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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8:22

《囂張王妃(卷三)》作者:臨雲

從燕樂晟身上,林陌染確實感受到什麼叫愛最大!
為了讓燕樂晟擺脫趙丞相的桎梏,她設計趙家人到他御賜的茶樓鬧事,
一把火燒毀茶樓,企圖用子虛烏有的罪名剷除丞相一派的勢力,
然而她的作法太衝動,不但沒扳倒趙家,反而成為趙丞相拿捏他的把柄,
要麼赦免趙家罪責,要麼他一年內攻克南燕,否則就退位,兩者二選一!

深知他一心為國,她除了支持別無他法,誰知他還沒出征,
一道突然冒出的先皇遺詔害他繼位的正統性受到質疑,
他瀟灑放棄皇位,還說不當皇帝,陪她行商更愜意,

可惜新皇封他當戰王,攻打南燕一事依舊由他扛……
戰王的封號果真實至名歸,連連收復城池不說,安撫民心也很有一套,
不過到底有誰會把軍糧當民生物資發送的?這個傻子!

生怕他的大軍斷糧,她趕緊將手下商隊的貨品換成軍需送過去,
知道他身中魅瘴這西域蠱毒,她也急忙忙啟程,
不辭辛勞前往百草谷求高人替他治療,可她才走到半路,坊間就流言四起,
戰王欲帶兵闖進百草穀,要替他心愛的妃子柳琦采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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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5 18:48:37


林陌染放下手裡的杯子,右手不動聲色按在最近的紫砂壺上,冷冷地抬起頭,一雙翦水眸子,帶著三分冷峭、七分漠然,平靜地望著他。

趙楚珩沈聲一笑,開口便譏諷道:「那人為找你,鬧得滿城風雨不得安寧。你倒好,悠閒自在地躲在這個茶樓裡,表演茶藝!」

林陌染低眉回敬,「這位公子是誰?那人又是誰?為何要找妾身區區一個茶藝師?」

趙楚珩聞言惱怒折眉,狠笑道:「你放出風聲,下好套子,讓我來這裡找你,就是為了在我面前裝傻嗎?!」

此言一出,林陌染心中一詫!

他果然是知道的!這麼點小伎倆,還是瞞不過他!

然而她一揚眉,卻笑了出來,清風淡雅,宛如三月春光,「可你還是來了。到底是我傻,還是你傻?」

看著面前這張清水芙蓉的小臉,一笑之間百媚生,趙楚珩頓時渾身更加燥熱!

「這便要看今晚誰是勝者了!」薄唇開闔,卻吐出一股沁人的涼意。趙楚珩鎖著面前這張,清水芙蓉的小臉,一笑之間百媚生,頓時渾身更加燥熱!

他踏前一步,猛地抬手勾起她的下巴,「林陌染,不記得我沒關係,忘了那人則更好!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新的身份……只要你乖乖從了我。」

如今,只要他下手微一用力,林陌染就會整個傾倒在他腿邊,就能觸碰到他……觸碰到那處,他最渴望被她觸碰的地方!

可是他停在這個尷尬的位置,就好比將一個人脫得只剩最後一件衣物。

他給她留下最後一點羞恥心,用來慢慢地感受他施加給她的羞辱!

趙楚珩噙著眉間一抹薄怒,冷冷從唇邊擠出一句話,「今晚,我不僅會讓你想起來我是誰,我還會讓你這後半生都離不開我!」

「是嗎?真可惜……」林陌染輕哼,眼中騰起濃濃的霧霾,恨聲道:「我只希望後半生再也見不到你!」

下一刻,雙眼倏地撐開一片銳芒!

左手猛地扣住趙楚珩的手,瞬間起身的同時,她右手帶起的紫砂壺「呯」的一下砸向趙楚珩肩膀!

可是就這麼一瞬一秒的互博中,她敗給了趙楚珩的身手。

紫砂壺即將砸到的半秒內,趙楚珩已經一個轉身堪堪避開!回神後反手一掌甩在林陌染左手臂上——

紫砂壺在地上砸得粉碎!墨黑色的煤油四溢!

藏好的三個火摺子瞬間脫落!悉數掉在煤油上,「嘭」的爆發出劇烈的火焰!

趙楚珩將林陌染一扯,轉身拉著她躍至一旁,躲過了猛然竄高的火苗。

「這就是你的伎倆?!」他滿臉嘲諷,笑容不屑,「想跟我同歸於盡,葬身火海?」他一手將她勾進自己懷中,言語間肆意輕薄,「殺不了我,就想殉情?我怎麼竟不知道,你對我已愛得如此深切!」

林陌染絲毫不為所動,淩厲的眼神宛如刀刃刺向面前的男人,並不回答他一句,反而冷聲高喝——

「放火!!」

高臺之後,屏風被大力推到——

原本碼放整齊的柴木,不知何時已然連成一片火海!將整個玉樓春從裡到外盡數包圍!

樓裡的兩個人,成了火籠中掙紮的模糊身影!

趙楚珩不可一世的面容終於出現了一絲崩塌!他猛地推開她,難以置信地看了她最後一眼,看她狀若瘋狂的舉動,看她眼神中滲人的殺意!

趙楚珩呸地吐了三個字,「瘋女人!」轉身就欲躍上二樓!

然而腳步一掙,才發現根本動不了!

趙楚珩驚惶地睜大眼睛,低頭一看——

這個高臺,哪裡是什麼高臺!分明是一個架在柴火上的木頭燒鍋!大火燃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他轉身,望向身後那個在火海中髮絲紛飛的瘋狂女子,忽而,他平靜下來,就這麼陪著林陌染,靜靜地站在高臺中央,毫無預兆地笑了。

「林陌染……」他緩緩走過去,面上又恢復了那陰柔狠戾的笑容,「你不會以為,我會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就隻身走進你的圈套?」

這是個極聰明的人。在方才數秒的驚慌之後,很快就冷靜下來,開始跟她談判。

林陌染輕笑搖頭,「我不打算殺你。這高臺之下就是水池,只要你立刻喊人將蘇孟交出來,我的人就會迅速將火撲滅。」

趙楚珩橫眉一揚,「你只要蘇孟?」

林陌染極快地眯起眼,「你什麼意思?」

「忘了告訴你,我這還有一個人。」趙楚珩眸光一凜,「你應該更感興趣。」

瞬間,那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她想起辰靳!他下午說要親自將趙楚珩帶來!可是如今,趙楚珩在這裡,他人卻不見了?

林陌染壓抑著心中的不安,面上故作冷嘲道:「你該不會是想說,你將你那愛我成癡的哥哥也綁了過來,想用他來博得我同情,威脅我退讓?」

她冷笑,「可惜了,我這人天生冷血,既然是他要喜歡我,那麼他用命來證明他對我的愛,在我看來,也是不為過的。」

誰知趙楚珩全程笑著聽完她的敘說,聽完這段在他看來更像狡辯的論詞,最後陰測測吐出一句,「你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急著來玉樓春尋你嗎?」

林陌染面色瞬變!

趙楚珩對她的神色十分滿意,陰冷的笑容越發張揚,拿捏別人弱點的感覺真好!尤其是當他猛地用力將這個弱點掐碎——對方疼得瞬間斃命時的表情!

對他來說,那簡直是人間勝景!

林陌染瞬間恍悟!

「燕樂晟!」她無法相信地低叫,「你竟敢!」

「為何不敢?」

趙楚珩冷笑著走過去,再一次拉近兩人的距離,他知道此刻她再也沒有反抗的力氣,她已經敗了,徹底的,毫無餘地。

「我在他前往玉樓春的必經之路上設了埋伏,十二個頂級的西域高手。你說,他能撐多久?」

他肆意地舔弄著她鬢邊的髮絲,手掌開始上下遊移,薄唇張合,謔笑地提議道:「興許,夠我們在這轟轟烈烈的火焰中,激烈地苟合一場……」

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高臺上,火焰越演愈烈。他手下的動作,也越發狂囂如暴雨侵襲!

然而他沒料到,他縱情的這一刻,也是林陌染等待的最後一刻!木史討亡。

她早料到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擺平他,只要等他近了自己的身,用這種五體投地的姿勢將自己壓在身下……這種姿勢,他根本沒辦法快速起身反抗!

林陌染反手狠狠一砸身下的木板!

守在高臺下的幾個勁裝高大男人,猛地將木柱子拉斷!

沒有給趙楚珩任何反應的時間——兩人齊刷刷跌入水中!

早有守在水中的人,一左一右上前,用鐵索勾住了趙楚珩的四肢!

林陌染渾身濕透,從水中爬起,淩亂的發間水珠滴答,一時間渾身散發一股野性難馴的美感!

這是破繭重生後,凰女歸來的風華!

她可以下狠手,她可以按捺不動蓄勢待發,也可以在生死一線中為自己找好後路,迅速扳回一局!

趙楚珩苦苦一笑,眨眼間,他已成了她的手下敗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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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8:55


「放了蘇孟!」她沈聲下令,「不然你就等著被鎖在這裡,活活燒死!」

這一次,趙楚珩十分配合,苦笑道:「好,我帶你去。我的人放了蘇孟。同時,你也要放了我。」

林陌染不做猶豫,立刻吩咐左右,「丹色壇聽令!照他說的做,若此人半路上有絲毫反抗或陰謀,就地格殺!」

眾人齊聲應道:「謹遵閣主之令!」

訝然地看著面前這個小女人冷冷靜靜三言兩語發號施令,還是丹色壇!

趙楚珩眼中騰起一股濃烈的驚詫!

她竟然也來自十色琉璃閣!竟然也是他們的閣主!

這是巧合嗎?三年間,兩個身份相同的女人,先後出現在燕樂晟身邊!

她和柳琦,究竟是什麼關係?!

趙楚珩思疑不定,漸漸覺得這一切竟如此驚心動魄!望向林陌染的眼神,更多了一種複雜的情緒。

林陌染卻再不看他一眼,領著剩下的幾人,有男有女,冷冷地邁進夜色中。

漆黑的夜幕下,只聽她鎮定自若地安排著每一項工作。

「柳十八迅速前往翰林府,通知阿九,蘇孟已找到!讓翰林府派人緊跟趙楚珩!」

「是!」一人毫無疑義,轉身領命而去。

「陳三領兩個人,全城搜索辰靳的下落!」

「是!」三人恭恭敬敬俯身抱拳,躍入夜色之中。

「剩下的人,沿著玉樓春進宮的各條大路小路,務必把皇上給我完好地帶回來!」

她的眸子在夜色中閃耀著一股淩厲的狠絕,聲音清冷而狂狷——

「記住,我要他活著!若他身上淌了一滴血,我就在趙家人身上捅一個窟窿!若他身上受了哪怕一點傷,我就帶人血洗丞相府!」

夜。無盡的黑暗。

燕樂晟捂著左臂的傷口,手中一把仍舊淌血的劍,反撐在地上。

鮮紅液體,順著劍尖,一滴滴落在地面。漸漸化開。

那不是他的血,是魏喜的。

他聽到宮外暗衛的來報,找到林陌染了!

政陽殿的禦書房裡,奏摺筆墨灑了一地,他丟下手裡的半篇殘賦,推開眾人就闖了出來。

一個人,單騎飛往玉樓春。

魏喜原本緊緊隨在他身後。但在上一個路口,黑夜中突然冒出三名黑衣人,將他們團團圍住。來人武功十分高強,他們兩人合力,竟都無法突破半分。

纏鬥之中,他左臂被劃傷,幸未傷及骨脈。

魏喜拼著重傷的危險。替他打開一條血路,「皇上快走!老奴處理完這些孽賊,馬上就趕來!」

而今,他又被四人堵在這條巷子口。

黑衣黑刀。面容是清一色的冷酷狠戾。

燕樂晟反手揮劍,瞬間如閃電沖了過去——他速度極快,眨眼間已逼近其中一人,手起劍落,血肉橫飛!

在一劍刺穿對方胸膛的那一刻,他忽然驚惶不安地想,此間一路已如此艱險,她如今……可還安全?是否有人護著她?

腦海被林陌染佔據,下手的動作卻絲毫不停!招招狠戾,將面前三人悉數刺傷。

然而終究敵不過對方默契的配合,層層劍網之下。他很快落了下風。

無處不在的劍刃再次逼近——

「嘶」!一劍劃破他左肩!

燕樂晟擰緊了眉,順勢將那人震開!待要反擊,已然來不及!

利劍當空斬下!他腳步微晃——

忽然,一道清風從身後襲來,直直擊向身前舞劍的那個黑衣人!

「辰靳!」燕樂晟沈聲叫喚。

辰靳反手舞著手裡的錦扇,一招將對方推出數米。穩穩自半空落下。月牙白的錦袍無聲飛揚,宛如九天謫仙淩空降世。

他扭過頭,望向燕樂晟,那邪氣的薄唇一展,挑起一抹清淺笑意,忽而戲謔道:「不成!你竟還沒死,留著你這禍害,日後又要跟我搶女人!」

燕樂晟回以爽朗一笑,「是我跟你搶,還是你搶我的?」

有辰靳相助,主僕兩再次默契地並肩作戰,以二敵三,穩居上風!

數十回合,已將其中兩人擊殺!

餘下那人把心一橫,赴死般沖了上來。燕樂晟乾淨俐落一劍將其結果。

人頭落地的同時,他瀟灑將劍收回鞘中,長身而立於寂靜夜色。

主僕二人渾身浴血,幸而都不曾受傷。

辰靳把扇一收,半笑半諷道:「屬下來遲,還望皇上恕罪……不過,屬下還真沒想到,皇上的武功竟退步得如此厲害!」

燕樂晟默默地收下他的嘲諷,「怕是因為,我這些年都沒遇到過真正的對手,所以疏於練習,以至荒廢。」

辰靳白了一眼,顯然對主子這自戀的性格習以為常。

兩人繼續疾速趕往玉樓春。

路上,燕樂晟斂去方才的玩笑神色,眉宇浮起一抹擔憂,「陌染呢?你沒有和她在一起?」他隱隱有些怒意,「朕不是說了,讓你暗中保護她!」

辰靳眸子一沈,若有深意道出一句話,「她不需要我保護。」

不需要保護?!

燕樂晟心中一詫,腳步卻瞬間加快!

那意味著,在這危險的處境中,她已經被迫開始自保!

然而很顯然,派刺客前來的人不會這麼快善罷甘休!很快,即將出巷子口的時候,五個黑衣劍客再一次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辰靳冷冷一笑,撐開扇子,卻反手將燕樂晟一推,「你走!她在等你!」

他說這話時,目光尖銳地鎖著對方,俊逸的面容只有一種神色——狠!無比冷酷的狠!刹那間,渾身氣場已轉為冰冷的殺意。

獨自一人對戰五人,燕樂晟知道他沒有勝算,腳步凝注,不肯離去。

辰靳折眉怒道:「她需要的人不是我!是你!」反手再次一推,「這一回,換你來護她!答應我,這一回,護她一世!」

一語罷,身形忽起,扇舞如冰,招招蝕骨寒心!

燕樂晟揮劍刺破一人殺招,扭頭再看,那人混戰在四人的包圍圈中——

摺扇成劍,一劍刺入一人心臟!狠狠抽回,血花四濺,將一聲月牙白錦袍染成了血衣。

辰靳狠道:「快走!」

燕樂晟緊握手中的劍,腳步一點,躍入前方黑暗中。

他記得,他要護林陌染一世!

玉樓春的大火,燒得半邊天通紅發亮。

林陌染一人沈默地站在樓外,凝視著面前熊熊燃燒的烈火。半年的心血,就此付之一炬。

說不心疼,那是假的。可是,卻也值得。

在趙楚珩帶人闖入玉樓春時,所有人都看見了他兇橫霸道的樣子。要說這樓不是他燒的,沒有人會相信!

明天捕快來詢問時,小翠兒等人只要一口咬定,是趙楚珩來勢洶洶地將所有客人趕出去,再一把說燒了皇上御賜的玉樓春……這條罪名,趙楚珩是背定了!

敢明目張膽地破壞皇帝御賜之物,可不就是公然反對皇權?這是妥妥的大不敬之罪啊!

林陌染嘴角一勾,想像著明日,趙楚珩被判下大不敬之罪時,趙家人驚愕的神色,就覺得十分痛快!

燕樂晟遲遲無法下狠手對付趙家,沒事!讓她來!

一旦這個罪名成立,趙楚珩所要面臨的就不僅僅是剝奪官位那麼簡單了,重則入獄,輕則發配偏遠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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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5 18:49:13


她所能做的就這麼多,接下來的就要靠燕樂晟。

可是她萬萬沒料到——心裡剛想到燕樂晟,他就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是以這樣讓人心疼得發瘋的樣子出現!

渾身是血,左臂左肩傷痕累累,血肉模糊!

十二個頂級刺客!將他傷成這樣,卻沒能阻擋他萬死不辭前來營救最愛的女人的腳步!

林陌染哪裡還能顧及從前說的那些要離開他、不見他的狠話!身形一動,來不及思索,已經驚惶失措地飛奔過去——

然而燕樂晟卻呆愣地站在玉樓春的牌坊前,眼睜睜地看著他親手書寫的匾牌被燒成一塊黑炭。

外間的火焰已然如此劇烈!更遑論里間!

他瘋了似地拽起一個路人,張口就喊,「那個茶藝師呢?!玉樓春裡的人呢!」

路人嚇得抖索不停,滿臉驚恐地望瞭望燕樂晟,又望瞭望里間,好半晌才結巴道:「裡、裡面的人!一個都沒出來!」

「不可能!」燕樂晟氣急敗壞地放開他!又拽起另一個,「什麼時候起的火,茶藝師在幾樓?」

人們都以為這是個瘋子,紛紛躲開,被他抓著的那人,慌忙指著一樓,「大、堂!燒很久……」

話未說完,拽他衣領的那股強橫力氣猛地一松!

漫天火海前,這個突然闖來的高大男子,方才還激動焦灼的神色,瞬間頹然,只聽他凝望著這片火域,喃喃地說著什麼。

細聽,卻是:「我留不住她……連她唯一剩下的玉樓春也留不住……」

聲色如此悽惶。留不住人已是傷神至極,他竟連那人唯一剩下的東西都沒能留住……

忽然,他腳步一晃,又站直如松!

路人還未來得及思索,他為何突然又有了力量,就眼睜睜地看著這一身是血的年輕公子,像飛蛾撲火似的,毫不猶豫沖進了火焰四起的玉樓春——

「哎哎!你去哪裡?!火那麼大,你不要命了!」

燕樂晟顧不得片刻就點燃自己衣服和髮膚的火牆,他在高溫中掙紮著瞪大雙眼,四處搜尋那個女子的身影!

「陌染!」他高喊,好幾次被濃煙嗆得直咳嗽,仍是頑強地張開嗓子,喊著那個每夜夢回呼之欲出的名字!

他怎麼能不沖進來!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葬身火海!

他從宮裡不管不顧闖出來,不是為了見證她的死亡!他要她活著,他要她活在自己身邊!

「陌染!」最後一聲,濃煙和滾燙的溫度讓他再不能往裡走分毫。

飛竄的火焰中,隱約可以看到前方,那早已被燒塌的高臺。高臺之上,還燒剩下半張茶案,正逐漸被火焰吞噬。

她曾在那裡!曾等著他!可是他卻來晚了……

絕望的情緒一點點漫上心頭。他沒有辦法想像,她孤立無援地慘死在火海中的情景。

「陌染……」他低聲呢喃著這個名字,心疼難言。

——手臂突然傳來清涼的溫度,誰將他一把扯了起來!

厚重的還帶著水汽的毛毯兜頭就將他包裹嚴實!

燕樂晟猛地抬頭——是那張夢中思念縈繞的臉!

「陌染!」他抱住她,接過她遞來的毛毯,將她緊緊護在自己身邊,渾身顫抖,「你沒事……」

林陌染肩後的碎髮絲都被烤焦卷了起來,眼睫上一片水霧,兩手撐著重重的毛毯,眼中神色變幻。木投溝技。

火焰最大的時刻,她來不及思考,隨手抽了身邊一條毛毯,浸在水塘裡,反手披上就沖了進來!

熊熊大火吞噬她瘦小的身影,身後,是小翠兒和趕到的黎笙驚懼到極點的尖叫:「小姐!!你不能……」

火焰吞噬了她們的聲音,以一種燒毀一切的力量,將她接納進去。

她想她一定是瘋了!可是若不沖進來救燕樂晟,她會真的瘋掉!

幸好,沖進火海後沒幾步,她就看到了他,絕望地呆立在火圈中,渾身是血。

「你就不怕死嗎?!」片刻後,她兜頭一句狠戾的話罵了過去!

把護著她的燕樂晟吼得一愣,旋即笑容再也止不住地爆發出來,「你呢?你不也不怕死!」

兩人闖出火海,將沈重的早已被點燃的毛毯丟進水塘。

燕樂晟急急捧起她的臉查看——萬幸,除了沾了不少灰以外,沒有受傷。他大大松了一口氣。

再也按捺不住,將她往懷中一帶,用力地緊緊地抱住了她!

分別半月,再度重逢,漫天火海為他們見證!

燕樂晟俯身深深一吻,吻住了面前這讓他千百回魂繞夢牽的女人,他的女人!

「朕答應了要護你一世!幸而不遲!」他淡笑牽她手,眉宇舒展,十指相扣,「不怕念起,唯恐覺遲,既以執手,此生不負!」

這火終是漸漸滅了。曾經富麗堂皇的玉樓春,皇家御用茶樓,就這麼化為一地灰燼。

兩人逃離火海不久,即刻趕往辰靳苦戰的巷口。

然而,漆黑的巷口血肉橫飛一地。血泊之中。倒著七八人,已然沒有氣息。

獨獨站著的那一個,卻是魏喜,滿身傷痕,右臂折斷,髮絲淩亂,面容透露出深深的疲憊。木歲聖亡。

他踉蹌幾步走來,跪地謝罪,「老奴……未能護得辰靳大人全身而退,萬死難辭其咎!」

林陌染拽緊燕樂晟的袖子,聽了此言,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燕樂晟繃緊的神色也出現了動容,他緊緊反握林陌染。卻發現自己也那麼冰冷。

「他在哪裡?」他四下尋望,急切又害怕在死人堆裡搜索著辰靳的身影。

和他一樣,林陌染甚至不敢追問魏喜當時的慘烈。

魏喜身邊躺著的那人,就是辰靳。

一聲鮮血染紅的月白錦袍。早已看不出原來的花繡,右手握著的錦扇亦是一片血肉模糊,卻至死不放。緊閉的雙目,俊逸的面容,都透露出他深深的疲憊。

十二個頂級高手,在魏喜和他的共同力敵之下,一個都沒有逃脫。

可是他卻……

燕樂晟疾步過去將辰靳扶起來,一手探上他鼻翼。片刻,面色一沈。

他轉向林陌染,沈重地搖了搖頭。

「不可能!辰靳……」林陌染幾乎不敢靠過去,不靠過去。看不見那張臉,就可以欺騙自己他還活著。

沒想到這時,辰靳的沒握錦扇的手,卻飛快地動了一下——

林陌染驚呼,「他!」

「什麼?」燕樂晟也感覺到哪裡不對!

緊接,辰靳的嘴角忽而扯開一個邪氣的弧度。低笑著從地上一躍而起,錦扇飛舞,衣袖如仙,又是那個偏偏濁世佳公子!

「你!」燕樂晟喜極而怒,「混蛋!」又指向魏喜,「你也幫著他編排朕和陌染!」

魏喜不急不慢地站起來,道:「老奴只說未能護得辰靳大人全身而退,卻未說辰靳大人已死。」

燕樂晟恨不得一拳打過去!然而一拳揮出時,卻是結結實實砸在辰靳肩膀!

他餘怒未消,沖著辰靳低喝道:「以後斷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辰靳輕笑躲開,還狡辯著,「我沒開玩笑,真是半條命都沒有了!」

他雖然面上帶笑,眼尖的林陌染卻發現,他半邊身子卻是十分僵硬。

她走上前。和燕樂晟並肩面對他,指著辰靳的拿著錦扇的那只手,「你的手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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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9:27


辰靳的右手,連著整個胳膊,都僵硬地垂在身側,一動不動。若說比魏喜好一點的地方,那就是整條胳膊還在,也沒有因失血過多而面色慘白。

辰靳不以為意地晃了晃失去知覺的手臂,苦笑道:「被人廢了,要重新接骨。」他指了指倒在腳邊另一具屍體,「他斷我一臂,我取他一命,也不算輸得太難看。」

那人雖也是一身黑衣,然而看氣度和腰間佩劍,應該是這群刺客的頭。

這些人武功深不可測,真不知趙楚珩是從哪裡招來的!辰靳和魏喜能留得性命已是萬幸!

辰靳看穿林陌染的擔憂,笑意頓柔,「染妹妹在擔心?」他擺擺手,「一條胳膊而已,大不了我以後都用左手舞扇!只是可惜……以後再不能用雙手抱你了!」

林陌染苦笑搖頭,這個時候他還開玩笑。

燕樂晟則怒道:「都成這樣了,還有心思油嘴滑舌!」

話說間,黎笙和林奕也騎馬趕來。

看林奕一身打扮,依舊是行走西域經商時所穿的勁裝,風塵僕僕,應是剛驅趕商隊日夜兼程趕回來。

林奕見到林陌染,率先抱拳行禮,「見過閣主。」然後才淡淡地朝燕樂晟一拜,道:「皇上萬福。」

燕樂晟倒也不為此事不怒,反而冷著聲責怪他道:「你去西域前,也不多留幾個人護著你家主子?!萬一今日真出事,朕第一個拿你是問!」

林奕才不吃他這套,暗暗白了一眼,站在一邊,面容清清冷冷地不開口說話。

倒是黎笙趕緊過來拉著林陌染,「怎麼回事?小姐,要火燒玉樓春,你事先也不跟我說!我聽小翠兒她男人火急火燎趕來說了一通才知道!幸好林奕他們離得不遠……」

「是是是!」林陌染趕緊打住她的話,「就是怕說了惹你擔心!黎笙,自從你跟了林奕,就越發囉嗦了!我可不敢沒事找事去你面前討罵!」

黎笙氣得一跺腳。

辰靳也揮著錦扇納涼,湊過來冷冷「咳」了一聲,斜眼打量著林奕,道:「這就是那個拐走我師妹的臭小子?」

林奕不動聲色回望他,眼裡的銳光,並不因為他是黎笙的哥哥而讓步。反而昂首挺胸,越發顯出一股清高冷傲的俠客氣質。

辰靳嘖了一聲,低聲贊了一句,「是個硬氣的小子!配得上我妹妹。」

黎笙又是氣得跺了一腳,這次臉上卻多了一團紅暈。

另一邊,燕樂晟自安排人給魏喜療傷,又差人去報官,還特意強調了據實稟報。

林陌染湊在他耳邊,將自己之前的計畫說了,「要一口咬定,玉樓春就是趙楚珩燒的!」

燕樂晟立刻會意,「敢燒了朕的御用茶樓!定不饒他!」怒氣衝衝一揮手,「去把左丞相和趙二公子都請來,就說朕在衙門候著!」

一行人來到衙門,江陵太守鄧文俊已經早早在門前等著,老遠見了燕樂晟為首的一群人,二話不說先領著眾人恭恭敬敬跪地請安。

燕樂晟腳步聲風,沈沈地從一行人面前穿過,帶起凜風陣陣。疾而不亂的步子,顯示出他對此案的重視和志在必得。

他自掀袍,大馬金刀在主位上坐了,眯縫著眼,銳利的目光逼視著堂前唯唯諾諾的鄧文俊,片刻,凜然開口,「鄧太守想必已經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事?」

鄧文俊趕緊點頭,「下官,剛剛得知!玉樓春被燒一事,著實讓人遺憾!」

「那麼依你看……」燕樂晟抿著唇邊冷厲的笑意,「此案該如何審理?」

在燕樂晟和趙琅坤面前,鄧文俊只是一個小小的地方太守,哪裡有說話的餘地!如今卻叫他來審理此案,得罪了哪一邊,都是死罪一條,讓他怎麼開口!

鄧文俊擦了擦額上的汗,想採取一個「拖」字訣,道:「臣認為,此案關係重大,需好好審理一番,問清各項事由,再做定奪!」

燕樂晟顯然非常不滿意他的做法,狠狠一拍驚堂木,「可是朕覺得,越是關係重大的案子,越應該速戰速決,以免節外生枝!」他冷哼道:「此案你既然審不了,那便退下,朕親自來審!」

做官做到被皇上嫌棄的份上,也是挺憋屈的。眼看著鄧文俊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極不情願地退到一邊,滿臉失魂落魄。林陌染真心同情他。

「辰靳?」燕樂晟略一思疑,扭頭喚道,「你和魏喜且去好好療傷休息。」

他是趙家人,這種時刻,自然懂得要回避,點點頭,二話不說便和魏喜告退。

林陌染和黎笙等人分立左右,小翠和她夫君則作為證人立在公堂之上。

燕樂晟眼見人員到位,一拍驚堂木,「帶趙楚珩!」

卻說趙楚珩被押做人質,將小翠的夫君交換回來,滿心以為自己可以就此離開,還想著回頭再尋林陌染的晦氣。沒想到剛得自由,黑暗中又竄出幾個陌生的男男女女。聲稱閣主尋他有事,要請他跟他們走。然後就被帶到了這裡。

等一扭頭看見面前坐著的主審官不是別人,竟然是燕樂晟時,頓時心中一涼。

嘴上卻冷冷地抿著笑,一開口就嘲諷道:「皇上今日這般閒適,竟過問起江湖事來了。看來我爹說的沒錯,北燕皇室是越來越不務正業了。」

趙楚珩公然挑釁皇權,所有人都以為,燕樂晟今番肯定要怒了,沒想到燕樂晟卻頗有深意地一笑,回敬了一句:「可不是!朕難得一日閒適,竟然還不能休息,還得到這衙門裡來管你們趙家的閒事!」

聞言。堂下幾個被趙家欺負過的衙門侍衛,頓時點頭,眼神發亮!要不是得守在門口不讓百姓湧進來圍觀,他們早就忍不住為皇上的這句話低聲喝彩起來了。

真正是殺人無形!

林陌染苦笑望向燕樂晟。用眼神告訴他,別玩了,知道你嘴巴毒,還是趕緊麻利利給老娘審案吧!

燕樂晟眼神示意收到,端端正正坐好,目光緊緊鎖著堂中的犯人。

想當然,趙楚珩拒不認罪,開口就辯解道:「皇上口口聲聲說我火燒玉樓春?」他目光射向林陌染,「是那個女人這樣告訴你的?」

燕樂晟避重就輕,淡然道:「是她報的案。」

「那麼,如果我說。火是她放的。樓也是她燒的!」趙楚珩冷笑,「你信嗎?」

燕樂晟疑道:「你的意思是,她放火燒了自己的茶樓?」他轉向堂中的各人,問:「這話說出來,你們信嗎?」

玉樓春不是普通的小茶館,是御用的。裝修華麗不說,裡面還展出了不少名貴玉石,是江陵城中文人騷客和紈絝子弟最喜歡去的場所之一。每日的盈利自然非常可觀!

他們想不出林陌染為什麼要燒掉自己的茶樓?

相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趙二公子,平時就以吊兒郎當、玩弄世人的形象出現在眾人面前。

相比之下,眾人自然更相信,放火燒樓的人是他。

趙楚珩四下裡掃過竊竊私語的看客,知道情形對自己不利,又抬眼看面前聯手設局給他鑽的這對男女,氣不打一處,恨得咬牙切齒,「我說的是實話!她就是為了讓你們誤會放火的人是我,才自己燒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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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9:42


這時,一旁的小翠兒等人站出來,指證他進樓時。指使隨從驅趕茶客的暴行。兩廂照映,再也沒人相信趙楚珩的辯詞。

眾人竊竊私語聲更大。

燕樂晟幽幽走到他面前,沈聲道:「人證物證俱在,如此,你可還有話要說?」

趙楚珩把頭一橫,目光也是冷冷地對上他,「皇上,你不過是想借此事,削弱趙家的力量。皇上既然一心想治臣罪,那就效仿南宋皇帝,隨便安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直接賜死臣得了!」

他若有深意冷笑,「可讓臣心寒的是,北燕最高統治者都如此是非不分,這社會,哪裡還有什麼公道可言!」

燕樂晟聽他冷冷開口說完,只丟出一句話:「兩次派人刺殺朕,指使笞彌道長偷兵符,這樣的人,在朕面前談論公道?」

趙楚珩生生一滯。

這時,趙琅坤也匆匆趕到。聽聞此言,方才還迷蒙的睡眼猛地一睜!急急忙忙走過來,就是一跪,開口就要求情。

燕樂晟擺擺手,「趙丞相,朕沒問你。你先跪著,有話一會兒再說!」

趙琅坤抬眼看那年輕皇帝一臉肅然冷意,略一思索,閉上了嘴。

燕樂晟冷哼,轉向趙楚珩續道:「你不是說,朕是借此案故意治你的罪嗎?那麼朕告訴你!」他目光冷朔一閃,不冷不熱道:「確然如此。」

那神色,那氣度,竟叫人無言以對!他是皇帝,全北燕都是他說的算,即便他今日大大方方承認,就是要強加一個罪名給趙楚珩,你趙楚珩能咋地?

此言一出,趙楚珩果然更加憤然,卻半句話都對答不上。

燕樂晟一聲冷笑,緩緩踱步到他身邊,俯身湊過去低聲道:「你們要謀反,還攛掇了朕的九弟一同謀反。朕即便今日殺了你,你也是罪有應得!更何況,你竟還敢窺視朕的女人!如今只是治你一條小小的大不敬之罪,已是給足趙家面子!」

他這話說得低沈,只有趙楚珩和趙琅坤兩人能聽見。

趙琅坤聞言面色發白,略一思索,便將所有求情的話都咽下。

趙楚珩則怒極反笑,面對著燕樂晟,最後竟然張狂地大笑起來。

趙琅坤皺眉阻止,「楚珩!」

趙楚珩仍是笑容不止,「爹!他什麼都知道!可他就是不敢動我們!哈哈哈!」

這話不知為何,竟似戳到燕樂晟的痛處,只見他眉宇一沈,生生將拳頭握緊!

林陌染也覺詫異,為何好多次機會就在眼前,燕樂晟卻從不對趙家動殺意?她急急追尋著燕樂晟的身影。

燕樂晟卻沒有抬頭回應她詢問的目光,壓抑著語氣中滾滾怒氣,半晌,轉向狂笑的趙楚珩,冷冷道:「你以為朕是不敢動你?」

趙楚珩笑聲頓止,卻狂傲地抬頭迎上他的目光,挑釁道:「你若是敢!你便現在就殺了我!」

燕樂晟卻搖了搖頭,若有深意道:「殺一個人太容易了。要讓一個人真正感到痛苦,不是讓他死,而是讓他生不如死。」

言罷,他沈眸轉身,吩咐一旁候著的鄧太守,「寫罪狀!今趙楚珩火燒御用茶樓,庭審中出言不遜,犯下大不敬之罪!押入牢中,剝奪所有家產,秋後發配涼州!」

涼州是北燕最西邊的一個統治區域,大部分生活的都是漢化的胡人,民風十分彪悍,當地十分貧窮。趙楚珩被發配到那裡,明顯是要吃很多苦頭的。

趙楚珩這才止住了笑,惡狠狠地盯著燕樂晟。

一旁的趙琅坤一陣唉聲歎氣,忍不住開口道:「請皇上看在老臣這些年精業勤王的份上,容我兒發配前在府中禁閉,免受牢獄之災。」

他面上雖是一副極委屈的模樣,可林陌染分明看見他迷蒙的老花眼中忽然一閃而過的精明!

這個老傢夥,果然在算計什麼!

她剛想開口讓燕樂晟不要答應對方!

不料一旁的林奕忽而攔下她,語調清冷地開口,「閣主,皇上自有分寸。」

她皺起眉,不明白燕樂晟為何總是被趙家這個老東西牽著鼻子走,實在叫人太不爽了!可是看林奕一臉嚴肅,又覺得事出蹊蹺必有因,不好冒然開口,萬一毀了燕樂晟的大事就不好!

張了張口,又閉上嘴,站在一邊。

這時,燕樂晟開了口,「朕允了。趙楚珩這兩月便在府中禁閉,若敢踏出趙府半步,朕立刻差人將他押送涼州!但——」他語氣一轉,「罪狀還未寫完。還請趙大人稍安勿躁,若想求情,不妨晚點再開口!至於朕會不會聽,那就另當別論了!」木歲向技。

他一甩袍袖,「趙楚珩暗中行刺,重傷魏公公一臂!這筆血債,朕要他立刻償還!來人!給朕當場廢了此人雙手!」

趙楚珩和趙琅坤,聞言齊齊一震!被廢雙手,那豈非就是廢人一個?!

不容他們分辯,自有衙門侍衛上前,準備將趙楚珩帶下去打斷雙臂。

就在這時,趙楚珩動手了!袖裡短劍一揮,刺翻身旁兩名侍衛,直取離他最近的燕樂晟!

那距離太近,短劍寒光一亮,轉眼已到眼前,所有人都為燕樂晟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燕樂晟眼神一凜,已輕鬆移開半步,看準了他攻擊中的破綻,反手一擋,直接將對方手裡的短劍擋掉,再一出手,將趙楚珩推出數米。

燕樂晟俯身撿起短劍,貼身追擊而上,動作間也不過是半秒的時間,只見身影一晃,兩劍砍下——

再一看,趙楚珩已然一身是血跌跪在地上,雙臂耷拉在身側,顯然是已經被燕樂晟被折斷了。

燕樂晟將染血的短劍一丟,冷哼,「你派出的十二個頂級西域殺手都殺不了朕,難道憑你這三腳貓功夫,還想近朕的身?你且記著,今日你的這一雙手,是朕替魏喜和辰靳廢的!下次敢動朕的人之前,不妨先暗自算算,自己輸不輸得起!」

侍衛一發而上將趙楚珩制服。

燕樂晟冷冷甩袖,對著鄧文俊道:「謀刺皇上,罪加一等,廷杖三十!」

「是!」

橫眉冷眼的趙楚珩很快被拖到另一側,板子不由分說狠狠砸下!一時間血肉模糊。

燕樂晟神色清冷地負手而立,望著面前的趙琅坤,緩緩開口道:「趙大人還跪在這,是不服朕的處罰?」

趙琅坤這才幽幽起身,面上委屈神色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冷厲的老臉,「皇上,臣在此,只是想提醒皇上一句,不要忘了你曾經答應老臣的那筆交易!此事已經是臣的底線!若是臣子為此喪命,就不要怪臣出手無情!」

燕樂晟眉頭狠狠一擰。眼睜睜看著他領著隨從將趙楚珩帶走,卻沒有阻止,也不開口,眸色一片黯沈。

這時,一直在後堂聽著庭訊的辰靳,冷眼看著自己二弟被廷杖、被削手臂,都始終不發一言的他,卻忽然走到燕樂晟身邊,和他並肩一站,目光冷冷望著早已消失在夜色中的趙家人,幽幽歎了口氣。

片刻,他道:「皇上,為了隱瞞我的身世,你這樣做,值得嗎?」

沒想到燕樂晟和辰靳之間,竟然存在著這麼狗血的激情互動!

林陌染簡直大驚失色!趕緊幾步走過去,據守在兩人身邊,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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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9:57


燕樂晟失笑撫了撫她的發,道:「你想聽?」

林陌染瞪大眼睛用力點了點頭。

這時就聽燕樂晟丟出一句讓人眼鏡大跌的話!

「其實北燕的皇帝。不是我,而是他。」

林陌染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沒錯,燕樂晟口中的「他」,就是辰靳!木歲叨血。

這劇情也反轉得太厲害了,讓人接受無能啊!

燕樂晟苦笑,「你這副表情,是在想,朕為什麼竊取了辰靳的皇位?」

林陌染再次用力點了點頭。

燕樂晟無奈扶額,「不是朕竊取的。」他怨恨地掃了辰靳一眼,「是這傢夥不願意繼位!」

辰靳難得配合道:「當皇上要每天處理一堆破事,還得時刻提防臣子篡位,太累了。不若行走江湖來得痛快!」

林陌染詫異得下巴都要掉下來,這天下還有人不願當皇帝。還有人能如此坦然地在搶了自己皇帝之位的人面前侃侃而談,還能屈身給對方當手下?

辰靳看著她一臉錯愕的表情,錦扇一揮敲她腦袋,道:「別這副表情!其實我也挺後悔。若今日當皇帝的人是我。說不定早就把你搶過來當我的女人了!」

說罷,他目光挑釁地望向燕樂晟,「怎樣,把皇位還給我如何?」

燕樂晟滿是無奈地聽他胡謅,搖頭看向依偎在自己身後的林陌染,笑道:「即便我今日將皇位還給你,恐怕陌染也還是我的女人,你搶不走。」

辰靳恨恨地將扇子一收,悶哼了一聲。

燕樂晟笑笑,又續道:「更何況,你確定要在這個如此棘手的時候。將皇位從朕手中接過去?」

想當然,皇位好換,可這天下風雲萬變,全系于皇帝一身,牽一髮而動全身,處理得不好。就會給譬如趙琅坤那種人鑽了空子,發起政變,尤其當下,趙琅坤蠢蠢欲動。皇位,實則是個燙手的山芋!

辰靳一挑眉,頓覺了無趣味,擺擺手,「誰要跟你爭這個破皇位。小爺不稀罕!」

一想到趙琅坤,便想起方才他口中說的交易,林陌染趕緊湊上來,「那趙琅坤說的那筆交易,也和辰靳的身份有關?」

「很顯然。」燕樂晟點頭,「辰靳身為皇子,卻被趙琅坤隱瞞身份,帶入丞相府撫養……此事只能是趙琅坤的作為。」

辰靳亦道:「若非那日在宮中。太后認出我後背的胎記,我和皇上直至今日仍被蒙在鼓裡。我本是先皇后所生嫡皇子,豈料皇后生產那日血崩而亡。趙琅坤便給當時還是德妃的太后出了個主意,騙皇上說母子皆亡,卻暗中將我抱回丞相府。」

林陌染聽得心驚膽戰,「趙琅坤將你抱走,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謀反,能夠亮出你這個底牌,宣稱繼承皇位的人應該是你,而燕樂晟則是竊取皇位的反賊?」

「不錯。」燕樂晟苦笑,「你不是想知道,朕為何忌憚趙家,即便被他們逼迫至此,都沒有狠下殺手嗎?」

林陌染點點頭,當時在公堂上,她就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燕樂晟旋即歎氣,道:「因為當年,參與制定先皇遺囑的大臣裡,就有趙琅坤此人。朕繼任皇位不久後,他派人篡改了先皇遺囑,聲稱繼承皇位的是辰靳而非朕……現如今,遺囑在他手上。他隨時可以將朕從這個皇位上揪下來。」

「那他為何沒有動手?」林陌染煩惱地扯著腦袋,政治上的糾紛,著實讓她有想破腦袋也勘不破的感覺!

燕樂晟捧起她的臉,又是一陣失笑,「既覺得煩,乾脆就別去想。這些事,交給朕去打理就好。」

林陌染擰著眉,「不行!此事關係重大!」她一臉理智神色,「我要搞清楚,跟你在一起會不會給我惹來麻煩!」

聞言,燕樂晟頓時就是一愣。

辰靳則在一旁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指著林陌染和燕樂晟道:「一物克一物!我今日算是明白我為什麼敗了!」

燕樂晟忍著薄怒,一甩袖,「閉嘴!笑得一點形象都沒有!」又轉向林陌染,賭氣似的憋出一句解釋,「遺囑是趙琅坤手裡的一張王牌!沒有被逼到絕路,他是不會亮出來的!就好比你與人玩天九(宋朝的一種賭牌),不到最後時刻,你會將你手裡的至尊(最大的組合牌)擲出去?」

林陌染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就覺得好笑,故意拉長聲音「哦」了一句。

燕樂晟氣得甩袖就走。

走出幾米,發現身後的女人沒有跟上來,轉身又怒道:「還不跟朕回宮?!賴在這衙門前做什麼!」

林陌染點點頭應著,「好的好的,來了!」然而腳步剛邁出去,醒悟過來,抬起頭,「我跟你回宮做什麼?」

燕樂晟眉毛都擰緊了,「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只要你跟朕回宮!」

誰知林陌染方才還言笑晏晏的,此時突然就繃緊了臉,嘴硬道:「我不回!別以為我今日救了你,就是要跟著你,同你回宮當你的妃子了!」

燕樂晟又急又怒,「不回宮,你待要去哪裡?!」

林陌染撇撇嘴,「當然是回我自己家啊!」

辰靳低笑一聲,替她補充道:「染妹妹用茶樓賺的錢,把江陵城西原就是她名下的一處小四合院子,重新修葺了一遍。如今便是住在那裡。哦對了!」

他生怕燕樂晟氣得不夠重,又笑著補了一刀,「忘了告訴陛下,我就住染妹妹隔壁,我們是鄰居,經常串門!」

燕樂晟果然氣得眉毛狠狠一抖,嘴角凜然一抿。半晌,憋出一句很是霸道無賴的話來——

「你不跟朕回宮!朕就跟你去住四合院!一直住到你肯搬出去為止!」

林陌染長長一歎!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瞧燕樂晟這死皮賴臉的,她果斷一扭頭,對辰靳道:「你要是想將皇位從他手上奪回去,我第一個站出來支持!」

燕樂晟咬牙切齒:「林陌染!」拽起她的手就大步往前走!心裡暗暗決定,這段時間都不允許她和辰靳見面了!

原以為他只是說說,沒曾想燕樂晟竟然指揮著身邊的小太監回宮裡取來衣物和公文,當晚就搬了進來!

不由分說,先自覺地將衣物放在林陌染衣籠中,然後又在林陌染的書案旁。加設了一張小案幾,大咧咧在她旁邊一坐,開始津津有味地看起奏摺來。

林陌染眼看著自己好好的一個小四合院,再一次變成御用四合院,自己放東西的地方,統統被他的東西佔據!

忍不住就開口怒道:「我好好的一個小院子,你非要把它變成御用的!」

燕樂晟捧著奏摺,臉都不抬一下,風輕雲淡道:「這有什麼?連你都是御用的……」

「啪」!林陌染將手裡一本書狠狠砸了過去——

某人微微抬手,輕鬆接過。

本欲放在一邊,不料斜眼一眯,面色頓時染上一層笑意,晃了晃手裡的書。道:「你這段時間,在背《女訓》?」

《女訓》是什麼東西?!就是用來告誡女子,不僅要為悅己者容,還得為悅己者修養品德和學識。

難怪燕樂晟會這麼喜形於色。他笑著走過來,一把就將林陌染擁進懷裡,道:「你是為了朕而看的?你早就在為進宮做準備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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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0:14


林陌染大聲叫苦,「不是不是,你誤會了!」這是小瑾逼著她背的,他以為她想啊!

然而她越發搖頭說不,看在燕樂晟眼中,就越想是在欲拒還迎,是在害羞。

低頭看著她惱了一雙眉,眼神躲閃的模樣。燕樂晟就覺得心癢難耐!不僅是心癢,全身都癢!

他一把將面前的小女人扛起來,轉身就邁進寢室,順手關上門,吹熄燈燭。

「你……唔!」林陌染連一句話都還沒來得及,就被他反身壓在了榻上……

垂簾搖晃。床褥微顫,耳邊灼熱氣息緊緊追隨而來。到了最後,她的全世界都開始搖晃,瞬間置身雲巔。

壓抑了半個月,燕樂晟今晚的爆發顯然非常猛烈。可憐林陌染被他折騰得,到了最後,連聲音都喊得沙啞了。

屋外守夜的黎笙都聽得面紅耳赤,再轉身一看,馬廊邊喂著馬的林奕,亦是一雙眸子沈沈發亮地看著她。看得她更加面紅耳赤,丟開手裡的燈籠就鑽進東廂房中。

林奕放下馬繩,清冷的面容終於出現絲微動容。略一沈思,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暗暗跟了上去。

第二天,林陌染和黎笙都沒有準時起來。

據守門的一個十歲小丫鬟說。昨晚不知哪裡來的兩隻貓,一直在院子裡叫,她打著燈籠尋了半天,什麼都沒找著!此話一出,整個院子的婆子都笑翻了。

林陌染躺在床上指揮燕樂晟給自己斟茶遞水穿衣服,還不停抱怨,「就不知道克制一點!」

燕樂晟低頭呐呐一笑,「忍半個月了……克制不住。」手上仍是輕柔地替她系上肚兜繩,目光肆意打量著她光滑如緞的肌膚。

直到卯時將近,才依依不捨地坐上軟轎進宮早朝。

另一邊,無獨有偶,黎笙也躺在床上,卻是面紅耳赤看著在自己房中,細細忙碌著的林奕,嘴角止不住笑。

林奕正給她捧來換洗的衣服,見她醒了,訕訕低頭,繞著頭髮,好半天憋出一句,「我今日就找閣主說明……」

黎笙笑著逗他,「說明什麼啊?」

林奕頓時更加窘迫!他一向習慣了以清冷孤傲的姿態示人,今日也是頭一次經歷這種時刻,當下竟然紅了半邊臉,結巴道:「說、說我要娶你!」

話一說完,再不敢看面前的女人,一溜煙跑了出去,甚至迫切得不經意間就施展了輕功,出門前還不忘扭身將門扉一扣,生怕他的女人被別人覬覦了去!

林陌染悠閒自在喝著早茶,嘴裡嚼著半塊杏仁糕,正品嘗得津津有味時——

冷不防眼前一黑,林奕不知從哪裡飛來的,像個蝙蝠一樣,玄衣起舞,突然就掉在了她面前,雙膝一跪,二話不說,先悶悶地磕了一個頭。

林陌染驚呆了,努力將嘴裡的半塊杏仁糕咽下,抖著聲道:「你……這是抽了哪門子的瘋?」

林奕頭都不抬,一口氣道:「閣主!屬下想向你,求娶黎笙為妻!」

不得了!下手速度這麼快!

林陌染翻著白眼算了算,黎笙今年還未及笄?

「不成!」她本著要尊重古人「女子許嫁,笄而醴之」的禮法,搖頭不答應,「黎笙太小了!等再過個兩三年吧!你且回去等著。」

林奕死死咬著唇,就是不肯起來。

他一向很聽她這個閣主的話,今日是怎麼了?為了一個小丫鬟要背主?

林陌染皺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奕把心一橫,一臉豁出去的表情,悶聲道:「等不了了!屬下昨晚就和她圓房了!」

噗!還真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說有其主便有其僕?昨晚燕樂晟和她那啥啥,沒想到她的小丫鬟也和林奕那啥啥!

這神同步的節奏,她該樂呢?還是樂呢?

林陌染一笑之間,已經起身走過去,將林奕給拽起來了,嘴上越發笑得不含蓄,道:「你啊你!叫我說你們什麼好!黎笙好歹比你小十歲,你就不能等她幾年!」

林奕低頭抿唇,想來也知道自己昨晚衝動了,憨憨站著,就是不發一言。

「罷了罷了!」林陌染一揮手,喚來許媽媽,「找個良辰吉日,給他們操辦個大喜事吧!」

林奕身子一震,面露喜色,猛然就單膝跪下道:「謝閣主!」

下午燕樂晟處理完宮務回來,晚膳時,林陌染把此事跟他一說,哪知他竟然很贊同林奕的作風,道:「喜歡一個人,就該先下手為強!」望向林陌染,一臉懊悔,「朕就是吃了這個虧!若非當初將你錯指婚給九弟,今日你已經在我宮裡,是全北燕獨一無二的皇后了。」

說罷,好一陣唉聲歎氣。

林陌染愣了半晌,沒反應過來這話題怎麼會又扯到自己身上,等理順了期間關係,頓時一拳揍上燕樂晟肩膀,怒道:「我在說黎笙和林奕的喜事呢!你這人聽話怎麼不抓重點!」

燕樂晟一臉無辜笑容,「朕怎麼沒抓重點了?對朕來說,你才是重點啊!」

這人狡辯還有理了!木歲尤血。

林陌染氣得直接將他推下榻,「今晚你不要睡我的床!滾書房睡去!」

燕樂晟更加無辜了,極委屈道:「書房沒有床……你忍心讓朕睡地上?」

林陌染冷著一張臉,點頭道:「忍心。去吧!」

燕樂晟皺起一雙好看的剔羽眉,還是一副無辜的模樣,道:「可是朕不忍心讓你獨守空房!」

「我習慣……唔!」一句話還未說完,再次被撲倒!

掙紮間,燈也滅了,衣服也丟了。

到最後,她索性不掙紮了,一個翻身坐在燕樂晟上面,「今晚換個姿勢!你老壓著我,我不爽!」

還從未有人敢爬到皇帝的上頭!燕樂晟頓覺有意思,也由著她胡鬧。

片刻後,床褥再次翻滾,此間春意又綿綿。

第二日,燕樂晟索性給自己放了個假,不去早朝,大臣有事就直接將摺子遞給魏喜,再由魏喜拿到四合院來。

而趙府那邊,因著趙楚珩的傷勢,和那個案子的影響,一時間也沈默了不少,趙琅坤甚至連請了數日的病假。

如今放眼滿朝太平,燕樂晟每天都心情甚好!

自然,做起那事來,也是越發得心應手,只是苦了林陌染……每天都全身酸痛,這日子沒法過了!

數不清說了多少句「克制一點」,也數不清他回了自己多少句「忍了太久,克制不了」後,這一天,林陌染終於爆發了!

揮著小皮鞭,狠狠抽了一下腳邊的地面,怒指堂屋裡正頭頂一碗水端端正正罰站的某人,道:「給我乖乖站在這!一個時辰!碗裡的水要是灑出來一點,你今晚就睡書房!」

想當然,燕樂晟這麼武功高強的人,別說頭頂一碗水,就是頭頂一桶水都不會灑出來一滴,這是練武的基本功好嗎!不過他不會讓面前氣急敗壞的小女人知道的,面上趕緊誠惶誠恐地應下,「是是,遵命我的皇后娘娘!」

林陌染悶哼一聲,滿意地開始穿衣梳妝。

等過了一個時辰後回來,她打開門一看——徹底傻眼了!

屋裡頭頂一碗水的燕樂晟,不僅站得穩穩的,還一手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啊啊啊她真的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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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0:29


自然,晚上那一場運動她又沒有躲掉……

如此過了七八天,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終於出現,打破了這層僅僅維持在湖面的平靜。

預示著,暗湧即將變成滔天的巨浪。

這一天本是雙喜臨門。被燒毀的玉樓春經過重新修葺,再次開業。而黎笙和林奕的喜事,也定在今日。

燕樂晟耽於宮廷事務,不能前來,但還是請來了宮廷樂師和大廚,送來幾箱金銀做賀禮,準備替二人大肆操辦一番。

不料,就在黎笙和林奕準備拜天地的時候,燕肅祁來了。

帶著一隊人馬,來勢洶洶地踢開了小四合院的門。

燕肅祁當先邁了進來,一臉冷厲神色,目光鎖著林陌染,陰測測低笑道:「原來你竟然沒有死,為夫可是為你的死訊,傷心了好一陣子!」

他說這話時,臉上沒有半分溫情,只有狠。

「林陌染,你身為本王的側妃,今日該跟本王回府了吧!整日裡住在這小四合院裡,成何體統!說出去,倒教別人覺得本王我虧待你了!」

該來的總會來!

知道她躲在這個地方,他燕肅祁自然不會善罷甘休,這不,當即找上門來,要將她強行帶回九王府!說得好聽。是不虧待她;其實就是為了軟禁她!

而且瞧瞧,連身份都變了。

林陌染低聲一笑,「陌染竟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成了側妃的?」

燕肅祁冷冷挑眉,聲音卻竭力維持著一派深情,「那日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正妃之位自然就順到了婉瑩頭上。今日你跟我回去,名分雖然是側妃,但本王保證,府中待遇和俸祿,依舊按正妃的發放!」

院外的百姓看不見此刻燕肅祁面上冷厲的神色,只聽得他說話,覺得此人還是挺重情義的。知道自己的王妃活著。第一時間趕來接她回府;雖成了側妃,還依舊以正妃之禮對待……貴為九王爺,能為一個女子做到這一步,已是不錯了!

可是林陌染看得見他此刻的神色。心知他接她回府,肯定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好不容易逃離的王府,她怎麼甘願再次陷入?

冷冷一笑,她開口便反駁,「王爺可還記得,當日我嫁入九王府時,曾與你約法三章?」

燕肅祁背對眾人,卻不動聲色地鄒起了眉。

林陌染續道:「約法其二,提前支付正妻俸祿,可我至今沒有收到錢!其三,只能和離。不能休妻,王爺可還記得?即便我真的死了,王爺若要改我名份,也要等到百日孝期之後,如今只過去一月,我堂堂九王府正妃就成了側妃。這和休妻有什麼區別?嫁入王府不到半年,王爺就違背了三約中的兩條,你讓陌染怎麼敢再跟你回府?」

她原以為,搬出這些話後,燕肅祁一定會驚怒,就像他從前那樣。

然而沒想到,冷冷聽她說完後,燕肅祁只是凜然一笑,若有深意地看著她,忽然面色一變!

直徑一掀袍,猛地就跪在了她面前!

刹那間,所有的冷戾之色都從他眼眸中褪去,迅速轉換成一抹深切的溫情。

這般動容,連一向覺得他面目可憎的林陌染,都不禁微微一震!更遑論從未見識過他真面目的百姓!

眾人都被九王爺這情深義重的一跪給震懾了!

全場的竊竊私語。瞬間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追隨著院裡跪倒的燕肅祁!木序圍亡。

燕肅祁眼中閃過一抹銳芒,開口時,那語氣卻懇切而深痛,「陌染,隨為夫回家,好嗎?為夫從前做下了種種錯事,自你離開後,才深感後悔!每每思念起你來,都覺得無比心痛自責!從前只道你已去了,此生再沒有彌補的機會!可如今,如今是上天恩賜,讓我又重新尋到了你!陌染,跟我回王府,給我一次重新好好愛你的機會!」

林陌染狠狠地皺起眉!

若非她能看清,此刻燕肅祁面上隱隱而現的不耐煩,她還真以為他是來懺悔的!還道他真的改變戲路,要演深情角色了!

可是鬧了半天,他來演戲是真,但也只是來演癡情相公的戲碼!若要他真的情深意重重新好好愛她?呵!林陌染壓根不信!

他今日目的很顯然,就是無論如何都要將她挾持回府,拿捏在手上,作為威脅燕樂晟的人質!

反觀之,今日他演繹得如此情深意重,若她公然拂逆,豈非要叫別人數落她這個九王妃心胸狹隘,寡情薄意?!

好奸詐的陰謀!他甚至不惜當著眾人的面,跑到她面前來下跪!

然而她能看穿對方的陰謀,尋常百姓哪裡得知!他們只看到一向清高只愛財的九王爺跪了,生平第一次,放下身份和姿態,為了一個女人跪了!只為求妻子原諒,跟他回家!

一個堂堂的王爺都做到這份上了,她林陌染就算有再大的怨言,都不該再拒絕,而應該乖乖跟他回府!

因此,他話一說完,全場人都爆發出熱烈的議論!

「好癡情的九王爺!」

「快答應他吧!」

林陌染只覺得頭很疼!她不想再見到這個男人,更不會跟他回去!

她冷冷站在院子裡,始終不發一言。她在想,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趕走他?

燕肅祁心知百姓的輿論起了效果,如今的林陌染,便是一個束手就擒的被捕獵物!他噙著嘴邊一絲得意的冷笑,只因此刻他背對眾人,所以他的表情如此肆無忌憚!明明白白挑釁著林陌染:你今日若不跟我回去,就要落得個為妻不賢、善嫉的駡名了!

為了給她施加壓力,燕肅祁跪得紋絲不動,只有肩膀和雙手不停地顫抖。

從後面圍觀的百姓角度看來,就放佛他在克制自己的悲傷!

「陌染……」他動用了自己最大的深情,喚這個名字,「求你原諒為夫……」可是不管每一句話多麼飽含愛意,他面對著林陌染的神色,依舊是那般冷,那般恨,入骨的厭惡。

這是知道了他和趙家串聯謀反的陰謀的女人,這是曾經三番五次羞辱過他的女人!這是他從前為了掩人耳目,一直裝傻、刻意貪財時,在他面前耀武揚威的賤人!他發自身心地恨她!

可是如今,他不需要裝了!他要反擊!而他所選擇的第一個物件,就是林陌染!

「陌染……」他再次開口,確保她在他全面的施壓下無處可逃,「你一日不跟我回府,我就一日跪在此地不起!直到你願意原諒我為止!即便我跪死在此,也無怨無悔!」

可惜,他實在小看了林陌染我行我素的性格!

被人指指點點算什麼,她從來不為別人而活,別人愛怎麼看她就怎麼看她!想要用輿論來給她施壓,那無疑是最下策!

林陌染轉身回屋,再出來時,手裡捧著一盆水。

「王爺不走?要跪在這裡是嗎?」她哼笑,「那可真不巧了!陌染瞧著今日天色好,正準備洗洗院子呢!」

說罷,沒有任何猶豫,一盆水兜頭就朝著燕肅祁潑了過去!

一大盆水花四濺,瞬間將燕肅祁澆了個透心涼!從頭濕到尾!

還未反應過來的燕肅祁,仍維持著跪地的姿勢,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盆水,澆得瞬間懵了!回神後,一臉狂怒的恨意,噴火的眼神,死鎖死著面前這個行止囂張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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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0:46


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嗎?!

燕肅祁冷笑一聲,用手抹去一頭一臉的水。

下一刻,他晃了一下,故作踉蹌地站起來,用更加傷痛的語氣道:「為夫知道了……愛妃,你今日不肯原諒我。我明日還會繼續來,為夫不會放棄的!」

眾人圍觀這巨變的一幕,好半晌都回不了神!

這麼情深意重的王爺!這個瘋女人,說潑水就潑水,竟然完全不給對方一絲面子!真是瘋了!大逆不道啊!

很快有人帶頭呸了一聲,「給臉不要臉!王爺稀罕你,那是你的福氣!」

林陌染凜然而立,聽著院外群情激憤的議論,面上卻沒有絲毫動容。

燕肅祁冷冷一笑,轉身離開前,忽然目光一寒,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音量道:「林陌染!今日你不隨我回府,明日可不要後悔!」

被燕肅祁這麼一鬧,好好的喜事也辦不成了。

黎笙和林奕倒是很體諒,雖然冷冷清清地拜過天地高堂,入了洞房,卻始終還是一副很高興的笑臉。

黎笙說。她不在乎喜事排場,不在乎有多少祝福多少人鬧場,只要尋得了值得託付一生的人就好。畢竟以後的日子才是真過日子,是跟眼前這個人過,不是跟那些平白無故鬧事的人過。

林陌染很是欣慰。這一點上,黎笙繼承了她的優良傳統,心不大,活著只求踏實二字。而夏雪……她原本打算給夏雪最好的歸宿,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

晚上,燕樂晟從宮中過來。聽聞了白日裡發生的事,卻是一陣默然。難得沒有和林陌染同仇敵愾。

「怎麼了?」她替他解下披風,抖去上面的綿綿春雨。

他無奈一笑,拉著她到榻前坐下。擰著眉,神色是一片沈凝。

林陌染便知道出事了。而且肯定和白天發生的事有關!和燕肅祁有關!

仔細想來,燕肅祁今日種種舉動,包括他整個人。都存在很大異常。如他這種人,若是按以往的性格來行事,斷不會無緣無故到她的小四合院鬧。即便是要脅迫她做人質,那便會派人直接將她擄走就好。何必放下姿態來演苦情戲?木樂溝弟。

燕樂晟握緊她的手,語氣深沈,「你可知,今日趙丞相領著文武百官,在午門,死諫……」

「什麼?」林陌染驚詫低歎,「他諫求什麼?趙楚珩嗎?!」

燕樂晟淡淡「嗯」了一聲,「也算是在為趙楚珩脫罪。他認為。此事尚有異議的餘地。」

「可當時你處罰趙楚珩,他並沒有異議啊!」林陌染急道,「即便有異議,在世人眼裡,罪是趙楚珩犯下的,他理應受到這樣的處罰!不存在異議的餘地!」

燕樂晟眉眼凝著苦笑望向她。歎道:「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知理,這天下就能永遠太平,就不需要朕在這庸人自擾!」

林陌染瞧著他疲憊的神色,又聽他這種自暴自棄的話,頓時更加擔憂,「到底怎麼回事?」

說話間,辰靳也來了,急急地一掀門簾,邁進裡屋就道:「我爹今天去午門死諫!」

他一抬頭發現燕樂晟也在,原本擔憂的神色,竟顯出了一絲氣惱,「你答應了?一年後退位?!」

林陌染瞬間站了起來,「什麼退位?!燕樂晟,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燕樂晟卻只是苦笑坐在榻上,一手閑閑撥弄著杯中的茶梗。

辰靳恨得一巴掌奪過去——本想就此砸了。一愣想起是四合院休憩好後,自己送給林陌染當賀禮的,又抖了抖,放在一邊,恨鐵不成鋼道:「你就退吧!退了拉倒!剩下的就是我和燕肅祁的事!我和他爭個頭破血流的時候,你最好別出現在我面前!」

說罷,甩開門簾就走。

林陌染聽了這一席狠話,真叫個一頭霧水!昨日才開玩笑說,如果燕樂晟把皇位讓出,她一定舉雙手支持辰靳繼位,沒想到今日竟然成了現實。

燕樂晟幽幽一歎,半晌,卻說:「辰靳這性子,太浮。將皇位交給他前,朕得先把這滿朝的破事處理好,不然朕不放心。」

林陌染盯著他那麼久,可不是為了聽他這一席退位的狗屁話!

雖然他是不是皇帝對她來說都一樣,但突然之間他被迫放棄皇位,還是讓她非常不爽,非常擔憂!

她俯下身,捧起他的臉,對上他一雙略顯憔悴的眼,一字一句開口道:「告訴我,為什麼退位?今天趙琅坤到底說了什麼?」

「你不知道比較好。」他亦反手捧起她的臉,兩人額頭貼著額頭,「朕只願你就這樣平淡安穩地生活,一世安好,就夠了。」

「可是你呢?」她蹭著他鬢邊的發,額頭很涼,他的手很暖,「若你不在,我要一世安穩做什麼?」

燕樂晟微微一震,捧著她臉的手竟有一絲顫抖。

「陌染……」良久,只聞他輕輕一歎,似是十分苦惱於她的執著追問,同時又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薄唇微張,終於還是開始了述說,「趙琅坤以趙楚珩一事為由,列數了朕的十大罪過,包括聽取佞言,迫害忠臣,耽于淫樂,毫無建樹,等等。很不幸,其中幾條,確實是朕之過。就位近三年來,除了繼承先皇未盡的事業,掃除乾羅國餘孽外,朕確實毫無建樹。」

他苦笑道:「那晚朕對趙楚珩的處罰,他之所以沒有提出異議,不過是因為,此一事早已在他的計畫之中。等朕重罰之後,他就能拿此事作緣由,呵斥朕暴戾無道。你可知,他今日除了率領百官外,還找來了什麼人?」

燕樂晟儘量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談論今日發生的事,不想引起她的擔心,可是這一問,卻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林陌染抿唇搖頭。

死諫的百官,毫無疑問都是站在趙琅坤那一邊的人。除此之外,他還能找些什麼人?

燕樂晟冷哼,「趙琅坤將今年赴考的進士都召集到午門,陪著他靜坐!」他神色一惱,壓抑著怒氣,「那群文儒,總喜歡標榜自己心懷天下,稍一撩撥,就群情激奮,根本沒辦法跟他們說道理!是以至此,你說,朕能不退位嗎?」

沒想到啊沒想到,趙琅坤竟然將這一步計畫埋得如此深!恐怕她林陌染將趙楚珩引到玉樓春時,他就已經算計好了!

屆時,燕樂晟將他們處罰得越重,他們喊起冤來,也越發顯得可憐!所以那晚他才任由燕樂晟罷了趙楚珩的官,任由他將自己的兒子發配大西北涼州!

他不是沒有異議,而是借力打力,讓他們自己給自己下了個死套。

而燕樂晟和她,竟然毫無察覺,就此中計!甚至還沾沾自喜,自以為除掉了趙楚珩,就除掉了趙家的左臂右膀!

如今想來,真是太天真了!

林陌染試圖平靜下來,「你可以收回成命,讓趙楚珩複官?」

燕樂晟眼角一挑,「窩囊!區區一個百官死諫,就要逼得朕收回自己說過的話?這若是到了以後,傳到世人耳中,朕的權威何在?!」

他目光深深,「林陌染,你知道朕不能退讓。一次退讓,就會帶來無窮無盡的後患!一次退讓,朕以後就不得不次次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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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1:06


「我懂……我只是覺得……」林陌染擰著眉心,「既然不想退讓,你就更不應該答應他們一年後退位啊!」

「要朕退位,也是有條件的。」燕樂晟繃緊的肩膀一松,「一年內,若不能收復故土。那麼一年後的今日,朕退位,禪讓九王爺,同時,趙琅坤也必須辭官。」

她不知道,要獲得這樣的談判結果,燕樂晟耗費了多少精力,他一定屏氣凝神在午門前和百官進士們舌戰了好多輪,才換來這麼輕飄飄一句,趙琅坤也必須辭官。

而更讓她驚訝的是,這些人死諫所求之事,竟然是收復故土!

這意味著……

她詫異無比地抬頭,對上燕樂晟的目光。

後者投來肯定的神色,苦笑道:「是的。朕要親征南燕。」

南燕!

七年前,大燕一位鎮守邊疆的將軍叛國,率領八十萬餘部一路北上,遇城便攻。三年來佔據了南方五個州,改國號為南燕。

和北燕隔著一條長江,遙遙相對。

先皇親征三次未果,最後一次重傷,數月後便鬱鬱而亡。臨死前,據說並沒有將複國的重擔交給燕樂晟,反而叮囑他,前往不要攻打南燕。

「南燕,民風甚悍。攻之必亡。」老皇帝留下這句話後,一命嗚呼,至死兩眼都沒有閉上,還遙遙望著東南的方向。

燕樂晟一年前遷都江陵,就是為了在長江沿線布下最嚴實的戰線,防止南燕將士攻入。

如今,趙琅坤竟然逼著他去收復南燕故土?!

林陌染毫不客氣罵道:「這老奸賊,不是間接讓你去送死嗎?!」她一改先前的態度,改口道:「退位吧!你退位,他辭官,兩不相欠!以後你不當皇帝了,就跟著姐!姐帶你混江湖去!」

神色壓抑許久的燕樂晟,聽聞她此言,頓時大笑起來。

一手將她腦袋按進懷中,忍不住就道:「你是不是還想著,朕武功這麼好,行商西域時,還能給你當保鏢!」

林陌染大贊道:「孺子可教也!」

這麼一番嬉戲,似乎方才的沈重氣氛已然掃去。

然而,一想到他斷然不是那種未經過嘗試就輕言放棄的人,一想到他必定會將親征作為首選,退位只是最後不得已為之的行為時,她的心情又鬱悶起來。

燕樂晟瞧著她苦惱的樣子,長歎一聲,將她擁入懷中,「早說了,你不知道比較好。朕就曉得,要是告訴了你,你肯定會日思夜想,平白給你增添煩惱。」

「這麼大件事,你不告訴我,我也會知道的。我倒寧願是你親口告訴我!」林陌染再次擰著眉,「親征定在什麼時候?」

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他永遠不需要上戰場!就坐在他那個奢華的龍椅上,安穩地過完他富貴的一生。

她難過地想,方才他還說要她一世安好,如今他卻面臨著生死難料的結局……

燕樂晟又是一聲輕歎,緊緊摟著她,薄唇貼著她的臉,好久才道:「七月初一。」

她怔了怔,「鬼節?」

燕樂晟苦笑點頭。

「誰選的狗屁日子!就不能選個良辰吉日?竟然定在鬼節!」

燕樂晟依舊苦笑,去刮她鼻尖,「滿嘴狗屁,多難聽。」然而語氣卻是十足的寵溺,「不管定在什麼日子,不管良辰還是其他,朕都答應你,一定會活著回來……娶你,當朕的皇后!」

這對她來說太遠了,她現在只求他能平安。

突然,她想到什麼——燕肅祁今日如此反常,恐怕也是和趙琅坤串通好了!

一邊演繹忠臣對抗昏君的苦肉戲,一邊演繹情深相公挽回嬌妻的苦肉戲!兩廂對應!目的,就是為了突出燕樂晟的暴戾無道,反襯出燕肅祁情深意重的形象!為將來燕肅祁名正言順繼承皇位打下基礎!

好精彩的一出雙簧!

林陌染狠狠折眉,沈聲道:「是不是九王爺的主意?」

燕樂晟一愣,旋即歎氣點了點頭,道:「趙琅坤謀反,他是最終的得益者,當然逃不了干係。所以朕聽聞你潑了他一身水時,才會如此無奈又苦惱。」他神色凝著幾分苦惱,「朕既不想你被他占了便宜,又不想你因得罪他而惹來禍事。」

他雙手微顫扶著她的肩,「你是朕失而復得來的,朕如今只願你好好的,腥風血雨,都讓朕來擋。陌染,今日朕跟你說的這許多話,目的都只有一個,就是希望你不要擔心……所以,朕不許你做傻事!知道了嗎?」

那一晚,林陌染記得,當燕樂晟這樣問她時,當著他的面,她很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可是第二天,當他的軟轎晃晃悠悠轉出四合院時,她倚在窗邊,望著他的轎子漸行漸遠,用他聽不到的聲音,低低對自己道:「恐怕,有些傻事,是不得不做的……」

他能豁出性命親征,只為爭取那滿朝太平,為了他摯愛的這片江山獲得永寧。

她為何不能豁出去,也為她心愛的人做點什麼呢?

「黎笙。」她幽幽開口,「讓林奕和他的商隊幫忙跑個腿,去江陵城中傳一件事,就說我病了,病得厲害,務必要傳到九王府的人耳中……」

初秋黎明。涼風襲來。

林陌染淡然坐在院子裡,感受著最後的一絲寧靜。此間風月,曾饋贈她半月清閒。然而日出之後,卻不知何時才能再享。

今日……將是怎樣的一場腥風血雨在等著她?

清晨睡醒時,黎笙來稟告。眼底沈著深深的烏黑,張口就是一陣歎氣,「小姐,林府出事了。」

林陌染坐起來,「可是昨日趙朗坤帶領百官去午門靜坐,我爹拒絕參與?」

黎笙果然點點頭,「趙大人帶了幾個隨從,夜裡到林府做客。林奕領著商隊去城裡散佈消息時無意中聽到,說趙大人走後,林大人就一病不起。這會兒正滿城找大夫治病呢!」

林陌染真覺得頭疼,一拍桌案站起來,頓時又有些哭笑不得,「平常我爹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如今怎生這般硬骨!他即便不願和趙朗坤同流合汙。昨日若是假意順了趙朗坤的意思,隨隨便便到午門哭鬧一番,今日也不會落得這步田地!」

黎笙猶豫道:「那小姐要回林府看看嗎?」她一邊給林陌染整理髮鬢,一邊不安地又補了一句。「昨晚趙府那邊也出事了,說是林府三小姐鬧著要回娘家探望父親,二公子不給,動手打了幾下,這會兒正鬧著要上吊呢……辰靳大人急得一大早便搬回去了!」

林陌染描眉的手堪堪一頓!

林萱?她想過趙家這番腥風血雨的,必然會有不少人站出來反對,可萬萬沒想到,這其中竟然會有林萱!

想當初她可是信誓旦旦要嫁入趙府的!

林陌染愁思萬分。

依林萱的性格,若旁邊無人勸阻,勢必會一直不停哭鬧。屆時不僅自己惹禍上身,還極可能被趙府的人拿捏到把柄!

可是她又不能去救。須知林府此刻的姿態。可是公然反對趙丞相和九王爺的!所以當務之急,她要穩住九王爺,就斷不能再跟林府有任何聯繫。

片刻後,林陌染決然道:「不回林府!我們就坐在此間,等九王爺!」

此刻滿江陵城,傳遍了三件事。都和總督府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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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1:22


一是江陵總督病了,找了十幾位大夫,皆治不好,皇上給他放了三天的假,恩準他在家休息,不需前來早朝。

二是這趙府二公子新討了不到兩月的夫人,聽自己父親病了,鬧著要回林府,不惜上吊,鬧得整個丞相府不得安寧。一大早的,就有丞相府的丫鬟婆子跑出來嚼舌根,說二夫人行為舉止頗為失禮,配不上二公子,昨夜被狠狠打了五個板子,這會兒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

這第三件。卻是和林府的嫡長女林陌染有關。說是昨日九王爺親自上門迎她回府,她二話不說潑了對方一身水,當晚卻莫名其妙病重得厲害。城裡的小混混都傳,這當年囂張跋扈的九王妃快死了。

三件事合一塊,當即有百姓深深感歎一句,這有錢有勢的總督府,氣數已盡,終於要敗了。

彼時,燕樂晟正在政陽殿裡早朝。

文武百官將昨日靜坐一事又拿出來仔細說了,他微惱地撐著額,想起城郊小院中那寧靜安然的生活。

這時,魏喜忽然走上前,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

燕樂晟面色一沈,顧不得百官還在下面等著聽他的決斷,猛地站起來,轉身就走!

「她如何病了?」燕樂晟壓抑著濃濃的不安,面目凝著顯而易見的怒容,宮道上迎面遇到的太監宮女,皆被震懾得連連退開。

魏喜也是一頭霧水,「昨日聽聞還好。是清晨突然傳出來的,說病得厲害。」

燕樂晟兩指壓著眉心,「林博犯病,林府庶女吵著上吊,她竟然也……!」重重一聲歎,「備轎!去城西!」木豐嗎才。

誰都不曾注意,冷冷注視燕樂晟離開大殿后,掩在眾臣之中的燕肅祁,卻冷酷地揚起了眉,甩袖離去。

林陌染在四合院裡靜靜地等著。然而她卻沒想到,等來的第一個人,卻是燕樂晟。

後者氣急敗壞下了轎子,一路急闖進裡屋,人未到,焦灼的喊聲先傳了來,「陌染!」

一掀簾子,燕樂晟愣住了。

林陌染正風輕雲淡臥在軟榻上,閑閑地翻看手裡的小說。瞧那氣色,紅潤光澤,哪裡有半分病氣?!

「你不是!」燕樂晟頓時氣結,還是不放心,走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觸手肌膚溫熱,繃緊的雙肩這才一松。

他皺起眉頭,「外間都傳你病了。」

林陌染抬眼看他,一笑,卻道了一句風牛馬不及的話,「你說,若林府氣數真的盡了,趙朗坤是不是就會放過我們?」

她涼涼的語氣,讓燕樂晟心中瞬間泛起不好的預感。他下意識緊緊反握她雙手,似生怕她下一秒就會做出些傻事來,「朕昨晚才說了,你切勿……」

話音未落,院外許媽媽張羅的喊聲,就將他打斷,「九王爺來了!老奴給九王爺請安!」

外間人聲嘈雜,想來燕肅祁帶來的人還不少!

燕樂晟頓時著惱,「他又來做什麼!」

「他自然是……」林陌染苦笑,「來接我回王府。」

燕樂晟瞬間明白了,「你對外稱病,就是為了引他前來?!」他緊緊拽著她,「朕不許!陌染,今日你便跟朕回宮!」

林陌染不動聲色輕輕一歎,「九王爺帶著這大隊人馬前來迎我,無疑是想告訴外界,他對我有多好多重視,以此來表明他是個愛妻顧家的丈夫。若我今日執意隨你入了宮,那落在百姓眼中,就是堂堂皇上搶奪自己親弟弟的愛妻!前日趙大人才演了一出午門死諫的戲,今日你若是再演一齣搶弟媳的鬧劇,那就正中他們下懷,成了徹底的昏君了!」」

說話間,燕肅祁步履匆匆邁了進來,一眼瞥見屋內,冷冷清清站著的燕樂晟,神色頓時一冷。

兩兄弟,這一刻對望之中,再無半點情分。

燕肅祁率先開口,卻是一手伸向林陌染,「跟本王回府!」

林陌染還未應聲,身後燕樂晟踏前一步,瞬間將她帶入懷中,沈聲道:「朕不允!」

「皇上!」燕肅祁眯縫著一雙寒眸,「陌染是我的妻子,我接我妻子回府,何時輪到你來應允?」

半月前,他還是唯唯諾諾、見錢眼開的無能王爺;今日,卻仿佛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言辭咄咄地和當今皇上對抗。

燕樂晟沒有言語,卻死死拽著林陌染,不讓燕肅祁接近。

後者繼續踏前,冷厲一笑,「九弟我奉勸皇兄一句,還是認真想想怎麼擺平趙家那個老頭子比較實際,少在這裡談些有用沒用的兒女情長!」

燕樂晟護著林陌染,挑眉冷對他的目光,也是沈沈一笑,「九弟,朕也奉勸你一句,和趙家牽扯不清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實力,免得以後被人牽著鼻子走!」

燕肅祁目光冷爍望他一眼,卻不理會他的逼人氣勢,伸出手,轉向林陌染,語氣冷硬無比,「跟我走。」

在兩人灼灼的敵對目光中,身為焦點的林陌染,卻是神色平靜地邁出了腳步,放開燕樂晟的手,卻也不碰燕肅祁伸過來的手,獨自一人,穩穩地步出院子,鑽入轎中。

至始至終,不曾回頭看一眼。不曾看燕樂晟,和他眼中瞬間沈澱下來的傷痛。

九王府。沈雪塢還在,只是沒了人精心打理,從前養在院裡好好的梅花,竟然也出現了頹敗的姿態,枝葉枯黃。滿院荒草瘋長。

林陌染站在從前她最喜歡曬太陽的地方。瞬間只覺無限唏噓。從前的回憶一點點漫上心頭:初入府,她一心只道手腕強硬,獨立自保,便不會受人欺負;後來漸漸在宅鬥中變得被動,被迫捲入,被迫抗爭;到最後,竟然被身邊的人背叛,差點被一碗朱砂要了命……

而如今,她回來了,以側妃娘娘的身份,當初一起進府的夏雪,卻屍骨已寒。

本來她不願將黎笙和許媽媽再帶進王府受罪,二者卻表示除了陪在她身邊。哪裡也不去!她甚至在昨晚專門找了許媽媽,答應給她想要的一切,包括財富,包括房子。讓她不至於孤獨終老,沒想到許媽媽一口回絕。

「當年是老奴陪著娘娘嫁入這吃人的九王府,如今禍難來了,娘娘逃不掉,哪有老奴獨自逃生的道理!從前老奴是怕死,做下了許多窩囊事,可到現在,老奴也算想明白了,人活這一世,不過追求不悔無愧二字!小姐,老奴今日若是逃了。這後半輩子都要活在後悔和愧疚之中!老奴不願這樣活著!即便這次入府兇險多災,老奴也認了!」

林陌染詫異失笑,她竟不知道,這短短半年時間,許媽媽的覺悟竟升高到了如此檔次。想當年,她未嫁時。在繡樓醒來,許媽媽可是打算要她的命呢!

許媽媽邊說著,邊從衣領下掏出一根老銀鏈,又歎氣道:「從前不曾和小姐說過,夫人去世前,將這根鏈子交給我,曾交代了丹色閣的諸多事情,還說要老奴發誓,用一輩子好好護著你。」她抬起一雙老眼,微微有些濕潤,「小姐,老奴今日才算真正擔起了夫人交代的重任,可還來得及嗎?」

「自是不晚!」林陌染鄭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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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1:38


也是當晚,二人將林奕喚來,把琉璃閣中的事情都交代妥當。包括重開玉樓春,商隊的擴建等,還將商隊分為了兩支,一支仍舊北上行往西域販茶挖玉,另一支則籌備著渡長江南下。

「萬一燕樂晟真的要親征南燕,我們的商隊也好將提前收集到的資訊告訴他。」

如今兩國國情是,北燕和南燕不得通婚,但允許商業貿易往來。甚至還允許北燕將獲罪官員發配至南燕的嶺南等地。因此組建商隊南下收集資訊,才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林奕當晚就親自率領南下的這支商隊,鄭重領命而去。至於後來他們尋獲的重大發現,就是後話了。

「娘娘。」

林陌染正陷入思慮之中,耳邊傳來一聲輕喚。抬眼看時,黎笙捧著一壺龍井,輕輕放在她手邊。

「中饋那邊發了話,說娘娘你的一切俸祿按正妃品級發放。」黎笙眉宇一皺,沒有半點喜色,又緊接著道:「但九王爺有一個條件,不準你踏出沈雪塢。」

換言之,這是將她軟禁了。

林陌染擺擺手,不以為意,「不管怎麼說,我一品夫人的稱號還在。燕肅祁和趙婉瑩就算再囂張,也要顧及幾分太后的面子。」她苦笑,「我比較好奇的是,燕肅祁對外是怎麼宣稱,我死而復生的?」

黎笙面有難色,「這……奴婢不知。」

林陌染搖頭,「無妨。你找個藉口,去尋大姨娘來,就說我時隔許久回府,挺想念她的。」

大姨娘當晚就來了,領著初娘子,帶了好些時令蔬果和甜點,裝出一副久別重逢、姐妹敘舊的樣子,不僅一同晚膳,還在膳後絮絮叨叨說起了許多從前的事。

等夜沈了,林陌染摒退眾人,將大姨娘和初娘子領到裡屋,這才道:「半年相處,陌染自是信得過你們母女二位,所以有話也直接問了。今日讓黎笙找你們來敘舊,其實是有兩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二。這第一個便是,當初我是被皇上一道諭旨賜死的,是戴罪之身,燕肅祁要將我接入府,總該對外有個交代?」

大姨娘面上登時一陣唏噓,「娘娘可能不知道,你離開王府的當晚,數十個帶刀的馬賊突然闖了進來,各個都身手不凡,可奇怪的是,這些人什麼都沒搶,只搶了趙大人從宮中帶過來的諭旨!」

林陌染心中一動!

那天率領部下前來救主的林奕並沒有告訴她這段事由,甚至也沒見他帶回諭旨。想來是一得手就將諭旨給燒了!這麼想來,這果斷決絕的行事方式,果然是林奕一貫處理事情的手段。

大姨娘以為她是擔憂,安慰地勸了一句,「那天的馬賊一個都沒抓到,三十餘號人,騎馬的,輕功的,一發而來又一哄而散。當晚又正值江陵城中放焰火慶祝柳貴妃歸來,滿城亂得很!後來聽人說,竟是連諭旨也遍尋不到!事後,九王爺對外宣稱,王妃被馬賊擄走,不知去向。皇上頒佈指令,要查遍整個北燕國!不想這件事發生六天后,宮中卻傳來消息,說諭旨是造假的,下令全面停止搜查,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

她說罷一笑,「所以娘娘放心,諭旨是假的,那麼之前加在娘娘頭上的罪名,自然也是假的。娘娘如今並非戴罪之身。自然也無需對外交代什麼。你能平安回來,奴婢和初娘子都十分高興呢!」

林陌染靠著籐椅,一言不發。她躲在四合院中時,自詡再也不會踏入這江湖亂世,所以對這些已發生的事情都不聞不問。燕樂晟心疼她,見面之後也從不向她提起。如今聽來,只覺得,當初她失蹤時,燕樂晟一定是發了瘋似的恨不得將整個江陵城都翻過來。

她能想像得到,若那天換作燕樂晟不見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她也一定會瘋掉,恨不得搜遍江陵每一條縫隙地去找他。

那些日子,他一定是對她又恨有氣又憐。恨她怎麼能如此狠心一走了之,氣她連一聲平安都吝嗇於轉告他,又憐她獨自在外漂泊,怕她吃不好住不慣……可是久別重逢見面時,他滿心眼裡只剩下失而復得的喜悅,對之前他所受的折磨,隻字不提。

「娘娘。」大姨娘淡笑打斷她的思憶,「雖然奴婢不知道娘娘在回憶誰,但從娘娘方才的表情看,這人應該對娘娘很好。」

大姨娘其實猜到這人是誰,但很聰明地沒有點明。

林陌染便也笑著點頭,「一時想得入了神,倒是怠慢你們了。」她定了定神,又拾起方才的話題,「我還有第二個問題想問。其實這個問題,我自己也思考了很久,二姨娘去世後,王爺幾乎沒有等到她頭七過去,就急急將西廂房拆了,重建繡樓。」

她頓一頓,看向初娘子,抱歉道:「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不要見怪。離初娘子及笄只有一個多月,現在才來重建繡樓,未免晚了點。那麼,為何九王爺一意要在二姨娘原來居住的地方重建,不另尋一個院子給初娘子呢?」

這個問題,其實她心中隱隱有個答案。

但等大姨娘回答之後,這個答案才最終確定下來。

大姨娘苦笑不已,「娘娘,王府的地兒就這麼大。後院能住人的院子,統共就那麼四個,沈雪塢、雲雀閣、還有西偏院和倦芳閣所在的東偏院。若不在西偏院裡建繡樓的話,初娘子就只能搬去倦芳閣住了。」她搖頭一歎,「你也知道倦芳閣是個什麼情況,我這當娘的,也不放心初娘子搬過去啊!」

林陌染微妙一笑,點頭認同了她的話,然而心中,卻越發肯定了之前的想法!木丸肝弟。

這個世界,從來不會無緣無故鬧鬼!但凡鬧鬼,都是人為!而要隱藏某個地方某個不為人知的東西,使人們主動遠遠避開,鬧鬼無疑是最好的藉口。

倦芳閣,時隔三月,這個地名再一次出現在林陌染的視野中。

三人又閑閑嘮嗑了些別的話,眼見夜色已深,林陌染喚來黎笙送客。不料就在這時,院子裡突然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叫,很輕,但沒有逃過三人的耳朵!

林陌染登時警覺,站起來,冷冷注視著門口。

門簾被緩緩撩起,兩道身影前後步了進來,半掩在夜色中,被此間昏暗燈光勾勒出來的身姿,皆是高大英武。

等其中一人終於從黑暗中踏出一步時——

林陌染還未反應過來,一旁的初娘子卻是猛地捂住了嘴巴,一臉喜極而泣的表情。

一聲輕呼呼之欲出,「蘇靖!」

定睛一看,可不正是阿九那寶貝的庶弟!自昆山百花宴一別後,就再也無緣相見的蘇靖蘇將軍!

蘇靖微微一笑,如風拂柳葉,清雅溫潤,緩緩張開了環抱。

一向沈靜的初娘子,用出人意料的速度奔了過去,直直撲進他懷中!

讓一旁一頭霧水的大姨娘都看得呆住了!

林陌染一聲輕笑,向大姨娘解釋道:「抱歉,一不小心就把你女兒賣了,還賣得這麼徹底。」

當初阿九和夫君上門提親時,被燕肅祁趕了出去,大家都想著初娘子和蘇靖,今生是斷無可能的了!沒想到這二人竟然還暗中保持著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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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1:54


大姨娘一聲長歎,臉上盡是欣慰又低落的神色。

未及,這第二個人也自蘇靖身後步出,不料竟是林奕!

「你不是出發前往南燕了嗎?」林陌染詫道。

林奕的眼光若有深意飄向一旁相擁的兩人,無奈道:「這小子,辭官入了我們的商隊,出發前,說死活要見一個人才肯走。屬下就將他拎到這裡來了。」

聞言,屋裡眾人都是莞爾失笑。

幾人中,只有林奕一人依舊繃著一張清冷嚴肅的臉,在眾人失笑的時候,他緩步踱過來,俯身在林陌染耳邊低聲道:「屬下今夜前來,還有一事稟告。」

林陌染聽出他語氣中的鄭重,也凝了神,「什麼事?」

他正色望著她,「你哥哥,找到了!」

林陌染頓時呼吸一滯,「他在哪裡?!」

林奕搖頭,「在長江一帶,有人聲稱見過他,和一個女子在一起。我已經派人連夜過去追查。如今還沒有收到最新的消息。」

林陌染默默絞著手裡的帕子,頓時思緒萬千。

如今,林府的生死存亡正到了關鍵時刻!林博性格太過懦弱,不足以和翰林府聯手,對抗趙家!

反觀哥哥,聰明有智謀,行事果斷!若他能回來!這情勢就能發生大逆轉!

她見林奕仍然沈著一張臉,似還有話要說,不由追問,「還有別的事?」

林奕沈聲道:「還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只因此事,是別人的家事。」

林陌染微一細想,皺了眉,「事關翰林府,還是趙府?」

「趙府。」林奕的聲音壓得更低,「昨日我聽得林府三小姐被打後,偷偷潛入了趙府,聽得辰靳大人和趙家二公子在屋內爭吵!辰靳甩袖離開後,趙二公子對身邊的人說了一句話,‘大哥是皇上的人’。」

林陌染瞬間瞪大雙眼!

辰靳的身份,暴露了!

林奕壓著一雙冷眉,續道:「屬下斗膽。趙楚珩此人,留不得!」

趙楚珩是個奇葩,被剝奪官位,被發配涼州,竟然都沒能阻擋他這個禍害的腳步!

林陌染真心覺得好笑,此人的種種行為。在她心中,盡皆都是奔著「找死」二字去的!

「辰靳一向掩飾得很好。即便他搬來我的小院隔壁,也是打著愛慕我的旗號,如何會被趙楚珩發現?」林陌染不解思索,「更何況,辰靳可是趙家的一張王牌!他們怎敢輕易動他?」

「屬下不敢妄加判斷。」林奕皺眉,「只是此人,還請速速除去為好。」木丸估號。

想除掉一個人,哪有這麼容易?想當時她冒著生命危險火燒玉樓春,都被趙琅坤這個老奸巨猾的人早早算計了,如今反咬一口,逼得燕樂晟親征……

林陌染苦惱地壓著眉心。

林奕低聲道:「要不要屬下……」

「不。你還是儘快出發去尋我哥哥。」林陌染毅然決定,「此事待我和辰靳碰頭。商量個對策,再做定奪!」

送走林奕,初娘子也依依不捨和蘇靖告別。

「放心,林兄武功十分高強。我們施展輕功,不會被人發現。」蘇靖揚眉,溫柔許諾,「你要好好的,等我回來!」

林奕的武功如何精深,林陌染是見識過的,當時就在這沈雪塢內,為了躲避燕肅祁的搜索,他在一秒內躍出數米,不帶起身邊一絲空氣的波動。

於是也反過來安慰初娘子,「此去南燕比之西域。少了許多兇險,又有林奕護著,蘇公子斷不會有事,初娘子且放心。」

等屋裡又只剩三人時,大姨娘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只是搖頭歎氣。「王爺不許你嫁給蘇公子,我這當娘的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造孽啊!初娘子,你這不是自己找罪來受嗎?」

初娘子一臉毅然,「靖郎說了,他辭官就是為了日後方便帶我離開!等這次行商回來,他賺了足夠多的錢,若屆時父親還是不允許,我就跟他私奔!」

此言一出,大姨娘差點一口氣沒順過來!

林陌染卻是一陣失笑,再看初娘子的目光裡,多了幾分贊許,「不錯,有本妃不怕死的風範!為了愛情,賭一把又何妨!」

當晚,送走大姨娘母女後。她喚來黎笙,訴說了自己準備暗探倦芳閣的想法。

「只是娘娘如今被軟禁在沈雪塢,怎生離開得了院子,前往倦芳閣?」黎笙想不到辦法。

林陌染卻狡黠一笑,「我活著不行,死了難道還不行嗎?」

黎笙更加想不明白了,直覺這不是個好主意,嘀咕了一聲,「娘娘好不容易才復活,又想著死……」

林陌染一點她腦袋,「可不是我想死,而是別人想我死呢!」

黎笙記掛著辰靳的安危,難得一次對她的玩笑話語無動於衷,被她點了腦袋,也是微微側身一躲。

林陌染察言觀行,笑著安慰她,「你哥哥當了這麼多年暗衛,身手又那麼好,放心吧,他肯定自有辦法的!」

當晚拾掇拾掇,林陌染早早就睡了。她可沒忘記,如今自己身為側妃,每天早晨可是要向正妃趙婉瑩請安的!

這晨昏定省也是個技術活,宅鬥中的大多數陰謀,都是從此處而來。

第二天一大早,林陌染抖索了精神,領著黎笙,前往雲雀閣。燕肅祁可沒忘記她被軟禁這件事,早早撥了五六個健壯的婆子,一路押送著。

到了雲雀閣,又見到陳嬤嬤那張噁心的臉。

如今,她已是掌管王府中饋的管事嬤嬤,言辭間越發囂張。見了林陌染等人行來,手中的一盆洗腳水登時就潑在林陌染腳邊,冷冷一笑,解釋道:「去去晦氣!」

林陌染也不惱,堪堪避開後,看也不看她一眼,直徑越過去,就要往裡屋走!

陳嬤嬤頓時怒了,叉腰攔在她面前,「誰準你進去了!」

林陌染一挑眉,故作詫異道:「誰不準我進去了?」

陳嬤嬤一時氣結,怒道:「我!不準!你沒看到我這麼大個活人攔在你面前?!娘娘你可聽清楚了,我說,不準了!」

林陌染點點頭,風輕雲淡一笑,「你不準?」

這一笑,再一問,氣質上明明白白顯出幾分當年她還是正妃時的種種風采來!陳嬤嬤登時怯了,沒有應答。

林陌染再一笑,冷冷道:「可我今日要請安的對象是婉瑩娘娘,不是你,你不準,關我什麼事?」

語氣中頗有幾分痞氣。

陳嬤嬤愕然了好半天,正想說「我是奉了正妃娘娘的意思攔著你的」,可是轉念一想,人家一大早來請安,規矩禮節都到位了,斷沒有攔著的理由,她若是這麼出言喊一聲,豈非教人落下把柄?登時又止住了,不情不願地讓開道路。

林陌染挺直腰背,邁開步子就走了進去。

裡屋,趙婉瑩正坐在梳粧檯前,由幾個丫鬟服侍著穿金戴銀,一頭琳琅滿目的花鈿玉釵,光澤閃閃,晃得林陌染就是一陣頭暈眼花。

趙婉瑩見她被閃得懵了一懵,面上更加得意,細長的指尖一指,語氣中是不言而喻的得瑟,「妹妹請坐吧。」

林陌染一步都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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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2:08


趙婉瑩還以為她是難堪,面上笑得越發得意了,口中還不忘假惺惺地問一句:「妹妹這是怎麼了?眼睛只管看著姐姐頭上的玉釵……」她伸手虛扶了扶,故作不經意道:「這是前不久本妃順位繼任正妃之位時,王爺專門找了宮中御用的制釵師父給做的,妹妹若是喜歡,趕明兒姐姐讓王爺也給做一個,送到沈雪塢去。」又一推面前的軟榻,「妹妹還是快坐下吧!這麼瞧著,姐姐怪不好意思的!」

原來你也會不好意思啊!你講這麼多話時,怎麼沒一句讓你臉紅呢?

林陌染笑了笑,依舊冷冷站著,毫不顧忌地一開口便道:「妹妹我是來請安的。請完安就走,不坐了!」

聽聞此言,趙婉瑩維持在臉上的笑容瞬間一沈,嘴邊半抹揚起的弧度,頓時成了狠戾的一勾一抿!

跟進來的陳嬤嬤,反手一揚,就要掌林陌染的嘴,喝道:「怎麼跟娘娘說話的呢!」

一旁的許媽媽也不甘示弱,將陳嬤嬤一把架開!兩個婆子勢均力敵,一時誰都動不了手。

而林陌染身後,原本押著她前往雲雀閣的眾婆子,都是沒料到她一開口就吐露這麼不客氣的話,俱都沒有反應過來!

瞧著趙婉瑩那張氣煞的臉,林陌染又是輕描淡寫一笑,「原來姐姐不喜歡聽妹妹說話。那以後,妹妹還是少來為妙!」

俐落地一個福身行禮,沒有任何感情丟出一句,「妹妹給正妃娘娘請安!」然後轉身,一個招呼許媽媽和黎笙,「我們走!」林陌染帶著自己的人就撤出了雲雀閣。

丟下氣得回不過神來的趙婉瑩。

押送她的婆子稀稀落落跟上去,很快有人偷偷跑去向燕肅祁通風報信。

黎笙緊緊隨在林陌染身邊,不安道:「娘娘這般奚落正妃,若是傳到九王爺耳中……」

林陌染不以為意擺擺手,「與其被他困在這個地方拿做人質,不若惹怒他,讓他一刀把我殺了!」

黎笙登時皺眉,想起昨晚她說的死了才能潛入倦芳閣,就是一陣心頭亂跳。待要再勸幾句,林陌染自己笑了起來,歎道:「只怕如今的他,根本不會殺我……」

如果辰靳暴露了,那麼她無疑就是燕肅祁對抗燕樂晟最後的王牌,他自然不會殺她,而是要將她留到最後,威脅燕樂晟。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撩撥趙婉瑩,讓趙婉瑩動手!

回到沈雪塢不久,燕肅祁果然帶著一群婆子丫鬟,來勢洶洶地闖入,身邊還跟著豔妝打扮的趙婉瑩。

燕肅祁不容分說,當先發難,「林陌染,你身為側妃,卻對正妃出言不遜!」他一揮手,「給爺掌嘴十下!」

立刻有婆子上前按著林陌染,揮手要打。

林陌染笑著揚起一張芙蓉面,半分懼色都無!

一巴掌還未打下去,燕肅祁忽而又是一聲冷喝,「慢著!」生生阻止了婆子的動作。

他哼笑,上前一步湊過去低聲諷刺道:「林陌染,你竟然敢算計我!」

林陌染兩眼一閉。心中一歎:計畫失敗!

隨即,燕肅祁在眾人的詫異中,揚起寵溺的微笑,親手將林陌染扶了起來,並道:「陌染剛回王府,身體不適,心情也不佳,今日說的都是些無心之話,本王不怪你!接下來你只管好好在沈雪塢休息,不必到雲雀閣請安了。」

這話配著他臉上泛起的溫柔笑意,和行止見那水到渠成的溫柔體貼,都讓眾人登時迷惑不解,難道這九王爺,真的愛上林陌染了?

趙婉瑩看在眼中,更是氣得不行!一甩袖子,領著院子裡的婆子丫鬟,轉身就走!

這一廂,燕肅祁嘴邊的微笑漸漸變冷,最終凝成狠戾的一句話,「你就鬧吧,但我保證,外人眼中只會看到我是如何愛你寵你,即便你出言不遜,我也不捨得懲罰你。」

他狠狠捏起她的下巴,「我這麼愛你,你說,若是哪天燕樂晟按捺不住,將你從我身邊搶走!我這個痛失愛妻的王爺,再到午門前哭求一番……此事落在百姓眼中,燕樂晟要背上怎樣的駡名?昏君?美色誤國?奪兄弟妻子?哈哈哈!!」

越想越覺得無比諷刺!燕肅祁乾脆仰頭,一陣肆意大笑。笑罷,猛地將她下巴一甩,神色厭惡地看她一眼,冷冷轉身離去。

晚膳。

林陌染一邊揉著自己被鉗得生疼的下巴,一邊憤憤地想,這年頭,她難得想找死,燕肅祁還不讓她死!

原本那幾巴掌要是挨下來。燕肅祁迎王妃回府兩日後就家暴的消息,勢必要迅速傳到江陵百姓耳中,勢必會將他苦心積慮偽造的暖男形象瞬間打碎!

可是燕肅祁竟然一點都不上道!還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企圖。

黎笙很是體貼地安慰道:「娘娘還是早些睡吧!明日就能入宮面見太后了!」

晚膳時,余嬤嬤過來傳話,說是太后召見,要她第二天一早入宮。她這個一品夫人回歸,入宮給太后請安是正常程式,燕肅祁就是有心要阻止,也沒有辦法。

第二天入了宮,果不其然,才和太後坐著聊了片刻,燕樂晟就神色焦灼地趕來了。

二話不說,先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陌染!」他滿眼都是擔憂。「你入王府這兩日,為何都沒有給朕報信道平安?」

林陌染搖頭就是一歎,「別提了,燕肅祁把我軟禁在沈雪塢。現在防我跟防賊似的!」

她挑著要緊事,將王府倦芳閣的疑點,和辰靳身份暴露被趙楚珩懷疑等事,跟燕樂晟說了。

後者聽罷,也是凝神,一臉沈重。

「此事朕只會跟暗衛說明,你無需擔心,只要乖乖待在王府就好!」罷了,想起她從不聽自己的勸告,遂又鄭重強調,「切勿輕舉妄動!一切有朕!」

宮中內線不會比外間少。兩人有粗粗商量了片刻。林陌染乘轎返回九王府。木丸圍亡。

回府後天色尚早,林陌染左思右想,喚來許媽媽,「太后今日賞了好些時令蔬果,你跟中饋告個假,替我將蔬果分一半出來。送到林府,就說是女兒的一點心意,希望父親早日好轉。」

許媽媽應了。

她又低聲道:「尋個機會,找到顧清媚。告訴她,叫林萱無論如何都不要再鬧脾氣,有什麼事,只管順著趙家。」她頓了頓,神色凝重地補了一句,「告訴林萱,保命要緊!」

林陌染也是病急亂投機,卻忘了,依林萱的性格,旁人越是勸她不要做什麼,她就越是要做什麼!

許媽媽向顧清媚轉告她的話後,當即回王府。面色一直不虞。直到晚膳時,瞅了機會,才跟林陌染說:「二夫人去丞相府探望了幾回,連人影都見不著!這趙家也是夠絕的!趙二公子還說,丞相府哪裡是姨娘奴婢可以隨便進出的地方,林府要來人探望,也非得是有品級的不成!」

林陌染狠狠皺眉。這不明擺著說她嗎?放眼整個林府,除了她受封一品夫人誥命外,還有誰是有品級的?

「娘娘。」許媽媽不安地勸著,「依老奴看,這趟丞相府,還是別去了罷。指不定那趙二公子又……」

她話未說完,生怕隔牆有耳。許媽媽這一點還是比黎笙謹慎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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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2:26


林陌染立刻了然點頭,「我知道。」

這無非就是趙楚珩下的一個圈套,等著她自個兒往裡鑽!

可她萬萬沒想到,她不去丞相府,不代表別人不能去!更不代表,趙楚珩不會把圈套下在別人身上!

這個一不留神就入了套的不是別人,正是辰靳!

趙府。畫眉樓。

這是趙楚珩新婚後,趙府中饋特意撥銀子重新修葺的二層小樓,林萱出嫁到了府中後,就居住在此。

可是算來,這將近兩月的時間裡,趙楚珩在樓中過夜的次數,統共還不到五次。倒是沒日沒夜出去花天酒地,更別提外宅還養著三四個伶人。

府裡下人都道林萱可憐,年紀輕輕就不受寵,將來在丞相府的日子可不好呆。

如今已是深夜,畫眉樓中靜謐無聲,樓裡樓外皆是清清冷冷,只余一片月光和道路旁昏暗的銅燈交相輝映。

林萱靜坐在二樓的窗邊,仔細想著下午隨她陪嫁到趙府的劉嬤嬤,偷偷進來傳的話,「保命要緊!」

這心裡,就百般不是滋味,又惱又怕!

一想起林陌染活得有滋有味,外間傳聞九王爺對她寵得一塌糊塗,就連她犯了事兒也不捨得打罵一句,更何況宮裡還有皇上惦記著她!

一個額間落有胎記的孤女,怎麼能混得這般好!

再反觀她,爹媽捧手裡寵著的寶貝女兒,名分上爭不過,嫁人又嫁得不好!

這些日子以來,她最怕的不是獨守空房,相反,她最怕的就是見到趙楚珩!少有的幾次他留宿畫眉樓,每次都將她按在床上好一頓折磨!打得全身酸腫算是輕的了,有一次她整整三天下不了床!

前幾日她實在受不了,吵著鬧著要上吊,頂了幾句,沒想到趙楚珩一聲令下,竟然動了家法,小腿粗的鐵棍子,狠狠往她身上招呼!

她覺得自己快死了……偏偏今日,顧清媚找人給她傳話,要她保命?

林萱捂著臉,委屈地快要哭出來!

她此刻好想見一個人,哪怕馬上讓她死去!可是趙楚垣,他明知道自己心心念念著他,他偏偏在自己嫁入王府的第二天就搬了出去!

如今她知道了,他搬去的地方,就在林陌染外宅的隔壁!

可惡!可恨!她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林陌染!如今她還讓顧清媚給她傳話,讓她保命?!哼!她憑什麼聽她的!

「呯」!

她順手拿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砸了一地!

沒想到,樓下的門也在同一時間被人撞開!一聲巨響,將林萱整個人震得渾身發抖!

他來了!

趙楚珩一身酒氣,搖搖晃晃地爬上二樓,臉上帶著慣有的邪佞笑意。自他被罷官後,每日裡只知道尋花問柳醉生夢死,今日亦是沾了一身的脂粉香味。

林萱厭惡地躲到一邊,嘀咕道:「怎麼又醉成這樣!再過五日便要發配涼州了,爹不是交待過,讓你在家好生陪陪你哥?」

「我哥?」趙楚珩一聲怪笑,猛地一手抓住她的衣襟,狠狠道:「是想我陪我哥,還是你想陪我哥?」

林萱奮力拽開他的手,怒道:「趙楚珩!你不要胡說!」

掙紮間卻被他推倒在床上,趙楚珩沈沈的身子頃刻間就壓了下來,大手狠狠剝去她的衣服,動作粗蠻暴躁!

「放開!賤人!」林萱的反抗根本沒有用,只能不停地破口大駡,「我恨你!趙楚珩!你就是個混蛋!」

漸漸的,再沒有力氣罵了,只剩下痛,鋪天蓋地的痛,和佈滿身心的噁心感!

一場發洩之後,趙楚珩穿好衣服就走,根本沒有任何留戀。

臨出門時,他忽然冷冷一笑,「差點忘了告訴你,一會兒見到我哥時,記得好好伺候他……」

林萱惶恐地睜大眼睛,心裡瞬間劃過的不安到了極點!

很快,幾個強壯的婆子窸窸窣窣上樓,將一身汙穢的林萱原封不動打包,抬了下去。

趁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來到趙楚垣所居住的清風齋。

打開了門,將林萱放到他床上,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清風齋,夜色侵襲著這片方寸天地。

林萱睜著眼,入目是一片陌生的景色,陌生的榻和垂簾。而身邊睡著的這人,卻如此熟悉!每夜夢回。她都希望能入他夢中……

楚垣!

她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開不了口。連忙又掙了掙,身體很沈,看樣子那幾個婆子不僅將她綁過來,還給她下了麻藥!

真夠狠的!

那個王八蛋把衣衫不整、一身汙穢的她丟到自己哥哥的床上,第二天就要誣衊她和哥哥通姦了是嗎!

如此,不僅一舉除掉了兩個礙眼的人,還給林府抹黑!可謂一箭雙雕!

她拼命地掙紮著,床褥開始搖晃,身子卻仍然動不了分毫!

再後來,她不敢動了,生怕吵醒身邊熟睡的人。他睡得這麼香,夢中還哼了哼。微微翻身,帶起一陣清雅的竹香,絲毫沒有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人。

昏暗的夜色中,林萱就這麼看著他。最愛的人就在身邊。可她卻只能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楚垣……她多想開口喚他,告訴他,她這一生,都已經沒有資格去愛他了。

如今她說能做的,就只是護著他。用命去護他!

命運如此殘酷,只留給她短短的一夜,去感受最愛的人就在身邊的幸福。如果可以重來,她不會選擇賭氣嫁入趙府!可是她的生命,再也不會重來了。

這一夜,真的好短暫啊……

「啊!!!」

清晨。一聲驚慌的尖叫刺破了丞相府的平靜。

一個婆子哆哆嗦嗦從清風齋跑了出來,滿臉惶恐不安,一手指著裡屋,「夫、二夫人!」

聞聲趕來的下人,聽她結結巴巴的大喊,都是迷惑不已。「二夫人怎麼會在大少爺的房中呢?」

未幾,簾子被一把掀開,趙楚垣一身齊整,大步走了出來,眉宇擰得死死的。

「進去給她梳洗!」他冷冷的腔調,分不清是怒還是厭惡,總之是這般冷。幾個小丫鬟被震了幾下,好半晌才回神,窸窸窣窣魚貫走進裡屋。

她們從未見過大少爺發這麼大的火,在印象裡,大少爺一直是和和氣氣的。

然而進到了裡屋,看到床榻上那突然多出來的一個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未婚娶的大少爺屋子裡,竟然多了一個女人,還是個衣冠不整、滿身汙穢的女人!

而這女人不是別人。卻是二公子剛迎娶進府的夫人林萱!

二夫人果然在屋裡!這,這是怎麼回事?!

眾丫鬟都嚇壞了,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上前。

林萱裹著被子、斜靠在床柱旁,一雙大眼,平靜地看著面前的人,「替我梳洗罷。」

她的語調也是平平的,沒有半分驚慌失措。

可是……這是捉姦現場啊!

小丫鬟給她洗淨身體,換上乾淨衣服,手一直都是抖的,眼睛都不敢抬起來看她。

直到外面一聲怒吼響徹整個清風齋,「孽子!你給我跪下!」

咋聽此言,方才還一臉平靜如死灰的林萱,突然猛地從床上奔下來,披著發,光著腳,風一般直徑奔出裡屋,來到院子,「噗通」一聲狠狠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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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2:39


「父親!此事和大哥無關!」林萱堅定地抬頭,說出了這句一整晚輾轉在唇邊的話,「是我!全都是我的陰謀!是我半夜爬上他的床……」

話未盡,身前的趙琅坤一巴掌狠狠甩上她的臉頰,將她整個人打翻在地!

「賤人!臭婊子!你毀我兒名聲!!」憤怒不已的趙琅坤,緊接著又猛然幾巴掌砸上來,揪著林萱的頭髮,恨不得將她往死裡打!

「我打死你個骯髒的狗雜種!我趙府怎麼會娶進門一個十足的蕩婦!」

他罵罵咧咧,下手狠重!木司扔扛。

幾巴掌下去,林萱早已暈頭轉向,嘴角掛上一抹血跡,模樣狼狽不堪。

趙楚垣看不下去,橫身過來擋在她面前,皺著眉將趙琅坤沈重的巴掌攔了下來,「爹!勿要再打了,我和她並沒有做什麼。」

「沒做什麼!」趙琅坤雙眉怒飛,「她這麼往你床上一睡,就已經毀了你的清白,你還替她說話!讓開!」

趙楚垣目光沈得死緊,就是不讓一步。

這時,眾人身後,又緩緩地走來一波人。為首那人長發散肩,一身白綢長袍,神色悠閒,嘴邊掛著一抹吊兒郎當的笑意。

「喲喲喲!這大清早的,在捉姦啊?」趙楚珩目光隨意地掃林萱一眼,神色根本沒有半分憐憫。他垂著被折斷的胳膊,像個風流地痞似的,步履輕浮地踱了過來。

邊走,便打量著趙楚垣,「我說大哥,你眼光真不大好!這女人要姿色沒姿色,還是被我享用過的!」

趙楚垣繃緊了一張臉,目光冷冷地越過他。

趙楚珩便直徑走到林萱身邊,一腳輕輕踹了她一下,似要確認她還有氣兒,這才俯身蹲在她面前,語調狠戾了起來,「林萱,你喜歡我哥,是不是?你早就覬覦著能和他春宵一度!昨晚我聽畫眉樓的丫鬟說,你偷偷買了一包迷藥回來,呵!原來是一早就想好了,要給我哥下藥,然後爬上他的床!你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你真以為,我胳膊廢了,就不敢拿你怎麼樣?!」

趙楚垣一把將他拽起來,狠道:「二弟!勿要亂說!」

趙楚珩嘿嘿一笑,「我亂說?哥!這個女人要害你,你知不知道,她想侮你名聲,想讓你背上爭奪兄弟妻子的汙名!」他目光一閃,「你又不是皇帝,總不能效仿皇帝那樣,說搶就搶吧!」

他的這一席話一語雙關,背地裡還不忘把燕樂晟搶九王妃的事拿出來揶揄了一番。

趙楚垣眉頭皺得更深。他想起昨日林奕潛入王府,警告他,趙楚珩已經察覺了他的身份……手就下意識地握緊!

趙家畢竟對他有養育之恩,小時候,他也確實將趙楚珩當做親弟弟,如今他胳膊已廢,又沒了仕途,教他還怎麼下得了狠手?!

趙楚珩見他並無絲毫反應,有恃無恐,言語上越加肆意,「要說這林府的小賤人,庶女出身,還如此放肆逾距!到底是林府沒教好你規矩,還是有人在暗中指使你?!」

他目光如炬射向林萱。

震得林萱當即渾身一顫,竟掙紮著爬了起來,一叠聲反駁,「沒有人指使我!全是我恣意而為!」

趙楚珩面色沈了幾分,不再望她,卻扭頭轉向趙楚垣,「那麼大哥呢?此事當真和你沒有半點關係?還是說,你其實是意欲搶奪我的妻子,以此羞辱我?!」

趙楚垣猛地抬起了頭,一雙眸子狠冷決然對上他的視線。

「不!這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還未說話,俯在地上的林萱已經猛地抱住了趙楚珩的腿,喊道:「大哥是被我害的!全是我的錯!我喜歡大哥!喜歡楚垣!所以我給他下了藥,偷偷脫了衣服,鑽到他床上,讓他以為自己無意中碰了我,我想逼著他跟我好!!」

她掙紮著哭喊,一身狼狽。這一輩子,她從未說過這麼露骨的話語,可是今日一咬牙,竟然一口氣全說了出來,就仿佛她真的這樣做過似的!

沒法顧及了,她只想救他!

「你個賤婦!!」趙楚珩怒不可遏一巴掌蓋在她臉上,破口大駡,「我怎麼娶了你這麼水性楊花不要臉的臭女人!來人啊!給爺打,狠狠打!打死她!」

無數亂棍,頃刻間重重砸在她身上,打的她全身都疼,倒地翻滾慘叫。可是疼痛並沒有因為她的掙紮減弱半分,反而越來越重,越來越狠,直到一棍子狠狠砸在她腦門上——頓時鮮血直流!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癱軟在地上,仿佛一團爛泥,胸腔間的血液越來越少,呼吸越來越弱,身體越來越冷。

眼前又浮現那一幕,他們都還是小時候,她追在他身後喊,「楚垣哥哥!楚垣哥哥,等等我!」

好不容易追上他了,卻見他揚起一臉燦爛的笑容,將手裡新摘的野花,遞給林陌染……

「噗」!好痛……她猛地噴出一口黑血,身體裡突然湧出大量的氣泡,帶動她不停地顫抖、抽搐,直到最後再也動不了分毫。

眼前的世界,熄滅了。

這一夜,丞相府中傳來了一個噩耗:嫁入不滿兩月的二夫人林萱,暴亡。

消息傳到了九王府。

還在用膳的林陌染,手中白玉盤「哐當」一聲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娘娘!」黎笙聽得聲音奔進來,咋看見她腳邊狼藉的碎片,懵了一懵,再看她面無表情怔忪的模樣,心就是一抽,連忙上前摟著她。

許媽媽在一旁默默抹淚,不住歎氣,「三小姐臨時前說,她辜負了娘娘的囑託,如有來世,定會一一彌補此生對娘娘犯下的諸多錯事……」

一言至此,許媽媽禁不住一聲哀嚎,「我可憐的三小姐,才剛開始學著懂事,怎麼就,就……」

來世?哪有來世?!人只能活一次而已!

是以林萱從前諸多挑釁,甚至言行上各種冒犯,她都忍了下來,至多不過言辭上回敬幾句,始終沒有下重手懲罰過她。因為她知道,林萱還小,還在喜歡強爭的年齡。等她大了,自然就懂了。

她想給林萱一個成長的機會。

沒想到……卻這樣,被趙家剝奪了!

林陌染克制著胸腔翻騰的怒氣。

如果當初林萱聽從她的建議,安安穩穩嫁個小戶人家,如今不就平安無事、幸福地活著?可她偏不!她偏要賭氣,嫁入丞相府……

林陌染閉上眼睛,長長地歎了口氣。

再睜開時,疲憊中夾雜著決然,「回林府!我要親自替她發喪!」

寂靜的江陵總督府內,一片哀慟之色。挽聯垂掛,紅聯悉數摘下。雪白的綢帶,將偌大庭院的色彩一寸寸遮去。

淩晨,天色還未亮。林萱的靈樞被迎回故園,如今正停放在她生前曾居住的偏院。

在那具林府傾盡百金打造的厚重棺槨裡,林萱閉目安詳沈睡著。而一旁全身縞服的顧清媚,早已哭成了淚人。

直到清晨初陽東升,踏著這清冷的日暉,林府的大門送走第一波哭喪的人後,又再一次緩緩開啟。

門外,只有一個人。

全身素色綢裙、頭戴白玉釵的林陌染,邁著沈穩的步子,一步步踏入這座哭聲響徹的院子。

她面上沒有哀切,沒有動容,毫無波瀾的雙眸中,只凝著一絲深沈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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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2:53


她走到棺槨前。上香,跪拜,動作冷靜得近乎冷酷。

直到三拜結束,她再抬頭時。那繃緊的容顏才出現了一絲鬆動,呢喃般輕輕歎了一聲,道:「我讓你保自己的命,可不是讓你保他的命。呵,萱妹妹,你真傻。」

顧清媚哀痛欲絕,嗓子早已哭啞,聽她這番話,頓時又是一陣哀嚎,泫然欲泣地癱軟在地上,「萱兒。你好傻!娘也好傻!若知道會有今天,當初說什麼都不能把你交給趙家的人啊!」木司歲劃。

林陌染神色一慟,默默地走到顧清媚身邊跪下,咬緊了唇,陪著她一起迎送前來弔唁的人。

因捲入黨派之爭,林博如今雖還領著江陵總督的頭銜。但實際與他親近的官員,已所剩無幾。大多數為了避免被趙家尋麻煩,都很果斷地和林家斷絕了來往。是以如今來弔喪的人並不多。

上午過去後,靈堂一下子就冷清下來。

林陌染攙扶顧清媚去往後堂休息,再回來時,看到林博卻仍堅持地守在原地,僵硬的背影瞬間蒼老了許多。

「是我害死了她。」林博凝望著棺材中沈睡的女兒,不住哀歎。

「父親。」林陌染搖搖頭,「謀事必有犧牲。至少,你選擇站在和趙家的對立面,這一點,沒有錯。萱妹妹若是能早日看清這紊亂的政治格局,想必當初也不會執意嫁入趙家。」

哪知林博一陣嗟歎,道:「我為官從來都是為了斂財!何曾想過什麼派別,更沒有刻意站在趙府的對立面!」

他憤憤然一甩袖子。「不知道是哪個小人在背後進說的讒言,竟然跟那姓趙的狗官說,我林博存那麼多銀子,都是為了給聖上起兵南燕用的!放他娘的狗屁!哼!我的錢都是為著養家糊口!為著我自己存的!」越想越不忿,乾脆怒道:「我明日就辭官!這樣的朝廷,不混也罷!」

此一言,使林陌染驚詫得不是一分一毫,林博被趙家盯上,總督府的沒落,竟然是因為小人的讒言?

她疑道:「那趙大人去午門靜坐時,父親為何不去?」

林博聽了生生一滯,眸中閃過一絲尷尬和懊悔,結巴道:「趙琅坤要我出銀子,發給那些被他忽悠去靜坐的人……我、我沒捨得……」

林陌染一雙柳眉立刻折了起來!

「那種時候,你還想著錢!」她怒目道。

待眼神飄向躺在棺材中的林萱時,罵人的話語又止住了。她深深歎一口氣,「你若是辭官,女兒只有一個請求。等肅哥哥回來你再辭。且所有的家產,都要留給他。」

林博擺擺手,「隨他吧,林萱走得淒慘,此間事我也看淡了。錢再多,買不回一條命,人死之時也帶不走分毫。」又是一陣歎氣,他不甘道:「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狗娘養的趙琅坤,眼紅我錢多,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不甘心!」

不甘心?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教人甘心的事呢。只因不甘心,是以所有人都在互相爭!不爭,就會被踩下去!

林陌染定定看著林萱那雙再也不會睜開的眼睛,「爹不甘心,女兒又何嘗甘心!」她沈聲一笑,「可是爹放心!今夜,女兒定叫他們償還這筆血債!」

一個時辰前。

林陌染搶了一匹馬,瘋了似地猛抽一路,隻身從九王府硬闖出來。

半路上,辰靳追上了她。

一雙手按上她握緊韁繩不住顫抖的手,一把將她從瘋馬的背上拽了下來,開口就喝道:「不要去!那是個圈套!」

趙楚珩早料到,林萱死了,一心寵愛她的林博必定要求將她遺體接回林府發喪,而林陌染,為了保住林府不再繼續遭受趙家的迫害,定然也會前往。

所以他從將林萱丟上自己哥哥的床那一刻起,就設下了一個局。

「他們將那道諭旨,縫在了林萱的肚子裡!」

饒是她活兩世,聽聞了許許多多的怪事,這一刻,聽了趙楚珩的這一做法,仍不免感到毛骨悚然!

即便林萱生前諸般欺辱她和生母,言行上多麼的不和,如今,她也不禁替林萱感到難過。更加沒辦法想像,只有十五歲的林萱,那瘦瘦小小的身子,被開膛破肚,柔軟的肚子裡被硬塞進一道諭旨!

林陌染捏緊了拳頭。趙楚珩,他還是人嗎?!

辰靳將她拽到暗處,壓低了聲音,「林萱的棺槨將在林府停放七日,他們一定會尋個時間,去假裝‘揭穿’諭旨被林博盜取!屆時,林博就要背上盜諭旨的罪名,這可是滿門抄斬!」

他神色嚴酷,林陌染卻忽然笑了,「趙大公子,既然是滿門抄斬,那我今日去與不去,又有什麼區別?這罪名我爹一旦坐實,我也逃不了被抄斬的命運。」

辰靳神色一頓,眉宇緊鎖,「我怕你在時,二弟去鬧事,傷著你……」

林陌染冷眉一挑,「他來正好!我便等著他!就怕他不敢來!」

「你……!」辰靳將她猛地一震,「你瘋了!又要做什麼,上次火燒玉樓春,差點就喪了命,還嫌不夠?!」

林陌染現在是氣不打一處,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除掉趙楚珩,眼前這個辰靳卻跑過來大說特說一通,簡直煩人!

她索性推開他,心裡想到什麼,一股腦就罵了出來,「你如今跑來我面前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妹妹在時,你就在趙府,你何曾護過她?!當初,哪怕你就是阻止一下,萱妹妹也不會死!林府也不會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辰靳愕然不已,睜大眼睛看著她。

林陌染的怒駡依舊沒有停止,一雙眸子,狠狠地盯著面前錯愕的男人,「我知道你們總是有太多顧忌!顧忌著朝綱,顧忌著文武百官派別之爭,顧忌江山顧忌黎民百姓!可是我沒有,我沒有任何顧忌,除了我家人的安危!」她深吸一口氣,「所以你們不敢動手除掉的人,我自己來殺!」

她低頭看著自己一雙瑩玉潔白的手,語氣狠冷,「今日我便等著趙楚珩!等著用這雙手,親自結果他的性命!這一次,我決不饒他!」

辰靳震驚了許久,皺眉緊緊盯著林陌染,眼神中閃過諸多思緒,從難以置信,到陷入深思,再到狠然,最終定格。

他緩緩點頭,「我幫你。」

林陌染一直守到日落月升,夜色沈涼。

靈堂早已沒有前來弔唁的人,婆子丫鬟稀稀疏疏打掃著院子裡燒盡的紙錢餘灰,又將哭暈過去的顧清媚扶回堂屋休息。

有人來勸林陌染,「娘娘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此間由趙二夫人的乳娘守夜便好。」

林陌染點著手裡的香,拒絕了,「所有人都去休息吧,今夜由我來守。」

乳娘熬不過她的堅持,最終還是轉入了後院,自去服侍顧清媚歇息。

靜謐的靈堂,終於只剩下林陌染一個人,還有耳邊時不時迸發的一聲蠟燭燃燒爆裂的聲音。

良久,直到一聲輕微的腳步聲,打碎了這一方平靜。

趙楚珩帶著一身的酒味,和似笑非笑的神色,一步一晃踏入靈堂。

林陌染背對著他,專心點著手裡的香。

守靈七夜,七夜中,香火不能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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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3:08


她點燃第二把時,身後趙楚珩猛地一手將所有香奪了過去,狠狠擲在她腳邊——

「林陌染!別裝了!你和你的萱妹妹,根本就不親!她從前諸般陷害你,如今她死了,你該高興才對!」

林陌染神色平靜地望著他,轉身,再取一把香,捧在手裡,湊到燭火前……

「林陌染你個賤人!」趙楚珩徹底怒了,伸手一巴掌將整個香案打翻,沈沈的身軀橫在她面前。

被折斷的手臂沒法舉高,他只能怒目鎖著她,身子一寸寸逼近。

「說話!」他惱怒喝道,「爺今晚不是來看你一張冷臉的!你和你的姘夫折斷了爺一雙手臂,爺今晚就要來跟你算這筆賬!你他媽的給爺張嘴說話!」

林陌染沈著一張芙蓉面,仍舊不動聲色,彎下身,將被他打翻的香案扶正。

再起身時,卻突然猛地掬了一把灰,照著趙楚珩的門面撒過去——

「嘶!」

趙楚珩沒了雙臂,行動不便,一時竟沒法避開,被撒了一臉,眼睛刺得生疼。

他惱怒地一抹臉上的灰燼,睜大眼睛,瞪著面前的女人!

林陌染清淺一笑,滿目諷意,「都說在眼睛上撒香灰,就能看到鬼神。不知道萱妹妹靈前的這一把灰,足不足以讓趙二公子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究竟是人是鬼?」

趙楚珩被她清冷的語調說得一震。

饒是他再不懼鬼神,此刻在被他親手害死的林萱的靈堂,還是感到一絲嗖嗖的涼意。下意識再抹一把眼睛上的香灰,迷迷濛濛間,彷佛真的能看到一塊塊迷糊的霧狀,在他身邊飄蕩!赫然就是一抖!

瞧著他一臉恐懼不已又拼命克制的矛盾神色,林陌染就是一陣冷笑。緩緩步到靈堂前,正色看著他,陰陰的語氣中,音調聽不出絲毫起伏。

「趙二公子,你怕鬼嗎?」

刹時間,靈堂陰風四起。

伴隨著這陣突如其來的穿堂風,趙楚珩陰森森的笑了,「我怕鬼?」

他壓著沈沈的腳步欺上來,「林陌染。小爺這雙手上沾的人血不計其數!我要是怕鬼的話,早八輩子就給嚇死了!」

他因是斷臂,臉上又帶著灰,說這話時,模樣十分猙獰。

沒想到他再一揮手,原本還死寂的靈堂四周,突然圍上了十幾個黑衣刺客,十幾把短刃,明晃晃的刃尖指著林陌染。

趙楚珩在眾刺客的擁護下,冷笑反問她,「林陌染,你怕死嗎?」

林陌染全然忽略他帶來的那群頂尖殺手,安然的神色間。反而浮起一抹恬靜的笑意,「趙二公子給妻子守靈,還要帶著這麼多走狗來,真真是氣派!」

趙楚珩不笑了。眉眼銳利起來,「林陌染!我他媽不是來守靈!我是來取你的命!」

「不等著將萱妹妹腹中的諭旨取出來,讓林府上下九族被誅,趙二公子就急著取我的命?」林陌染搖頭,「豈非辜負了你爹為替你報仇而設下的這個局?」

趙楚珩狠狠擰眉,「你知道……」斤向乒巴。

「我不僅知道。」林陌染始終微笑,「我今日來,還準備了一樣東西給你。」

趙楚珩冷哼,「準備什麼?」

林陌染緩緩開口,「我自己。」

她眼光掃向趙楚珩身後的人,臉上閃過一絲促狹。「你不是曾說過,只要我開口,你一定會讓我滿足?」

趙楚珩一愣之下,頓時爆發一陣大笑。他摒退身後眾人,驟然間,眉宇中升起一股絹狂魅氣。「林陌染!我真真是小看你了!這種時候,這種地方,你還有心思開口讓我要你?!」

林陌染斂去笑容,「我是有條件的。一夜,換林府闔府老少性命。今晚事畢,任殺任剮,陌染絕無二話!」

趙楚珩疑惑地皺起了眉,「你舍了清白,賠上性命,就是為了救林府闔府性命?」

林陌染堅定抬頭,「趙二公子不信?覺得我這樣不值?」

她輕笑,「那我再加一個。」眸中銳芒一閃,「不準再逼迫燕樂晟親征!」

「哈哈哈!」趙楚珩聞言一陣諷笑,「林陌染,你是哪裡來的自信?!小爺我今晚即便不答應你任何事。也可以輕而易舉強上了你!更何況,小爺今晚想不想要你,還是個問題!」

林陌染對他言語中的諷刺不為所動,「你會要我的。」她志在必得,「因為這樣的場合,只有一次機會。」

她狡黠一笑,「想想看,這是靈堂。趙二公子就算再怎麼經驗豐富,想必也從未試過在靈堂和女人纏綿悱惻;更何況,今日躺在這棺材裡的不是別人,而是你的新婚亡妻!是我的親妹妹!林萱她就在這棺材裡,看著我們是如何恩愛……」

「林陌染!」趙楚珩雙眸驟然泛紅,若非雙臂折斷,他早已死死摁住了她,將她摁在自己身下!

「有意思!有意思!爺我現在,確實很有感覺!」他獰笑著,忽然一手扯去她的外衣,狠道:「挑起了我的渴望!林陌染,今晚你死定了,爺不僅會滿足你!還會讓你此生都無法忘記爺!」

說話間,又是大掌一撕,將她的外衣徹底扯爛。

圓潤玉滑的肩頭頃刻間裸露在他眼前,姣好的肌膚,玲瓏的曲線,美得剛剛好,不媚俗,不張揚,有種內斂清甜的別樣味道!

趙楚珩狠狠咽了一下口水!

不得不說,林陌染確實將他內心的渴望看得一清二楚!自從清明在宮中,他將她羞辱一番後,就對她的身體再也無法忘懷!

事隔兩月,再次觸碰這具記憶中完美的胴體,他只覺得根本沒辦法克制!

正準備就此將她摁在身下掠奪時,哪知——林陌染卻往後退了一步,身子貼在棺材板上。

跳躍的焰火映照下,她精緻的芙蓉面上,一抹笑容蠱惑人心,「趙公子,既然決定要在這裡做……不若將萱妹妹的棺蓋推開,讓她看著我們親熱!如此,才能更加盡興,你說是嗎?」

趙楚珩早已被欲望沖昏了頭腦,咋聽此言,如此刺激,更加起了「性」致。三步兩步走過去,急躁地將棺蓋一推——

身側,林陌染的視線隨著他推棺蓋的動作,冷冷聚焦!隨著他的一舉一動,隨著棺蓋的緩緩移開——她緊張得,幾乎將拳頭捏碎!

終於,趙楚珩將棺蓋推開了一條足以鑽進一個人的縫,棺材裡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更別提林萱的屍體!

他詫異之下,猛然醒悟,這一切不對路!

然而已經來不及!

「嘭」!棺材中驟然爆發出一條三米高的火龍,將昏暗的靈堂映照得亮如白晝!點燃了棺材四周垂掛的挽聯。

趙楚珩猝不及防,正想躲開,扭頭之際,卻見身前的林陌染——迅速將一杯烈酒朝他潑過來!

冰涼的烈酒澆得他滿頭滿臉,然而還未來得及一手抹掉臉上的酒水——炙熱的火焰已經沿著他的臉,快速地往上飛竄!一直燒到他的整個頭部,幾秒的時間內,已經蔓延到他全身!

滾燙的熱浪吞噬了他,趙楚珩睜著恐怖的雙目,在火焰中,猛地扭轉身,死死盯著林陌染,下一刻,邁開步子朝她撲了過來!

「林陌染!你竟然設局害我!我要你,跟我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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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3:24


他在火燒的劇痛中不辨方向,一路帶倒了許多物什,火焰便一路蔓延,將整個靈堂都燃成了火海。

這情景如此相似。

林陌染避開他,目光中沒有半分憐憫,「上一次放火沒能燒死你,陌染一直覺得很遺憾呢!感謝趙二公子今日給了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面前那人,已經痛不欲生地滾倒在地,發出淒厲的叫喊,「你逃不掉!這火……你也得死!跟我一起死!」

「趙二公子此話當真可笑。」同樣置身火海,林陌染卻仍然是一臉平靜,「陌染早已經是個死人,如何能再死一次?所以,恕我不能跟你一起了。」

趙楚珩忍著火燒火燎的焦熱,突然一手伸過來,死死拽她,「你明明是活人!你竟然為了殺死我,要和我同歸於盡!林陌染,這一次,你就真的成了一個徹底的死人了!」

林陌染不急不緩,從他根本使不出力氣的手裡,抽出自己的衣角,輕拍幾下將火滅去。

然後才幽幽道:「趙二公子真是健忘,陌染可是九命貓轉世。九條命,今日燒死一條,也值不當什麼事,你說是嗎?有時候啊,這命太多了,我也不覺得活著是件多稀罕的事了。倒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死一次,就再也活不回來……」

被火吞噬的趙楚珩,聽她此言,狠狠打了個哆嗦,滿目驚詫!

她冷冷面對著他這副猙獰的表情,沈沈道:「趙楚珩,你不是說你不怕鬼?那麼今日,就讓我這個厲鬼,送你上路!」

她對準他的身體,猛然甩出了一道火摺子——「嘭!」再一次爆發的火焰頃刻間以無以復加的毀滅姿態,包裹了趙楚珩!

趙楚珩痛苦萬狀,卻一句聲音也發不出,滿眼盡是恐懼之色。

他掙紮著張了張嘴,睜圓了一雙眼睛……

這是他留給世人最後的表情,很快,火焰中,再也辨不清他的五官。趙楚珩整個人,都融化在熾熱的火海中。

火勢太大,外間他帶來的十數名刺客,全部進不來。

而同樣的,林陌染也走不出去。

聞訊趕來的林府家丁,咋然看見這猛然竄起的大火,都是一陣驚慌失措,急急忙忙取了水,開始瘋狂救火。

來救火的人太多,刺客見此情勢,別說闖進去救趙二公子,能否從眾多家丁中突破進去都是個難題。遂略一商量後,統統四散而去。

再反觀林府靈堂,尖叫聲,指揮聲,呼救聲連成一片,給這個原本悲傷的夜晚,平添了幾分雞飛狗跳的喜感。

火焰中,林陌染靜靜站著,看著趙楚珩從痛苦翻滾,到如今靜靜躺在地上,睜大一雙充滿恐懼的眸子,再也不動絲毫。

確認他已死後,林陌染才緩緩地抬頭,朝靈堂的頂梁打了個眼色。

光線照射不到的靈堂頂梁上,突然猛地躍下一個人,裹了辟火的濕潤披風,不由分說將林陌染擁進懷中,護得死緊,然後猛一發力,帶著她快速躍上頂梁,再一躍,衝破了本就被火焰炙烤得搖搖欲墜的屋頂——

雙腳踏上地面的同時,辰靳第一時間去看懷中的人,是否安然無恙。

「可有燒著?」他急急細查,確認她除了發尾和部分衣角被烤焦之外,並無任何外傷,這才肩膀一松,長長舒了一口氣,「你可真能忍!我在房梁上都能感覺到那火焰的滾燙!你要是當時再不喚我,我都想立馬沖下去將你撈起來!」

林陌染虛弱一笑,咳了幾聲,嗆著嗓子道:「我要親眼看著他死……」

她轉念一想,覺得在辰靳面前說這樣的話不對,「你可還好?他畢竟是你的……」

辰靳眉宇一冷,半晌,沈聲道:「無妨。這種人,也是該死。」

林陌染只覺得他此言,話中有話,打趣道:「莫非你也恨他,企圖玷汙我?」

她本是打趣,哪知辰靳神色很是嚴肅地點頭,「對!恨死了!我都不敢做的事,憑什麼他做了兩次!」

噗!林陌染失神一笑,繃緊的神經,也在這一笑間鬆懈下來。

月色中,她的笑容,有股劫後餘生的幸福感。

辰靳微微動容,伸手,將她被火焰沖亂的碎發,一一撥回到耳後,這才低聲開口:「誰傷了你,我都要叫他加倍奉還!即便這人,是我的弟弟……」

辰靳的話讓她一時間無言以對,只能默默地側頭,錯開他的手。

手指傳來的微涼,讓辰靳心中微微落空。但很快,他又揚起一抹輕笑。將裹在兩人身上的披風抖下,道:「趕緊去前面看看,別讓你爹擔心。」

他若有深意看了一眼林府外的天,「只怕那人,也快要趕到了。」丟下這句飽含失落的話語,他腳步一晃,甚至不再看她一眼,就轉瞬躍出林府外牆,沒入漆黑的夜色中。

今晚辰靳不能露面,以免引起趙琅坤懷疑。

更何況,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但她真的很想知道,辰靳究竟用了個什麼手段,才能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將趙家兩人都隱瞞得如此徹底?

辰靳走後不久,她才緩緩從靈堂後側繞回去。見她平安無事,立刻有人哭喊著叫來林博,說大小姐還在!一群人自然又是人仰馬翻簇擁過來。查看她有無受傷。斤向他弟。

正混亂時,林府外,朱雀主道上,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

來襲洶洶,蹄聲急躁雜亂,生生將此間救火現場本就淩亂的氣氛震得一滯!

伴隨著馬的長嘶聲,一輛華麗的朱頂馬車,猛地停在了林府門前——

一人身著玄色蟒袍,腳踏錦雲靴,急切地邁了下來,張口便喚。「陌染!」

燕樂晟滿臉焦慮,奔過來後一手就將她拽進了懷中!

「我聽聞林府靈堂起火!想起你今日前來守喪……我……」他緊張得語無倫次,「好怕再一次,失去你。」

這場景讓他想起玉樓春,越想越是要發瘋!

他將她拉開幾寸,神色嚴肅而鄭重。「隨我進宮!這一次,你必須答應朕!」

這句命令,下得太過迫切了,他竟然又將「我」變成了「朕」,想借此給她施壓呢!

林陌染疲憊一笑,「還不行……不過快了。」

燕樂晟這時一眼瞥見她手裡的披風,心知她是用來浸濕後辟火的,頓時心裡一疼。然而再一看,卻發現很眼熟!

「這是?」他將披風從她手裡抽開,目光澄明,瞬間了然,「辰靳救了你?」

本是個簡單的疑問,然而他嘴一抖,無端端生出幾分氣惱來!

關鍵時刻,他又一次缺席!身為正牌男友。這叫什麼事?!

林陌染歪頭看他豐富的表情,聽他這語氣,算是釋然呢?還是吃醋呢?

有心給他再添一點煩惱,笑嘻嘻開口道:「是呢,辰靳從屋樑飛身而下將我救起,那英姿,那身手,可帥了!」

燕面前的男人果然冷眉一擰,一隻手死死揪著那披風,恨不得將它扯碎,怒目半晌,他克制著自己的不爽,沖著林陌染就決然道:「今天朕必須將你接回宮!這宮外不安全,將你留在此間,朕不放心!而且,你出事時,朕總是沒法第一時間趕到!等收到消息前來時都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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