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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24 14:51:29

前言:

田欣雅不知道自己跟季浩川之間,該稱為孽緣還是良緣?是幸還是不幸?
也許是幸運吧!畢竟一個平凡的女生能跟學生王子走這麼近,誰不羨慕?!
而且,她的肚子常是被他給餵飽的,他每天都賞她早餐吃,真夠貼心的;
而且仰慕他的女生做的點心便當,多半也是她在享用,當他朋友好處多多。
畢業多年,換新工作,他竟然成了她的上司,自然對她「份外多情」,
但她漸感消受不起,出差時那一晚的擦槍走火,讓她的情感失控了……

季浩川從沒有想過田欣雅──他的「甜心」,有一天會離開他,
甚且有一天會變成別的男人的甜心……她一直是他純潔、難得、可以任性撒嬌的好朋友,
畢業後他曾失去她一次,已經悵然若失了好久,這次再相逢,
失而復得讓他多喜悅、多麼的珍惜,偏偏那晚他被激情沖昏頭,
失控地吻了她,纏著她上床,他知道友誼已經變質了,
而之後她竟然還選擇離開他,失戀的苦他總算嘗到了,苦得他無法忍受,非追回她不可!


第一章

  某高級中學的開學典禮——

  今天對田欣雅來說,什麼都是新的。新的學校、新的制服、新的學期、新的課程、新的同學……觸目所及無一不新,全是陌生的。

  因為搬家的關係,她從這學期開始轉學到這所高中就讀二年級,開始新生活。

  第一天上課,班導師在田欣雅做完簡單的自我介紹後,幫她安排新座位。

  「你就先坐那個座位吧,我們每個月會換一次座位,到時候再調整。」班導師指著教室角落唯一的空位。

  田欣雅抬頭望去,看到前一個座位上趴著一個男同學,他是全班唯一一個從她踏進教室至今,還沒抬頭看她一眼的人,因為他一直睡覺。

  「你別擔心,他很少抬頭上課,不會擋到你。」班導師這麼一說,立刻引來全班一陣哄堂大笑。

  她走過那個男同學身邊,全班的目光都隨著她移動,但那個男同學依然不為所動地趴著,呼呼大睡。

  當她坐定後,負責這堂課的班導師便請大家拿出課本,並且叫人喚醒坐在她前頭的這位男同學。

  叫了幾聲後,這位男同學終於挺直腰桿,大方地伸了個懶腰,還附帶一個小哈欠,一副沒睡飽的模樣。

  「哇,好可愛……」

  「太迷人了……」

  「帥呆了……」

  耳邊傳來女同學們此起彼落的讚歎聲,看來她前面這位男同學很受女孩們的歡迎,但從她這角度,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

  「看在新學期第一天上課的分上,季浩川,你就勉為其難地睜開眼睛,好好上幾堂課吧,拜託。」班導師以半開玩笑的口吻提醒,似乎對他的行為習以為常,一點也不介意。

  「遵命,老師。」季浩川故作正經地朝老師舉手敬禮,這淘氣的小動作又立刻引起女同學們的一陣歎息,連其它男同學也被他的耍寶行徑給逗笑了。

  看來,這位「精神狀況不佳」的男同學不僅受女孩們的歡迎,連老師和男生都挺喜歡他的。

  「報告老師,你不是說我們班今天會新來一個轉學生嗎?人咧,還沒到啊?」季浩川懶洋洋地搔搔頭,快速掃視一遍教室裡的臉孔,朝講台上的班導師發問。

  聞言,全班一片靜默……

  「第一天上課就遲到嘖嘖嘖,現在的學生真是愈來愈不像話嘍,前途堪慮啊!」他又換上一副感慨萬千的大人口吻,狀似無奈地搖搖頭。

  但這次的幽默演出沒掙到半點喝彩或掌聲,教室裡的氣氛由安靜轉為死寂……

  「呃……浩川,其實那位新同學已經來上課了,她就坐在……咳咳——你後面。」班導師臉上帶著一絲小尷尬。

  「哦,這樣啊。」季浩川聽到了老師的回答,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剛才的發言有何不妥,他轉過頭看向新同學——

  田欣雅也回看著他,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一張英俊帥氣的男性臉孔,五官稜線分明,帶有幾分放浪不羈的張狂與灑脫;寬度適中的嘴唇微微上揚,恰巧停留在充滿自信又不失親和力的完美弧度;尤其是那雙眸光深邃的眼,猶如鑲嵌著兩顆魅惑人心的燦爍寶石……

  整體看來,這是一張迷人到逼近危險,卻又無法討厭的臉。這點恐怕連男性也不能否認。

  「……是女生啊,長得挺可愛的嘛。」季浩川只手撐托下巴,不吝嗇地給予讚美。田欣雅吶吶地望著他,久久才吐出一句:「謝謝。」臉上又是一片平靜無波。

  這是場面話……她聽得出來,因為她家有鏡子,眼睛也沒瞎,非常清楚自己的外表跟「可愛」沾不上邊,只是相貌平平的普通人,加上一頭削短的頭髮和黑框眼鏡,也許稱得上乾淨整齊的「中性美」,但絕不可能是「可愛」。

  「歡迎你加入我們班,我叫季浩川,你呢?」

  「我……剛才說過了。」

  季浩川愕然地看著她,又看了眼身旁的男同學,對方朝他使了個眼色,微微點頭。

  「抱歉,我剛才睡著了,所以沒聽到,那你以前念哪所學校?」他面不改色,換了個問題。

  「這剛才也說過了。」同樣四平八穩的回答,並非因為生氣或針對他,而是她的個性就是這樣一板一眼,凡事按部就班,向來只說該說的話、做該做的事,貫徹一直線的行事作風。

  然而這看似不領情的態度,卻在同學間引起一陣小騷動。從沒見過有人曾用這種態度跟季浩川說話,尤其是女生,想被他關心都來不及了,哪捨得對他擺冷臉。

  大家不由得猜測,她該不會是故意裝出一副特立獨行的樣子,想引起季浩川的注意吧?

  「哦?看來我好像錯過不少事情呢。」他輕撫下巴,語氣略帶懊悔,但臉上的笑容卻愈加燦爛迷人。

  不過,田欣雅完全看不出來他有多少「悔意」。

  「那麼……可愛又神秘的新同學,可以再給我一次認識你的機會嗎?」

  由這麼英俊出色的一張臉,說出這麼溫柔動聽的請求,哪個女孩捨得拒絕呢?田欣雅沉吟了幾秒,臉上浮現一絲絲不好意思的神情……

  「可是已經上課了。」她翻開課本,拿起原子筆。「第六頁。」

  這「不識相」的舉動,當然又引起四週一片竊竊私語。有人驚訝,有人佩服,更有人不以為然……

  「好,各位同學,上課嘍!」季浩川也回正身子,喚回大家的注意力。

  他不是班長,也不是任何幹部,但他說的話,一向很有影響力,大家紛紛坐正身子,面向講台。

  季浩川翻開課本,有一下沒一下的旋轉手中的筆桿,嘴邊持續掛著愉快的微笑。他有預感——這個學期不會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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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下課後——

  夕陽西斜,街道上的人群逐漸變多,同學們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有說有笑地朝回家的方向前進。

  季浩川跟一群男生走在熙來攘往的人行道上,沿途嬉笑打鬧。季浩川因為在校園內知名度高,人緣又好,一路上不時與擦身而過的同學打招呼,並且一如往常地接收到許多女性投射而來的愛慕眼神。

  大夥兒都心知肚明,季浩川之所以受女孩子的歡迎,靠的不光是他那副出色的外表和名列前茅的成績,而是他樂觀爽朗、平易近人的個性,加上幽默風趣的談吐,都是他吸引人的地方,所以大家都喜歡跟他親近、相處,就連師長也是如此,更別提那些對愛情充滿憧憬的少女們,完全把他當成白馬王子般迷戀著。

  只可惜,正如他狂傲不羈的外表一樣,在感情方面,他也像個浪子似的飄浮不定,乍看之下跟每個女孩都很要好,也都有點曖昧,但從沒有人真的能跨過他設下的防線,成功擄獲他的心,成為他公開承認的正牌女友。

  正因如此,才讓許多女孩子懷抱希望,費盡心思想博得他的好感、討他歡心,為的就是那個始終從缺的「女朋友」寶座。

  季浩川一夥人走到公車站牌下等公車,他的目光突然被對街遠遠的一道身影吸引住。

  「喂,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你們先走。」臨上車之際,他匆匆脫隊。

  下個路口,綠燈一亮,季浩川立刻穿越斑馬線,走向對面的商店街。

  麵包店前,田欣雅站在透明玻璃前動也不動,兩眼發直地往店內盯著看。

  季浩川暗自觀察了一會兒,才確定她目不轉睛的目光是鎖定在那些陸續出爐的麵包上。

  他走到她身邊站定,也望著店內各式金黃酥亮、色澤誘人的美味麵包。

  「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田欣雅點頭,飢腸轆轆的胃似乎又隨這動作翻攪了一下。

  「要買嗎?」他看她在這站很久了,猜測她是因為選擇太多而猶豫不決。

  她眨了眨眼,側過頭看他,彷彿才回過神,認出他是誰。

  「我沒錢。」她簡短回答,目光又回到正前方。

  「我有,先借你。」他豪爽地掏錢。

  她以極緩慢的速度側頭看他。「我說我沒錢,不是沒帶錢。再見。」她禮貌性地點了下頭,轉身離開。

  季浩川看著她逐漸遠離的背影,覺得自己愈來愈欣賞這個轉學生了。

  沒有多少人會願意在別人面前承認自己身無分文、經濟拮据——尤其對剛認識不久的新同學,而且她還不是用半開玩笑或不好意思的態度,而是用不卑不亢、平鋪直述的口吻,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這是否會影響她在新環境裡的風評。

  望著她愈來愈遠的背影,季浩川轉身走進麵包店。

  田欣雅獨自在街上走著,明明書包裡沒裝幾本書,卻覺得它好重好沈,心想一定是太飢餓的緣故。

  她好餓,簡直快餓昏了。早上吃了一份早餐就出門上學,到現在都沒再吃過其它東西,只灌了大量的白開水充飢,心想晚上回家就可以大吃一頓——泡麵大餐了。

  剛才經過麵包店,聞到店內飄散而出的陣陣香氣,她的雙腳便像中邪似的釘在店門口,再也移不開。本以為可以「望梅止渴」,但看著那些膨鬆酥軟、香氣四溢的麵包,她只覺得自己愈來愈接近兩眼發昏、四肢無力的境界,差點連靈魂都出竅了。

  她摸摸餓過頭的肚子,繼續無力地往前走,只希望趕快回到家——雖然那還需要走上一大段路。

  一陣匆促的腳步聲跟上她,停在她身前。

  「這給你。」季浩川將一隻紙袋塞進她手裡。

  田欣雅低頭一看,發現裡面裝的是幾塊麵包和牛奶,香噴噴的麵包還散發著溫暖的熱度。

  太感人了,不過——

  「我沒錢。」她看著他,再說一次。

  「我知道,這是要請你的,就當作是那天錯過你自我介紹的賠禮。」他笑著解釋,不想讓她誤會自己是在施捨她。

  「我沒有生氣,如果你想聽,我可以再說一次。」她從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當時是上課時間,所以她才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後來他沒再問起,她也就沒想到要再主動向他介紹了。

  「那好,我們現在就找個地方坐下,邊吃邊聊。」他接過她手中的紙袋,直接拉住她的手,往不遠處的公園走去。

  走在他身後的田欣雅微微一愣,任他拉著走。其實一時間她根本還沒決定要不要答應他的提議,但他已經拉著她往前走,而且他手裡有香味四溢、不用錢也不用還的麵包……

  她一路盯著他手裡的紙袋,不知不覺就跟著他來到公園邊的長椅上坐好。

  季浩川把拆好包裝的麵包遞到她手裡,又幫她把牛奶打開,插上吸管,以便她飲用。

  田欣雅毫不猶豫地咬了一大口麵包,滿足地咀嚼著,感覺胃部的不適終於獲得紓解。她又咬下一大口——

  「隨便吃陌生男人遞上的東西,不怕我在裡面下了迷藥?」他突然表情嚴肅地說道。

  她吞下口中的食物。「我知道你的姓名和學號。」說完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愈是熟識的人,愈有可能會成為披著羊皮的惡狼。」他忍不住要對她做點機會教育,雖然直來直往又沒心機的個性是很討人喜歡,但萬一遇上大野狼,毫無戒心的她無疑會淪為一隻美味的大肥羊。

  「你不會。」她看了他一眼,肯定地說道。

  「哦?你確定?」季浩川目光一斂,突然靠近她的臉,顯得有些不懷好意。不過他的確很少主動對女孩子示好,因為光是自己送上門的都有些應接不暇了,哪還需要在暗地裡搞小動作。

  「嗯,除非你跟我一樣餓。」她徹底解決手裡的麵包,又拿起第二個準備開動。

  同班將近半個月,她對他的認識並不深,瞭解也不多,只覺得他並不像老師說的那樣「不愛上課」,每天她的脖子都要做足運動,好閃開他高立的後腦勺,才能看清楚黑板上的字跡。

  根據她幾乎整天坐在他後面,不得不觀察的結果看來,他的人緣極佳,不分男女都喜歡圍在他身邊說說笑笑,打屁閒聊。

  至於異性緣方面,連她去廁所都能聽到女孩們交頭接耳的談話內容裡出現他的名字,還有別班的女生躲在門邊探頭探腦、竊竊私語,直到上課鐘聲響起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就為了多看他幾眼——和她,想知道她這個新轉來的「女生」究竟是何模樣,以便決定她是敵人還是戰友。

  她敢打賭,九成目不轉睛盯著他超過五秒以上的女孩,心裡或多或少都帶著點兒愛慕的成分,差別只在於程度上的深淺而已。

  所以嘍,一個被百花圍繞的出色男子,怎麼可能對她這個「平凡人」產生什麼非分之想,頂多是想善盡同窗情誼,認識她一下,交個朋友而已。

  「哈哈……真有意思。」所以她的意思是,除非他餓到飢不擇食,否則不可能對她出手是嗎這論調真教人拍案叫絕,讓他忍不住捧腹大笑。

  「有那麼好笑嗎?」她說的是事實啊。看著他大笑不止的誇張反應,她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當然好笑,沒想到你長相可愛,想法也那麼可愛,太好玩了。」他讚賞地摸摸她的頭。

  又說她「可愛」她到底哪裡可愛?又哪理好玩了?不管了,先吃飽再說……

  稍後,在昏黃的路燈下,田欣雅對季浩川作了一番很長的自我介紹。也許是看在麵包的面子上,又或許是他的談話技巧太過高明,他們以輕鬆對答的方式聊了很久,只要是他開口問的,她幾乎有問必答,連家庭狀況和倉促轉學的原因也毫不保留地照實托出……

  她的故事不算特別,和社會上很多人一樣,有對不負責任的父母、苦命的外婆,和三個相依為命的哥哥。排行最小的她已經記不太清楚父母的長相,只記得他們常常搬家,房子也愈換愈小,愈來愈簡陋……

  最後,不事生產的父母丟下四個孩子躲債鬧失蹤,年邁的外婆就押房賣地,拖著一把老骨頭四處打零工,勉強兜足這五口飯。

  上個月底他們被迫搬出早已抵押給銀行的老房子,幸好有一位好心的遠房親戚把外婆接到鄉下同住,而四個孩子則透過引介,搬到一間接近市區,租金低廉的破舊公寓裡,雖然空間窄小,但總比流落街頭強多了。

  值得高興的是,大哥當完兵後,順利找到一份收入不錯的工作,足以扛起目前的家計,還能寄點小錢給外婆花用;二哥今年還在念大學,靠著獎學金和打工的收入賺足自己的學費及大部分生活費,有時候多賺一點,還能補貼家用;至於剛升上大一的三哥,向來品學兼優,不需人操心,正打算報名參與幾項教學研究計劃,一邊用腦,一邊賺點零用錢。

  而她,可能是家中最不事生產的一條米蟲。她的功課平平,從沒拿過獎學金,想出去打工,人家又嫌她年紀小,而且三個哥哥也一致反對,怕她遇上危險。於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打理好這個家,把三個哥哥的生活起居料理得井然有序。

  「家裡沒大人,會不會很辛苦?」

  「還好。」

  「要做很多家事吧?」這對多數男生來說,都是件令人頭皮發麻的麻煩事,更何況她還要同時打點三個哥哥的生活起居,根本像個小媽媽了。

  「差不多。我只會做這個,哥哥們還要賺錢。」她做慣了,也是她唯一能為這個家盡點心力的方式。

  經過一番長談,季浩川悄悄地觀察出在她稚氣未脫的臉孔下,其實藏著一個超齡成熟的心靈。

  原先他以為這位新來的女同學似乎對別人的友善與好意不太領情,和同學也不熱絡。開學後的這半個月來,她的身上就像罩著一層薄冰,既不主動與人親近,也很少接受別人的邀約。有幾次聽到其它女同學找她一起吃午餐、聊天,或下課去逛街之類的,她多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態度,從來沒答應過任何一場約會,還常常在放學後匆匆閃人。

  如今想想,也許她是因為比別人多了這些生活際遇,所以才總是表現得比其它同齡,甚至年長的孩子沉穩、懂事,處理起事情來有條不紊、條理分明,但無形間也讓她和別人多了點距離,顯得有些難以親近……

  不過沒關係,他有足夠的「熱情」來交她這個朋友。

  不知為何,他就是對這個冷調的女生很感興趣,覺得她有許多出乎意料的反應,都「鎮定」到惹他發笑。

  有時候他故意逗她,她也會一本正經的冷處理,既不會生氣,也不會懷疑他是否別有「居心」,不像別的女生,他如果不拿捏好開玩笑的尺度、相處的距離,很容易就招來誤會,讓她們產生愛情的錯覺。

  所以,在瞭解她的家庭背景後,他更加確定,這個朋友他是交定了!

  季浩川伸手摸摸她的頭,以鼓勵的眼神看著她,佩服地說道:「我覺得你很了不起。」他真心欣賞這個女孩。

  「因為我會做家事?」田欣雅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眸裡有些迷惑,一副弄不清狀況的表情。

  他盯著她,愣住,繼而放聲笑了。

  「哈哈哈……」因為她十足「認真」的表情實在太惹人發笑了。

  她皺了皺眉頭,看看四周,又看著他,一頭霧水。

  見他還是笑個不停,她莫可奈何,只好再打開紙袋——

  「我可以再吃一塊蛋糕嗎?」

  「當然。」他順了口氣,忍住笑意。「這本來就是要買給你吃的。」他體貼地替她拆開包裝。「不過你現在吃這麼多,不怕晚餐吃不下嗎?」他望著滿袋的包裝紙,很少見到女孩子在他面前吃這麼多東西的,而且還是這類高熱量的食物。

  「今天大家都有事,不會回家吃飯,我現在吃飽,回家連泡麵都不必煮了。」不然她也不可能在外頭待這麼久,早就回家張羅晚餐了。

  「又來了,你怎麼隨便讓別人知道只有你一個女孩子在家裡,要是遇到心懷不軌的壞人,你就糟了。」這女孩實在太沒危機意識了,怪不得她的哥哥們不放心讓她出去打工。

  她望著他,又是一副「你不會」的信任眼神。其實她沒那麼笨啦,也不是對誰都沒有戒心,只是覺得眼前這個人可以信任罷了。

  「你沒事要問了吧?我要回家了。」她把東西收好。

  他也跟著站起來,替她拿起書包。

  真難得,遇上一個比他早說再見,掉頭就要走人的女性。往常他就連去便利商店,都可以感覺到女店員如影隨形的欣賞目光,一直要跟到他走遠才甘心放棄哩。

  「下次一起吃午餐吧,同學們都想認識你。」他想乘機拉近她與其它同學的距離。人混熟了,就會比較快適應新環境。

  「嗯,如果我有吃午餐的話。」她通常會把前一天晚餐吃剩的飯菜當成隔日的午餐,而且是「冷盤」,因為她連蒸飯錢都捨不得花,反正也不是天天帶便當,何必繳整學期的費用。連有時候哥哥給她的午餐費,她也不會全花掉,而是在路上買顆饅頭或最便宜的麵包,中午配水填肚子,或者早餐吃飽一點,再挨到放學。

  「所以……你今天沒吃午餐」他驚訝地問道。

  「嗯。」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她背著哥哥們悄悄存起來的零碎錢雖然不多,但多少可以補貼一點自己的生活雜支,像買些文具用品或印講義之類的。反正能省則省,她希望盡可能減低自己對哥哥們的負擔,就算只是一塊錢都不能浪費。

  季浩川歎了聲。「怪不得你放學都跑那麼快,你是不是常常沒吃午餐?」現在他才明白,為何她剛才會用那種「深深款款」的眼神直盯著店內剛出爐的麵包,又為何三番兩次拒絕其它女同學邀她共進午餐了。

  仔細一想,他還真的很少看到她在午休時間裡,坐在位子上用餐。原來她根本沒吃飯!

  田欣雅認真地想了一下。「沒有啊,只有兩、三天吧,其它日子都有吃東西。」

  甭須細問,季浩川就猜得到她吃的「東西」八成很不像樣,更何況這學期才上課不到半個月,她就有「兩、三天」沒吃午餐,居然還一副不以為意的口氣

  「而且,我趕著回家,並不是因為肚子餓。」動作一快,反而容易加速消化的速度,讓肚子更餓呢!

  「那你為什麼常常一放學就不見人影?」

  「因為超市的特賣會有時間限制,還有一些免費試用券,如果去晚了就換不到商品了。」不跑快點怎麼行,虧大了。

  對田欣雅來說,同齡女孩的浪漫幻想,都敵不過超市傳單上的彩色折價券吸引人;打球、線上遊戲、看電影,也不如算準時機殺進賣場去搶購特價商品來得實際。

  每當聽到有人討論著「愛情與麵包孰輕孰重」的這話題,她就覺得那是閒人才有時間思考的問題。

  季浩川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如果不是因為才剛得知她居然為了省錢,餓著肚子不吃午餐,他一定會再度失控大笑的。

  這個女孩,還真是徹頭徹尾的與眾不同哩。

  「你怎麼了?」她看他好像有點怪怪的。

  「沒事,」只是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而已。「你吃飽了嗎?」

  「嗯,很飽。」

  「好,那你快回家吧,路上小心。」

  「哦。」她背上書包。「謝謝你請我吃東西,再見。」她禮貌地道別,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掉頭離開。

  他以目光送了她一段路,然後才轉身往反方向走。

  「田欣雅……田欣……」季浩川喃喃地念著她的名字。

  除了對她的反應很感興趣,現在又多了一份「使命感」,覺得自己身為她的朋友,應該有好好關照她的義務才是。免得在她勤儉持家的偉大情操下,還沒挨到畢業典禮那天,就把自己餓死了……

第二章

  學校舉辦一年一度的運動會。從一大早開始,全校就鬧哄哄地,四處充滿加油聲和提醒參賽班級、選手報到的廣播聲。

  季浩川今天依舊是全校注目的焦點,因為在老師的欽點下,運動細胞發達的他成為全班,甚至是全校參賽率最高的選手,什麼跑步、游泳、跳高、跳遠、標槍、躑鉛球、趣味競賽……幾乎各種競賽都報名了,除了籃球比賽,因為校隊選手不能參加自身所屬項目的比賽,而且他的比賽成績都不差,但前提是——

  他得參賽才行!

  他這個人平常就懶懶散散的,十課沒幾堂清醒,參與活動也是隨興所至,動不動就鬧失蹤,害得幾場原本看好的賽事,平白無故缺席棄權,輸得不明不白。眼看著下一場比賽又快開始,老師急得發飆,火冒三丈地命令田欣雅趕緊去找人。

  「田欣雅,你快去找季浩川,限他十分鐘內出現在我面前!」毒辣的艷陽下,老師氣憤地大喊。無論是漲紅的胖臉或是拚命瞪大的小眼睛,都讓人忍不住擔心他可能會在下一秒突然中暑倒地。

  「喔。」田欣雅應了聲,由遮陽棚下站起,緩緩走入陽光下,只手遮陽,瞇起眼睛,領命辦事去。

  「別散步,用跑的!快!」老師大吼。

  「喔……」她邁開大步,一溜煙的消失在人群後。

  為何偏偏是她,這答案真是簡單到無奈啊……誰叫她是經過季浩川本人親口「加持」的好朋友呢。而且神奇的是,每當他不見人影,只有她找得到他,還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他帶回來。其它同學若不是耗上老半天都找不到人,就是跟著一去不回,也不曉得他們到底跑去哪裡鬼混了。

  所以在老師眼中,能信得過的只有她一人,總是在最短的時間內「使命必達」。

  田欣雅看著手錶,算算時間,猜想著他此時可能會待的地方,迅速找過一處,又一處……

  真討厭,在烈日下跑步讓她流了不少汗。她討厭運動,並不是因為貪懶,而是不喜歡所有會消耗到不必要力氣的活動,因為運動量大,肚子就容易餓;肚子一餓,食慾就變好;食慾一好,食量就增加……搞到最後,消耗的體力全反應在購買食物的花費上,怎麼算都划不來。

  五分鐘後,田欣雅跑到男子淋浴間的鞋櫃前,迅速看了一遍,認出那唯一一雙球鞋,正是季浩川的。

  她在門邊換上拖鞋,再次確認他的衣物的確擺在置物櫃裡,順手撈起那堆私人物品,直接走向淋浴間——

  雖然有兩大排的淋浴隔間,但目標卻很明顯,只有靠近後方的那州傳出嘩啦啦的流水聲。

  她走近一點,微微偏頭,隔著些許距離往簾幕下方一瞄——

  果然,裡頭不只一個人。

  她跨近兩步,背對簾幕側倚在牆邊。「季浩川,比賽快開始了,請你準備。」

  裡頭赫然靜下,一併吞沒女孩的驚呼聲。下一秒,室內只剩水流涮過空氣,撞擊到地面的聲音。

  蓮蓬頭很快地被關掉了,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猜應該是有人正在裡頭迅速整理儀容。

  簾幕唰地拉開!她感覺到背後瞪來的兩道兇惡目光,接著便看到一位紮著馬尾,衣裙半濕,手裡還拽著條毛巾的女孩從她身旁擦身而過,快步離開。

  「甜心,這裡是男子淋浴間。」身後的季浩川語氣不疾不徐,聽來沒半點被人撞見的緊張與尷尬。

  她也沒有,因為這不是她第一次撞見季浩川和別的女孩卿卿我我。

  有時候在「尋人行動」中,也會發現他正和某個女同學窩在人煙稀少的角落裡狀似親密……她不去細想這是否就是他不定期逃課的原因,反正她也習慣成自然,既然當事人都不介意,她也能平常心看待。而且雖然他們有時候動作大膽火辣,倒還不至於到「十八禁」的階段,頂多讓人臉紅心跳而已,畢竟是學校嘛,多少得顧忌一點,別不小心鬧出大事,讓師長們下不了台。

  「我知道,但我剛才去過女子更衣室,沒看到你。」這聽來很荒唐,但實際上他就是這麼一個荒唐的男人。有點玩世不恭、遊戲人間,卻又壞得很吸引人。

  「哈哈……還是你瞭解我,甜心。」他朗聲大笑,就是欣賞她不拐彎抹角的直任子。「不過,這次是她跟蹤我進來的。」

  「哦,那你肯定被嚇壞了吧?!」她冷冷地說道。

  「是真的,甜心……」那女生尾隨他進了淋浴間,突然吻住他,對他上下其手,而他還沒開始反抗,田欣雅就出現了。

  「……」她沒啥反應地眨了下眼,顯然不太想聽這段與她無關的解釋。

  「甜心……」他則依然故我的撒嬌,一點都不將她臉上的無奈看在眼裡,還愈叫愈起勁。

  自從那天傍晚兩人以麵包結緣後,季浩川似乎就打定主意成為她的超級「嘛唧」,常常繞著她打轉,主動找她攀談,甚至擅自決定喚她「甜心」,一副已經跟她認識八百年的熱情模樣。

  別人通常都叫姓名的後兩個字,他偏要獨樹一幟的挑前兩個字叫,她想這八成眼那句「你很可愛」一樣,只是他無厘頭式的另類幽默,也懶得多費唇舌糾正他。反正說者無心、聽者更「不信」,不會有人真的誤會他對她有意思,因為她實在不像他會看得上眼的類型,所以她就無所謂了。

  不過說也奇怪,從開學後換過四次座位,全憑抽籤決定,但他卻連著四次換到她右方、後方、左方,兜了一圈又回到她前面。這邪門的運氣令全班女生羨慕不已,卻害她飽受嫉妒之苦,好險她的外表平凡無奇,不具威脅性,對季浩川的態度也和其它男生無異,看不出有一丁點愛慕他的跡象,甚至不會拒絕幫其它女孩轉交情書、禮物,或者約他出來見面,這才讓她不至於淪為女生們的箭靶。

  「別叫了,老師限你十分鐘內趕去游泳池邊準備比賽。」她抬起手腕看著時間。「現在只剩三分半。」

  「唉……又要比!我都說不想參加了,老頭偏要幫我報名。」他無奈地嘀咕,發起牢騷。

  說穿了,還不就是怕累。懶散真是這位白馬王子的致命傷啊!

  田欣雅無動於衷地從懷裡那堆他的私人物品裡抽出一件泳褲,伸手朝看不見的後方一甩——

  「直接穿上,披著浴巾過去好了,我想你剛才已經做過熱身運動了。」這樣也可以省點時間。

  他嘴巴裡發出「嘖嘖嘖」的聲音,頻頻搖頭。

  「我說甜心吶,一個女孩子真的不應該大剌剌的走進男子淋浴間裡,手裡拿著一條泳褲,叫男生穿上。而且你別把我想得那麼壞好不好,我現在可是有穿褲子的,不信你看。」他像要證明似的站到她身邊,等她眼見為憑。

  雖然他從不曾刻意跟其它女孩子抬槓,但和田欣雅相處的時候,他的話通常會比她多,即使得到的響應不大,他也樂此不疲。

  說實在的,他還滿享受這種每次被她「逮到」,再找機會逗她的樂趣,不管試幾次都覺得很過癮。就像拿石子投向水面一樣,總是很好奇這一次能激出幾圈漣漪,然後又期待著下次會不會更多、更大。

  她側過頭,沒往下看,直接盯著他那張沾著水滴的俊臉,手掌往他赤裸結實的胸口一貼——

  「那就『換上』,快。」她冷冷地提醒。

  從小跟三個哥哥朝夕相處,她還有什麼「大場面」沒見過的,就算真的看到一屋子光著屁股的男人,恐怕放聲尖叫的也不會是她吧。而且她是先確認過裡頭只有他一個人,才會直接走進來的,想說這樣找人比較快,老師也等到不耐煩了。

  他挑了下眉,接過泳褲。

  「我無法拒絕你,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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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習時間,田欣雅剛整理好老師前一堂課交代收齊的作業本,準備送到教職員辦公室。那位老師的辦公室離教室有點遠,如果照平常的路徑走,需要花比較長的時間,所以田欣雅決定抄快捷方式。

  她抱著一大迭作業,先繞過教學大樓,走在後方寧靜的小路上。這區域平常除了打掃時間就不太有人走動,加上現在是上課時間,更不會有人——

  「學長,我喜歡你。」

  聽見這句告白,她定住腳步,朝大樹後望了眼,收回跨過轉角的步伐,靠著牆邊站著。

  現在往回走就要再繞過一次教學大樓,先回到教室前的走廊,再沿著原本的路去辦公室……怎麼算都是段浪費時間、體力的冤枉路,行不通。所以她決定停在這等一會兒,等另一頭的兩個人先離開。

  「學長,我真的很喜歡你。」女孩微低著頭,雙手絞著裙擺,緊張又害羞地向心儀的男孩告白。

  為了這一刻、這句話,女孩準備了許久,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向他開口。

  「學長,你……請問……你願意跟我交往嗎?」女孩終於抬起頭,看著男孩的臉,期待從他眉宇間窺探出一點善意的徵兆。

  一陣微風吹過樹梢,刮落了幾片葉子,拂亂了他前額的幾綹髮絲,也撩起女孩忐忑不安的心……

  「很榮幸能獲得你的好感,但很抱歉,我目前還不打算交女朋友。」他撥順凌亂的發,淺淺笑著,臉上映著由樹陰間散落下的金色光芒。

  女孩望著他,眼裡瞬時湧現藏不住的難過與失望。一顆心墜落地面,脆弱地碎裂。

  一場失敗的告白,在這寧靜的午後裡悄然隱退,被樹葉沙沙作響的摩擦聲徹底掩埋,驟逝得像是從未發生過一樣。

  原來拒絕一個人,只需要幾秒鐘的時間,相較之下,告白還費時多了……

  田欣雅蹲在牆角暗自思忖著,一雙大號的球鞋突然出現在她視線裡。

  「甜心,躲在背後偷聽人家說話不太好吧。」季浩川打趣地調侃她。

  她抬頭,對上一張燦如驕陽的笑臉,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我要去辦公室。」她簡單地說明目的,站起身。

  「給我。」季浩川主動接過她手中的一大迭作業。「走吧。」

  她拍拍裙子,揮去上頭沾上的塵土,與他一同走向辦公室的方向。

  最近這段日子,跟他告白的人數明顯增多了,大概是因為快要畢業的關係吧,再過兩個多月,他們就要離開這所學校各奔東西了,現在不好好把握時間,以後要再見面可能就難了。

  「有話想問我?」他感覺到了她的欲言又止。朋友可不是白當的,他總是比別人更能洞悉她的心思,比別人瞭解她的個性單純直接,她不是對週遭冷漠無感,是不擅與人交際,不習慣態度熟絡。

  所以,他也比別人更喜歡她。

  「你為什麼不答應跟她交往?」

  「答應比較好嗎?」

  她思索了一下。「她長得很漂亮,看起來脾氣很好,個性很溫柔,而且做的東西又好吃。」她對那個學妹有印象,因為學妹經常托人轉交親手烹飪的料理或點心給季浩川。有幾次自己送來,臉上總帶著羞澀靦腆的笑容,給人一種恬靜又甜美的感覺。

  「果然是因為便當啊。」他故意嘲笑她,沒見過像她那麼容易被食物收買的胃。

  他的確是常常收到女孩子送來的愛心便當、點心、零食,尤其是家政課或情人節,整個球隊和一票朋友都跟著有口福,特別是田欣雅。所以誰做的東西好吃,誰沒有下廚的天分,問她最清楚了。

  「廚藝好也是優點,你不喜歡嗎?」

  他仰望遠方的天空,燦爛一笑。

  「她呀……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會對感情很認真的女孩,如果真的跟我交往,以後一定會傷心的。」或許有人覺得他對主動親近示好的女孩多是來者下拒,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花心模樣,但其實他對感情並不輕率,什麼女孩玩得起、什麼女孩碰不得,他都心裡有數。

  既然不是真心要和對方交往,他就不會虛情假意地去敷衍那些純情少女,以免最後又害她們傷心難過。

  田欣雅側頭看著他,用一副瞭然於心的表情輕點著頭。

  「怎麼啦?是不是對我刮目相看,覺得我不光有一副英俊帥氣的外表,做人也很實在。」他又擺出一副嘻皮笑臉的頑童模樣。

  「不是,只是覺得你還滿有自知之明的。」她老實地說道。是沒有哪個正常的女孩受得了自己的男朋友身邊老是圍著一堆女生,而他又一副「平易近人」到近乎隨便的境界。

  「甜心,你說話還是那麼直接啊。」

  「如果你想聽謊話,應該先告訴我。」她一向直話直說,不會拐彎抹角。這種直性子讓她在人際關係上的評價很兩極,合得來的人覺得她沒心機、好相處,合不來的就覺得她不夠圓滑,常不懂得給人台階下。

  很明顯的,季浩川屬於前者,甚至可以說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特別喜歡跟她在一起,更喜歡那份跟她相處時不需多費心思、輕鬆自在的感覺。不像別的女生,總對他存有愛情的幻想,讓他下意識地想保持點距離。

  「我怎麼捨得讓你為我說謊呢。在我面前,你永遠都可以保有最真實的一面。」他俏皮地輕撞了一下她肩膀,要是沒有手裡的作業本,他會像平常那樣直接搭上她肩頭,把她摟進懷裡揉亂她的發。

  他認真地對她說過好幾次,想跟她當一輩子的好朋友,讓這段單純的友誼永續經營。

  田欣雅側頭瞄了他一眼,不以為意地繼續往前走,早已習慣兩人獨處時他帶點撒嬌的可愛語氣和勾肩搭背的小動作。這情形看在旁人眼裡,或許多了點令人存疑的曖昧,但他們自己卻很清楚,彼此間只是合得來的好朋友,共享純友誼的絕緣體。

  談戀愛是有閒有錢的人才能做的事,她目前可沒那個閒功夫。

  「對了,你制服上的扣子,畢業典禮結束後可以給我嗎?」她突然問他。

  「你要我制服上的扣子?!」莫非……

  「對,一整排。」

  「這是在跟我告白嗎?」

  她定住,回頭瞪視——

  「這是一群跟你一樣看太多漫畫書的女生拜託我幫她們要的。」雖然聽慣了他這種自以為是的「趣談」,但有時也不免覺得他的「疑心病」似乎有點誇張了。

  對她而言,他只是一個很合拍的男性朋友,僅此而已。他們……才不可能。

  就算他擁有再出色的外表和魅力,對她來說,都不及現實生活來得真實、貼近,與其花心思妄想跟他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性,倒不如好好研究她的收支記錄本,盤算一下還能省下哪些錢來貼補家計。

  「什麼?!又是幫別人……哎喲,我的甜心,拜託你別再答應她們任何事了。」他皺起眉頭哀求她。

  每次她受人所托,他就狠不下心一口拒絕她的要求,衝著「義氣」二字,本來可以不予理會或冷處理的約會、情書以及其它大小事,全都要重新斟酌,免得她夾在中間難做人。

  為了顧全友誼,卻把他自個兒累個半死,這可不是喜歡享受閒散自在、無拘無束的他能承受的壓力。

  尤其是跟那些喜歡他的女生單獨出遊超麻煩的,既不能拒絕得太直接,也不能表現得太親切,一路上都在想著要怎麼結束這場注定沒結果的約會;還有她轉交的那些情書,因為她們都會頻頻向她探回音,質疑她是不是沒有轉達到他手上,害他只好抽空一一回信,絞盡腦汁也要親筆寫出幾篇文情並茂又不會太傷人心的文章,婉轉地謝絕她們的愛慕之意。他平常寫功課都沒那麼認真!

  唉,太沉重了……怎麼除了田欣雅,其它的女孩子都讓他覺得有壓力呢?

  「可是人家都拜託我了……好吧,我知道了。」她這個人雖然實事求是,但心腸不硬,通常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她都不會拒絕別人的請求。只是大多數找她幫忙的好像都能跟他扯上點關係,尤其是像轉交禮物、情書、約吃飯這類的事情特別多,對她來說只是舉手之勞,沒想到會造成他的困擾。

  「不過,如果是你自己要的,整套制服給你都沒關係,連人——」

  「我不要。」她斷然回絕,加速前進。

  「你太無情了,甜心。」他苦皺著臉,不能承受自己被「拒收」的悲慘打擊。

  「你再不走快點,待會兒老師會更無情。」他們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

  「甜心……」他在後頭喊著。

  「……」

  「你的背影真好看。」

  「……」

  「瞪人的樣子也很有型哦。」反正,他就是喜歡她,而且賴定她了,怎樣!過了這個夏天,他們的友誼也要繼續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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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24 14:54:30

第三章

  「小姐……小姐,你的麵包。」結賬櫃檯前,店員連喚了好幾聲,終於拉回她的注意力。

  「抱歉。」田欣雅連忙道歉,伸手接過紙袋。「謝謝你。」

  「不客氣。」

  走出麵包店,田欣雅又走了一小段路來到公車站牌下,利用等待公交車的時間,吃著剛買來的早餐。

  距離高中畢業都快十年了,現在她偶爾到麵包店裡買麵包,腦海裡還是會浮現一張英俊男孩的笑臉。那個對她總是溫柔又充滿關懷的男孩,不可思議地在她心裡停留了很多年,就像一張鮮明的照片,牢固地釘在她的腦海裡。

  當年因為屋主突然急著要收回房子的關係,她和哥哥們在一個星期內就匆匆搬了家,來不及通知太多人,包括當時已經北上念大學的季浩川,後來也失去了聯絡。

  向來獨來獨往的她,沒有追憶過去的習慣,但卻總是會在吃著麵包時,不自覺的猜想起他現在不知過得如何?想必還是十分受女人們的歡迎吧。像他那種人緣超好的人,不管到哪裡,都能和大家打成一片……

  公交車來了,田欣雅再次中斷思緒,匆匆收拾手邊的東西,準備搭車。

  今天是她到新公司報到的第一天,可不能遲到。

  她坐在搖搖晃晃的公交車上,開始認真地想著她的新工作,可能會面對的各種狀況。

  但她卻沒想到,人生裡有許多事都是無法預料的,就像那年的夏天……

  田欣雅在預計的時間內到達公司。她利用最後的一點時間,在化妝室裡對著鏡子整理服裝儀容,再次確認她整齊的短髮、淡薄的彩妝、紅框眼鏡、長褲套裝、黑色高跟鞋……全部OK,才放心地走向她要報到的部門。

  對她來說,這樣沉穩呆板,感覺一絲不苟的裝扮,正是上班最適合的打扮。衣櫥裡五套款式相近的深色系褲裝,簡單利落又正式,讓她省去不少搭配變化的時間,可以全神貫注在衛作上。

  這年頭兼具規模、前景、福利的公司可不多,她憑著大學畢業後累積的實務經驗,好不容易才由眾多應試者中脫穎而出,爭取到進入這家國際知名軟件設計公司的機會,她一定要好好珍惜,用心工作才行。

  她照著通知單上的指示,來到「會計部」閃閃發亮的燙金字牌下。撫了撫頭髮,暗自期許、加油,看著手錶上的時間,分秒不差地舉手敲門——

  「田欣雅。」

  聽見男人的叫喚,她的手懸在門前,愣住。

  「你是田欣雅對吧?!」

  她半是納悶地想,這聲音聽來有點耳熟呢……她放下手,轉身望向聲音來源處——

  那是一張絕不會被遺忘的臉,因為現實生活裡很難再找到一張像他這麼帥氣瀟灑,像揉進陽光的俊臉。況且在半個多小時前,她才一邊啃著麵包,在腦海裡回想了一遍——

  「季……浩川?」居然會在這裡遇到他?!

  「甜心!真的是你!」

  確認真是她後,季浩川興奮地衝上前搭住她的肩,睜大眼睛盯著她,又捧住她的臉,接著緊緊地抱住她,將她懷裡的資料撞散一地。

  「我就知道沒認錯人,甜心。」叫著久違的暱稱,他懷念地揉亂她細軟如絲的短髮。「這些年你跑去哪了?為什麼搬家沒告訴我?害我回去找不到你。」他緊抱著她,急忙追問,每次想起她,除了懊惱她的不知去向,還會掛心她是不是有好好吃飯,不再為了省一點錢而虐待自己的胃。

  高中畢業後,他們還聯絡過幾次,後來他到台北念大學,趁著放暑假想聯絡她時,卻發現她一家人都搬家了,而且問遍了附近的鄰居,沒人知道他們的聯絡方式。

  一想到失去聯絡的她,季浩川就覺得胸口一陣悶,不敢相信她居然狠心地拋下兩年的同窗情誼,毫無預警地搬家走人,也沒留下隻字詞組……他們之間的友情,難道跟那些「麻木」的鄰居是一樣的嗎?!他可是一直把她當成「自己人」在照顧的,她怎麼可以這樣……這記憶猶新的痛苦,更讓季浩川忍不住收緊手臂,好感受失而復得的溫馨友情……

  「放手。」她提醒他。就算多年不見,久別重逢,他也不用像這樣公然抱住她不放吧!這裡是公司,而且她的眼角已經瞄到有路過的人在對他們指指點點了。

  「甜心……」他卻像做夢似的恍若末聞,只想牢牢抱緊她,享受這令人懷念的感覺……

  雖然朋友之間本來就有聚有散,可是對於這個第一眼就讓他產生「興趣」的朋友,他卻總難釋懷,始終對她突然音訊全無的離開,存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季浩川。」她又叫了聲。

  「嗯?」他還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我說……快放手。」她猛力推開他,害他措手不及地往後踉蹌了幾步。

  他扶著牆壁,望著她的眼神沒有怒氣,反而充滿笑意,把她徹頭徹尾打量了一遍……

  「一點都沒變呢,甜心。」跟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哦!

  是嗎?她看著他,倒覺得他變了不少。西裝筆挺的身形看來更加挺拔了,連他那褪去點稚氣的笑容,也比高中時更為英俊迷人,充滿男性魅力……但她現在可沒時間慢慢欣賞,只忙著低頭看表——

  她遲到了!第一天報到就遲到,很難給人留下好印象。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語氣匆忙地問道,急著蹲下身子收拾散落一地的資料。縱然現在不是個敘舊的好時機,不過此刻的重逢,倒是讓她在驚訝之餘,沒來由地感到一陣輕鬆,好像剛吞下一顆定心丸一樣。

  似乎有他在的地方,就能讓她感到心安,不那麼陌生了。

  季浩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沒回答她的問題,只往旁邊走動幾步,彎腰替她撿回一張文件,剛好是她的「新進職員錄取通知書」。

  「你是來報到的新進員工?!」他一臉驚訝地問。

  「是啊。」她正好站起身,走過去拿回他手中的文件。

  「太好了!」他大手一搭,突然握住她的肩頭。

  「好……什麼?」她滿頭霧水的看著他。

  「我剛好缺一個助理,走吧。」他攬著她的肩膀,往另一頭走,離「會計室」那塊閃亮金牌愈來愈遠……

  「什麼?什麼助理?我是會計部的——」

  「我們先去人事部說一聲,你待會兒就到業務部來報到。」

  她抬高頭,只看到他自信滿滿的側臉,正揚起愉快的微笑。

  田欣雅傻愣愣地任他拉著跑,還來不及多問,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轉調到他任職的部門。

  後來她才弄清楚,原來季浩川是任職於業務部的頂尖業務員,雖然年資不深,但進公司短短一年,工作能力卻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的。憑著他為公司創下的巨額業績,讓公司的收入年翻好幾十倍,所以在這家重視能力勝於年資的外商公司裡,主管們莫不對他賞識有加,搶著替他陞遷加薪,就怕他稍不順心,被其它公司挖角跳槽,造成公司的損失,也可能危及大家的年終獎金。

  於是當這個替公司開闢財路的超級新星主動開口,要求人事部更改一名新進小職員的人事命令時,有誰會反對呢?只要季浩川高興,根本沒人在乎田欣雅本人的意願。

  現在她唯一要做的一件享,就是適應兩人久別重逢後的新關係,不再只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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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日復一日的忙碌工作中,田欣雅不知不覺就熬過了試用期、菜鳥期、週年慶和雙週年慶。轉眼間,季浩川已由小職員躍升為業務部經理,要不是他自己覺得現階段應該暫時停留在這個位置上多做磨練,吸收更多經驗,公司甚至有意賦予他更高階的職權——而她這個小助理也跟著「雞犬升天」,成為經理的專屬秘書。

  在旁人眼裡,能跟在一位極具個人魅力,工作能力又強的上司身邊做事,實在是再幸運不過的事了。但是對田欣雅來說,現實可沒外人想像得那般「輕鬆愜意」。

  因為她的直屬上司雖然工作能力一流,但私底下的懶散個性,卻是從高中至今都不見起色。所以身為他的秘書,不僅常要陪著他加班拚事業,還得隨時替他處理一些很難界定到底是不是公事的雜務……

  誰叫整個辦公室裡就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她其實是個外冷內熱,又不太會拒絕別人的好好小姐,只要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她幾乎都會處理得妥妥當當、無怨無尤。

  而公、私兩頭包的結果,就是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雖然是他的副手,卻比他還要忙碌……

  「季經理,請問你今天打算幾點進公司?」從八點上班開始,已經忙了好一陣子的田欣雅,剛把幾份文件送進季浩川的專屬辦公室裡,看到還是空無一人的座位,終於忍不住撥出電話,關心一下她預定要在兩個小時後主持會議的上司,現在到底下落何方。而且她真的很想提醒他,雖然本公司並沒有明文規定業務經理的上、下班時間,但他也不用在沒事時,就真的那麼晚進公司吧!

  「如果你已經開始想念我的話,我就馬上出現在你面前嘍,甜心。」話筒裡傳來他愉悅的聲音。

  她暗自歎口氣,都交代了幾次在公司裡要叫她「田秘書」了,怎麼老講不聽。

  「那你就繼續站在門外,別進來好了。」她「喀」地一聲掛上電話。

  辦公室的門立刻被打開,探出一張帥氣的笑臉,朝她走來。

  「早安,甜心。」季浩川笑臉迎人的打招呼。

  他脫下外套,襯衫的扣子還沒扣全,領帶也沒打,頭髮稱不上整齊,但剛好襯托他狂浪般的灑脫氣質。

  「早安,季經理。」田欣雅看了眼腕上的表,表情卻擺明了現在的時間跟「早」這個字根本扯不上關係。

  她動作迅速地去幫他沖了杯熱牛奶,端回來給他,順道擺上幾顆維他命。

  進公司兩年多,一路看著他從單位組長升到部門經理,她很清楚季浩川的成功並非不勞而獲,儘管他在人前總是一副應變自如、風趣幽默的輕鬆形象,但實際上他的工作也常會面臨重大的壓力與各種難題,只是他一向樂於接受挑戰,善於解決問題罷了。因此在工作上,她和大家一樣對他抱以肯定,心存佩服。

  但若是撇開工作不談,他在生活管理上的「隨興」程度,可就太欠罵了。

  「謝謝你,甜——秘書。」看到她冰冷的眼神,他及時改口。

  但季浩川卻沒搞清楚,其實她會擺臉色,並不只是因為他的「失言」,而是她從他臉上看出宿醉的殘影,而且肯定沒吃早餐,所以才去泡了杯牛奶,讓他墊墊肚子。

  說也奇怪,這男人好像常常會忘記「胃」也是他身體的一部分,還需要他好好關照才行。

  業務部本來就是一個較難避免交際應酬的部門,除了企劃案、產品本身的優劣,人際關係的經營和交際手腕也是影響案子成敗與否的關鍵,所以他以前為了開發客戶、建立人脈,免不了要在應酬場合上陪著抽煙、喝酒,熬夜談生意。

  如今身為經理,好不容易終於擺脫掉大小應酬照單全收的日子,只需在某些大場子或絕對必要的應酬活動中親自上陣,結果呢?現在他反而比較常在朋友的私人聚會裡喝醉,事後又不懂得好好調理身體,好像嫌自己太過健康一樣,教她看得很刺眼。

  她收起冷冽的目光,拿高記事本,眼不見為淨地擋住他的臉,開始念出他今日的工作重點及會議行程……

  等她把事情報告完,他也剛好把牛奶喝完,神清氣爽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宿醉的後遺症。這也算是他的過人之處吧,她想。

  季浩川迅速從計算機裡瀏覽了幾個檔案,打印了部分數據,又問了她幾個問題,然後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活頁夾,把需要的數據全放到裡頭。

  「我出去一下。」

  「等等。」她叫住臨出門的他,把手中的記事本和文件塞到他手中,用騰出的手替他扣上幾顆敞開的扣子,再伸進他西裝外套裡拿出一條領帶,翻直領口,迅速繞打,調整位置,別上領帶夾。

  流暢的動作一氣呵成,因為她習慣了幫他打理這些瑣事。

  她雖然不太擅長打點自己的裝扮,但對照顧男人、採買男性用品卻很有一套。有時候逛街幫哥哥買東西,看到適合他的也會一併帶上,不過這些當然是要跟他收錢的,他們之間可不是那種不用付錢的關係,頂多就是偶爾幫他買個便當、飲料不收錢而已。

  「帥吧?」他瀟灑地扒了扒頭髮,神氣地問。

  她瞄了一眼,說;「上得了檯面。」一貫的冷回應。

  他帥不帥還需要她告訴他嗎?公司裡早有一大半女性同仁都被他宛如明星般的英俊外表迷得神魂顛倒了。放眼望去,只有信息部的「那個人」能與他相提並論,在公司受異性歡迎的程度不分軒輊,同登本公司搶手黃金單身漢的寶座。

  「謝謝你,甜心。」他熱情地抱了她一下。

  「喂,又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嗎?」她冷著臉提醒他,即使在獨立的辦公空間裡,也不准他做出「不合宜」的舉動。

  「要是被人看到怎麼辦?」他們私底下交情好是一回事,但在工作上可不能亂打馬虎眼,惹人非議。只要身在公司,他們就是得保持上司與下屬該有的距離。

  季浩川斂起笑容,神色一沉,突然又摟住她,貼近她的嬌容——

  「……那就太刺激了。」伴隨著勾引入似的眸光,他溫熱的氣息近在咫尺。越是被禁止,他越愛逗她,反正被瞪幾眼又不痛,一點也不具殺傷力。

  田欣雅瞪著眼,看著他俊氣逼人的五官,呼吸頓了一下,而後微微地撇開臉,淡淡地反問:「因為看到我每天被其它女人追殺嗎?」

  他皺皺鼻子,搖頭道:「我怎麼捨得。」雙手的力道稍減。

  「那就快去工作。」她推開他,拿回記事本,心虛地希望自己的臉沒有跟著刷紅。

  「是,遵命,田秘書。」他優雅地一鞠躬,臨走前還不忘奉送她一記飛吻,一如他風流倜儻的輕佻作風。

  她無奈地睨了眼,動手收拾桌上的空杯,順便平息自己過快的心跳。

  雖然這個辦公室裡常常上演這種「上司不上司、下屬不下屬」的情景,但最近她的心臟好像愈來愈不夠力了,就像剛才那一瞬間,就只是微乎其微的瞬間——她怎麼會誤以為他差點要吻上她了……

  這根本不可能。因為他們只是朋友、同事,而且是很單純的那種,所以……不可能!

  她瞪著玻璃窗上的倒影,如此堅信地告訴自己。因為窗外的光線太亮,所以她沒發現——

  她的臉紅得像顆熟蘋果。

  門的另一邊,季浩川拿著文件杵在門外,背對著辦公室,表情有些不自然,笑得有點猶豫。

  天啊,是他太久沒碰女人了嗎?還是昨夜真的喝多了,現在還沒清醒?

  剛才摟住她的一瞬間——明明只是個不經大腦的玩笑,他卻感覺到她柔軟的胸部和纖瘦的腰身,竟在當下激起一絲他不該萌生的慾望!

  她是「甜心」,是他最要好的「女性朋友」,不是其它女人——會和他脫光衣服在床上翻來滾去的那種!而他居然對她產生邪念,太可恥了……

  他拍著胡思亂想的腦袋,盯著天花板上的燈光,決定今天晚上的聚會,絕對不能只有男人,一定要攜伴參加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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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赴日出差的前一天,為了趕出完美無缺的合約書及準備資料,田欣雅陪著季浩川在辦公室裡加班到深夜。回家睡不到幾個小時,她又拎著簡單的行李趕赴機場跟季浩川會合,一起飛往日本。

  一上飛機,兩人立刻針對昨夜整理好的數據進行最後確認。其間,他還得撥空應付不斷靠過來端茶送水、噓寒問暖的空服員,彷彿一認定他們的關係並非男女朋友之後,她們就開始毫無顧忌地輪番上前,對他大獻慇勤,問了他十句,才會順便回眸看她一眼,不是很有誠意地問她需不需要什麼服務。

  即使不是坐在頭等艙裡,但身著名牌西裝,始終風度翩翩、笑眼帶電,五官比明星還要上鏡的季浩川,在眾人眼中簡直跟王子沒兩樣,任誰都想靠上來跟他近距離說上幾句話,多看他兩眼。

  認識他那麼多年,這種場面她早已司空見慣,於是等他一確認完手邊的數據,她便毫不客氣地拉上毯子,蒙頭就睡,就算耳邊還聽得到他和女人低聲交談的聲音,她也能迅速入睡。

  他壓低的嗓音,就像一首低沉動聽的催眠曲,幽幽傳來,跟她腦袋裡的瞌睡蟲產生共鳴,美妙的合唱。

  她睡得很沉,直到飛機落地前,她才感覺到有人溫柔地輕拍她的臉頰,將她喚醒。

  慢慢睜開雙眼,她看到一張再熟悉不過的俊臉正笑望著她,溫柔的手,還停留在她頰邊。

  「我們快降落了,甜心。」

  她打了一個小哈欠,腦子清醒了一點,卻隱約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迷濛的視線一晃,地差點嚇得跌下座位。

  她的頭居然枕在他的大腿上?!怪不得看著他的角度很不正常。

  「小心!」他連忙護住她的身子和額頭,調侃道:「哪有人睡醒才作噩夢的。」

  瞧她剛睡醒的迷糊樣,真是惹人發笑。不過她熟睡時的容顏,真像一幅令他移不開眼的畫作,帶著幾分沉靜的詩意。

  見她不到他肩頭高度的小腦袋,只能靠在他手臂上,不時東倒西歪的晃動,擔心她睡不好,他索性替她調整睡姿,讓她墊著顆枕頭,枕在他的腿上入睡,還替她多添了條毯子,怕她著涼。

  這趟航程,他拒絕所有打擾,僅是凝望著她恬靜的睡容,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打發過了。

  「我沒做夢。」她尷尬地坐起身子,沒心情參與他的幽默感。這又不是他家客廳,有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他怎麼不叫醒她?居然任由她枕在他的大腿上呼呼大睡。

  季浩川卻一副神態自若的模樣,替她撥順耳後的亂髮,豎直椅背,扣上安全帶。每個動作都是如此自然、溫柔,也一如往常的引來旁人羨慕又嫉妒的眼光。

  「怎麼啦,還沒睡醒?」他看著她有些傻愣的表情,微笑問道,差點動手捏捏她那張紅潤的小臉。

  怎麼她一睡醒,臉頰會紅得像剛搽過腮紅似的可愛?

  「好像是。」一定是的吧。如果不是腦袋還沒完全清醒,她怎麼會覺得自己的心竟然輕飄飄的……像窗外的雲朵一樣浮動著。

  眼前這男人,她已經認識了十幾個年頭,知道他對女性一向是這麼溫柔體貼的,就連他三不五時的擁抱,也不具有任何男女之情的特別意義,只是一個單純的肢體動作而已。

  然而此刻,她的心跳竟然加快了,只因他這個平凡無奇的舉動,就讓它比平常被他擁抱時運作得更賣力,像要提醒她不能忽視似的,怦怦作響。

  眼前的季浩川……明明還是這張看慣了的俊臉,此時怎麼會令她心生迷惘呢?不會的,應該是她睡眠不足的緣故,才會神志不清心神不寧。因為一直以來,她對他都是免疫的!應該是……吧?即便是自己的心,她卻愈來愈不能確定了……

第四章

  到日本出差的第二天,季浩川代表公司順利和對方簽妥合約,雙方相談甚歡,一行人還在簽約後一同外出用餐,聊了好一會兒。

  午餐結束,走出餐廳,每個人都笑容可掬的離開,只有田欣雅一個人板著臉,很臭。

  「甜心,笑一個嘛,笑起來可愛多嘍。」季浩川不怕死的捏捏她的冷臉,笑得可燦爛了。

  「你去相親,幹麼把我拖下水?」她以平靜的表情,配上一副被連累的口吻。

  剛才吃飯的時候,對方公司的幾位代表都對季浩川的工作表現讚不絕口,直誇他是個大有可為、前途不可限量的優秀人才。其中一位年紀較長的高層主管還不斷探問他的私生活,好像巴不得立刻把這個年輕人拉回家裡當女婿似的。

  更湊巧的是,今晚剛好是他女兒的生日,原本就預定要舉辦生日派對,當然不能缺少季浩川這位「品貌兼優」的好青年,說什麼也要力邀這位「楷模」去跟他的寶貝女兒會上一面。

  在眾人的起哄和對方積極熱絡的態度之下,季浩川自然是沒有推托的理由。他總不好剛簽下合約就完全不給他們面子,拍拍屁股掉頭走人。

  於是,在回台灣前,他們多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行程。

  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不在行程表上的「意外」,而且是真心的討厭。

  「只是一場生日派對,去露個臉,吃點東西就回來了。」對他來說,就算真是相親也不過如此——吃飯、喝酒、聊天、走人,就這麼簡單。

  可是看看她,即使她再討厭交際應酬的場合,也不用擺出一刷要被送上斷頭台的表情吧。

  「那你就自己去,我在飯店附近吃就好。」她本來就對這類場合興致缺缺,若非工作需要,她寧願窩在飯店裡。

  「不行,人家也有邀請你,而且我怎麼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飯店裡。」

  的確,他們也邀請了她,但那應該只是出於禮貌性的詢問而已,誰會當真在乎她有沒有出現?為何她非得被拖下水,陪他去參加「相親派對」不可?要她當親友團嗎?

  「我一個人待在房裡會出什麼事?而且……我沒有適合的衣服,難道要穿這樣去參加派對?」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套裝。此趟出差她只帶了兩套正式套裝,除此之外就是一套輕便的運動服了。

  「這好解決,我們現在就去買。」

  「什麼?!」

  「逛街逛街……」他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往街上走去,腦袋裡已經開始盤算著該從哪家店逛起。

  他過去曾來過日本幾次,一點也不陌生。

  哇,跟他的甜心一起手牽手逛街買東西,感覺真是愉快又新鮮呢!

  二十分鐘後,他們來到位於表參道上的一家精品店裡,他覺得應該能在這裡找到適合她的服飾。

  「歡迎光臨。」女店員們一字排開,禮貌而整齊的對著他們鞠躬。不一會兒,店裡已經開始有人跟同伴交換會心的微笑,原本沒站在店門口的女性員工,或是手邊沒客人的也都紛紛朝他們這兒望來。

  不用說,又是因為季浩川。雖然這是家專賣女性服飾的精品店,但大家的目光卻都放在他身上。

  「你比較喜歡哪種款式?」他詢問她的意見。

  她隨手翻了幾件衣服上的標價牌,價碼皆貴得令人咋舌,很難讓她產生「滿意」的感覺。

  「你挑就好了。」她光看那價錢就心疼,哪還有心情挑衣服,況且她對流行時尚一竅不通,讓他挑還比較有水平,好歹他身邊老是圍繞著很多打扮光鮮亮麗的女人,眼光應該比她好很多。

  「好吧,那就由我代勞嘍。」他故意用曖昧的眼神「目測」她的三圍,害她渾身不自在,又一陣臉紅。

  其實單憑他「閱人無數」的豐富經驗,和常對她動手動腳的觸感,根本不需要這道多餘的程序。

  她大大地瞪了他一眼,走到另一邊的沙發上背對他坐下。

  這在其它女人眼裡十分「不識相」的舉動,她倒是做得滿習慣的。

  「這件怎麼樣?」季浩川站在遠處朝她問道。

  女店員們立刻點頭。

  「沒意見。」她根本沒回頭。

  「這件呢?」

  女店員們點頭如搗蒜。

  「可以。」聲音裡充滿敷衍。

  「這件也不錯。」他又拿起另一件小禮服。

  女店員們又紛紛給予肯定的眼光,他挑的每件衣服都印證了他的品味不凡,害她們沒機會提供他專業的建議,只能在一旁干附和。

  「行。」她隨口應了聲,目光從未認真停留在他挑出的衣服上。

  季浩川並不在意她一次比一次簡短的回答,仍是面帶微笑,認真地比較著剛才挑出的幾件衣服。

  多看了她一眼後,做出決定。

  「就這件吧,麻煩你。」他將那件小禮服交給其中一位店員,並交代所需要的尺寸。

  隨後他又走到鞋類展示區。「再挑雙鞋吧。」

  「你決定就好。」

  他掃視著展示架上的幾十雙高跟鞋,一眼就挑中他要的鞋款,同樣請店員替他取來適合的尺寸。

  等待的時間,季浩川就站在展示櫃前和幾位女店員隨口聊起天來。

  他流利的日文和翩翩風采讓在場的女性為之著迷,巴不得他挑的衣服、鞋子全是送給自己的。

  田欣雅一直背對著他,望向櫥窗外。因為身後此起彼落的談笑聲,讓她不想回頭。

  無論走到哪裡,他總是能輕易地吸引四方的目光,被眾人圍繞,和大家打成一片。而她卻總是站在人群外聽著、望著他,即使經過這些年的社會歷練,已多少磨去她身上的冷硬,讓她變得比較懂得主動釋出善意,關心別人,但她始終還是站在人群外。他們就像「低調」與「華麗」的對比,讓人無法聯想在一塊兒。

  所以他繼續聊天,她則繼續呆望櫥窗外……

  突然間,他走到她面前,高姚的身形擋住亮光,又驟然降下——

  「鞋子還是要試穿比較妥當。」他單膝跪在她身前,輕巧的托起她的腳踝,脫去她的鞋子。

  「等等!我自己來就好了。」她連忙拉住他的手,再怎麼樣也不用勞駕他蹲在地上幫她試鞋。

  「既然說由我決定,你就別插手。」他微笑道,拉下她的手,堅持完成這工作。

  從來沒有發生過……只有田欣雅,能讓他心甘情願半跪在地上,親手為她穿鞋。

  他將她腳掌置於自己膝上,幫她換上新鞋,繫上絆帶。

  今天他才發現,她有一雙白皙可愛的小腳,白玉般精巧的足踝,像極出自名家之手的藝術品。

  田欣雅愣看著他。這一幕,突然讓她的腦海裡浮現出灰姑娘的童話故事!

  白馬王子翩然出現,單膝跪地,攙著英俊迷人的笑容,溫柔地替她穿上玻璃鞋

  雖然她也曾在他喝醉酒時幫他脫鞋、寬衣,扶他上床休息,但同樣的動作由他做來,卻是那麼優雅利落,即使屈膝跪地,也無法消減他卓犖不羈的氣質。

  他最大的魅力所在,就是讓每個面對他的女人都感覺自己像個受人珍視的公主,並且不自覺地希望能獨佔他溫柔多情的目光……

  「走幾步看看。」他站起身,執起她的手。

  她在眾多摻雜羨妒的目光中挺直背脊,走了幾步,旋身——

  對上那雙專注溫煦的眸光,她的心底霎時冒出一絲小小的虛榮,陌生地享受著他的注視所帶來的愉快感覺。

  「合腳嗎?」

  「剛好。」

  「要一起試穿衣服嗎?看看喜下喜歡。」

  「不用了。」她搖頭,就算不看,她也相信依他的眼光和判斷力,衣服的尺寸應該也不會差到哪兒去。至於衣服的款式……反正她穿什麼都沒差啦!

  她脫下鞋子交給店員,走到櫃檯前準備付賬,他卻搶先一步遞出信用卡。

  「你幹麼?」

  「我送你,當作謝謝你陪我出席派對的禮物。」他知道她一向節省,對名牌、奢侈品敬而遠之,更何況也沒道理讓她自掏腰包出這筆治裝費。

  「不用。」她拿回他的信用卡,遞還給他,再把自己的信用卡交給等待結賬的小姐。

  「我已經答應要去了,而且這衣服、鞋子是穿在我身上,憑什麼要你付錢。」她知道他對女人並不小氣,因為替他整理信用卡簽單時,常會出現他和女伴約會出遊的消費項目,其中有些金額還不小,但他們之間不是「那種關係」,過去她幫他買衣服也都會跟他收錢的。

  「我只是想送你一份小禮物而已,甜心。」

  「留著送給其它女人吧。」她低下頭,提筆簽名。雖然錢賺得沒他多,但這個數目她自己還付得起。

  他以玩味的眼神打量她,這話對她來說,已經算是很情緒化的措辭了,如果她不是「甜心」,他一定會以為她是在吃其它女人的飛醋。

  這反應太耐人尋味了,令他忍不住直盯著她看,仔細打量……

  不知不覺中,她似乎出落得更秀氣標緻了,外表已不再是剛進公司時那副略顯呆板的模樣。原本削短的頭髮已經長及肩膀,打薄出輕盈的層次感;少了厚重眼鏡壓在鼻粱上,五官也變得鮮明、柔和;穠纖合度的身材,即使包裹在深色套裝之下,也看得出造物主在捏塑女性時的用心;還有那雙他今天才注意到的美腿,沒想到她個子不高,腿部的線條卻十分纖直漂亮,足以打敗一大票身材高跳的名模。

  曾幾何時,那個帶有幾分中性味道,個性嚴肅又拘謹的女孩,已經被記憶埋葬。如今留下來的,只剩她和當年相去無幾的「內在美」,仍是那麼直率、沒心機。

  他就是喜歡這樣的她。  

  這麼多年了,他還是很喜歡那份和她相處時零壓力又沒負擔的輕鬆自在,從未改變。

  「甜心。」他閒適地斜倚在櫃檯邊。

  「幹麼?」她忙著將信用卡和簽單收回皮包裡。

  「我真的好喜歡你哦!」

  她愣了下,抬頭看他,無言地沉默著。

  為什麼他總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這些甜言蜜語?要是她當真了,誤會了怎麼辦?

  為什麼從以前到現在他都是這樣,身邊的女人沒斷過,一個換過一個,個個好聚好散!太過專情的他不要,太多癡心的他不碰。明明就有一大群好條件的女人供他選擇,他卻始終遊戲人間,也不肯找個對象,試著穩定交往看看……

  太多的疑問堆在她腦袋裡,她也不懂自己在氣什麼,但看著他悠哉的笑臉就是覺得莫名火大!

  「我先回飯店。」她拎起提袋就往門外走,既沒回頭,也不在乎後面的男人有沒有跟上來。

  大步疾走在陌生的東京街頭,她心裡的情緒轉折也好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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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季浩川準時來到田欣雅的房前接人。

  「等我一下,就快好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後來了又走,房門隨即被拉開一道小縫——

  他笑著推門而入,很少看到她這副急驚風的慌亂模樣,她做事一向有條不紊的。

  「抱歉,我不小心把隱形眼鏡給弄掉了,臨時跑出去買,耽誤了點時問。」她衝回鏡子前,背著他解釋,一邊忙著完成臉上的淡妝。

  他坐在床沿看著她的背影,對她的延遲沒有意見,但是對她的打扮……

  她居然圍著條浴巾就跑來應門?!他到底是個大男人,難道她就沒有半點危機意識嗎?

  「甜心,下次披件衣服再來開門,我可以等。」

  「你又不是別人。」她在家裡也常會圍著浴巾晃過哥哥們的面前,從浴室走回房裡。

  換言之,他們之間就像家人一樣熟稔、親近。

  季浩川無奈地輕歎了聲。每每遇到她的脫線演出,他都不知道自己該為她的信任高興,還是要為她不把自己當個男人看而難過。真是悲喜交加,五味雜陳啊……

  她倚靠著梳妝台,踮高腳尖,對著鏡子妝點素顏,戴上耳環……這平凡的動作,卻能牽引出女人最柔媚的曲線。從側頸、肩線、背脊、纖腰、臀部、美腿……一氣呵成的優美曲線,勾勒出女人天然獨具的魅力。

  他曾見過不少身材火辣的女體,在眼前一絲不掛的展露她們嬌艷媚人的美麗,充分挑逗他的視覺神經,催化一場場的激情。然而她此刻裹著大浴巾的玲瓏背影,卻也教他的目光一再留連,不自覺地欣賞起這幅他從未想過要窺探的美景。

  過去他對她的著眼點大多放在「友誼」上,或許也是潛意識裡不允許自己把她當成「女人」看待。因為他太喜歡那份和她相處融洽又沒有壓力的感覺,重視她的率真也遠超過她的容貌,所以在不自覺中就忽略了她一點一滴的改變,沒想過要以欣賞「女人」的角度打量她,但現在——

  他發現她好美,充滿女人的韻味,又摻著一抹清純的稚氣,散發著誘人的魅力。

  腦中的思緒不受控制地飛馳、輕蕩著……他的眸色漸沉,雙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

  「浩川?季浩川?」

  她的叫喚,搖醒了這個沉浸在個人幻想中的男人。

  他驀然回神,才驚覺鏡子裡的倩影已經妝扮完畢,換妥衣服與鞋子,站在他面前。

  「怎麼樣?會不會怪怪的?」她以為他的失神是導因於她這身很「不一般」的打扮。

  粉紅色雪紡紗低胸禮服,加上一雙同色系的晶亮高跟鞋,看起來既夢幻又飄逸,跟她平常的穿著大相逕庭,連她自己都看下慣這種「浪漫芭比」風出現在她身上。

  過去她陪他出席各式宴會、酒會時,也不曾穿過如此「不切實際」的禮服,僅有的兩套小禮服也都是以深色、簡單的設計風格為主,價錢加起來還沒身上這套貴,可惜都沒帶來。

  原本以為他會替她挑一套類似她以往出席交際場合穿的那種禮服,怎曉得他竟然反其道而行。

  「一定很奇怪吧,我看我還是不要去好了。」他的沉默讓她更加肯定自己的裝扮大有問題。這下虧大了!都怪自己下午幹麼無端擺架子,沒先試穿就付錢呢!

  「不。」他拉住她,站在她身俯仔細端詳她的模樣。「很漂亮,很適合你。」否則怎會讓他差點二度失神呢?

  他直覺地認為粉嫩色系的服飾不僅能將她的膚色襯托得愈加白皙亮澤,也能突顯她柔和的女性特質,所以他特意挑選了這件融合甜美可愛又帶點浪漫風格的小禮眼。

  透過眼前煥然一新的驚人成效,證明了他精準的眼光。即便搭配短髮、淡妝,這套禮服還是徹底提襯了她身上所蘊藏的女人味,將平日那股淡漠的疏離感一掃而空,轉化為溫婉淡雅的氣息,散發柔美潤澤的光彩。

  「真的嗎?」她評估他話中的真實度。

  「相信我看女人的眼光。」她,是顆蒙塵的珍珠,美得令他驚艷。

  「嗯,那走吧。」她聽出他語氣裡的真誠,確認了他不是在開她玩笑。

  「等等。」他叫住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禮盒。

  「這什麼?」她盯著他手中閃閃發亮的水鑽銀飾。

  「禮物,其他女人沒有的……只送給我最珍惜的朋友。」他蹲下身,為她戴上。

  那條璀璨晶亮的腳煉,將她小巧的足踝點綴得更加細緻。第一眼看到這條煉飾,他便決定要將它戴在她足上,襯托她的美麗。

  「聽說送人腳煉,是想綁住對方的意思。」她低頭看著他。

  「是啊,我就是要你一輩子都留在我身邊。」他風趣地答道。

  英氣逼人的笑容,透過她的眸子,深深映進心底。可是原本令她感到安心快樂的「友情」,現在卻變得有些沉重,像顆無奈的巨石般,壓迫著她的胸口。

  她開始心存懷疑,自己真的能跟這個男人當一輩子的朋友嗎?

  望著他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神,她只覺得他是個充滿吸引力的「男人」,不是別的……

  一股微妙的氣氛縈繞在他們四周,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魔力,將兩人愈拉愈近,彷彿跌入另一個虛幻不實的夢境。

  他壓根兒忘了「朋友」的分際,只留欣賞異性的眼光,不斷在她臉上搜尋屬於「女人」的美麗。並且不自覺地將深受吸引的目光,從她清澈的眼眸轉移到亮澤的唇上……愈漸模糊的理智遲疑地輕踩煞車,但他還是一寸寸朝她靠近,近到能感覺到她如蘭的鼻息……

  田欣雅看著他的俊容愈靠愈近,自然地閉上雙眼,藉由愈加濃郁的男性香水味道,感覺到他愈來俞貼近……他的氣息、他的唇……就快吻上她的……

  這充滿曖昧迷情的一刻,只有「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吸引,沒有友誼……

  「浩川。」零點一毫米的距離,她卻突然急踩煞車,打破眼前如夢似幻的情境。「再不走就要遲到了,對主人很不禮貌。」

  她睜開眼睛,卻迴避著他,心裡空空的,像缺了什麼……她不知道……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吻,和自己的心情。

  如果可以選擇,她並不想愛上這個像風一般不定的男人……

  季浩川看著她,從零點一秒的迷惑中尋回自己的理智。

  「說得也是。」他撥撥頭髮,笑看著她。「走吧。」他紳士地退開,臉上沒有幹點尷尬,因為他不想讓她看出,他心底的失望正因為她的離開而逐漸加大。至於為什麼會感到失望的原因,他此時不願細想……兩人相偕走進電梯裡,若無其事地並肩而站,目光卻始終沒有交集。他們各懷心思,卻又不約而同地想著——這場該死的派對!

第五章

  熱鬧喧嘩的生日派對裡,季浩川英俊挺拔的身影依舊引來不少女性的青睞,不一會兒功夫,他便成為群芳追逐包圍的對象。尤其是「壽星小姐」看起來更是對他滿意得不得了,直挽著他不放,像剛挑到一顆極品鑽石似的四處走動、炫耀。

  田欣雅習慣性地站離他一小段距離。今晚的場合不需要她提供專業知識,陪著交際寒暄,生日禮物也由季浩川自己準備了,於是她在與主人簡單問候一聲後,便默默退到一旁,取了點餐飲獨自享用。

  「小姐,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田欣雅看著那個男人,又看了看左右,再看了看盤裡的食物後,抬頭問:「我嗎?」

  「是的,如果我有這個榮幸的話。」男人笑著伸出手。

  她又多看了眼盤裡的食物,半是不捨地放下。「好。」她交出自己的手。但她卻沒想到,這竟是她今晚看到那些食物的最後一眼,因為其間不斷有男士過來邀她共舞,或試著用英文跟她攀談。

  她的舞技並不好,還是幾年前季浩川替她惡補過的,但她很少實際用上,因為除了絕對必要的交際場合,她很少出席應酬聚會,而且幾乎不會有人邀她共舞。多數是季浩川為了逃避其它女性的糾纏,才會找她當擋箭牌,硬是轉上幾圈——

  如果不喝酒還好,不然真的很想吐。

  「之前沒見過你,你是紀子小姐的朋友?」男人問道。

  「不是。」這晚第七次回答這個問題,她已經懶得多說了。而且她還得顧著腳下的步伐別出大錯,所以其他為替她都盡量以「專業的微笑」作答,減少多費唇舌的機會。

  但意外的是,眼前這些男士顯然很包容她僵硬而生疏的舞姿,他們輕擁著她,似乎不甚在乎腳下偶爾吃痛的力道,風度十足地陪她跳完一首首曲子,甚至有人還有勇氣來邀第二支舞……

  她維持著專業的笑容,禮貌性的與他們一一共舞,一半以上的注意力都擺在偷瞄腳下的步伐,認真地想跟上對方的節奏,並且小心、盡量不讓自己對他們造成「傷害」。

  一個晚上下來,她真的覺得自己零零落落的舞技小有進步,像上了一堂緊湊的舞蹈課……

  「才不!你的舞技差勁透了。」

  回到飯店的電梯裡,當她以頗覺有趣的口吻告訴季浩川今晚跳舞的心得時,他卻潑了她一大盆冷水。

  田欣雅察覺到他心情不佳,卻不知他脾氣所為何來。一整晚他都像眾星拱月似的受人歡迎,壽星和他相談甚歡,巴著他不放。壽星的父親還替他引介了幾位對他未來拓展業務大有幫助的商界朋友。相較於她整個晚上揮汗跳舞,他的時間過得有意義多了。這麼有收穫的一夜,不知道他為何還不高興?

  「我本來就沒什麼舞蹈天分,你教我跳舞的時候不就知道了嗎?」她單純的以為,他八成是因為她大搖大擺地砸了他這啟蒙老師的舞蹈招牌而感到生氣吧。原來季浩川還有空注意到她可笑的舞姿喲?

  「我倒是不知道你那麼愛跳舞。」以前他一提起要教她跳舞,她總是半推半就,一臉為難。

  結果呢,她剛才倒跳得挺開心的嘛,還笑盈盈地對那些「豬哥」頻送秋波!

  好一幅「嘔心瀝血」的畫面。

  「我不曉得要怎麼拒絕他們,反正閒著,可以打發時間。」她的日文不如英文好,聽得懂的又不會回答,也怕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影響他的交際,乾脆全陪著笑容應付那些來邀舞的男人。

  季浩川悶聲不說話。心裡就是不爽她整晚和那些男人有說有笑,還一副巧笑倩兮的溫柔模樣,現在想起來還是很想踹牆壁一腳——就當它是那排不要臉,排隊等著摟她的男人。

  他懊惱地發現自己並不喜歡其它男人也發現她的美好,還企圖接近她,染指她。單單因為這點,就讓他整晚心神下寧,即使人不在她身邊,心思卻跟著她移動,隨時留心現在又是哪個不自量力的傢伙主動沾上來,假藉邀舞之名,賊溜溜的眼神卻老是停在她的胸前打轉,厚顏無恥的下流程度教他數度冒火,差點捏碎手中的酒杯。

  她盯著他,眨著眼,好笑地問:「你到底在氣什麼?」她實在猜不出來。

  他以難得冰冷的眼神回視她——就是這種天真無辜又純潔的眼神,最容易引起力人想犯罪的邪念……

  「沒有。」只是有點內傷的症狀而已。他不想解釋。

  只有她,這個毫無戒心的大笨蛋,才會只顧著低頭看步伐,完全沒注意頭頂上那些色迷迷的目光,偶爾抬頭,還對他們露出嬌美如花的笑容,簡直單「蠢」得沒藥醫!

  最終,他實在看不下去她的愚昧無知,以及那群混蛋惺惺作態的虛偽行徑,在派對還未正式結束前,就隨口找了個理由拉著她離開會場了。沒想到這個「身在禍中不知禍」的阿呆,還在那裡沾沾自喜地談論她自認為有長進的舞技。

  她不帶半點危機意識的態度,讓從不曾對她有過意見的季浩川心裡頗不是滋味,心口憋著一股令他不快的悶氣。

  「晚安。」她站在房門口,跟他道別。  

  「晚安。」他不太甘願地說。隨即比平常的口頭道別,多加了一個頰吻。

  她眨眨眼,有一絲絲意外,卻沒太大反應,心想他可能只是心血來潮的行個「國際禮儀」而已。

  「你慢走。」

  「好。」他輕啄她的唇。

  她看著他。微微愣住了……這是個開過頭的玩笑嗎?看來太過放任他,他就得寸進尺了。

  「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她淡淡地說,轉身開門。

  他按住她的手,沒有離開,反而靠得很近。

  她的手握在門把上,沉默著,在瞬間的寧靜中感覺到一絲頗微妙的氣氛,害她不由得聯想起早些時間在房裡差點釀成的「意外」——

  「別開這種玩笑。」她提醒他,平靜的外表下卻因他無聲卻強烈的存在感,略微心慌。

  她不敢抬頭看他,總覺得一抬頭,就會改變些什麼,一切都會不同……

  一秒又一秒……他無止盡似的沉默和緊握不放的手,終究還是迫使她抬起頭面對他——

  如果這是個戲弄人的玩笑,那麼他就不該用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看著她。他那像水晶一樣發亮的誘人眼神,好像在告訴她,他是認真的想延續那個蜻蜓點水似的「吻」。

  他看著她的眼神,不像朋友,反似男人對女人的渴望……不!她甩開腦中的奇思異想,推開門——

  「甜心。」他握住她的手,堅持不肯退讓,任性而強勁的力道,讓她開始懷疑起他或許只是多喝了幾杯酒,開始在發酒瘋而已。

  她的確聞到空氣中散發著陣陣酒味,摻雜著他好聞的男性香水。以她對他的瞭解,喝了酒就更容易顯露瘋狂本性的他,本來就有可能在酒後言行反常,變得更加豪放。

  這個發現令她心安,鬆了口氣,因為應付喝醉的他,她還算有經驗。

  「回房休息吧。」有時候他喝醉時是會要性子,但不算難哄,接下來只要送他回去房間休息就可以了。

  他終於甘心鬆手,卻改以雙手捧住她清麗的臉龐。

  「好。」他爽快地應允,卻冷不防低頭吻住她的嘴唇。

  她驚愣住,從他口中嘗到醇酒的味道,還來不及從震撼中作出反應,他摟住她的腰,乘勢加深這個吻,伸手往她身後的門一推,與她一同退入房內……

  這個吻,他猜自己已經渴望了一整晚,卻找不到適當的時機、理由付諸行動。

  對於想要的女人,他從不曾躊躇,因為率性而為的他總是跟著感覺走,明確地知道該怎麼得到自己想要的,從未失手。對於男女關係的進退分寸,他更是拿捏得恰如其分、游刃有餘,從不衝動行事,讓自己沾惹不必要的麻煩,陷入感情糾紛的泥淖中。

  然而田欣雅……他不想放手的朋友,如今卻教他失去冷靜,無法斷判……這個符合他遊戲人間規則中所有「碰不得」禁忌的女人,偏偏對他散發出最難抗拒的致命誘惑,激起他前所未有的衝動。

  他矛盾了一整晚,懊惱地懷疑自己的情緒是否只是出於錯覺,因為他太不習慣看到她這副風情萬種的美麗模樣,更不習慣看到其它男人靠她那麼近,像是要奪去他慣有的位置,搶走她所有的目光……

  光是從飯店大廳走到她房門前的這一小段路,他的腦海裡已經閃過數百種不該對她產生過當遐想的理由,但最終還是敵不過那唯一一個!「他想吻她」的強烈慾望。

  於是他決定忠於自己的內心,並且領悟到從為她戴上腳煉,四目交接的一瞬間,他就想這麼做了。

  田欣雅的背部抵在牆上,冰涼的溫度終於讓她稍稍清醒,確認他真的在吻她,不是作夢,不是玩笑,而是一個真實而激烈的熱吻,正翻攪著她驚悸的舌尖。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她推開他,瞪大眼望著面前迷幻似的俊臉。

  他嘴角微揚,眸光輕佻,像只優雅慵懶的雲豹,帶著不滿足的神色打量他的獵物。

  「你希望我醉,還是不醉?」他輕撫她濕潤的唇,性感的語氣充滿挑逗,覺得她帶點冷調的單眼皮,此刻看起來好性感。

  「我只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最好別把她誤當成其它女人!

  她清冷的嗓音十分鎮定。但面對這麼一個堪稱極品的男人,她敢打包票說自己不會動心嗎?或許她身為女人的內心深處,也正在期待什麼不能期待的……

  太危險了!如果他是清醒的,那麼醉的人可能就是她了。

  「我因你而醉……甜心。」他探尋著她的唇形,曖昧廝磨,似乎在尋找親吻她的最佳角度。

  她迷濛地閉上眼,他即刻擒獲她的唇瓣,輕啄淺嘗,一點一點地感受她香軟的唇,再伺機而入,纏繞她唇齒間的甜美芬芳。

  她被動地承受著他由淺入深的糾纏,思緒逐漸脫離現實的束縛,失去理智的考慮,陷入迷離的情霧中,提不起半點推開他的力氣。

  在她失神的瞬問,激情一觸即發——他的吻愈趨激烈,像要狠狠將她捲入海中的大浪,壓迫她的呼吸。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並不想「適可而止」,停下這個火辣的熱吻。他想延續這股極具爆發力的熱情,不只是一個吻,他還想要更多、更多……

  他強健結實的身體貼緊她柔軟的曲線,將她困在他與牆之間,大掌自然地扶住她的細腰,然後往下延伸,來回撫摸她俏挺的臀線及大腿,撩起她的裙擺……

  她沒有拒絕這強烈的挑逗與暗示,也不想再追問他或自己為何會容許事情發展至這個地步。

  他們原本是躺在同一張床上相擁而眠也不會有半點尷尬和曖昧的關係,但此刻,他們不是「朋友」,而是一對被情慾支配的男女,因為心底一股說不出理由的悸動,促使她不想推開他,雙手一度抵在他胸前……最後卻棄守反抗的契機,反而攀住他的脖子,柔順地配合他每個狂野的觸碰,任由那股最原始的情慾,支配她的身體與心靈。

  她前所未有的主動與默許,猶如一劑強心針,注入他的血液裡,強化他沸騰的熱情與決心。

  他熟練地脫去她身上的衣物,驚歎地發現她胸前豐盈飽滿的曲線並不是靠衣料設計所營造出來的效果,而是真材實料的美好。

  「看來我媽的苦心沒有白費。」他揚起薄唇,戲謔的盯著她瞧。緊要關頭,還是惡習難改的開她玩笑。

  她以嚴肅的眼神回祝他,緊抿著嘴,一臉正經。

  她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以前上學的時候,他幾乎每天都會給她一瓶牛奶配早餐,說那是家裡每天替他準備的飲品,他從小喝到大,一看到就怕,叫她幫他喝掉,省去他被媽媽嘮叨的麻煩。

  同窗兩年,她真的很感謝他三不五時的「供餐」和對她的照顧,但是在此刻提及往事跟她「邀功」,也太教人尷尬了,難道要叫她陪著一起大笑嗎?

  「甜心,你全身上下都紅透了。」他光明正大地看遍她赤裸的胴體,知道她在害羞。雖然她的表情過於嚴肅,但她的身體卻騙不了人。

  「……」

  「現在更紅了。」他壞心地微笑著。「甜心,你害羞的模樣看起來真是可愛透頃。」

  「……」她眨眨眼,完全接不上話,心想他脫光她的衣服是準備跟她聊天的嗎?怎麼一直講話,什麼都不做,害她既緊張又尷尬,身體都開始僵硬了。

  「又迷人……」他的鼻息探向她的頸間,親吻她加快的脈動,雙手若無其事地勾劃著她胸前盈滿的下緣。

  隨皆他的挑逗,她的呼吸開始加速,發出細微的喘息聲。

  「浩川……」她的雙腿發軟,擔心自己承受不起這激情的重量。

  「我在這兒,甜心。」他完全不理會她的哀求,即使自己忍受慾望的折磨,他堅持以最完美的技巧帶給她極致的享受,讓她徹底領略男女性愛的絕妙美好。

  雖然在床上令女伴欲死欲仙、欲罷不能一向是他的強項,但面對他的「甜心」,他還多了一分不曾有過的溫柔與憐惜,發自內心的想令她感到歡愉,覺得快樂,就像她對他是特別的存在一樣,他也要讓她留下最深刻、美好的記憶……

  在他將虛軟的她打橫抱起,走至床邊時,她已經歷經過多次意亂神迷的情潮。然而當他精壯的身體覆壓在她之上,以最原始的姿態與她緊密結合時,她才真正見識到那股驚天動地、撼人心弦的慾望是何面貌。

  即使挨著痛,她還是渴望被他擁抱、愛撫,以及與他合而為一的美妙感覺,整顆心就像融入甘醇的苦甜巧克力那般,帶著幾分苦味,愈能提顯甜蜜的滋味。

  此刻,她只希望被他緊緊擁抱,感受他的一切……

  當綺麗的情潮漸退,他側躺在她身邊,額上還滲著賣力表現的汗水,看著她嫩紅的臉蛋……

  因為躺在身旁的女人是她,所以他並不急著思考離去的時間,不必擔心多留一秒,都有可能讓身邊的女人對他心生依戀,死纏爛打的不肯放手,而且……這回是他啥不得走,就想多看著她一會兒,久一點……

  「很意外,你沒有拒絕我。」

  「後悔了?」她沉著地問道,聲音裡沒有多餘的情緒,及殘留的激情。

  他搖頭,襯著那招牌的迷人笑容。「一點都不,只是感到意外。」

  他習慣性地撥撥她柔細的發,凝視著她可愛的面容!雖然是面無表情的,但他總覺得好順眼,好喜歡。

  「女人的第一次,通常會獻給她們的最愛。」雖然不論這是否是她的第一次,他都會以同樣珍惜的心情對待她,但在發現她是處子之身的當下,他還是感到驚訝,受寵若驚,因為他聽她提過她在大學時曾經交往過一個男朋友,當時還是她主動開口向他告白,進而交往的,可見她有多麼喜歡那個男人。

  「你愛上我了嗎?甜心。」她一向潔身自愛,如果連心愛的男友都不曾獲得與她肌膚相親的機會,那他怎能不納悶,她竟願意將她的清白交給池。

  田欣雅一臉正色地看著他,思索著當惡魔用這張英氣逼人的俊容問你時,這世上能有幾個女人會拒絕奉上自己的一顆心?

  「如果我說『是』,你要對我負責嗎?」

  「好啊,如果是你的話,結婚也可以。」他回答得沒半點遲疑。縱然從沒想過要跟哪個女人一生一世,但對像若是她,他也不排斥。反正她和他的工作、生活本來就密不可分,就算住在一起應該也不成問題。

  看著他的一瞬間,或許她心裡真的有一股想回答「是」的衝動,她知道他一諾千金,但她更清楚,那不是她想要的,即是這是一份別的女人盼都盼不來的「殊榮」,她也不想收下。

  「別擔心,我不會逼你負責,也不後悔。」她難得的展露微笑。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結婚也可以……呵,她想她該滿足了,別的女人連想從他嘴裡套出這句話都辦不到呢。

  「就算不是你,遲早也會是別的男人,你不必意外,也不用放在心上。」她說的雲淡風輕,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些話……她無法面對著他說。

  跟他發生關係,或許是受了點氣氛與衝動的影響,但她心裡清楚,那男人若不是他,她不會輕易的交出自己。只有這個跟她熟到不行,會讓自己心跳加速,兩頰燒紅的男人,她才願意。

  說穿了,她也只是個平凡的女人,遇見心儀的男人,也可能會一頭栽進愛情裡,快速沉淪——

  雖然她的反應不快,但還能及時察覺自己對他日久生情的好感,已經強烈到不容忽視的地步,所以她願意……

  但他不必知道真正的原因,因為她不要帶給他任何負擔。因為她深知他是個不願受愛情牽累的男人,所以她要將這份萌芽的感情收進心底,一如往常的面對他。只要她埋得夠深,或許這株小小的愛苗,會因為得不到養分而枯萎,那麼他們就能回到原點,一切的一切,都不會改變……

  「所以我只是幸運而湊巧的成為你的第一個男人?」他實在無法不對她這種簡單明瞭的理由感到詫異。就算她的個性再直接、豁達,也不像是個會做出這種事的人。真的是哪個男人她都不在乎嗎?這答案真令他的男性自尊小小受傷呢……

  「也不完全是。」

  「真的?」他下挫的心情又往上回升幾度,萬分期待地盯著她看。

  她沉吟了幾秒,才說:「我本來以為第一次跟經驗豐富的男人做比較舒服,結果還是有點痛。」

  聽到她令人拍案叫絕的答案,他差點沒跌下床。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已經很努力了。」即使不知道她是處子之身,他還是使出渾身解數,極盡所能的給予她最多的溫柔,但多數女人在初夜的過程中,難免還是會覺得有些不適,這點他著實無能為力,不過……他輕笑著,朝她靠近一點。「不然再給我一次機會,應該還有進步的空間。」他故意逗她。

  她悶不吭聲地拉高被子,拒絕得很明顯。

  他笑得更大聲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跟女人上床之後,居然還得拿著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但他一點都不介意,心裡反而覺得很舒坦,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模式。

  「甜心。」

  「嗯。」

  「我們……還是好朋友?」

  「……嗯。」

  他放心了,因為他的甜心沒有變,也不是個矯揉造作的女人,所以她說「是」,他們就還是好朋友。

  此時,從未認真談過感情,也懶得細分愛情與友情的他,還未警覺到自己想留她一輩子的真正理由……

  「我可以等到天亮再離開嗎?」

  「隨便。」

  「晚安。」  

  「晚安。」

  他替她把被子拉整齊,仰躺在離她很近,卻不會碰觸到她的距離,安心地合眼入睡——雖然這在實際面上有點困難,因為他腦中還殘存著她的美麗身影,注定會影響到他的睡眠質量,但他寧願睡不好,也不想在此時離開她身邊。

  寧靜的空氣裡,田欣雅躺在心愛的男人身邊,回想起與他相處過的畫面……

  記得唸書時他每天早上都會給她一瓶牛奶,說那是他媽媽硬塞給他喝的,只好勉為其難帶來學校,又不知如何解決它,所以要她幫忙喝掉。

  但他卻不知道,其實她有幾回都碰巧看見他在離學校有一小段路的便利商店裡掏錢買牛奶。而每次說用不著才給她的東西,也都是她剛好需要的……

  說實在的,朋友真的不必多,像季浩川這種朋友,一個就夠了。從唸書到工作,他真的照顧她很多很多,這些她都點滴記在心頭,也更加肯定他真的是一個很容易讓女人淪陷的壞男人!明明不要愛情,偏又對女人如此溫柔,害得一大票女人為他動心。而他卻像一陣捉摸不定的春風,不斷撩撥人心,讓人感覺舒爽涼快,到頭來卻什麼也抓不到、留下住……天生的多情,其實是無情的倒影。這夜,她滿足的閉上眼,卻夜不成眠……如果可以選擇,她並不想愛上這個男人。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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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24 14:56:25

第六章

  回到台灣近一個月,田欣雅每天都過得很緊湊。倒不是因為工作量增加的關係,而是因為她在心境上的轉變,連帶的影響到她多方面的行為表現。

  不僅是工作,還有她的脾氣也變得有些失常,其中嚴重的一次「失控」,就發生在這天下干!

  「季經理。」田欣雅突然走進業務部的辦公室中央,隔著幾個女職員怒沖沖地喊他。「我不是告訴過你批完的公文不要隨便丟在我桌上嗎?!旁邊的文件架標示得清清楚楚的,要我說幾次你才看得出來它們的差別!」

  她一股腦兒的說完這番話後,發現大家全都瞪大眼睛盯著她,不敢相信一個小小的秘書居然敢當著眾人的面給直屬上司難看,一點也沒顧及他會找不到台階下。

  雖然她平時就以「冷面秘書」著稱,大家都知道她做事一板一眼、一絲不苟,不但自我要求嚴格,對別人也不太近人情!但她卻不曾亂發脾氣,甚至讓人懷疑她根本沒有脾氣,只是個無敵「冷靜」的女人,面對任何事務幾乎都是一副四平八穩的表情,就連必要的笑容也很有「專業」的水平,從不誇張過當。

  可是眼前她很明顯的是在「發飆」,大家都看出來了——她的心情很不爽!

  其中最訝異的人可能是季浩川本人,但他很快地恢復鎮定。「對不起,我又忘了,下次絕不再犯,我保證。」還笑著跟她道歉,明明大家都看得出來是她在發神經。

  「那就好。」她訥訥地應了句,背對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緩緩地「沖」出辦公室。

  天啊,她剛剛做了什麼?!尤其是思及他當下展現的風範、氣度,歸突顯出她的歇斯底里,讓她自己覺得無地自容。

  她快步往前,幾乎是奔進女化妝室裡,打開水龍頭,用清水潑臉……

  她瘋了!不然怎麼會做出這麼失禮的事情?!往常就算他一次放錯十份文件,她也會毫不在意地將它們放到對的位置。就算要提醒他,她也不會當著大家的面凶他,給他難堪,她絕不會——可是一看到他跟那群花枝招展的女同事有說有笑的聊在一塊,她的身體就這麼「行動」了,完全沒有想要考慮、掙扎的空間。

  毀了,真的毀了。她再也無法繼續欺騙自己,那一夜的「出軌」對她一點影響也沒有,她還是能暗暗藏起自己對他的感情,若無其事的跟著他工作,過自己原有的生活。

  「你怎麼會這麼天真、這麼自以為是?你根本做不到……」她對著鏡中的自己低罵。每天看著他、聽著他、想著他,怎麼可能佯裝下在乎?

  自從察覺心裡這份萌生的愛意,她的頭上就像裝上一根雷達,隨時都在偵測他的點點滴滴,注意他又對哪個女人微笑、跟哪個女人聊天、跟哪個女人約好吃飯……這些都是她以前過目就忘,不會特別放在心上的。

  而今天,他也不過是像往常那樣習慣性地倚靠同仁的辦公桌邊說話,討論她們最近的業績表現而已,但她卻突然冒出一把無名火,沒頭沒腦地走上前——丟臉!

  不行,她不能再繼續放任自己這樣失常下去了,她得有所改變!

  無論如何,她都得設法遠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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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月固定舉行一次的主管會議剛結束不久,田欣雅便立刻收拾好數據,快步走出會議室。

  「田秘書。」季浩川則緊跟在後,遠遠喊住正在等電梯的她。

  她往上瞄了一眼樓層顯示板——決定改走樓梯,而且是另一邊的樓梯……

  無奈,腿不如人,短了點,步伐自然也沒人家大,幾步路就被他趕上了。

  「田秘書,幹嘛走那麼快?不搭電梯了?」他心存懷疑,但不想點破她好像是刻意躲著他,才跑那麼快,又改走樓梯的。

  最近一見到他出現,她的「行程」好像就特別匆忙,而且總跟他不同調,怎麼想都大有可疑。

  「走樓梯比較快。」她簡短地回答。

  「哦,那剛才為何要等電梯?」

  「有電梯就搭電梯,沒電梯就走樓梯。」她不帶感情、平鋪直述地回答。比起跟他關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裡,她寧願連爬十層樓。

  「好,那一起走吧。」他笑望著她,覺得自己最近彷彿迷上收集她的一舉一動。逮到機會,連和她一起走回辦公室的幾分鐘都不能放過。

  聞言,田欣雅動也不動的盯著他,覺得這個男人真是的……她都已經盡量做到「心平氣和」地離場,努力克制自己不在眾人面前對他亂發脾氣了,他幹麼還追出來啊!繼續留在會議室裡跟那些散了會還遲遲不肯定的女主管們說說笑笑,不是很好嗎?人家走樓梯他也要來湊熱鬧,幹麼不輕輕鬆鬆地去搭電梯!

  「走啊。」他取走她懷裡較沉重的筆記型計算機和檔案夾,等著她跨步。

  她倏然收回視線,只能選擇與他同行。

  「晚上一起吃飯?」走了幾步,他便開口問她。每當發現好吃又便宜的美食,他就會帶她去嘗鮮,因為他一向樂於欣賞她吃東西時,像挖到寶物似的滿足表情。

  記得高中時,有一次她臨時缺席班上的踏青活動,又沒手機可聯絡,他便堅持自願留下,沿著往她家的路線回頭搜尋,深怕她是不是在途中發生意外。

  結果,這「意外」果真發生在某家不起眼的日本料理店裡!「慶祝創店五週年.鰻魚飯限量特價大回鎮」的布條下……她剛好排在倒數第二,拿著紅色號碼牌。

  「你怎麼會在這裡排隊?我還以為——」

  她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屏氣凝神地盯著櫥窗內的樣品料理。

  「你不覺得它看起來很好吃嗎?」

  他轉頭,順著她專注的目光看去……「是不錯,可是!」

  「而且一個只要五十五元。」她冷靜地揚起嘴角。

  「今天我請你。」

  一副他來得正是時候的口吻。

  他發誓沒錯看她眼裡閃過一道勢在必得的銳氣,還蘊含著一絲得意。

  看看廣告單上的時間,還得等上一個小時才開始供餐。他猜測她肯定是一大早就路過這裡,臨時起意加入的,不然以她的作風,根本不會排到「倒數第二」這種不爭氣的位置。

  從那客鰻魚飯開始,他就喜歡上這種看著她吃飯的愉快感覺,所以他以前常請她吃東西,現在也樂於帶她遍嘗美食。

  「季經理,上班時間請不要跟我談私事。」她冷冷地拒絕,繼續往前走。

  晚餐?她現在覺得連剛吃下肚的午餐都要消化不良了,哪還有心情跟他吃晚資!既然剛剛在會議室裡跟那群女主管聊得這麼開心,幹麼不找他那票女粉絲一起去,她們肯定求之不得……她忿忿地想道。

  「那我下班再問你。」他笑嘻嘻地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不行!」她頓下腳步,耳朵微泛紅光……好險今天沒綁頭髮,剛好遮住了。

  「為什麼?」

  因為你靠得太近!「我……已經約了人吃飯了。」

  「誰?」他直覺地懷疑。往常她不曾拒絕過他的邀約,但最近回絕他的頻率卻密集得非常可疑,簡直像故意的一樣。

  「……」她驀地沉默了,沒想到他會這麼追根究柢。

  「你約了誰吃晚餐?」他有股非知道不可的衝動。

  因為失去平日的冷靜,她倒忘了自己可以直接拒絕他過度的詢問,反而努力想著到底要和「誰」去吃飯才好……

  「他。」她餘光一掃,隨手攔住一個路過的男職員。

  我?!那名男職員顯然被突然搭在肩上手嚇到了,但一見到季浩川,還不忘禮貌地向他問好。「經理,您好。」

  「你好。」他微微地點頭,不著痕跡的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又看向田欣雅,表情像在說——「他是誰?!」

  「他……是『業一組』的組員,今天有個新進人員過生日,邀我一起參加聚會。」她胡口亂謅,希望不會被他識破。

  季浩川若有所思地瞅著她,心想在今年這批新進職員裡,是有個女孩跟她挺談得來的,看樣子她們還真的處得不錯,也難得她會願意參加同事間的聚餐。既然如此……雖然一個人吃飯是有點寂寞,他也只好再忍耐一下嘍。

  「那你們玩得開心點。」他真心地說道。在男職員沒注意的瞬間,季浩川俏皮地對她擠眉弄眼,踏著穩定的步伐先行離開。

  田欣雅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覺得心裡有些難過,後悔自己竟用這一念之間的謊言,背叛了他的信任……

  「田秘書。」男職員出聲叫她,她才想起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她緩緩地轉頭看他,平靜無波的眼裡帶著一絲淡然的詢問。

  「那我們晚上要去哪裡聚餐?是誰過生日啊?我都沒接到通知吔。」同為「業一組」的新人,他居然漏了這個重要訊息,完全沒聽說咧?!

  田欣雅眼神驟變,犀利地宛如一道飛箭射進他額心——

  「等你接到通知就知道了。」說完,她冷冷地走開。

  留下宛若化石般的男職員孤伶伶的釘在原地,久久不能移動——經理的秘書……好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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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時間一到,員工開始三三兩兩的離開辦公室。田欣雅也收拾好東西,跟著大家走出辦公大樓。

  因為怕等公交車時會剛好遇到下班經過的季浩川,她刻意改走另一條路線,想先繞到遠一點的地點,再改搭另一線公車。

  她緩緩地步行在紅磚道上,才走了一小段路,她就被人拉住。

  「浩川?」

  「走。」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走。

  她愣了一下,又定住腳步。「要去哪?」

  「你要繼續跟我在街上拉拉扯扯嗎?」她不走,他也不放手。這裡離公司說遠不遠,隨時都可能被其它員工撞見。

  田欣雅看看四周的環境,終於舉步向前,隨著他走。

  稍後,他們到達一家日本料理店。田欣雅直到坐在小包廂裡,還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又想幹麼?

  「你想吃什麼?」他低頭看了眼服務生送上來的菜單,抬頭問她。

  田欣雅滿腦子想的卻是他為何會突然出現,又帶她來這裡的原因。

  「我幫你點好了。」這家日本料理店他以前常來,也知道她吃東西的口味,於是就替兩人點了幾道枓哩。

  「浩川,你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我不是約了你一起吃晚餐嗎?」雖然不是原本預計好的店家,但這附近也沒更好的選擇。

  「可是我……有約。」因為是謊言,她實在很不想再重複第二次。

  「你說你要幫誰慶生?」他看著她,口氣不凶,但眼神也不算和善。其實他現在很生氣,但他依舊不想凶她,而是想先聽聽她有什麼理由。

  「就是……」他直透人心的眼神讓她答不上話。

  季浩川安靜地凝視著她,就知道她答不出來,因為她不是個會說謊的人,所以他總是很相信她說的話。結果呢?她卻當面、親口騙了他。

  「我問過業一組的同仁,今天沒有人過生日。小林還告訴我,今天整個業務部都沒有人過生日。你到底要幫誰慶生?」他本來只是經過業一組的辦公區,順口問一聲,誰曉得負責製作部門通訊簿的小林,還主動幫他確認了這一點「真相」。

  後來他特別留意了下她下班後的動向,結果發現她沒跟任何一個同事離開,而是自己走往另一條路……他猜到了她的用意,索性直接出面攔住她。

  「對不起。」看他表情,就知道謊言已被拆穿了,她自知理虧,也不想再找借口脫罪。因為欺騙他,她自己的心裡也不好受。

  「甜心,你最近是不是刻意在躲我?」他本來不願意在這個原因上多作揣測,因為他們一直是很要好的朋友,他想不出她有什麼需要逃避他的理由——

  除非是那一夜……

  「你很在意我們發生過關係?」這話聽起來好像怪怪的,也不是說他就沒將那晚放在心上。「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因為這樣而覺得很不自在?」

  對他而言,性愛是一種男女互相需要、享受的過程。通常過去他和別的女人來往一段時間後,感覺對了,便會自然而然的發生關係,從不會涉及太多的責任或感情。所以他雖然有過許多女人,卻不算談過戀愛,甚至不曾覺得自己交過「女明友」,只是曾經和一些比較談得來的女人有過幾段比較固定的關係而已。

  然而對田欣雅這樣純情執著的女人來說,那一夜的意義,或許比他原來想的複雜……總而言之,他雖不是懷抱著結婚的準備才跟女人上床的,但也從來沒有隨便玩玩的心態,尤其對田欣雅……十幾年的友誼,讓他很難界定她的定位,但他希望她知道,他的心裡絕對是在意她的。

  「不是,我並沒有因為那一夜的事情而覺得不自在。」這是真話,她逃避的並不是那一夜的「關係」,而是他不能給、她又害怕自己太過奢求的「真心」。

  「真的?」

  「真的。我只是最近心情有點煩,想一個人靜一靜,免得又對人亂發脾氣……不是因為你,或什麼特別的原因。對不起,還對你撒了謊。」她認了一個謊,又撒了另一個謊,真希望他別再問了,她並不想騙他。

  「沒關係。如果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不要悶在心裡,知道嗎?」怪不得她前幾天情緒不太穩定。聽了她的解釋後,他反而比較擔心她的心情。

  「好。」她微微地頷首,喝了點熱茶,靜靜心。

  等服務生送上來一桌子菜色,他們便開始用餐。

  這頓晚餐他們吃得比平常安靜,她的表情不多,而季浩川看著她的眼神,始終多了點異樣的神色……

  老實說,他已經發現了自己此想像中的更在乎她了。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他對她的「習慣」似有轉為「渴望」的傾向,就算每天在公司都能見面,他還是時常想著她、念著她,甚至回到家裡、夢裡,她的倩影也常縈繞在他心頭……

  那是一種其它女人不能取代的感覺,他甚至不覺得能藉由擁抱別的女人來遺忘——就像此時拿著筷子與她對坐,他心裡想的卻不只是「吃飯」那麼簡單……

  「甜心……」他邃亮的眼閃著濛濛的微光。「……我好像愛上你了。」

  一想到她,他的心裡就會產生一股「喜歡」到不能再喜歡的感覺,隱含著些許衝動。反之,若見不到她,他的心裡又會有點莫名的空虛和寂寞……他很難界定這種感覺,是否就是所謂的「愛情」?如果是的話,她對他有沒有這樣的感覺呢?

  田欣雅愣了一下,抬頭看了他幾秒,會心一笑——

  「你不用逗我開心了,我真的沒事。」他是聽她說心情煩悶,才想逗她笑的吧。這種貼心的溫柔還真傷人臣。

  季浩川像被潑了一盆冷水,有些感歎起自己平常幹麼把形象經營得這麼具「親和力」,讓她以為自己在開玩笑。

  他帶點無奈地陪著笑,但心裡還是不死心……

  「甜心,你還當我是朋友嗎?」他有點期待著,她會遲疑的否定。

  「嗯,當然。」她笑著說,半秒都沒耽擱。

  「真的只是朋友?」

  「真的,一輩子的好朋友。」這樣他就能安心了吧。雖然這是個天大的謊言,但她正努力要讓它實現,不讓自己干預這陣自由的風……

  季浩川扯了下嘴角,胸口卻有股說不上來的失落,狠狠席捲他沉重的心……

  所以那一夜真的沒有改變任何事,是嗎?她還是把他當成好朋友,是他自己莫名其妙的心動,現在又有點心痛……

 在看她一眼,他還是覺得自己對她的感覺很不「單純」,可是礙於她只當他是朋友,所以他不能衝動的打破這片「和平」。

  暫時這樣吧,反正她就在他身邊,他還有很多時間來「扭轉」她對他的感覺。

  總有一天,她可能也會對他動心。

第七章

  午休時間一到,田欣雅拿起包包,迅速離開座位,走出辦公室。

  季浩川拿著剛簽好的文件,笑容滿面的走出經理室,打算把東西交給她,再順道找她一起外出用餐,豈料卻撲了個空。看著收拾整齊、椅子靠攏的座位,他才愣愣地想起昨天已經批准了她今天下午的休假。

  唉……又有整個下午見不到她了。

  「季經理。」一位女職員手裡捧著剛插上的花經過,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

  「好漂亮的花,男朋友送的?」他笑著問。

  「不知道,田秘書的口風緊得很,什麼都不肯說。」她把花瓶放在田欣雅桌上。

  「這花是甜——田秘書的?」他及時改口。

  「是啊,最近常有人送花給田秘書,她每次都會把花插好拿去放在員工休息室裡,但今天好像匆匆忙忙地忘在茶水間裡了,打掃的阿桑叫我順便幫她拿進來。」她一邊說明,一看到季浩川若有所思的神情,又忍不住八卦起來……

  「季經理,你是不是也覺得田秘書談戀愛了,最近她的穿著打扮都跟以前不太一樣,變得比較有女人味,而且還常常請假,一副就是要去約會的樣子。」雖然大家都很驚訝居然會有男人看上田秘書這樣個性死氣沉沉又不懂浪漫的女人,但一想到她若是真的結婚、離職,她們就有機會「卡位」,獲得天天近距離接觸偶像的「寶座」,誰還不急著對她寄予祝福,希望她早日嫁作人婦呢!

  「是嗎?我沒聽她提過。」他心裡不覺地掠過一抹驚慌,盯著女職員手中的花朵,頗不是之滋味地回想起她最近倒真是滿常請假的,而且請假當天都會打扮得比較女性化,一改平日暗色褲裝、高束馬尾的簡樸裝扮。

  他不是沒發現她的改變,只是沒想到她有談戀愛的可能。每回看著她愈來愈賞心悅目的倩影,他腦子裡就只剩「自己和她」的兩人世界,哪還容得下其它男人!

  「也對啦,經理畢竟只是她的上司,就算她真的交了男朋友,也不會跟你說。」

  「誰說的,我跟她——」他輕易地被觸怒,卻又急著滅火。「我是說……我跟下屬就像朋友一樣,她如果有好對象,應該會跟我聊起才對。」他的甜心不可能會瞞著他談戀愛的,他們一直很要好,她幾乎什麼事都會告訴他,就算她真的——

  不,他肯定自己絕對不想從她口中聽到什麼「我有男朋友」或「我談戀愛了」這類鬼話!

  一想到她倚在別的男人身邊,為他綻放笑靨的畫面,他就好想揉碎眼前這瓶「植物」……

  女職員在一旁附和地點頭。季浩川在眾人心目中的形象,的確是很平易近人的。

  「經理,午休時間到了,你還沒用餐吧?附近開了一家新餐廳,聽說風評不錯,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了,你先去用餐吧。」他瞪著那瓶鮮艷的「植物」。不餓!

  「好,那我先去吃飯了。」女職員悻悻然地離開。

  他卻還站在原地,腦子裡不斷迴盪著令他食慾盡失的「可能性」……

  不,不可能,他和甜心無話不談,要是她真的交男朋友,不會隻字未提。這一定是誤會,就算不是追求者,也有可能會買花送人的……

  他想辦法說服自己將心情放坦然一點,不要瞎猜想,既然她沒提,就表示這件事根本不存在。

  季浩川繞過桌子,打開田欣雅放置公文的抽屜,正準備把手中的文件放進去,卻發現裡頭有一張展開的小卡片,他順手拿起來掠過——

  「期待與你的午餐。」

  他盯著卡片角落的日期……這字跡不是他的,而且顯然她已經去赴約了。

  臉色一沉,他把卡片和文件一起放進抽屜,心情頹然地走回辦公室。

  他的甜心,真的談戀愛了嗎?

  那個男人是不是比他這個「朋友」還重要……

  午休時間過了半個多小時。季浩川因為沒胃口,又不想獨自待在辦公室裡,於是一個人走到離公司不遠處的小公園旁閒逛,拐進一條開設零星商店、餐廳的小路裡,意興闌珊地看著各家餐廳的店面佈置,仍然提不起半點食慾,直到走至路底一家供應咖啡簡餐的店門前,才想到進去歇歇腳,打算點杯咖啡消磨時間。

  「……恭喜你,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勝任這份工作,而且勝任愉快,我也會盡全力協助你,早日適應新環境的。」

  「謝謝你。」

  「祝我們合作喻陝。」

  「合作愉快。」田欣雅舉杯,回敬對面的男子。

  男女的對話,一字不漏地穿透叢密的造景盆栽,傳進坐在鄰區的季浩川耳裡。

  從簡單的幾個字,他已經認出了她的聲音。

  抬頭一看!真的是她!

  「沒想到我們會再度相遇,還能像這樣坐在一起用餐、聊天,緣分真的是很奇妙。」男子大歎著緣分的神奇,也沒忽略她充滿女性韻味的蛻變。

  幾年不見,她整個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言談間,她看來有一種由內而生的自信美,不再是當年那個像缺了點自信,也從來不在乎別人,完全活在自己世界裡的「冰人」了。

  「是很奇妙。」她似乎總會在新的職場巧遇舊識。這次也是因為她去參加某家公司的面試,才在那家公司裡遇見他的。

  「你的話還是不多,從以前就是這樣『惜字如金』。」男子又想起過去兩人的相處情形,她的話不多,總是靜靜的待在他身邊,陪伴著他。

  「不過沒關係,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這麼多年不見,我們會有聊不完的話題。」

  「我是去公司上班,不是交朋友的。」

  「你現在是在暗示我……要等到下班後再約你嗎?」

  兩人對望一眼,又是一陣清亮的笑聲。

  真的沒想到他們倆多年後的相遇,竟然處得比當年融洽,感覺自然多了。

  「哐啷」!鄰區傳來一聲碎裂聲——

  田欣雅直覺反應的抬頭望去,因為視線被盆栽擋住的關係,只隱約看到一道形似男子的身影迅速離去。

  「可能是有人打破杯子了吧。」男子猜測著。

  「嗯,希望那個人沒有受傷。」她小聲的說道。

  男子看著她,頓了一下。

  「你真的變了。」從前的她,不會輕易表現出對人的關心,所以常被人誤解為不好相處,獨善其身。

  「是嗎?」她微笑著。「或許吧。」

  因為,那個男人天生就擁有改變別人的能力。

  所以,她才不能再待下去,必須要走到不被影響的安全距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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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早上,季浩川坐在辦公室裡,盯著自己的手掌許久,然後才緊握住那道細紅的傷痕……

  三天了。

  他耐著性子等了三天,希望田欣雅能主動向他提起那天他在餐廳裡聽到的事,但她什麼也沒說,表現與平常無異,就連他刻意的試探,也激不起她半點響應,害他只能疑神疑鬼地胡亂猜測——

  她常跟那個男人見面嗎?她真的想跟那個男人一起工作嗎?她真的要離開他,到那個男人身邊去嗎?

  這些問題困擾著季浩川,讓他這三天度日如年,隨時都在揣測她的心思,試圖瞧出點端倪。

  他非常不習慣這份存在於他們之間的隔閡感,因為他們應該是無話不談的,至少她想辭職這種大事,可以先跟他商量,用不著背著他私下去找工作,而且連已經被錄取,做了決定,都不吭一聲。

  對她而言,他這個上司、朋友,是不是真的不如那個男人重要?

  「我給你太多工作,造成你的壓力和負擔嗎?」這天早上,見她進來送公文,他再也忍不住地開口問她,而且口氣明顯不佳。

  「啊?」這沒頭沒腦地劈頭一問,讓田欣雅摸不著頭緒。

  「還是你嫌薪水少?我也可以幫你爭取調薪。」

  田欣雅望著他,還是弄不懂他的用意為何。

  「工作我還應付得來,薪水也夠用。」她誠實地回答他的問題,沒想太多。

  她這是在跟他裝傻,還是兜圈子?!「既然工作量和薪水都沒問題,你為什麼想換工作?為什麼要辭職?」他乾脆挑明了問。

  而她顯然是驚訝的愣住了!他怎麼會知道她有離職的打算?他怎麼會猜到!

  「我親耳聽到的。」他讀出她心裡的疑問。「那天我碰巧跟你們走進同一家餐廳,就坐在附近。」

  她下意識的將目光移向他的手——

  「對,我的手就是在那個時候劃傷的。」又一次精準的判斷,印證了他就是這麼瞭解她、懂她。但這次他真的猜不透,她為何會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做出離職的決定?

  「我本來是想等這次的整合企劃定案後,再找時間跟你說的,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明天會先遞辭呈給你,一個月後離職。」她也挑明著回答。

  「所以我才問你為什麼突然要辭職?」他忍不住走到她面前,眼裡迫切地充滿關懷和擔憂,「甜心,不管你遇到什麼問題都可以找我商量,無論什麼困難我們部可以一起想辦法解決,你不需要辭職的。」

  他不願相信,她會為了那個男人就決定辭去這份工作,一定有什麼逼不得已的理由,只要她願意說,他會想盡辦法幫她解決的。

  田欣雅望著他,卻不能告訴他,就是因為他這份總是包容她、替她設想的體諒和溫柔,才讓她不得不下定決心離開的。

  經過那一夜,他的生活看起來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不僅日子過得逍遙自在,也照常和其它女人打情罵俏似的談笑風生。唯一的改變,可能是基於他對這份友誼的重視,也怕她心裡有疙瘩,所以最近他對她的態度比以前更為謹慎,處處呵護,連看著她的眼神也常充滿無限的溫柔與關心,害她更難專心於工作上,變得愈來愈善妒……她好討厭這樣貪得無厭的自己!

  所以在事情發展到難以收拾的地步前,她必須離開他!暫時斬斷他們之間過於頻繁的連結,讓自己在他視線以外的地方,重新築起面對他的勇氣,回到自己該待的位置,過自己原有的生活。她不能再待在他身邊沉淪下去了。

  「我沒有任何需要與你商量的難題,謝謝你的關心。」要是她真的誠實地說出她的「困擾」,那麼接下來可能就要換他為難了吧。

  見她這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季浩川的心底著實燃起一簇小小的火光,但仍試著保持理性與她溝通。

  「我現在不是以上司,而是以朋友的立場問你,你為什麼要辭職?」他盡可能地壓抑自己,以最有禮貌的口吻問她,不希望彼此間產生不愉快的衝突。

  她揚起臉,定眼看著他,以同樣沉穩、平靜、肯定的語氣回答他:「私人理由。」接著側身取回攤在他桌上的文件。「如果你沒其它的事情要交代,我先出去工作了。」

  「站住,把話說清楚再走。」他喊住她,真的不想對她大動肝火,但這次她的冷傲著實惹毛了他,尤其是她有所隱瞞的態度,逼得他不得不疑心她離職的原因根本就是為了那個她隻字未提的男人——

  「趙世宏。他就是你的『私人理由』嗎?」他以少有的冷列口吻問她。

  她背一僵,真的很意外季浩川竟會把他給扯出來。她曾經跟他提過趙世宏的事,但僅只一次,他居然就記住了他的名字和長相?!

  「初戀情人一出現,你就迫不及待要回到他身邊了?」他大感不悅地猜測她的用意。

  不可否認,大多數的女人都會對初戀情人存有一種很特殊的情結,不論是酸甜苦辣,都難以忘懷。

  他記得她曾跟他聊起過她的初戀。大二那年,她向心儀已久的學長告白,兩人交往了一年多,戀情最後在雙方心平氣和的狀況下,和平分手,此後她再也沒談過戀愛。

  這段幾句話就能簡單帶過的初戀,比起他洋洋灑灑的感情史,實在是單純得近乎乏味。但對她而言,卻可能是無可替代的唯一,甚至會因為那無疾而終的遺憾,大大提升了感情上的「增值空間」,致使純情的她至今仍對那男人念念不忘。

  「我離職是因為個人因素,與士宏無關。」

  「是這樣嗎?」都分手了幾年,她居然用那麼熟絡的語氣稱呼那個男人!

  「難道不是因為他三天兩頭送花給你,約你吃飯、聊天,大獻慇勤,才攏絡了你的心,讓你為了見他一面,還特別請假,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赴約?沒想到我們田秘書談起感情來,跟工作一樣認真。」他愈說愈氣,腦海裡浮現她與那男人共進午餐的畫面,心裡更覺得不是滋味,口氣也跟著變差。

  以現在的情況,或許一個月以後,他們就會天天一起上班,常常相約吃飯,甚至進展到頻繁的約會,最後演變成舊情復燃的結果。

  很快地,或許她會連對他冷言冷語,罵他無聊的時間都沒有;他再也不能隨時想到就找她閒扯幾句,傾吐自己的心情或說些無意義的廢話打發時間;心血來潮就故意去招惹她,逗她尋開心。

  而這一切他即將失去的,她竟到此刻才告訴他,事前完全沒有知會一聲,丟下一句話就要辭職!

  「我請假……」對於這點,她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是為了去面試。」但絕不會因此影響到工作進度。

  「我跟世宏也是在面試時巧遇的,他剛好在我去面試那家公司上班,後來知道我被錄取了,才約我吃頓飯,替我慶祝,也稍微跟我聊一下新公司的環境。」她說明與趙世宏相遇的經過,不希望把離開的原因弄得太複雜。趙世宏是她的初戀情人,但初戀早已結束,她不會忘記,卻也不曾惋惜。

  她不知道趙世宏為何頻頻送花給她,但那天她已經明確的告訴他,其實她有輕微的花粉過敏症,花愈多她愈怕,請他以後不要再破費,也省得她還得抽空去整理那些花,再把它們遠遠地擺到休息室裡。

  記得當年為了不辜負他的心意,她總得忍著不適,拿著花朵,撐完那場約會,回到家後又立刻把那偶爾收到的幾朵花插進玻璃瓶裡,放到窗外的陽台上,遠遠看上幾眼。

  她猜他可能是因為過去交往的一年多裡也沒送過她幾次花,所以才沒注意到她這小毛病,而她也沒想過要主動提起。

  「呵,辭呈都還沒遞就急著辦慶祝會。」他諷刺地一笑。「田秘書,請問我批准你的辭呈了嗎?」瞧她開口閉口都是那個男人,還說不是因為他。

  田欣雅知道他是因為生氣,所以話中帶刺,百年難得一見地對她發脾氣。

  站在他的立場,會生氣也是應該的。

  「季經理有任何不准的理由嗎?」她反問他。

  「我……」不要你到其它男人身邊!他想著,卻不敢說。

  她不相信他愛她,只把他當朋友看待,現在還要回到初戀情人的身邊工作……難道他還需要自取其辱地問她,自己跟那個男人在她心裡孰輕孰重嗎?

  如果他真的開口,她會不會因此感到困擾?甚至當機立斷的和他劃清界線,選擇永遠離開他?就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有史以來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有口難言,不知該如何說出真心話。

  「你突然辭職,會帶給我很多麻煩。」她稱他「季經理」,所以他也只能用這種公式化的理由絆住她。

  「我會負責找到接替的人選,並且在離職前將職務完整交接,不會對你的工作造成影響,這點請你不用擔心。」關於職責這部分,她已經擬妥完善的交接計劃。

  這一刻,季浩川真痛恨她處事周密又有效率的工作能力。他當初幹麼把她訓練得那麼能幹?!要是笨手笨腳一點,說不定她現在找工作就會處處碰壁了。

  「甜心——」

  「季經理,上班時間,請稱呼我『田秘書』。」她不得不提醒他,順便也提醒自己別心軟。

  「這裡沒有別人,你不用急著跟我劃清界線。」他忍無可忍地大吼,揮開她手裡的文件,將她制在桌邊。

  不想失去她的危機感與無力感,同時轉化為一股直衝腦門的怒氣,撕裂他文明的外表,展露野性的一面。

  她伸手想推開他,卻反讓雙手失去自由。

  季浩川發了狂似地扯住她的手,腦中一片混亂的情緒,已無暇顧及她的感受,只曉得要抓牢她……

  「放開我。」她試圖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他的力氣大得驚人。

  他一向很包容她、尊重她,所以她沒料到他會有如此反應激烈的舉動,而不是收起笑容、鬧鬧脾氣,隨便說幾句重話就算了。

  她以為,她的去留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就算少了一個她,辦公室裡的一切還是會照常運作,他的表現也會一樣出色,人緣也會一樣好,永遠那麼受人歡迎、愛戴,令男人羨慕、被女人追著跑。

  至於她,也總會有找到自己位置的一天。等她能以平常心重新面對他的時候,一切都會跟原來一樣,不會有任何改變。但現在……她真的需要時間。

  「快放開我,要是被別人看到,會被誤會的。」她相信他不會真的傷害她,只是這樣貼近的距離實在不妥,也過於曖昧,尤其是在公司更不適合。他們都需要冷靜一下,保持安全距離。

  「我們本來就很要好,幹麼怕人知道!你就這麼擔心跟我扯上關係嗎?」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跟趙世宏約在公司附近的餐廳吃飯,不怕被人撞見說閒話,但面對他就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好像他是個瘟神似的。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看著他憤怒的眼神,心裡也很不好受。要割捨掉這份感情已經很折磨人了,她不想在離開前還跟他鬧得不愉快。

  「那你是什麼意思?別再給我說什麼『公私分明、人言可畏』那套老掉牙的說辭。我看你只是跟你沒興趣的男人保持距離罷了,否則你怎麼不對趙世宏『公私分明』,拒絕他的鮮花和邀約。」他憤然推翻她論調,眼前只覺得那都是她的推托之辭。

  戀愛還沒談成,他卻已經嘗到嫉妒的滋味,像烈焰般的燒灼人心,啃蝕著他的理智。

  說穿了,她現在的選擇不過是證明了「朋友」在她心裡的地位,究竟是敵不過「初戀情人」的吸引力。

  而他……只是「朋友」而已。

  「我說過這一切與他無關,你冷靜一點好不好?」他怎麼會變得這麼不講理?她都說了與趙世宏無關,他卻偏要扯進一個不相干的人,扭曲她的原意。

  「當然可以,如果你願意跟我說實話。」就算真的不是為了那個男人,他也敢肯定她一定有其它事情瞞著他,不肯吐實。這陣子她變得有些奇怪,有時候情緒起伏很大,為了他搞不清楚重點或看不出嚴重性的事情發火,以前她從不曾這樣。

  一聽她說心情不好,他也反省過自己,試著改進,盡量少給她添麻煩,甚至想盡辦法要逗她開心,紆解她煩悶的心情,就怕她有事不說悶壞了自己。

  結果,她卻瞞著他去找工作,還說不是為了那個男人!既然如此,她為何突然堅持要離職?

  「能說的我都說了。」再問,她也只有這個答案。

  她相信這是對兩人最好的決定。她的心已經被打亂了,但她至少還能設法保住他的。

  中場休息過後,他們的友誼就可以繼續。

  「你!」他激動得瞪大眼,感覺既沮喪又生氣,氣自己不想放手,卻又不知如何留住她……

  如果她的心已經走向那個男人,他該用什麼挽留?

  「浩川。」她看著他激動的眼,難得的在辦公室裡直接叫他的名字。「我現在不是以下屬,而是以朋友的身份請求你……放手吧。」

  望著她決然的眼神,他的心情很複雜,情緒已經多到無法分辨……明明感到沉重,卻想放聲大笑。

  知道他現在有什麼感覺嗎?這樣近距離的貼近她,被她堅持死守的嚴密口風氣得半死——他居然還有想吻她的衝動,狠狠地吻她!

  「如果我說不呢?」這來自「朋友」的請求,讓他的心好痛。

  她淺淺微笑。「浩川,你知道你留不住我的。」他應該很清楚她說一不二的個性,只要說了,她就一定會做。

  兩人在沉默中,互不相讓地僵持著。

  最後,因為她泛紅的手腕,他還是鬆開了手。在她離開之後,獨坐在一室冷清的辦公室裡,默默地心痛……

第八章

  辦公室果然是個沒有秘密的地方。關於業務部經理秘書出缺一事,很快就被傳開,也引起女性員工一陣不小的騷動。

  最初的幾天,田欣雅突然發現自己的「女人緣」急遽升高,許多女性職員都在一夕間搶著當她的知心好友,請她吃東西、找她聊天、約她逛街、與她分享她們的八卦與心事。

  田欣雅根本不需要去猜測她們的用意,因為目的太明顯一一她們都希望獲得她的美言,提高她們接任經理秘書一職為璣會。

  可惜,雖然田欣雅很樂意拓展自己的人際關係,但因為距她離職的時間所剩不多,手邊還有許多尚待完成的工作,所以她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響應她們的友善,而且對於接任秘書的人選,她心裡也早有了屬意的人選。

  「欣雅,你覺得……我真的可以嗎?」當田欣雅找上徐樂晴,詢問她是否願意接下這份職務時,徐樂晴滿臉的不確定。

  「我絕對相信你可以。」田欣雅再確定不過地告訴她。雖然她只是個剛過試用期不久的菜鳥,但她認真的工作態度已經充分得到田欣雅的認同,至少強過一大半隻會對著季浩川流口水的女人,她們恐怕只會拖累他的工作進度。

  「不過我不會勉強你,你可以考慮清楚再作決定。」田欣雅相信自己的眼光,但也尊重她的意願。

  「好,我會好好考慮的。」到了當日下午,徐樂晴就回復了一個令田欣雅滿意的答案。這對她而言無疑是個「挑戰」,因為她那美麗出色的搶眼外表,注定要比田欣雅更容易成為眾家女性嫉妒的目標。

  但基於田欣雅對她的那份信心,不像別人一樣都把她當成一個靠美色混飯吃的花瓶,讓她產生一股想要證明自己的勇氣及力量。

  「欣雅,經理他好不好相處啊?我聽說他的工作能力很強,自從進公司後業績月月拿第一,搶訂單的功力無人能及……我看你要處理的事情好像很多,而且你不是也說過以前常陪他加班,有時候假日還在家裡趕工作……他是個工作狂吧?」徐樂晴猜測地問道。

  她想探探未來直屬上司的脾氣,畢竟小菜鳥離高高在上的經理可是很遠的,雖然是業務部的一份子,但從進公司至今沒見過經理幾次面,儘管大家都說他個性平易近人,但由他「顯赫」的戰功看來,她猜他絕對是個熱愛工作的拚命三郎。

  「工作狂?」田欣雅對這說法感到新鮮,心想季浩川是有幾分「狂人」氣質,但應該跟工作無關。

  他對工作的熱情純粹是來自他喜好挑戰困難的本性,愈是棘手難纏的案子,利潤當然相對的優渥,也愈能激起他勢在必得的決心。不然他一定是全辦公室最準時下班的人,隨時準備出門享樂玄。

  「我想他應該不是,你不用擔心被壓搾勞力。」比較累人的是他私底下懶散不振的個性,否則他在公司裡還算是個滿會體恤下屬的主管。

  「那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徐樂晴又問道,全公司應該就數田秘書最瞭解了。

  「……」她思忖著,最後回答:「好人。」

  「好人?」

  「對,好人。」她舉杯就嘴喝著咖啡,眼裡蘊含一絲表情妙不可言的笑意。

  徐樂晴似懂非懂地看著她,怎麼都參不透田欣雅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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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人事命令一公佈,辦公室裡的新八卦焦點也隨之轉移到新任秘書人選身上。

  托徐樂晴的福,田欣雅得以迅速遠離八卦暴風圈,擺脫那些對她而言多數沒有意義的「女人話題」,利用離職前的最後這點時間,專心處理她自己的事務,並在預期的時間內辦妥離職手續。

  在她的工作進入倒數的最後幾天,她和季浩川之間幾乎只剩「工作」可聊,兩人心照不宣的對那個曾令他們鬧得不愉快的話題保持緘默,刻意淡化離別的氣氛,恍若她只是在某天正常下班後,休了個無止盡的長假。

  時間悠悠而過……

  如今徐樂晴接手這份工作已經邁入第二個月,除了還有些細部作業不太熟悉以外,大部分的工作她都已經能獨立作業,就算有沒做完或較不急迫的工作,她也會利用下班的時間主動補足,絕不會因為私人因素而耽誤到工作進度。

  季浩川對這位新任秘書的工作表現感到很滿意。雖然他當初也有些意外,田欣雅竟會選擇一個剛過試用期不久的新手來接任她的工作,交代的唯一理由是「她適合」。但經過這一個月裡工作上的接觸,季浩川也對徐樂晴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給予肯定,相信她並非耳聞那般,只是個虛有其表的裝飾品。徐樂晴的腦袋跟天生麗質的美貌一樣,都很有看頭。

  「經理,這樣好嗎?」徐樂晴帶著甜甜的微笑,不好意思地看著季浩川。

  「沒關係,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他脫下外套,在她身邊坐下。

  「可是……」她猶豫的低頭,又抬起半是羞怯、期待的眼神看著他,真的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讓你陪我加班,還跑腿買晚餐請我吃,真的沒關係嗎?」雖然她肚子很餓,但實在很不好意思開動。

  自從接下這個工作,她常常都落得要加班的命運,不過幸好她的上司就如傳聞中一樣熱心親切又好相處——其中大部分是根據田欣雅的口述而來,他不僅不會苛責她因為不熟悉而犯的小過失,還會很有耐心地傳授她工作的技巧及重點,常常陪她留下來加班,協助她解決不少難題。要是沒有遇到這麼好的上司和二十四小時隨時讓她搬救兵的田欣雅,她很可能早就被三振出局了。

  「不用跟我客氣,把你餵飽一點,你才會更賣力工作。」他替她打開餐盒,遞上餐具。

  「是,請經理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的。」她接過他遞來的餐具,立刻開始祭她的五臟廟。

  季浩川看著她大快朵頤的滿足模樣,突然又想起無數個和田欣雅一起加班嗑便當的時光,尤其是她剛進公司,又正逢他工作量大增的那段時期,他們天天忙得昏天暗地,常在公司待到深夜,或者犧牲假日休息時間繼續討論、收集資料、跑客戶,有幾次她還累到直接睡在他家裡,成為唯一一個跟他同室而眠,卻只有「純休息」的女人。

  自從她離職後,他們一直沒聯絡,儘管心裡惦記著她,也不再氣惱她突然離職的決定,但每次拿起電話,他就是無法坦然的撥出號碼,若無其事地問候她最近的生活過得好不好?因為他既希望她過得快樂,又怕聽到她真的跟初戀情人重修舊好的消息,會讓自己嫉妒得想要破壞她的幸福……

  所以他開始嘗試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遺忘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她的習慣,適應一回頭卻看不到她的生活。但諷刺的是,他週遭卻一直有人在提醒著他只是在「自欺」,卻無法「欺人」——

  這一個多月裡,大樓管理員不只一次問他怎麼最近都不見田小姐來家裡玩;鄰居的媽媽做了些新菜色,直說要叫她有空過去幫她試試味道;常去用餐的館子裡的服務生問他怎麼一個人來吃飯,沒帶著那位好胃口的小姐一起來;連他到住家附近的便利超商繳費,店裡的工讀生都問他怎麼親自出馬,沒請那位超會利用折價券的秘書小姐代勞;其中最誇張的是,連那一票常跟他混在一起吃喝玩樂的朋友都會調侃他,直說好險當年他唸書時交對了朋友,要不是有這個能幹又任勞任怨的秘書小姐留在他身邊替他打點生活雜務,看他還能不能過這種「閒雲野鶴」逍遙生活,而且像她這種對他付出卻不求感情回報的女人,在他生命中大概只出現過他老媽一人!.

  這下可好,所有人好像串通好的一樣,輪番上陣來提醒他,其實「田欣雅的存在」早就與他的生活息息相關,密不可分,只是他自己一直習慣成自然,只顧著享受被她照顧的感覺,卻忽略了她可能也有離他而去的一天罷了。

  如今突如其來地失去她,感覺就像被自己狠狠刮了一掌,氣鬱心悶,卻不知道能用什麼來療治這份思念不止的折磨……

  這真是太痛苦,又太可笑了,說來連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麼窩囊的一天,居然得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女人走向另一個男人的身邊,自己卻無力阻擋,只能忍痛祝福她的選擇,希望她過得快樂……

  因為害怕接觸太多思念過敏原,季浩川幾乎換了一個新的生活圈,也不再有興致出門跟一大群人鬼混,徹夜狂歡。因為身邊的人愈多,他反而會更清楚地意識到缺了一個他最在乎的人。

  他真的愛她,卻也真的失去了她……

  所以他寧願選擇留在公司陪徐樂晴加班,至少幫她處理公務還比較有建設性,她也不會問他「為什麼田秘書沒來上班」這類的問題。

  「哇,吃好飽哦,這時候要是能來一杯欣雅親手泡的熱茶,那就太棒了!」

  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教他哭笑不得。

  「你們才認識不久,感情卻好像很不錯。」他記得徐樂晴說過,當初田欣雅找她商談接任秘書一職時,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因為這是很多女職員擠破頭都想搶到手的位子。

  「我們是很合得來啊。」跟著田欣雅學習新工作的這段時間,她發現兩人共通的話題還不少,幾乎什麼事都聊得來,尤其是當她知道田欣雅和季浩川原來是高中同學時,更打從心底佩服她具有先見之明的智慧,不像她傻傻的。「哎呀,這個你們男人不會懂啦!」

  她沒頭沒腦補上的最後一句,還真讓季浩川摸不著邊際,不過他很高興田欣雅多了這麼一個樂觀開朗的好朋友。徐樂晴甜美的笑容總讓人覺得心情愉快。

  「哦?既然你那麼懂她,那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決定要離職?」他半開玩笑地刁難她。

  「這個嘛……我有問過她,不過她說的理由我不太能認同。」她煞有其事地回想道。

  「她怎麼說?」季浩川豎直耳朵,直覺她聽到的答案一定多於「私人理由」四個字。

  「她說她沒有繼續做好這份工作的自信,再待下去,可能會把所有工作都搞砸。」

  「這怎麼可能!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她的工作能力了。」他像自己被誣賴似地急聲喊冤。

  「我也覺得欣雅的工作能力無可挑剔。」從她接手的工作裡,就看得出田欣雅處理起事情有多麼細心周到、條理分明,所有檔案數據都被分門別類的歸納、建檔,擺放得整整齊齊,一目瞭然。

  「而且我還提醒她,如果輕易放棄這份『肥缺』,外頭可是很難再找到像經理這麼帥氣迷人、優惠體恤下屬的上司了,結果你猜她怎麼說?」她一副要大爆內幕的模樣。

  他搖頭,很想知道。

  「她說……就是因為上司太迷人,才害她把工作搞砸的,還反過來提醒我要好好工作,別犯了『全公司的女人都會犯的錯誤』,否則要是不小心愛上經理,可是會讓經理感到很困擾的。哈哈……沒想到她也挺有幽默感的吧,我以前還以為她是個很嚴肅的人呢!」她輕鬆的大笑,說出這段「趣事」。

  季浩川也笑了,但心情卻無法像她那般輕鬆,因為他懷疑田欣雅真會有這種「幽默感」。

  如果這番話只是她隨口而出的笑話,那麼當時她應該也可以說給他聽才對,而不是用冷冰冰的「私人理由」拒絕他的關心,還請求他放她走。

  「我就算再有魅力,恐怕也比不上那個慇勤的追求者,人家幾束花就挖走了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得力助手。」就算她再怎麼否認離職的原因與趙世宏有關,但她的人現在的確已經在趙世宏身邊了。

  「什麼追求者?你說的該不會是前一陣子常送花給她的那個人吧?」徐樂晴一邊收拾淨空的餐盒,一面問他。

  季浩川點頭。

  「哈,如果是那個阿呆的話,絕不可能追到欣雅的啦。」她胸有成竹的打包票。

  「為什麼?」

  「因為欣雅有花粉過敏症啊,誰會喜歡一個三天兩頭送『過敏原』來害自己難過的男人,要追人家也不先打聽清楚,太沒誠意了。害她每次收到花都要火速整理,先把它們擺到休息室裡,再衝進廁所猛打噴嚏。」

  她對花粉過敏?!他居然不知道。最扯的是那個身為「初戀情人」,跟她交往了一年多的男人也沒察覺!

  以前聽她輕描淡寫的提起那個男人,他也不以為意,可如今一想到那個欠揍的傢伙居然這麼忽略她,他就一把火是的替她不值,更懷疑她怎麼能夠跟他同桌共餐,甚至待在他身邊工作,每天見面。

  不,他所認識的田欣雅可不是笨蛋,不可能會為了那種男人做「傻事」,更不可能會為了那個混球選擇離開他,一定有其它原因——

  難道?!

  「樂晴!」他突然抓住她,腦袋裡閃過驚人的念頭。「你剛才說她跟你說過的話,全都是真的?都是她親口告訴你的嗎?」

  「對啊。」

  「她叫你別愛上我?」

  「對。」她緊張的點著頭。

  季浩川的心裡卻像卸下一顆大石般地輕鬆……

  她不是在開玩笑,絕對不是。他所瞭解的田欣雅,或許聽慣了他即興發揮的瘋言瘋語和窮極無聊的冷笑話,偶爾也會配合著乾笑幾聲,但絕不是個會開這種「玩笑」的人。

  如果她真的說過這些話,那就代表……

  「……是我。」他恍然大悟地驚覺到自己才是她選擇離開的關鍵所在。

  仔細推敲,一切的源頭都是從他們自日本出差回來後開始出現「異狀」的。

  這段時間她的心情起伏莫名,就像悄悄地蒙上一層陰霧,教他有些摸不著邊際。若不是刻意疏離的愛理不理,就是過於神經質的注重他工作上的每個細節,特別是在他跟別的女人有所接觸時,她的要求就特別「嚴格」——

  記得有一次某位客戶的女助理來找他拿遺漏的資料,他送她離開時在電梯口多聊了兩句,一回辦公室,田欣雅就為了他稍早用印的墨色淡了一點,冷著一張臉,堅持要他重蓋幾份沒啥重要性的傳閱文件;每次他和其它女同事多聊幾句,就會瞥見她像一團颶風似的呼嘯而過……這類事件層出不窮,他還擔心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或有心事,才導致脾氣起伏不定,但她總是輕描淡寫的收尾,不讓他問,也不想多談。

  「樂晴,你有沒有覺得欣雅離職前的那陣子,很容易發脾氣,情緒不太穩定?」他突然問她。

  徐樂晴認真地回想了一番。「不會啊,欣雅雖然看起來不太好相處,可是其實人很好,有時候我做錯事,她都會不厭其煩的教我好幾遍,還有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她也會安慰我。」總而言之,在這公司裡她受了田欣雅很多照顧。

  「哦,是嗎?那很好。」她對我可沒那麼寬宏大量,我的關心她也不領情……

  季浩川眉角輕扯了一下,又不著痕跡的撫平。

  好,真的太好了!這下總算弄清楚她的脾氣果然只針對他一人而來。這代表什麼呢?

  「你愛上我了嗎?甜心。」

  「如果我說『是』,你要對我負責嗎?」

  他想起那一夜,她是這樣反問他的,而不像往常那樣一口否認,再賞他一頓白眼。

  「女人的第一次,通常會獻給她們的最愛。」

  「就算不是你,遲早也會是別的男人……」

  胡說!她不是隨便的女人,也不是隨機挑上他的。她連面對他說謊的勇氣都沒有,卻還是選擇欺騙。

  「甜心……我好像愛上你了。」

  「你不用逗我開心了,我真的沒事。」

  沒事?她居然說得出口……他最信任的甜心,居然當著他的面,再三的欺騙他。而他自己又該死的遲鈍!竟然也誤信她的滿口「謊言」。

  「經理,你還好吧?」徐樂晴盯著他變化萬千的表情,有點擔心。

  他回神看著她,迷濛的眼神重新凝聚炯亮的光芒。「好,好極了。」他激動地抱住她。「謝謝你,樂晴。」

  一思及心愛的女人也愛著自己,他就興奮得無以復加,鬱積多日的煩悶也一掃而空,大放光明——

  發現她愛他,比得知她想離開他更具震撼力,這強烈的感覺撞擊著他的心,但情緒卻是快樂而澎湃的,因為他知道現在她的心一定也像他這般思念、惦記。

  原來他們是「相愛」的,不是他自作多情、一廂情願。

  他的甜心也會為他吃醋、嫉妒……因為她愛他!

  好,真的太好了。他現在真的想不出還有什麼比「兩情相悅」更令人開心的事。

  「經理?!你先放手好不好?」他這樣一直抱著她,感覺怪怪的,而且剛才吃太飽,現在胃有點難受。

  「不,我不放。」他突然鬆開手,眼神閃耀著堅定的光彩。「這次我說什麼都不放手了!」

  「啊?」她完全狀況外,想說他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精神錯亂了?

  「我有事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家,明天見。」他拿著東西,匆匆走出辦公室。

  他要馬上見到她!他要她成為他的女人、女朋友。讓她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躲避他的親吻與擁抱……

  「再——見……」徐樂晴還來不及跟他道再見,季浩川已經奪門而出了。

  她不明究理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看著桌上還沒處理完的工作,心裡卻不停想著剛才季浩川提到田欣雅時的激動神情,和他急著探問田欣雅曾說過的那個「笑話」內容。

  嘿嘿……愈想愈可疑喲!

  其實經過這段日子和田欣雅的相處,她早就偷偷觀察出田欣雅每次提到季浩川時總會不自覺地從公事聊到該替他注意的私事,再加上得知他們倆私下交情頗深:有時候季浩川發現自己差點叫錯名字時,臉上的失落更超乎一般上司該有的反應。

  身為菜鳥秘書,她只是不好意思直接問他們到底是不是對彼此互有好感,要不要考慮交往而已。因為田欣雅感覺上是個對感情很認真、保守的女人,很難想像她會愛上季浩川這種風流倜儻、桃花不斷的浪子。

  但是看到季浩川剛才的反應,事情的發展還真令人期待呢!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5-24 14:57:47

第九章

  最近幾天,天空常常無端下起雷陣雨,把人的心情也搞得七上八下,一會兒干,一會兒又濕,完全沒個準兒。

  田欣雅坐在搖搖晃晃的公交車上,望著窗外陰沉的天色……覺得她的心好像真的發霉了。

  「披著,別感冒了。」斜前方傳來一個年輕男孩的聲音。

  坐在他身邊的女孩拉上外套,閉著眼讓男孩用面紙替她擦去臉上殘留的些許雨

  「明知道會下雨,出門還不帶傘!」男孩輕怒斥責道。

  「你有帶就好了嘛,共撐一把傘感覺比較浪漫啊。」女孩笑著撒嬌。

  「別找借口。」男孩輕推她的額頭。「還有,你幹麼穿這麼短的裙子出門?而且這件衣服……不是你討厭的款式嗎?」男孩皺起眉頭,看來對她的穿著頗有意兒。

  「昱玲她們說現在流行這種款式,而且搭短裙比較好看。她們都說我的穿著太保守,感覺很老土,所以替我換造型,改天還要帶我去剪頭髮。」女孩微嘟著嘴,看來也不是真喜歡這身打扮,卻要為了迎合朋友的眼光去習慣。

  「不准剪!」男孩急聲制止。「別管她們說什麼,昱玲自己的穿著才像印錯的時尚雜誌。我覺得你的穿著打扮很自然,我很喜歡,不需要為了她們改變你自己。」男孩顯然對她的朋友沒啥好感。

  「真的?!你很喜歡?」女孩一雙發亮的圓眼盯著他看,似乎只在意這一點。

  「對,非常喜歡……你……」他惡作劇地揉捏她的臉頰,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

  「噢,討厭,很痛吔!」她揮開他的手,捂著泛疼的雙頰,但瞪著他的眼裡卻不見半絲火氣,反而有種甜蜜而滿足的幸福感。

  田欣雅嘴角掛著一道淺笑,別開視線,不打擾那對小情侶甜蜜的兩人世界,也盡量不去細想,就在一個月之前,她也曾擁有這樣的幸福日子。

  窗外雨勢漸歇,她濕潤的眼底卻差點落下小雨……玻璃窗上那張襯著灰暗天色與她對望的臉,雖然刷上層層彩妝,還是掩不住有些憂傷。

  現在的她,每天都帶著比先前稍濃的彩妝!這表示禮貌,穿著套裝制服——這代表形象,踩著令她小腿發酸的高跟鞋——好讓她看起來跟別人一樣得體,走進公司裡勤快工作,面對一張張陌生的臉孔也要盡量面帶微笑,即使一整天下來會讓她臉部變得僵硬,但她仍努力融入新公司的環境、文化,適應她自己選擇的路。

  在新公司裡的工作不算清閒,除了負責自己分內的工作以外,有時候可能還得支持其它人來不及做完的部分,所以她每天幾乎都會晚一點下班,並且一度以為這樣的忙祿,能幫助她忘了「某人」的存在——結果卻適得其反。因為所有的辛苦、疲倦,都只害她更加體會到有他在身邊的日子,她有多麼「好過」……

  關於季浩川的好,沒人比田欣雅更有感觸了。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她在幫他做事,處理大小事務,但她心裡很清楚,真正受到照顧的人是她自己。

  同窗時期,宛如天之驕子的他,是第一個向她釋出友善的人,不僅未曾因為她的家庭狀況而看輕她,反而很體諒她,處處照顧她,有什麼好處都會算她一份,有什麼麻煩都會設法替她擋掉。

  再度在公司相遇,他對她的熱心、關懷還是不減當年,不但教她學會許多待人處事的應對技巧,也給予她相當高的自主性,只要她把分內的工作做好,他從來下會千涉她任何事。即使有人批評她的穿著呆板、行事過於嚴苛、對人不夠親切和善,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傲模樣,他也會面帶笑容的打圓場,不厭其煩的向大家說明她其實很好相處,只是個性外冷內熱、不擅交際,但是工作上卻是他最得力的好助手。

  從他們相識至今,他總是在她身邊默默地付出,細心地察覺她的需要,體貼地包容她的拙處,為她擋去許多風雨,也悄悄地網羅了她的心……

  公交車到站,田欣雅下了公交車,撐起傘,走在殘留的綿密細雨下,伴著黯淡的燈光緩步向前。

  她的步伐不算輕盈,或許是因為放空的腦袋,無法精確指揮疲累的身體,而空蕩的心靈卻又沉重得無法正常運作的關係……光是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已經夠沉重的了,偏偏今天又是這種讓人感覺寂寥冷清的天氣,硬是把退潮的思念又逼上心頭,提醒她孤獨的滋味有多難受。

  幸好就快到家了,回去趕快洗個熱水澡,再吃碗熱騰騰的面暖暖胃,心裡可能就會好過一點。

  田欣雅想著待會兒要做的事,努力把心思轉移到煮麵的配料上,分散一下注意力。

  豈料等她走到門前不遠處,才發現真正讓她分心的,是站在公寓門簷下的那道身影。

  「浩川?!」看見他的瞬間,她的內心驚多於喜,除了訝異他的出現,更驚覺到自己想用「眼不見為淨」的方式來消磨對他的感情,簡直是異想天開!

  光是這一眼,她就知道自己對他的思念及愛意滋長得有多快了。她根本來不及收回,只能忍著滿心的激動,盡量表現得堅強一點,鎮定面對。

  「你的手機打不通,所以我就直接過來了。」

  「大概是沒電了,有事嗎?」這段時間都沒他的消息,她以為他還在生氣,也不敢在沉澱自己的心情前主動聯絡他。

  而他不主動聯絡,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存在,對他廣闊的生活圈而言,真是無足輕重。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須和你確認。」他往前走了幾步,站在細雨下。

  她立刻抬高臂往前伸,但小巧的折傘只能勉強遮住他的頭頂不被淋濕,風一吹,兩人的衣服都沾上雨絲。

  他伸手一攬,腰間的力量讓她別無選擇地靠向他,幾乎要貼上他剪裁合身的西服。

  他接過她手中的雨傘,為兩人撐起一小片無雨的天空,微笑低頭。

  「甜心,你愛上我了嗎?」

  她動也不動的看著他,不是鎮定,是愣住了。

  「……」她是想否認的,但壞就壞在她不擅說謊,尤其很難當著他的面說謊,所以現在有點進退兩難。

  他提高嘴角的弧度,像是聽到了她劇烈的心跳聲,肯定的回答。

  不怪她驚訝,因為連他也對自己的後知後覺感到不可思議。聰明如他,竟沒察覺她的愛意、她的用心,直到聽見徐樂晴的一番話,他才如雷貫耳的頓悟,發現這個女人對他的感情,早就不「單純」了,而他們居然差點擦身而過——

  這個性拘謹的傻女人,竟然也用如此嚴肅的心態看待自己的感情,還單方面否決掉他選擇愛情的權利,這對他太不公平了。

  「甜心,我愛你,是真心的,不是在開玩笑。但我不反對你因此而感到開心。」既然她愣得說不出口,那他就再強調一次好了。

  瞧她的表情……都嚇呆了。

  「你呢?是不是也愛上我了?」

  她愣愣地望著他,猜不透他為何突然跑來對她說這些話?是她留下了什麼讓他起疑的破綻嗎?所以體貼的他才跑來對她「負責」,忘記自己有多麼熱愛自由、不喜歡被約束,還破天荒的向她這種對感情執著的女人告白,不怕她真會纏著他不放。

  「浩川……」

  「不准再說謊,我要聽真話。」

  她無措地垂下眼,暗自湊足更多勇氣,才又抬起頭……

  「愛情跟友情是不能混談的,你知道嗎?」她知道他一向待她好,但這次他未免也好過頭了吧。

  就算他明白了她的心意,也說他愛她,但她還是懷疑他到底分不分得清楚「愛情」與「友情」的差別。就像他們發生關係那晚他曾說過的,他可以娶她,卻不是因為「愛」,或許他現在正搞混了自己對她的感覺,因為不習慣突然拉開的距離,就誤以為那是愛情引起的思念,誤以為他愛她……

  「我當然知道,我就是因為不想繼續當你的朋友,才來向你告白的。」他的手再收緊,兩人之問的距離,只剩下衣服的厚度,薄得足以讓他清楚感受到她豐盈柔軟的曲線,正是害他苦嘗思念的一部分……

  「甜心,跟我交往吧!我想當你的男朋友,好不好?」他抱著她大佔便宜,口氣卻十分低姿態。唉,畢竟差一個字而已,意義卻大不相同啊。他再也不要浪費時間跟她在「友誼」這個點上打轉了。

  「我……可不可以考慮一下?」幸福來得太快,反而讓她有點擔心,因為感覺太不真實了,她現在腦子非常混亂。

  「當然可以。」他笑著答應,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從現在開始,你有三分鐘的時間可以考慮,計時開始。」

  「什麼?!三分鐘?」那算什麼「時間」啊!就算她現在衝上樓去泡碗麵也不止三分鐘。

  季浩川笑容滿面地等著。這次,換他不給她選擇的權利。在涼涼的空氣裡抱著她柔軟的身子,撐傘躲雨,感覺還挺不賴的嘛。

  「你們在幹麼!」

  浪漫的氣氛中,突然殺出一道驚吼。

  傘下的兩人同時轉頭,看到田家的老大正站在他們後方,手裡提著公文包。

  田欣雅立刻退離他的懷抱,神色慌張地看著哥哥。「大哥,你回來了。」糗了,居然被哥哥目睹她跟一個男人在自家公寓樓下抱在一起……

  季浩川一手還替她撐著傘,一邊向田家老大點頭打招呼。

  「大哥,好久不見。」相識多年,他和田家三兄弟也不算陌生。因為相處的融洽,又與田欣雅同年,所以也跟著她叫他們哥哥。

  「哦,原來是浩川啊,真的好久沒見到你來家裡玩了。」認出了他,田家老大也點頭回禮。

  「你們剛才在幹麼?」他盯著妹妹的臉。招呼打完了,該問的還是要問。

  田欣雅眼神閃爍,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跟大哥解釋那尷尬的一幕……

  此時季浩川卻主動站出來回話:「大哥,我正在向欣雅告白,但她說要考慮三分鐘才能回答我,所以我正在等她。」誠懇的笑容、從容的態度,他的語氣自然得像只是來按個電鈴,然後正等人開門似的。

  田家老大看看季浩川的臉,和不敢直視他的妹妹,目光就這麼來回兩、三秒

  「哦,這樣啊。」他的表情一點也不意外,反而一副料準的鎮定,頗有田家人的穩健作風。「那就上樓去等啊,幹麼站在這淋雨?」

  田大哥接著走到門簷下,一邊收起傘,一邊開口說道——

  「欣雅,你就快答應他吧,都認識這麼多年了,還考慮什麼三分鐘,又不是在泡泡麵……那我先上樓了,你們也別一直站這淋雨,小心著涼。」說完,他便開門上樓,留下滿臉錯愕的田欣雅,和笑容滿面的季浩川。

  她的大哥……會不會表現得太「平靜」了一點?!還一副嫌她浪費時間的口吻?

  「甜心,時間到了,你的答案呢?」他往前跨了一步,又把她摟回懷裡。

  答案?什麼答案!她剛剛有時間「考慮」嗎?

  「浩川,我覺得!」她是想先緩緩,再回家冷靜地想一下,畢竟今晚受了太多驚嚇,她的思緒實在太過混亂。

  「我愛你,甜心。跟我交往好不好?」他把她困在充滿男性氣息的懷裡,只手輕捧她的臉,迷人的電眼注滿深情的魔力,像要催眠她的心……

  「甜心?快說『好』。」他以大拇指細細地愛撫她粉嫩的唇瓣,用性感嗓音沉沉地誘惑著。

  天老爺,這根本是「作弊」!他明明知道她的內心是愛他的,也曉得自己英俊的外表有多吸引人,還用這種手段來「勸」她,真過分……

  「好?」他又問了聲。

  「……好。」凝視著他那雙溫柔的眼,她的理智愈飄愈遠,只剩他的聲音縈迴在耳邊。

  「說你愛我。」他的吻輕輕掠過她的唇,哄她說出真心話。

  「我愛你……」他的唇靠得好近,影響她平定的氣息。

  「你愛誰?」他壞心地逼供。

  「我愛你……浩川。」面對他的男性魅力,她毫無招架之力的投降了。管他什麼理智、友誼,她只知道自己好愛好愛這個男人。

  「乖女孩。」他低沉地笑著,嘴唇彎成一道漂亮的弧度。

  田欣雅凝視那幾乎貼上自己的薄唇,感受到一股來自內心的吸引力,在意識渙散的瞬問——她毫不猶豫地獻上香吻,主動貼住他的唇……

  他愣了下,但很快便反應過來,並且樂於接過主導權,加深唇舌間的糾纏,肆無忌憚地吮弄她軟嫩的小舌,重溫她的甜美。

  兩人在白熱化的戀情下,一瞬間便吻得難分難捨,火熱纏綿……

  她沒預期會點燃多大的激情,只覺得頭腦越來越不清醒,被她吻得意亂情迷,香軟的身子偎在他懷裡,使不上半點力氣……

  天上得雨落得愈凶,傘下的火就燒得愈烈,已然顧不得兩人之外的世界……

  三樓的陽台上,掛著兩道黑影,各自順著欄杆的縫隙往下望——

  「唉,拖了那麼久,終於搞定了。」田家老二輕歎了口氣,稍感放心地說道。

  「是啊,不過他們倆的腦袋明明沒有問題,怎麼會遲鈍到這種程度?」田家老三不解的搖頭。因為他們三兄弟本來以為這段戀情會更早開花結果,豈料當事人卻遲遲「不解風情」,拖到今日才開竅。

  「小妹那個人本來就直腦筋,一認定對方是朋友,還以為朋友就得當一輩子……倒是浩川這小子,他女人緣那麼好,對感情的敏感度卻出奇得低耶。」田家老二中肯的分析著兩人的優劣。

  這長久以來由緊張、期待、失望、看開……一路上的心情轉折,還真只有他們這些「外人」才能體會,「當事人」根本無從瞭解,也過得不知不覺。

  「這就是愛情的盲點。愛得愈深,眼睛愈瞎。」田家老三作出這樣的結論。

  「嗯……好險他們倆只是『近視』,還沒『全盲』,不然就真有得摸了。」

  兄弟倆望著樓下那把傘,很有默契的點點頭。

  「你們兩個看夠了沒有?是人家談戀愛還是你們倆談戀愛?」田家老大站在兩個弟弟身後提醒他們。

  「大哥,歷史性的一刻耶!」田家老二回過頭,又指指樓下。

  「你要是長這麼大了還被我揍,才叫『歷史性的一刻』,還不快進來。」他瞪著二弟,展現長兄如父的威嚴。

  「你也一樣。」正在一旁竊笑的老三也被一併點名。

  至於樓下的世界……就留給樓下那對小情人自己發展吧。

  只希望在下雨天的夜晚,不會有太多人剛好出門撞見!或者像他兩個好事的弟弟一樣蹲在陽台偷窺……

  唉,這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心情,別人是不會懂的。

第十章

  小週末夜,田欣雅在結束連續多日的加班後,接受同事的邀約,一起到附近的餐館吃晚餐。菜才上了一半,她就接到季浩川打來的電話!

  「喂?」

  「甜心,你在爬牆嗎?」他沒頭沒腦地問道。

  「爬牆?」她愣地想著,看了眼餐廳的擺設。「沒有啊,我正在吃飯。」這又是哪個她聽不懂的新笑話?

  「和初戀情人吃飯就是『爬牆』,還是……你已經『劈腿』了?」

  她聽完,忍不住掩嘴而笑,不好意思當這麼多同事的面「喧嘩」。

  「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做些無謂的運動,而且這裡人這麼多,要怎麼『爬』?」她明明就告訴過他今天要和幾位同事出來聚餐的,就算趙世宏也在其中,他也不必特地打電話來針對他吧。而且她都已經解釋過她跟趙世宏現在只是單純的同事關係,其它什麼都沒有的。

  當年的初戀又怎樣,如果那個「初戀情人」在交往時總是敷衍行事,後來說要專心準備考研究所而跟她提分手,但分手不到半個月卻立刻跟學妹交往……這種男人就算現在對她再好,她也不會回頭。更何況「牆內」的這個這麼優秀,她幹麼沒事找自己麻煩?

  話筒那端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季浩川又問:「跟哪些同事吃飯?」

  「你又不認識。」

  「你說了我就認識了。」

  「普通同事。」她敷衍了事地回答,心想現在一一回答也太丟臉了吧。

  「有多普通?」他偏要追根究底。

  這也要比?!她頓了一下,把聲音壓得更低:「比你『普通』很多。」行了吧!這話要是被旁邊的同事聽到多不好意思啊。

  「我很特別嗎?」他又問。

  「對。」

  「哪裡特別?」他無聲地笑彎眼。

  「……」她一邊想著,身子愈縮愈低,額頭都快貼到餐桌上了。

  「快說啊,我到底哪裡特別?」光聽她偷偷摸摸的語氣,想像她畏畏縮縮的謹慎畫面,他就好想大笑。

  「就是……」她認真想著,還當真回答:「特別迷人、特別溫柔體貼、特別讓我愛得不得了、特別……」她微抬眼,居然發現一票同事全盯著她比手劃腳的竊笑,想必大家都猜到她正在跟男朋友通電話了,而且對話內容還跟她平常的形象差很多……

  她臉上烘出一陣熱氣,乾脆拿著手機往外衝,跑到餐廳門外,才大聲地說:「季浩川,我要掛電話了啦!」這男人老愛把肉麻當有趣,她可不行!

  「可是我還想聽聽你的聲音吔。」他突然放輕聲音,軟軟地撒嬌。

  「那!等我吃完飯再說嘛……」她發現自己真的很難對這個男人發脾氣,而且從以前到現在,還有從「以分」縮短到「以秒」計時的現象。

  也不知道是他太會哄女人開心,還是她愈來愈沒骨氣……

  「好吧,那你要好好吃飯哦。」他溫柔的叮嚀,終於願意放過她過度操勞的大腦。

  「嗯。」她點頭,心裡感覺甜甜的。

  「沒忘了我們明天的約會吧?」這才是他打電話來的主要目的。他一個月前就邀她回去參加公司今年度的中秋聯歡活動了,這活動有得吃又有得拿,她前兩年都玩得很開心。

  「我沒忘。」這種好康的活動,她早就用紅筆標記在日曆上了。

  「我明天早上去接你。」活動在晚上,白天他們還可以安排個甜蜜的約會。

  「你不用來接我了,明天我和樂晴約好去吃飯、逛街,晚上我們會自己過去。」她趕緊阻止他,免得他白跑一趟。

  「什麼?!你為什麼明天還跟樂晴有約?我不是一個月前就告訴你了嗎?」他頭上冒出陣陣白煙,看來是有悶燒的跡象。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跟樂晴約在白天的,而且這樣我們還能一起過去。」他是約了她參加晚上的活動,但白天又沒事。

  季浩川拿開話筒……深深地、用力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才又有了跟她對話的耐性。

  「甜心,你應該知道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吧?」他怎麼常覺得自己只是「掛名男友」,實際上還停留在朋友的等級呢?

  現在他們不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他無法確實掌控她的工作時間,所以只要她一忙,他就只能認命的回家「獨守空閨」;有時候碰上兩人都能準時下班,她偏又跟別人有約;現在連一個月前就定好的約會,她都還要劃分白天與黑夜……氣死人。

  「男女朋友啊。」她輕快的回答,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那你知不知道男女朋友的相處時間,通常會比『普通朋友』多一點?」他耐著性子問道。

  「我們不是常見面嗎?幾乎每個星期都在約會,而且每天都會通電話啊。」只要每天聽到他的聲音,互訴情衷的聊上幾句,她就會幸福得一夜好眠了。

  「不夠!我現在每天都想見到你,每次見面就想把你壓倒在床上,每次約會都不想讓你離開,聽懂了沒有?」他一股腦兒地說出心中的話。

  現在他無時不刻都想見她、親她、抱她,但她卻像只要跟他講幾句話就能滿足似的,常常讓他感到無比的挫折與失落。

  這一定是報應!以前他三天兩頭往外跑,吃喝玩樂的約會多到趕不完,對他有興趣的女人更是多到連算都嫌麻煩。

  結果,他偏偏愛上一個獨立自主的女人,對他的態度好像可有可無似的,經常周休二日只能約會一日——還敢說她愛他……騙人的啦!

  「浩川……」她是有點聽懂了他的話,好像是在抱怨她陪他的時間不夠多,可是……

  「……」他沉默地生著悶氣。

  她也察覺到了他的不高興,所以正在心裡掙扎著如何跟他解釋。

  「我覺得我們才開始交往,也不用太常見面……」她走到騎樓的柱子旁,捂著手機,壓低音量:「因為每次看到你……我也很想把你撲倒。」逼不得已在電話裡,看不到他的臉,她才敢說出這樣大膽的心聲。

  誰叫她的男朋友天生就長得這副「禍水」模樣……人家好心去做晚餐給他吃,他就偏要趁著空檔去沖澡,然後大方的穿著一條短褲在她面前晃;明明約人家去看電影,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卻常盯著她不放,不時的與她十指相扣,害她看完電影卻對劇情一問三不知;最可惡約是,哪有人帶她去海邊玩水,居然還限制她只能穿T一shirt加長褲,他自己卻脫得剩下一條三角泳褲,不時抱著她磨來蹭去的……

  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長得有多麼「秀色可餐」,還常常在她面前做出那些「撩人」的姿態,害她覺得自己都快變成滿腦子邪惡思想的大色女了啦。

  所以她才不覺得有必要天天見面呢。如果只聽聲音,單純的聊天,她的腦子就會「冷靜」一點,比較不會產生過度的「聯想」,而且這樣她就覺得很開心、很滿足了。

  「……」電話的那一頭,他持續著無聲的沉默。

  「浩川,你在聽嗎?」站在馬路邊有點吵。她不太確定他是否有聽到她剛才說的「心聲」,但反正沒聽到也無所謂,總之她並沒有不愛他或不把他放在心上,只是現在沒在一起工作,見面的時問本來就會大幅減少的。

  「……你明天是不是一定要跟樂晴出去?」他問她,聲音聽起來沒之前的激動,但平板的語氣裡像藏著一絲壓抑。

  她猜他還在不高興,只是不想表現出來。

  「都說好了,我不能突然失約。」做人要有信用嘛!「不過我保證以後真的會注意,你不要生氣了啦。」她真的有在反省耶。

  「我現在沒有在生氣。」他回答道。

  「那就好。」她終於放心了。老實說,自從交往後,她才漸漸發現季浩川並不是那麼「寬大為懷」的男人,有時候醋勁一來,也不會輸給女人。

  「不過下次我們約會的時候……你一定要把我撲倒哦,我非常期待你表現。」

  「……」

  「去吃飯吧,明天晚上見。」他愉快地道別,結束通話。

  至於她……因為要花點時間「散熱」的關係,當晚吃到的菜色,全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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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晚上,是公司每年都會在中秋前夕提前舉辦的大型戶外聯歡晚會。因為是可以攜伴參加的活動,所以整個會場格外熱鬧。

  這晚季浩川卸下平日筆挺的西裝,換上一身休閒打扮,隨興的穿著將他英俊挺拔的外表襯得更加年輕,也愈凸顯他天生狂放瀟灑的氣質。當他與其它主管們站在一起,簡直像個發亮的偶像明星,舉手投足間都散發出一股極具野性的男人魅力,尤其是他在言談間不經意露出的迷人微笑,更教眾多女性為之傾倒,懷疑輝映在他身上的應該不是柔和的月光,而是來自太陽的耀眼光芒。

  「浩川,你今晚怎麼一個人來,沒帶女伴?」一位較資深的男性主管開口問道。

  「他哪需要攜伴參加,沒看到這裡有那麼多引頸期盼的女同事,都排隊等著當他的女伴呢。」另一位年紀稍長的高階主管也打趣地接話。

  「說得也是,哈哈……」幾位主管頗有同感的放聲大笑。

  話才說完不久,真的就開始有女性職員三二兩兩上前來邀請季浩川待會兒和她們一起吃東西、聊天,甚至是參加稍後舉行的趣味競賽。

  「看吧,我們還是趕快閃一邊去,不要再霸著季經理不放手。」其中一名男性主管開玩笑地抱怨,其它男性主管紛紛應聲。顯然大家都很識趣的體認到自己在女性同仁們心中的定位,與季浩川是大不相同的。

  「怎麼會呢,聯歡晚會就是要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季浩川也笑著接話。「而且,我也不是一個人,我女朋友待會兒就會過來了。」過了約定好的時間,他每隔幾分鐘就看一次手錶,結果手都快酸死了還沒看到她出現。看看這時間,她該不會又——

  「季經理,你說……女朋友?!」一位女職員語帶驚訝的問道。不只是她,而是在場的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女朋友。」他面帶微笑地大方承認,餘光還是不停往四周瞄,殊不知這脫口而出的答案,會在花好月圓之夜,砸碎了一大票女人心。

  「季經理,你什麼時候交了女朋友,怎麼都沒聽你提過?」

  「是啊,到底是什麼樣國色天香的美女,能打動你的心啊?」這點就連男人們也很好奇,大家都不敢相信這個一向奉行「自由主義」的浪子,居然也有認真面對感情的一天,還以為他真的打算一輩子遊戲人間呢。

  「她不是什麼國色天香的美女,只是我心愛的女人。」季浩川吃笑地想著,這話要是讓田欣雅本人聽到,依她務實的個性,恐怕也會覺得可笑。其實他自己可從沒預設過女朋友的條件,只是遲遲沒想過要談戀愛,旁人就誤以為他是眼高於頂,才看不上身邊的女人。

  「而且,你們應該也都認識她——」季浩川正要說明,卻眼尖的看到田欣雅和徐樂晴的身影出現在另一頭,於是立刻朝她們揮手。

  當了一整天的「深宮怨夫」,終於見到心愛的女人出現了。

  順著他的目光,大家放眼望去——全盯著徐樂晴看。

  「果然是她!」女人們全恨得牙癢癢。

  「還還不夠美嗎?」男人們卻是一副羨慕的眼光。

  眾人暗自評論,把焦點全擺在徐樂晴一個人身上,都沒注意到她身後的另一個女人。

  這並不是因為田欣雅長得不起眼的關係,而是徐樂晴實在太搶眼,天生就是個美人胚子,教人一眼望去,不注意她也難。況且她當初被調去當季浩川的秘書時,就已經有很多人猜測,她一定會善用自己的美色去勾引上司……果不其然,事實證明了她真的是一隻不折不扣的狐狸精!

  「甜心,你終於來了。」正當眾人沉浸於各自的思維之中,季浩川卻帶著燦爛的笑容,走到徐樂晴身後,溫柔地執起另一個女人的手,親暱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知不知我等了你多久?」

  「對不起嘛。」田欣雅小聲地道歉,但不好意思告訴他,遲到的原因是因為一場事關三百八十元的殺價戰。那個老闆真的很頑強,害她多耽誤了半個多小時才擺平他……

  「田……田秘書?!」這極具震撼性的一幕,嚇得眾人說不出話來。

  季浩川本人的態度倒是從容得很。「更正,她現在不是田秘書,是我的女朋友。」最後三個字還加重語氣特別強調,好像怕別人聽不到一樣。

  「我想不用我多作介紹,大家應該都認得她吧。」他親密的摟住田欣雅的腰部,將她攬在身邊,一副捨不得放手的親密模樣,教大家看傻了眼。

  別看季浩川平常和女人混得很熟,談笑風生,其實在男女有別的親疏分際上,他都分得很清楚,除非是正在跟他約會的女人,否則無論於公或私,他從不曾對女人做出逾越本分的舉動,就算女方主動投懷送抱,他也會以下給對方難堪的方式,不著痕跡的擋掉,不會乘機大吃豆腐,佔人便宜。所以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對感情十足不定性的浪子,卻依然以溫柔體貼又風度翩翩的形象,引發女人們的無上好感,競相追逐、崇拜。

  也正因為這樣,現在看到他對田欣雅表現出明顯充滿佔有慾及愛意的親暱動作時,才更教人絕望地心碎。今晚對所有女性而言,無疑是個充滿傷心和驚歎號的漫漫長夜。

  「大家好。」田欣雅禮貌性的跟眾人打招呼,微甜的笑容,加上一身嫩色的薄衣短裙,讓她看起來格外嬌美動人,跟以前冰冷的形象簡直天倫地別。

  這會兒,跌碎一地的,可真是眾人的眼鏡了!就連原本不在「場內」的人群,也紛紛投以好奇的目光,想弄清楚這樁大爆冷門的戀情是何來龍去脈。

  「你……你們……在交往?!」不相信!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女人們抱著一線生機追問,就是無法死心地相信這個頭號浪子交往的對象,居然會是那個集古、呆、刻三板於一身的冷面秘書,而不是旁邊這個嫌疑最大的狐媚女人。

  這太荒唐了!對她們來說,田欣雅甚至從來稱下上是個「對手」,怎麼會……

  「不是你,是她?」其中一位女同仁代表大家說出心聲,指著徐樂晴,又看著田欣雅,沒想到她們居然被最「信任」的人給「出賣」了?!

  「對,是她,不是我。」徐樂晴肯定地回答,澄清自己真的沒對英俊的上司存有非分之想,純粹是旁人想太多了。

  而且愈是認識他們,就愈會覺得他們的愛情根本沒有能被外人介入的空間。真不懂他們怎麼會拖到現在才「戀愛」?

  「那麼各位,我先帶她們去吃點東西,你們慢慢聊吧。」季浩川在眾人的驚訝中把田欣雅和徐樂晴帶開,知道身後的這群人一定會有很多話要「聊」,而且短期內他們的戀情都會成為公司裡的八卦頭版。

  這一點,他和田欣雅早就預料到了,不過他們現在只想光明正大的手牽手,走在陽光下,大方宣告兩人現正戀愛中,才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

  那些在旁人眼中看不慣的親密舉動,對他們這對「交往」已久的戀人來說,多數都是自然不過的小動作,只是他們現在才把它「公開化」罷了。

  「甜心,今天又買了什麼物超所值的戰利品啊?」兩人走到一處比較沒人的角落,季浩川就開口問她。依他的經驗,能讓田欣雅耽誤到時間的事,通常就那一、兩件,非常好猜。

  「我沒有亂買東西啊。」她這個人很勤儉持家的,從來不會亂花錢。

  「我知道。」他當然知道她不會亂花錢。「但我還是得知道一下,你今晚又為了什麼東西,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裡苦苦守候。」他故意強調自己所受的委屈,暗示她已經有多次為了搶購便宜商品而棄他於不顧的狀況,好像隨便一個兩百五再打對折的特價品,都比他重要一樣!這實在是太重挫他的男性自尊了。

  有次季媽媽來台北看兒子,不小心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還因此笑了他一整天。非但沒安慰自己的親生兒子,還直誇她東西買得價廉物美,把他氣得差點內傷。

  「對不起嘛。」她自知理虧的向他賠罪,但叫她看到需要,又剛好很便宜的東西卻不把握機會,實在是很對不起自己的錢包,而且她就是因為有想到他,所以才殺了三百八十元就連忙罷手,不然看那老闆節節敗退的態勢,還可能砍到更低呢。

  「下次再這樣……」他張狂的俊臉就貼在她面頰旁,以性感的口吻在她耳邊發出警告:「我就要打你的小屁股了。」大手還不忘示範性的摸上她嬌俏的臀部,極具挑逗的輕撫。

  女朋友的道歉他已經聽膩了,現在應該換點比較有「效果」的做法。

  「浩川,有人在看了。」她緊張的看了一下四周,雖然這角落人不多,還是會有人在意到他大膽的動作。

  「那你還不快答應。」他享受著貼近她的感覺,舒服得不想放手。

  好期待下次的約會,他已經迫不及待要被她撲倒了。

  「好啦好啦,我答應,我保證,你快放手。」她一手端著盤子,一手拿著飲料,只能扭動身子,卻擺不開他的毛手毛腳。

  「好吧,就這麼說定嘍。」他信守承諾的放手。「不過今晚這一次,你還是要補償我。」他二話不說的低頭吻她,無視於那些窺探的目光,在灑落的月光下給了她一個又深又長的火辣熱吻……

  她意亂情迷的半閉著眼,遙望著天空迷濛的光暈,又無力地閉上雙眼。腦子裡胡亂地想著,怎麼月亮還沒圓,她的情人就變成狼人了?

  「甜心,我愛你。」一吻結束後,他附在她耳邊輕柔地說道。

  她無聲地微笑,輕靠在他寬厚的胸口,平緩氣息。這一刻,她深深的覺得,能當他的情人真好,就算中秋未到,他們的世界早已花好月圓……

  她愛這個男人,真的好愛好愛……

  「浩川。」

  「嗯?」

  「下次約會……我會好好表現的。」她小聲地承諾。

  他愣了一下,隨即意會地笑開,又將懷裡的她抱得更牢、更緊,沒有半點縫隙。

  皎潔的月光下,這對有情人緊緊相依偎。他不想鬆手,她也不想掙脫,不管四周圍繞著多少驚訝的目光與耳語,他們只想做對交頸鴛鴦,恣情沐浴在愛情的光暈裡……

  至於月圓之夜,到底是誰會變成「惡狼」呢?

  這個答案,恐怕只能留給圓月之下的戀人們自己去解答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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