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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那個穿著樣式老氣的西裝,
還戴了一副老氣黑框眼鏡的宅男,
竟然也會來參加聯誼活動!?
他難道不知道,
站在一票打扮得非常體面的男性上班族之中,
是沒人會多看他一眼的嗎?
呃……為了不讓他顯得太難堪,
她決定把自己寶貴的一票投給他!
ㄟ……慢著慢著……
事情跟她所想的好像有點不一樣!
他不是一般宅男,
而是個身價數億的單身漢,
而且,只要稍稍換個打扮,
他居然……俊美得讓她幾乎忘了呼吸!
楔子
銀座,金湯匙俱樂部。
這是一家位於銀座五丁目的酒店,比起一些大型的豪華酒店,金湯匙俱樂部只能說是小而美。
在老闆娘兼媽媽桑丹下綾子的帶領下,只有二十名不到的公關小姐的金湯匙,卻有著令人咋舌的業績及好評。
丹下綾子年輕時,在六本木擔任酒店公關小姐,便與客人建立了良好的關係,她的人情味及值得信賴,讓她在淘汰速度極快的公關世界裡,穩坐一姐的位置。
三十五歲時,她便離開了六本木,往更高級的銀座邁進。而店名叫金湯匙俱樂部,是因為她多年來珍藏著的一根意大利工匠純手工打造的金湯匙。
這根純金湯匙是年輕時,一位她深愛卻無緣的男人送給她的。她一直相當珍惜,就算生活再拮据,她也不曾動過變賣的念頭。
決定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店時,「金湯匙」這個店名便成了她唯一的選擇。
金湯匙俱樂部的客層相當的高級,在這裡出入的大多是一些名人雅士、政商名流。除了老客人之外,她也有不少年輕一輩的科技新貴,或青年企業家這類的客人。
俱樂部提供給客人的是一個交流的、放鬆的、隱密的所在,而這樣的服務也為她及她旗下的公關小姐們,創造了富足優渥的生活。
在金湯匙俱樂部的客戶名單裡,有著四位真的可說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公子——角川無二、黑川恭朗、中津川尚真及杉川准治。
這四位貴公子在各自的領域裡發光發熱,也各自有著迥然不同的性格及人生。
他們四位算得上是金湯匙的熟客,年紀都在三十歲上下,卻都有著非凡成就。
角川無二,三十三歲,角川集團總裁,是有著黑道背景的娛樂業大亨。他的父親是有著「東京教父」之稱的角川學,在銀座、六本木、新宿及歌舞伎町等菁華地段,擁有十數家規模龐大的店面。
目前已完全接掌父親事業的他,正積極想買下一棟舊商業大樓重建,並開創角川集團另一個全新的局面。
黑川恭朗,三十一歲,渾身上下散發著雅痞氣息的他,是電視台的千萬製作人。他所製作的電視節目,總能為電視台及廣告主帶來豐厚的收穫。
名聲響亮、名利雙收,卻又行事低調的他,還有一個許多人都知道、卻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的身份——國際名導黑川大澤之子。
中津川尚真,三十二歲,東京光電執行長。二房之子的他,才能及資質都遠勝過大房之子。
因為得到父親中津川道夫的重用及信賴,一直在國外求學及工作的他,在半年前被中津川道夫召回,並指派為接班人。
杉川准治,三十二歲,杉川製藥的二少,卻走了跟父親完全不同的路。他在二十七歲時,開始了自己的網路事業,是名身價數億的鑽石單身漢。
他不熱衷,也不擅於與人交際,大部分的時間獨居在市郊的豪宅,就連在公司的管理上,也大多透過視訊或網路。
每個星期六晚上到金湯匙俱樂部找媽媽桑聊天,可說是他唯一與人面對面的休閒消遣。
而今晚,摘下有著厚厚鏡片的黑框眼鏡,將覆蓋住半張臉的劉海往後梳理,儼然一副型男模樣的他,步進了金湯匙俱樂部——
第一章
他其實是看不清楚的,當他沒有眼鏡的時候。
摘下眼鏡的杉川准治,就像個幾近眼盲的人。近九百度的近視眼,讓他的生活跟厚厚的眼鏡,成了最親密的朋友。
是的,朋友,眼鏡、電腦……這些無生命的物體,就是他的朋友!
因為可以透過網路掌控他所有的事業,所以他幾乎是足不出戶的。生長在大戶人家,明明應該習慣且學習與人應酬的他,卻拙於且無心經營該有的人際關係。
身為杉川製藥的接班人之一,他始終無法如父親杉川正弘所期待,成為像大哥杉川清治那樣的人。
他與大哥杉川清治是一對年齡只相差三分鐘的雙胞胎兄弟,有著相同樣貌的兩人,卻有著迥然不同的性情。大哥清治從小就是個發光體、發電機,耀眼而奪目。在杉川家大大小小的宴會及餐聚上,他總是焦點人物。
明明是兩張相似到幾乎難以辨識的臉龐,卻連外人都能輕易的分辨出他跟哥哥清治的不同。如果說清治是耀眼的發光體,那麼,准治就是隱形人。在公開場合中,他無聲又低調,總是低著頭,不跟人眼神接觸,也不跟人交談。
大家都說,是哥哥清治耀眼的光芒讓他自卑,但他其實一點都不自卑,只是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裡,應該是……多餘的!
是的,多餘。同樣的事情,是不必兩個人都做的。喜歡被大家注意且包圍的清治非常樂於在公開場合中現身露臉,然後像只漂亮的孔雀般,穿梭在賓客之間,享受眾人的讚歎;而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他不喜歡被注意、不喜歡去應酬任何人,也不喜歡別人對他評頭論足,更不喜歡費盡心思去迎合誰……因此,在杉川家的所有宴會上,他只是配合出現,卻不配合演出。
「真是個陰沉的孩子!」
「可不是嗎?跟他哥哥怎麼差那麼多?」
常常,他聽見與會的賓客低聲的這麼說他,但他其實一點都不在乎,因為從小他就一直覺得,他沒必要成為他們想要他成為的那個樣子!
「你為什麼不能學學清治?」父親杉川正弘總是這麼要求他,「你這樣子,將來要怎麼繼承杉川製藥?」
當這種時候,他還是低著頭,沉默不語。
繼承杉川製藥的人只要一個就行了,而父親已經有了讓他驕傲且自豪的兒子——他的雙胞胎哥哥。
在杉川家,只要有一個杉川清治就夠了,不必勉強他成為第二個杉川清治。而事實上,不管是誰都勉強不了他。
儘管是雙胞胎,但他跟哥哥清治是不同的兩個個體,他認為父親必須接受這個事實。於是,進入青少年時期的他,開始試著拒絕出席杉川家的各個宴會。
一次不出現,兩次不出現,到最後,他完全消失在杉川家大大小小的宴會之中。漸漸地,父親像是完全放棄般,不在乎他是否出現在他該出現的場合,而客人也似乎忘了杉川家還有一個名叫杉川准治的二少爺。
也許別人覺得他根本是灰暗、自卑又可憐的,但事實上,他從這個時候才開始得到真正的快樂。因為……再也沒有人注意他、期待他,希望把他變成第二個清治,或是任何他們所期待的人。
就這樣,他開始過著他想要的生活及人生。
當別的男生忙著翻女孩子的裙子惡作劇時,他躲在圖書館裡,埋頭看著艱深又無趣的書籍。當大家忙著社團活動時,他在電腦前查看一些書上沒有的冷門知識。
在他的近視度數與日俱增之際,他的腦袋也裝進了別人所沒有的東西——
二十七歲那年,他開創了自己的網路事業,成立了一個國際交友聯誼網站——結緣御守。
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然而他的成就,卻讓不看好他的人跌破眼鏡。因為不到一年時間,他在世界各地的會員人數便多達數百萬,成為一個評價極高、倍受信任及肯定的交友聯誼網站。
而現在,除了這個網站外,他還經營起其它周邊的相關事業,例如婚禮籌備公司、專門規畫各種蜜月旅行套餐的跨國旅行社。
這是個熱鬧卻又寂寞的年代,有許多像他這樣不擅與人交際,或是工作繁忙,而無法有足夠的時間開拓人際關係的現代人。他敏銳的抓住了這個時機點,順利的開創了屬於自己的事業及王國,完全沒借助杉川家一丁點的資源及協助。
他的網路事業讓他一戰成名、名利雙收,也同時成就了不少美事及姻緣。可惜的是……直到現在,成功促成了難以數計的姻緣的他,卻是個單身漢!
硬要說他有什麼消遣的話,那就是每個星期二晚上,他一定會到銀座的金湯匙俱樂部找綾子媽媽桑聊天,而她也是少數能跟他面對面侃侃而談的女性。
一個禮拜中只有這一天,他會摘下眼睛,用迷濛的眼神、模糊得幾乎看不見的視力面對外人。
因為看不見別人的臉,更看不見別人看見他時的表情及眼神,他總算可以自在的抬起頭,邁開大步,然後走進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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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川先生,這邊請……」俱樂部經理森村趨前,臉上堆滿笑容,但……准治看不見。
不,嚴格來說,也不到看不見的地步,從聲音及身形,准治其實是可以清楚的知道對方是誰的。只是,如果不戴上眼境,不努力或試著看清對方,他是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的。
因為看不清楚,他的話比平常多,他會直視著對方,他可以像「一般人」那樣的與人應對——
「媽媽桑在吧?」他問。
一直認分的當個隱形情人的綾子媽媽桑,終於在前些時日,於眾人的祝福下成為「角川夫人」,而也就在那時,大家才知道她一直深愛著、守候著的那個男人,竟是赫赫有名的東京教父——角川學。
如今的她已經將俱樂部的工作全權交給信任的森村經理打理,除了星期二的例行巡視外,其它時間都專心的在家當家庭主婦。
「當然。」森村經理笑說,「媽媽桑已經替杉川先生留了位子。」
於是,准治跟著森村經理穿過高朋滿座的金湯匙俱樂部,一路往後面走去。
九百度大近視的他,看不見其它客人看見他時,眼底那驚訝的、好奇的眼神,也看不見小姐們忍不住流露出的仰慕眼神。
他看不見,統統看不見,所以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平時絕對見不到的自在瀟灑風采。
來到了媽媽桑為他預留的小包廂,臉上總帶著溫柔笑容的綾子媽媽桑,已經在那裡等著他。
「杉川先生,一個星期不見,你好嗎?」自從將店務交給森村後,杉川准治成了她少數幾個仍然親自接待的客人之一。
對於他的身家背景,綾子是一清二楚的。而事實上,他的父親及大哥也是她的重要客人。
經常得應酬國內外藥商及各大醫院龍頭的杉川父子倆,早已把金湯匙俱樂部當作接待客戶的主要場所。而在這裡,他們也談成了不少大宗的生意。
在還未見過准治本人之前,綾子已經從他的父親那兒,聽了不少關於他的事情。在他父親口中,他是一個內向低調、沉默寡言,書獃子型的男人。以現在的語言來說,他根本是個宅男!
但當一年前,准治第一次出現在金湯匙時,她真的嚇了一跳。她看見一張與杉川清治幾乎相同的臉龐,但卻又清楚的知道,他不是她所熟悉的杉川清治,於是,她立刻意識到,他便是杉川正弘那個宅男兒子——杉川准治。
只不過,她看見的不是書獃子般的杉川准治,而是自信、自在,渾身上下散發著迷人風采的杉川准治。
「請問令尊是杉川製藥的杉川正弘先生嗎?」她記得,她當時忍不住這麼冒昧的問。
「是的。」他毫不猶豫的回答她,「家父正是杉川製藥的社長。」
「你跟令尊所形容的……完全不一樣!」她說。
「家父提到我時,一定很懊惱、很困擾吧?」他撇唇一笑。
「可不是嗎?」她淡淡一笑,直視著他俊朗的臉龐,「不過有你這個兒子,應該讓他感到相當自豪吧!」
他微怔,疑惑地道:「自豪?不,家父一直很看不慣我像烏龜似的性格。」他自嘲一番。
「烏龜?」她一怔,「你這樣對著我侃侃而談的樣子,一點都不像烏……」
「因為烏龜現在沒戴眼鏡。」他打斷了她,唇角一勾,「說真的,我看不清楚你的樣子!」
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綾子忍不住掩唇笑出聲音來。
「媽媽桑,你笑什麼?」
「沒什麼,」綾子為他倒了一杯酒,「我只是想起你第一次到我店裡的情形。」
「喔,」他微頓,笑了,「那天我真是狼狽,對吧?」
一年前的那天,他之所以會走進金湯匙,是因為他沒戴眼鏡。那是他第一次嘗試「變身」,他從來不知道,看不見別人的樣子及表情,是那麼愉快又輕鬆的事情,而那天,他感覺自己像是另一個人。
不是父親希望他學習的哥哥清治,也不是大家所熟悉的杉川准治,而是藏在杉川准治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
那一天,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雙重人格。但事實上,那是他找到的另一條路,另一條快樂的路。
突然,一陣毫無預警的滂沱大雨引領他認識了綾子。
當時的他眼前一片模糊,隱約只看見前方的溫暖燈光。他拔腿往光亮處跑,卻跑進了金湯匙俱樂部的玄關。而從此,金湯匙俱樂部成了他離開住所後,唯一感到安心、放鬆、快樂、自在的地方。
「狼狽?」綾子一笑,「喔不!我對你只有驚艷。」
「媽媽桑真懂得安慰人!」
「這可不是客套話,當時我真的很驚訝,因為你跟令尊所形容的完全不一樣,」她說,「我想令尊一定從沒見這樣的你!」
聞言,他朗朗一笑,「其實連我自己都不太清楚,現在的我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這話不假,他是個大近視,沒戴眼鏡時,他連鏡中的自己都看不清楚。
綾子蹙眉一笑,「我說,杉川先生,你……到現在還不確定我到底長什麼樣子吧!」
「看不清楚,才有想像空間,不是嗎?」他說,「這就是人跟人之間最美好的距離。」
「唉呀!」綾子神情嚴肅地一歎,「這句話真不該從一個專門替未婚男女牽紅線的人口中說出!」
他聽出她話中的玩笑意味,於是,兩人都忍不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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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座,國際飯店。
這是個聯誼會場,主辦單位是網路聯誼第一名的「結緣御守」聯誼網站。
今天參加聯誼的都是上班族,年齡在二十五歲至三十五歲之間,人數約莫有三、四十人,算是小規模的聯誼。
隔著一整排的長桌,男女分站兩邊相望,有人一臉興奮,急於找尋並鎖定目標,有人則畏怯害羞,神情不安。當然,也有人一臉「我是被逼來參加」的無奈懊惱表情——二十八歲的町田早奈就是如此!
二十八歲對一個未婚的OL來說,實在是有點「已過保存期限」的感覺。OL是隨時能被取代的,因此,大家都抱著進公司是為了找尋長期飯票的心理,拚命的用有限的時間,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對像嫁人。也因為這樣,OL一旦超過二十五歲,就開始拉警報。
因為受不了過了二十五歲還沒找到結婚對象,就是可憐悲哀的滯銷瑕疵品的OL生活,早奈在去年離開了公司,從事不必在意別人想法及眼光的自由工作——插畫創作。
「ㄟ……」硬拉著她來參加聯誼的,是她二十四歲的表妹香織,「表姐,今天的貨色好像不賴耶!」
香織一臉興奮地低聲說著:「二號跟九號,都是我喜歡的類型,太棒了!」
早奈往前一看,二號、九號……天啊!她忍不住想說一句「你看男人的眼光真膚淺」。
香織所看上的二號跟九號,一看就知道是騙死人不償命,空有一張會甜言蜜語的嘴,卻總是傷透了女人的心的那種男人。雖然樣子是很體面,帶出去也絕不會丟臉,但既然是要找一個廝守一輩子的結婚對象,怎麼可以是那種男人呢?
「聽表姐的勸,」她低聲地在香織耳邊道:「離那種男人遠一點……」
「哼!」香織不領情,「難道要我找一個像是十三號那樣的男人嗎?」
她說著的同時,早奈往十三號的方向看去——
老天!那是一個穿著樣式老氣的西裝、劉海遮住了近半張臉,還戴了一副老氣黑框眼鏡的男人。
誠如香織所說,那確實是一個任誰看了都不會想跟他來往的男人。他低著頭,偶爾會抬起隱藏在厚厚鏡片下的眼簾,觀察著四周。因為在一票打扮得非常體面的男性上班族之間,他實在太醒目,讓她忍不住盯著他看了起來。
突然,他們的目光穿透空氣,迎面對上——
那一秒,她的心臟像是忽然凍結般,因為在那厚厚的鏡片之下,是一雙銳利而充滿存在感的眼睛!
但只一下下,他又低下了頭,像是刻意避開她的目光窺探般。
「好陰沉的男人……」香織在她耳邊說道:「那種人來參加聯誼,簡直是浪費自己跟別人的時間!」
「香織,」聞言,她皺皺眉頭,「你說得太刻薄了!」
「我才沒說錯呢!」香織微噘起小嘴,「你等著看吧!不會有人願意花時間跟他那種宅男交談的……」
像是魔咒般,香織的話在稍後就應驗了。在自由活動時間,當大家都忙著找鎖定的目標交談認識,或者更進一步的交換手機號碼或是伊媚兒時,只有他一個人安靜的坐在角落裡,沒找人交談,也沒人找他交談。
在他的周圍,像是有一層隱形的防護罩,他走不出來,別人也走不進去。
她必須說,他實在是個不討喜的人,要說他有什麼優點,那大概就是他有一副好身材。
依目測,她判斷他的身高介子一八○到一八五之間,他的身材比例極佳,雖然他穿了一套老氣到不行的灰色西裝。
他為什麼會來參加聯誼呢?他看起來一點都不積極,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意願。既然沒有認識新朋友的意願,為何要來這兒坐冷板凳?難道他也像她一樣,是被誰拱來的?
不,如果他是被拱來的?那麼拱他來的人在哪兒?她實在看不出他跟這聯誼會上的任何人有任何的關係。
「嘿,」突然,一名有著帥氣髮型、身著名牌西裝的男子走到了她面前,「你是七號的町田小姐吧?」
「嗯,是……」她有點意外,因為他就是香織喜歡的二號。
眼前的他是個時髦外向的人,而像他這型的男人,喜歡的應該不會是她這種看起來嚴肅又正經的女人。
「聽六號的仲村小姐說,你是她的表姐?」
「是。」
他露出他自信迷人的微笑,「我先自我介紹,我是二號的木村。」
「木村先生,你好。」她微微一欠。
「你好,很高興能認識你。」他說,「町田小姐平時喜歡做什麼?我休假的時候喜歡從事戶外活動,夏天的時候會到湘南衝浪,或是到沖繩潛水;冬天的時候就去滑雪……你對滑雪有興趣嗎?」
「ㄜ……我……」
「我是個高手喔!大學的時候是學校的代表隊,拿過不錯的成績……」他一臉沾沾自喜。
哇哩咧!明明問她喜歡什麼,卻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只是拚命的炫耀著他的豐功偉業,是怎樣?要她拍拍手,跟他說一句「你好棒,我好崇拜你嗎」?
「町田小姐的插畫收入好嗎?」他又問,「所謂的自由創作這個行業,其實不算穩定吧?」
「ㄜ……是的……」
「不過其實也沒關係……」他挑挑眉,有點高高在上,「女性只要找到穩定的長期飯票,或是一張績優股,就能保障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聞言,她超級不爽地瞪視著他。他在說什麼鬼啊?他覺得女性是米蟲嗎?只要找到一缸米窩下來,就等著吃、等著生小米蟲就好了嗎?
臉一板,她冷冷地道:「抱歉,我失陪了。」
說完,她根本不想看他臉上是什麼錯愕的表情,轉身就走開。
第二章
從洗手間出來後,早奈回到會場,她發現那名宅男還坐在角落裡。
在他身邊方圓十公尺內,沒有任何會跑會動的生物,就連他自己都像是無生命體般。突然,她覺得那樣的他既寂寞又可憐。
大家一定都在看他的笑話吧!他們一定會像剛才香織在她耳邊說的那樣談論著他,而且還要配上訕笑及輕蔑的眼神。
但是,一個人的價值是無法從外觀判定的。像剛才那個一副了不起的雅痞穿著,卻是個自以為是的笨蛋的二號,不就是個活生生空有外表的例子?
不過,他難道不知道他到這裡來會遭受到這樣的待遇嗎?難道這是他第一次參加聯誼?
其實她也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聯誼,但在這裡,她打一開始就是被動的,就算她表現出興趣缺缺的樣子,還是有人會主動來找她交談。但他……他像是胸前掛了塊「生人勿近」的牌子似的。與其說是大家對他望而卻步,不如說他實在是乏人問津。
突然,她有點同情他……也許他是個不錯的男人,有著令人激賞的內在及涵養,只因不擅於表現自己、裝扮自己,或是個性內向害羞,就被女性冷落忽略!
倏地,一個念頭自她腦海閃過,她緩緩的轉過身子,朝他走去——
反正這裡的男人沒有一個能引起她的興趣,也沒有一個讓她覺得「有料」——在眼他們交談過後。
「你好。」她站在他的面前,輕聲的打了招呼。
他一怔,厚厚鏡片下的眼簾一抬。
他是驚訝的,那表情像在說「怎麼會有人找我說話」。
她不意外他臉上會有那樣的表情,因為一整個晚上,她沒見任何人跟他交談過。
他點頭致意,沒有說話。
雖然他連一個字都不說,讓她有點失望及小小的不高興,但她也沒在意。她想,他可能是那種坐在電腦前,能在網路聊天室裡跟陌生人哈啦一整晚,卻無法跟人面對面說上三句話的人。
「我可以坐下來嗎?」她問。
她注意到有人正覷著他們,議論紛紛。她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他們一定無法理解,她為何要主動找他攀談?甚至他們可能還會用嘲笑的語氣,低聲地說出「原來她喜歡那種怪胎」之類的話。
她這個人天生骨子裡就有叛逆的細胞,別人越覺得奇怪、莫名其妙、無法理解的事,她就越想嘗試。再說,他們根本沒試著瞭解這個人,怎麼能憑外表斷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想著,一股說不上來的正義感在她心裡油然而生——
等著瞧,我要他們停止把你當笑話看!她在心裡對眼前的他說著。
於是,她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你好,我是七號的町田。」說著,她伸出了手。
看見她對他伸出了友誼之手,他彷彿見到史前怪獸般驚訝。他驚疑地看著她,沉默了十秒鐘之久。然後,他伸出手輕握住她的,「你好。」
當他的手輕握住她的,早奈沒來由的心頭一悸。他的手掌厚實有力,大且溫暖,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而更意外的是,他有著非常低沉好聽的聲音。
在他那幾乎蓋住眼睛的發下,穿過他那厚厚的鏡片,她發現他有一雙漂亮的、澄澈的、正直的、睿智的眼睛。
而當她盯著他看的時候,他眉心一擰,躲開了她的視線——
啊咧!他是害羞?還是孤僻?她忍不住在心裡想著。
「你貴姓?」她不死心地問。
「我……」他低著頭,對她秀出左胸口的名牌。
早奈看了看他的名牌,「喔,原來是清水先生……」
「唔。」 」
「你是第一次參加嗎?」她問。
「ㄜ……不是……」
她微怔。不是?那麼說來,他已經不只一次參加這樣的聯誼活動?老天!他還真有屢敗屢戰的鬥志呢!
不過既然已非第一次,怎麼他沒有累積經驗,從挫敗中學習,卻還是像個無人聞問的小媳婦般坐在角落?
不知不覺地,她對他越來越好奇……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可是我覺得很無聊耶!」她說。
當她這麼一說,他轉頭看著她,一臉疑惑,「無聊?」
「是啊!」她微皺眉頭,「你不覺得嗎?每個人都用外表及身上的行頭評鑒著彼此,談話膚淺而浮誇,他們……」說著的同時,她的視線在聯誼會上大部分的人身上一掃,「他們不是來找契合的伴侶,而是在挑蘿蔔……」
「挑……蘿蔔?」他又是一頓。
「是啊!」她很高興他終於有了反應,「你不覺得這像是在菜市場裡挑蘿蔔嗎?」
說著,她模仿起婆婆媽媽的語氣及表情,「唉呀!這個蘿蔔賣相真差,算便宜一點吧!啊咧!前麵攤子比你家的便宜呢!」
也許是她模仿得傳神,她發現……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了一絲的淺笑。
這真是太有成就感了!她真沒想到自己能讓這個面無表情,像個無生命體的宅男,露出「靦腆羞澀」的微笑。
正當她想再接再厲之時,香織衝過來拉起了她——
「表姐,我有話跟你說。」香織抓著她,然後像看著什麼可怕的殺人犯般的覷著他。
「ㄟ?什……什麼事啊?」早奈皺起了眉頭。
「你來就是了。」香織不理會她的抗拒,硬將她拉走。
而這時,左胸名牌上寫著「清水國明」這個名字的男人撇了撇唇角,淡淡的一笑。
厚厚鏡片下發亮的眸子,不經意地鎮定了那個名叫町田早奈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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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啦?真沒禮貌耶!」被香織硬從他身邊拉開的早奈不悅地道,「你沒看見我正在跟他聊天嗎?」
「聊天?」香織不以為然,「在我看來,好像是你一個人在自說自話吧!」
「什……」她一怔。
是這樣嗎?在別人眼裡看來,他從頭到尾都像是沒理過她嗎?
不會啊!她覺得他已經慢慢有反應了說。
「再說,這裡有十幾個人讓你挑,你幹嘛跑去跟他講話啊?」香織像是看著什麼嘿心的蟲子般,斜瞄了角落裡的他一眼。
「你別那麼說他,我覺得他好像是個不錯的人……」她說。
「我的天!」香織不可置信地道,「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找到可以結婚的男人了,原來你看男人的眼光這麼奇怪。」
「奇怪總比膚淺好。」她沒好氣地回了香織一句。
香織不知道是心胸寬大,不想跟她計較,還是根本聽不出她話中帶了根戳不死人的刺,居然毫無反應。
「總之,離那種人遠一點比較安全。」香織耳提面命地道,「那種宅男看起來既陰沉又灰暗,腦子裡不知道都裝了些什麼奇怪的東西,被那種人纏上,你就完蛋了。」
「纏上?」她不以為然地挑挑眉,「你剛才不是說我在自說自話嗎?」
「ㄜ……」
「那也就是說,他對我根本沒有意思、沒有反應。」她眉心一擰,「既然沒有意思,我又怎麼會被纏上?」
「這……」
「再說,你幹嘛把宅男污名化啊?難道宅男都是奇怪的變態嗎?喜歡躲在家裡犯法了嗎?也許他只是戀家罷了,戀家的男人總比愛趴趴走的男人好多了吧!」她咄咄逼人地質問著香織。
「你……」自覺說不過她,香織懊惱地道:「不跟你辯了,總之,你千萬別再回去找他講話了。」
說著,她像個急於保護自己小孩的媽媽般,緊緊抓住了她的手,不讓她離開身邊半步。就這樣,早奈在香織的監視之下,沒有機會再回去找那位「清水先生」說話。
半個小時過去後,最後的高潮來了。每個人要在自己的紙條上,寫下有意繼續交往的對象的名字。
看著手上這張底下有著自己名字的粉紅色紙條,再晃了晃手上的筆,早奈沒有考慮太久,便寫下了「十三號清水先生」幾個字。
雖然她也不是真的想跟他在聯誼結束後繼續往來,畢竟參加聯誼非出自她本願,而她也不希望在這樣刻意的場合裡,找到共度人生的另一半。
但只要一想到沒有人會在自己粉紅色的單子上寫下他的名字,也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名字被寫在他那張粉藍色的單子上,她就覺得他實在是太淒涼了!於是,她毫不猶豫地將手上的單子交了出去——
「那麼,我現在就先來發男士們的單子……」主持人笑著整理著手上一疊粉紅色的單子,然後將寫上名字的單子,發送到被寫的人手中。
當然,有的人特別搶手,會收到幾張單子,而也有人會「損龜」。
當主持人將一張粉紅色單子交到「十三號男士」手中時,現場一陣驚呼。大家都好奇是誰寫了他,卻也都猜到這是誰的傑作。
幾個連半張單子都沒拿到的男子,心有不甘地瞪著沒有人看好的十三號,也懊惱她居然把寶貴的一票給了那種一點都不討喜的宅男。
「再來,我要發小姐們的單子囉!」主持人開始發送單子。
香織如她所願的拿到了她中意的九號先生所寫的單子。而她……她居然是女生之中,唯一一個「損龜」的人……老天!她簡直不敢相信……那個十三號的清水先生沒寫她的名字嗎?她是唯一跟他說話的人啊!
此時,她看見了別人幸災樂禍的表情及笑意,她簡直快無地自容。
真是晴天霹靂!真是沒道理!真是……真是忘恩負義!忖著,她忍不住哀怨又憤怒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是應該有十七票嗎?」此時,有人「白目」地問主持人,「這樣算起來,好像只有十六票耶!」
「ㄜ……是啊!」主持人有點尷尬地看著唯一損龜的女生——早奈,然後一臉「抱歉,我真的不想傷害你」的表情,「十三號的清水先生交了空白的單子,所以……」
啥米……一聽到他繳了白卷,早奈簡直快跳起來了。他寧可交空白的單子,也不肯寫下唯一主動跟他說話的她?他那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個性啊?
「看吧!」香織低聲地在她耳邊說道:「你以為日行一善是美德,能得到回報?你沒聽過好心沒好報這句話嗎?」
她臉上罩著寒霜,頭頂卻冒出煙來——
「閉嘴。」她憤恨幽怨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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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裡,杉川宅。
這是一棟位於日暮裡的日式大宅,建子昭和初年,大宅內外花木扶疏,還有大樹沿著圍牆環繞著宅邸。
准治非常喜歡這二而濃濃的昭和懷舊風情,於是在三年前以高價及絕對不任意翻修而破壞原貌的條件,從前屋主手中將這棟大宅買下。他一個人住在這裡,只僱用了兩名鐘點工人幫忙整理屋子內外。
這間大宅到處都充滿著懷舊的氣息,古老的障子及樑柱、從以前到現在從未改變過的茶室、榻榻米、土問……每一處、每一樣東西都有著它的歷史。
但在這間大宅裡有一問房間,卻與此處的氣氛格格不入,那就是准治的工作室——
坐在架了十幾台電腦的工作室裡,准治瀏覽著電腦上各個分公司傳進來的最近訊息。
網路的世界就是如此的神奇,就算他人在東京,卻還是可以立即得知來自世界各地的消息,而他也以這樣的方法管理著他各地的事業。
「結緣御守」成立至今,已經有將近五年的時間,但見過他的職員卻不超過十人,也因此員工們替他取了一個「隱者」的綽號。
他不討厭這個綽號,因為其實還挺酷的。
偶爾他會像今天一樣,化名「清水國明」參加公司舉辦的聯誼會,以「微服出巡」的方式,瞭解公司辦活動的情形。
今天的活動不是他第一次參加,事實上,過去他已經參加過無數次公司的聯誼會,而今天的這場,算是他參加過的聯誼會裡規模最小的。
參加了那麼多次的聯誼,從來沒有任何一位女性主動接近他,更別說在最後將手上「寶貴的一票」投給他。
人畢竟是視覺的動物,在瞭解彼此之前,先瞭解的通常是對方的外表。據他長久以來的觀察,穿著是否有品味、腕上配戴的是否是名表,甚至領帶及袖扣的品牌及款式,都是女性選擇對像之前,最基本的審核要件。
而其實,男性選擇優先下手對像時,亦是如此。
是的,他必須承認……這確實很像是在菜市場裡挑蘿蔔。
而那個說這種方式像在菜市場挑蘿蔔的女人,居然跟他說了話,甚至將手上那一票給了他!他真的很吃驚,尤其是在她成了女士中唯一一個損龜的人時,他更是吃驚。
他明明看見不少人主動找她攀談,而她也是一位看起來聰明、典雅,衣著又有品味的美麗女子,怎麼會沒有人投給她呢?
雖然一直以來他參加聯誼時都是投廢票,但這是他第一次懊悔自己投了廢票。想起她尷尬的樣子,還有別人幸災樂禍的表情,他就深深地覺得自己真是太對不起她了。
不過話說回來,她為什麼要找他說話呢?放眼望去,看見的都是西裝筆挺,光鮮體面的菁英份子,怎麼會注意他這種穿著老氣、沉默孤僻得近乎陰沉的男人。
在一群上班族之中,他就像是個怪胎般,而她……她的品味不同於常人嗎?還是她只是在日行一善?
她一定很恨他,覺得他根本是忘恩負義的混蛋吧!唉……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因為他根本沒想到她會投他一票。在她被另一個女孩子拉走後,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他以為……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他真的投了她一票,情況會不會變得複雜呢?畢竟他不是去聯誼交朋友,而是視察。
再說,他們若真的繼續聯絡,又能維持多久呢?有幾個人受得了他這種悶葫蘆的個性?
「算了!」他淡淡地一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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