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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09-6-29 15:38:48

本文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09-6-29 15:40 編輯

前言:

一定是被哥哥爸爸管太久的後遺症,一次到夜店的大解放,
她才會撲倒這笑起來電死人不償命的金主,
對他這個這個、那個那個,兩人激情大戰二十四小時,
勇氣用完,她回復乖乖女招牌去見父兄給她安排的牢頭──
是他?!死定了──是他死定了,套用哥哥愛護妹妹公式,
他動了她,鐵定會被哥哥邊喊畜生邊狂毆到靈魂從嘴巴飛掉,
嘿嘿,這下把柄在手,他們就盡快達成各過各的共識吧!
哪知她還是太嫩了,釐清責任歸屬後,有罪的人反而是她,
她不該勾引為人師表的正派講師一x情,罰她天天跟他報到,
在她家遭小偷後,去跟他同居……該糟,沒見過這麼愛念的人,
家規千千萬萬條,不乾淨、不整齊、不養生都會被教訓,
猴∼她也不是沒絕招的,把過去搞叛逆的形象砍掉重練就好,
她的裝可愛及娃娃音可是天下無敵的,果然成功搞定他,
讓他口頭禪換成「我是立志讓你上天堂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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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作者:黎孅(黎奷)    鳳鳴軒原創言情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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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視鏡倒映出一雙刷了濃翹睫毛膏的眼,金蔥色的炫亮眼影塗在眼皮上,擦著粉色蔻丹的纖巧小指,抹去眼尾不小心畫出頭的眼線。

  抬頭,最後審視自己的唇,確定完美未脫妝,才放心離開駕駛座。

  一個打扮入時,清涼火辣的女郎,明顯一看就知道是要去跑趴的年輕女孩,踩著銀色高跟鞋,小跑步走向台北市目前最紅的夜店——Cooper。

  她遲疑了一會兒,不安地扯了扯過短的裙擺,她站著的位置擋到了出入口,因此得到幾個白眼,她唇一抿,豁出去地踏進店門。

  不論是否假日,這裡總是高朋滿座,吧台、舞池、包廂,都是些打扮入時的都會男女。

  她站在入口,環視店內一圈,而後在吧台旁的小圓桌看見了她的姊妹們,姊妹們也看見了她,四個女孩對她招手,她釋然的笑了,踩著高跟鞋走過去。

  「欸——」她腳步太過匆忙,不小心與迎面而來的人擦肩撞上,腳步一個踉蹌,耳邊聽見姊妹們的驚呼聲,以為自己就要摔倒了,但有人拉住她的手,沒讓她跌得太慘。

  「哎呀呀,是個美麗的小妖精呢。」一個相貌英俊,有著溫暖笑容的男子,如此對她說。

  她吃了一驚,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笑起來眼角有幾條淺淺的紋,濃眉大眼,鼻樑挺直,一個很帥,而且適合笑容的男子。

  「我是Tex,歡迎光臨。」他彎腰行了個誇張的鞠躬禮,搞笑的取悅她,化解了剛才的尷尬。

  Tex……Tex?等等,她想一想……啊,不就是好友跟她提過的帥哥老闆嗎?

  他真的很好看!

  通常過份英俊的男人,會讓人覺得難以親近,羞於接近,但這種特質在Tex身上完全沒有,他笑起來很溫暖,談吐幽默,容易親近——換句話說就是八面玲瓏,所以他不論開什麼店都很成功,名下除了這間新開的夜店之外,還有美式餐廳、居酒屋、火鍋店。

  「那個……對……」她有點慌亂的開口想道歉,沒想到他竟伸出食指覆在她唇上,要她噤聲。

  「噓——」輕輕搖頭,像是在說「什麼都不必說了」,他眨了眨眼,很帥氣的退場。「這是命定的相逢。」

  周圍的聲音消失了,她看著他魁梧的背影,腦中想的全是他的笑容,對她笑得很溫暖、很溫暖,用含情脈脈的語氣,對她說這是命定的相逢……

  完全沒聽見周圍笑岔氣的聲音,大聲嘲笑Tex說的話太噁心破格。

  「嵐!你還在發呆,人走遠了啦!」她的姊妹之一喊了她一聲。

  「噢。」她輕應道,人雖然往姊妹們的方向走,但眼睛卻忍不住瞟向那位聲名遠播的帥哥老闆,她很喜歡他的笑容,不能抑制將視線轉向他的衝動。

  「你的!」她的面前擺著超大杯的生啤酒,她回過神來,將注意力投向她的姊妹們。

  「這是?」她指著手中的啤酒,疑惑地問,當姊妹們把一小杯威土忌遞給她,她驚呼,「喝的嗎?這能喝嗎?」

  她的大驚小怪引來一干女孩的笑聲。

  「慶祝你短暫的自由,來,乾杯!」興奮吆喝,每人面前都擺著一大杯啤酒,還有一小杯的威士忌。

  將小杯烈酒連杯丟進啤酒中,再一口仰盡——這是深水炸彈。

  她的姊妹們為她示範這種瘋狂的喝酒方式,她傻眼之餘,又躍躍欲試。

  「這半年不會有人管你,野吧,寶貝。」她右邊最人來瘋的好友親了她一記,明顯醉了。

  對,沒有人可以管我,我自由了!

  她為這個想法感到興奮,在好友的鼓噪下,她將小杯威士忌丟進生啤酒中,酒杯冒出驚人的泡泡,在歡聲雷動下,她拋開心中的枷鎖,深吸一口氣,將酒杯湊近嘴唇。

  咕嚕咕嚕,一口仰盡。

  「哇∼∼地板在旋轉!」她喝完後的第一句話,讓她的姊妹們笑翻了。

  腹中像有把火在燒,竄向四肢百骸,直衝腦門,全身輕飄飄的,但她在笑。

  今天,她做了從小到大不被允許的事——午夜十二點過後在外逗留、出入「聲色場所」、大口喝酒、大聲歡笑,還穿著這一身會被父親痛批「傷風敗俗」的半透明薄上衣和露出長腿的短裙。

  她的家教不允許,但她做了,所以覺得很痛快!難得的自由引出她隱藏許久的叛逆。

  什麼都想做,尤其是那些不被允許的事——

  玩得正在興頭上時,她手提包內的手機猛然震動,她嚇了一跳急忙掏出,正想離席到外頭接聽,但好友們的嘲笑阻止了她。

  「嵐真是爹地的乖女兒呢,快去接電話呀!你該回家喝牛奶睡覺了,寶貝!」

  飽含酸意挖苦的言詞,讓她坐回原位。

  「哎呀,真是掃興,我就說了她不敢嘛!」另一個「好友」跟著一起酸了她兩句。

  憑著一股傲氣和酒精刺激下的衝動,她叛逆的將手機放在桌面上,無視家人的來電查勤。

  「誰說我不敢的?」反正天高皇帝遠,就讓它震動到沒電吧,看誰先認輸!

  舉起酒杯,在好友們的起哄下繼續狂飲,也在起哄訕笑下,與前來搭訕的男人在舞池熱舞狂歡,不喜歡過份親密的摟抱,但她忍耐男人的毛手毛腳,不想讓人看輕嘲笑。

  突然想上洗手間,她藉故離開舞池,搖搖晃晃的走向女廁。

  正想要推門而入,她聽見姊妹們的談笑聲。

  「要不要來賭賭看?嵐會不會跟傑森先走?」

  「應該吧,她看起來還滿喜歡那男孩子。」

  「怎麼可能?上回聊到我們打賭釣男人的事,她眼睛瞪超大!她還是爹地的乖寶貝,她不敢的。」

  「一定會,絕對會。」最後一個說話的好友,語氣篤定。「傑森是高手,嵐怎麼可能敵得過他啊?而且——」賣關子的拉長尾音。「他是我找來釣嵐的,傑森答應我會好好『調教』她。」

  「你這個賤人——」誇張的嬌笑聲,從女廁裡面傳出。

  被消遣談論的女主角——阮若嵐,皺了下眉頭。

  她家教很嚴的,到了二十一世紀的現在,竟然還有門禁這種東西,而且她已經二十一歲,在國外都可以合法進出賭場、酒吧了。

  但她被勒令下午六點一定得準時到家,多一秒都不行。假日跟朋友出去逛街買東西——  不准,要去可以,一定要有父兄作陪。

  去圖書館溫書——不准,家裡的藏書比起圖書館有過之而不及,待在家裡。

  交男友——更是不准,任何男性撥來找她的電話,一律被打回票,連手機都不辦給她,若不是後來父兄出差時間長達半年,也不可能為了方便辦支手機給她。

  不是不知道「好友」們私下嘲笑她對現下流行事物的不瞭解,以及她沒交過男友一事都能拿來嘲笑諷刺。

  但她們又羨慕她優渥的生活,舉凡用的玩的,全部都是叫得出來的名牌精品,雖然父兄管她很嚴,但帶她出門購物採買保養品、化妝品、衣服配件,絕不小氣。

  女人的友情很奇怪——她不禁想,如果這也能稱之為友情的話。

  她突地推門而入,嚇到了正在補妝的好友們。

  「你們在這裡啊!」她當做沒聽見她們的話,假裝維持表面平靜,進入一間沒人使用的廁所。

  女孩們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臉上同樣寫著五個字——她聽到了嗎?

  稍後,阮若嵐走出廁所,和姊妹們一如以往的嘻笑談話,稍微整理自己後一同離開。她表面上看起來若無其事,然而心裡卻有把火,悶得難受,她想要發洩這股窩囊氣——

  這時她看見Tex,正一路跟客人打招呼往大門走出去,他要離開了?

  突然想到好友們提過的,聽說Tex很難「把」。

  一種女孩子的惡性競爭心態,加上被壓抑已久的叛逆狂野因子,她衝動的做了個決定——

  「我想走了!」她回到位子拿了自己的包包,和姊妹們揮手道別,喝了太多,她步伐有不穩,但神智十分清醒,她目光晶亮,跟在Tex身後,隨著他走了一段路發現沒人跟著,便追上他輕拍他肩膀,輕聲說一聲,「嘿。」

  在他錯愕不及時拉他拐進一旁的暗巷,主動環抱住他頸子,湊上唇給他一記熱吻。

  「喂喂喂,你在做什麼?唔——」聲音被湊上來的熱吻堵住,他心想著這小丫頭的吻技怎麼這麼好?他很難招架啊!

  他身上沒有難聞的味道,所以最後一點猶豫也跟著消散,阮若嵐微微低頭,看見他慾望明顯的鼓起,她抬眸,引誘意味十足地朝他一笑,在他耳邊吹氣輕聲道:「找間最近的旅館滅滅火?」

  他眼神轉黯。他不跟女客人發生關係的……但他確實很久沒有女友了,他一向把持得很好,不過眼前這個女人的小手一直不安份的在他胸口劃圈圈……他反手摟住她的腰,加深擁抱加深吻。

  她像是觸電般抖了一下,這就是男人的擁抱?男人的體溫?她一時慌了手腳,生澀的反應自然讓遊戲人間的Tex發現了。

  一吻結束,阮若嵐小臉因動情通紅,迷濛的眼對不准焦距,Tex嘴角噙著一抹邪笑,大掌覆上她發燙的小臉,聲音沙啞壓抑。

  「一x情嗎?不怕後悔,就來吧。」反正不需要負責,何樂而不為?

第一章

  游仕德被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擾了好眠。

  心不甘、情不願的探出手臂,在床頭櫃上摸了摸,摸到他的室內無線電話,迷迷糊糊的湊到耳邊,含含糊糊地問:「哪位?」

  「游仕德!都幾點了你還在睡?」電話那頭傳來不滿的咆哮。

  「唔,沒看錯時間的話,現在是台北時間星期一清晨五點四十分……阮才人,你吵死了!」游仕德張口痛罵好友,毫不掩飾自己的起床氣。「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媽的!」

  「我妹妹不見了!」阮才人一副天塌下來的語氣。「你到底有沒有幫我看著她啊?」

  聽見好友兼同事提起妹妹不見了,游仕德當場想回他一句「關我屁事」,但話到了嘴邊又吞回肚子裡。他好像……忘了耶。

  「嗯……」

  阮才人,是他大學同窗,現在在同一所大學擔任講師,他的父親阮祥青,是他博士論文的指導教授,他們父子倆前天應邀前往美國芝加哥,進行為期半年的學術交流。

  也因而將寶貝得要命,仍在念大學的掌上明珠,托他「看照」。

  叫什麼……若若?

  「才人。」游仕德歎了口氣。「現在是凌晨五點欸,你找不到妹妹是很正常的吧?」現在是睡覺時間,誰會醒來接電話——好,就他這個誤交損友的倒楣鬼會而已。

  「她十個小時未接我電話了!手機、家裡電話都不接,我還不敢告訴我爸,要是我爸知道,他一定會非常不高興!」

  游仕德皺眉,語氣很認真地回道:「天塌下來了嗎?你們父子倆可以再誇張一點。」

  那被嬌養的教授千金,他從來沒看過……儘管自己跟他們阮家父子交情匪淺,但對於他們對家中唯一的女性成員保護的程度,他還是看到傻眼。

  他也有妹妹啊,對仕萱可是很放任的!但也許是因為這樣,所以寶貝妹妹才會早婚吧……思緒飄遠了,而好友也不給他想當年的機會,用咆哮聲拉回他的思緒。

  「要是再聯絡不上她,我就回台灣!」

  「等一下,讓我清搞清楚一件事——你們才剛到芝加哥安頓下來多久?二十四小時?」游仕德決心跟失控的朋友「講道理」。「老師年紀大了,這樣舟車勞頓不好吧?況且接受了聘書,一切就得照合約來,我們也說定了,明天……不,是今天,今天你妹妹會到系辦找我,與我碰面,不是嗎?

  「你擔心、想回來,等到我確定告訴你她不見了再說吧,報警也要失蹤超過二十四小時,何必窮緊張成這樣,還在凌晨打電話吵我?」而且現在是睡眠時間,你這個瘋子。他暗罵在心底。

  游仕德是一個很會說服別人的人——陰陽怪氣的阮家父子,就是吃他這一套。

  阮才人被說服了,氣消得很快,交情超過十年,游仕德很清楚好友的脾氣不能激,得順著他的毛摸。

  「好吧,若若答應我和爸爸,下課後會去找你,屆時我再與你聯絡,希望你不要騙我。」阮才人語氣陰狠,語帶威脅。

  游仕德頭痛。「我騙你什麼啊?你是怎樣?以為我會對你妹下手嗎?你是智障啊!」

  他最好會蠢到把腦筋動到阮家千金頭上,那他準會被他們父子吊起來毒打再放進福馬林裡浸泡。

  「哼,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畜生老對別人的女兒下手!」哼氣不屑。

  「阮才人,你是來找架吵的嗎?」鬥嘴是吧?他游仕德可不會輸人,開玩笑!他上有聰明得像鬼的大哥,下有愛扯後腿又白目的弟弟,他從小在「兄扁弟攻」的環境下長大,豈會吵輸他?

  「那請你解釋一下,三小時前你在哪裡?一個生活規律的『大學講師』,在台灣時間凌晨兩點的夜晚,還會泡在圖書館裡?」阮才人訕笑,太清楚好友是個道貌岸然的大學講師。

  這傢伙的「副業」經營得有聲有色,而且跟他的主要工作八竿子搭不上邊。

  「唔——」游仕德高漲的戰意全消,一手搓著下巴,回味數小時前在飯店裡的男歡女愛。「我只是……幫個可愛的小妖精滅滅火。」一副嚮往的口吻。

  「你精蟲上腦啊?」男人聊起「男人」的話題,葷素不忌,低級又下流,這病無藥可醫。

  「你不懂,我昨晚遇到了極品……」游仕德瞇眼,腦子一幕幕閃過激情的歡愛畫面。「我破例在飯店待了二十四小時!」

  阮才人驚訝地道:「你還活著?」沒精盡人亡?

  「去你的!」

  兩個男人低級的聊了開來,因為阮才人有要事得辦,得結束兩人的閒話家常,但掛電話之前,他正經八百地又交代道——

  「看好若若,有關若若的事,你全部都要告訴我,一件都不准瞞!」

  「沒問題,蠢哥哥。」游仕德嘲弄道。

  掛了電話後,游仕德再回床上小瞇一會兒,儘管凌晨三點才進家門,五點又被擾醒,但生理時鐘還是讓他在七點十五分時醒來。

  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棉被攤平拍松,拉好前一晚熟睡時睡亂的床單,非得平整得看不出折痕才甘心進浴室梳洗。

  腳踩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是真的白亮得幾乎可以當鏡子照。

  他的浴室乾淨得幾乎看不出生活感,牙刷被擺進櫃子裡收納得很整齊,放在鐵架上的毛巾折得就像飯店房間,潔白如雪。

  他一絲不苟的刷牙、洗臉,結束後順勢清理滴到地板和洗臉盆外的水漬。

  接著是更衣室,分成兩個部份——左邊擺著清一色的白襯衫和灰色長褲,都是成套的,和三雙款示一模一樣的黑色皮鞋,這是他上課時穿的,每一件都燙得平整完美,乾淨得看不見一點小污漬。

  右邊則是各種流行服飾,屬於他玩樂、休閒、運動等下班後穿的,各家名牌一應俱全,連搭配的鞋子都有十幾雙。

  唯一的共通點就是——都很整齊,整齊到像全部都是新的,吊牌還沒剪下來,可能還沒下過水。

  游仕德脫下浴袍光裸著身子,站在穿衣鏡前審視自己的身材。

  「唔?」他展示背上的肌肉時,背過身子,角度剛好可以看見他背上長長的紅痕。「真是野女人。」笑了,想起一x情的對象。沒想到對方纖細的身體,有著爆發力驚人的熱情啊!

  嘴角止不住滿足的笑,吹著口哨套上白襯衫、灰長褲、黑皮鞋,萬年不變的上班造型,完成。

  一邊扣著扣子,走出房間,來到明亮整潔的開放式廚房,從冰箱中取出整理過擺在保鮮盒中的新鮮蔬果,丟進果汁機裡搾成果菜汁。

  慢條斯理的喝了兩大杯,再搭兩片全麥蘇打餅乾——非常養生的早餐。

  出門前,不忘再次照鏡子,對自己的外貌做最後審視,覺得不負學生們為他取的「游大刀」外號,拿了副眼鏡戴上,更增專業氣質。

  他出門,上鎖,等電梯。

  叮,電梯門開了,一對相擁的男女站在裡邊,女的不時調整男的已經很整齊的領帶,靠得很近很近,非常容易接吻的距離。

  游仕德誇張的歎了口氣。

  「有必要一大早就這麼噁心嗎?」接著踏進電梯裡,背對著那對親密的男女猛搖頭。

  突然,他的小腿被人踹了一腳,他轉過頭,摸了下鼻樑上的眼鏡,對那施暴的女人笑著說:「抱歉,這位太太,我招惹到你了?」

  「看你不順眼。」有一雙細長狐狸眼的女人凶巴巴的回嘴。

  「好了好了,不要一早又吵架。」男人拉回嬌妻,好聲好氣地安撫。「仕德,別又招惹你大嫂。」男人沉聲對他說。

  游仕德看看那寵妻子寵上天的大哥,再看看大哥身邊的大嫂,登對的兩人讓他覺得很刺眼。

  雙手插在褲袋裡,他語重心長地道:「我不當大哥已經很久了。」

  他聽見身後的抽氣聲,瀟灑的微笑,撥撥自己的瀏海,帥氣得有如電影裡的男主角。

  叮——  電梯在地下停車場,走出電梯時那女人忍不住要說:「仕德,你真的不適合走羅曼史路線,不要再學電影台詞了,那不適合你!」

  游仕德假裝沒聽見,繼續撥他的頭髮,舉凡大嫂的嘲笑,他全部都左耳進右耳出。

  開車前往任教的學校,他一周十四堂課,帶三個專題小組,有課時他會提早個一小時到校準備教材,或與專題學生討論進度。

  早上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一如以往平靜得令人覺得無聊的工作,到了中午時間,他打發學生離開,正要去吃中餐。

  「請問……」一個輕輕柔柔的女聲,探頭進教職員辦公室。「請問,游仕德老師在嗎?」

  隨著聲音探出來的小臉只有巴掌大,未染燙的黑色長髮襯得巴掌臉更為小巧纖細。

  她穿著素雅的衣裙,害羞的低著頭,怯生生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愛。

  「你是?」游仕德瞇眼,他印象中沒有這名學生。

  「我是阮若嵐。」她聲音很小,細細柔柔的,就像是被保護得很徹底的那種女孩。

  「你就是若若?」游仕德大吃一驚,很難把眼前嬌小纖弱的少女,跟好友和恩師做聯想。

  他那位指導教授,有高壯的山東人體型,粗魯、豪邁,好友也是一副虎背熊腰的身材,他們三人不做研究時,最愛一同去健身房健身、攀巖,但是眼前這少女……一掌就可以拍死了吧?

  內縮的肩膀,低垂的小臉——她跟大剌剌的阮家父子差很多啊!

  「你就是仕德哥哥嗎?你好,這陣子要麻煩你費心了,不好意思。」她深深的鞠了個躬,像是怕造成別人的麻煩。

  「既然你喊我一聲仕德哥,那我就喊你若若了。若若——能不能抬頭讓我看一下你長什麼樣子?」他覺得好笑地道。這小女生怎麼老愛看地板?

  「哦。」她耳根泛紅,害羞的抬頭。

  嗯……哪裡怪怪的?

  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間,僵硬的笑容同時在雙方臉上出現,覺得……很像在哪裡見過對方。

  怎麼可能呢?游仕德心想,他可從來沒有認識過這麼「飄逸」的女孩,像是風一吹就會飛走似的,嬌貴得不得了,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啊。

  怎麼可能啊?阮若嵐也想,她被父兄管得很嚴,不用說男生朋友了,就連女生朋友都得小心交,免得他們問一堆,她怎麼可能會對第一次見面的男人感到似曾相識呢?

  想太多——兩人同時這麼想,然後女士以國際禮儀先伸伸手。

  「仕德哥哥,請你多照顧了,爸爸和哥哥很擔心我一個人。」

  「別這麼說。」他伸出右手回握。「我沒記錯的話,你二十一歲,是個大女孩了,不需要我費心,有什麼麻煩盡量來找我。」

  「嗯……」他對她說話時,她下意識的低頭,眼光順勢瞄到兩人交握的手,他的右掌大拇指關節處,有一圈明顯的牙印。

  「仕德哥哥,你被咬傷了?還會滲血。」她心一動,想到自己不久前在某個男人身上也烙下一樣的印記,而且位置還一模一樣。

  「啊,沒關係。」他抽回手,就著傷口伸舌輕舔兩下。

  那動作,她似曾相識……渾身打了個冷顫,睜眼仔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正經八百的,就像她古板的父兄,可他跟那個愛笑的男人,似乎有幾分相似之處。

  簡單的白襯衫黑長褲,掩飾不了他高壯的身材,她的身高只到他胸口……似曾相識的身高令她眉頭擰了一下。

  「若若,吃過飯了嗎?我正要去吃,要不要一起去?大哥請你吃飯。」他扶了下眼鏡提出邀約,親切得有如一個大哥哥。

  那笑容卻令阮若嵐寒毛直豎,特別是他笑起來時眼角出現的笑紋,她不禁指著他的臉失控大叫,「Tex!」

  根本想都不用想,反射動作接掌一切,游仕德摀住她的嘴巴,拖著嬌小的她躲進教職員室,關門,落鎖。

第二章

  「太離譜了,我學校的學生竟然到我店裡!」而且還被認出來!游仕德打了個冷顫。

  他摘下平光眼鏡頭痛的揉著鼻頭,心想著怎麼會這樣呢?除了新開幕的Cooper和居酒屋,他很少到其他一般消費的店裡坐鎮,全權委託優秀的店長管理,而他常去的店面一般學生很難負擔得起,這當然是刻意的——  但他竟然被認出來,怎麼會這樣?

  「不對——」他眼一瞇,掃向那坐在椅子上,張口結舌看著他的女孩。

  以他對老師和好友的瞭解,他們知道他經營的「副業」,但不見得喜歡他所有的店,不過開幕時一定會送花恭賀。

  可是要那對父子告知他們的心肝寶貝——「若若,哥的朋友開了一家夜店,叫Cooper……」那殺了他們比較快吧!

  「若若,你怎麼會跑到我店裡呢?」游仕德語氣很難好得起來。「你爸爸和哥哥知道了,會很不開心。」

  豈只是不開心而已,再知道她在他店裡做了什麼,他們會氣到爆血管吧?

  阮若嵐臉色發白的看著他。怎麼辦?他要是告訴哥怎麼辦?她的自由……

  上週六,父兄前腳出國門,她立刻挖出衣櫃裡從來沒有穿過的衣服,打扮得很風騷,跟朋友們一起泡夜店喝酒跳舞。

  還有,一x情。

  如果他大嘴巴告訴爸和哥她做了什麼,她就死定了!

  「我……」

  「你什麼?快給我說清楚,你到店裡玩?你可以去那種地方嗎?」游仕德握著她肩膀搖晃。「你要害我被揍啊?」

  她聞言張口結舌。他……沒發現?

  父兄臨上飛機前,千叮嚀萬囑咐的要她「務必」與游仕德碰面,並且「密切」保持聯絡——還以為她可以趁家裡沒大人,過著自由自在的日子,但爸爸和哥哥竟然找了個人來監視她。

  她的心情像洗三溫暖,之前是對失去自由這件事感到痛苦,現在卻是發現Tex就是游仕德……她驚訝錯愕之餘,又有點竊喜。

  那一夜,是她長這麼大最瘋狂也最甜蜜的一夜,她回家後不時回味兩人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以及……他。

  還以為他們從此沒有交集了,憑她的膽量,她不敢妄想再跟Tex有碰面的機會,再去Cooper她怕尷尬,所以能夠再看見那令她感到溫暖的笑容,她心裡小小開心,不過想到他的身份,她嚇傻了,好怕他會告訴哥哥她出軌的舉動。

  但是他不記得她就是他一x情的對象!

  他還說,如果哥知道她去夜店玩,他會被揍!

  她腦子瞬間閃過一個念頭。套用哥哥的公式——他動了她,所以他死定了。

  所以這就是把柄。

  「沒錯,他們會很不開心。」阮若嵐收斂笑容,抬頭,此刻哪有五分鐘前的恍神,她胸有成足地誇下海口,「但是你不會告訴他們的,仕德哥哥。」甜甜的笑著喊。「很高興我們達成了共識。」

  共識?什麼共識?啥鬼?游仕德差點吼了出來,覺得這情況十分詭異。

  他確實不太想管小女生的事,打算見過面、聊聊天,交代幾句有事情可以找他幫忙就好,他相信一個滿二十歲的女孩,有足夠的能力照顧自己,根本不需要他多事。

  如果,她沒指著他的臉大叫他的英文名字。

  如果,她的反差不要這麼大。

  「你究竟哪來的自信?篤定我會幫你保守秘密?」游仕德不免狐疑。難道她手中握有他什麼把柄?

  過了「門禁」時間還在聲色場所逗留的人是她吧!

  阮若嵐不禁感到得意。他認不出她來!可見她的變身很成功,他並未將主動勾引他與他上床的那名狂野女子,與她聯想在一塊。

  玩味的看著他嚴肅板起的臉,要是不說,還真的很難相信他到了晚上就變成夜店的帥哥老闆,玩得很瘋呢。

  這讓她忍不住想逗他。

  「哎呀,真是無情的男人。」只塗了透明護唇膏的粉唇,勾起一抹誘惑十足的笑,撩開覆住半張臉的瀏海,讓那眼殘的男人看清楚她的臉。

  她聲音一反方纔的輕柔縹緲,讓游仕德熟悉又陌生,那張本該清純的臉,浮上魅笑,他瞇眼回想起來昨天中午在飯店起床,將與他共度良宵的女郎撈進浴室,雙雙泡在浴缸裡,水灑淋在她頭上,沿著小臉滑下的畫面——

  「討厭!」阮若嵐嬌斥一聲,把濕透的長髮往後一撥,露出漂亮的鵝蛋臉,惱怒的撲上他,兩人在浴池中扭打。

  他為此果斷的延後退房間時……

  努力回想一下昨夜的記憶,似乎是這樣的身高,這樣纖細的體態,緊纏著他的四肢,她熱情野蠻毫不認輸,反應生澀,但努力掌握主控權,他身上不只有她在激情時留下的爪痕,連咬痕也不少……思路越見清明,那張被歸類於過眼雲煙的俏臉越見清晰,游仕德狠狠倒吸一口氣。

  勾引他一x情的野蠻女,竟然是好友托他照顧的妹妹啊!

  「Shit!」他低咒數聲,眼前出現了血腥的畫面,他看見自己被好友用麻繩吊起來,一片一片刮下他的肉,而他的三魂七魄一隻隻從他嘴巴飛掉。

  「我想不必多說,你很瞭解現在的處境。」阮若嵐抬高小巧的下巴,篤定道:「既然你跟我哥交情匪淺,應該很清楚他說風是雨的性格,嗯——我強烈希望,這半年呢,各過各的生活。」

  游仕德腦中的血腥畫面瞬間定格,他望著她的小臉,意識到一件事。

  「你威脅我?」若他不替她保守秘密,不答應放她自由生活,她就要向父兄告狀,是嗎?

  她聞言露出滿意的淺笑,那令他火氣瞬間爆炸。

  是怎樣?當他是負不起責任的男人?又——她沒聽說過他在繫上的名聲?中文系的人沒聽過統計系的講師游仕德,是個難搞又機車的男人?

  他以為全校都知道他以折磨學生為樂,敢威脅他?不要命了吧!

  游仕德哼了哼氣,他最痛恨被威脅。

  「你真是太糟糕、太不像話了!」他語氣壓低,狂風暴雨的氣勢突地顯現在臉上。

  不是那笑容爽朗親切的Tex,也不是嚴肅古板的大學講師游仕德——猙獰得令人聯想到發狂的獸。

  阮若嵐感到一股壓迫感襲來,她動彈不得,驚恐莫名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她……激怒他了?

  「阮若嵐小姐,就我所知,你是個知書達禮、乖巧懂事的教授千金,行為舉止皆符合大家閨秀風範,但你,跟個不認識的男人上床、搞一x情,現在還敢來威脅當事人不許說出去!你哪來的自信能夠控制我?真是太天真,太糟糕了你!」

  她腦子有問題嗎?這女的是怎樣?阮才人,你妹妹最好有你說的那麼乖巧!我呸!

  熱潮衝上雙頰,她憤而羞紅了臉,狠狠地瞪著「牢頭」。

  「我哥會殺了你!」

  「那又怎樣?」游仕德嗤笑一聲。「主動的人是我嗎?」

  威脅是門藝術,要威脅一個人,自然要拿對方最在意的事物當做籌碼,當被威脅的那一方完全不理會,自然構不成威脅嘍。

  「老師和才人前腳剛踏上飛機,你馬上出門造亂。你這小丫頭,不把你帶在身邊嚴加管教,你還會做出更誇張的事來!」叛逆反骨不是問題,而是她不自愛的玩法會玩出問題來!「系辦缺個打雜的工讀生,你下課後就給我過來報到!」

  命令,不容拒絕。

  阮若嵐平時是會被這種語氣嚇到,但她現在氣得全身發抖。自己才跳出父兄掌控不過兩天,才兩天而已,立刻跌進另一個坑裡!

  被爸爸和哥管已經夠了,現在還多一個!

  「我最好會聽你的!」

  「你會。」游仕德雙手環胸,一臉壞笑,掏出手機在她眼前晃了兩下,然後撥號給遠在芝加哥的阮才人。「才人,若若現在在我這裡。」

  她倒吸一口涼氣,意識到他是玩真的,小臉血色盡失,想到哥哥若聽見她做的瘋狂事,會馬上搭最近的一班飛機回台灣痛罵她一頓。

  還可能會找個保母二十四小時跟著她……

  「是這樣的,我跟她在溝通上有很大的問題。」游仕德用正經的口氣對好友訴說,卻用挑釁的眼神看著她。

  她氣得牙齒打顫。她死都不會妥協!他是虛張聲勢!

  「一時之間很難說清,如果你有空的話,最好排時間回台北一趟,我再向你解釋。」見她氣個半死還倔強逞強,他惡意的再說一句。

  「好,我答應你。」阮若嵐憤恨的衝上前,擰了他握著手機的那隻手臂一下,咬牙切齒的。「讓我跟我哥說兩句話,仕德哥哥。」她的聲音又回復之前的輕柔飄忽。

  游仕德訕笑地撇了撇嘴,大方地將手機交給她。

  那譏誚的眼神,完全看不出來他有在怕的,對她不敢告狀一事,他十拿九穩。

  頂多討頓皮肉痛,友情決裂,他何懼之有?他會怕了阮才人?笑話!真正該怕的,是害怕失去自由的阮家小姐吧!

  「哥……嗯……手機啊……我忘了有手機,所以沒帶在身邊,不知道放到哪裡去了……前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了,沒聽見電話聲,嗯,好……仕德哥哥要我在他系辦工讀,哥,我……嗯,好,我知道了。」她怨恨的將電話交給他,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低咒狂罵數聲。

  她哥竟然叫她聽他的話!氣死她了!

  「發生什麼事?怎麼突然這麼問?」游仕德挑了挑眉。好友對他的瞭解,還真不是普通的深啊。「你是說工讀嗎?嗯,好問題,是這樣的——」

  阮若嵐緊張得兩手握著他手臂,力道緊得連指甲都陷進。

  他不會說吧?她已經答應乖乖被他監視,他不會真的要告訴哥吧?

  游仕德對她倉皇又倔強的神情感到有趣。她真的很怕呢,老師和才人管她有管這麼嚴嗎?

  「我跟你妹嚴重溝通不良,你知道我的個性,最不會應付像她這樣的女孩。」嘴裡說無法招架,但手卻很賤的捏了捏她氣鼓鼓的臉。

  他最好不會應付!

  「而且,若若她看起來很怕我。」他笑,自得意滿,電話那頭也傳來好友的嘲笑,說他這人的名聲是臭名傳千里,統計系傳到中文系還響得很咧。「你少囉唆,反正就是這樣,我需要時間和你那『害羞』、『怕生』的妹妹好好建立兄妹情誼,也好幫你看著她,總之,有空回來看她,平時工讀時間結束,我會『親自』送她回家的。」

  顯然的,他說服別人的功力又更上一層樓,阮才人滿意的收了線,放心的把妹妹交給這個道貌岸然的傢伙。

  「你也聽見了,若若。」游仕德結束通話,兩掌覆在她肩上,用力一握,變臉速度超快,上一秒還笑咪咪,下一秒就擺出生人迴避的「大刀臉」。「把你的課表交出來,我要嚴格盯著你,真是太不像話了,一個女孩子家,亂七八糟……」落落長的碎碎念。

  阮若嵐動彈不得,還被迫一定要聽他嘮叨的碎碎念,長篇大論的說教。

  這才明白為何父兄安心將她托付給他,原來他們根本就是同一種人嘛。

  她竟然天真的以為可以威脅掌控他,老天啊——她的自由,維持不到四十八小時,立刻被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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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校園一片綠意,陽光暖暖,隨處可見穿著春裝的學生,三三兩兩、四五成群地聚集。

  在草坪綠蔭處,一群穿著春裝的俏麗女孩,坐在草坪上看書——書本是攤在膝上沒錯,但眼睛卻不是盯著書看,而是看著朋友吱吱喳喳的講話,撥頭髮、調整衣服,務必讓自己美美的,偶爾,假裝被風吹亂頭髮飄移視線,看看是不是有人正用傾慕的眼光看著自己。

  遠遠的,阮若嵐就看見好友們又在搔首弄姿了,她皺了下眉頭,接著低著頭,瀏海覆住半張臉,抱著手中的古文書,款款地朝她們走去,十分淑女的端正跪坐在旁。

  就像是盛開的玫瑰園中出現了一朵清雅的白菊,她的出現,吸引不少經過男學生的注意。

  怡婷怨恨的眼光掃了好友一眼,把厭惡壓在心底。

  「嵐,你還好吧?臉色很難看呢,游老師給你排頭吃了?他很凶呢。」

  何只凶而已?阮若嵐有苦說不出,抿緊唇。

  照理說,好友不應該是什麼話都能說的嗎?為什麼她不想說呢?

  「嵐,你上周離開?Cooper?跑去哪了?我們都聯絡不到你。」美玉好奇的探問,探聽八卦的意味很明顯。

  「回家啊,我累了。」她說不出口,因為她覺得很蠢。

  冷靜一想,不過是因為被朋友私底下的訕笑激怒,就隨便找了個男人一x情,還刻意找個很難追、名氣響亮的,只是因為她不服輸,禁不起人拱,想要炫耀……游仕德說得沒錯,她真是太糟糕了!

  你腦子有問題啊?

  那是游仕德「逼問」她為何找上他一x情,全盤瞭解後他衝口而出的一句話。

  不服氣?連自己哪裡蠢都搞不清楚,難怪老師不放心出國去,你該長大了吧,小朋友!也難怪才人會要我注意你的交友狀況,你這笨女人,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鈔票!

  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爸爸和哥哥只會摸摸她的頭,叫她乖,叫她聽話,不要讓他們操心。

  所有的反抗叛逆,全數都不被允許。

  「保護過度……」

  「嵐,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再說一次。」姵雯湊到她身旁問。

  她搖了搖頭,淺笑道:「沒什麼。」

  那真的是一件很荒謬的事,與帥哥夜店老闆的一x情,然後幾個小時後發現,與她一x情的對象,竟然是受托來「監視」她的人。

  怎麼想都覺得荒謬得讓人難以置信,而且,她還被纏上了!

  像這樣的情況,她應該對姊妹們訴苦,一起想辦法來對付那臭男人,爭取她的自由,但是……她開不了口。

  覺得自己要是說了,不用一天時間,全校師生都會知道,她,阮若嵐,中文系三年級,平時乖巧認真唸書,拿書卷獎的優秀學生,阮祥青自傲的掌上明珠,在夜店倒貼男人一x情——

  她不能忍受這樣的閒言閒語,儘管那是事實,她確實做了。

  「你不是去找游老師嗎?如何?他怎麼說?」

  她聳了聳肩。「我現在沒課時得去統計系系辦報到,掛名工讀生,但其實是他為了就近監視我吧。」

  「確實是那個機車人會做的事。」美玉怨恨地道,在為上學期被游仕德當掉一事記恨。「我早就說過游仕德令人憎惡,你都沒放在心上。」

  阮若嵐淺淺一笑,心想著你不是對Cooper的帥哥老闆很傾心嗎?搞了半天,她根本沒認出她喜歡的人和討厭的人是同一個啊?

  這個發現讓她覺得有趣,明明是同一個人,有差這麼多嗎?

  「總之呢,你自求多福嘍,你會是中文系第一個見識到我們繫上最機車、最欠人蓋布袋的老師,有多讓人討厭!」

  「是哦?」她輕應一聲,心想著我已經見識過了,你們沒看過的我都看過了!「那,有人成功嗎?」她想知道,他有沒有被學生挾怨報復過?

  「沒人敢。」美玉垂頭喪氣,一臉扼腕。「聽說以前有學長敢恐嚇他,結果被揍一頓丟出系辦,之後被當得很慘……」

  以他那身孔武有力的肌肉來看,他確實可以把那些瘦干扁的白斬雞大學生當沙包打,尤其是來刻意挑釁的那種。

  所以說,這個人不能激嘍?

  「我餓了,想去吃點東西,你們要一起來嗎?」她款款起身,小聲詢問,優雅地拍掉裙上的草屑。

  「當然要啊,你請客!」

  被瀏海覆住的眼,閃過了稍縱即逝的光彩。

  她幾乎都要忘了,她是怎麼跟這群校園名人成為朋友的?

  現在,她想起來了。

  那是在她大二時,她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吃簡餐,她們一行人打扮搶眼入時,全身名牌的校園美女,因為身上帶的錢不夠而僵在櫃檯,環視店內一圈,唯一看起來像自己學校學生的人只有她。

  是美玉來向她開口借錢,說會還她。

  她只看了一眼收銀機上的金額,遞出一張千元大鈔。

  當然錢沒有還她,之後她們發現她三不五時就到那間咖啡廳吃簡餐當午餐,便漸漸與她熟了起來。

  熟了之後,就開始借錢。

  五百、一千,雖然她們外表光鮮亮麗,穿的、用的都是名牌,拿一個兩萬元的LV包包,但裡面的現金從來不超過一千塊,經常連一個五十元的便當都買不起,得靠借錢度日,當父母匯來生活費時,再拿去買名牌。

  阮若嵐就算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麼知交,但也清楚,這樣的友情不正常。

  那為什麼她還是跟她們在一起?她們只想找個會付錢請她們吃飯的人罷了,誰都可以,不是嗎?

  「好啊,沒問題。」明知不正常,她仍深陷其中。

  「我要吃焗烤,我很久沒吃了耶!」挑嘴的怡婷點起菜來,口氣極差。

  你很久沒吃,是我的錯嗎?阮若嵐在心中想著,但沒有開口嘲弄。

  也許是她害怕一個人,情願有人陪伴自己,有朋友總比沒有好,儘管這些人,都是不能說心事的朋友。

  「阮若嵐,你真的很糟……」她長長的,為自己的行為歎了一口氣。

  她走在最後頭,抱著書低頭想著該怎麼對付游仕德那傢伙,突然感到一道熱切的視線自背後傳來,她狐疑地回頭,只看見各自玩樂的學生,沒見到有人盯著她不放。

  「我多慮了吧。」聳了聳肩,回頭,離開校園。

  沒發現,一個戴著鴨舌帽、手執專業相機的男子,原本鏡頭對準盛開的花叢,突然一轉,將鏡頭對著她的背影,猛按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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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6-29 15:44:11

第三章

  阮若嵐這輩子第一次打工。

  她看著手上的訂書機,和桌子上印好需要裝訂的講義資料,助教印好一批後又拿了進來。

  「辛苦你了。」碩士班的年輕助教朝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她回以淡淡的笑,心裡把游仕德譙到臭頭。

  不讓她到系辦去做事,起碼那裡有別的老師在,還有來來去去的學生,她不會無聊,偏要搞個烏漆抹黑的視聽室,把她晾在這裡!憑良心說,這份工讀很輕鬆,輕鬆過頭了,輕鬆到讓她火氣很大——因為太無聊了。

  整個視聽室只有她一個人,迴盪著訂書機的卡卡聲,她洩憤似的把紙當成游仕德的臉,用力釘釘釘釘死他!

  想到與他在學校裡意外「重逢」時,自己那時還小小高興了一下,真是有夠豬頭的啦!

  「喲,我們的小若若生氣啦!」剛下了課的游仕德,拿著教材來到視聽室,反手將門關上,一開口就是用這種戲謔得叫人生氣的語氣說話。

  美目往他方向一掃,那眸中的厭惡可不是假的。

  被討厭了耶,呵,真令人開心。

  游仕德拿下鼻樑上的眼鏡,衝著她一笑。

  他不機車說教的時候,笑起來的樣子很……很溫暖,軟化了臉上的嚴肅線條,右臉有個小小的笑窩,眼角的笑紋讓人很想親近他。

  阮若嵐頓時紅了臉。當初她就是被他的笑容迷惑,才主動勾引他的,可惡!她眼睛一定有問題,才看不出他笑容底下的大叔性格。

  「離我遠一點。」她討厭死被監視的感覺,越想越覺得生氣,拿訂書機洩憤。

  「嘖嘖,這麼潑辣?剛才助教還告訴我,他覺得你很乖很有教養,希望你能幫忙工讀到畢業呢。」

  「我死也不要。」斷然拒絕,她才不要每天看到他那張討厭的臉,對,還有她爸、她哥,他們半年就回來了,平時管她管得夠嚴了,她刻意念中文系就是想離家中男性成員遠一點,才不要念統計呢!

  儘管,她的興趣不是中文系。

  「這就叫做人前人後兩個樣?」游仕德靠坐在桌邊,拿起一份她裝訂好的講義隨意翻看。

  她被激怒了,這個傢伙,有資格講她嗎?

  「閣下忒謙了。」她甜甜笑道,但用字遣詞銳利得很。「掛羊頭賣狗肉這種絕學,我還差遠了。」

  「哎呀,溫馴的小貓也是有爪子的,我竟然忘了,失禮失禮。」逞口舌之快,也是他的強項之一。

  「是啊,還會咬人呢,為了你生命安全著想,還是少來招惹為妙。」

  見面後一定得唇槍舌劍一番,嘴巴就是控制不了,想要去招惹對方。

  「偏偏我這人就是犯賤,越是告訴我不要,我偏要做。」他扯唇一笑。

  「也是嘛。」阮若嵐輕淺一笑。「我有第一手資料。」都叫他不要管她了,偏要管!還不嫌麻煩,真是有夠犯賤——他自己說的,她只是順勢附和而已。

  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膠著的四目電流劈哩?啦作響。

  他們的距離不近也不遠,約莫只有一步,明明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但卻覺得氧氣不夠,空氣稀薄,也覺得室內的溫度越來越高,莫名的火焰將空氣燒燙了。

  已經保持距離了,為何還是感受得到彼此的張力?

  腦中不約而同的閃過那激情的二十四小時,瘋狂的絞緊對方的身體,搾乾對方每一分精力——

  「咳!」游仕德乾咳一聲,打破了曖昧的氛圍,兩人狼狽的各自撇過頭去,不再看對方一眼。

  彼此都無法將那一夜拋在腦後,但卻有默契地,不開口提及那段男歡女愛的點點滴滴。

  「晚點再做,走,我們去吃飯。」他抄走她手上的訂書機時,不意觸碰到她的手,他怪異的皺了下眉頭。

  「你要請客?」她沒注意到這件小插曲,眼前比較在意的是——他是不是又要請吃飯?

  無法在口頭上佔便宜,行動也被限制,所以能坑的時候就盡量坑,當做小小報復,而且哥告訴她——

  游家人什麼都沒有,錢最多,也最捨得把錢花在重視的人身上,你就盡量吃他的、用他的吧!

  游仕德聞言,不可一世地撥撥瀏海,偏過頭對她說:「我游仕德沒有讓女人付帳的習慣。」

  他五官很好看,是那種走在路上會引起女生回頭看的男人,說這種男子氣概十足的話,很讓人……心動。

  「你喜歡當冤大頭,我會大方成全你。」但她就是嘴硬不承認,其實第一眼就被他吸引。

  否則夜店裡多得是想約她的男人,她為何偏偏挑上他?

  就只是……被他的笑容迷惑。她其實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只是對現在的處境感到尷尬。

  怎麼會是……爸爸的學生、哥哥的好友呢?哎喲……

  「你小小年紀,就學會坑人?」游仕德皺眉,開始碎碎念,「你真是太糟糕、太不像話了!」連日來,他每天都會對她說幾這幾個字,而且不管是不是在公眾場合,他會一路念到上車為止。

  阮若嵐只能咬牙隱忍,低頭讓他念個過癮,不只是因為她還要顧形象,而是反抗後呢,他火力會更旺。

  他碎碎念的像個老頭似的,經過他們身邊的學生、師長,莫不對她投以同情的眼光,且在助教的強力放送下,大家都知道她是阮教授的女兒,現在被游仕德「托管」,她是受害者呢,每個人都對她感到同情。

  離開系大樓後,她扯住他衣角,小小聲、用很可愛的聲音說:「仕德哥哥,我想吃前天去吃的那家青醬蛤蜊義大利面,可不可以?」

  「好,帶你去。」他當場停止碎碎念,很有男子氣概地回應,「沒問題,交給我。」

  她壓下到了嘴邊的竊笑。前幾天與父兄例行的電話報平安時,她可憐兮兮的向父兄訴苦,游仕德真的很愛碎碎念。

  為了反制他這項惱人的缺點,哥哥告訴她,阻止游仕德無止境碎碎念的辦法,就是「可愛」。

  他抗拒不了可愛的事物,這一點也讓她覺得,他真是有夠「可愛」!

  跟著他走過校園川堂,來到教職員專用的停車場,一沒有閒雜人等的注視,游仕德便與她鬧了起來。

  「啊——」

  「嘿,捏到了,哈哈哈,好圓的臉。」很幼稚的捏她的臉,然後跑掉。

  撫著被捏痛的臉,阮若嵐驚訝、痛呼出聲。沒想到他捏真的,會痛欸,而且很痛!

  「你神經病啊?幼稚!」她氣得破口大罵,哪管什麼形象。「我一定要跟我哥講!」莫名其妙的人。

  「哎呀呀,在外面被欺負回家跟哥哥哭訴的小妹妹呢,真是可愛啊!」一定要口頭上刺她兩句,他實在忍不住。

  「可愛你的頭啦!」她捏拳衝上去,拋棄形象的捶打他,兩人旁若無人地打來打去。她也是玩真的,用指甲刮他的臉。

  「喂,還真的是有爪子的貓啊!」躲過毀容攻擊的游仕德,大歎好加在。「你真是有夠野的!」

  「好說!」她給他一記有點猙獰的甜笑,然後趁他措手不及時,踩他的腳。

  「噢——」沒料到阮若嵐有這一記陰毒招式,他閃避不及,但死了也要拖一個墊背的,他握住她手腕,施力一拖,兩人雙雙倒在轎車的引擎蓋上——  女上男下的姿勢。

  太親密了,身體緊貼著身體,呼吸不禁急促起來,體溫持續升高,兩人都察覺到,這很不妙。

  先是瞭解彼此的身體才認識對方——這樣的交往關係,不正常,但一觸即發的熱情,難以抗拒的性吸引力,流轉在兩人之間。

  急促的呼吸,紊亂的心跳,膠著的視線,全為眼前這個人——

  他為什麼可以笑起來這麼溫暖?但任課時卻是認真得讓人難以親近,不在學生面前,他總愛欺負她、逗她。

  為什麼她可以這麼可愛?嬌小纖細,不說話靜靜坐在一旁時,環繞著恬靜的氛圍,但瞪向他的眼神卻是倔強不認輸的叛逆。

  原本只是一x情,沒有深入瞭解,以性開始,以性結束,那一夜只是人生中一小段插曲,然而沒想到那夜有了延續,模糊不清的五官清晰了,還有了個性。

  「我……嗯,沒事。」阮若嵐紅了臉,笨手笨腳的從他身上爬起來,扭動身體時,不意引起來他壓抑的輕喘。「呃?」

  游仕德深吸口氣,逼迫自己冷靜,壓抑將她帶到懷裡的衝動,反握著她肩膀,一鼓作氣的推開。

  「若若,上車。」他聲音很低沉,很壓抑。

  那股兩人盡量避免的尷尬,又再度蔓延開來,想忘卻抹不去,時間太短,回憶太清晰,他們不是陌路人,無法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

  她尷尬的垂下頭,慌亂得像受驚的小白兔,匆匆奔至副駕駛座旁,不敢再看他一眼。

  猛然撇過頭,圍牆那頭有個人影,一閃而逝,她怔楞了一會兒,眨眨眼再看仔細,但什麼都沒有。

  她最近常常看到莫名其妙的影子,是眼花了吧?

  阮若嵐的怪異,引起游仕德的注意,他順著她視線多看兩眼,一股違和感浮上心胸。

  「快上車,吃完飯你還有工作要做,別想偷懶,門都沒有。」嘴上說著機車欠揍的話,但心裡卻想著有件事情,他必須要問個清楚。

  阮若嵐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你很煩耶!」

  很好,把剛才的尷尬都化解掉了,算他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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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父兄不在,她的生活一如以往,沒什麼分別,一樣得在六點以前回家,不過以前是她自行回來,還可以享有一會兒獨處的時間,但是在游仕德的監視下,她是被他送到家門口。

  他還把爸爸買給她的小車沒收,害她得靠他接送才能上下學。

  「氣死我了,我有這麼不值得信任嗎?」這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誰叫她玩過頭,有把柄在他手上呢?

  回到家,在玄關脫下鞋子,隨手將書本丟在客廳茶几上——家裡沒大人,她可以隨便。

  哼著歌,打開電燈,她拎著大門鑰匙走進屋子裡,沒注意一道黑影閃過客廳,她全身放鬆,走向客廳,看見答錄機有幾個留言,她按下播放鍵。

  多半是訂報推銷的電話,但其中一個電話錄音,讓她……毛毛的。

  站在答錄機旁,重複播放那段長達兩分鐘,卻完全沒有聲音的電話錄音……

  「是打錯……吧?」她甩甩頭,拍拍自己的臉。「不要自己嚇自己。」

  她回到自己房間,先進浴室放水,再回到房間對著梳妝台的鏡子卸妝,脫下衣服裸身走進浴室,決定泡個舒服的熱水澡。

  一雙粗礪的手,愛憐地撫摸她放在床上的衣物,絲質布料滑落掌間,聽見浴室傳來的水聲,那手顫了顫,忍了又忍,將手伸進夾克口袋,取出一隻牛皮紙,放置在她散落的衣物間,然後輕聲輕腳的離開。

  三十分鐘後,直到皮膚都泡得發皺了,阮若嵐才心甘情願地從浴缸起來,套著浴袍走出浴室,哼著輕快的歌曲,略略偏頭擦拭頭髮。

  她坐在梳妝台前,擰乾水份的黑髮披在肩頭,襯得她荏弱嬌小。

  順手取過一瓶身體乳,擠在掌心搓揉均勻,塗抹在細緻的肌膚上。

  「咦?」她從鏡子的反射中,看見床上那突兀的一抹黃。

  她不記得有這個東西,她什麼時候丟到床上的?

  「我太粗心了。」她轉身,拿起那隻牛皮紙袋——是被封死的,摸摸厚度,是一疊紙,而且署名給她,沒有寄件人地址,她想也許是哪個男學生偷偷塞給她的,便拆了開來。

  一張張照片,躍於眼前,主角都是她。

  在校園裡跟朋友聊天時,她覺得自己格格不入的落寞;走在朋友身後,撫著頭髮望著天空的神情。

  她孤單無生氣的背影,茫然的眼神……原來她掩飾得不好,差勁的演技。

  照片很美,畫質清晰,但越看,她越感驚悚。

  原本主角只有她的照片中,出現了另一個人——游仕德。

  他倆一同外出吃飯、他罵她念她、他送她回家……他摸她的頭逗她,她因為憤怒瞪他,但眼神卻神采飛揚。

  每一張有他入鏡的照片,他的臉上,都被人以紅色筆畫了一個大叉。

  那令她毛骨悚然,覺得冷,惡寒緩緩從腳趾襲上……

  她覺得怪異,覺得害怕,還有……似曾相識,她對這種恐懼,感到熟悉……她不知為何突然看向窗戶,外面好黑,家裡只有她一個人,她卻覺得好怕,像有人會從窗戶進她房間,像那個人——

  「不要!」她驀然一驚,尖叫出聲,眼前出現清晰的影像,男人,從窗戶爬進她房間,她睡著了,房間一片黑暗,但他壓著她,手掩住她口鼻,另一手在她身上恣意游移,弄得她好痛,還有布帛撕裂的聲音……她覺得屈辱、痛苦、害怕……

  她不敢再看向床、窗,但一回頭就看見手上的照片,最後一張照片,沒有任何人入鏡,單純拍她的房間,她現在待的這個房間,她嚇得瞪大眼,摀住唇不敢尖叫出聲。

  生怕那個人,就在這棟房子裡。

  他怎麼進來的?他是誰?她手上這個東西……是他放在她床上的?就在剛剛,她進浴室洗澡時?

  那照片像有惡鬼,她厭惡地丟開,害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拿了手機,縮在衣櫃裡,瑟瑟發抖。

  「不……我不要……」她對突然冒出來的記憶感到惶恐,那黑色的、污穢……她不要!「爸爸……哥哥……」她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但他們不在身邊,她能找誰來救她?

  她想要有個人,她可以信任擁抱的人……一雙笑起來很溫暖的眼,在這時候躍入心胸。

  咬著下唇,她抖著手撥著電話……在這時候,她直覺的想,只有一個人會來幫她,只有一個人,她可以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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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吃青醬蛤蜊義大利面,之後我送她回系辦,她一直工作到我下課後接她離開學校,中途去誠品買了幾本書,在附近隨便吃了點東西就送她回家,我親眼見大門燈亮了才離開。」游仕德坐在電腦前,正經八百的像是在做簡報,但其實內容是今天一整天的流水帳。

  向遠在芝加哥的蠢哥哥視訊報告叛逆妹妹的一天行程,每天晚上九點準時,少一秒都不行。

  他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他對自己的妹妹也沒有這麼無微不至,比起他上任女友,他對「朋友的妹妹」,根本是超越呵護備至這四個字了——當然,欺負她的時候不算。

  他都已經這麼任勞任怨的當一個討人厭的牢頭,阮才人有什麼好不滿的?那是什麼臉?

  阮才人皺了下眉頭道:「我有個小建議,從明天起,你不妨跟著一起進我家大門,檢查一下門窗是不是有關好,確定我妹回到房間後你再離開,我認為這樣比較妥當,你的意思如何?」

  游仕德額頭暴出青筋。「原來我還有考慮的機會啊。」

  「當然,你是我們現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啊,我爸在旁邊,他也覺得我的建議很不錯,你考慮一下。」

  「最好我有考慮的機會!」都抬出老師了,他能拒絕嗎?

  得逞的阮才人微笑起來。「很高興你願意幫這個忙,你真是大好人。啊,十點了,我要打電話給若若,晚安——」

  「你給我等一下!」游仕德瞇眼,把臉湊近攝影機,讓好友看清楚他臉上寫著我不爽。「利用完就想走?我還沒問清楚呢!」

  「嗯?有事?」阮才人微笑,一臉的粉飾太平。

  「關心妹妹、保護妹妹,這種心情我也會有,我對唯一的寶貝妹妹,也是疼愛有加。」

  「啊,與我不相上下,正因如此,我們才會是好朋友。」

  「嗯,不過我沒有你這麼誇張。」游仕德訕笑。「你只差沒把她拴在身上了!才人,若若她是大女孩了,二十一歲……嘖,我妹在她這年紀,早就當媽了了!老師跟你對待她的方式,保護過了頭,像是——怕。」

  他點出最詭異的地方。

  「你們出國後,她作息一如以往。」除了先前那四十八小時,他在心中加了註解。「乖乖上學,乖乖回家,就連假日都在家裡,你們有什麼好擔心的?反而更嚴重。」

  阮才人神情凝重。「我想……」

  「你最好想清楚再告訴我,要我幫忙,該告訴我的事情,最好都告訴我。」游仕德敏銳的察覺,好友想敷衍他。

  阮才人歎了口氣,「不愧是游家人……」就算不走商界改走學術界,仍改不了敏銳天性,一點風吹草動都躲不過他眼皮底下。

  「才人,我來說吧。」在一旁看著兩個小伙子鬥嘴的阮祥青來到電腦前。

  螢幕上頓時塞下兩個巨漢,那畫面造成的效果還真不是蓋的。

  「我老婆走得早……」想起亡妻,他不禁淚眼汪汪。「對唯一的女兒,我疼、我寵,但是在教養上,我也很嚴格。

  「以前我不會管她這麼嚴,想看看電影、出去逛逛街買點小東西都可以,門禁一樣是六點——對一個不上補習班的國中生,規定她六點回到家,我個人認為這很合理。」

  游仕德認同的點點頭,因為他寶貝妹妹也是比照辦理——大哥規定的,大哥說得都對,直到她上大學滿十八歲才放她自由,自己做決定。

  「不上補習班,是想讓她得到全心的照顧,所以為她請了個家教……而那個家教,就是一切的亂源……他是個很優秀的男孩子,一直都是第一名,連女朋友也是聰明又出色的女孩,照他的說法,他從來沒有輸過,而越是驕傲的人,受到挫折時摔得越重……他失戀了,若若一直把家教老師當成哥哥,她心腸軟,見他提不起精神便為他加油打氣。」

  這麼一安慰,他錯把同情當成了愛情,在身心受創的情況下,輕而易舉的轉移注意力,自負的以為,小女生的安慰,是因為喜歡。

  他很快的從舊戀情中走出來,隨即戀愛——愛上他的家教學生。

  「我們的相處就像是一家人,我跟才人很高興他走出失戀傷痛,他還年輕,不過十九歲,真的不忍心看他越見消瘦,但他越來越奇怪……對若若的態度越來越不像老師,若若不敢提,直到有回她忍不住向我訴苦,她不想再上家教課了,我追問下她才說,老師抱她、摟她,很溫柔,但脾氣說來就來,尤其是——她收到情書的時候,抓著她質問那人是誰,為何背叛他之類……」

  「是我處理不當。」阮才人招認,「我氣瘋了,叫他滾出我家,不准再靠近若若,當時他是走了,但卻半夜摸進若若的房間,打算……我們是被若若的尖叫聲驚醒的,撞進若若房間時,她衣不蔽體,哭得柔腸寸斷……雖然沒讓他得逞,但對若若來說,他什麼都做了,還是在自己家裡,被自己信任的老師……我氣紅了眼,於是……」

  「毒打他一頓。」游仕德順勢接話,很瞭解好友的性情是怎樣,要是他,也會這麼做。

  「我揍他的畫面,對若若來說似乎太刺激了,她昏了過去……」阮才人小心用字。

  「嗤。」游仕德冷笑,擺明了不用解釋,他們是同一種人。才人會做什麼他會不懂?都認識多少年了。

  往前推算六年,時間沒錯,若若十五歲時——他們父子一夜之間改變,突然對家中唯一的女性成員保護過了頭。

  「那個男孩子……家境不錯,好吧!家大業大,我憤而提告,卻被對方家長的人脈壓了下來,我不甘心,又能如何?唯一慶幸的是,若若昏倒醒來,忘了曾經有個家教老師的事,我希望她一輩子都不要記起來。

  「但是,我們離開台灣前,那個……傢伙的母親,偷偷通知我們,他從療養院逃走了,他的病房寫滿了一個名字……若若,要我們注意,現在完全沒有那傢伙的消息。」

  聽起來就令人不舒服。

  「你們對那個傢伙恨之入骨,恨到連名字都不提啊……」一直以「那傢伙」來代替。

  阮家父子,學術界的父子檔,同時露出那種不齒的嘴臉。

  「我說,你們啊——」他真是被這對父子打敗,一定要念他們兩句,就算是他的恩師,照念不誤!

  但是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阻止了他到口邊的話,分神一看,來電顯示是他們正在談論的女主角——在晚上十點時?她心情這麼好,要跟他聊天嗎?

  「若若?怎麼這時候打來?」他當著那對父子的面接電話。「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你在哭嗎?」游仕德心一沉。「什麼?照片?有人進你房間——你在哪裡?好,我馬上過去,電話不要掛斷,若若,跟我說話,什麼話都好。」

  他說話的聲音,透過視訊傳到地球的另一頭,那對遠在芝加哥的父子,頓時心急如焚。

  「事到如今,說什麼也沒用了,但我還是想念你們兩句——這種事情,早該告訴我!」游仕德惱火地對他們低吼了一句。

  將手機通話轉換成藍芽耳機,電話那頭的阮若嵐,語無倫次的背著古文。

  「別急,我知道你們現在巴不得回來,不過呢,」游仕德帥氣的拎起車鑰匙,對張口結舌的父子倆撂話,「你們現在能相信的人只有我了!」

  轉身,離開家門。

  要不是情況緊急,他很想問問老師和好友,他剛剛說那句話,是不是帥透了?

  「這傢伙,都什麼時候了還耍帥!回去我一定揍扁他!」

  著急的阮家人根本不買他的帳,畫面一黑,憤而結束視訊。

第四章

  睜開眼睛,出現在眼前的是雪白的天花板——不是她藏匿的衣櫃,這裡不是她的房間。

  阮若嵐猛然坐起身來,腦袋一片空白……

  她的記憶出現斷層,她想不起來,她是怎麼離開家裡的?

  最後……發生了什麼事?

  她記憶中最後的畫面,是看見游仕德打開衣櫃,背光的他居高臨下,朝她伸出手,臉上掛著令人心安的笑容,告訴她,「沒事了,別怕。」

  隱忍一整晚的恐懼,全數化為委屈的抽噎,她投進他懷裡,釋放情緒的大哭,但……她為了什麼事情哭?

  就在她回想昨晚發生的事,努力想搞清楚的同時,不意聽見床側傳來小小的竊笑聲。

  「嘻。」

  她扭過頭去,意外看見個漂亮的小男生,躲在床旁看著她,衝她一笑,然後立刻像風般奔出去,一邊大喊——

  「媽咪!媽咪!二舅舅房間裡有女生耶,他把女生帶回家了耶,爹地,是女生喔——哎喲。」樂極生悲,聽那聲慘叫像是被揍了。

  「吵死了!給我閉嘴。」拉開嗓門的暴吼,那聲音她很熟悉。

  「我要跟大舅舅說你帶女生回家啦!」小男生就算被揍,含著兩泡委屈的眼淚撫著頭,還是要囂張的撂狠話。「大舅舅,你看他啦!」

  「我叫你閉嘴沒聽見嗎?」音量超大,幾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讓人聞聲想像,那小孩正被吊起來毒打的畫面——

  「呃?」她走出去想瞧個究竟,驀地聲音梗住,那個笑得那麼開懷,但聲音卻大得出奇的傢伙,並沒有在打小孩。

  但把小孩拎起來倒是真的,只見一個短腿的小男孩,正在半空中用力踢著腳,小臉漲紅,不服輸的瞪著他舅舅。

  「放我下去!大人欺負小孩算什麼英雄好漢?」那小孩口齒清晰,講話很溜,聽趄來就是個刁鑽聰明的小孩。

  「吵死了!」不管小鬼說什麼,游仕德只有這三個字,獰笑捏他圓圓的臉,欺負得很徹底。

  這不是她意料中的畫面……這房子,太乾淨、太漂亮了,乾淨到像雜誌中出現的名家設計,客廳裡不少人,男女都有,個個都是俊男美女,正閒聊,沒有人去阻止那正在玩弄小孩的男人。

  「游仕德,可以這樣玩弄小孩嗎?」阮若嵐看他那種玩法,覺得心臟都快要停了。要是失手讓小朋友跌下來怎麼辦?

  「啊……」遇到知音的讚歎聲,出自一名有著迷人鳳眼的女子。「我們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

  哄堂大笑。

  「大嫂,很幽默嘛,越來越有我們游家人的幽默感了。」游仕德語氣欣慰,放下手中的小外甥。

  管曼妃朝他翻了個白眼,哼了一口氣撇過頭,懶得搭理他。

  「若若,你醒了,睡得好嗎?」游仕德朝她微笑。「撥個電話給老師或才人,告訴他們你在我這裡,房間有電話分機,快去。」表面上是給她隱私,但也是不著痕跡地支開她。

  「噢,好。」她順從的進房間,撥電話給家人報平安,但想到現在時間好像不對時,電話已經被接起。

  「若若?」

  「爸,是我。」聽見父親的聲音,她突然覺得很安心,不禁哽咽,尤其父親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關懷和歉疚。

  儘管她討厭父親嚴苛的管教,但他是世上最疼愛她的人啊,怎可能不為她擔心呢?

  「我很好,我在仕德哥哥家裡,晚點我會請他送我回去。」她說完,父親回應她的是一長串的沉默。

  「若若,這裡的工作,我跟你哥暫時無法抽身,最快也要三個月後才有空檔,那時我們其一會到日本停留一周,之後再回台灣看你,這段期間,仕德會安排你住別的地方,在……抓到小偷之前,你別回家。」

  「是小偷嗎?咦……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是什麼呢?」為什麼她會躲在衣櫃?為什麼?

  她想不起來……怎麼會這樣?是小偷闖空門?是這樣嗎?

  她會嚇得躲進衣櫃裡打電話向游仕德求救,一定有原因啊,為什麼她想都想不起來呢?

  「爸,我覺得不對勁……」柳眉輕蹙,思索著她究竟忘了什麼,為什麼她會嚇得躲進衣櫃裡?而且她竟然沒有報警……

  她只記得游仕德將她拉出陰暗的角落……前因後果,都記不得了。

  「小偷可能沒料到家裡有人,所以沒什麼損失,但門鎖都被破壞了,你一個人在家裡爸爸不放心,我們在台灣也沒有其他的親人,所以爸爸央求仕德,讓你住在他們家一陣子,直到我們回去……若若,你一定嚇壞了,對不起啊,爸爸不在你身邊。」阮祥青只是一個父親,心疼女兒,巴不得她忘掉那些恐懼的事,既然女兒不記得了,他也不會再提。

  真希望這一切都沒發生。

  「爸,別這樣說……」聽父親用這麼愧疚的語氣對她道歉,她心裡也不好受。「我會自己照顧自己,不用擔心,工作要緊。」

  阮祥青有苦難言……女兒連發生什麼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這樣怎麼照顧自己呢?

  仕德告訴他,他進若若房間時,房門未上鎖,地上全是散落的照片,都是她被偷拍的,而光看那些照片她就嚇壞了,也就沒看見照片背後的字……唉!阮祥青長長歎息,恨自己現下的無能為力,只能冀望得意的學生。

  想到要倚靠游仕德,他歎息的次數更多了。

  「那裡是不能再住人了。」客廳這一頭,游仕德壓低了音量,和家人討論這件事。「大門的鎖有被撬開的痕跡,保全密碼被破解,廚房的窗戶也被人打破,她的房間有被入侵的跡象,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哪裡可以安頓她,便把她帶回來了。」所以沒有鑰匙的他,可以毫無阻礙的進入阮家,因為門鎖如同虛設。

  他上樓找尋若若,並沒有太難找,只有她的房門口透出光亮,他進入她房間,散落一地的照片讓他怒火翻騰,尤其,看見躲在衣櫃裡瑟瑟發抖的她——憤怒令他紅了眼,心臟緊縮疼痛,恨不得把躲在暗處的人拖出來痛扁一頓,那混蛋把她嚇壞了!

  「可以在不讓人察覺的情況下侵入屋裡,卻刻意留下線索,沒有動手——」游家老大游仕均,與弟弟一同討論這件怪異的事。「能破解保全密碼,何必動大門門鎖?」太詭異了。

  「我看這傢伙不是天才,就是變態。」游家小弟游仕晉,熱血的握拳低咆著,「讓我扁死他!」

  游仕德掃了他一眼,「輪得到你?」他也想對那變態噁心的傢伙施展滿清十大酷刑。

  「照片是證物,得交由警方做搜證,那傢伙送到若若手上的照片,一半以上有我。」想起那些被畫上記號的照片,他渾身一凜。「我想,我是導火線。」

  莫名其妙變成別人的眼中釘,這種感覺很悶!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若若並未將所有的照片看仔細,因為每一張照片的背後,都有六個字——若若,你是我的。

  若若嚇壞了,夜半哭著醒來數次,從一開始能夠源源本本的說出事情經過,包括她想起了六年前那件事……思及此,游仕德眼一冷。

  她最先哭哭啼啼訴苦的是「那件事」,他好不容易哄她睡下了,但一小時後她醒來,又哭哭啼啼地訴苦,但跳過了六年前的事件,到清晨時,她已經不記得大半的過程了,情緒也漸漸平復下來。

  如果沒料錯的話——她因為那些照片嚇得想起了「那件事」,才會失控到躲在衣櫥裡,而隨著睡著、驚醒、睡著、驚醒這樣的動作,忘掉了她「不想記起來」的事,因此現在已經恢復正常的她,忘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她潛意識讓她忘掉不愉快,許多受害人都會想忘掉曾經受到的傷害,但那是真的發生過的事,忘了會比較好嗎?

  唉,連他都沒有正確答案,當他告訴家中女性成員——大嫂和小妹,若若在自己家裡遭遇到什麼時,她倆拚命搓著手臂,滿臉驚恐,喊著恐怖、噁心、變態。

  也許忘掉比較好吧?比較快回到原本的生活。

  「你一個人出入小心點。」游仕均交代弟弟。「需要幫忙直說無妨。」

  「你想幫什麼?憑你的身體?」太座不滿的伸指戳他平板的胸膛。「給我站遠一點發號司令,有事叫仕晉去做!」

  「又我?為什麼又是我?大嫂不公平,為什麼大哥專挑輕鬆的工作?每次都這樣!太過份了!」游仕晉哇啦啦誇張的抗議。

  長嫂如母——管曼妃朝小叔掃去一眼,威脅道:「你有意見嗎?游特助?」

  「沒。」立刻閉嘴。

  「哎呀,倒是有一件事情需要大嫂你幫忙。」游仕德眼睛一亮。

  管曼妃驚訝地挑眉。仕德竟然有事情要她幫忙,太神奇了。

  「這是一個不情之請……」他一臉為難,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那表情挑起了所有人的好奇,要知道,游仕德與游仕均討論正事時,一向能直言不諱,雖然平時有些搞笑,但是個能夠托付的人。

  但他現在卻一臉的欲言又止。

  「什麼事?」管曼妃正經地問。雖然很懊惱仕德老愛消遣他們夫妻,然而畢竟是一家人,仍是非常的關心彼此。

  「你……」游仕德撇過臉,難過的說:「離若若遠一點,我怕你會帶壞她。」

  一瞬間,場面冷了——

  管曼妃漲紅了臉,抓狂的瞪著露出賊笑的游仕德。

  「啊,生氣了,真小器,開個玩笑也不行。」

  「游仕德!你找死!」抓狂的「長嫂如母」張牙舞爪的衝上前,欲抓花游仕德那張欠揍的臉,打打鬧鬧的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哎呀,大嫂,你要學著點,我們家的家訓是『認真就輸了」。」不會看場面說話的游仕晉,又被賞了一記白眼。

  「好了,別鬧了。」游仕均一聲令下,所有人都乖乖回到位子上,不敢再有第二句話。「讓客人見笑了。」他定眼看向房間那頭,一個嬌小荏弱的女孩站那兒,一臉茫然。

  「跟老師報過平安了?」游仕德正經地問,刻意偏頭四十五度,讓他那張臉帥氣增加30%。

  「噓——」

  就算家人給他噓聲,他仍堅持在外人面前保持他最帥的一面。

  「嗯……那個,我,大家好。」阮若嵐眼睛掃過沙發上的人,其中最讓她驚訝的,莫過於那對夫妻了。

  約一年前,游仕均在美國玩具大展遭人下毒重病的新聞鬧了好一陣子,近一年來少有他的新聞上報,如今他恢復健康,只是比起以前的壯碩清瘦了很多,他炯亮的眼直視她,害她不爭氣的紅了臉。

  他之前可是全台灣女性最想擁有的男人,他不比游仕德帥,但很有味道,非常吸引人的男人味。

  「不行,你的在那邊,他是我的。」管曼妃笑笑對她搖著食指,指向游仕德,告訴她那只才是她的。至於身邊的老公,當然是自己的嘍。

  「嗄?」阮若嵐傻傻的順著她的手看過去,就看見游仕德偏頭笑看她,還朝她拋媚眼。

  小臉漲紅,驚慌否認,「誰、誰是他的呀?不對,他、他才不是我的!他是誰啊?他——叫他閃一邊去,滾開,討厭死了——」

  「媽咪,這樣是不是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唯一的小孩天真可愛的回頭問媽咪。「還是鬼打牆?」

  游仕萱搗住兒子造亂的嘴,僵笑。「啊,小孩子亂講話,不要在意。」

  「我已經警告過你們幾個臭男人了,不要在小孩子面前亂講話!」管曼妃叉腰怒瞪在場三個游家男人,恨不得拿拖鞋把他們當成蟑螂打扁。

  阮若嵐覺得又羞又窘,不敢抬頭,心中暗罵臭小鬼。

  她那樣子讓在場的女性成員露出很有意思的笑意——姑嫂兩人相視一笑,詭異的眼光同時掃向那正在要帥的游仕德。

  游仕德也看到大嫂和妹妹的奇怪表情,突然有股不妙的預感。這兩個女人聯手起來,游家男人很難招架得住啊!

  「你是才人哥的妹妹吧?我是仕萱,年紀比你大,叫我仕萱姊吧,我住在十一樓,專職家庭主婦,你無聊時可以來找我玩哦。」熱情可愛的游仕萱自我介紹。

  「啊,我是游仕均的老婆。」管曼妃的自我介紹帶著濃厚的宣示意味。「你也可以叫我曼妃姊姊,我住十樓,聽說你要跟這傢伙住到你家人回來為止,嗯,沒什麼好說的,要訴苦直接上樓來,隨時歡迎你。」

  「什麼話?我會虐待她嗎?」游仕德為自己辯解喊冤。什麼隨時歡迎她上樓訴苦啊?「不要破壞我名譽!」

  管曼妃和游仕萱同情的看著將與他一同生活的小女生……這麼年輕可愛,對仕德那張空有皮相的臉,還存有幻想吧?

  「若若,你今天的課我幫你請好假了,看你需要什麼東西,開張清單給我,我回去幫你拿,現在小偷還沒抓到,你不要一個人跑回去,衣服那些小東西都買新的好了。大嫂,不對,仕萱,你有空陪若若去買些女生的東西好嗎?」

  「喂,為什麼跳過我?你太看不起人了吧!」管曼妃和他卯上了。

  「大嫂,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看,你無法否認吧?仕萱,你陪她去,起碼危急時能保護她。」

  「保護?」阮若嵐看了看那笑起來很可愛的少婦。明明就貴婦一枚,還想保護她?!「我保護你哦?沒問題!」可愛的游仕萱拍拍胸脯,一臉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是開玩笑的吧?哈,哈哈……阮若嵐當做是在開玩笑,沒放在心上。「我……真的可以住在這裡?不會造成你的麻煩?仕德哥哥,我一個人沒關係的……」

  他被那句倉皇得很可愛的「仕德哥哥」給蒙蔽了眼睛。

  「若若,不麻煩,哥哥會照顧你。」游仕德「慈愛」地摸摸她的頭,笑的樣子像個傻蛋。「我是立志要成為勇者的男人,天塌下來,我幫你頂著!」

  好……有男子氣概噢。

  阮若嵐被那張好看的臉和胸有成竹的語氣迷惑了,覺得他可以依賴。

  但沒想到,她很快就幻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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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回家!」阮若嵐氣到全身發抖。

  「坐下!」游仕德把她喊了回來,叫她坐在沙發上。「腳抬起來!」又一聲命令。

  定眼一看,游大講師正趴在地上,用抹布擦拭已經很乾淨的地板,還規定她地板沒干以前,腳不准落地。

  「穿鞋,我討厭磁磚留下腳印。」還丟給她一雙嶄新的室內拖鞋,潔癖到令人傻眼的地步。

  如果說幻滅是成長的開始,那麼她現在已經長得跟大樹一樣高了吧!

  一周前,游仕德讓妹妹陪她去採購新的衣物。不用顧慮父兄的眼光,盡情試穿自己喜歡的衣服,不停的換換換,而且有同行的女性朋友給意見,阮若嵐買得很愉快。

  提著大包小包回來時,她一腳踏進游仕德家的大門,累癱的把東西擺在玄關地板。

  那個男人就站在門口,皺眉看著她脫鞋,開始碎碎念。

  「為什麼要放在地上?門口不是有櫃子嗎?為什麼不穿鞋?我剛剛才把地擦乾淨,喂!阮若嵐,給我穿鞋,地板都是你的腳印,難看,鞋子放進去之前要噴除臭劑,不然明天出門會有味道!」

  好,他有潔癖,她犯了他的忌諱,她改,但是——

  「女孩子不是都很愛乾淨?新買來的衣服就這樣放在床上,像話嗎?去整理整理放進衣櫃裡——不對!不是這樣折,你太誇張了!你真的是女生嗎?我看不下去了,過來,學我這樣折,要這樣收納,知不知道?」他在客房教她如何「正確」收納。

  連衣服怎麼放他都要管?會不會管太多?而且那都是新買的,有必要拿去燙平嗎?再說買回來就是要穿的,折得像服飾店的商品,要這麼累做什麼?

  如果只有這樣的話,她還可以忍受,但連吃的東西他都要管,她都快瘋了!

  「你一早就在亂吃東西?你吃什麼?啥?!麥當勞早餐,仕萱送小任上學順道買回來給你的?都是油的東西對身體造成負擔,你知不知道啊?過來!吃這個。」他一早起床打了一杯濃稠的綠色果菜汁,逼她喝下。

  再不然就是一碗燕麥粥,營養但一點也不美味。

  連作息也是——

  他一周十四堂課,盡量集中在週三和週四,平時沒事他不會到學校去,就算沒課,他也很正常的在早上七點十五分起床,搾養生果菜汁,管她當天是不是有課,一定會叫她起床吃早餐。

  然後打掃家裡,掃地、拖地、洗衣服、燙衣服,結束一定是早上十點,他接著會去健身房待上兩個小時,回來洗澡後喝一杯檸檬汁,接著非常講究的烹調他的中餐。

  就算是牛排大餐,他也很養生,一定要少油低鹽,低卡低熱量,而且除非上課不得已,他向來是自己開伙。

  以往晚上時間會帶她去外面吃再送她回家,現在她住進來了,所以,她也見識到他不要臉的一面。

  晚餐時間,百分之九十九會去十樓打擾那對夫妻,吃管曼妃煮的菜,還會在人家家裡洗完澡穿著游仕均的衣服回來……穿回來就不還了,他這一點真的很爛。

  「有什麼關係?他錢多啊!而且我穿比較帥。」游仕德一臉的理所當然。

  她覺得很羞恥!替他感到羞恥!

  但游仕德和游仕晉臉皮厚到打不穿,常常偷吃他們大哥碗裡的食物。

  晚餐過後他會準備去他店裡……凌晨三點一定會到家,生活規律得令人厭惡,還很愛碎碎念。

  這人的生活簡直就像是老頭!而且還強迫別人跟他一起「養生」。

  他甚至在吃葡萄籽,說那可以預防老化!她沒看過這麼誇張的男人,他才幾歲啊?她爸爸都沒有他老成啊!

  「我要搬回家一個人住,我受夠你了!」她生氣的捶抱枕,她沒辦法跟這人相處,她沒辦法!

  游仕德地板擦到一半,抬頭對她說:「如果你把抱枕捶出紋路來,你要給我燙平。」他才不管她生不生氣,正經八百地看著已經出皺紋的抱枕。

  阮若嵐傻眼、怔楞,不敢相信這男人潔癖到這種程度。難怪曼妃姊姊說耍訴苦隨時歡迎她上樓,她現在就想上樓去。

  「腳!你的腳!」游仕德鬼叫的語氣像是她犯了什麼天大的罪行。「地板還沒干啊!」

  只是地板還沒干而已……

  她回來時偷渡了一杯飲料,趁他不在家一個人在客廳裡看電視、吃零食,突然聽到門鎖的聲音,她手忙腳亂的收拾湮滅證據,省得等下被念到臭頭。

  但不小心把飲料打翻了,還來不及收拾,提早回來的游仕德躋門而入,看見他潔白的地板上有一攤咖啡色的飲料,就開始碎碎念。

  「你在我家喝飲料?這種色素、糖份含量高的東西,一個月只准出現一次!現在還不到時間,你怎麼可以偷渡?還打翻——會長螞蟻、會黏黏的你知不知道啊?你竟然要把這種東西吞進肚子裡?!」

  她又不是故意的,一件小事被放大成天塌下來般,他實在……有夠離譜。

  突然想念起哥哥和爸爸,她覺得他們真是太民主、太尊重她了!

  阮若嵐心虛的要幫忙收拾,結果把災情搞得更嚴重,於是游仕德接手,從頭開始念個不停。

  「我討厭你!」被念到火氣也大了,她也是要自尊的。「我要回家!」

  「款,頂嘴,你真是太糟糕、太不像話了,我一定要好好導正你的觀念,目無尊長!」新一波的碎碎念即將展開。

  她忍無可忍的回嘴,「床都上了,尊什麼長——」她說完就後悔了,哎呀,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們之間已經夠曖昧了,尤其,同住一個屋簷下之後,他們更是極有默契的不再提起那段一x情。

  他盡可能的錯開兩人的作息時間,原本他是想讓她住到大哥或妹妹那裡。

  但妹婿呂驥的工作性質不太穩定,而且他需要完整的私人空間,加上一個調皮的小孩,於是仕萱那裡就被打了回票。

  大哥是說沒問題客房空著,但大嫂有意見。

  「若若住進來是沒問題,但你有問題,你待在我家的時間一定會很長很長,我不要!我看到你那張臉就忍不住想掀你瘡疤——」

  所以大哥那邊呢,是他否定的,大嫂很恐怖,不要招惹她比較好。

  至於住在八樓的仕晉——他怎麼可能讓她去住小弟那裡?唯一的辦法是他把房子讓給她一個人住,自己去跟小弟擠。

  但他受不了仕晉的生活習慣,那小鬼髒得要死,垃圾都堆到門邊了還不清,就算清完,仕晉也可以在十分鐘內再製造一堆出來,他無法忍受那種生活環境,因此他們只好同住一個屋簷下了。

  住在一起之後,那股無形的張力更為明顯,他忍不住會去臆想她現在在房裡做什麼?她睡了吧?

  光想到她在自己家中,他全身都不對勁了,甚至把浴室讓給她,自己勤跑大哥大嫂家借浴室使用……

  他們相處時火藥味濃厚,非得大戰三百回合,他端著長輩架子對她說教,她則叛逆頂嘴,藉此掩飾對彼此的動心。

  顛倒的相識過程——先上床後再對彼此看不順眼,吵著吵著吵出火花來,然而複雜的師生、親屬關係,讓他倆極力忽視表面下的暗潮洶湧。

  但此時她一句話卻打破了這魔咒,游仕德喉頭滾動,壓抑著內心深處翻動的情潮——因為他不能肯定。

  那荒唐的一x情,他應該忘掉,當做沒這件事情,不需要對彼此負責——但他辦不到。他甚至怕外表荏弱其實很野的她,再出去隨便找個男人一x夜情,光想到就讓他抓狂!

  這一份在意是因為受人之托,抑或自己的獨佔欲作祟?他不能肯定,唯一肯定的是,他在意她。

  都是一x情惹的禍,如果沒有那一夜,現在的他不會這麼痛苦煩惱吧!

  「地、地板乾了,晚安,我要睡覺了。」阮若嵐眼見講錯話,收不了尾,落荒而逃。

  留下潔癖得近乎病態的游仕德,擦地板滅火……

第五章

  「那個,游老師……」

  游仕德正龜毛的挑剔著學生做的專題,瞄見學生吞吞吐吐的態度,他分神的睞了對方一眼。

  「嗯?」他輕應一聲,心想著死小鬼,休想找機會偷懶,書面資料弄不好,口試就給你死!

  「我上周看見老師和阮教授的女兒……」學生後話不敢再接了,因為繫上最機車難搞的游老師正瞪著他。

  「嗯?怎樣?說清楚。」游仕德眼神帶著恐嚇意味,嚇學生。

  「在百貨公司……」學生說完惶恐的搖手。「啊啊,一定是我看錯了。」

  游仕德拿下眼鏡頭痛的捏了捏鼻頭,慢條斯理的用布擦拭,眼鏡戴上時朝學生露出「溫煦」的笑容。

  「哦,真巧,怎沒來打招呼呢?你怕我怪你專題沒做好還去逛街嗎?」媽的,被看到了,有夠衰!

  這年頭老師還真難當!他×的!

  「阮教授家裡兩周前遭小偷,為了安全起見,阮若嵐同學現在跟我家人住在一起。」他說得模稜兩可,不算說謊,也不算說實話。「你可能沒看仔細,我妹妹也一起去。」仕萱當然沒有去,他亂講的,她到小任學校去開家長會。

  那天他沒課,阮若嵐想去買東西,而且還打算一個人去!

  那個闖空門放恐嚇照片的傢伙還沒逮到,他怎麼可能放心她一個人出門?就算平時上下課,他也叮嚀她繫上的教職員對她多多注意看照,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立刻通知他。

  校園很大,出入份子也算複雜,就怕有什麼萬一。

  有什麼辦法呢?受人之托,他只能陪她去了,雖然她極力反對,但她越反對他越堅持,拖著她出門,結果她竟然是去百貨公司買內衣……

  他在外頭等她試穿時,簡直度日如年!

  「呃,是哦。」學生恍然大悟。「還以為你們在交往……啊,沒啦,哈哈。」學生尷尬的摸摸頭。

  「真是天大的誤會……」輕柔縹緲的聲音,自教職員室門口傳來。

  只見一臉驚惶失措的阮若嵐站在門口,小臉微紅。「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帶給仕德哥哥麻煩,還害他被誤會。」

  「啊,我才不好意思,那個,阮同學,對不起。」男學生被她羞澀模樣感染,糗大的搔搔頭。「老師,我先走了!」抄走游仕德還沒挑剔完的專題,逃走。

  「呀,走了啊。」阮若嵐一反方纔的羞澀,風情萬種的撩撩秀髮。

  游仕德讚歎的看著變換得如此之快的她,她人前人後兩張臉,轉換自如,樂此不疲。

  「被看到了呢,仕德哥哥。」她把系主系交代「工讀生」送給老師們的小禮物擺在他桌上。

  獨立的教職員室,只有教授級才能擁有,而分到這間教職員室的持有人是在繫上還算有點份量的阮祥青,他特別讓兒子和得意門生一同使用這間辦公室。

  現在那兩個人都不在學校,所以只有游仕德一人使用這裡。隔音好,不怕說話聲傳出去,因此呢,阮若嵐也就越見大膽。

  「你在煩惱了?」放完東西她坐到一旁,提了提裙擺,優雅的交疊雙腿,微微露出潔白的小腿肚。

  她當然是故意的,自從她那天講錯話之後,便發現游仕德在躲她。

  躲她耶!那真是有趣極了,所以她不時的逗他,像上周他硬是要跟她去百貨公司,她就故意繞到內衣專櫃去,想看他會不會落荒而逃。

  看她挑些色彩繽紛的內衣,他非常不自在,那神情很可愛,讓她差點笑出來,覺得很有趣。

  「收斂點。」游仕德拿下沒有度數的平光眼鏡,爬了爬瀏海,炯亮的眼直視著她。「女孩子就是要文文靜靜的,把腳放下來。」

  本就長得帥氣,當他露出這種眼神時,總會讓她忍不住臉紅心跳,雖然他的語氣像個老頭,還是讓她很心動。

  「無趣!」阮若嵐用嫌棄他的方式來讓自己下露出馬腳,白了他一眼便離開。「哼,懶得理你,臭老頭。」

  她離開後,游仕德吐了口長氣。

  「這死丫頭。」他拿下眼鏡猛擦額上的汗。「越來越性感了,真要命……」

  離開統計系辦,阮若嵐背著背包往中文系走去。

  其實她的課調開了,待會沒課,只是跟朋友們約好要在荷花池那裡碰面,不想告訴游仕德是因為他很囉唆,又會問東問西的。

  他們大學最有名的景點,是初春的櫻花林,每到這季節,校內便會湧進許多校外人士,尤其是攝影協會的人,都會來這裡拍攝。

  她走過盛開的櫻花林,抬頭看著頭頂的櫻花,不自覺的看得入神,沒注意到走道上有跪下來用長鏡頭取景的攝影師,就這樣撞倒他擺在一旁攝影用的三腳架。

  「對、對不起!」她驚慌的道歉,扶好昂貴的器具,她連三道歉,那攝影師沒有多做刁難,但很酷的揮揮手讓她走,沒有多說一句話。

  她心想他八成很不爽吧!!

  「嵐,你好慢哦,快點過來!」她的朋友們在水池邊招呼她。

  阮若嵐微微一笑,朝她們走過去。

  「在什麼忙啊?大忙人,最近很少看到你,想約你去看電影都約不到人。」

  「打電話去你家也沒人接,你在做什麼啊?都沒回去哦!」

  一坐下來立刻被拷問,阮若嵐看了看沒什麼變的朋友們,忍不住想抱怨,「別說了,我現在跟游仕德的家人住在一起。」她的說法也是模稜兩可,她深知說錯話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尤其是對這些女孩來說,一點小事都可以渲染成大事。

  「什麼?你跟他住在一起?!」抽氣聲四起。

  接著再拷問——

  「嵐,你有看見游仕均嘍?我姊超喜歡他的,他還是一樣帥嗎?最近都沒聽說他的消息。」

  「那游仕晉呢?我之前看報導拍過他,他好高哦,而且身材超好的!笑起來好可愛。」

  「游家很有錢耶,真好,你竟然跟他們住……改天我們去找你玩?」

  阮若嵐覺得很扯。這些人,真的是她的好朋友嗎?

  聽到她跟個男人同住,不是先問為什麼、先關心她發生了什麼事,而是先發花癡,羨慕她跟名人同住的生活。

  「對啊、對啊,這真是個好主意,嵐,你要跟游家人先說一聲,那棟大樓門禁很嚴。」

  她的「好友們」討論得正在興頭上,她突然掀唇冷笑,「我家遭小偷。」

  吱吱喳喳的女孩們頓時安靜下來,看著她怪異的笑臉,覺得空氣很凝重。

  「而且闖空門時,我正在我房間洗澡。」阮若嵐再說,眼緩緩地掃過她們,她在等,等著她們的安慰。

  「啊……是哦,被偷走多少錢?」

  這個問題,是應該先問的嗎?

  怎不先關心她是不是受驚了?或是傷害?這是在聽見好朋友發生這種事情時,會先關心的問題?

  「應該還好吧,不然你也不會回來上課。嵐,你還沒有回答我們,什麼時候帶我們去游家玩?你住在那耶!這種好事不能忘了姊妹們!」

  她們根本就不關心她,一直都在利用她。

  阮若嵐很清楚,但從來沒有像今天看得這麼仔細,這些外表美麗、受歡迎的女孩,其實最愛自己,別人的死活都不重要,就算她被人傷害了,她們也不會為她掉一滴眼淚。

  她為什麼要交這樣的朋友?她到底在想什麼?因為加入她們,她就可以變得受歡迎嗎?

  不,其實她只是羨慕她們,可以不用顧慮別人的只想著自己,她也想像她們一樣,不理會父親的期望,隨心所欲的選擇自己要的生活方式。

  她不想當乖乖女,不想念中文系,不想輕聲細語的說話,可她也不想……看見父親失望的神情。

  她看著眼前的「好友」們,個個打扮入時,光鮮亮麗,但一個個負債纍纍,她們一直都讓父母失望。

  阮若嵐勾唇一笑。「別傻了,游家不喜歡陌生人。」就算游家人同意,她也不要。

  總算明白為何她無法跟「好友」們說秘密,因為她潛意識裡根本就不把她們當成好朋友。

  主因並不是不想讓她們發現她現在跟游仕德同居的事,而是她不想,就這麼簡單。

  她不想順了她們的意,如此而已。

  酒肉朋友,唉,她太糟糕了,花錢買友情,真是要不得。

  「怎麼可以這樣?!你好小氣!」她的拒絕換來一干女孩的抱怨不滿,最後竟然吵了起來。

  「你一直都看不起我們。」對她怨恨已久的怡婷趁機挑弄是非。「我們不是教授千金,不是系出名門嘛,你就直說,你覺得我們不配跟游家人搭上關係,不就得了?」

  「嘿,怡婷。」阮若嵐雙手環胸,直視常常針對她的怡婷。「會說這種話,其實是你自己自卑心作祟吧?」以往她悶不作聲,不是因為不想讓場面難看,而是因為她不想失去「朋友」。

  但這些人,她現在才正視到,她們不是朋友,而她也是一個大傻蛋。

  她會因為她們的膚淺嘲笑,憤而找人一x情,真是有夠智障!如果她們哄她不敢殺人,沒種,她是不是就要殺個人表示她玩得起?

  「可每次吃飯我付錢的時候,都沒見你難為情啊?哦,真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們每一個人都這樣,尤其是想跟我借錢當生活費的時候,前幾天會跟我特別要好,告訴我誰誰誰說了我的壞話,要我小心點——你真不會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跟我做朋友吧?我只是不想說而已。」

  口齒伶俐的阮若嵐咄咄逼人,語氣酸得可以,完全沒有平時父親期許的乖女兒樣。

  這才是真正的她,得理不饒人。

  「現在想想,跟你們玩了一年唄,你們懂我什麼?除了我爸爸是教授,哥哥是講師,他們管我很嚴,所以我常常抱怨,那其他的呢?」她真是越想越覺得好笑。

  朋友之間的話題,不應該是什麼都能聊嗎?但她們對她瞭解多少?而她對她們的瞭解雖不深但也夠了。

  「恰婷,我跟你說,我很慶幸我跟你不一樣,前天下課,我看見你上美玉她男友的車,我奉勸你,不要一直跟姊妹的男友上床了,很噁心,你知道嗎?」

  「林恰婷,原來那賤女人是你!」美玉紅了眼眶,站在怡婷面前興師問罪。

  「我哪有?你聽她亂講——」怡婷想不到事情會被拆穿,眼神閃爍地否認。

  「一直?林恰婷,你不會連我男友都碰了吧!」佩雯也覺得不妙,因為她也覺得自己男友怪怪的。

  「不然你以為她去年拿的小孩是誰的?」阮若嵐嗤笑道。這些女孩以為沒人發現,但她都看在眼底,只是不說罷了。

  「你這個賤人!連我男友都敢勾?!」

  原本一致向她的炮火急轉直下,她的「好友」們已經打成一團了,很重形象的她們妝花了,衣服也亂了,就像潑婦罵街。

  看吧,這些女孩子的友情,真的太膚淺了。

  懶得再理會她們,也絕對不會再跟她們說話了,阮若嵐背起背包,轉身離開,不打算加入她們的混戰。

  但她才剛走幾步,就被追打過來的娘子軍波及,她們推擠、互扯頭髮……不知是誰的高跟鞋斷了,腳下突然失衡,一同跌進旁邊的荷花池裡……

  「關我什麼事……咕嚕嚕……」站最近的她,順勢被扯進池子裡,摔成了落湯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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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啾、哈啾、哈啾……」綿綿相連到天邊的噴嚏聲,證明了患者嚴重感冒,抽兩張衛生紙按在紅透的鼻子上,哀嚎,「難過死了!」阮若嵐把髒了的衛生紙團丟到床頭的垃圾桶裡。

  她頭痛、鼻塞、流鼻水,還行發燒。

  「誰叫你要感冒?!」游仕德的咆哮聲從她房門口響起,聽那語氣就知道他很不爽,但看到他的臉就更加深少惹他的念頭。「我頭一次看見有人吵架可以吵進荷花池的!抓魚嗎?都幾歲的人了,為什麼不能好好說?」

  「我是受害者耶……」她頭好暈,沒力氣跟他吵架,氣若游絲的躺在床上。

  她們一群女孩子的爭執,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最後跌進荷花池裡,大家都瘋了,挖了泥巴往對方臉上砸。

  怡婷鐵定是報復,因為一團泥巴就砸進她嘴裡……

  最後波及到旁邊看戲的人,後來事情會平息,並不是校內學生幫的忙,而是那些在拍攝櫻花的攝影師。

  很好,從今以後,她再也不用注意形象了,反正今天都已被破壞殆盡,不重要了。

  游仕德瞪了她一眼。「你真夠種啊,當面掀人家瘡疤,就要有被報復的心理準備!」

  她不予置評地撇嘴,但她這態度,又把他給激怒了。

  「阮若嵐,你不像話!你太——」

  「太糟糕了,哈啾!」她打了噴嚏,幫他接話。「除了這兩句,你還會用什麼來講我啊?」

  「頂嘴?!你這死丫頭!不是說有課?有課上到荷花池裡去?!你騙我還敢囂張頂嘴?!」

  她搗住耳朵,不想聽他碎碎念。

  「玩出問題來了吧?!你昨天回來我不是叫你去泡熱水澡?你有聽嗎?沒嘛!有的話今天怎麼會感冒呢?連薑湯都沒喝……」又臭又長的碎碎念。

  「我就是感冒了嘛!」她被念得煩了。「覺得我很麻煩你可以不要管我啊,你走開!」拿起一旁未看完的漫畫,叫他快滾。

  阮若嵐重感冒發燒,昨晚燒到快四十度,臨時掛急診吊了一瓶點滴回來,請了假在家休息,游仕萱和管曼妃一早來看她,見她體力恢復了,燒也退了一些,游仕德出門前囑咐妹妹照顧她。

  那位人妻一口應允了,然後上樓把漫畫搬下來打發時間,因為阮若嵐一直在昏睡。

  到了下午,阮若嵐已經可以下床了,兩個女人很開心的一起吃外送的Pizza,一起看漫畫打發時間。

  結果她看得太入迷了,就這樣忘了時間,結果入了夜後,原本消滅大半的感冒病毒死而復生。

  搞得她頭昏腦脹、四肢酸痛,但漫畫的誘惑好大,她想看……

  「都感冒了還看什麼漫畫?給我出來吃粥,吃完飯吃了藥就給我睡覺!氣死我了!死丫頭!」游仕德抽走她手上的漫畫,強悍地抱起她走出房門。

  「噢——」被他粗魯的動作弄得有點痛,阮若嵐痛呼一聲。

  看見他那張臉臭得像欠了他幾百萬似的,她又難過又生氣。

  「我又不是故意感冒的,你幹麼那麼凶?」只會凶凶凶,都不會安慰她一下。「我已經很難過了,我又沒有求你一定要照顧我!不耐煩你走啊!」

  她就是麻煩,就是任性,就是長不大。

  所以他看她的眼神像看待一個小孩,無論她做什麼,他都不會把她當成女人。

  「你哪裡看到我不耐煩?」游仕德語氣暴躁,聽起來就很不耐煩。

  「哪裡沒有?」她難過的回嘴。每次他叨念她時,她都會覺得彼此的距離很遠很遠。

  砰一聲,他將熱騰騰的白粥放在她眼前,意思就是——給老子吞下去!

  她瑟縮了一下,被他嚇到了,覺得很委屈。他不是好人,是討厭鬼……淚花在眼眶打轉,孩子氣的想著不要喜歡他了,她不要了。

  「哭什麼哭?難吃啊?」游仕德眼神一黯,皺著眉,拿衛生紙粗魯的幫她擦眼淚。「難吃也要給我吞下去!死丫頭。」

  「很痛耶,你不要碰我!」她躲開,才不要他獻慇勤咧,不希罕。

  「痛?你有我痛嗎?」他咆哮怒吼,「看你生病我比你還難過!臭丫頭,快點給我好起來,我看你病佩佩的心裡就不舒服!」

  他說完後彆扭的轉過身去,沒讓她看見他臉上的潮紅,暗罵自己管不住嘴巴,怎麼說了呢?

  心痛!他心痛啊,這丫頭懂不懂?

  他今天一整天上課都心神不寧,記掛著仕萱有沒有好好照顧她。

  半夜他擔心,到她房裡想看她好不好,結果就看見她趴在房門口地板上,像是剛要出房門求救就體力不支。

  他心臟都要停了,連夜開車送她去掛急診,在醫院咆哮著叫醫生快一點,護士為她注射點滴時,找不到血管害她白挨了一針而痛呼時,他緊張得差點咬碎牙齒。

  他的擔心果然是對的,一回家就看見妹妹和她在房間看漫畫,才沒有好好休息養病,果然入了夜後又開始發燒了吧!

  又氣又心疼,氣悶無法宣洩,他不是故意要對她凶,實在是忍不住……

  好吧,他認了,管他是為什麼,性吸引力也好,或是因為朋友所托而不得不為的責任感,管他的!反正他就是在意得要命!

  他在意這個奇怪的女人!

  啊……他在說什麼?她剛剛有沒有聽錯?阮若嵐傻傻的看著他,原本還想再罵他兩句,但因為他那句「看你生病我比你還難過」給嚇傻了,她屏住呼吸,想著他說這句話的意思是……

  「哈啾、哈啾!」鼻腔內的搔癢,讓她不能抑止的打了好幾個噴嚏。

  鼻涕噴了她滿手,手邊一時沒有衛生紙,正覺得難堪時,游仕德伸手過來,直接抹掉她人中殘留的穢物。

  「坐好!你給我動一下試試看,我拿熱毛巾給你擦手,聽見沒有?」

  「聽見了……」她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欸,剛剛直接用手幫她抹掉鼻涕的男人,是那個潔癖到近乎病態的游仕德?也沒有罵她不衛生耶,她應該有噴到那碗粥吧?兩分鐘後,游仕德除了為她擰來一條熱毛巾,親自為她擦臉擦手之外,還有一碗新盛的粥。

  「吞下去!」他沉聲喝令,眼神轉黯。方才為她擦手,她青蔥般的手在他掌中顯得嬌小柔弱……這是一雙年輕女孩的手,花樣年華,人生才開始。

  她是學生,他是老師,這條鴻溝……好巨大,巨大到讓他感到背上駝著千斤重的巨山。

  他不能,他不可以。

  「噢——」阮若嵐眼珠子一轉,體認到一件事——他正在照顧她,雖然態度粗暴,但很溫柔……

  哎呀呀,這樣很不妙,她剛剛才生他的氣,很任性的決定不要喜歡他了,現在卻……她失速跌進一個叫「游仕德」的黑洞,爬不起來啊……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6-29 15:47:03

第六章

  這年頭的老師,真是太難當了!

  游仕德逼自己扭過頭去,不去看那誘人的美景,然而眼光卻老是不由自主的瞟過去。

  快夏天了,學生們換上色彩輕柔的春裝,短上衣、短裙紛紛出籠,比起去他店裡狂歡的女孩,學校女學生都很保守,他當然沒有畜生到會對學生下手,但是……

  現在坐如針氈的他,又是為何?

  某人剪了頭髮,沒有多大的變動,就是修剪過長的瀏海,和剪一些層次,但就是覺得這個人……變了很多,感覺上清爽精神多了。

  她正在謄寫系辦的開會議程,她娟秀的字跡很美,所以助教請她做這份工作。她靜靜地坐在案前寫字的畫面,很寧靜……她將所有的發攏到一邊,低頭時露出頸部、鎖骨,一字領的上衣讓她小露香肩,浪漫又性感……

  咦?為什麼又跑到他視線裡了?回頭、回頭!

  游仕德心猿意馬,暗叫糟糕,他多想毆打自己兩拳啊!最好找個人來指著他臉罵畜生——

  「畜生!」

  他開始幻聽,眼前也出現幻覺,好友阮才人的臉出現在他眼前,不齒的連連咒罵他。

  那讓他所有的遐想一瞬間化成了冷汗……那是他好友的妹妹啊!

  你是老師啊,游仕德!

  「若若,我今晚有事晚點回去,等會我請大嫂來接你,不要一個人落單。」他有點狼狽的收拾東西,急欲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再這樣下去,他怕自己會真的會變成畜生……

  「嗄?」一邊打雜等游仕德上完課送她回去——這是不能改變的定律,她要是一個人跑回去,他會念她一整晚。

  說什麼她一個人不安全啦、外頭人心險惡啦……很扯的說些無法說服她的話,在她反抗時又要提出她家遭小偷的事來堵她的嘴。

  完全把她看扁了!最好她一踏出門就會被歹徒看上——雖然這種事不能賭,但她覺得,他擔心得太離譜了。

  「那我自己先回去就好,幹麼要麻煩曼妃姊姊?」工讀很輕鬆,統計系的師長們都不會太為難她,掃掃地、倒倒水,偶爾幫忙謄寫一些文件、打字什麼的——說是繫上缺個打雜的上讀生,根本就是游仕德夥同其他教授、講師一起照顧她吧。

  許多年長教授年紀跟她爸爸差不多,她就像多了很多關心她的父親,這種感覺很好。

  游仕德睞她一眼,簡單給她兩個字,「危險。」

  那個闖進阮家在她房裡放照片警告的傢伙,還沒有逮到,也許跟他盯她盯得很緊有關係,那傢伙無法靠近她,可難保萬一。

  他風聲鶴唳,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神經緊張,多少明白為何老師和好友會對她處處限制。

  那天晚上他報警,但只能當做失竊和恐嚇處理,他不甘於如此,打算請律師出面,而老師卻阻止他。

  「事情鬧大,受傷害的人還是若若,你要她怎麼告訴警方她忘掉的事?仕德,我就是擔心這點……你想的方法我都想過了,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找記者,除非上報,給警方和那傢伙壓力,否則我們只能等。」

  上報?!

  然後讓她成為記者們追逐的焦點?那她還能擁有平靜的生活嗎?況且她現在還住在他家——很好,那些記者最喜歡這些話題,他的家人並不在意這些,但重點是她。

  報導會寫出多辛辣的標題和內容,看大哥和大嫂就知道了,他不想若若受到傷害,一點也不想。

  這種挨打的局面讓他心中有股氣在悶燒,他不甘心!

  「哪會危險?我搭公車回去只要二十分鐘,不要麻煩曼妃姊姊了,喂——」伹她阻止不及,他已經傳了簡訊出去。

  不到一分鐘,管曼妃便回傳簡訊,要她二十分鐘後出校門,會在大門口等她。

  「你動作一定要這麼快嗎?」阮若嵐傻眼之餘又覺得很懊惱。「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是個長不大的小孩。」連自己回家都辦不到,真窩囊欸。「我已經二十一歲了,混蛋!」

  游仕德欲言又止,想解釋不是這樣,卻不知該怎麼告訴她,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他只能抿緊唇,用兇惡的語氣回答,「叫你去就去!不准反抗!」

  撂下這句話後便捧著書本,狼狽逃開。

  阮若嵐雙手環胸,柳眉連成一直線,瞪著他逃走的方向,抱怨道:「這樣還不上勾?真能忍!」

  她不是沒發現他炙熱的注視,自她感冒過後,他經常旁若無人的盯著她看,然而在學校時,他謹守師生的份際,絕不越雷池一步。

  他在退縮,那讓她忍不住想揭開他道貌岸然的假面具,總若有似無的挑釁,但成效不彰,真可惜。

  做完工讀的工作,她離開時助教突然送她一朵盛開的紅玫瑰,她嚇了一跳。

  「我不是在向你求愛哦!」助教很正經的解釋,不想阮教授回來剝了他的皮。「我送我女朋友花,她今天生日,她從花東裡挑了一朵說要給你。」

  阮若嵐覺得怪異。「為什麼?」

  「她說你有種,她很欣賞你。」

  助教悶笑的神情,她這幾天看很多了——好像自從跟怡婷她們翻臉之後,原本不太跟她打招呼的同學,慢慢開始會跟她說話了。

  「是哦。」她真不知道該開心好還是難過才好,因為潑婦罵街而討人喜歡……嗚,她的形象。

  「你跟她們原本以為的你很不同,我女友說你太《一厶了,吵架很好、很棒,叫你繼續努力。」

  阮若嵐頓時無言。原來這年頭女孩子不是文文靜靜才會討人喜歡啊!她真是大開眼界。

  「幫我說聲謝謝。」苦笑地接過花,把謄寫好的文件交給助教,她款款走出系辦。

  走在櫻花樹林步道上,原本的落英繽紛已不復見,枝頭只剩稀稀落落的幾蕊櫻花,飄零寂寥。

  但還是有攝影師在拍攝這種狂歡後的落寞美,人數不多,分散在校園各處,每一個業餘攝影師心中都有一個景。

  一蕊柔弱的櫻飄落,被風吹拂到她臉上。

  阮若嵐伸手一撫,拿下那朵與同伴錯過的櫻花,嘴角微揚,將那粉色的櫻,放在艷紅的玫瑰花心。

  卡嚓卡嚓……快門聲響起,她錯愕的回頭看去,一個俗稱「大炮」的長鏡頭正對準她。

  「啊——」她指著那位正在對她按快門的攝影師,想起自己曾經絆倒過他的腳架。「是你!」

  那攝影師很酷,逕自拍著她手上的花,沒搭理她,拍得過癮了又回頭去拍樹上未落的櫻花。

  「那天真的很抱歉踢倒你的攝影腳架……」

  她又一次道歉,但對方不搭理她,繼續拍。

  「還有謝謝你哦!那天是你把我從水池裡拉出來,不好意思害你滿身都是水和泥巴。」她一直說話,但攝影師卻不搭理她,逕自沉浸在快門聲中。

  嗯……尷尬了,她乾笑兩聲,想走,卻又覺得這樣很沒禮貌,但對方真是太酷了,讓她很無措啊。

  「阿杜,你又在虧小女生了啊?」遠方傳來嘻笑聲,走來的是一名年輕而且笑容滿面的男子。「你是這裡的學生吧?不好意思啊,阿杜就是這張塞臉,沒有嚇到你吧?」

  「呵……」她才怕嚇到他咧。突然阮若嵐手機響了,她連忙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管曼妃。「曼妃姊姊……你到了?怎麼這麼快?好,我馬上出去,你等我一下!」

  她掛掉電話,跟兩位配備齊全的攝影師道別。

  「有人來接我,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她不好意思讓管曼妃久等,腳步沒停留地往外走,但走到一半又折回來,將手上那朵玫瑰交給了那名很醋的攝影師。

  「這個給你……是別人送我的,啊,不是我不喜歡,而是我看你剛才一直在拍這朵玫瑰,我想……與其讓花在我手上凋謝,不如給你,起碼你可以留下花最美的影像,這樣花兒也會很開心……呃,對不起,我亂說的。」她突然有股衝動,想把花給這位男子,不過想想這樣很冒昧,便把遞出去的花收回來。

  結果那很酷的攝影師把花接過來,再酷酷地道:「謝謝。」

  「不、不客氣。」她沒想到他真的會收下,還開口說謝謝,可他的聲音……怎麼那麼耳熟呢?「Bye!」她朝那攝影師揮手道別,小跑步離開。

  所以她沒看見那很酷的攝影師,小心地把那朵玫瑰花收進懷裡。

  倒是他身旁的那名年輕男人,玩味的摩挲著下巴,「這樣也能收到花,太強了你!」

  男人酷酷的朝他瞪眼,年輕人投降地雙手一攤,不敢再挖苦。

  倒是她走出校門,就看見一輛搶眼的凌志概念跑車,許多走出校門的學生,都忍不住多看兩眼,尤其是男生。

  「曼妃姊姊!」她跑得氣喘吁吁,奔到管曼妃車旁。

  「怎麼跑這麼急呢?慢慢來沒關係的。」她好脾氣地對她笑說。「上車吧。」

  阮若嵐立刻上車,繫好安全帶,解釋自己晚到的原因。

  「我剛剛遇到人……不算朋友啦,就我打架跌進水池那天,不小心把那攝影師的腳架踢倒了,而且啊,還是他把我從水池裡拉出來的。他很酷耶,都不說話的,戴眼鏡、蓄著鬍子,其實我有點怕他……」連那一段把收到別人送的花,轉送給那人的事情,也一併告訴管曼妃。

  「你送男人花啊,還真浪漫。」管曼妃的表情很怪異,像是有點害怕,又有點吃驚,但很快的消失不見,用笑容取代。「若若,你應該有空吧?陪我去買菜。」

  都上車了,能說沒空嗎?

  管曼妃是珠寶設計師,眼光獨到,挑食材也不含糊,尤其是做給她那大病初癒的老公吃,她只挑選新鮮的頂級食材,絕不妥協。

  逛超市的時候,兩個女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但是阮若嵐心思卻不在這上頭,她不禁分神想著那個人。

  她喜歡游仕德,相處過後的點點滴滴,有氣憤也有越來越想依賴他的安心,醞釀過後成了發酵的愛情,她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她沒有辦法騙自己,那只是一x情而已,她想要更多,想跟他手牽手,想……他用看著女人的眼光,看著自己。

  「曼妃姊姊。」她突然停下腳步,眼中帶著堅決。

  「嗯?」

  「我想要請你和仕萱姊姊,幫我一個忙……」他逃,她就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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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十二點的Cooper,熱鬧才剛開始呢。

  長腿暴露在空氣中,剛下車的阮若嵐被放生在大門口,回頭,那個讓她搭便車來的游仕晉已經溜了。

  「不要跟二哥說是我幹的!」丟下這句話,他就開車走人。

  「跑得還真快……」她瞇眼望去,早看不見他的車尾燈了。游家人……該怎麼說呢?都有那麼一點怪怪的。

  像她常常聽不懂游仕均在說什麼,但大家都能跟他溝通對答,游仕晉長得比哥哥們都高,身材也比他們壯,而且還在自家公司工作,位居高職,想必再過幾年就可以登上高階經理人的職位,不過他的腦袋……好像有點問題?

  游仕萱是一個可愛的家庭主婦兼貴婦,對名牌不是很瞭解,但對各廠名車如數家珍,還收藏一整屋的漫畫、ACG動畫,完全看不出她是會迷這類東西的女生。

  至於游仕德嘛……可以說是最怪異的人吧……

  「偏偏我喜歡……」也許是店裡見到他的那一晚,她就被他吸引了吧,她喜歡他的笑容,只是真正跟他接觸後,他給她的笑容很少,他一直很凶。

  她相信她沒有聽錯,當時她雖重感冒,但是清清楚楚的聽到那關鍵句——看你生病我比你還難過。

  她想要他,想要跟他在一起,所以她過了十二點後來這裡,堵他!也為自己的愛情賭一把。

  「加油!」她握拳為自己打氣,挺胸走進夜夜笙歌的夜店。

  就像她第一次來這裡一樣,店裡很多人,每一個人都打扮入時,她慶幸自己有向仕萱姊借衣服,曼妃姊姊幫她化妝,她真的不太會化妝,否則來這裡一定被比下去——女孩子的較勁心態,沒藥救了。

  比起第一次來這裡時的猶豫不決,她這回果斷多了,直接走進店裡找人,因為心情不同的緣故吧?

  她擠在人群中,找尋游仕德的蹤跡,但人實在太多,連走道都擠滿了人,她很克難的向前走,不斷的說著「借過、借過」。

  免不了被人吃豆腐,她抓狂的回頭,給那趁機摸她屁股的男人狠狠一瞪,潑辣地道:「你摸哪裡啊?」

  那男人痞痞一笑,雙手一攤,一句道歉也沒有,便繼續搖頭跟著音樂跳舞。

  阮若嵐眼睛瞇了起來。她看起來有這麼柔弱好欺嗎?她雖然表面上讓人覺得很乖巧溫順,然而她並不喜歡當乖寶寶。

  尤其對方一臉痞子樣,擺明了就是他摸的,卻連句抱歉解釋不小心也沒有,她火大了,高跟鞋往他的腳踩去,使勁轉兩圈,男人痛叫出口罵聲連連。

  還沒完呢,她再掌他一巴掌,大叫,「色狼!」

  「死八婆!」

  「嘴巴放乾淨點,小尤,我警告過你,不准在我店裡搔擾我的客人,顯然你壞毛病一直都沒改啊。」游仕德獰笑著拍他的肩,讓原本要對阮若嵐動粗的色狼縮了回去。

  「Tex,是誤會……」

  「嗯?」游仕德微微偏頭,笑臉看起來很危險。

  「對不起!」色狼一溜煙跑了。

  身為老闆,一定要出面解決這種事,否則場面會很難看,他笑笑回頭,對那名女客人說:「抱歉,讓你受委屈了——」但在看清楚那被小尤鹹豬手吃豆腐的女人是何人後,他呼吸一窒,皺眉。「嘖——是你!誰帶你來的?」

  朝門口的圍事使了個眼色,高壯的大漢立刻轉身出去,再去教訓小尤。

  「你是什麼意思?我不能來嗎?」阮若嵐雙手抆腰,腳站三七步,一副叫他說清楚的模樣。

  游仕德頭痛的擰著眉頭。他都躲到店裡來了,為什麼她還要跟著啊?還著這身衣服……這是仕萱的吧?他妹妹為什麼要這樣害他啊?

  「你一個人來做什麼?還不快點回去!」態度很凶的打發她。

  阮若嵐瞇起眼,從頭到尾的打量他。平時在學校,他都是萬年不變的白襯衫、黑長褲,食古不化的教書匠,但到了夜裡他搖身一變,穿著名家設計的T恤,外搭西裝外套,他寬肩、窄臀,肌肉發達,能把衣服撐得很好看,合身的T恤微微映出他的胸肌、腹肌——對她來說,真是非常誘人。

  他頭髮抓得很有型,也沒戴眼鏡遮住眼睛,在店裡昏暗的燈光下,讓他的五官更為出色。

  「你真的長得很好看,先生,我是來找你的。」她主動出擊。「我不想一個人回家。」她撩了撩上了發卷的發,浪漫的大波浪捲在肩頭披散開來。

  她電放得這麼凶,還不快點上勾?笨男人!

  游仕德眉頭皺了起來,很有「游老師」要訓人碎碎念的架式。她穿得太少了,不會冷嗎?他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後握著她肩膀,一路送她出大門。

  「你回家,叫仕晉給我滾過來!」

  「你怎麼會知道是他送我來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游仕德哼了哼氣。還用想,大嫂規定大哥十二點以前一定要睡著,怎麼可能送她出門?仕萱還有孩子要顧,呂驥近期工作不住家裡,除了仕晉最有空之外,還有誰?「聽話,回去,你該睡了!都幾點了你知道嗎?」

  「我不是小孩子了!」他的口吻傷到她了。「我不要回去,你不要推我!」他一直把她往外推,她力氣太小,阻止不了他。

  「好吧,那我送你回去。」然後他再回來。

  「游仕德,我是來找你的,你有沒有聽清楚?」阮若嵐不斷重複。「喂,你很沒禮貌耶,說話啊!」

  除了送她回去之外,他還能做什麼?

  她來店裡找她,打扮得風情萬種,擺明了來誘惑他,他壓抑得辛苦,怕一個不小心就變成了野獸……

  他苦苦壓抑,壓下這份快要破閘的戚情,他不能……

  「你不要我,對不對?」她被他趕她回去的態度傷到了。「你以為我傻得不明白嗎?我是來找你的,游仕德。」她想跟他在一起,不要躲躲藏藏,他懂了沒有?

  「若若……」他怎會不知道呢?但不對,不對,已經亂過一次,不能再亂第二次啊!「不可以這樣……」他懊惱地爬了爬頭髮。

  他雖然經營時髦的夜店,但骨子裡是個非常傳統、規律的人,否則他也不會當講師了。

  他們初遇那晚的一x情,是造成日後見面尷尬的主因,有那一層關係後,他無法將她當成妹妹照顧,越是瞭解這個單純、怕寂寞的女孩,也越在意……他已經想過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隨風而逝,他決定照著規矩來,待老師歸國,他會親自稟告長輩,再對她展開追求。

  見面、約會、牽手、擁抱、接吻——全部都照順序來,在這之前,他得忍耐,他只能不斷的退,耐心等待老師歸國那天——她應該得到這樣的對待,規規矩矩的發展。

  「你不要沒關係。」阮若嵐被他的為難傷到了。她喜歡他,她主動來找他,他拒絕……她沒有會錯意,她肯定沒有,但他就是拒絕了,他說不可以。

  決心跟他賭一把,她脫下他覆在她肩上的外套,還給他。

  「你不要沒關係,會有人要的。」瀟灑地轉身走向舞池。

  看她倔強的走向舞池,游仕德自制力潰堤,他將她拉回來,困在牆和他胸膛之舊剛。

  「你這死丫頭,當著我的面去找男人?」他粗暴的吼。他很難不去想像,她會在舞池中挑個男人來氣他——可惡,光想到那畫畫,他就爆了!

  什麼規矩、順序,全部都被拋在腦後。

  「既然你不要我,就不要拉我的手!」奏效了,看他護火中燒的模樣,她開心死了,但還是要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她玩過頭了。

  「我不要?我瘋了才會不想要!」捧著她的小臉,在她反應不及時,給了她一記令她腳趾蜷起的熱吻。

  「都被你給破壞了!」他會被老師和才人當沙包打,不管了……平時就會浮上腦海的那些會讓他當場軟掉阻止他變成畜生的畫面全數消失,現在他滿腦子只有她這個人。

  他要她,只有這個原始粗獷的念頭——她是他的,不讓她找別個男人來氣他!

  毫不憐香惜玉的帶她離開店裡,開車前往最近的一家汽車旅館。

  他們一路纏吻,拉扯彼此的衣物。

  「知道我是誰?我是會讓你飛上天堂的男人。」他說著這話的神情太帥了,讓她魂都快要飛了。

  她朝他勾勾手指,如女王般誘惑道:「快來吧。」

  「遵命。」他撲上床,順從內心的渴望,得到她,擁有她。

第七章

  深夜中手執高畫素單眼相機的男人,手緊了又緊,帶著怨恨的眼神瞪著眼前的汽車旅館,隨著時間的消逝,情緒越見低沉委靡。

  他堅持不肯離開,一直到了清晨,他等待一整晚的「獵物」總算現身了。

  他執起相機,卡嚓卡嚓,對那輛絕塵而去的轎車,猛按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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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游仕德到哪都帶著阮若嵐的情況看來,這一對當然是在一起了!

  不論上下課還是假日,他堅持要她在他視線所及之處,就算他忙,臨時有事無法看著她,也一定要她跟他的家人在一起,他才放心。

  「囉唆,叫你聽話就聽話!」在她抱怨他管太多時,他橫眉豎眼的給她這句,不容反抗。

  通常假日,游家人是很少安排戶外活動的,頂多到別人家串串門子、聊聊天,就這樣打發的度過假期。

  而游仕德都會利用周休二日,在社區的健身房待很久。

  「他真的很愛健身耶!」阮若嵐不禁覺得好笑。「對養出肌肉這件事情非常熱中。」

  「所以我才說他適合去開健身房啊!」不齒地撇嘴。「開什麼夜店啊?」管曼妃剝著開心果,將果實丟進嘴裡。

  她聞言噗哧一聲笑出來,完全無法反駁。

  男人們都不在,就連被勒令要休養生息的游仕均也不在家裡,全都去健身了,剩下女人和小孩,聚集在十樓老大的家中。

  阮若嵐一開始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人家都老愛往十樓跑,一直打擾這對夫妻,但久了她也習慣了,把游仕均的家當成自家廚房。

  「大舅媽,我要看DVD!」小任揮舞著手上的DVD片,還算有禮貌的來跟管曼妃詢問。

  「好啊,自己放。」先確定不是恐怖片之後,才點頭同意。

  三個女人分別佔據一張沙發,曼妃姊姊在吃開心果,她和仕萱姊則沉浸在漫畫中——對,看漫畫。

  她是搬來這裡住之後,在仕萱姊的潛移默化下,也變得喜歡看漫畫,正好仕萱姊的藏書豐富,而且很大方的出借,她便每天上樓去搬兩套漫畫回來,假日她可以看一整天。

  爸爸和哥哥沒讓她看這種讀物,她自己也不是很有興趣,但她現在卻覺得,這些漫畫會讓人入迷。

  仕萱姊的收藏很廣,只要是新出的漫畫,不論是何種題材,一定會收藏。她現在正在看仕萱姊強力推薦的少男漫畫——《航海王》。

  才看第一集,她就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仕萱姊,仕德哥哥也看漫畫嗎?」因為在漫畫中出現的話,她聽過……而且場景很熟悉。

  「有啊,他每一本都看過。」游仕萱看著最新一集的《航海王》,隨口回答。

  「原來……」阮若嵐恍然大悟。「我是立志要成為×××的男人!是他的口頭禪啊!」她太常聽他說這句話了。

  游仕德趴在地板上擦地的時候,對她嫌棄他說他的潔癖令人髮指,他會不可一世的說:「我立志要成為全世界最乾淨的男人!」或者「我是立志要消滅所有污垢的男人!」

  「還好他沒有吃了惡魔果實。」阮若嵐覺得好笑。

  「噗——」姑嫂兩人聞言笑出聲來。

  「很好。」管曼妃點頭稱讚。「又一個受害者。」

  「什麼很好?」阮若嵐完全接不上這家人跳Tone的思維。

  「大嫂的意思是,你很有潛力。」游仕萱笑到岔氣。

  什麼潛力?她聽不懂,這家人太難以理解了!她放棄!

  「我們回來了,運動過後流汗真舒服!」首先進門的人是游仕德,游仕均和游仕晉跟在他後頭,墊底的是呂驥。「我先洗澡,熱死了,全身黏黏的真不舒服。」邊說邊自動走進浴室。「大哥,你的衣服在哪?啊,我找到了。」

  還翻別人的衣服穿……

  相較其他人的平靜,阮若嵐張口結舌的模樣有呆到。

  「習慣就好了。」管曼妃以過來人的身份拍了拍她肩膀,迎上剛運動回來的丈夫,先送上一杯溫開水,再問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累不累?要不要小睡一下,體貼得可以說是無微不至。

  「還沒吃飯耶,大嫂,我怕等下會吐出來。」迅速沖澡完畢的游仕德,穿著他大哥的衣物走出來,對自己非常有自信的他,只套了件長褲就跑出來,任憑光裸上半身示人。「可以不要再閃了嗎?放閃光是不道德的!」

  「你很煩耶!」管曼妃瞪他一眼。

  逗弄完大嫂後,他看向沙發另一頭的阮若嵐,瞧她小臉微紅,眼光迷離的看著自己——她崇拜的眼光很能滿足男人的虛榮心。

  「看什麼?」他故意臉偏右四十五度,嘴角上揚十度地問,這是他對著鏡子練習過,他覺得最帥的姿勢和笑容。

  走到她身邊,一屁股坐下,他依舊堅持用右臉面對她。

  此時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其他人都笑翻了。

  「哈哈哈哈哈,二哥,你脖子扭到了嗎?」游仕晉誇張的抱著肚子大笑,還在地上滾來滾去。

  但被男色引誘的阮若嵐,沒把他們的哄堂大笑聽進耳裡,眼中只有游仕德帥氣的臉蛋和誘人的身材。

  「仕德哥哥,你真的好帥。」她故意用很可愛的聲音對他說,只見那被誇獎兩句就神氣的男人,笑容更大了。「我好喜歡你哦。」

  他笑起來眼睛會瞇成一直線,眼角會有淺淺的笑紋,有一種特殊的魅力,看他笑就想跟他一起傻笑……啊啊,不能這樣,阮若嵐,跟他笑得一樣會很蠢啊!

  「再叫我一次,我喜歡聽你這樣喊我,小寶貝。」不知他從哪出電視劇學到的台詞,有夠噁心。

  「噗——」爆笑聲連綿不絕。

  「拜託,仕德,求求你不要再搞笑了!」有人因為笑到快岔氣而求饒。

  「我沒有搞笑!」他回頭朝不給面子的家人咆哮,他惱羞成怒的神情看在大伙眼底,又是一陣取笑。「我立志要成為游家最帥的男人!」

  每當他刻意耍帥的時候,都會讓他的家人瘋狂大笑。

  「你本來就是最帥的,仕德哥哥。」先對男友哄兩句,再轉頭對其他笑翻的游家人說:「他很認真耶,不要笑他!」

  但是阮若嵐的「正義」,被瘋狂嘲笑。

  「嗅,若若。」游仕德感動的握著她的手,牽到手邊親吻,雙眼含情脈脈地望著她,然後露出傻笑。

  他笑得眼睛瞇成一直線,眼角的笑紋清晰可見,她就是喜歡他這樣的笑容,忍不住會跟他一起傻笑……

  「這對也沒救了。」唯一的黃金單身漢游仕晉,搖頭歎息。

  他倆相視而笑,越靠越近,近得額頭碰額頭,旁若無人的陷進甜蜜氛圍,看在其他人眼中,實在是很內傷。

  他們受不了深情款款、帥氣逼人的游仕德,這不是他!這不是他啊!

  「仕德哥哥。」阮若嵐伸手玩弄他半濕的頭髮,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撩。

  「嗯?」游仕德就像頭被馴服的狼,瞇眼享受撫觸,尤其,他很喜歡她用這麼可愛的語氣喊他「仕德哥哥」。

  「爸爸和哥哥說下個月有機會一起回來,你……會不會擔心?」她擔心死了,爸爸絕對會生氣的,哥哥……她不敢保證野蠻的阮才人會做出什麼事來。「如果他們不同意我們,你……」可能會先被毒打一頓吧!

  「噓——」他伸指覆住她的唇,淺笑,「你不用擔心這個。」

  她聞言高吊的心頓時放下,雙眸帶笑,投進他懷裡,雙手擁住他的腰,深信天塌下來有他頂著。

  但是游家人生性見不得別人好。

  「哥,你臉上有飯粒。」游仕晉很正經地拐他二哥。

  「是嗎?」耍帥耍到一半,突然被人發現臉上有飯粒,這太瞎了!立刻伸手抹臉。

  「仕德哥哥,還沒開飯……」阮若嵐忍笑忍得很內傷。他馬上抹臉的樣子,真是太好笑了,他很重視形象,深入交往後才知道,他很愛照鏡子,有一點自戀……好吧,是很自戀,他有水仙花症。

  「游仕晉!我要殺了你!你這毀滅我形象的傢伙!」被整的游仕德怒吼一聲,壯碩的身子撲向倒在地上笑得打滾的弟弟,兩個人一陣扭打。

  阮若嵐原本想阻止,但看他們打得這麼認真努力,大家笑這麼大聲……她還是在旁邊加油好了。

  「仕德哥哥!加油!」

  「吼∼∼∼」因為女友的加油聲太可愛了,讓游仕德血液瞬間沸騰。「死吧!」他給弟弟一個兇猛的擒抱,美式足球隊員衝撞的那種。

  「唔——」游仕晉被這一擊撞倒。「嗚,只有我沒人幫我加油,我也要可愛的女朋友!」哀怨的看著成雙成對的家人,他覺得自己輸在沒閃光這點,實在很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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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來阮若嵐常常在校園看見那名酷酷的攝影師,有時候是在文學院看見他,或者是她剛從統計系辦出來,有時,上體育課時也會看見他。

  他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身旁會跟著那天見到的年輕男子,兩人不知道在討討論什麼。

  她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忍不住把這件事情告訴游仕德,她覺得一個校外人士太常在學校出現,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是嗎?」游仕德聽見她這麼說,一抹精光迅速閃過眼中,神情嚴肅、緊張。「我會請校方留意,若若,聽我的話,不要一個人落單,嗯?」

  那名攝影師,究竟是誰?

  後來阮若嵐在校園見了他,便會刻意繞道而行,不敢再像先前那樣熱情的打招呼。

  但她知道,那名攝影師的視線總是聚焦在她身上。

  攝影師、攝影、照片,腦中閃過片段畫面,快得讓她抓不住,但莫名竄上來的惶恐令她冷汗直流,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會怕一個說不出來的東西。

  游仕德會安慰她沒事,但對她的行動掌控得更為嚴實。

  有天,她纏著游仕德要跟他一起去他店裡,拗不過她的野蠻任性,又踢又抓又咬的,還威脅他——

  「沒關係,我可以自己去!你休想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裡。」

  他只能苦笑答應。

  「不過,我要先去跟朋友拿個東西,我快回來時會打電話給你,你再下樓。還有,衣服給我穿像樣點,少露腿露胸的!聽見沒有?」他改不了壞口氣。

  「聽見了啦!」習慣他這種說話語氣了,他是一個……不太會說話的人。

  上課他是很能言善道,與游仕均討論起公司的事情時,也是滔滔不絕、長篇大論,就她印象所及,父兄對他的口才讚不絕口,而且聽說他說服人功力一流。

  但對他關心在意的人,他不會說好聽話。

  他態度會變得強勢,不容反駁地強迫人遵照他的意見,當他開始碎碎念和咆哮時,就表示他在擔心。

  摸清楚他是紙老虎之後,阮若嵐才不把他的兇惡看在眼底,回想剛接觸他時,自己常常被他的態度氣哭,他的反應是——

  「哭屁啊?眼淚不用錢嗎?」

  講話真的很難聽,但那表示他手足無措。

  「挺好操弄的。」阮若嵐掩嘴竊笑,抱著他的枕頭在床上滾來滾去,頭埋進柔軟的枕頭問,深吸一口氣——是洗衣精加上陽光的味道。

  她悶悶笑了。這人,真是潔癖到病態,他會嫌棄她不夠愛乾淨,一邊碎碎念的同時很認真的幫她折衣服,連她的貼身衣物都是他在洗,因為他覺得她洗不乾淨。

  每當她在他身邊用很崇拜的眼神看著他,對他說:「仕德哥哥,你好棒哦!」他就會非常開心,碎碎念會全部吞回去,很瀟灑的對她撥撥瀏海,笑說:「是嗎?再說一次。」

  而且他常常哀歎自己沒有女人緣,出了她之外,沒有那幫人主動說要跟他交往,語氣之哀怨的,讓她忍不住想笑。

  她不想告訴他,要不是被他傻傻的笑容迷惑,她絕對不要選一個空有外表、行為卻像老頭的男友。

  「哎呀,男朋友啊。」她躺在床上,抬頭看天花板,想起爸爸和哥哥若是知道她和游仕德交往後,臉上的表情應該會很精彩。

  「先上床、吵架、同居、上床,最後才交往——」她細數兩人相識到在一起的經過。「不按照規矩來……」遲頓的發現。「原來我也不正常。」

  她嫌棄游仕德毛病一堆,但在這種情況下兩人還會在一起,她還喜歡他喜歡到勇往直前,主動勾引,她真是……

  「我沒救了!」她抱頭懺侮,難怪大家都說她有潛力。

  就在她抱頭懺悔之時,她的電話響了,來電的正是辦完事的游仕德。

  「我十分鐘後到,準備下來吧。」

  「好。」她立刻起床,用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套了輕便的鞋就下樓去。

  不是去夜店的打扮,她今天要陪游仕德去旗下的火鍋店,順便在店裡吃晚餐,她匆匆下樓,在大廳等待。

  看了看時間,還早,和櫃檯的警衛打了個招呼,她便在大廳的沙發坐下,輕鬆的哼著下知名的曲調,抬頭看著挑高的大廳。

  這棟大樓位於天母,落成不到五年,以交通便捷、飯店式管理馳名,入住的都是名門富豪、外商,或者是知名的藝人。

  游家名下的玩具事業王國,總資產高達上百億,個人資產數十億的游仕均,大手筆出手買下這棟大樓的八、九、十層,除了將十樓留給自己用之外,剩兩樓分別贈與兩個弟弟。

  「真大方!」她不免用讚歎的眼光看著氣派而素雅的大廳,還記得日前她知情時,瞪著那很有錢又很大方的男人,一臉的不敢置信。

  「錢,就是要拿來用的。」游仕均微笑地說,那是任何人都學來不來的魅力。「況且是花在自己重視的人身上,有什麼好計較的?」

  她不得不承認,游仕均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溫柔堅定,女人找老公都會想找這漾的,愛妻、愛家,樂於付出。

  但她只是欣賞,覺得他很棒,如此而已。

  游仕均是一個會讓人很想去牽他手的男人,讓女人有安全感。但她喜歡仕德,笑起來暖暖的,讓她想從他背後撲上去抱住他,他為她做任何事,都會讓她忍不住想對說:「你好棒哦!」

  然後,看見他露出自得意滿的神氣笑容,她喜歡哄著他,覺得禁不起甜言蜜語的游仕德,很可愛。

  「阮小姐,九樓的游先生到門口了。」櫃檯的警衛走過來,有禮地道。

  「謝謝。」她淺淺一笑,很溫柔婉約那種,警衛為她開門,她走出大廳。

  她不是先看到游仕德的車子,而是一輛黑色的廂型車,她走出門時正好與下車的人碰面——是那酷酷的攝影師!

  她狠狠倒吸一口氣,全身僵直,那攝影師似乎也感到意外,他壓下帽子,與她擦肩而過,走進大樓。

  他住在這裡?他——

  叭、叭!喇叭聲刺耳的響起,她嚇了一跳,看見游仕德的車子停在黑色廂型車的前頭,她立刻拔腿狂奔,上車。

  「你怎麼了?」他狐疑地問。

  「我我我我……」止不住的顫抖,連說話也不完整。「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在學校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攝影師?剛才……我看見他進我們大樓,他跟我們住在同一棟大樓……」

  游仕德皺眉,暗暗低咒數聲,他說得很急很快,她沒聽清楚。

  「我會讓人查清楚的。」他安撫的話說到一半,手機的簡訊聲響起,他點開來看,橫眉豎眼的對著那封簡訊罵了一聲「靠」,然後刪除。

  阮若嵐一頭霧水。發生了什麼事?

  「是詐騙簡訊,我們去吃飯。」他摸摸她的頭,對她微微笑,然後發動車子離開。

  臉上雖然掛著笑容,但他的心卻很沉重……

  呂驥,不要以為傳個簡訊說對不起就沒事,門都沒有!

第八章

  是錯覺嗎?阮若嵐一直覺得有人在暗地裡看著她。

  這種感覺讓她憤怒又害怕,不知道那雙眼睛要看她看到何時?

  「有人要我拿給你的。」交惡的怡婷特地到她上課的大樓找她,口氣不善的轉交一封信。

  沒有署名,封口黏死,黃色的牛皮紙信封。

  不知為何看見這東西,她出現不舒服的反應,直覺——不要打開。

  「這麼好心?不像你會做的事。」昔日好友,交惡後心中都有個梗。

  她看著怡婷,發現她沒什麼變,依舊光鮮亮麗,白白淨淨,化著粉嫩的妝,模樣漂亮可愛,可見秘密被揭穿沒有對她造成太大的影響。

  「你講話一定要這麼賤嗎?」怡婷卻像是被人踩了痛腳,回頭咬人。「我是收了人兩千塊轉交東西給你,怎樣?不行嗎?誰像你生來就聰明,一出生就有個教授父親……」巴啦巴啦,潑婦罵街。

  阮若嵐不發一語的看著怡婷罵她,都是她這輩子沒聽過的難聽字眼。從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嘴裡說出來,讓她非常的佩服,尤其還是當著她同學們的面前,怡婷還真是旁若無人呢。

  她笑了,認識兩年來,第一次這麼認真看著眼前的女孩,仔細想,為什麼當初她會羨慕怡婷,想要成為她們之中的一份子?

  或許就是她這種隨心所欲的任性吧,那讓她很羨慕。

  「竟然有人羨慕我的人生,讓我非常訝異。」阮若嵐慢條斯理地道:「早上六點起床灑掃應對、預習溫書,出門前抽背古文、聽寫英文生字,儀容得宜、清湯掛面,不得譁眾取寵——這種古代大家閨秀的人生,原來現代人還有人喜歡呢。」

  怡婷被她冷靜自若的態度震懾了,不敢置信的瞪著她。

  「還有問題嗎?」她微笑。「謝謝你送東西來給我。」不是朋友所以不需要再見,她劃清界線。

  恰婷悶悶地瞪她,怕開口又被她反諷,最後悻悻然離開。

  「若嵐,口才這麼好,落落大方呢,以前看你上台報告都沒這麼精彩,你確定還要念研究所?」

  「對啊,當老師好像不太適合你,唇槍舌戰的你非常搶眼,當初你怎麼不報法律系?」

  看完戲的同學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聊了起來。

  「家父希望我念中文系。」她苦笑,回答這個問題。

  父親希望她念中文,因為過世的母親正是中文系的才女,父親希望她像母親一樣,才貌兼具。

  法律系啊……那是她想都沒有想過的……

  要來當我學妹哦,若若,我等你。

  突然有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驚恐的四下張望,沒人,沒有人靠在她耳邊說話,同時腦中閃過了一個男人的背影,穿著墨綠色的POLO衫,身形頑長,頭髮微長,像時下流行的偶像藝人那般。那畫面太清晰,清晰得令她顫抖,怎麼會有個男人突然冒出來?他是誰?她努力想,卻怎樣也想不起來……

  當——當——當——當——

  上課鐘聲響起,她收回心緒,胡亂的拿出上課要使用的課本,把先前一堂的筆記連同那黃色牛皮紙信封,一同掃進包包裡。

  都別想了,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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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行不行啊?」質問的聲音來自他辦公桌上那具電話,會用這種口氣對游仕德說話的人,除了損友阮才人之外,還有誰?

  「呂驥搞砸了。」提起這件事情,他就覺得悲哀。「被若若發現了。」

  在無法求助於警方的情況卜,他們只好自救了,必須要低調,不被人發現。所以游仕德找上這陣子正好沒接工作,又一直走低調路線的妹婿幫忙。

  以為他出馬萬無一失,憑呂驥的身手和身旁保護他的人,要他暗中保護若若是小事一樁。

  結果那小子卻引起若若的注意……真讓人想殺了他。

  「你妹婿不就是那個……」阮才人口氣高了八度。「你讓他去保護若若?!」

  「對,你不能否認那是最好的辦法。」

  阮才人原本的不服氣,在想到那傢伙身後的人……也得同意,確實如此。「那現在呢?」

  「那傢伙的家人『聽說』已經掌握到他的行蹤。」

  游仕德把那些照片交給加害人家屬,眼見為憑,證明事情並未結束,「他」依舊未死心。除了面對事實與合作外,別無他法,雙方已達成共識——極力避免二次傷害。

  「那還是會對若若造成威脅啊!該死,早知道就把若若送出國……」

  「送出國不代表事情沒有發生過。」游仕德懶懶的戳好友傷口。

  「你住口!你閉嘴!我不要跟你說話!」

  好,他閉嘴,眼睛對著電腦螢幕,十指在鍵盤上敲打晚點開會要用到的議程。每年的這個時候,都要為即將畢業的學生們進行專題的口試,一些規範什麼的,都要先行討論。

  依他的經驗,這些口試會開到很晚……

  那睫嚏嚏的鍵盤聲,讓心焦如焚的蠢哥哥爆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工作?我就知道你這個人不能信任,我不該把若若交給你的啊啊啊啊——」阮才人抱頭痛呼。

  「哥,你怎麼了?」阮若嵐一進職員室,就聽見哥哥的慘叫聲從電話擴音鍵傳出來。

  「咳咳,若若,你什麼時候到的?」阮才人聽見妹妹的聲音嚇了一跳,被口水嗆到猛咳不止,一邊低咒游仕德的知情不報。

  「剛剛啊,今天系辦要開會,助教請我留下來幫忙跑腿,送茶水資料,系主任要我來跟仕德各個拿個資料。」對哥哥說話的態度,就跟他們出國前一樣,輕輕柔柔的。

  「那太辛苦了,開會會開到很晚,你叫游仕德先送你回家。」

  「阮才人,我才辛苦好嗎?」游仕德額上青筋冒了出來,對著電話咆哮,「你當我很閒嗎?就把你妹顧好就好我就不用工作啦?好啊,你要付我多少錢你說啊!我一秒鐘幾十萬上下你是知道的!」

  「好啦、好啦,幹麼這樣呢?我只是開開玩笑而已……」好友的咆哮聲有把他嚇到,阮才人這才改口,「談錢多傷感情……我爸在叫我了,先玄忙,再聯絡,若若。」

  「哥,我在。」

  「你要小心點啊,不要哥和爸不在你就不會照顧自己,我很擔心你,你太單純了,有件事情你一定要記住——游仕德不是什麼好男人,你別日久生情啊,我不會把你交給我不認同的男人!」

  每天的例行電話,阮才人一定要鬼叫這幾句,阮若嵐已經很習慣了。

  「哥,你別這樣說,仕德哥哥是好人。」她悶笑回答。

  「沒錯,發他卡就對了。」

  「你吵死了!」游仕德深覺好友的鬼叫礙眼,把電話按掉。

  「哈,我看你怎麼應付我爸和我哥。」她看好戲的雙手環胸。「你死定了。」

  「你這死丫頭,我被揍你很開心嗎?」游仕德把眼鏡拿下來,袖子捲起,先確定門有掩上。「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給我過來!」

  將笑得花枝亂顫的她扯過來,兜頭吻上她愛笑的唇。

  四唇相接的那一刻,熱情瞬間爆發,原本輕嘗而止的吻,不受控制的發展成激情熱吻。

  唇齒相依,四肢交纏,心跳激越,雙手不能控制的探進對方的衣服內,感受對方的體溫。

  游仕德意亂情迷,眼睫微張,看見她迷濛的神情,被吻紅的小嘴,她嘟嚷著他停下來很掃興,主動湊上唇吻他。

  但他看見辦公室最裡頭那張乾淨的方桌上,有著一隻黑底白字的立牌,上頭寫著「阮祥青 教授」字樣。好友痛罵他「畜生」撲過來揍他的畫面,像盆冷水把他的熱情澆熄。「哦,Shit,這年頭老師真難當——」他痛苦的把懷中的女人推開。

  「欸?」

  「剩下的我們回家繼續。」他聲音沙啞,抖著手,幫她扣好上衣鈕扣,再撥撥頭髮,遮掩她頸間的吻痕。

  這裡是學校——兩人意識到這點後就尷尬了,阮若嵐紅著臉離開他大腿,雖然覺得他的身材很迷人很想繼續摸……她把持住了。

  她退開時不小心失手,把放書的包包丟在地上,課本、筆、紙,散落一地。還有那抹突兀的黃色牛皮紙信封,被丟得最遠,幾乎到門邊。

  游仕德眼瞇了起來,蹲下身子摸走那信封,放進褲袋裡,再幫她撿課本。

  「主任要的東西我先送過去,你在這裡……等一下再離開。」他撫著她過於紅艷的臉蛋和嘴唇,迷離誘人的眼神一看就知她剛被人狠狠吻過,他不能讓這樣的她出現在眾人眼前,太危險了。「有人問起,你就說才人打電話回來,你在跟他們說話,聽見了?」他先套好話,免得露出馬腳。

  「好。」她點點頭,撫著發燙的臉頰——不只是臉,她現在全身發燙,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火是他點的,可惡,她現在每一個細胞都在對她吶喊「吃了那個男人」讓她很痛苦……

  「下次換我……」她小小聲道。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楚。

  「我說差一點就……」

  「夠了。」游仕德拒絕從她口中聽見過於煽情的話,那會讓他……真的變成好友口中的畜生。

  雖然他已經是了……

  他吃了,而且不只一次……但起碼在學校別這樣,讓他保有一點為人師表的顏面,他對好友的妹妹下手……那是他恩師的掌上明珠啊!

  「你乖,別亂來。」他原本要摸摸她的頭,想想還是算了。趕緊帶著主任討了很久的報告,離開辦公室。

  他並不是先拐進系辦,而是到廁所,趁著四下無人,拿出那牛皮紙信封拆開。

  每一張照片的主角都是他們兩人,不論是在學校說話還是在校外時,拍攝這照片的人很清楚他的雙重身份。

  知道他是Tex也是大學講師,每一張兩人的合照跟上回一樣,都對他的存在大感不滿,上回紅筆畫了個大×,這回是直接用刀片將他的臉刮除,再從中間撕開。

  他眼神一凜,摸到一張紙。你是我的。

  精簡四個字躍於紙上,這傢伙故技重施,宣示警告的意味很清楚。

  「臭小子,被我找到你就死定了!敢這樣嚇她!」這種手段嚇不到他,但若若一定會被嚇哭,一被嚇哭,可能會想起之前的事——他試探過,她不記得,他也不要她想起來。

  如果沒有被他發現這封信,在若若之前搶先一步拿走,她看了會有多害怕?

  光是想到那畫面就讓他覺得有團火在腹部燃燒,他抓狂的撕碎所有照片,連同那張紙,丟進馬桶裡沖掉。

  「我死也不會放過你!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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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當──當──

  下課鐘響了,但這是夜間部的下課鐘聲。

  阮若嵐坐在會議室的最後頭,最靠近門的位置,隨時聽候助教的差遣,倒水、泡咖啡、叫外賣……等等雜事。

  她聽不懂會議的內容,一直神遊,或者在底下偷用助教借她的筆電上網,跟游仕萱和管曼妃MSN。

  可憐的小東西,回來很晚嘍,回來直接上樓來,姊姊幫你補一補。管曼妃傳來這段訊息。

  很晚?

  她看向窗外,一片漆黑。她沒有這麼晚還待在學校的經驗,感覺還滿怪的。

  「若若,這個麻煩你回辦公室去列印,影印二十份過來。」助教很神的給她一張磁片,那是在開會時打好的,某位教授提出的提案,幾位講師的附議,助教歸納好立刻打出來,讓所有師字輩的檢閱。

  「難怪主任不想讓你畢業了。」接過那磁片時,阮若嵐竊笑道。這麼好用的學生,當然捨不得他走。

  助教聞言低吼著,「我要畢業、我要口試!你不要再詛咒我了!」他的BOSS太「愛」他,愛到遲遲不讓他畢業,甚至給他高薪要留下來做研究這件事情,是不是全校都知道了?

  「好好好……」她掩著唇,拿著那磁片離開會議室。 

  系辦裡還是有幾名老師和學生,不過是夜間部的,她對正在討論報告的夜間部學生和老師點頭打招呼,坐在助教的位子,輸入電腦的密碼後,將那份文件列印出來。

  接著,使用影印機。

  要印的數量不少,她一邊等待一邊翻閱那份資料,覺得能在開會同時做紀錄,匯整成一份二十頁的書面資料,而且淺顯易懂──

  「你絕對畢不了業的,林助教。」她忍不住這麼想,這人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難怪現在人在美國的爸就對她抱怨,哥太笨了,沒有林助教好用。

  想想這人還滿可憐的,不知道游大哥公司缺不缺一個這樣的人才?應該可以當一個稱職的秘書或助理吧?

  最後一份資料印好了,她裝訂好後抱著資料離開,與正好要進來系辦的夜校學生撞上。

  「抱歉。」對方很有禮貌的幫她開門,她給那男人淡淡一笑,立刻回到會議室去。

  很多講師、教授抽煙,整個會議室一團白煙,不習慣煙味的她咳了兩聲。

  「再麻煩你。」助教臉色蒼白,累得眼睛瞇成一直線,下巴努了努桌上空了的茶水和咖啡,而他的十指仍不停的在鍵盤上打字。

  真是太厲害了!阮若嵐真心讚歎。

  這回她走到茶水間,燒開水、煮咖啡,這要一點時間,她便在茶水間等,偷得浮生半日閒。「真佩服這些人。」她捏了捏酸痛的頸子,把頭髮撩到一邊槌槌酸痛的肩膀。

  「請問。」一個校外人士模樣的男子敲門而入。「游仕德老師還在學校嗎?」

  她驚訝的轉過頭。「你是?」

  那男子摸摸頭,笑說:「我是他學生。」

  「游老師在開會,現在不方便,你要不要明天再來找他?」她想可能是畢業的學生,或者是延畢吧;因為對方看起來年紀不像在學學生。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男子懊惱的地道:「可惡……」

  「是哦……」會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讓他露出這麼懊惱的神情呢?她想,可能跟畢業有關吧?於心不忍的她,決定幫他這個忙。「我幫你叫他出來好了,你叫什麼名字?」她站在男子面前,微笑詢問。

  「我叫……」那男人高瘦的身子站在門口,看著她的眼神很專注,專注到很怪異。

  她心中打了個突,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沒聽清楚。」

  男子先是皺眉凝望她,而後眉頭舒展,漾開一抹笑,充滿感情的聲音、眼神,對著她風馬牛不相及的問了一句,「你一直都是這樣嗎?」

  「什麼?」對方那癡狂的眼神,讓她覺得不對勁。

  「啊,對,你一直都是這樣,對人完全沒有防備……若若,我的若若,我來接你了。」那男子對她笑。他的笑容令她覺得恐怖,還有他說話的語氣,他怎麼會知道她的小名?

  「你是誰?!」她聲音顫抖。「你不要過來!」

  「你忘記了……」男子黯然神傷。「你忘記了……」

  「出去!你走開!」阮若嵐憤然關上門,大聲喊叫希望引起還在校內的學生或師長注意。「出去,我不認識你!」她推擠著門,欲把他擠出門外。

  「若若,不要這樣,我——」男子好聲好氣地道,但那語調聽來毛骨悚然。

  他話說到一半窒住,雙眼膠著在她頸間的瑰色吻痕,他眼色轉黯,語氣從剛才的過份輕柔,轉為深沉恐怖。

  「他碰你……你是我的,若若,你是我的!」男子發狂般衝進茶水間,攫住嚇呆的她,將她拉到眼前,捧住她的小臉,喃喃道:「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不許你背叛我!」不顧她意願的吻,強行覆上。

  阮若嵐掙扯、扭動,奮力槌打著陌生男子加諸在她身上的惡行,她害怕,她尖叫,她覺得痛、不舒服。

  牙齒相互碰撞,噁心、難聞的氣息撲鼻而來,眼淚不自主的落下,她整個人嚇得發抖。

  「你是我的,我們說好了,我們說好了——不要忘記我……」男子不斷的說著話,不曾停止暴行。

  這麼恐怖的事情……任何一個女孩子一輩子都不想面對的事,為什麼她卻覺得似曾相識?

  黑色的記憶湧入腦中,像倒帶般一一躍於眼前。

  散落一地的照片、被畫上×的他的臉、她床上突然冒出來的黃色牛皮紙、她洗澡前在房間內脫下衣物走進浴室——

  她懂了,不是小偷,她因為太害怕而忘了,沒有人忍心告訴她事實,她差一點就……

  記憶再往前推,那最深沉最恐懼的回憶。

  她十五歲時憧憬的人,那意氣風發的男孩,他的臉,與正在強吻的這個男人,重疊。

  她不要想了!那無助、恐懼、想死的心情……

  聲音卡在喉嚨,她叫不出來,拚命的哭著,掙扎著,槌打著正在她頸間留下印記的男人。

  她想大吼不要!滾遠一點!她叫不出口。

  直到熱水燒開的嗚笛音響起,男人身子一顫,她突然找到聲音,尖叫——

  「啊啊啊——」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6-29 15:50:17

第九章

  當從遠處傳來的尖叫聲響起時,站在櫻花林道間,就著月亮和櫻花為背景正在取景拍照的酷帥攝影師,眉頭皺了下,他當場丟下昂貴的攝影器材,拔足狂奔。

  衝到事發現場時,他楞了一下,那渾身浴血的男人不在他預期之中。

  如惡鬼般殺紅眼的游仕德,全身充滿戾氣,拳頭上沾滿了血——別人的,像有不共戴天之仇,猛打被他拎在手中的瘦弱男子。

  定眼看向一旁,那受害者瑟瑟發抖的躲在角落,身上覆著一件外套,再仔細一看,幾乎統計繫上的老師都到了,每個人都義憤填膺,叫好著打死那傢伙!

  所以游仕德的拳頭繼續往那人身上揮過去,對方噴出的血濺上他的白襯衫。

  「夠了,仕德。」他出手阻止。「你會打死他的。」

  「就讓他死啊!」游仕德還沒打夠,伸腳踹那已經無法反擊的傢伙。

  酷帥攝影師搔搔下巴的胡碴道:「嫌你身上襯衫的血漬太好洗?」

  「媽的!」游仕德不爽的爆粗口,想到要弄掉身上這些血跡的大工程,他就想再踹那臭小子兩腳。

  「咳,若若。」倒在地上被揍得很慘的男子,還是不死心。「你是我的。」都咳血了還堅持。

  「我不是你的……」阮若嵐在幾個夜校女生的安慰下,情緒稍稍平靜,但還是不敢靠近他。「你不要這樣子,昱庭老師……」

  她想起那臭小子的名字了?!游仕德走向她,將她拉到身邊,摟著她的肩膀,給她支持的力量。

  「沒有親口告訴你,是我的錯,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只把你當成哥哥。」她想起那段被她刻意遺忘的往事。「我不是看不起你……」

  當年她面臨大考,對她寄予期望的父親,為她請來優秀的家教。

  第一學府法律系高材生,家境優渥、相貌堂堂,父親是立法委員,他是一個立志成為檢察官的少年。

  她崇拜家敦老師,就像崇拜哥哥一樣,她也喜歡家教課,恨不得天天都上課,因為唯有那兩小時的教課時間,是她在家中最放鬆的時刻。

  他幽默、風趣,講課生動活潑,對她提起大學多采多姿的生活,以及他同為法律系的女友,有時候兩人也會一起為她上課,她很喜歡那種氣氛。

  「若若,十五歲的女孩,該為自己的將來打算嘍。」昱庭老師的女友,是一個很有知性美的女孩,她記得她叫映薇。「你以後想做什麼?」

  「爸爸要我當中文老師。」她嘟著嘴回答。

  「若若太野了,又愛頂嘴,不適合當老師。」那時候的昱庭老師,帶著對妹妹的寵溺眼神看著她。「我的映薇立志成為法官。」親匿的摸著女友的頭髮。

  「我哪有?我很乖!」

  「哼。」映薇睨了他一眼,轉頭對小女生笑說:「若若,他是臭男生,我們不理他,我們來說正經事,我看你的成績應該可以成為我的學妹,加油。」她高中是穿綠制服。

  「啊啊,不公平,若若是你學妹不是我學妹啊!若若,你一定要考上我們學校啊!」

  「好啊,那你們要繼續念研究所哦,不然我考到你們都畢業了,我被欺負了沒人罩我。」法律啊,聽起來很有趣。

  昱庭摸摸她的頭,溫柔的笑說:「要來當我學妹哦,若若,我等你。」

  沒有多久,映薇姊因為和他理念不合,提出分手,接著,立刻與研究所學長交往,兩人雙雙出國。

  他被劈腿了——繫上每個人都這麼說,心高氣傲的他為此消沉,被打敗了。

  她只是……不忍看哥哥意志消沉,原本他眼中閃耀著對未來的希望,因為一個失戀,就什麼都不在乎了,學業、家人、健康,連命都不想要了,覺得活在這世間上一點意思都沒有。

  她只是安慰他而已,要他加油,他一定會再遇到喜歡的女孩。她不停的說著他的優點,說著正面的鼓勵話語,他確實是一日日振作,但態度也一日日怪異。

  他變得暴躁、獨佔欲旺盛、敏感、神經質、咄咄逼人,本來一直謹守師生份際的他,突然對她很親匿,摸臉、握手……說些她聽不懂的話,不再是她熟悉的那個昱庭老師,她很怕,但沒說出口。

  一日他在上課時接到同學來電,他笑笑回答他在女友家裡——她才慌慌張張的告訴爸爸,希望不要再上課了。

  「我殺了那臭小子!」聽到妹妹豆腐都被吃光了,在念研究所的阮才人氣紅了眼,把昱庭揍了一頓,踢出大門。

  當晚,就發生了那件她一輩子都不願再想起的往事。

  她很喜歡很尊敬的人,用強迫的手段對她——她想忘了那一夜,也連同忘了他這個人,當做生命中從來不曾有他存在。

  「我說不行,你不可以傷害我。」六年後的今天,她不是當年不懂拒絕的小女孩,她要把話說清楚。「就算這樣,你也無法挽回什麼,我不會是你的,我不要!你不可以強迫我!」

  「若若……」頭昏腦脹的昱庭,沒了十九歲時的意氣風發。「不要離開我……映薇……」到現在,仍是一個走不出情傷的男子。

  「若若,你很堅強。」游仕德讚許的吻她額際,她明明驚魂未定,仍站在這裡面對二次傷害她的男人,堅持把話說清楚。

  她也明白,對一個精神失常的人講道理,他聽不進耳裡的。

  警方匆匆趕到,以及得到失蹤兒子消息的知名立委夫妻,游仕德不想給那對夫妻任何解釋的機會,高聲對系主任道——

  「主任,我可以先走了吧?」再看了看阮若嵐,她已經躲到他背後,不想見任何人。

  系主任自然同仇敵愾。若若可是他老同事的掌上明珠,就跟他女兒沒兩樣啊!

  「快滾,你自己跟阮老頭說啊!」他才不敢去接炮灰咧,在自己系辦發生這種事,他想老同事會非常不開心。

  「老狐狸……」游仕德啐了一聲。

  接著他帶著阮若嵐離開,當警方擋在前方希望她協助做筆錄時,他一臉不爽。真正出事才要來協助辦案,有什麼用?他正要破口大罵時,衣服被扯了扯。

  「沒關係,我可以。」阮若嵐開口說,臉上帶著令人心疼的笑。

  「若若。」游仕德皺眉,一臉的不贊同。「你需要休息。」

  「我不想再逃避了。」她淡淡地道。「我都想起來了。」那污穢的回憶,重重的壓在心口。「我想解決。」

  許是知道她意指為何,他也不再反對了。

  「若若……不要走,你是我的,不要拋下我,不要背叛我,映薇……」昱庭眼神渙散,分不清楚他愛的人究竟是誰。

  映薇?還是若若?她們的臉為何如此相似?

  游仕德額上青筋浮起,那執迷不悟的臭小子,把他搞得很不爽。

  「沒有你我會死,若若……」

  「昱庭老師……」阮若嵐不知道該怎辦,她哭了,她好怕,又好難過。一個本該有大好前程的男孩,就這樣……情關過不了,成了這個樣子。

  游仕德把她的臉轉過來,壓在胸口,不讓她看那倒在地上的男人,不要她面對這殘忍的一刻,而他正要對那臭小子吼兩句,他的家人上前將他扶起來。

  「昱庭,你怎麼在這裡?映薇在等你,她找不到你。」他的立委父親老淚縱橫道。「快回家,爸爸帶你回去……」聲音哽咽。

  「真的嗎?映薇在等我,那若若……我的小若若……」

  「你在說什麼?哪來的若若啊,再提到別的女人,小心映薇會生氣哦。」他的母親也在一旁幫襯,「回家吧……」

  「啊,映薇……映薇……」昱庭傻笑,在父母的扶持下,一同上了警車。

  游仕德到了嘴邊的咆哮怒罵,全數吞回肚子裡,而他懷裡的小女人,難過到泣不成聲。

  昱庭的立委父親,臨去前特地走回來,站在阮若嵐面前行大禮。「對你造成的傷害,一切……對不起。」是他沒管好自己的兒子,是他的兒子傷害了無辜的人。

  阮若嵐沒有辦法原諒,沒有辦法開口回應他的道歉,那記憶太深、太傷,就算道歉也無濟於事。

  對方也知道,道歉是得不到原諒的,他只是……覺得欠這女孩這三個字,不顧丟了臉面也要說,說完後他便轉身離開,沒有回頭。

  游仕德見場面已被控制,他問:「可以走了?」

  「還不快點滾!」攝影師懶懶地道。

  「交給你?」游仕德朝他睞了一眼。

  那酷酷的男人朝他揮揮手,示意他可以滾了。

  「他——」阮若嵐從他懷中探出頭來,指著那留著鬍子的攝影師,一臉疑惑。

  「噓。」游仕德抓回她的手,拎著她離開。

  「你們認識?他就是我說的那個奇怪攝影師耶!他是誰?怎麼這麼晚還在我們學校?」她鼻音濃厚地問,睫毛上還有未干的淚珠,看起來好可憐,好令人心疼。

  「他是我拜託來看著你——好,保護。」被她一瞪而改口。「連你都認不出來吧?哈,他是呂驥。」

  仕萱姊的丈夫?怎麼可能?差太多了!而且他什麼時候留了那臉鬍子?

  「騙人——」她不禁回頭,看向那雙手環胸、酷酷的攝影師——好,更正,是呂驥。

  只見呂驥對她的方向眨眨眼,埋在胡碴下的嘴唇微微上提,衝她一笑。

  她突然覺得……他存在感非常強烈,想到自己送他的那朵玫塊,不自覺的臉紅害羞。

  糗了!希望他不會告訴仕萱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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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啊,我老公常常收到花,但是會跟我說,就表示送他的人是很特別的人,他很乖,你送花給他這件事情他有跟我報備,我不會吃醋的,放心。」

  聽見游仕萱這麼可愛的回答,阮若嵐只覺得很糗。

  「那、那才不是,我只是……看他很喜歡那朵花的樣子,才轉送給他。」

  「沒關係,你不用解釋,他真的常常收到女生送的花,不差你那一朵。」只是她送的那一朵,特別風乾成乾燥花,放在他們家裡當擺設。

  因為呂驥非常欣賞她送他花時說的話,覺得這小女生很不賴。

  「我沒有……」游仕德吃味了,拿刀戳著盤子裡的牛排,怨恨的瞪著恢復原本清俊外貌的呂驥。感受到殺人視線,呂驥朝身旁的妻子拐了拐,示意她噤聲。

  游仕德這舉動讓所有人的視線都調到他身上——

  「真幼稚。」游仕晉嗤了一聲。

  「無聊。」跟他不對盤的管曼妃翻白眼。

  「唉。」游仕均長長一歎。

  「吃醋?」游仕萱可愛的偏頭問。

  噓——每個人都做出噤聲的動作,示意她不要踩地雷,可惜來不及了。

  匡啷一聲,游仕德沒風度的丟下刀叉,任性大喊,「我不吃了!」離開餐桌,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轉台。

  「我的!」大胃王游仕晉立刻搶走他盤中最大塊的牛排。

  這是大嫂精心醃製、慢火煎烤的,一人只有一份啊,能多吃就不要放過機會。

  「我也要!」游仕萱也跟著搶了兩塊,放進丈夫和兒子的盤子裡,催促他們,「快吃!」

  游仕均猛笑,管曼妃把他盤子裡最後一塊牛肉,推到阮若嵐的盤子裡。「先吃完的人要洗盤子,仕德,今天你洗哦。」

  還真的不理他,讓他一個人生氣?游仕德更不爽了。

  「我不吃了,就算叫我吃我也不會吃!」

  沒有人叫他回來吃啊,是叫他洗盤子吧——游家人發揮天性,沒有同情心的大笑,阮若嵐也習慣了加入大口吃肉、大聲笑的行列。

  游家人的假日就是Family  day,就算有時候手上有工作得忙,但還是會抽空一起吃吃飯、聊聊天,看看電視什麼的。

  後來阮若嵐才明白為何大家都聚集在十樓,那是游仕德的提議,因為大哥身體未癒,雖然出院了,但體力大不如前,無法像以前一樣正常上下班。

  不想讓大哥去上班太累,但又看大哥悶在家裡養肌肉,看來怪可憐的,於是,他便提議假日都到大哥這裡來聚會,如果大哥累了,就直接進房間休息,而且大嫂也不會囉囉嗦嗦。

  「不過在他們兩個『相親相愛』之前,我們就常常來打擾了,只是大哥中毒差點……之後,我們假日可以整天泡在這裡。」游仕德補充說明。

  因為不放心,害怕失去,他們的兄弟情深真的很令人感動。

  「我去洗澡,哼!我不會吃,叫我吃我絕對不會吃!」游仕德氣到流汗,乾脆進大哥的浴室洗澡。

  「等一下又要穿游大哥的衣服出來了。」阮若嵐哀歎。「其實,仕德最愛的人是大哥吧?不然為什麼做這麼奇怪的事?」

  「對啊,他連大哥的內褲都會偷穿——哎喲,為什麼打我?大哥。」游仕晉哭喪著臉,看著痛下殺手的大哥。

  「你有資格講別人嗎?」游仕均懶懶地道。

  「哦,對。」想到自己的衣服「忘了洗」沒得穿,也會來偷大哥的衣服——不能偷仕德的,他有潔癖,別人穿過他的衣服就算洗乾淨他也不要,而且會記恨一輩子。

  女人們發出嫌棄的「惡」。

  東西吃光了,真的一點也不留給游仕德,依阮若嵐對游家人的瞭解,他們是絕對不會去管他的,但她覺得……好可憐哦。

  「你還好嗎?」管曼妃在流理台前清洗盤子,微笑問她。

  她心中一動,那關愛的「姊姊」眼神,讓她明白,她被關心著。

  「都過去了。」她嘴角輕揚。

  雖然沒有家人在身旁陪她處理那些事,筆錄、驗傷、指認,但她一點也不怕,因為游仕德從頭到尾都陪在她身邊,和她一起聽女警在做筆錄時提出的「深入」問題。

  他握著她的手,說是給她支持的力量,其實也是在給他自己忍耐的氣力,他很不安,很心疼,恨不得殺了傷害她的人,恨不得掐著女警的脖子叫她不要再問了。

  能說她幸運嗎?兩次都被她逃過一劫,但對受害者來說,有沒有做到最後根本沒差,一樣是「痛」。

  經過這件事情,她想了很多,原本就叛逆的她,有個未成形的想法,那個念頭會讓父兄非常不開心,還有游仕德也是……

  想到他為了她送呂驥一朵花而氣到不吃肉,他最愛的牛肉,還是從管曼妃那裡污來的,他未免也太可愛了吧?

  「大嫂……」

  「嘿,若若,你叫我什麼?」管曼妃好笑地挑了挑眉。「大嫂別亂叫,你想變成游家人嗎?看看客廳,你還有考慮的機會。」

  她看向客廳,那打成一團的男人,有呂驥、小任、游仕晉,以及在旁加油吶喊的游仕均,至於游仕萱,她就跟小男生一樣,勒住她小哥哥的脖子玩摔跤。

  「大嫂,不能生女兒。」她回頭很認真的對管曼妃說。仕萱姊太恐怖了,原來她是這樣的人,以前都被她可愛的外表給騙了。

  管曼妃噗哧一聲笑出來,邊笑邊搖頭,嘴裡說著,「又一個笨女人!」搖頭晃腦的走到冰箱前,拿出一個保鮮盒,交給她。

  「這是?」

  「你說咧!」

  兩個女人相視而笑,從來沒下過廚的阮若嵐,為了那吃醋中的男人下廚,笨手笨腳的把牛排煎得過熟,好幾次差點燙傷手,多虧管曼妃的幫忙才沒造成災害。

  然而當游仕德洗完澡穿著大哥的衣服走出來,看到玩成一團的兄弟們,而且沒人理他,他氣更悶了。

  「嘻嘻。」躲在門邊等老半天的小任,就是為了等他二舅舅出來,他伸出小小腳,企圖書人絆倒。

  「小鬼,你在幹麼?」可惜他的竊笑露出馬腳,游仕德眼一掃,就看到鬼鬼祟祟的小任躲在門邊,他彎腰把小鬼拎起來,高度與他眼睛平視。

  「啊——放我下去!」小任猛揮手踢腳。「我要丟白手套跟你決鬥!」

  「你哪來的白手套?」游仕德冷笑。

  「我、我……」對啊,他哪來的白手套可以往舅舅臉上丟?「沒有白手套,我有這個!」小小的四肢用力揮舞,用非常高難度的技巧踢掉腳上的襪子,拿在手上,往他舅舅臉上丟。「丟白襪子決鬥!」

  被襪子迎面砸上,還對準他的鼻子,這讓游仕德臉黑了。

  「呂宥任!你這臭小子!」他氣到咆哮小鬼的全名。

  「啊——救命啊,有人要綁架小孩!快來人啊!」玩過頭收不了尾的小鬼討救兵。

  本來不理會他的游家人迅速轉頭,會讓游仕德氣到喊對方全名,表示他是真的動怒了。

  游仕萱看見地上捲成一團的襪子,兒子手上還有另一隻,看來還沒丟出去,也還好沒丟出去。

  「呂宥任!」連他媽媽都喊他的名字。

  「呂、宥、任!」他那不常開口的老爸,用低沉得令人心驚的聲音喊他。

  他抖抖抖,圓圓的眼睛四下張望,希望有人可以來救他,他不禁把乞求的眼神瞟向他最祟拜的大舅舅——但是他專心的在看電視,像是沒有聽見有人在怒吼。

  「嗚……」沒戲唱了。「對不起。」趕快道歉趕快熄火。

  游仕德瞇眼,用力捏他的臉。「再一次你試試看!」口頭警告,放他一馬。

  「啊啊,痛痛痛。」痛到眼淚都飆出來。這老頭是捏真的!但是捏完就放他下去,沒有多苛責他,小任正覺得鬆了一口氣時,突然發現自己又被舉了起來,回頭一看,是他那很少生氣動怒的爸媽,正用「你不乖、要打」的眼神瞪著他,同仇敵愾!

  小腦袋閃過三個字——死定了。

  「仕德?」阮若嵐從廚房定來出來喊道,但那男人卻坐在沙發上,跟他大哥搶遙控器,裝做沒聽見她在叫他。

  她歎口氣,用他最抗拒不了的娃娃音,「仕德哥哥。」

  「幹麼?」有反應了,明明就高興,但還要故做不在意。

  「你過來一下嘛。」

  「你叫過我去我就去,當我什麼?」

  說是這樣說,還不是乖乖的走過來。她真覺得……這男人很好操控。

  「過來啦。」她抱著他的手臂,拖他到餐桌前坐下,把一盤牛排擺到他面前。「我說了我不吃!」他嘴角揚起竊笑,可是很有個性的撇過頭。

  「當我求你嘍?」男人真麻煩,嘖。

  「哼。」他哼了哼氣,沒理會身後家人的訕笑,在阮若嵐的「逼迫」下,切起一塊牛肉送進嘴裡。

  她緊張的吞口水,大學放榜的時候她都沒這麼緊張過。「怎麼樣?」

  「還不錯。」他回答,繼續吃第二口。

  因為被誇獎,阮若嵐很神氣的挺胸說:「那是我做的!第一次下廚,看不出來吧?」

  游仕德扭頭看她一眼,然後指著盤千里裝飾用的花椰菜說:「沒熟,牛肉太老了,早點起鍋比較好,醬汁放太多有點鹹,還有馬鈐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吃這個。」

  聽見是她做的,他的抱怨就多了,如果是大嫂做的,就算難吃也要吞進肚子裡,不然大哥會生氣痛扁他一頓。

  阮若嵐臉一陣青一陣白,瞪他,想著這男人怎麼可以這樣惡劣?

  「不要氣餒,下次改進就好。」還鼓勵她咧!

  「既然這麼難吃,不要吃算了!」她生氣了,把盤子搶走,連刀叉也不給他。

  「欸,我還沒吃完耶。」游仕德驚叫。

  「小任!」她回過頭,朝被狠狠修理了一頓,淚眼汪汪的小孩喊,「你愛不愛我?」

  「嗚嗚嗚∼」小任奔到她身旁,抽抽噎噎的抱住她的腿,告白,「若若姊姊,我愛你——」

  「我也愛你,這個給你吃,乖,吃完就不能哭嘍。」

  「嗯∼∼好好吃哦。」比較會講話的小孩,把游仕德擊敗了。

  「真的嗎?那是我做的,下回再弄給你吃。」她刻意對小男生溫柔地說,還摸摸他的小臉,再回頭挑釁的瞪著游仕德。

  「我……」我做錯了什麼?他覺得自己好無辜啊!他明明這麼無辜,卻沒有人同情他,為什麼還要笑他啊?

  他做錯了什麼?誰能告訴他……

第十章

  這是游仕德第N次歎息了。這年頭的老師,怎麼這麼難當啊?

  他看著在眼前晃來晃去的游若嵐。都告訴她在學校不要穿得這麼誘人了,她不聽!

  一字領棉質上衣,及膝短裙,小短靴,全身都是素色,黑亮的長髮垂在身後,她不時拉拉下垂的衣領,偶爾會露出小香肩——腦中仔細搜尋,她有哪幾件內衣是無肩帶的?

  是黑色馬甲?還是紅色無肩帶?

  「若若……」他喊,但她不理他。

  他不禁歎氣,他那天真的講錯話了嗎?她氣到不跟他同房,搬回客房睡,上下課自行找仕晉或仕萱接送她,完全不理會他。

  要不是在學校免不了要碰面,她可能會把他當空氣吧!

  可是她這麼誘人,這幾天已經好幾個學生向他詢問她了,他是師長!是師長,這個身份讓他無法像一般男人,對那些膽敢垂涎她的臭小鬼咆哮,警告他們眼睛亂瞟會有生命危險。

  「若若。」他再喊,但她還是不理他,東西放了就走,連哼一聲都懶。

  游仕德氣惱的在她出去之前,把門壓上。「你要氣到什麼時候啊?!」咆哮加怒吼,用來掩飾他不會甜言蜜語的缺點。

  「凶什麼凶?」她也是個大小姐,哪會怕他這只紙老虎?連小任沒禮貌的把襪子往他臉上丟,他只有捏小孩臉兩下就算了,這人——紙老虎就是紙老虎,連小孩都知道。

  「我哪有凶?我在跟你說話!」口氣明明就很壞,還睜眼說瞎話,說自己一點也不凶。

  阮若嵐瞇起眼,恨恨地道:「我討厭你!」竟然這樣傷害一個少女心,太過份了!

  他悶悶低咒數聲,背過身去咆哮兩句,再回頭對她悶悶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嘴巴他媽的笨。」

  「走開,我很忙。」她手拉著門把,執意要離開。

  「嘖!」他真覺得,這樣婆婆媽媽的,效率實在太慢了,他直接把她拖過來,害她兩手待送的資料散了一地。

  「喂!」阮若嵐尖叫,「你是野蠻人啊你!」氣得磓打他,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

  「嘶——」游仕德痛呼一聲,看著被咬出印子的手臂,挑了挑眉道:「彼此彼此。」

  越看他那張臉她越有氣,長得帥有什麼用?連哄女友都不會,虧她為了他裝可愛,還不都因為他喜歡?!」

  「討厭!」她掄拳莊他臉上揍。

  游仕德接過她揮過來的拳頭,握在掌心,順勢將她抱個滿懷,臉湊到她耳邊,調情道:「這麼凶?若若,把你的精力拿來做愛吧。」

  她臉迅速爆紅。「誰要跟你做?」

  「我有說要跟我做嗎?還是你——你很想?」他笑得邪氣。

  「你閉嘴!」她大吼大叫,張嘴亂咬,咬到他下巴。

  「你咬真的!臭丫頭!」他把她抓起來抵在牆上,她的後腦叩一聲敲在牆上,還來不及罵他,嘴立刻被吻住。

  她反抗、不配合,硬是要唱反調,反唇咬住他伸進嘴裡的舌,他仍不放過她,膠著的吻,化在口中的血腥味,暴力與野蠻交錯成激情。

  兩人都吻到透不過氣,無法呼吸,像是在比賽,誰先停手就輸了,憤怒,卻又無法停止眷戀。

  「可惡……」阮若嵐氣喘吁吁,胸脯因為呼吸不順而上下起伏,她不甘心的瞪著他。「我就知道男人都一個樣!」

  這句指控太嚴重了。「什麼話?哪有啊!」

  「你還沒有?」嫌她做的菜,也不想想那是她為他做的耶!她第一次下廚耶!

  就算生這種氣很蠢很無聊,會被其他人嘲笑,她也下想放過他!

  游仕德肩膀一縮。「好啦好啦,我會改。」

  他覺得很蠢,竟然為了她做的菜這件事情吵架,最蠢的是他嫌棄……他為什麼這麼笨呢?說句好聽話會死哦!他如果甩自己兩巴掌,她會不會看在他用苦肉計的份上原諒他?

  「光說不練……」她哀怨地抱怨他。

  「好吧,那來練習?我立志要成為甜言蜜語第一把交椅?你覺得呢?不行?那我再想想……」說要想,結果卻變成偷吃豆腐,不斷啄吻她的唇。

  這樣有一下沒一下的吻法,怎能滿足?阮若嵐兇猛的扯過他的領子,雙手環上他頭子,加深吻。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床頭吵床尾和!這對情人的第一次吵架、爭執,維持了三天即結束。

  「我不指望你了。」要從他嘴裡聽見甜言蜜語,殺了他比較快吧。「我有事情想跟你說。」她正經地道。

  游仕德會錯意,眼睛一亮。「你懷孕了?」聲音好輕好柔,好興奮好幸福。

  阮若嵐忍不住打他的臉。「你才懷孕了!」依他們那種嚴密的避孕方式,她會懷孕才有鬼,她才二十一歲,她對未來的計劃有些改變,在那之前,她還不打算懷孕。

  「沒事那麼正經,我以為……」失望。

  「我不想念中文了,你覺得我爸對我自行休學這件事情,會有什麼反應?」她緊張的絞著手指問。

  這個問題,讓游仕德陷入沉思。

  仔細想,她大三期末了,再熬一年即畢業,多半人發現興趣不合,不會選擇在快拿到文憑時放棄,因為這麼一來,就浪費了三年。

  這樣的問題她一定也想過,結論是不在乎快拿到大學學位而決定休學!沒錯,她已經決定了,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意志堅定,這應該是表示,她不想再浪費一年了吧?

  他想了想,凝視她的雙眼,認真地道:「不管自己是什麼人,不管別人強迫你做什麼,強烈的抱期望吧,如果放棄,就在那一刻結束。」

  阮若嵐皺眉。「那是TsubaSa翼的台詞,你用漫畫台詞當口頭禪就算了,還拿來敷衍我!」

  「我就跟你說我不會說好聽話嘛,你看,我說了你又嫌我敷衍你!」他嗓門大了起來。

  「你就說不論我做什麼決定你都支持我就好了啊!你很笨耶。」

  「你白癡啊?你做任何決定我當然都支持你啊!那還用說嗎?你笨蛋啊!」音量更大,口氣更壞,心中加了但書——除了分手以外,他死也不分手。

  這人……真的不適合肉麻兮兮的情話,但他粗獷豪邁衝口而出的一句話,卻讓她暖到心裡。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

  阮若嵐眼神柔和,踮起腳尖吻他一下,在游仕德錯愕自己的好運時,人被她拉到椅子坐下,她俯身吻他,然後坐到他腿上。

  「喂喂喂,小妞,你這是?」又被吻了一記,接著她像八爪魚般,跨坐在他腿上,捧著他的臉很煽情的吻。

  該糟,他把這野蠻女調教得太性感了!

  「別這樣,這裡是學校!」他最後一點為人師表的理智,還沒有完全泯滅。

  這裡是學校,他是講師,她是學生耶!傳出去能聽嗎?

  阮若嵐誘惑一笑,將頭髮往後一撥,緩緩抖出香肩——她很滿意的聽見他隱忍的咕噥聲,她早就說過要討回來!

  「再親一下就好?拜託嘛。」用他無法抗拒的娃娃音乞求,這男人最抗拒不了「可愛」的事物。

  「好……好吧。」游仕德挪了挪身子,額上冒著壓抑的冷汗。

  笑看他想要又不敢要的可愛神情,要是不在學校而是家裡——她現在已經被剝光躺在他床上了,這男人很重視「為人師表」這個形象。

  偏偏骨子裡又不是,真是悶騷到極點。

  她捧著他的臉,吻從額頭、眉、眼、鼻,輕輕落下,最後才在他唇上傾注熱情的一吻——

  告訴自己要冷靜,但他的手卻自有意識的探進她衣服裡……

  砰一聲,門突然被人推開,阮若嵐嚇了一跳,來不及從他腿上跳開,只能把臉埋在他懷裡。

  「仕德,若若,我們回來了!啊,抱歉。」阮才人提著行李直接來到學校,知道這個時間他們兩人都在學校裡。

  「你出來做什麼?若若和仕德在裡面啊!剛才系主任說了。」一同歸國的阮祥青跟在後頭。

  「什麼?若若在裡面?那仕德腿上的女人是誰?」

  完蛋了——

  那可不是阮祥青預料中的畫面。他那溫柔婉約的寶貝女兒,跨坐在一個男人腿上……

  「爸……」阮若嵐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怎麼會這樣?爸爸要回來怎麼沒有跟她說呢?

  阮祥青覺得頭昏。竟然是真的,他沒有看錯,那個男人,還是他的學生……

  阮才人臉色陰鬱的反手關上門,落鎖,不發一語的走向妹妹,把她從男人腿上扯下來,擺在一旁囑咐她,「站好!」

  接著飛身撲向好友,紅了眼暴吼,「你這個畜生——」掄拳狂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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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若嵐休學了。在大三期末考之前,由父兄替她辦妥休學手續,她本人並未親自前來辦理。傳言甚囂塵上,有人說她先前發生的強暴未遂事件,對她造成心理陰影,無法融入正常生活圈,所以休學。

  更有傳說她因為那次意外懷孕而瘋了,崩潰,所以倉卒辦理休學手續。

  傳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但沒有人比他——游仕德,更瞭解她閃電休學的內幕了。

  「半年了……」從東窗事發之俊,那丫頭就被帶走,手機破沒收,他根本無法聯絡她,更不用說好友和老師,都用防賊的眼神看著他。

  「看什麼?討打啊!」阮才人在那之後對他的態度很惡劣,甚至放話不是朋友了。

  游仕德歎了口氣,搖頭。

  好吧,我們來回想一下,那個被捉姦在床的午後——

  阮才人撲上游仕德對著他的臉毆打。「你這個畜生!」左勾拳加右勾拳。「竟然在學校對學生下手,你還是人嗎?」

  啊啊啊,他不是人……游仕德頹喪的毫無反抗念頭。他在學校裡對學生出手,他不是人啊……

  「而且那個學生,還是我妹!」阮才人把他拎起來,對著他的臉咆哮,「我要讓你下地獄——」

  「住手、住手,哥,你幹麼一回來就打人?快放開仕德哥哥!」

  「你不用幫他求情,我太瞭解他了,他就是一個混蛋、畜生!」

  「若若,別——唔。」別幫我求情,那會更慘——他料得沒錯,只可惜還沒講完就被痛毆。

  「若若,不要怕,告訴爸爸,是不是他強迫你的?拼了這條命,爸爸也會為你主持公道,我可憐的女兒……」老淚縱橫傷感後,是滿滿的憤怒。「虧我這麼相信你,仕德,你竟然……」

  見爸爸要出手,阮若嵐嚇壞了。仕德是一定不會還手的,但兩人會在一起,不是他強迫她的啊!

  「爸,不要這樣,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沒有強迫我,真的。」她抱著父親的手臂,阻止他如復仇戰士往游仕德走過去。

  「游家人脅迫你?」阮祥青眼一瞇。

  她用力搖頭,但父兄卻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死咬著不放,情急下,她只大喊——

  「如果真要說脅迫,那算起來是我,我強迫他對我……爸、哥……是我主動招惹他的……」

  那對正要聯手對付游仕德的父子,同時轉過頭來瞪著她,那誇張不敢相信的表情,跟孟克吶喊有得拚。

  「這不知道他就是游仕德前,我就在Cooper找上他,要求一x情。」

  「啊啊,別說啊……」游仕德抱頭呻吟。

  阮才人瞇眼,想到剛到芝加哥時,怎麼打電話給妹妹她就是不接,游仕德則到清晨五點多才接了他的電話。

  原來他們兩個看對眼……想起曾經討論過的下流話題,阮才人有股將游仕德碎屍萬段的衝動。

  「你怎麼……你、你太讓我失望了!」阮祥青不能接受這麼混亂的男女關係,說了重話。

  爸爸用沉痛的語說對她失望,讓她紅了眼眶。

  「我一直怕讓爸爸失望,我不敢告訴你,其實我厭倦這樣的生活,我覺得自己像被剪羽的鳥,只能做安全的事。所以我只能順著你安排的路走,我怕讓你失望,不敢拒絕,我渴望朋友,也渴望愛情,我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不想一輩子在爸爸和哥哥的羽翼下,我二十一歲了,很多事情我都不懂,比起其他同年的女孩,我……不夠成熟,看得也不夠多。」

  「爸,我想自由,我羨慕別人的隨心所欲,所以我跟她們做朋友,想跟她們一樣,以為做跟她們一樣的事,自己就會得到解脫……我用了最笨的方法反抗你,對不起……」她說到一半,已經哭成了淚人兒,跪在父親面前,請求他的諒解。「我真的喜歡他,請不要苛責仕德哥哥,因為他,我才有勇氣對你說——」

  她抬頭看著父親,堅定地道:「我不要念了,我要休學,爸,請你讓我休學,我不想當中文老師,給我一年時間,我想重考,我一定會考上,我想念法律,六年前跟昱庭老師約好了,我要成為他的學妹,他沒有辦法當上檢察官,我可以!爸,求求你……」她伏在父親腳邊,乞求父親答應。

  阮祥青瞪著女兒。他就是怕女兒吃苦才事事為她安排,結果還是讓她吃苦了,她還死命要走難走的路。

  「你哦……」他軟化了,說什麼也不可能真的跟女兒生氣,儘管她有多傷他的心。「跟你媽一個樣……」怎麼會遺傳到亡妻的野性呢?

  彎身扶起女兒,阮祥青握著她的手。「想念法律,就去吧。」

  沒想到這麼容易說服父親,阮若嵐不敢相信。「爸?」還很懷疑。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有時候你得要走過半個世界才能繞完一圈回到原點,這是我很喜歡的電影台詞,但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使用這句話。」

  那是「愛情不用翻譯」的台詞,游仕德苦笑,緩緩撐起身子,從地上爬起來。

  他能這麼容易就站起來,當然是因為阮才人傻了,連他都沒想到父親這麼輕易就妥協吧?

  「父母都希望孩子的人生路不要走得太辛苦,但你偏要干,我攔得住你嗎?起碼你還肯跟我說……」阮祥青長長一歎,「就今天,把手續辦一辦吧。」

  「什麼?」他這個決定一說出口,讓三個小輩都傻了眼。

  「若若,我同意你休學,讓你走你選擇的路,但你喜歡的男人嘛——仕德是個不錯的學生,也是個很認真的老師,不過個性、私生活加上兼差……」阮祥青皺起眉頭,一臉的不贊同,「這樣的男人成為我女兒的男友,我不贊成。」

  「爸!可是我喜歡他啊!很喜歡很喜歡。」阮若嵐直接表明她的喜愛之情。

  一連用兩個喜歡,讓阮祥青「嘖」了一聲,「你就這麼喜歡他?」

  「對。」堅定的語氣,就跟她說要休學改念法律一樣。

  「那就看你的喜歡有多深,今天就休學,跟我們去日本研習,這回是因為你的原因才特地請假回國,既然這樣,你就跟我們一起出國,半年後才准你回來。」老謀深算的阮祥青,才沒這麼容易把寶貝女兒交出去。

  「爸!」阮若嵐急得跺腳。

  「反正你要重考,在大考之前,好好放鬆,如果你真有這麼喜歡,分開半年無礙於感情發展。」只是他會吩咐兒子,沒收女兒的手機,斷絕她跟游仕德聯絡的可能。

  「至於你。」阮祥青面對從頭到尾只敢苦笑的游仕德,撇了撇嘴,「帳我們再慢慢算。」

  於是阮若嵐當天就被帶走了,閃電辦完休學手續,跟著父兄到日本,接著轉往美國。

  長達半年的時間,游仕德都沒有她的消息——就算阮家父子倆回國後亦然,她沒有跟著回來,問阮家人當然也是白問的。

  他本以為老師會藉故報復,扣他的博士論文,或者把他趕出辦公室之類的,但沒有耶,讓他受寵若驚。

  「別以為就這麼算了,我只是想就近監視你而已,我還沒認同你。」阮才人對他的態度可嚴厲了。

  好友反目……為了一個女人!

  游仕德摸摸自己的下巴。被揍的瘀青早已經不痛了,半年,可以讓很多傷口痊癒,情人也是。

  那死丫頭在國外沒有給他爬牆吧?

  當著老師和好友的面,他忍不住咳聲歎息,無病呻吟,「我立志要成為讓人認同的男人!」

  空氣中傳來沙沙沙的翻頁聲,那對父子聚精會神的一個看著手中的書、一個改作業中,沒搭理他。

  連吐槽都懶,他有這麼惹人厭嗎?游仕德委靡地拿著茶杯,去茶水間倒水。

  「你還在看《航海王》啊?」他手剛握住門把,身後就傳來冷冷的嘲弄聲。

  他回頭一看,正是那臉很臭正在批改學生作業的好友,阮才人。

  「才人……」他感動的看著好友。

  「別以為我會告訴你若若的消息,滾。」阮才人沒理會他,繼續批改作業,他只好摸摸鼻子走人。

  他沒聽見,門一關上,那對父子就笑到岔氣。

  「他真的只會講那句,笑死我了!」整游仕德整了大半年的阮才人,笑到眼淚快流出來了。「虧他都要拿博士了,連想句話來拐女人都不會,他書白念了。」

  其實早在事後,他們父子冷靜下來細想,會讓游仕德拋開師長這個身份,和若若交往,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他可以一x情,但不會把那些女孩子當成寶,然而他卻把若若當成心肝寶貝,寶貝到豁出去了,他們父子討論過,如果有天東窗事發,在若若和他兩人遭受輿論壓力時,他會把錯全攬到身上。

  游仕德有多在乎他為人師表的正直形象,他們父子倆很清楚,就是因為太清楚了,才覺得他是認真的。

  不過揍都揍了,就順勢整整他吧,阮才人也拉不臉面道歉,看他吃癟的機會很難得,而且還可以趁機拐那愛要帥的傢伙,多幫他們做一點工作。

  「能夠招架得住若若,也算他有一套。」阮祥青也同意地點了點頭。

  父子倆同時想起跟若若在美國同住的那三個月,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那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咄咄逼人的美少女,讓他們怕了。

  同時,又一起埋首在桌前,認真工作。

  突然,阮祥青想到一件事,「若若什麼時候到?」

  阮才人看了看腕表,挑了挑眉笑道:「這時間,早就已經到了。」

尾聲

  上完最後一堂課後,游仕德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不是身體上的累,是心靈上的,他脫力喪志,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怎麼談個戀愛要這麼辛苦啊?」他忍不住咳聲歎氣,走出電梯掏出鑰匙,開門。

  鑰匙並未發揮作用,他家門並未上鎖!

  大吃一驚,提高警覺,想著那該死的小偷闖他家空門,簡直找死!他正愁沒人可以當沙包練拳頭,發洩他的鬱悶。

  玄關凌亂的鞋子,沒有擺在應該要擺的地方——那丟在玄關的女用高跟鞋,讓他心裡打了個突。

  哪個小偷穿高跟鞋偷東西?還知道脫鞋咧!是他認識的人?會是誰?

  緊繃的肌肉頓時鬆懈,他豎耳聆聽室內動靜,從廚房傳來的聲音,證明了有人在那裡。

  空氣中飄散著一股飯菜香——他動了動鼻子,是醬油和糖的味道,還有醋……

  心情一放鬆,個性中老頭的那一面就冒了出來,他一邊碎碎念一邊把鞋子放進鞋櫃裡,堅持他住的地方要乾淨、整潔得看不出生活戚。

  他踏進客廳,擺在他房門口的超大旅行箱,讓他錯愕。

  「你回來啦?」阮若嵐從廚房探出頭,衝他一笑。

  「啊——」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可以來我家嗎?可以嗎?我會不會被碎屍萬段?

  所有的話都梗在喉頭,發不出聲,游仕德只能驚愕的指著她,像個蠢蛋。

  他心中早已熄滅的花火,此刻像添了新的柴薪,再度熊熊燃燒!

  「快可以吃飯嘍。」她見他那副蠢樣,巧笑倩兮的回到廚房做最後一道料理。

  看她那副輕鬆自在的模樣,所有的問題,他也不想管了。

  她回來了,回到他身邊,這樣就好,就算老師和才人要殺了他——再說啦,她現在穿著他的圍裙,在他的廚房裡為他下廚料理,這才是最重要的。

  「快點洗手過來啊。」阮若嵐用隔熱手套,捧著最後一道糖醋魚出來。

  他仔細看她,小臉未施脂粉,但不像以往,流露清純天真的神情,這趟為期半年的遊學,她變了。

  自信,艷麗,知道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他一顆高吊的心,也就此放下。

  他微微笑,摸摸她的頭,乖順的去洗手,然後吃她為他做的菜。

  「快點趁熱吃。」她為他添飯、夾菜,服侍得像大老爺,但他剛剛洗手時經過廚房,看見廚房的杯盤狼藉,他差點忍不住衝進去打掃,心想著她怎麼可以把廚房弄得像大戰現場?

  啊——她剛回來,不可以惹她生氣,他忍耐。

  「好,真好吃。」他低頭猛扒飯,全部往肚子裡吞。

  「真的?」阮若嵐喜上眉梢。「我在美國跟爸和哥哥一起住,我每天都煮菜給他們吃哦,我進步很多吧!他們每天都吃光光。」

  啊……他突然知道,老師和才人給他冷臉是為什麼了,原來如此啊。

  「嗯嗯嗯。」既然他們都吃光了,他還能說什麼?當然是全部塞進肚子裡啊!

  她支著下巴,看著他把她煮的菜都吃光,甜甜的滋味在心中蔓延。

  哎呀,其實她很清楚自己的廚藝啦,她沒有做菜的天份,糖醋魚太酸,蛋花湯太鹹,青菜炒太老,他注重養生,對他來說,她做的每一樣菜都不及格,油和鹽份都太多了,但是他硬著頭皮吞下去……哥說得沒錯,他叫她把書念好就好了,家事她就算了,沒天份就是沒天份。

  「噗……」她忍不住地笑出聲來,尤其看游仕德吃得臉紅脖子粗,真是難為他了。

  拿手帕為他擦拭額頭上的汗,她笑,並沒有善良到叫他不用勉強了,她就是要看他把她做的菜吞下去。

  好不容易咽完所有的菜,游仕德覺得自己像洗了三溫暖,全身冷汗直流。

  「若若,我看到你的行李了。」他放下碗筷,握住她的手問:「你可以住下來嗎?」

  他臉上緊張的神情,逗樂了她。「可以啊。」

  「那……我們能不能商量一件事?」他一臉為難。

  「嗯?」

  「請你……不要進廚房。」他冷汗涔涔。「不是你煮的菜不好吃,真的!雖然有一點太鹹、太油,但真的很好吃,我只是捨不得你太辛苦。」他緊張的解釋,沒忘記先前這野蠻女為了他批評她做菜難吃這件事情,跟他嘔氣好幾天。

  為了他的腸胃著想,做菜和家事這種「小事」,還是他來吧。

  阮若嵐從頭到尾沒吃一口自己做的菜,在他吃的時候呢,她端了一杯水來到餐桌旁,邊喝邊看他吃。聽他這樣一說,她笑到噴茶。

  「你幹麼啊你?喝水就喝水,笑什麼笑?你看你,嗆到了吧?!」游仕德語氣拔高,暴躁,動作卻很溫柔的為她拍背順氣。

  「你哦……」她笑到流淚。這人,說好聽話這項能力還是有待加強,也有可能一輩子都這樣了,但是……

  「我怎樣?」他一臉心疼,不過口氣壞得讓人很想揍他。

  「你是我的英雄。」她沒頭沒腦的,對他說出甜言蜜語。能夠吃光她做的菜,還不能算是英雄嗎?

  她沒頭沒腦的誇讚,沒讓游仕德起疑,他神氣地挑了挑眉,不可一世道:「你這不是廢話嗎?餓不餓?我下水餃給你吃?」

  「好啊。」

  「乖乖坐好,不准進廚房……不對,是不需要你幫忙,我一個人比較快,也不對……啊,總之就是,你等著吃就對了啦。」他要去把廚房那堆油膩的鍋子,全部刷到亮晶晶,她絕對不能在旁邊礙事。

  「好……」

  雖然他不太會說好聽話,但她會,而且他很好哄。

  「仕德哥哥。」她在他進廚房前喊住他。

  「幹麼?」

  「我考上律師的話,你要給我什麼獎勵?」她偏頭討賞。

  「你這死丫頭,還沒考上法律系就妄想考律師啦?你有這本事嗎?」他先針對她討賞這舉動碎碎念,最後才說:「你要什麼?」還不是要送。

  「什麼都好嗎?」她眼睛滴溜地轉了一圈。

  「怕我送不起嗎?」他驕傲地哼氣,游家懂生財之道的人,不是只有他大哥。

  「那……」她先喝口水掩飾臉紅。「娶我吧。」

  「娶你?那有什麼問題,小事一樁。」游仕德很順的接話,轉身進廚房。

  三秒鐘後才想到,等等——她說……娶她?!

  哦——My  God!

  砰一聲他撞上牆壁,再搖搖晃晃地走進廚房。

  「噗噗……」阮若嵐看他那傻呼呼的樣子,趴在桌上悶笑不已,怕笑太大聲,會傷了他幼小的心靈。他這輩子可能沒有這麼糗過吧?

  這世上的男人類型很多,有的男人,會讓你想被他疼愛,有的會想牽他的手,忍不住去依靠他。

  當然也有能夠一起瘋狂歡笑的男人,而她剛剛求婚的那一個,她只想在他身邊用很崇拜的眼神看著他,對他拍拍手說好棒。

  然後他會露出她很喜歡的笑容……有些男人,就是會讓人忍不住想去鼓勵他,哄哄他呢。

  男人啊,沒有一個是完美的,但要從那些不完美的男人中,挑一個覺得最可愛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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