昊然在她生命中有著十分不尋常的意義,那是誰也無可取代、無可比擬的。

  倘若用十分來表示她心裡的份量的話,昊然便佔據了九分以上,不論是快樂的事、憂傷的事、難過的事,每一件事情,她首先想到的都是他。

  但他是她的弟弟,她的家人,可以分享她的喜怒哀樂,卻不能摻雜男女之情,因為……那會變成亂倫,會害他不見容於世,受人嘲弄侮辱。

  可是……她好想昊然,自那天酒醉醒來後,他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回來吃晚餐,這兩天甚至都沒有回來睡覺。

  看不到他,她覺得心裡好慌。

  「小姐,吃飯了。」沈姨在房外輕敲了下門。

  「喔,好,」她打開房門,「沈姨,昊然回來了嗎?」

  「他打電話回來說今天有事,晚上……也不回來了。」

  聞言,溫亞竹顰起秀眉,坐在餐桌前看著對面空著的位子,桌上擺滿了她愛吃的菜,但她完全沒有胃口。已整整兩天沒見到他了,她放下碗筷,走到電話機旁,撥打他的手機。

  「喂,沈姨嗎?」電話彼端傳來略顯沙啞的嗓音。

  「昊然,你怎麼了,聲音怪怪的,感冒了嗎?」她很少打電話給他,以前住在洛杉磯時,白天他去上班後,在她的思念還未開始時,傍晚時分他便已準時回到家了。

  「你是亞竹?我以為是沈姨,怎麼會突然打電話給我?」他有點意外會接到她打來的電話。

  「你在忙什麼?為什麼連晚上也不回來?」

  電話裡的嗓音遲疑了下,才道:「我……有應酬。」

  她質疑,「應酬到連晚上都沒空回來?以前你在洛杉磯就沒有這麼多的應酬,為什麼回來台灣,就有一堆的應酬?」

  話筒裡沉默了須臾,才再傳出溫昊然的聲音,「墨笑休假,很多應酬我必須代他出面。」

  「他不是找了代理的人嗎?」

  「林可菁是個女人,縱使能力很好,但有些場合還是不太適合出席。」

  「那你什麼時候才回來?」溫亞竹輕咬著下唇,柔聲說:「我……好想你!」

  他胸口一緊,「……我待會就回去。」

  「真的?那我等你回來吃晚餐。」她歡喜的綻起笑顏。

  「好。」

  掛斷電話後,她眉開眼笑的,「沈姨,昊然說要回來吃晚餐了,快點再準備一副碗筷。」

  「好。」

  她笑咪咪的等著溫昊然回來,不意過了會兒競有個不速之客來訪。

  看到狄毓捷,她有點意外,因為今天中午他到學校接她一起午餐,兩人才見過面。

  「亞竹,你跟我出來,我有話跟你說。」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什麼話不能在這裡說嗎?」

  瞟向沈姨一眼,狄毓捷輕聲說:「這件事很重要,還是出去說好了。」

  「可是昊然等一下就回來了,不然明天再說好不好?」

  他俏聲對溫亞竹道:「我遇到陳嫂了。」

  「陳嫂?她是誰?」

  「你不記得了嗎?就是那天我帶你過來這裡,遇到的那個歐巴桑。」

  她想了起來,「喔,原來是她。」

  「她跟我說了一件事。」說到這裡,他的神色異常嚴肅。

  「什麼事?」

  「在這裡不方便說,你出來我再告訴你。」他拉著她的手要帶她出去。

  在門口便撞見急速輾車回來的溫昊然,兩名男人四目相望,不約而同的凝起眸。

  「昊然,你回來啦。」溫亞竹一見到他,立刻甩開狄毓捷的手,開心的迎上前去。

  「他怎麼會在這裡?」溫昊然森冷的眼神掃向狄毓捷。

  「毓捷剛剛才過來,他說有事要跟我說。」望望兩人,她一時沒有察覺到他們之間不尋常的敵意,「不然毓捷你要不要留下來用餐?有什麼事等吃飽再說。」

  接收到溫昊然投來的冷凝視線,他搖搖首,看得出來今天她是不會跟他出去了,「不用了,明天我再跟你說吧。」

  「那好吧。」溫亞竹送他離開。

  在門外,狄毓捷以極輕的音量對她耳語,「你要小心溫昊然。」

  她納悶的望向他,「什麼意思?」

  「他很危險,你睡覺時房門要上鎖。」

  「亞竹。」溫昊然站在門口喚她。

  「喔,來了。」說完,她匆匆進屋,沒有注意到狄毓捷擔心的表情,也把他奇怪的話拋諸腦後。

  此刻她的心思都在溫昊然身上,兩天沒見到他,她好想他。但一走近他,她便擰起眉瞪著他。

  「有酒味,你又喝酒了?」

  「只暍了一點。」當她打電話給他時,他才喝掉了半瓶威士忌,原本打算今天再讓自己醉得不省人事,但聽到她那句——我好想你。他的心登時一軟,馬上棄械投降,迫不及待的趕回來見她。

  只是一回來就看見她和狄毓捷親密的手牽著手,那一刻,就宛如有人給了他一顆糖哄他,接著又拿刀狠狠刺了他一下。

  「以後應酬如果一定要喝酒,你只能暍一杯哦,再暍得爛醉如泥,小心我打你屁股。」她端出做姊姊的權威說。

  溫昊然走向餐桌。

  「你餓了吧,過來吃飯了。」不喝醉,晚上他根本無法睡著,只有醉了,他才能徹底的忘掉自己有多愛她。

  坐在餐桌前,望著他,溫亞竹發覺他好像消瘦了些。「昊然,以後不管怎麼樣,別在外頭過夜,你住在外面,我會擔心。」

  靜靜看著她,片刻,他才啟口,「公司裡的事很忙,有時候在那裡待太晚了,就直接睡在休息室裡了。」回來看到她和狄毓捷親密的出雙入對,對他而言是一種煎熬。

  他怕,怕自己會再對她犯下五年前的錯事,怕為了得到她,他會不擇手段的拆散她和狄毓捷,然後……被她憎恨一輩子。

  「公司營運得不順利嗎?」溫亞竹擔心的問。

  「不會,很順利。」

  「那公司不賺錢嗎?」

  「不會,去年公司的盈收又增加了百分之十二。」

  她質疑,「既然公司經營得很好,是什麼事情讓你忙得沒空回來吃晚餐,還要睡在公司?」

  「公司目前在規劃一件投資案,我負責主持這件案子。」為了讓自己忙碌得沒空去想她的事,他把精神都投注在這個案子上。

  「你不要讓自己太累了。」

  「嗯。」亞竹,如果我不讓自己很累的話,我會忍不住用盡一切方法破壞你和狄毓捷。

  但我不想再讓你哭泣,看到你傷心流淚,我的心比什麼都還痛。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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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13 21:21:54

第九章

  溫亞竹來到約好的咖啡館坐定後,狄毓捷便迫不及待的開口。

  「亞竹,你聽好,我待會要說的事可能會令你很震驚,甚至不敢相信,但那是陳嫂親口告訴我的,她也是為了這件事不敢再到溫家。」

  她飲了一口水,看著他略顯沉重的臉色,不解的問:「是什麼事?跟我有關嗎?」

  「嗯,是跟你,還有溫昊然有關。」他緩緩出聲,「五年前,溫昊然做了一件傷害你的事。」

  「傷害我的事?」

  「他……」他頓了下,思索著該怎麼措辭比較適當,片刻後才接著說:「就在你跟你爸媽出車禍的前兩天,他……對你做了不該做的事。」

  「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溫亞竹疑惑的問,不明白為何他一臉難以啟齒的表情。

  「他……」遲疑須臾,他找不到更妥適的話,只好明說,「他強暴了你。」

  她怔了怔,好半晌才瞭解他的意思。

  「你是說昊然強暴了我?」她一臉不相信,「怎麼可能?昊然不可能會對我做出這種事。」

  「這是陳嫂說的,那天下午她親眼看到了。」狄毓捷喝了口水,接著把自己在路上偶遇陳嫂,便把握機會詢問她,那天她乍見亞竹時說的那些奇怪的話是怎麼回事。

  她起先不肯說,後來禁不起他一再的懇求,這才告訴他——

  「我當時正準備到二樓打掃,經過小姐的房間,聽到她的房間裡傳出了奇怪的聲音,剛好她的房門是虛掩著,我就忍不住好奇的推開一條縫瞄了下,就見到……少爺他竟然在強暴小姐。」

  溫亞竹神色一凝,「也許她看錯了,也或許她誤會了什麼,總之,我不相信昊然會對我那麼做。」

  「這種事情陳嫂怎麼可能看錯或是誤會,你想想,當初陳嫂為什麼一看到你,就脫口以為你已經被昊然害死了?」知道她非常的信任溫昊然,一時可能不相信他說的事實,狄毓捷捺著性子說道:「就是因為她親眼目睹了昊然對你犯下的獸行,所以才會那麼說。後來看到昊然回來了,她更是嚇得不敢再到溫家去,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思緒有些混亂,順著他的話問:「為什麼?」

  「因為她擔心昊然得知她目擊了那件事,會對她不利。」

  溫亞竹震住了,腦袋亂成一團無法思考。她微顫著手端起杯子喝水,想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握住她的手,深情的安撫,「亞竹,別怕,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來說很難堪,也許令你難以接受,但是我會陪著你,跟你一起面對這些事。」

  「我……謝謝你,毓捷,但是我不能只聽陳嫂的片面之詞就相信這些話,我要親自向昊然求證。」

  擔心溫昊然可能會在惱羞成怒的情況不傷害她,他道:「我陪你一起去。」

  明白他的顧慮,溫亞竹輕搖螓首,「不用了,我相信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昊然絕不會傷害我的。」

  「亞竹……」

  他還想再說什麼,她已抽回自己的手,「毓捷,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先走了。」

  狄毓捷若有所思的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雖然過去跟她交往的那段時光很快樂,但他一直覺得他們之間似乎隔了一層屏障,讓他走不進她的心裡。

  五年後她回來,他發現他們之間的那道屏障好像又加深了許多。

  亞竹,莫非你也對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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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小姐,您好,我是林可菁。」年約三十歲的女子一頭長髮盤在後腦,身穿一套簡單米色套裝,踩著沉穩的步履走到溫亞竹的面前,不卑不亢的自我介紹。

  「你好。」她微笑的頷首,知道墨笑不在的這段時間,是由眼前這位看起來非常幹練又漂亮的女子代理他的職務。「昊然在忙嗎?」不久前來到翔空集團,經過通傳後,秘書請她在會客室等,她已經等了十分鐘了,還沒見到溫昊然。

  林可菁解釋,「秘書請了董事長幾次,也打了幾通電話進去,但他都沒有回應,他可能是……睡著了。」

  「睡著了?這個時候?」現在才早上十一點多,就算是午睡也還不到時間,何況他一向沒有在白天睡覺的習慣。

  「剛才秘書很用力的敲門,裡面都沒有反應,」考慮了下,林可菁說:「董事長又把門給鎖死了,我想是不是要找鎖匠來開門,進去看一看?」

  聽出她話裡的疑慮,溫亞竹擔心的點頭,「好,那快去請鎖匠。」

  不久,找來鎖匠打開門後,溫亞竹第一個進去,環顧偌大的辦公室裡並沒有見到人。

  林可菁接著進來,張望了下,就瞥見躺在辦公桌底下的人影,「董事長在那裡。」

  循著她的手看過去,溫亞竹吃驚的快步來到他身邊,一陣撲鼻的酒氣傳來,她看到在他身邊還散落了幾隻空酒瓶,令她皺緊了秀眉。

  林可菁見狀,馬上就瞭解是怎麼回事了。

  「我看董事長似乎暍醉了,溫小姐,我們倆把他扶到旁邊那間休息室去。」這間董事長室是溫翔裕生前使用的辦公室,裡面另外隔了一間房間,充當休息室使用。

  「好。」兩名女子吃力的撐起溫昊然,走到休息室,讓他在床上平躺下來。

  溫亞竹微笑的開口致謝,「謝謝你,林小姐,接下來我來照顧昊然就可以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好,有什麼需要再交代秘書。」

  「嗯。」

  在林可菁退出去後,溫亞竹斂眉垂目,注視著在大白天暍得爛醉如泥的溫昊然,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令他必須藉著酒精來麻痺自己?

  她心疼的撫著他的容顏,原本來公司,是想向他求證狄毓捷所說的那番話,但看著即使醉得不省人事,眉頭依然緊蹙的他,這瞬間她只覺得什麼都不想知道了。

  她心底有一個強烈的聲音在說,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事,那都不重要,她也不想再找回什麼過去,她只希望跟他再像以前一樣,平靜而無憂的過著日子就好。

  對,等他清醒過來後,她就告訴他這件事,至於學校那邊,她只能對甘先生說抱歉了。因為在她心中,沒有什麼事能比他更重要,只要他開心,她什麼事情都願意為他去做。

  在他身邊守了一個多小時後,他終於掀了掀眼皮。

  「你醒了?」

  聽到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溫昊然側首望向她,他眨眨眼,意識仍未完全清醒過來,迷離的眼神凝住她。

  「你來了?」

  「嗯,要不要喝水?」溫亞竹柔聲問。

  以為自己仍在夢裡,他肆無忌憚的拉過她,讓她跌在他的身上,狠狠的封住那令他渴望的唇辦。

  這是他的夢,在他的夢裡他可以為所欲為。

  他翻過身,將她壓在身下,激烈而瘋狂的吻著她。

  她被他的狂烈駭到了,一時無法反應,只能任由他粗暴的吻痛她的唇舌。片刻,她才清醒過來掙扎著。

  「昊然、昊然,你住手。」

  但她氣弱的聲音根本無法傳進他的腦袋裡,他對她態意的做著想做的事。

  他的手移到了她的胸前,揉捏著她的豐盈,火燙的唇接著來到她的耳邊,啃嚙著她迷人的耳垂。

  她的身子熱了起來,她的唇輕顫著,無力的抖著聲音哀求。

  「昊然,別這樣、別這樣,你不能對我這麼做!」她的力氣彷彿全都被抽光了,只覺得全身綿軟無力,連嗓音都顯得瘩啞微弱。

  「為什麼不能?亞竹,你知道我有多渴望你嗎?我想要你想得都快瘋狂了!」他脫下她礙人的上衣,解開束縛她胸脯的胸罩。

  溫昊然的視線瞬間被她白嫩波峰上那兩抹嫣紅的蓓蕾吸引住,他俯下唇,深深的吮住那已悄然硬挺的櫻色誘惑。

  「你好美,亞竹!」他讚歎的說,吻住她另一邊的蓓蕾。

  她忍不住發出了誘人的嚶嚀,但仍試圖做最後的掙扎,「昊然,不要,住手……」溫亞竹想推開他,但是她的手卻違背她的心意,反而摟住了他的頸子,曖昧的淺吟低喘從她的口中逸出,她的理智快要淪陷在情慾下了。

  他接著撩起她的裙子,他的手愛撫的一路往上滑至她的腿根處,她的身子輕顫起來,他接著探索著她的私密聖地。

  她驚喘一聲,呼喊著他的名字,「噢,昊然……」

  他褪去她的裙子和底褲,用熾熱的目光膜拜著她姣美白皙的胴體。

  他的唇舌一一吻遍她全身,她再也不能抵擋他的誘惑,她的手順著原始的慾望,解開他的衣扣……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當溫亞竹醒過來時,窗外已是落霞滿天。

  須臾,她才想起發生了什麼事,霍然起身,卻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下床,發現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穿戴整齊,就宛如……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除了她的身子感到一陣酸疼之外。

  「我剛才是在作夢嗎?」但是這裡確實是昊然辦公室裡那問休息室,她迷惑的走出房間,來到辦公室,仍是沒有見到他。

  這時門外有人敲了敲門板,「請問溫小姐醒了嗎?」

  「嗯,我醒了。」她走過去打開門,見到是先前見過的秘書小姐。

  「溫小姐,董事長交代說,等您醒過來後讓司機送您回去。」

  溫亞竹皺起了眉,「昊然呢,他不在嗎?」

  秘書回答,「兩個小時前董事長有事先離開了,他說您在他休息室裡睡著了,交代等您醒來請司機送您回去。不知道現在可以走了嗎?」

  「嗯。」回頭拿過背包,溫亞竹步出辦公室,神思仍有些恍惚,懷疑著那件事是不是真的發生過?還是她作了個春夢?

  回到溫宅,吃過晚餐,她回到自己房間,走進浴室想沐浴,脫下衣物,赫然發現自己身上斑斑點點的痕跡,她愣住了。

  這是……

  難道那不是作夢?是真實的?!

  她震驚的靠著牆面緩緩滑坐到地板上。

  怎麼會?她竟然和昊然做了那件事!

  她失神的在地板上坐了很久,才緩緩起身,拿起蓮蓬頭沖洗身子。

  她在發抖,不是水太冷,而是她的思緒控制不住的回想著昊然狂熱的親吻她,以及與他結合時,那令人震顫的奇妙感覺。

  她一點都不覺得嗯心,但是……那是不該發生的事。

  她跟昊然是姊弟,是同父異母的親姊弟……她想哭,但並不是因為恨,而是面對著一份絕望的愛,感受到那種椎心的痛楚。

  她仍沒有記起以前的事,可是此刻的她,深切的體會到了日記裡那份對愛壓抑的苦楚。

  她不愛狄毓捷,她愛的是昊然,以前是,失去記憶之後的她仍深愛著昊然。

  她仰起臉,讓水淋在她的臉上,同時沖掉她滿溢而出的淚水。

  昊然、昊然,你不說一聲就走,是不是因為你也承受著相同的痛苦?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沖淨身子,溫亞竹披著浴袍走出浴室,坐至桌前,她緩緩拉開抽屜,拿出那本日記,微抖的手不小心讓日記滑到地上,喀一聲,鎖上的日記竟無意間被撞開了。

  她拾起來,目光停在攤開的那一頁上。

  2001年3月5日雨

  屋外風狂兩疚,我的心裡也狂風大作、雷雨交鳴。

  我好惶恐、好害怕,不知道該怎樣再面對昊然。

  昨天午睡時,昊然喝醉了酒闖進我的房間,他居然……對我做了那樣的事!

  他怎麼可以那樣對我,我是他的姊姊,親姊姊,那樣是……亂倫啊!

  當他狂熱又激烈的吻落在我的唇上和身上,我虛軟的無力抵抗。

  他不斷的聲聲訴說著他愛我、好愛我,愛了我一輩子那麼久……說得我的心都痛了,我想我下意識根本不想抵抗他吧,因為我也那樣的愛著他。

  他的吻撼動了我的靈魂,連我的心都為之顫抖不已,我想當時我是沉溺於他那近乎瘋狂的吻裡不願清醒。

  當他完成最後的儀式,我們結合的那一剎那,那美妙的感覺令人喜悅得想哭泣。

  我不知道是怎麼睡著的,只知道當我醒過來時,已不見他的人影。

  他清理過我的身子,我的身上穿著乾淨的睡衣,他是想偽裝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嗎?還是想讓我以為那一切只是一場春夢?

  我又不是笨蛋,有這麼好騙嗎?

  他不知跑哪去了,從昨天之後,一直都沒有見到他,我也鬆了口氣,因為我還沒想好該用什麼樣的心情面對他。

  我該憤怒的斥責他一頓?還是狠狠的打他,然後從此遠離不再見他?

  我想我應該離開他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會一錯再錯,終至毀了彼此。

  若是讓爸媽知道這件事,他們一定無法接受。

  還是在他們尚未發現前,離開昊然吧。

  決定了,明天就跟爸媽說我想到國外讀書。

  讀完這段記述,溫亞竹輕顫著手,掩住面容,透明的淚水沿著指縫滑落下來。

  舊事竟然重演!

  昊然呀昊然,這五年裡你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面對著我?

  想到過去五年來他對她的呵護、寵愛,她淚流不止。

  「我不怪你,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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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再犯下了相同的錯,該怎麼辦?!

  當時他真的以為是在夢中,所以才會那樣恣意妄為,待清醒後,才發現他以為的夢竟是真實的,他駭住了,不敢想像當亞竹醒過來後,會用什麼樣的眼神看他?

  想到她可能會恨他,他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五年前的記憶如波濤般翻湧而來,當時,他喝了酒,藉著酒意闖入她房裡,他還記得她哭了,一聲聲的哀求著他不要繼續錯下去。

  當時他被嫉妒沖昏了頭,迷失了心智,枉顧她的哀求,不肯放過她,仍強行佔有了她……

  之後看到她淚流滿面的臉孔,他便知道自己做錯了。

  他沒有臉見她,更怕她用憎恨的眼神責備他,於是他逃走了,不敢見她。

  沒料到兩天後,他接到的竟是父母車禍雙亡,而她身受重傷的消息。

  然後,她失去了記憶,他震驚卻又暗喜,她不記得當時他對她犯下的錯,令他鬆了一口氣,他以為這是上天送給他的禮物,讓他們兩人可以重新開始。

  孰料,最後他還是無法如願成為她的丈夫,只能是她的弟弟。

  而五年後的今天,他竟犯下同樣的罪行,然而她不可能再失憶,忘了今天這件事。雖然他奢望她能把這件事當成一場夢,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在她身上留下了那麼多的痕跡!

  他該怎麼贖罪,亞竹才會原諒?

  一想到她現在可能正用著充滿憎恨的目光譴責他,他的胸口便窒悶得快不能呼吸。

  不要,亞竹,別恨我……溫昊然失魂落魄的沿著人行道,漫無目的的一直走著,走著,彷彿想走到世界的盡頭……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電話打不通,又沒有去公司,他究竟上哪去了?」已經整整五天連絡不上溫昊然,溫亞竹急死了。

  學校的課她完全沒有心情去上,鎮日不停的撥打他的電話,四處找著他。

  見她焦慮得吃不下也睡不著,狄毓捷勸道:「亞竹,昊然可能是去哪裡散心,或是跟朋友在一起,你用不著這麼擔心他,我想他過兩天就會回來了。」

  「可是他的手機我整整打了五天都不通,我好怕,他會不會想不開,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她一臉憂急的說。回來吧,昊然,我真的一點都不怪你,你快點回來!

  狄毓捷安慰她,「你不要胡思亂想,昊然怎麼會想不開,也許他只是暫時想一個人靜一靜,所以才把手機給關了。沈姨說你這幾天幾乎都沒睡,你先去睡一下,說不定他明天就回來了。」

  「你不知道,他對我做了……」溫亞竹咬住下唇,吞回差點脫口而出的話。

  聽出她話裡的異樣,他狐疑的瞅著她,「他對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他這陣子常常暍醉,我怕他可能發生什麼意外。」

  他定定的注視著她,「亞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溫昊然突然失蹤,他原以為是因為亞竹這陣子刻意的疏遠,他存心想讓她擔心所以才故意這麼做,但此刻看來,其中似乎還另有隱情。或者是她去求證當年的「那件事」時,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她垂下眼,那是她跟昊然之間的秘密,絕不能洩露出去讓別人知道。

  「亞竹,你信不過我嗎?」

  她輕搖螓首,沉默片刻,似乎做了什麼決定,她仰起臉睇視著他。

  「毓捷,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清楚。」

  「什麼事?」

  她慎重的徐徐出聲,「五年多前,我們曾經是一對戀人,但是事隔五年,而且我也失去了對你的記憶,老實說,現在的我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我不想傷害你,更不想耽誤你,我想……我們還是不要再交往下去了。」

  只要昊然一回來,她立刻跟他回洛杉磯,像以前一樣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她決定這輩子永遠都不結婚,就那樣,和他一起慢慢變老。

  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狄毓捷驚愕的瞪住她,「為什麼?」

  「對不起,我知道我這麼說會令你很難過,我真的很過意不去,請你原諒我。」

  窒了窒,他質疑的問:「亞竹,你是不是……愛上了昊然?」

  聞言,溫亞竹駭然的震了下,倉皇的垂下頭,逃避他彷彿洞悉一切的眼神,沉默了須臾,她鼓起勇氣抬起眸子承認,「是的,我愛昊然。」

  他試圖勸阻她,「亞竹,你跟他是姊弟,那是亂倫,是不該發生的感情,別再愈陷愈深了……」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明白。我可以失去所有的一切,可是如果我失去了昊然,我一定會崩潰的。我可以一輩子不結婚,只要能跟他再像從前那樣開心的在一起生活,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真的這麼決定了?」睇著她堅定的眼神,狄毓捷黯然的問。其實五年多前他就隱隱察覺到了,她雖在跟他交往,他卻走不進她心裡。

  有時,她明明是在看著他,卻又讓他感覺到她好像是藉由他在想念著什麼人,那樣的眼神,沉痛又溫柔。

  這一陣子他到她學校去接她時,她的學生無意中向他提起,他的眉眼跟溫昊然很神似,尤其側臉更像。那時他便隱約明白了一件事,以前她之所以愛畫他的側臉,是因為那像昊然,她愛摸他的眉毛,也是因為那像昊然。

  「是的。」她毫無猶豫的點頭。

  狄毓捷終於接受了一件事實,從頭到尾,他都只是昊然的替代品而已。

  「對不起,毓捷,我知道說對不起並沒有用,但是除了這句話,我不知該怎麼表達我的歉疚,如果你不肯原諒我,那也是我應得的,我真的很抱歉,這樣傷害了你。」

  沉默了須臾,他緩緩開口,「感情的事怪不了誰,我只是希望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事。」

  「我知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屈嵐初不知來了多久,靜靜杵在門邊不發一語,直到他離開之後,溫亞竹發現了她,她才說明來意。

  「你這幾天請假沒到學校上課,甘爾旋要我過來看看你。」

第十章

  一名落魄的流浪漢走向便利商店前的一具公用電話,利用口袋裡僅剩下的幾枚硬幣撥了一通電話。

  兩分鐘後,他說完想說的話便掛上話筒,不經意的瞥見闋暗的夜空裡有幾顆稀疏的星子,他看得失神。

  「嘖,臭死了,滾開,不要擋路!」兩名少年經過他面前,厭惡的斥罵。

  聞聲,他回頭看了一眼,少年不爽的叫囂。

  「干,看三小。」血氣方剛的少年馬上嫌惡的朝他踹了一腳。「還不快滾,嗯,比豬還臭,站在這裡想熏死人嗎?去睡垃圾場吧你。」

  流浪漢沒有還手,也沒有躲開,任由他那一腳踢在自己的身上,宛如沒有聽到他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他姍姍朝對面的公園而去。

  少年身邊的同伴看著他說道:「ㄟ,他身上穿的那套衣服是名牌耶,我看過老大也穿過一套那種衣服,聽說至少要幾萬塊,還有他那支手錶,是江詩丹頓的手工表,至少價值一百萬以上哦。」

  「真的?」少年臉上頓時閃過惡念。

  「真的。」兩人對視一眼,悄悄跟在他身後,一起來到黑夜中的公園,左右看了下沒有人,兩人分由左右兩邊挾住他,搶奪流浪漢手上的名牌腕表。

  流浪漢沒怎麼抵抗,任由兩名少年剝下他的手錶。

  少年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還有這個也拿下來。」他試著想從流浪漢的左手,扒下那枚戒指。

  此舉似乎惹惱了流浪漢,他冷暍一聲,「誰敢拿走它!」接著,出乎少年意外的出了手,一人一拳,便打趴了兩名少年。

  他的戾氣似乎被引了出來,一腳狠狠踩上其中那名企圖想搶走他戒指的少年胸口,「你敢搶走我的戒指!它是我最愛的人送我的禮物,你敢搶走它!你該死!」他的腳重重的蹂躪著底下的少年。

  少年受不了的痛嚎出聲,只覺得他的胸口快被踩碎了,看到他佈滿青髭的臉上露出猙獰的厲色,少年嚇壞了,知道惹上不該惹的人,低聲下氣的哀求。

  「對不起,大哥,是我有眼無珠,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手錶也還給你!你放過我吧!」他臉色發白的將強行奪過來的手錶丟還給他,頓時感覺到胸口一輕,少年連忙爬起來,夾著尾巴逃之夭夭。

  瞪著落荒而逃的兩名少年遠去的背影,流浪漢垂首輕撫著戴在左手上那枚由藍鑽鑲嵌而成的戒指。

  這是今年他生日時亞竹送他的生日禮物,竟有人想搶走它,簡直不可原諒。

  不可原諒的人還有……他自己。

  他做出了那樣的事,他不敢去面對她,想到她會恨他,那簡直比殺了他更令他難以承受。

  忽然間兩道刺眼的車燈投射過來,站在公園邊的他瞇起眼。

  從車上下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

  男人的目光投向他,嘖嘖的出聲道:「嵐嵐,你眼睛還真利,真的是這個傲慢的小子。」

  屈嵐初臉上沒有得意之色,只是訝異的望住眼前潦倒憔悴像個流浪漢的男人。

  流浪漢神色漠然的睞了一眼朝他而來的兩人。

  「沒聽說翔空集團倒了呀,溫昊然,你怎麼會弄成這副德行?」甘爾旋好奇的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他沒有理會他的嘲弄,旋身要走。

  甘爾旋出聲叫住他,「溫昊然,你知道這幾天亞竹找你找得快急瘋了嗎?她甚至連課都不去上了,每天四處在找你。」

  他停住腳步,須臾,繼續往前走。

  甘爾旋接著再說:「嘿,你真的不管亞竹了嗎?就算她為了找你找得都病了,你也無動於衷?」

  聞言,他頓住了步履,回頭,「亞竹生病了?」

  嘿嘿,就知道這招有效,「嗯。你跟她吵架了嗎?」

  注視他片刻,溫昊然冷冷開口,「你在騙我,亞竹並沒有生病。」

  「我幹麼騙你,不信你大可回去親自看看,不就知道了嗎?」甘爾旋捕捉到他臉上一閃而逝的猶疑,盯住他,涼言涼語的再開口,「怎麼,沒膽子回去呀?你不會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所以沒臉回去見她,於是就自暴自棄,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當做是自我懲罰吧?」

  他原本只是一時興起隨口亂說,卻沒想到溫昊然竟然臉色一僵。

  啊哈,莫非被他給說中了?甘爾旋趕緊乘勝追擊,「原來真的是這樣呀,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做錯了事,就像縮頭烏龜躲起來不敢見人,把所有的事情都留給亞竹一個人去面對,嘖,你還是不是男人啊,一點擔當都沒有。」

  他話一說完,就見溫昊然的臉色已不止是僵凝,而是駭人的鐵青。

  「用不著你多管閒事,滾!」

  「哼,你以為我愛管你的閒事,要不是看在亞竹的面子上,我呀理都懶得理你。不管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你給我立刻滾回去見她,讓她安心下來,繼續回學校上課。」才來上了不到一個月的課,就給他罷教,這樣可不行。

  「你閉嘴。」這句斥責不是出自溫昊然,而是一直沒有開口的屈嵐初。

  甘爾旋聞聲回眸望住她,狐疑的問:「剛才那句話是你說的?」

  「沒錯。」她賞他兩枚白眼,看著溫昊然,用清冷的嗓音徐徐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如果你再逃避下去不見溫亞竹,她恐怕真的要撐不住了,你希望她病倒嗎?」

  溫昊然斂眉垂目,神色幽幽的瞪著地上。

  見他如此哀戚的神態,一個念頭閃過,甘爾旋匆道:「款,你不會是對她亂來了吧?你們是姊弟,你……」

  溫昊然咆哮出聲,「我們不是姊弟,我跟她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

  「她是你老爸的私生女,你們怎麼可能會沒有……」

  屈嵐初心念一動,接腔道:「難道你不是溫翔裕的兒子?」

  「咦?」聞言,甘爾旋詫異的瞟向她,接著睞住溫昊然。

  他的視線沒有焦距的投向夜空,半晌,才悠悠回答,「我不是。」

  甘爾旋與屈嵐初兩人面面相覷,如果他們不是親姊弟,自然就無涉亂倫這種事了。

  甘爾旋無法理解,「既然你跟亞竹沒有血緣關係,那麼請問你們在鬧什麼?」

  見他沉默著不答腔,甘爾旋友善一笑,眸心裡漾著一縷算計。

  「你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得上忙。」他用非常親切的語氣接著開口,「老實說,過去幾年,憑著我的智慧,替不少對情侶解決了困難,因此撮合了不少對情人,有人還封我是人間月老呢。」

  屈嵐初冷眸投去一眼,很想在他臉上寫下幾個宇——厚顏無恥、老奸巨猾。

  溫昊然還是沒有出聲,甘爾旋不死心的繼續再自我推銷,「我是真心想幫你,我這個人最見不得有情人無法成為眷屬。請你相信我,只要你說出你的困難,我一定能想到辦法替你解決。」

  溫昊然似乎被他打動了,良久,終於啟口,「沒有用的,亞竹只把我當成弟弟。」

  「難道你沒有跟她說過,你們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的事?」甘爾旋問。

  「我提過了,但對她而言,我只能是弟弟。」

  他突然叫了出來,「啊,我想起來了,她好像有個男朋友對不對?」

  屈嵐初拋出一句話,「她對那個男人並沒有感情。」

  甘爾旋有點意外的回頭看她。「沒有,你確定?」

  「我確定。」她毫不猶豫頷首。

  「你說亞竹不愛狄毓捷?」溫昊然吃驚的看向屈嵐初。

  她又點了點頭,「沒錯,這是我昨天親耳聽到的。」她將昨天聽到的話大略的告訴他。

  聽完屈嵐初轉述兩人的對話,彷彿替他注入一劑強心針,瞬間讓溫昊然活了起來,他琥珀色的眸裡再度漾起光采。「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甘爾旋笑呵呵的,「既然我親愛的特助都開了金口,這件事就毫無疑問了,走吧,我們現在就到溫家去,讓你們兩人來個感人肺腑的大團圓。」

  「可是……」溫昊然還有些踟躕,雖然屈嵐初的話鼓舞了他,然而他還是無法完全置信溫亞竹真的愛他。

  「你還可是什麼?走走走,回去見亞竹了。」只要這件事成功了,他就欠下他一個大人情,呵呵呵,他該怎麼向他討這個人情呢?思,乾脆要求亞竹再留在亞文大學多教一年書好了。

  不讓溫昊然再猶疑,甘爾旋熱心的拉住他的手臂,拖他上車,不過,這傢伙的身上還真是……很臭!

  一身的酒氣,到底幾天沒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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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竹,昊然說想一個人冷靜一下,要你不要擔心他,還有,他交代我把他名下的股票全部過戶到你名下,他說公司已經穩定下來,這些本來就都是你的,現在也該全部還給你了。」

  溫亞竹握緊話筒,急得哽咽了。「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在哪裡?你叫他回來,我沒有怪他,叫他快點回來。」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不久前,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要我轉達你這些話。」墨笑語氣頓了下,關切的問:「亞竹,你跟昊然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剛才在電話裡,昊然的聲音聽起來很沙啞,好像很疲憊似的,一打過來,就叫他不要說話,只聽他說就好,待他一說完,電話便斷了線。

  「他離開六天了,我都連絡不到他,」溫亞竹紅了眼眶,強忍著不讓眼淚滑下來,「墨大哥,如果你知道昊然在哪裡,請務必要告訴我,還有股票的事先不要過戶,等他回來再說。」

  聽得出電話彼端的她似乎在哭,墨笑安慰的說:「好,我知道了,一有他的消息我就打電話給你。亞竹,你自己也要多保重,用不著太擔心他,那小子不會有事的,過幾天他一定會回去,他放不下你的。」知道兩人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但當事人不肯說,他也不方便過問。

  掛斷電話,溫亞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聲。

  沈姨輕輕的摟著她安撫,「小姐,不要擔心,我相信少爺很快就會回來的。」

  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什麼事,但她很清楚,少爺絕不會放下小姐不管。

  「沈姨,你不知道,這次也許不一樣,昊然他、他……」她泣道。「沈姨,我好怕,好怕昊然就這樣一走了之,再也不回來了。」

  「不會的,少爺放不下小姐的。」

  「可是他為什麼叫墨大哥把他所有的股份全過戶到我名下,這是不是表示他不想再回來了?」

  「少爺真的這麼說?」沈姨吃了一驚。

  「嗯。」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他,溫亞竹的心亂成一團,泣不成聲。「我什麼都不想要,只要昊然回來就好。」

  就算是亂倫,就算是禁忌,那又怎麼樣呢?她什麼都無所謂了,只要他再回到她身邊。

  沈姨找不到話來安撫她悲傷的情緒,只能任她依偎在自己的懷裡流淚。

  大門忽然被打開,沈姨望過去,吃驚的叫喚,「少爺!」

  聞聲,溫亞竹倏然抬起頭,抹掉眼淚,見到駐足門口那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她飛奔過去,來到他面前,揚起手,揚了他一記耳光。

  那響脆的一聲迴盪在屋裡,令沈姨和杵在溫昊然身後的甘爾旋與屈嵐初全都吃了一驚。

  溫昊然神色一黯,她果然是不能原諒他,他沙啞的徐徐開口,「亞竹,你打吧,我讓你打到氣消為止。」

  「你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我打你,不是因為我怪你對我做了那件事,而是你怎麼可以這樣丟下我不管一走了之?你知道一直找不到你,我這幾天都快急死了嗎?」淚水又浮上眼眶,溫亞竹哽咽的抱緊他。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溫昊然動容的將她擁進懷裡。「我怕你生氣,怕你會恨我,那是我不能忍受的事,所以我才不敢出現在你面前。」

  「傻瓜,你這個大傻瓜!我不想再找回過去的記憶了,我們回洛杉磯吧,像以前一樣快樂的一起生活。你每天早上起來時,會來我房裡親親我、抱抱我,然後跟我一起吃早餐:傍晚的時候,等你下班回來,我們一起看夕陽,愉快的吃著晚餐……」

  想起這五年來的生活,幸福得宛如在天堂一樣,她卻不知珍惜,輕易的離開那樣的樂園,她懊悔得淚流滿面。

  「你不愛當我的弟弟就不要當,只要你開心就好,就算是禁忌、就算是亂倫,那又怎麼樣,我只想永遠跟你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開了。」思念的滋味太苦,她再也不想品嚐了。

  傾聽著她這番話,溫昊然先是一愕,接著狂喜,捧著她的臉柔聲說:「亞竹,我們並不是親姊弟,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

  她疑惑的出聲,「你不知道嗎?我是爸爸的私生女,所以我們是……」

  他截住她的話,「你是爸爸的女兒,但我不是爸爸的親生兒子,所以我們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

  啊?!「你不是?怎麼會?」

  溫昊然連忙解釋,「當年媽媽發現爸爸有了外遇,為了報復爸爸,她也另外找了個男人,結果意外的懷了我。在我十八歲那年,那個男人得了重病快死了,於是媽媽便帶我去見他最後一面,我才得知這件事。」

  他從小就知道亞竹是溫家的養女,從他懂事起,他便明白自己喜歡著她,原本他打算在十八歲時向亞竹告白的,之後知道了這件事,當時母親嚴辭交代他不准向任何人洩露這件事,他也知道輕重,一旦這件事被父親發現,父母之間一定會為此而決裂,因此他只好隱忍了下來,一直沒向她吐露心意。

  豈知她後來竟遇上了狄毓捷,並和他相戀,看著他們親密的出雙入對,他幾乎快瘋了,最後才會在強烈的護意下,藉著酒意,強行侵犯了她。

  「什麼,真的嗎?!」溫亞竹震驚的問。

  「真的,我不是你弟弟。」深深凝視著她,他啞著嗓乞求,「嫁給我,亞竹!」

  她噙著帶淚的笑,徐徐頷首,「嗯,我們回洛杉磯吧。」

  在這感人的一刻,忽然有人出聲反對,「不可以,你跟學校還有……」

  不讓他說完,屈嵐初拉著甘爾旋往外走。

  「我們該告辭了。」

  「你在幹什麼?我的話還沒說完,給我放手。」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強行拖走,他不滿的瞪著她。

  「不放,你識相一點,別杵在那裡破壞人家的好事。」她冷冷出聲拖著他來到車邊。

  瞄著她拉著他的手,他忽然邪魅一笑的揚揚眉,曖昧的出聲,「親愛的嵐嵐,你,已經這麼迫不及待了嗎?」

  迫不及待?「什麼意思?」一時沒有察覺到他臉上那抹邪淫的笑容,屈嵐初不解的問。

  「如果你等不及的話,我也不介意在車子裡,雖然沒有在床上那麼舒服,不過偶爾嘗嘗車震的滋味應該也不……」一隻無影腳踹向他胸口,在他白色的襯衫下留下一枚腳印。

  「你幹什麼?」

  她冷斥,「滿腦子淫穢的色胚!」坐上車,她發動車子,咻一聲揚長而去。

  瞪著遠去的車屁股,他大叫,「屈嵐初,你給我回來!」她開走的可是他的車耶,這女人愈來愈不怕他了。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看他把她寵得都爬到他頭上了。

  揮去胸口那枚鞋印,甘爾旋兩手插在褲袋,唇角微勾起一抹笑痕,仰頭看著夜空,望見高掛天邊的一彎弦月,他低聲說道:「看來明天也會是一個好天氣。」

  不過,他可不會讓溫亞竹就這樣回到洛杉磯,她至少得留在亞文大學教兩年的書才行。

  欠了他人情的人,從來沒有不還而能順利脫身的。

尾聲

  溫昊然非常不悅的走進亞文大學董事長室。

  甘爾旋從窗外收回視線,望向來人,笑咪咪的開口,「誰惹你不高興了,溫少爺?」

  「我要你立下一個校規。」

  「什麼校規?」

  「要是再有人敢寫情書給亞竹,就記三支大過,開除學籍。」

  聞言,甘爾旋噗哧的笑出聲,立刻就瞭解是誰惹溫少爺不開心了。

  「很抱歉,校務方面的問題,你應該去找校長談。」

  「你是董事長,比他還大不是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我從來不干涉校務問題,這是校長的權限,就算我答應你這個離譜的要求,校長不同意也沒有用。」

  「甘爾旋,你最好立刻想個辦法阻止那些男同學糾纏亞竹,否則……」

  「否則怎麼樣?」甘爾旋支著下顎,笑吟吟問。

  「否則我就立刻帶亞竹回洛杉磯。」

  「這樣呀,好吧,我連絡一下。」他拿起話筒撥了通電話,「喂,亞竹嗎?溫昊然小弟弟在我這邊胡鬧,麻煩你來把他領回去好嗎?」

  「甘爾旋,你!」溫昊然見狀奪過話筒,「亞竹,你不要聽他胡說八道,我沒有……我是在這裡,但我沒有胡鬧。」

  甘爾旋搶回話筒,「他居然要求我開除寫情書給你的同學,你說這叫不叫胡鬧?」

  「你這混帳!」重新奪過電話,他想解釋什麼,但話筒裡只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別瞪我,我只是實話實說。」甘爾旋一臉感歎的接著開口,「你這個人真的一點都不知道什麼叫感恩圖報,那時候要不是我從公園裡把你這只迷途的羔羊帶回溫家,你想想你今天能夠和心愛的亞竹親親愛愛的在一起嗎?現在美夢成真了,就把我這個大恩人給忘記了,真令人心寒。」

  溫昊然瞪著他,「你還有臉說,你不是已經拿這件事要求亞竹多留下來一年了嗎?」

  「比起我對你們的恩惠,那還不……」

  「昊然。」

  一聽到門口傳來的呼喚,溫昊然立刻迎過去。「學生的報告改好了嗎?那我們回去了。」

  「還沒有改完。」溫亞竹親了下他的面頰,摸摸他的頭說,「昊然乖,不要為難甘先生,那些同學並沒有惡意,最多我以後都不收他們的情書了好不好?」

  「那你上課的時候戴著一條紗巾把臉遮起來,我不喜歡他們色迷迷看你的眼神。」看到那些男生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一副想入非非的模樣,他惱得很想挖掉那些人的眼珠。

  甘爾旋嗤笑出聲,「你怎麼不叫她乾脆戴個鬼王的面具好了,這樣保證再也不會有人想看她。」

  回頭狠狠給他一記眼刀,溫昊然摟著溫亞竹離開他的辦公室,用懷念的語氣開口,「亞竹,我好想念以前在洛杉磯時的日子。」

  那時候,她只屬於他一個人,他不用跟別人分享她的笑容。

  「我也是。」知道他一直很不喜歡她在亞文大學教書,溫亞竹柔聲哄他,「委屈你再忍忍,兩年很快就過去了。」來到辦公室,她拿出一樣東西遞到他手上,「我要改報告,喏,你要是在旁邊等得無聊,這個給你看。」

  他接過,「這是什麼?」

  「我以前寫下的日記。」

  「你的日記?」他驚問。「你恢復記憶了?」

  「沒有。」她笑吟吟的啟口,「能不能找回過去的記憶已經不重要了,我現在只想跟你一起創造未來的回憶。」說著,她拉下他的頸子,櫻色的唇辦印上他的。

  溫昊然動容的擁住她,加深那個吻。

  窗外吹進一陣帶著秋意的風,吹開了擱在桌上的日記。

  某一頁的紙上寫著——

  你不再是我無法追逐的夢,經過五年,這個夢終於得以圓滿,你用前半生守候著我,今後我也將守候著你,直到……永遠。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沈怡君
鄉紳 | 2011-3-9 20:14:42

結果...原來不是姐弟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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