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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5:03

《囂張王妃(卷二)》作者:臨雲

皇上許的三年之約她放在心裡,他還和她做買賣,讓她荷包滿滿滿,
如今她邊做生意邊探聽消息,以便早日尋找到失蹤的大哥,
她天真的認為,有皇上罩她,沒人敢動她,

搞得定現代各種難題的她,親身經歷後,自歎太小覷古代的女人,
她參加太后壽宴,有人要害她溺水不成,反誣賴她要害人溺斃;
乖乖待在九王爺府也出事,有丫鬟慘死,她被扣上殺人兇手的罪名;
後宅鬧鬼,她又被說成被鬼魅附身,得要用不人道的方式幫她驅鬼!

她自己的麻煩事不斷,沒想到高高在上的皇上也不得安寧,
太后辦選秀,盼他能早早有下一代,她得知消息有人要刺殺皇上,
趕入宮中想救駕,不料他沒事,她卻挨了重重一掌,命在旦夕,
難道,她不但沒能找到大哥,還沒命等到三年後入宮成為他的愛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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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5 19:05:18


主桌上,趙容一臉擔憂地抱著小瑾,不停詢問。

小瑾遠遠見著林陌染和阿九走過去,一下子跳出趙容的懷抱就奔了過來,還不忘指著那個被押跪在地上的嬤嬤。道:「小瑾一直和定國公夫人,還有九王妃在那邊涼亭裡玩耍,這個婆子滿口胡言,竟然敢說我掉水了!母后,你一定要好好責罰她,看到底是誰給的她膽子!」

正邁步過來的林陌染,腳步微微一滯,微不可察地抬頭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和自己年紀差不了多少的女子阿九,沒想到她竟然襲承定國公府,是北燕開國功臣、先皇欽封的定國公唯一的嫡孫女!

阿九恍若不覺,回頭看著林陌染親熱地將小瑾摟在懷中,笑道:「幸而只是虛驚一場!十二公主沒事就好!」

趙容早就心疼不已,抬頭將兩人招呼到身邊。「十二公主所言可是屬實?你二人不曾離開小瑾身邊?」

阿九正色道:「回太后,阿九和九王妃,確實一直都在十二公主身邊,九王妃身邊這位婢女可以作證。當時情形是。我二人聽到不遠處這個嬤嬤大喊,九王妃先領著丫鬟過去查看,我將十二公主送回宴席後,才跟過去,發現湖中並沒有任何人,全是這個嬤嬤在胡謅。」

林陌染附和點頭,「定國公夫人所言,便是妾身所見,還請太后嚴查!」

趙容略略思索,「除你二人外,還有誰在場?」

林陌染眉眼一折。瞬間猶豫之後,還是如實道:「太妃娘娘和婉瑩妹妹,當時也在。」

被點名的趙婉瑩面色瞬即一變,很顯然,她已經意識到,她和柳太妃的對話。大概都被林陌染聽到了!她冷冷站起來,掩飾著眼神中的不安,向趙容恭敬福身,「回太后,妾身當時確和柳太妃在湖邊不遠處敘舊。」

趙容淡淡點頭,卻將目光轉向了一直安靜坐在自己身邊啜茶的柳太妃,「妹妹當時也在湖邊?可是有所聽聞?」

柳太妃這才緩緩放下茶杯,先不動聲色打量了林陌染一眼,才對趙容淡淡一笑,回道:「妹妹和婉瑩好久不見,當時正在湖邊小敘呢!倒也聽到了這個嬤嬤在喊,可畢竟走得有些遠,不知她喊的是什麼。」

想當然,她和趙婉瑩絕不會主動承認,這個嬤嬤是她們派去陷害林陌染的。林陌染苦於沒有人證。只能啞巴吃黃連。

她轉頭和阿九對了個眼神,阿九輕輕一笑,示意她不要操之過急。她便只好轉頭對太后道:「依妾身看,還是請人將嬤嬤押上來詢問清楚了才好。」

「嗯。來人!」趙容揮手,喚人將那個嬤嬤押上來。細眼分辨,卻是中宮後花園守門的粗使嬤嬤,面生得很,應是剛入宮不久,她當即喝問,「你為何說有人在湖中!」

嬤嬤一哆嗦,結結巴巴道:「回、回太后,老身是看錯了!」

趙容抬眼望那處一看,長廊內外皆有燈籠,還有不少宮女在期間行走。她眯縫起眼睛,帶著詢問神色望向了林陌染。

林陌染微微搖頭,轉向嬤嬤,一聲冷笑,「此處燈火通明,如何會看錯!太后問話,你膽敢不據實回答?!」

嬤嬤低頭一下子磕倒在地,兩聲求饒後——卻沒想到,竟然丟出了這麼一句話!

「太后明鑒!是九王妃指使奴婢這麼做的!!」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瞬間所有在場的目光都集中到林陌染身上!

林陌染詫異地皺眉,對上趙容等人的目光時,更是苦笑不已,朝跪地的嬤嬤正色道:「我從未見過你,指使你一事從何說起?」

嬤嬤窸窸窣窣從衣袖裡掏出一個玉佩,遞到趙容面前,振振有詞,「這是九王妃陪嫁侍女夏雪所戴之物,上面刻有‘林府夏雪’四字!昨日下午,老身出宮辦事,在王府側門遇到她,她就將此物遞給老奴,並指使老奴今晚這般行事……」

「你胡說!」黎笙厲聲打斷她,「九王妃和十二公主情同姐妹!如何會拿十二公主的安危開玩笑!」

「老奴所言都是實話!夏雪還告訴老奴,務必要趁九王府側妃娘娘在時喊,屆時側妃娘娘被吸引過來,便將她推入水中溺斃!再對外宣稱是為救十二公主,不幸罹難……」

在場眾人盡皆一臉驚惶!

差點成了被害者的趙婉瑩,更是臉色灰白,幾乎站立不穩,被一旁的侍女扶著,才堪堪穩住,眼神悽楚地就望向了趙容,開口道:「太后娘娘明鑒啊!妾身自問並無做過什麼對不起林姐姐的事!竟不知、不知林姐姐為何心懷如此大的怨言,一心要致妾身於死地!」

她這一哭訴,配上那張梨花帶雨的嬌俏面容,真是惹人憐得很!幾個不明事理的人,紛紛低頭竊竊私語,神色間對林陌染多了幾分鄙夷。

林陌染不動聲色站著,抬頭迎視眾人的目光,卻是忽地一聲,輕笑出來,望著那個嬤嬤道:「若我真心想害婉瑩妹妹,只需趁著無人時,將她直接推入水中便可,如何還會差你在此大張旗鼓地喊一嗓子,鬧得眾人皆知?」

嬤嬤旋即一愣。

周遭的竊竊私語,也是頓了一頓!

趙婉瑩生氣跺腳,「難不成你真有此打算,想找個無人的夜晚,將我推入水中?林陌染,你好黑的心!」

林陌染卻是聳肩一笑,「婉瑩妹妹,你仔細想想,害了你,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我位份比你高,誥命比你高,就連在王府中的吃穿用度也是樣樣不輸於你……難不成殺了你,我還能獲得比現在更好的待遇?」

她語氣一頓,注視著趙婉瑩微微一訝的臉,和眾人有些了然的神色,接著續道:「可是反過來看,你若殺了我,卻是能獲得不少好處的。最顯而易見的就是,這正妃之位,非你莫屬了!」木莊豆巴。

聽聞此言,所有人當即醒悟過來!利益往往就是殺人的動機!林陌染沒有殺人動機,趙婉瑩卻有!這麼兩相比較,真的很難讓人相信欲害人者是林陌染而非趙婉瑩。

不料此時,一直靜坐看戲的柳太妃,卻幽幽然道了一句,「九王妃此言差矣。你和趙側妃相比,卻是少了一樣東西……」她眉眼一刺,「王爺的寵愛!這深宮後宅的女人們都瞭解,為了爭奪一個男人的寵愛,沒有什麼事是幹不出來的!殺人算什麼,為情而殺人的女人,還少了去嗎?」

此言太過囂張肆意,一時間竟沒有人敢附和!雖然柳太妃所言,具是後宅尤其深宮女人們的現狀。

可是誰願意承認,為了愛情,一個人竟可以變得如此骯髒!

此時,趙容終於冷冷一咳,打斷了宴席中冷凝的氛圍,她扶著侍女的手臂緩緩站起來,神色肅穆地注視著兩人,語氣不怒自威,道:「將嬤嬤帶回清正宮,哀家要好好審查!九王妃你們四人到偏殿等候片刻,其餘人都散了吧!」

好好的壽宴如今鬧得不歡而散,而眼前上演的宮鬥大戲,眾人又無緣目睹,都有些興致懨懨,不情不願隨女官嬤嬤陸續出宮。

林陌染和阿九則跟著小瑾一起,回到了清正宮的偏殿。

小瑾也是懨懨地歪著腦袋,不滿道:「小瑾還想去湖邊亭賞月呢!都怪九王府的側妃!還有柳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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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5:33


「噓!」阿九一指壓在她唇邊,「我的小祖宗,你說話小聲些!」

小瑾就更沒興致了,乾脆整個人窩在太妃榻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婢女從宴席端來的剩餘的水果。

林陌染端坐在木椅下首,定眼望向阿九,笑了,「你是定國公的嫡長孫女,方才見面時,竟然不告訴我。」

阿九羞赧一笑,「這有什麼好說的!外公沒有子嗣,定國公府只留下我這麼一個女娃娃,雖繼承了定國公夫人的誥命,定國公府也不再存於世間。這個頭銜,不要也罷!而今我只是翰林府的二夫人,和你是平級的!」

林陌染搖頭一笑,「我只是欽佩國公前輩當年征戰沙場的英姿。想來你身手那麼敏捷,也是拜國公自小教導吧!」

小瑾來了興趣,「阿九會武功!小瑾也要學!」

一旁的安逸冷冷打斷,「公主不需要學武功,宮中自有內衛保護公主安危!」

小瑾便朝二人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三人具是相視一笑。

說笑間,清正宮大殿忽然傳來一聲淒慘的尖叫——三人都是一震,辨出那是方才胡謅的嬤嬤!

緊接著又是幾聲慘叫,還伴隨著重物擊打的沈重迴響!

小瑾嚇得整個人縮到林陌染懷裡,惶惶不安地問:「那是什麼聲音?那個嬤嬤為何叫得這麼淒慘?」

身後的安逸面無表情道:「那是打板子的聲音。如今聽來,已經打了五下。一般的責罰,是至少要打十個板子的。」

小瑾更加害怕。林陌染連忙捂著她的耳朵,安慰道:「那個嬤嬤幹了壞事,太后才會賞她板子!這是罪有應得。小瑾乖乖聽話,不用怕!」

這樣的慘叫一直持續了一盞茶時間,然後就漸漸弱了下去,直到最後完全沒了任何聲息。

小瑾惶恐地瞪大眼睛,「她是不是被打死了?」

林陌染不知外間情形如何,更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只能搖搖頭,「不會的。她只是暈過去了,太后娘娘一向仁厚。不會輕易重罰下人。」

正說話間,太后身旁的一名女官掀起簾子走了進來,道:「太后請定國公夫人,十二公主,九王妃前往大殿。」

林陌染遵著位份禮節,走在三人最末。

剛出偏殿,就聞到濃濃的血腥味,心頭一震,忙上前幾步將一臉迷茫不已的小瑾抱住,喚那個女官道:「十二公主身體不適,還請姐姐向太后告聲罪,讓十二公主在偏殿休憩!」

女官歪頭思索片刻,最終了然點頭。

林陌染將小瑾交給安逸時。後者急忙兩手摟住,向她投來感激的目光。

她便淡淡點頭,扭身繼續和阿九往前走。

沒走幾步,果然見到前方不遠處。方才那個嬤嬤五體投地趴在正殿前的地板上,皮開肉綻,也不知被打了多少個板子,眼看著已是上氣不接下氣,活不成了。

林陌染微微皺眉,太后這是有多氣憤,才會將一個嬤嬤打成這樣……想到被送回去的小瑾,不僅又松了一口氣!若是方才沒有阻止,任由她看見這樣的畫面,不知道會在心裡留下多重的陰影!

三人經過陳屍的嬤嬤,腳步不停。繼續邁進清正宮大殿。

不料一腳才踏入大殿,前方便傳來嬤嬤一聲怒喝,「大膽九王妃!還不跪下!」

林陌染一愣,還未抬頭,膝蓋處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腳,身子不穩。「噗通」一下狠狠跪在了地上——一陣劇痛從碰撞地面的膝蓋處傳來!她疼得嘶叫一聲。

頭頂便傳來了柳太妃似笑非笑的聲音,「姐姐!我方才不是說過嘛,為了爭奪男人的寵愛,女人沒有什麼事是幹不出來的。別看九王妃平時多清白端莊的一個人,內地裡還是一樣!可憐我那淑雅的德妃趙婉煙,如花似玉的年紀,就這麼被她害死……那筆帳,本太妃還未跟她算,今日這禍害竟然又想害人!來人啊!給被太妃先狠狠地賞十大板!」

「慢著!」林陌染掙紮爬起,抬頭正色望著主位上太后和柳太妃,「太妃娘娘責罰妾身前,還請告知妾身,錯在何處?!」

柳太妃皺眉一笑,「你尚不知罪,還要本太妃來告訴你?」她冷哼。轉向趙婉瑩,「趙側妃,你來告訴她,方才那個嬤嬤都招認了什麼!」

立在下首的趙婉瑩臉色陰陽不定,應道:「是。方才嬤嬤指認,今晚九王妃欲謀害我性命,謀害不成功時,便退而求其次,想誣陷我清白!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姐姐還想抵賴麼?」

這便是柳太妃和趙婉瑩說的,將月亮抹黑的計畫!

先把嬤嬤一棒子打死,第一人證沒法開口辯解她的清白;而物證他們又不知從何處得來,確確實實便是夏雪的玉佩……如今情形,真叫林陌染百口莫辯!這一招誣陷,使的是天衣無縫!

幸好還有一件事,她們並不知曉……

阿九神色激動,站出來就欲替她辯解,林陌染悠悠一手攔住,卻是轉身向太后笑道:「太妃娘娘和婉瑩妹妹有人證,不巧的事,妾身也有人證!」

一直默不作聲的趙容,此刻神色微微動容,「人證何在?」

林陌染瞧出她眼中露出的些許關心,心中一動,摸不透太后到底站在誰那一邊,嘴上仍舊清晰敘述道:「嬤嬤口口聲聲稱,是昨日下午在王府側門遇到妾身的陪嫁侍女夏雪,可是昨日下午,妾身和夏雪都不在府中!而是去了江陵城西的玉樓春茶樓,此一事,茶樓所有人都可作為人證!」

趙婉瑩神色一滯,偷偷望向柳太妃,後者皺著眉,默然不語。

還是趙容開了口,「既然如此,便速速差人去茶樓詢問一二,若九王妃所言屬實,那麼今晚指使嬤嬤的,便另有其人!」說話間,她目光似有若無地瞥向了身側的柳太妃,又加了一句,「安逸,這件事你親自去辦!」

這是將自己的人安插其中,讓安逸辦事時暗中偏袒林陌染。

阿九頓時松了一口氣,卻是仍舊牢牢護著林陌染,不讓身後的嬤嬤接近,那決然神色,儼然是一副「誰敢打她板子,我就跟誰拼命」的模樣!

這位可是有定國公夫人誥命在身的翰林府二夫人,誰敢得罪,一時間,都遠遠退離了二人身邊。

趙容緩了緩神色,淡淡吩咐道:「給定國公夫人和九王妃賜座。外間那人,便收拾一下,能治便治,治不好了,打發到亂葬崗去,給她家裡一些賞錢,就說是病死的。」木莊撲圾。

古人身份等級涇渭分明,下層人的性命就如草芥……林陌染聽趙容一臉淡然地道出這樣的話,心下雖然覺得十分不舒服,但面上還是裝出一副安然處之的模樣。

未幾,前往玉樓春的安逸便著人快馬傳來口訊,昨日下午,九王妃和夏雪確在茶樓三樓小坐,直到傍晚才離開,此事已得到茶樓帳房、小四、廚娘等十余人證實,其中還包括幾位茶客。

趙容的臉色這才終於緩和下來,擺擺手揮退傳訊的內侍,轉向柳太妃道:「妹妹啊,看來方才,我們著實錯怪九王妃了。且德妃一事,尚無定論,妹妹還是不要急著定九王妃的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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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5 19:05:50


柳太妃悶哼一聲,神色間壓抑著惱怒,嘴上卻道:「可不是!都怪我心急了!本妃這便向九王妃賠個罪,還請九王妃原諒則個!」

是心急著定她的罪,還是心急著將她處死?林陌染心中冷笑,如今面對著這麼沒有誠意的道歉,她真是一點都不想理會!

無奈對方身份地位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個輩分,她只能含笑應道:「太妃心心念念著為太后分憂,打理後宮諸事,做事謹慎,審訊嚴厲,倒是讓妾身佩服不已。」

柳太妃又是一聲冷哼,忽地站起來,對趙容道:「姐姐,說了這麼久話,妹妹也有些累了!這便告罪回去休息。」

趙容似巴不得她趕緊走,也不阻攔,也不告別,點點頭,便任由她搖曳生姿地步出清正宮。

柳太妃走後,趙婉瑩也不敢再留,作勢告別也想趕緊離去。

趙容卻冷起一張臉,「慢著。」

趙婉瑩堪堪邁出的腳步,頓時收了回來,抬眼惶恐地應了聲,「太后喚妾身還有事?」

誰知趙容方才冷起的一張臉,卻突然堆起別有深意的笑容,柔聲道:「素聞祁兒念叨,府中側妃為人體貼賢慧,哀家算來也是祁兒的親生母親,想留你在身邊伺候幾日,享受一下傳說中兒媳無微不至的照顧……趙側妃,你看如何啊?」

林陌染差點就要笑出聲來——

體貼賢慧?無微不至照顧?別人體貼她、照顧她還差不多!何時輪到她趙婉瑩去照顧別人?

趙容這一招可真是夠損的!

眼看著趙婉瑩的臉上維持的笑容瞬間垮掉,比吃了黃連還苦……

豈料趙容還不甘休,又加了一句,「大選前這七天,你便隨在我去昆山小住幾日吧!」

話至此,趙婉瑩真是恨不得哭出來!早知道她就不惡整林陌染了!被困在昆山那個活死人待的地方,還不如被禁足在皇宮呢!

趙容擺擺手,「就這麼定了!明日差余嬤嬤將你的衣物帶過來便可。」

她又話鋒一轉,向林陌染道:「昨日皇上為哀家送來了一批西域和田暖玉做壽禮,哀家瞧著品質甚好,色澤翠綠,你和阿九一道去偏廂房挑幾件吧。」

林陌染一笑,這可不就是她和林奕賣給皇上的那批西域玉石?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太后這雙眼睛。

她和阿九應下,自去了偏房。

偏房內,八仙桌上鋪開一盤玉佩首飾,果然如太后所說,色澤翠綠,加之工匠巧手打造,越發顯得高貴奢華。

阿九喜滋滋地拿起這串,又看看那串。林陌染則笑著站在一旁看著她,並不動手。

「你為何不挑?」阿九詫道。

林陌染仍舊笑著搖搖頭,「你先挑,挑完了我再挑。」

她估摸著時間,讓阿九挑了半柱香時間,自己才磨磨蹭蹭上前。

這時,太后才緩步走了進來。

阿九恍然大悟——敢情太后讓她們來並不只是為了挑首飾,還有話想對她們說……她斜眼看向林陌染,後者輕輕一笑,並不顯山露水,期間蘊含的聰慧氣質卻畢露無遺,神采飛揚,就連她額間那黑色梅花都壓抑不住。

趙容在女官的攙扶下,尋了主位坐下,滿意地打量林陌染一眼,笑道:「素聞余嬤嬤誇你聰慧,說話只說半句,便能揣摩全域,今日看來,確實名副其實。」期間神色,早已與在王府初見時大相徑庭。

林陌染謙和應下,「太后謬贊。妾身不過是本分行事。」

趙容便開門見山道:「這里間並無外人,定國公府和翰林府,都是一心向著哀家和皇上的。哀家有話便直說了。這批玉石,其實是你差一個叫林奕的商人從西域進貢給皇上,皇上再轉送哀家的,你還向皇上討了一萬兩黃金。是也不是?」

林陌染面色一虞,忙道:「妾身自作主張,還望太后原諒則個!」

趙容淡笑揮手,「哀家不是這個意思。」她別有用意一笑,「哀家只是覺得。這麼些年,能讓皇上捨得付出這麼大手筆的人,著實不多見了!」

林陌染默然而立,靜靜望著腳邊的地面,腦海中卻被這句話盤繞……他已經為自己,付出了多少?

阿九這時才反應過來,哈哈大笑,「太后,九王妃,恭喜恭喜啊!阿九斗膽說一句,將九王妃賜婚王府,好像還是皇上的手筆!把自己欣賞的女人賞給了別人,皇上如今可不得萬般後悔啊?」

林陌染驚訝于阿九竟然敢在太后面前這麼肆無忌憚地說話。

趙容察覺到她的目光。笑著解釋道:「阿九從小就是孤兒,老定國公夫人去世後,先皇就將她接到宮中撫養。算來,還是哀家一手帶大的。」說話間。目光中露出一股慈母的神色。

阿九便依偎上去,親熱地喊了一聲,「皇姨母!」

林陌染羨慕地看著面前這對不是母女勝似母女的兩人,目光便是一黯。這般景象,在記憶深處,自己似乎也曾看見過。那是她無辜病逝的母親。

趙容於是拉過她的手,柔聲開口道:「不管你嫁給祁兒還是晟兒,你都是我趙容的兒媳婦。日後來宮中請安時,不必如此拘謹。說來,小瑾也十分喜愛你,王府諸事不忙時。你便多來坐坐,也好陪哀家說說話。」

林陌染心中一暖,想起自己前不久還猜測,太后和余嬤嬤都一同倒向了趙家,就是一陣羞愧。如今看來,趙容是選擇拋棄娘家。和自己的兒子堅定地站在一起。

趙容又續道:「哀家知道你今日進宮,還有別的事要說。」

林陌染頓時想起了那日當著燕樂晟的面大鬧林府的林萱,頭就是一疼,琢磨著開了口:「太后明察,是妾身那個不成器的庶妹,如今也到了選秀的年紀。」

趙容反問,「你意下如何?」庶妹品性為人,林府態度,她俱都不問,只問林陌染意下如何。

林陌染一下子便明白了,她這是變相地在詢問自己,對這次選秀、對皇上到底有幾分在意。

她絞著袖子邊,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說真話,話語幾經輾轉,說出來一句。「妾身不知……」

趙容便笑得更有深意了,「你不知,哀家卻看出來了。從前不曾見過你小女兒家姿態的一面,今日被哀家這麼一問,竟然扭捏了起來……你說,哀家知不知呢?」

林陌染愣了一下,太后這親昵的口吻,讓她瞬間有些錯位,還以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母親,微一失神,笑著回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太后您的一雙慧眼。」

林陌染見如今三人間氣氛融洽,頓了頓,不著痕跡將話題重新拉回林萱身上,「說到小女兒家姿態,這一點,我那庶出的妹妹林萱,倒是跟我不像。大抵是因為生母不同,她不僅生的樣貌嬌俏,性格也比我外向三分。再過兩月余,萱妹妹及笄,林府如今啊,一邊備著選秀諸事,另一邊也愁著在給她找婆家呢!」

阿九便將話頭接了過去,「這我也聽母親說了。母親和兩位姨母,原想著把萱妹妹說給我們府上庶出的五哥兒,後來不知怎的,又沒了下文。」

林陌染便問道:「五哥兒今年貴庚?」

「十歲有六了。是府裡最小的麽兒。雖說是庶出,可是長得乖巧伶俐,特討人喜歡,我們府上誰也沒把他當庶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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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6:09


林陌染點點頭,心裡明白了個大概,惋惜道:「想來是翰林府想為他謀個更好的人家。」

阿九安慰了幾句,道:「說是想找個在正院養大的庶女。可惜林府正房去得早,不然將你那庶妹接去正院養個兩三年,將來嫁人也能多說幾個好婆家……」

她話說了一半,突然醒悟,林府正房不就是林陌染的生母!連忙住了口,神色不安地望了林陌染一眼,「妹妹,怪姐姐嘴快,沒留神就……」

林陌染沒有放在心上,笑笑,「姐姐說得對。庶女若不放在正院裡養幾年,要想將來嫁得好,實在太難了……」

若是顧清媚在此,聽到這些話,指不定要多懊悔呢!她把正院鬥得死的死,散的散,到頭來反而讓自己的女兒失去了機會!

可是轉念一想,正院出來的她,身為嫡長女,又撈到多少好處?

一直不發話的趙容,這時就笑開了,「九王妃這是在給自己的庶妹謀親事?不打算選秀了?」

林陌染點點頭,「庶妹雖一心想著要進宮,但她性子外向,想來也無法適應宮中生活。倒不如許個清閒富貴人家……」

阿九道:「若是她怨你,若是她不肯呢?」

林陌染歎氣,「她就是怨我,也不過是怨那三五年,時間久了,她自己就想明白了……」

趙容蘊著淡笑,「方才還說不知道,這會兒不是明白了!你是不想讓妹妹進宮,和你搶奪晟兒的寵愛!」

林陌染面色一窘,「太后說笑呢!」

趙容笑著思索片刻,恢復了正色,忽而喚阿九道:「你那二公子不是有個姑姑,嫁去了隴西李家?」

阿九想了想道:「是程臨的三姑姑,前年才嫁過去的。據說李家是隴西的大族,雖未攀得一官半職,卻十分富庶,先皇還曾賜了世襲爵位呢!」

趙容便轉向林陌染,「李家有個嫡出的二公子,去年剛及笄,我和先皇在隴西呆過一段時間,曾見過他幾面,濃眉大眼,性格十分豪爽,還是個習武的。想來定能治得住你那庶妹!」

阿九聽了,率先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道:「皇姨母!你也太會找婆家了!」

趙容神色得意,「那是!哀家是過來人!」

林陌染只能用手帕掩飾著嘴邊的笑意,心中是一陣感動。先不說隴西那地方,地處高原,多山,氣候悶熱,還十分偏僻,而李家公子又是個習武的粗人……雖說頂著個世襲的爵位,但總歸不是個好夫家!

太后給林萱找這麼一戶人家,其實是在幫她出惡氣!

然而林陌染一笑之後,不動聲色拒絕了,「哥哥去得早,如今林府中就我們這對姐妹,父親再無子嗣,想來是不願妹妹嫁這麼遠的……」木來腸號。

趙容擺擺手,「讓皇上把李二公子召回江陵,封個一官半職,從此定居於此,就沒有什麼遠近之差了!」

林陌染默然苦笑。太后這亂點鴛鴦譜的本領,實在叫人望塵莫及。

趙容見她並不反對,又續道:「再說了。林博他意願如何,你無需擔心!你妹妹日後是要參加選秀的,按北燕制度,哀家有權將參選秀女直接指婚給受封爵位之人。巧的是,李家嫡出大公子去得早,爵位如今正落到二公子頭上……」

此言一出,阿九笑得更加放肆,比劃著扮了個鬼臉,「惹誰都別惹皇姨母!她有的是辦法整得你生不如死啊!」

林陌染搖頭輕笑。

趙容對自己的安排十分滿意,點頭站了起來,「就這樣吧。一個庶女出嫁,值不當花那麼多心思!有人要就成了!林博他該感到高興,林府養出了一個如此聰慧的嫡長女!」

她笑著多望了林陌染一眼,順手從桌上挑了一個玉鐲,遞到她手裡,「這和田暖玉,哀家十分喜歡!如今這清正宮也沒什麼特別的物什,哀家只好借花獻佛,將你送來的這些玉,製成玉鐲又賞回給你了。」

林陌染連忙接過謝恩。玉鐲入手十分沈重,想來是這批玉石中成色最好的一塊,邊上還仔細鑲嵌了一層金邊,入眼華麗貴重。

趙容又挑了幾個玉墜賞給阿九,便稱困回了內殿。

林陌染和阿九先去了偏殿,準備和小瑾告別,不料剛趕回來的安逸冷冷拒絕了,「十二公主已到休息時間,還望夫人和王妃擇日再來。」就關上了殿門。

林陌染兩人只好在嬤嬤的引領下,往宮門走去。

阿九眉眼間盡是笑意,「陌染,今晚你也太厲害!至始至終就說了一段話,比那趙婉瑩苦苦哭訴一整晚都強!」

林陌染苦笑,「都是仗著太后的厚愛而已。」

阿九贊同點頭,「我也看出來了,太后對你,確實不一般!」

兩人在清正宮外道別。翰林府二公子親自乘馬車來接阿九,惹得林陌染和黎笙羨慕不已。

阿九走後,便剩林陌染領著黎笙,在昏暗的宮道上等九王府的轎子。

不料就那麼一會兒,轎子沒等來,卻等來了一股熟悉的松木香,撲面而至——林陌染詫異地抬頭——

身旁的黎笙已然恭恭敬敬屈膝請安,「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面前那人一身回鶻紋紫袍,居高臨下,負手而立,剔羽眉冷冷折起,嘴角勾著似笑非笑的半弧度,渾然而成一種奪天地的氣魄——可不正是燕樂晟!

她一下子愣在原地,想起方才,就是因為他,自己差點被情敵柳太妃誣陷賞板子,心中說不出是委屈還是懊惱!就這麼直直瞪著他,也不請安,也不說話!

燕樂晟的眉宇瞬間便折了起來,低聲對魏喜說了句什麼,魏喜上前在黎笙耳旁低語幾句,兩人便前後離開。

轉瞬間,此地又只剩下林陌染和燕樂晟二人。

林陌染仍舊端站著不動,就這麼冷冷抬眼看著他,夜色中,她額間墨梅不黯反亮,襯著那雙冰魄似的明媚大眼,閃得燕樂晟眼睛一疼。

他不自覺就是心中一揪,上前張開雙手,將她輕輕擁入懷中,千言萬語化作一聲歎息,「朕來晚,讓你受苦了。」

原來他也知道她受苦!好端端參加一個喜慶壽宴,走到哪裡都是為他爭風吃醋的瘋女人!

林陌染這才發現自己心中浮起來的情緒,不是委屈是什麼?!難得她也會有感到委屈想哭的時候!

一把就推開他,恨聲道:「你不去護著你心心念念的太妃,跑到這裡來做什麼!方才我可是聽得真切。人家都道你對她有情,為了她中宮空虛這麼多年……」

「為她?」燕樂晟聲音低沈,「我究竟為了誰,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難不成你的所有事我都要知道?你又不曾和我說……」她還未抱怨完呢——面前的男人突然一步跨過來!

一手狠狠抬起她的下巴,霸道的氣勢和松木香融合一體,沁人!

冰涼的唇瓣,就這麼狠狠地覆壓而下,將她的話全部堵在嘴邊——無邊的溫柔的暖意悉數沁入她的心肺!

方才一直緊繃的情緒,一度膨脹的委屈和埋怨,被這一吻,深深地化解,最終浮散於夜色,消失殆盡。

燕樂晟啞著聲在她唇間斯磨。「不要聽別人口中說的什麼,你若想知道朕到底最愛誰,便來問朕,朕親口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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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6:39


林陌染忽地一手按在他唇邊,「我都告訴你……」她頓了頓,取下發間那支牡丹簪,「你派辰靳闖入我沈雪塢那日,辰靳不時打量我發間這枚簪子欲言又止。所以我猜想,你興許也已經知道了。我的母親來自十色琉璃閣的丹色分壇,而我……是他們口中丹色分壇這一任的壇主,同時也是琉璃閣主的候選人。林奕和他的商隊,則是琉璃閣另一個分壇。」

燕樂晟皺了皺眉,「他們存在的目的是什麼?」

這便是一個帝王的最看重的地方,一個只要在江湖上有點名氣的組織,不管對方來歷如何,從事什麼,最重要的是。他們能不能為己所用?

林陌染歎氣,誠實道:「我不知道。」

「那麼你是打算繼任壇主,再當選閣主?」燕樂晟覺得有些好笑,「朕的皇后,竟然來自於江湖隱秘組織?」

林陌染再次搖頭,「我不知道。」

她兩次猶豫的回答,讓燕樂晟不自覺手中用力,更緊地將她摟在自己懷中,口中連聲追問:「你要做的那件讓你不能進宮的事,也跟這個組織有關?」

「我要借用他們的力量。」

燕樂晟微微著惱,「你寧願借用他們的力量,也不求助於朕?」

林陌染一愣,神色閃爍道:「你的力量太多人覬覦,牽一髮而動全身。不若琉璃閣可以暗中行事。更何況,你不也希望我暗中幫你尋九命貓腦麼?」

她的回答,讓燕樂晟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就好比自己設了一個圈套,他逼著她往裡跳,到頭來發現,自己和她都同時掉進去了——這拉圈套的手,是繼續拉緊,還是鬆手呢?

林陌染續道:「余嬤嬤告訴我,你在利用趙家,下一盤棋。我……」她又是一頓。

這一頓,把燕樂晟心都揪起來了,忙道:「朕確在利用趙家!但朕絕不會為了牟利而犧牲你!」

「我知道!」林陌染點頭,「我是想說,趙家趙琅坤高居左丞相之位,本身就是一顆不易砍伐的大樹。而這些年來,朝中盤根錯節,又埋下了太多趙家的眼線,利益環環相扣,皇上這盤棋,光是除掉趙家,還遠遠不夠!更重要的是揪出趙家背後那些抱成一團的逆黨……這事明處不好下手,那便從暗處來!妾身的琉璃閣,或許正好能充當皇上的暗線!」

燕樂晟眼神漸漸明亮,「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林陌染一愣,「沒人教妾身。怎麼……?」

「從前只道你是伶牙俐齒,比常人多一份小聰明。今日看來,不僅如此,你連朝中動態都瞭解得這般清楚。」他目光越發深邃,深深望著她。

林陌染被看得心裡發毛。

一個皇上,對著自己說出這樣的話,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何況她還是一個女子!對朝中動態如此關注,很難不讓人誤會是有異心!

林陌染忙斂容,改口道:「妾身時常聽父親和王爺談起。」

此言一出,燕樂晟突然笑了,幽幽歎一聲,道:「朕並沒有懷疑你的意思。朕只是覺得……有些自豪。」他頓了頓,說話間,臉上那抹曖昧的神色已溢於言表,「林陌染啊林陌染,你不愧是朕相中的女人!」

轉念一想,忽覺這個話題導向不太對,他猛地回了神,厲聲道:「先別轉移話題!朕是問你,你不願進宮,究竟為了何事?」

還是不放過她,還是要親口聽她說出原因!林陌染頓覺疲憊不已,深深歎了一口氣,頹然道:「……我想尋到我哥哥。」

燕樂晟一擰眉,「就這麼簡單?」

「簡單?」林陌染要炸毛了,「這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難得很!我懷疑哥哥還活著,他不是不想回來,而是回不來!因為一旦我哥哥回來,父親有了幫手,林府必定會再次成為堅定的保皇派!有人不想讓他回到林府,不想林府成為保皇派的力量……」

燕樂晟眯著眼,眼神中蘊著光,「這麼說來,你還是在幫朕?」

林陌染聳聳肩,「也不全是為了你。還為了我自己。」

「哦?」燕樂晟折眉點頭,「為了你什麼?」

林陌染再次歎氣,「琉璃閣有個變態的規定,繼任閣主若為女子,則終身不得嫁人……我可不想獨自終老!所以我得把哥哥找回來,讓他擔任這個變態閣的閣主!」

燕樂晟終於釋然一笑,「這麼說,還是為了我!」他狡黠眯眼,「為了嫁給我!」

林陌染雙臂環胸,乾脆不理他。

燕樂晟笑夠了,琢磨半晌,忽而問了一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柳太妃此人,你覺得如何?」

咋聽他在這時提起柳太妃,林陌染只覺得像一根刺紮進心裡,非常不舒服,方才好好的笑容也頃刻間垮下來,冷冷道:「不怎麼樣。皇上是指……?」

燕樂晟苦笑,「朕不是那個意思。朕的意思是,她從前與趙家走得很近,先皇去世時殉葬了一批妃子,她本也在殉葬名單之中,是趙琅坤一意力保,才得以撿回一條性命。」他頓了頓,「此人和趙家,會否有所勾結?」

林陌染聽他對柳太妃的經歷竟然也如此熟悉,心裡早就更加不滿了,順口就沖他道:「妾身與柳太妃才見第二次面,如何得知此人會否與趙家勾結!倒是皇上對太妃娘娘生平非常熟悉的樣子,想來對她此人也應當很瞭解!皇上便自行判斷得了!何必來問妾身!」

燕樂晟被她吼得一愣一愣,苦笑不已道:「方才還好好的……怎麼又耍起小性子來了?」

林陌染便撿起他方才的話丟回給他,「對自己的男人耍性子不叫耍性子!」

燕樂晟瞬間失笑,「那叫什麼?」

「叫——吃醋!」

林陌染咬咬牙,丟出這麼一句話,猛地推開他就往黎笙的方向跑去——

九王府的轎子早已停在宮道上,她腳步飛快,一溜煙鑽進轎中,再也不肯出來了!

任憑轎外燕樂晟又是氣喘又是苦笑,她兀自淡定坐得筆直,口中喊道:「起轎起轎!再不回去,王府就要門禁了!」

燕樂晟好生著惱,「王府何時起竟有了門禁?」

「就是今日起!」林陌染在轎內沖他喊了一聲,感覺臉上燥熱得很,小手扇了兩下。

再一細聽,外面沒了回應。不由得又有些眷念,探出小腦袋,偷偷瞄了一眼。

那襲紫袍還悠然挺拔地佇立在轎邊,一張清雋的面容,只是這般靜靜地隔著轎簾望著他,蘊著無奈的淺笑,眼眸光亮星星點點,煞是好看。

林陌染忽然就有些捨不得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發話,燕樂晟對轎夫催促了聲什麼,依稀辨得「門禁」「快」「注意安全」幾個字——噗!他難道還真信了?王府怎麼會有門禁呢!

轎子很快被抬了起來,晃悠悠轉了個方向,朝宮門走去。

燕樂晟應是沒有追上來吧?

待轎子走出一段距離後,林陌染才小心翼翼撩起半闕簾子,探頭去望——宮道上只有一排排昏黃的宮燈,哪裡還有半分他的身影?

頓時心裡浮起一陣失望。

轎子外,黎笙輕輕一笑,將她的簾子放下,「娘娘,皇上已經回去。走之前,讓奴婢傳話給你——三日後下朝,玉樓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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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6:56


林陌染坐在轎子中的身體忽地一顫,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心顫了一下。

想起方才,她竟然對著他道出了心中的真實想法,明明白白告訴他,她在吃醋!嘴邊就不由得泛起一絲笑容,越笑那弧度越大,最後止不住似的,一路笑到回了王府,心還是暖暖的,顫顫的。

晴空朗朗,春日漸暖,百花含苞待放。

林陌染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又懶懶地躺倒在太妃榻上,靜看這院中的雲卷雲舒。真是太久沒過這麼愜意的日子了!

夏雪在一旁挑著早熟的櫻桃。邊笑道:「二姨娘自從那日被掌框後,就一直鬧著頭疼,到今日已有四日不曾前來請安了。大姨娘那邊,聽說初娘子又患了風寒,也是不曾出得院子。如今趙側妃也不在……沒了這些個姨娘,王府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不來才好!」林陌染白了一眼,「我巴不得這王府裡就我們幾個人!耳根清淨!」

轉念又一想,斟酌著開口,「初娘子一直都這麼體弱多病嗎?也不見王爺找人給她治治?好歹是王府長女呢!」

黎笙便道:「聽府裡老人說,因生育初娘子時,大姨娘和王爺都太小,剛及笄還不懂事呢!結果孩子小時候就沒養好,落下了病根。」她頓了頓。又思索道:「不過聽大姨娘院裡的素琴說,初娘子原是多病,卻沒有病得這麼頻繁。是倦芳閣出事後,才開始這樣的……」

咋聽「倦芳閣」這個埋在記憶深處的詞。林陌染頓時一皺眉,喃喃道:「倦芳閣,又是這地方……這地方出了什麼事?」

夏雪也起了興致,「這倦芳閣,名字倒是素雅,想來應是哪位夫人住過的地方?」

「也不算是夫人。但據說也曾寵極度一時。」黎笙猶豫著要不要開口,「這事情,余嬤嬤原是不讓說的。」

林陌染一擺手,「她那日送衣物進宮,到今日還未回!想來是太后又帶著她去了昆山……余嬤嬤不在,你就放心說吧!這裡都是自己人。不妨事!」

黎笙這才笑笑,開了口,「那會兒奴婢還未進府。是聽余嬤嬤說的。說是五年前,王爺討了一個唱戲的藝妓回來,模樣很是秀美,當晚就臨幸。被抬為三姨娘,賜住倦芳閣了。此後將近一年的時間,王爺幾乎是夜夜都宿在倦芳閣。不過說來也奇怪,不知是三姨娘沒福氣,還是王爺不讓,反正一年的時間裡,也沒聽說過她懷孕……」

這不奇怪!林陌染心道,藝妓入行時,多多少少都會被灌一些避子湯,服用時日久了,體性偏陰,就不容易受孕,得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復。然而對著兩個未成年的小女孩,這話她實在解釋不出口。

黎笙繼續說道:「就在三姨娘受寵快滿一年的時候,倦芳閣的丫鬟傳出話來。說三姨娘懷孕了!王爺得知了消息,是日日往倦芳閣進送各種補藥!」

「這不是挺美滿的嗎?」夏雪訝道,又嘀咕了一句,「只是沒想到,王爺在專寵側妃娘娘之前,還曾如此寵愛過別的女人……」

「非也非也!不但不美滿,三姨娘的結局還挺可憐的!」黎笙歎了口氣,「就在三姨娘懷胎即將滿六個月時,某一晚,倦芳閣忽然亂作一團,驚叫聲不斷,說是三姨娘流產了!余嬤嬤趕緊差大夫給治,進了房間,滿床滿地都是血!」

「啊!」夏雪害怕地捂住了嘴,還是忍不住追問,「然後呢?三姨娘的孩子保住了嗎?」

黎笙搖頭,「哪裡還保得住!就連三姨娘自己的命,都搭上去了!」她忽而壓低聲音,「只是三姨娘咽氣前,一直拉著余嬤嬤的手,說有人要害她!那人每天晚上到她房中恐嚇她,她卻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看見一層黑霧!自此以後,王爺就以鬧鬼為由,將倦芳閣空置了,只余一個老媽媽,就是那日想用毒點心陷害娘娘的小丫鬟的姑嬸。後來老媽媽病逝,倦芳閣就再也沒有人住進去……」

「哎呀!」夏雪猛地打了個哆嗦,忙一手要去捂黎笙的嘴,口中叫道:「快別說了!太嚇人了!」

黎笙「咯咯」笑了起來,就去刮她的臉,喚道:「膽小鬼!沒出息!」

「看看黎笙這模樣,沒點規矩!」夏雪回過頭來望著林陌染,「娘娘!你不覺得嚇人嗎?」

林陌染輕輕一笑,望著眼前半壁陽光,身上暖洋洋的,哪裡會恐怖?便道:「還好。深宅大院裡,多得是比這更恐怖的東西!」

黎笙更忍不住了,笑得越發大聲,指著夏雪道:「看咱家娘娘多淡定!你個膽小鬼!哈哈哈!」

夏雪惱得不行!乾脆甩下手裡的櫻桃,扭身就鑽屋裡去了。

林陌染這才喚住黎笙,「你也別鬧了,就知道欺負你夏雪姐!」

她回神,眉宇微折,忽而正色道:「方才我是想,今天正好沒事,不若就去倦芳閣走走。那日大姨娘不也說了嗎,倦芳閣的景色不錯!」

黎笙一愣,想起來什麼,「可娘娘原不是說,今日要去一趟昆山的嗎?」

林陌染歎氣搖頭,「太后和余嬤嬤都在昆山,我們就算今日去調查二姨娘的行蹤,怕是也查不到什麼。不若順著大姨娘給的這條線索,先查一查倦芳閣。」

「是。」黎笙不再多問,輕聲應道:「奴婢這便去安排。」

說來也奇怪,這倦芳閣並沒有建在王府後院,也不在東南西北某個角落,而是藏在東偏院和西偏院中間,和林陌染的沈雪塢剛好隔著一個後花園。

「這三姨娘生前住的地方,怎生這般隱秘?」林陌染被黎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淌過沒踝的雜草,「瞧這草瘋長的,許是兩三年不曾有人來過了。」

黎笙小心翼翼扶著她的手,應道:「可不是!聽說三姨娘從前喜竹,王爺還特地在倦芳閣周圍栽了三層竹子,這些年都快將倦芳閣整個圍起來了!原就偏僻的地方,如今更顯得幽靜。難怪她們都說這兒鬧鬼!這麼陰森的地方,不鬧鬼才怪呢!」

話一說完,自己先打了個寒噤。

扭頭一看,自家主子只是淡淡笑著,看著四處的景色,不禁好奇,「娘娘當真一點都不怕?不怕鬼?」

林陌染笑著點她額頭,「怕鬼做什麼?它就是長得醜了點,又不吃你,又不害你,你為何要怕它?」

黎笙愣愣一笑,琢磨道:「好像……還真是!」

「這世上比鬼恐怖的人和事,多了去!」林陌染歎道,「人心豈不是更恐怖。你看不著摸不到,連防範的機會都沒有。它不僅害你吃你,還剝你的皮吞你的骨,甚至殘害你的至親。上一秒是情意綿綿的戀人,下一秒就是懸崖邊推你後背的兇手……」

黎笙被她說得臉色瞬白,連忙喊:「娘娘快別說了!瞧把奴婢嚇得!聽你這麼說,都不敢跟人相處了!」

林陌染便笑她,「讓你方才欺負夏雪!」

黎笙哭笑不得求饒道:「奴婢錯了還不行嗎!求娘娘饒恕則個……啊!!」

她話未說完,忽然身子就是一歪!整個人瞬間摔坐在了路邊!

「黎笙當心!」

林陌染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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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7:13


再一低頭,才摔到地上的黎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猛地跳了起來!像被什麼東西嚇得,臉色一片死白——木低尤扛。

「那裡!那是……什麼?!」

高高低低的草叢中,塌下了一塊,像被什麼東西壓過一樣……

林陌染小心翼翼探過去,將雜草撥開——地上伏著一塊毫不起眼的石碑,只有人半個小腿高,灰色的花崗岩面上佈滿了藤蔓和雜草,不留神根本看不見。

「不過是個石碑,至於把你嚇成這樣嗎?」林陌染笑她,俯身用手撫去碑面上的塵埃,露出了四個字「倦芳閣序」,下面還有幾行小楷,已經模糊不清。

林陌染解釋道:「這是倦芳閣剛建好時,九王爺提筆做的詩,字跡已經模糊了。」

黎笙邊聽邊搖頭,「不對!奴婢方才摸到這塊碑時,只覺得涼,更恐怖的是……」她稍一回想,就嚇得緊緊咬唇,好半天開不了口。

林陌染上前握住她的手,「是什麼?說出來!說出來,你就不怕了!」

黎笙緊緊抓著她,手心全是汗,卻是冰的,「奴婢方才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

「是我在喊你?」林陌染皺了眉。

黎笙思索著,「不是!那聲音不是在我身邊發出來的,似乎……是在這石頭底下?」說完她也困惑了。這石碑深埋在地下,底下可不就是泥地?

「難不成真的是?」黎笙嚇得直抖,那一個「鬼」字,輾轉在唇邊,根本不敢說出來!

林陌染只好抱著她,安慰道:「這世上沒有鬼。別怕!我小時候算過命,額間這三瓣梅花是壓邪的,鬼怪都不敢近我身,你若是怕,一會兒只要跟緊我就好!」

這話本是胡謅,可是黎笙聽來,卻覺得十分安心,抬眼去看她額間的黑色痕跡,似乎又多了幾分神聖。

為了解釋心中的疑惑,林陌染也往石碑上一坐。然而除了涼以外,什麼感覺都沒有,連黎笙口中說的聲響,也沒有聽見分毫。

黎笙後怕地拽她,「娘娘!我們還是快走吧!再不進倦芳閣,就要天黑了,奴婢怕……」

看得出她還是很怕,臉色白得不成樣子,林陌染只好牽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手心傳遞給她溫暖和安全感,道:「跟緊我,別走丟了!」

大概因為老媽媽從前時常清理,倦芳閣內並沒有如此荒廢,幾樹桃花夾雜在不斷擴張的竹林之後,依稀可辨點點紅花翠葉。

兩人悄悄往裡走不多遠,頭頂就傳來了鳥鳴聲聲。伴隨著若有若無的花香。黎笙這才放鬆了警惕。

「這倦芳閣倒像是有人來過?」林陌染忽而低頭看著腳邊。

黎笙嚇了一跳,連忙又靠近她幾寸,道:「娘娘別嚇奴婢!這深宅大院,還鬧鬼,怎麼會有人來?」

林陌染指著腳邊幾株伏倒的小草,「你看這裡,似乎不久前才被人踩過……」她略一思索,想到什麼,拉起黎笙就大步往裡走。

「娘娘悠著點!這裡面指不定有什麼……」

剛喊完,身前的林陌染就猛地頓住,腳步凝在路上,再也不往裡走分毫。

黎笙更加不敢往前看,輕聲喚她。「娘娘?」

林陌生忽然伸手往前指去,「黎笙,你看!」

黎笙哪裡敢睜眼,忙撇開頭。實誠道:「奴婢不敢看啊!!」

林陌染就笑了,將她扳過來,「那邊有個門!這腳印,從東偏院一路拐到倦芳閣,從這裡穿過去,直接出了那個小門。」她拉上黎笙,「我們過去看看!」

小門還有些距離,主僕倆手牽手穿過倦芳閣的院子。

院子不大,景色卻十分精緻,假山流水形成天然屏障,回廊錯落。竹林疊翠。只是倦芳閣那朱紅的大門,被一道黃底黑字的封條給牢牢封住,大煞風景!

林陌染忽而腳步一轉,來到大門前,探頭對著門縫,就往裡張望——

黎笙拽她。又怕又好奇,「娘娘!裡面有什麼?」

「和我們的沈雪塢差不多。」林陌染有些失望地回頭,「擺設傢俱,看著比我們的還好些,就是落了灰。顯然有幾年沒住過人了。」

小門也是鎖著的。

林陌染瞅著鎖頭左看右看,皺眉深思,「這鎖頭是新換的?怎麼一點生銹的痕跡都沒有?」

黎笙道:「前不久王爺讓人把整個王府所有的門都換了鎖,說是防賊。」

林陌染失笑,「就是林奕闖進沈雪塢那次之後吧?」

提到林奕,黎笙面色就是一紅。

她便笑著不再說什麼,揮揮手,「回去吧!這裡沒什麼可看的了。咱們經過西偏院時,順道去看看大姨娘和初娘子。」

兩人轉身正要往回走,忽然眼前一花,似乎不遠處跑過了一道桃紅色的身影——

黎笙差點失聲尖叫!

林陌染飛快捂住她的嘴。將她往自己身後一拉,目光緊緊鎖著那道飛跑過去的影子。

「那、那是什麼?」黎笙好半晌才敢開口,哆哆嗦嗦地問。

林陌染搖頭,「我不知道,看著像個人。」

「為什麼跑得這麼快,她的身法,太詭異了……」

林陌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皺眉道:「許是離得有些遠,看不清楚,才覺得她身法詭異……」可是略一細想,又覺得那身影很熟悉。

「我們快點離開這吧!」黎笙苦苦懇求起來。

林陌然一拉她,「走!」手上的力道傳遞過去,想讓她安心。

然而這次,她們剛走出倦芳閣的小院,就被幾個面色驚恐的下人給包圍。

為首那人,林陌染見過,卻是大姨娘院裡的丫鬟素琴。

素琴惶惶不安地疾走過來給林陌染請安,「奴婢見過娘娘!」

林陌染抬眼越過她身後,望著那群神色奇怪的人,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素琴不安地咬了咬唇,猶豫道:「奴婢們在,捉鬼……」

「捉鬼?!」黎笙畢竟年幼,經過這三番四次驚嚇後,臉上頓時泛起驚恐的神色。

一個眼尖的婆子立刻踏前一步,「黎笙姑娘可是看見什麼了?」

林陌染頓覺哪裡不對勁!猛地一拉黎笙的手,示意她不要開口,自己接過這個問題,卻是輕輕挑眉,笑道:「你覺得我們,應該看見什麼?」

婆子答不上來,「這……」啞口無言地站在那裡。

林陌染便厲聲道:「到底發生什麼事?大白天的,一群人在這裡神經兮兮地喊捉鬼,傳出去,叫別人如何看待我們王府後院?!」

素琴哭喪著臉,「娘娘息怒啊!是二姨娘方才睡醒,忽然尖叫,說自己的床邊站了個著桃紅色衣服的女人,披頭散髮,很是恐怖!大姨娘才差奴婢領著婆子媽媽們一路追過來查看的!」

桃紅色衣服?方才那個身影……林陌染頓時覺得,上次差點吃毒點心時的那股心揪痛,就突然襲來,不急不緩地在她胸口上撓一爪子,真疼!

她穩住身形,嘴上淡淡道:「本妃聽說倦芳閣這兒的竹子長得好,特來看看。別的,倒是沒見著。」

素琴瞬間沒了主意,和幾個婆子朝倦芳閣的院子裡張望幾眼,既不敢進去,又不敢就這麼回去覆命。

林陌染心口疼得厲害,沒精力跟他們在這裡耗著,搭著黎笙的胳膊就往回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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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7:28


黎笙倒是早就察覺了她的不對勁,從鬧鬼的驚慌中緩過神來後,就一直緊緊扶著她,這會兒見離那群婆子丫鬟遠了,才開口道:「娘娘可是哪裡不舒服?」

林陌染撫著心口,「無妨,老毛病!」確實是老毛病,一遇到危險就會提前警告她的老毛病!疼得她死去活來……都不知道該說她是幸運,還是不幸?

黎笙卻是滿臉擔憂,「要不要奴婢喚婆子背你回去?」

「不用了。」她連說話都要費好大勁,乾脆尋了一個回廊,就一屁股坐下,「緩緩就好。陪我坐一會兒。」

良久,她忽而望著倦芳閣的方向,「只怕這次九王府,是真的鬧鬼了。」

黎笙驚詫道:「娘娘方才不是說世上無鬼?!難道我們剛看到的那個身影,就是、就是……」

林陌染神秘兮兮一笑,「你猜?」

黎笙撇嘴,委屈道:「奴婢如何敢猜?左右都是想都不想的!」

林陌染便安慰她,「我說的是內鬼!」

「啊??」黎笙皺了皺,忽而也想到了什麼,眼神一亮。

林陌染續道:「我們才剛到倦芳閣不久,就有人將我們的行蹤洩露出去,所以鬼也來了,丫鬟婆子也來了,二姨娘也開始鬧了。」她說完苦惱抿唇,「只是這人,是誰呢?」

「我們回去把沈雪塢的丫鬟婆子都叫出來,一個個盤問!」

「不成!」林陌染斬釘截鐵,「不能打草驚蛇。」她想了想,站起來,「走!先去一趟西偏院!」

這裡離西偏院倒是不遠。

林陌染走進去時,大姨娘正指著一個丫鬟給初娘子煎藥,院裡安安靜靜的。再一看右廂房,二姨娘的房門緊緊閉著,屋外連個守門的婆子都不見。

大姨娘抬眼見她來了,忙停下手裡的活,熱情迎上來,「娘娘怎麼來了?快請屋裡坐,院子裡都是中藥味,怕你聞不習慣!」

自她答應要為初娘子許個好人家,大姨娘對她的態度就分外親和。木低叼才。

林陌染笑笑,似不經意道:「二姨娘也是怕聞藥味吧,把房間門關得這麼嚴實。」

大姨娘訕訕一笑,「倒也不是。」她湊過來壓低聲音,「說是方才,就在自己那屋子裡頭……見鬼了!把她嚇得啊,那驚叫聲,差點將房上的瓦片都震下來!這不,立刻把所有丫鬟都叫進屋裡去陪她,說要增加點人氣……」

林陌染了然點頭,又諷笑道:「這大白天的,哪裡來的鬼?」

大姨娘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娘娘可別把話說得這麼絕!要知道,當時倦芳閣裡頭那人,去世前好長一段時間裡,也是天天念叨著說床邊站了一個人!如今二姨娘這情景,可不跟那人一模一樣!」

她噓了一聲,有些幸災樂禍補了一句道:「二姨娘可千萬別整的,最後跟那人一樣的下場!」

正說間,一個面生的丫鬟走過來道:「奴婢見過娘娘。已經差人進宮將此事告知王爺了,王爺說用了膳後就趕回來!」

「嗯!」大姨娘應道,「辛苦這位妹妹!」

林陌染目送那小丫鬟離開西偏院,皺著眉道:「還驚動了王爺?」

「可不是!」大姨娘聳聳肩,眼睛望廂房撇去一道不屑的目光,「奴婢也覺得,不值當為這點事打擾王爺!然而這是側妃娘娘的意思,說但凡和倦芳閣有一點關係的事情,都務必第一時間告知王爺。」

林陌染點點頭,忽而沖黎笙道:「唉,我說要給初娘子捎點時令水果的,竟然給忘了!黎笙,你走得快,替我跑一趟沈雪塢,把給初娘子準備的東西送來。」

黎笙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眨眼一笑,得令而去。

大姨娘自是千恩萬謝,「一點風寒,如何好勞煩娘娘這般照顧!不僅親自降臨鄙院,還送水果!」

林陌染也對她笑,「一點心意,不足掛齒。倒是初娘子,這風寒也染了許久,不曾見好,怎麼也不請個大夫來看看?」

大姨娘神色遮掩道:「從前請過了,這次便沒有再請,還是拿了上回那些藥。藥房先生也說,不是大病,靜養就好!」

林陌染心中起疑,大姨娘不僅言辭閃爍,行為上也處處透著怪異:說話間,卻是壓根沒準備請她進屋!

她邁開腳步,偏要往裡走。

大姨娘幾步趕過來攔住她,「初娘子正病著,不好給娘娘過了病氣!」

林陌染正色道:「若是怕被過了病氣,本妃今天大可不來!既然來了,自然要進去探望一二!怕只怕,大姨娘你不只是擔心本妃會過了病氣這麼簡單吧!」

大姨娘神色一滯!

趁著她愣住這片刻,林陌染猛地快走幾步,一下子鑽進了正屋的後堂!

後堂臥榻上,初娘子正一臉驚慌失措地瞪大眼睛,注視著她這個冒然闖入的外人!

那一張巴掌大的精緻小臉。面色紅潤,柳眉朱唇,端的是一個含苞待放的大美人!哪裡有半分初見時的病容!

更讓林陌染驚訝的是,初娘子如今身上穿的這件衣服,不是別的,正是方才她在倦芳閣瞥見的,那抹一晃就消失的桃紅色身影!

心中一詫,她訝然蹙眉,「你……!」

「娘娘!」

匆匆忙忙跌撞進來的大姨娘,抬眼瞧著林陌染一副全然知曉的神色,頓時就是一聲長歎,頹然地跌坐在了地下——

「噗通!」

初娘子起身就往林陌染面前一跪,「種種事情皆因初娘子而起!還請娘娘不要怪責姨母!」忍著淚。就是結結實實一個磕頭,撞得地板悶響。

接著又是一下,再一下……

大姨娘也跪著挪到她面前,「求娘娘饒了初娘子!我們也是不得已啊……」

說罷。兩人一個勁地只是磕頭,神色隱忍而悽楚。

林陌染不忍地別過頭,皺眉看向這跪倒在地的母女倆,神色一暗,歎氣道:「別磕頭了,起來吧!也別急著求饒,先給本妃一個解釋。」

「是是!奴婢這便將所有實情都告知娘娘!」

大姨娘拉著初娘子的手,仍舊跪著,眼底一片濕潤,「從前我一直對王府所有人瞞著,因為我怕、怕王爺怪罪!初娘子她。她自小就有夢遊症,大夫說是天生的,治不好,只能慢慢引導。她一犯病,不分白天黑夜,閉著眼睛就往外跑。最遠會去到倦芳閣。從前三姨娘在床邊看到的人影,就是初娘子!」

「唉!」林陌染歎了口氣,深深地扶著額頭,默然不語。她哪裡猜到竟然有這樣的來歷!

大姨娘更是傷痛,唉聲歎氣地續道:「這些年來,初娘子年長,夢遊症倒是少犯了,我也道她是好了,所以把大夫開的藥都斷了……卻沒想到!這幾日突然嚴重起來,午間歇息時還在床上,醒來就不見了人影!」

林陌染了然,「所以今日二姨娘看見的人就是初娘子,而導致誤會,以為是鬧鬼?」

大姨娘忙不叠點頭,「是的!都是我不好。沒把初娘子看牢。」

林陌染又道:「那本妃在倦芳閣看到的人,也是她?」

大姨娘一下子就懵了,「什麼?什麼倦芳閣?」

她這樣子看上去不像是假的,倒像是真的不知情。林陌染只好轉去問初娘子,「你還記得你夢遊時去過哪些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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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7:45


初娘子抿唇搖頭,「若怡不曾記得。但記得睡下到醒來時,不超過三炷香的時間,醒來時人站在二姨娘房門前,當時也不覺得怎麼累,不像是曾走到倦芳閣那麼遠的地方。」

這回答算是含蓄的。想必初娘子自知有這種病情,平日裡還是會細細觀察自己的身體是否疲勞,以推測是否夢遊。

林陌染信了七分,卻更加思慮,道:「若是你不曾去過倦芳閣,那本妃在倦芳閣見到的人,又是誰?」

大姨娘和初娘子面面相覷,都答不上來。

林陌染略微不安地在房中踱了幾步,從窗外望見二姨娘緊閉的房門,想到什麼,「你們與二姨娘同住一個院子,應該也有兩三年了,她知道初娘子的病嗎?」

大姨娘點點頭,「知道的。但怕就怕初娘子打去年秋天起,就沒再犯病,許是她早就忘了,所以今日才會被嚇到。」

……不應該。這麼特殊的病情,怎麼可能不到一年時間就忘了?

她又問,「二姨娘知道初娘子今日穿著桃紅色的衣服嗎?」

大姨娘想了想,「應該是知道的。畢竟同在一個院子裡,初娘子早上還過去給她請了安。」

……難道有人假冒初娘子來嚇她?事後還可以借初娘子的病情推脫過去。但二姨娘怎麼知道初娘子今日會犯病?

林陌染想不出一個正確的答案。

黎笙忽然一拍腦袋,提議道:「那人穿著桃紅色衣服,我們只要找到另一個穿桃紅色衣服的人就好了啊!」

「那還得祈禱她不要在我們談話的這段時間裡,將衣服換下藏起來!」

林陌染說罷,示意大姨娘和初娘子起身,正色道:「本妃先查是誰在裝神弄鬼。至於你們隱瞞初娘子病情,平日裡又假裝她體弱多病……本妃事後再來向你們討要解釋!」

她轉向黎笙,「我們儘快回去!此間事情,先不要對外人說。」

黎笙應道:「是!」

西偏院鬧鬼鬧得厲害,沈雪塢這邊卻是絲毫不受影響。

婆子們都去歇晌了,院子裡只餘一個掃灑的粗使丫鬟,在整理梅樹旁的落花。堂屋臺階上,夏雪拉著許媽媽一左一右坐著,一人捧著一個荷包在繡鴛鴦。

林陌染領著黎笙走進去時,兩人都是詫異地抬頭一看。

「怎地去那麼久還不回來?」許媽媽張口就道,「都快錯過午膳了!」

她邊嘮叨著放下手中的荷包,邊去廂房喊婆子們,「都起來!都起來!娘娘回來了!給我爬起來,去廚房拾掇拾掇午膳!別把娘娘給餓著了!」

說話間就走去了廚房張羅飯菜。

林陌染心疑,和黎笙悄悄對視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問:這沈雪塢太平靜了!而且,明知道她回來晚了誤了午膳,怎麼不見有人去喊她?

這廂夏雪把針線收拾了,接過黎笙的手,就將林陌染扶進堂屋去,口中道:「奴婢還以為娘娘去大姨娘屋裡用膳,不急著回來呢!」

林陌染眉宇一揚。

還未來得及說話,一旁的黎笙已經詫道:「我們原是去的倦芳閣,去大姨娘屋裡是臨時起意,夏雪姐姐你如何知道的?」

夏雪笑著點她額頭,「我見你和娘娘老半天不回來,就差小丫鬟去問了。小丫鬟回來說,娘娘中途拐去了西偏院。我想著娘娘和大姨娘感情不錯,許是去探望初娘子了。」

「哦!」黎笙了然點頭,「原來是這樣。」

林陌染卻抬眼問道:「那小丫鬟今日可是穿著紫色的短布襖?」

夏雪一愣,回想了片刻,搖頭道:「奴婢記著,是個三等的小丫鬟,喚綠鴛來著,是穿著青色的布衣。」

黎笙就皺起眉來,「那可就怪了!」

「怎麼怪了?」夏雪不禁追問。

林陌染捧著手裡的茶,細聲道:「也沒什麼。就是拐去西偏院的中途,聽說二姨娘見鬼了,那鬼穿著桃紅色的衣服。」

黎笙見她直接把倦芳閣見鬼影的事情忽略掉,隻字不提,臉色微一詫異,也不再說什麼。

夏雪卻是嚇了一跳,驚呼一聲,把正準備進屋上菜的許媽媽也嚇得一抖。

「哎喲我的夏姑娘!可把我這老傢夥嚇得不清!什麼事值當你大呼小叫的!」

夏雪連忙捂著嘴,想說不敢說,「見、見鬼了?」

她是最怕這些怪力亂神,忙對許媽媽道:「咱們是不是要請個道長神婆來驅驅邪?那鬼都跑去西偏院了,指不定哪一天跑到我們這兒來!」

黎笙便安慰她,「夏雪姐姐莫怕!以後我每天晚上跟你一塊兒值夜,鬼來了,我們還有兩個人呢!」

夏雪拼命搖頭,「不成不成!還是得做場法事!」

許媽媽淡定地上著菜,邊道:「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我們家娘娘清清正正的,怕個啥!」

她撇著嘴,不屑道:「二姨娘那幾個,每一個好東西!就知道欺負娘娘,難怪被鬼纏上!纏得好!活該!」木上貞血。

這話把林陌染逗樂了,大咧咧走上去把碗筷一端,笑道:「就是!咱身正不怕影子歪!還是趕緊填飽肚子要緊!」

一眼瞅見餐桌上,一條不屬於膳食的東西!

她兩指將那根細細的銀帶拈起來,疑道:「這是什麼?」

夏雪一驚,忙過來將銀帶搶到手裡,臉上泛紅,「是、是奴婢的。方才繡荷包時,放這忘了拿……」聲音是越說越細。

林陌染瞅著有趣,有心逗她,「該不會是哪個情郎送的吧?哎,我們家的小夏雪長大了,知道思春了啊?」

夏雪急急看她,嗔道:「娘娘可不許這樣拿奴婢取笑的!是府裡一個好姐妹送的!」說罷,就拽著銀帶,捂著紅透的臉蛋開溜。

銀帶太長,垂在她腳邊,直直拖了一路過去。

許媽媽便沖著那個跑開的背影啐道:「小妮子!也不知道是哪個相好送的!給漿洗房用來晾衣服都嫌長,難不成她還要用來紮頭髮?」

林陌染一愣,低頭望著那地上細長的銀帶,在陽光下反射迷離閃爍的光線,一時發起了癔症。

是有點長……到底是誰送給她的呢?

「啊!!」

她忽然感覺手臂一燙,輕叫一聲,忙回神扭頭——

「娘娘!又想什麼呢?」許媽媽拿著她的碗,裡面裝滿了菜,放到她面前,「快吃飯吧!再不吃就涼透了!」

她便悶悶地低頭咬了一口白玉飯,心中越發不安。

方才的倦芳閣時,心臟明明一陣絞疼,預示著有事情要發生,可是如今看來,為什麼一切都這麼平靜?

太詭異了!到底是哪裡她沒想明白?

這一下午倒是相安無事,各院守著各自的心事歇下,整個王府顯得異常平靜。

林陌染躺在她那張寬大的黃梨木榻上,一手卷著榻邊的卷幔把玩,心中輾轉思索。

從她決定去倦芳閣。到聽見莫名其妙的人聲,再遇到鬼影,最後是二姨娘鬧著見了鬼……

夏雪說,沈雪塢的綠鴛曾經去找過她,但她並未見著。

按理說這些個三等小丫鬟,去喊她回院吃飯,不管她是回還是不回,都得上前規規矩矩請個安,哪有見到她拐去西偏院,就自個兒回來覆命的?

還有許媽媽說,銀帶很長,晾衣服都嫌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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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8:02


林陌染一拍腦袋,「唉!怎麼會想到銀帶去了!」腦子真是成了一團漿糊!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

再也睡不著。索性坐起來,披著鼠絨短褂就往外走。

守在外間的是許媽媽,她便喚道:「把綠鴛喊來,我有話要問她。」

許媽媽應聲而去。

不一會兒。綠鴛打著哈欠走了進來,顯然方才還在歇息,這會兒見到林陌染,也只是木木地請安,「娘娘喚綠鴛?」

林陌染直接問道:「夏雪說,上午本妃回來得晚了,是叫你去喊話的?」木上司巴。

綠鴛乖巧點頭,「回娘娘的話,是奴婢。」

她目光一凜,「本妃為何沒看到你?」

綠鴛忙不叠道:「奴婢才剛走到倦芳閣,就聽素琴說。你折去西偏院看望大姨娘了。奴婢想著正院的大廚房還溫著給娘娘準備的膳食,怕要是要直接送到西偏院去,就趕緊跑回來了。」

「那為何最後沒有送膳食去西偏院?」

綠鴛搖搖頭,「奴婢只是傳話的,不知道廚房為何沒給娘娘送。」

也是,一般涉及到膳食、衣著這些事情。都是主子身邊的大丫鬟或媽媽親自操辦,輪不到三等小丫鬟來插手。

林陌染點點頭表示明白,漸漸放緩了語氣,又道:「你去倦芳閣時,素琴未曾和你說過其他的事?」

綠鴛更加茫然,「不曾,素琴姐姐只是告知奴婢娘娘的去向,其餘的,奴婢也未曾細問。」

她有些害怕自己做事沒做周全,不安地抬頭望著林陌染,「娘娘,可是奴婢哪裡做錯了?娘娘要責罰奴婢?」

林陌染淡笑,「本妃就是問問。」

她又對身邊的許媽媽說,「怎地二姨娘院裡鬧了鬼,這麼大的事。竟然還未在下人中傳開?」

許媽媽也是沒有頭緒,皺著眉呐呐道:「不知其他院子是不是也這樣?」

此言一出,林陌染就像被當頭打了一棒!

瞬間想起什麼,「興許,真的就只有我們沈雪塢,什麼都不知道!」

許媽媽迷惑不已,「這,這是為啥啊?」

林陌染冷笑,「恐怕是,有人在給沈雪塢下套呢!」

她攏好短褂,領著許媽媽和綠鴛就大步走出去,邊吩咐道:「去把沈雪塢所有人都喊起來!要快,不然來不及了!」

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許媽媽才張羅著把人喊來,那邊匆匆跑來一個雲雀閣的小丫鬟,上氣不接下氣,「側妃娘娘,讓奴婢、來稟告娘娘,雲雀閣出事了!!」

夏雪先把對方攔下,護著林陌染,道:「什麼事?先把話說清楚!」

小丫鬟兀自喘著,「死、死人啦!雲裳姐姐被鬼害死了!」

「被鬼?!」

眾人都是詫異——

林陌染眉頭就是一蹙!這人拿捏的好時機!她剛把人喊來,驚雷似的信息就炸過來!對方不費吹灰之力,就教沈雪塢所有人都一下子全知道了……

她噙著冷笑,面上卻表現出關切,「雲裳?可是婉瑩妹妹身邊的二等丫鬟?上次送毒點心的人其中一個人,可不就是她麼?」

她先輕描淡寫地將前賬翻了一遍,才續問道:「你且說,如何被鬼害死了?」

小丫鬟害怕地絞起衣角,斷斷續續道:「奴婢不、不清楚。是側妃娘娘身邊的大丫鬟,雲薔姐姐讓奴婢過來傳話的。」

林陌染便道:「得了。許媽媽,叫眾人先散了吧,夏雪、黎笙,且陪本妃去一趟雲雀閣。」

一路上,王府的下人都是一副驚慌不安的表情,目送著林陌染一行人走進雲雀閣,在她身後嘀嘀咕咕,都很好奇事情真相到底是什麼。

黎笙湊過來低聲問,「娘娘方才說,有人給沈雪塢下套。可是方才叫了奴婢們聚在一起,卻什麼話都未曾說,這是為何?」

林陌染歎氣,「不必說了。已經來不及了。」

她只能祈禱在接下來的對弈中,能扳回一局。

雲雀閣前院,一群人將大門圍堵得水泄不通,有官府來查案的,有才趕到的仵作,還有王府一溜來看戲的閒人。

內衛們將人群撥開一條通道,林陌染等人才得以走進去。

撞入眼簾的,是三五個跪倒在地上的丫鬟婆子,中間躺著一個面色青白、已然泡得有些發腫的女孩,看上去十三四歲,和黎笙差不多般大,穿一件白色的寢衣,沒有鞋子,披頭散髮,想來是死去有些時候了。

「啊!」

走得近了,黎笙忽然捂嘴輕叫一聲,「娘娘快別看!」

林陌染已經低下了頭,視線投向那個死去丫鬟的面容,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那張臉上的驚恐和絕望之色,瞬間讓人心寒了半截!

她惶惶地移開視線,感覺一向淡定的心跳,竟然也不自禁地加快了好幾下!

夏雪落在後面,見兩人都是一副驚懼的模樣,更加不敢看,直接就將目光撇開了去。

身後的仵作很快趕了上來,喚著幾個官府的侍衛,「把屏風抬過來,我要先驗屍!」

正跌坐在一起哀哭的丫鬟和婆子被趕了起來,幾個人忙做了一團。

黎笙和夏雪忙扶著林陌染往雲雀閣裡屋走。

裡屋臺階上,趙婉瑩頹然著一張臉,跌坐在一旁的扶手矮凳上,臉上全是哭過的淚痕。大丫鬟雲薔在一旁伺候著,不時低聲安慰幾句。

她見了林陌染緩步而來,竟然突地站起懇求道:「姐姐!雲裳是我從趙家帶來的陪嫁丫鬟,這麼多年來,在王府一直非常忠心耿耿,我帶她更是如親姐妹般!如今她死得如此蹊蹺!妹妹我心裡難過得受不了!求姐姐一定要嚴查!讓雲裳死也死得明白啊!」

林陌染眯起眼,一時有些迷惑,若真如當初她推測的那樣,這個局是趙婉瑩下的……如今為了陷害她,而犧牲自己的陪嫁丫鬟,未免下手太狠了些?

但轉念一想,若出事的是個普通丫鬟,而不是趙家的陪嫁,如今事情的影響力也不會那麼大了……

趙婉瑩見她默然不語,又神情切切續道:「姐姐身為王府正院!如今王府後宅出事,必定不會坐視不理!妹妹我對姐姐只有一個請求,查出害死雲裳人兇手!」

呵!先是給她戴上一頂高帽子,讓她騎虎難下,然後再放低自己的身段,可憐巴巴地只提一個請求……結果呢,這個請求恰恰是她最難辦到的!

上午在倦芳閣遭遇的那陣心焦疼,仿佛還在隱隱作祟,提醒著她不能放鬆警惕。如今西偏院和雲雀閣相繼出事,很有可能,下一個就輪到她!

林陌染回望趙婉瑩,正色道:「追查兇手,這是自然。妹妹也不好太過哀傷。我們先等仵作的驗屍結果,也請雲薔姑娘為本妃講解一下事情的始末。雲裳之死,誰第一個發現的?」

「是奴婢。」雲薔微微福禮,道:「因側妃娘娘平常不喜太多人在身邊伺候,早上便打發了雲裳等幾個丫鬟去廂房休息,裡屋只留了我一個。中午用膳時,我去廂房找丫鬟們出來伺候娘娘用午膳,卻沒見到雲裳。那時想著她是貪玩,去了哪個姨娘的院子裡串門,也沒多在意,直到方才午歇起來,聽到廂房幾個小丫鬟說,雲裳一直未歸,這才起疑。奴婢原先在雲雀閣周圍尋找,後聽人說,曾見雲裳跟了什麼人,往倦芳閣去了,便帶了幾個粗使婆子去倦芳閣尋,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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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8:18


她神色閃過一絲害怕,哆嗦了一下,才續道:「沒想到卻是在倦芳閣的一口枯井裡,發現了她,已然……溺斃了。」

林陌染神色微動——竟然死在倦芳閣!

這時,站在她身後的夏雪忽然驚叫了一聲,「啊!又是……!」

院裡院外的眾人,都齊刷刷將目光投向了她。

夏雪臉色泛白地死死捂著嘴,卻是低下了頭,什麼也沒說。

趙婉瑩一下子越過林陌染,來到夏雪面前,一把拿開她捂著嘴巴的手,急切道:「你方才想說什麼?什麼又是?!」

夏雪拼命搖頭,「不、沒有。奴婢只是覺得有些害怕……」

趙婉瑩不依不饒,「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關於雲裳的死!你告訴本妃!!」

「不!娘娘!奴婢不知道!」夏雪苦苦地掙紮,想抽開自己的手,「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啊!」

林陌染只好站過去,將她護在身後,淡淡看著趙婉瑩,道:「妹妹切勿激動。夏雪若是知道什麼和案情相關的事,一會兒等仵作驗了屍,本妃親自幫你問清楚!」

趙婉瑩這才不甘心地放開手,又默默地跌坐到矮凳上。

這邊黎笙將夏雪拉到一邊,小聲埋怨道:「你喊什麼啊!真想讓大家都知道娘娘上午在倦芳閣麼!這會對娘娘不利的!」

夏雪已經知道錯,喃喃地點了點頭,神色間很是懊惱。

因眾人都在,黎笙也不好表現得太過。就放開她,轉向林陌染,「娘娘,此間雜亂,要不要等仵作驗出了結果,我們再回去?」

林陌染正有此意。

不料趙婉瑩又猛地站起來,道:「姐姐!此間事未了,你身為正院,如何能離開?妹妹一個人,怕是沒法妥善處理後事啊!」

她說得神情悽楚,眾人都覺得十分在理,怎麼說,死者都是她最為親近的陪嫁丫鬟之一。她一時傷神,沒法處理後事,林陌染身為正院,理應在這個時候挑起大樑。

林陌染此時若是走了。大概就會被人扣上冷漠無情的帽子。

果然,院子裡當即有人喊了一聲,「是啊!如今官府的人都來了,王爺和余嬤嬤又都不在府上,奴婢們只能指望正妃娘娘了!」

真叫人費解!想當初她進王府時,沒幾個人把她當回事!如今怎麼卻成了只能指望她?

趙婉瑩欺壓正院的時候,這些人也在場,當時場景也還歷歷在目,眾人也是一邊倒向林陌染,覺得趙婉瑩太過分!

可如今反過來,這些人又倒回去維護趙婉瑩了。真是牆頭草,是非不分!

林陌染好笑又好氣,一想,也罷!

乾脆找人搬來一張軟凳,一屁股坐下去,準備看看某些人要演一齣什麼樣的戲!

沒多久。仵作驗屍完畢,上來彙報。

「死者應是死亡之後才被人推入水中,並非溺水而亡,從肌膚發脹的程度來看,具體死亡時間應是今日巳時到午時之間。」

巳時到午時,正是她前往倦芳閣的時間!

林陌染不動聲色,「先生可能看出,這個丫鬟的死因是什麼?」

仵作摸著下巴的一撇鬍鬚,沈思片刻,斟酌道:「在下暫不確定,但從外表來看,身體並無任何損傷。而從死前肌肉緊繃和面部的表情來看,死者臨死前最後一刻,一定看到了什麼恐怖的場景。」

此言一出,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不出所料。當中一部分人率先想到了二姨娘上午喊鬧鬼——

有婆子立刻嘀嘀咕咕起來,「難不成是見了鬼?雲裳是被鬼嚇死的!」

有丫鬟當即嚇得面色慘白,「倦芳閣,鬼……是不是她?她又回來了?!」

「噓!不準提她的名字!你是想她化作厲鬼來找你嗎?!」

那小丫鬟立刻禁了聲,只剩睜大眼睛怯怯地探頭望向雲裳的屍身。

林陌染轉向趙婉瑩,見後者也是一臉驚懼的神色,問道:「妹妹,我初到王府,尚不知,她們口中的她……指的是誰?」木亞場巴。

趙婉瑩失神道:「三姨娘……是三姨娘!她又回來了!她還不肯放過我們!」

看來倦芳閣當年發生的事,一定很慘烈,讓王府的這些女人們都記憶猶新,時隔三年仍舊怕三姨娘會化作厲鬼回來報復。

林陌染揮揮手,正要讓人將雲裳抬走,門外一聲高喊——「王爺駕到!」

燕肅祁風塵僕僕地當先一腳跨入院中,看都不看林陌染一眼,直接越過她,伸手將趙婉瑩擁入懷中,「婉瑩別怕!本王在這,不會讓任何傷害你!」

唉,這綿綿的情話,他就不能等她這個頂著正牌妻子稱號的人走了再說?

非要當著她的面演這麼一出感情戲是為哪般?

林陌染撇過頭去。

她還以為默不作聲任由他們夫妻倆一唱一合也就罷了,不料燕肅祁摟著懷中的趙婉瑩,忽然扭過頭來沖著她,厲聲道:「本王不過離府半日!府內後宅竟然就鬧出這麼多醜事!你身為王府正妃,是如何作為的!」

林陌染白眼一翻,心想,你最寶貝的女人要鬧,我怎麼攔得住?

嘴上卻淡然回道:「確是妾身疏忽。想來雲雀閣和西偏院原就十分熱鬧,平日裡更應該多留意才是。」

什麼叫原就十分……熱鬧?這是在說雲雀閣和西偏院一向都不安分嗎?

趙婉瑩和燕肅祁何嘗聽不出來,沒想到這個時候她還能撿著話頭嗆自己,當即心中更氣!

燕肅祁指著不遠處,靜候他發令的官府官兵和仵作,怒道:「死因可是查清了?這件事是如何發生的?本王問你,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處理?!」

林陌染一張嘴,「安葬死者,報案。接下來的事,自有官府處置。」

燕肅祁氣不打一處,「就這樣?你身為王妃,就這樣把事情撇出去,不管了?」

林陌染覺得好笑,「一則本妃不懂驗屍,無法查明丫鬟的死因;二則本妃是九王府王妃,不是衙門捕快,更不是巡捕官,追查兇手這類事,大概不是王妃的工作吧?難不成九王府的王妃,還得是捕快出身的才行?」

燕肅祁聽了,放開懷裡的趙婉瑩,一步邁過來,眼神咄咄逼人,「這是在王府後宅發生的事!王府後院,就該你管!本王不管衙門捕快如何辦事,本王如今只問你,你要如何處理?!」

燕肅祁從前不曾這般口齒伶俐,今兒怎麼變了個樣似的,眼瞧著這是跟她杠上了!

林陌染一時閉口不語。

一旁的夏雪神色擔憂地走過來福安,勸道:「王爺,今日之事發生得太過突然,王妃娘娘也是剛剛得知,想必正在思索對策,還請王爺給娘娘留些時間,不要太過焦急。」

燕肅祁冷哼一聲,移開了逼視的目光。

夏雪又提醒道:「方才側妃娘娘正說到……倦芳閣的三姨娘……」

燕肅祁眼神一凜,「又提她做什麼!」

趙婉瑩「哇」的一聲就委屈地哭出來,道:「雲裳就是被她害死的!我如何不能提了!」

燕肅祁眯縫著眼,「誰說雲裳是被她害死的?」

趙婉瑩哭哭啼啼續道:「方才你未回來時,仵作說的!雲裳沒有外傷,又不是溺斃,死前卻像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那不正是見鬼了嗎?今日上午,二姨娘也說床邊站著人影!!難道還不是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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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8:34


燕肅祁微微打了個寒顫,嘀咕道:「胡說!事情過去那麼多年,她早就變成一具白骨,怎麼回得來?更何況,上次請的道長,不是已經把倦芳閣用符鎮住了嗎?她就算真的回來,也出不了倦芳閣半步!」

趙婉瑩一聽「倦芳閣」三個字,突然猛地一個激靈,目光直勾勾地就看向了夏雪。

夏雪一驚。

還未想好要做何反應,趙婉瑩忽然一把將她扯了過去,推到燕肅祁面前,「你問她!!她方才說‘又是’,定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夏雪不安地拼命搖頭,「奴婢不曾!不曾看到什麼!」

「你不想說?」燕肅祁豎起一對冷眉,哼了一聲,道:「你不想說,必定是因為,這個人兇手不但是你認識的,還是你一心要維護的!對也不對?!」

夏雪一個哆嗦,「噗通」一聲就往地上跪了下去,忙不叠地磕頭,「王爺冤枉啊!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還狡辯!」燕肅祁怒氣騰騰,一個巴掌就甩了過去,「不吃點苦頭,嘴巴就硬得很!我讓你狡辯!」

說罷,又是「啪」的一聲!

一記狠戾的耳光,直接將夏雪打翻在地上,半邊臉迅速浮起五道清晰的指印!

一旁的黎笙看得心驚膽戰!死死拽著林陌染的衣角,一張小嘴抿得緊緊的,泛起青灰的白色。

林陌染卻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步搶過去,橫在夏雪面前,厲聲道:「夠了!不去找兇手,在這裡抽小丫鬟耳光!有用嗎?!」

趙婉瑩大喊,「她知道兇手是誰!她知道!」

林陌染深深吸氣,一字一句道:「不!她不知道!」她望向燕肅祁,面上沒有一絲表情,淡然道:「夏雪方才要說的話,本妃替她說!」

「娘娘!!」黎笙一聽,暗叫不好!連忙跑過來拽林陌染,「你要是說出來,他們一定會誤會你的!何必將清清白白的名聲拿出來給他們踐踏呢!」

她這話說得重了些。可亦非全然不對!

從在點心下毒,到壽宴上誣陷……趙婉瑩的每一次囂張行為,不都是為了踐踏她的清白麼?

林陌染苦笑搖頭,「本妃若是今日不說,只怕他們要踐踏的,就是夏雪的命了!清白和一條鮮活的人命相比,算得了什麼?」

燕肅祁聽她說完,已是滿臉不耐煩,「你要說就說!唧唧歪歪那麼多勞什子做什麼!」

林陌染斂了容,沈聲道:「今日大概巳時末,午時初的時候,本妃在倦芳閣附近散步。」

「難不成竟然是……!」趙婉瑩驚叫一聲,遠遠地退離她一步,目光又恨又驚地鎖著她。

林陌染搖頭續道:「雲裳的死和本妃沒有任何關係。本妃只是進府這麼久了,還未去倦芳閣看過,閑來散步時走到那處附近,見景色陌生,便多心留了片刻。至於雲裳和兇手其人,本妃當時卻不曾看見。」

這時黎笙也站過來,緊隨在她身後,道:「王妃娘娘所言,奴婢可以作證!今日是奴婢陪同王妃一起去的。」

燕肅祁嗤笑一聲,「你是她的丫鬟,對她自然是千般忠心萬般維護,你說的話,怎能作數!」

黎笙臉色一白,卻無法開口反駁。

趙婉瑩依舊用防範的目光盯著林陌染,卻思疑道:「要不把二姨娘喚來,看她那邊有無線索?」

燕肅祁略一沈思,點了頭,「妥!」又指了一個跑腿的丫鬟,道:「快去喚二姨娘!」

二姨娘是被軟轎抬過來的。整個人十分憔悴,披一件拖遝的錦絨長褂,發簪斜斜插著,碎發淩亂於耳鬢,就連妝也是匆匆補上去的。她卻半分不在意。

跟隨其後的是大姨娘和初娘子,母女倆可憐兮兮地牽著手,走得近了,雙雙抬頭朝林陌染投去一道懇求的目光。

那意思是,求她不要把初娘子的病情抖出來!

夢遊症可大可小,若是府裡迷信,很可能會以為她被夢魘附身,繼而將她趕出府去也說不定!本就是王府裡一個可有可無、舉步維艱的庶女,她們實在不願冒這個風險……

林陌染心中了然,也回以一個輕微的點頭示意。

這邊廂,二姨娘被抬進了雲雀閣。轎子剛放下,她就急急小步跑過來,一下子抱住了燕肅祁的腿。哭道:「求王爺救救奴婢!奴婢還不想死啊……」

燕肅祁壓抑著神色中的厭惡,略略抽開了自己的腿,問道:「爺保證你死不了!你且說,午時是如何見了鬼的?」

二姨娘一個哆嗦。眼底浮現驚恐的神色,嗚咽著道:「奴婢那時剛用完午膳,窩在窗邊的太妃榻上歇晌,身邊只留了一個大丫鬟伺候。睡得半夢半醒間,奴婢一個轉身,突然就看見、看見……」

她無比恐懼地瞪大了雙眼,仿佛那個恐怖的場景再次出現在眼前,臉慘白一片——

「看見什麼!快說啊!」趙婉瑩催促道。

二姨娘忍著啜泣,「看見一個身穿桃紅色衣服的女人,披頭散髮,無聲無息地站在我的床邊。那眼睛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我!!」

燕肅祁倒吸一口涼氣,「你可看清她的模樣?!」

二姨娘捂著嘴,「是、是她……是三姨娘……」

林陌染低頭苦笑。

這個二姨娘,果然是在演戲!

那人明明是初娘子,怎麼會被她認作了三姨娘……十四歲的少女和十八九歲的少婦,相差還是挺大的。

她不動聲色朝一旁的趙婉瑩投去一眼。見她那張猶帶淚痕的臉蛋上,也流露出一閃而過的得意神色。

這兩個,又搞什麼名堂……林陌染好生想不明白,難道又想出了什麼新法子來整她?

二姨娘這話,林陌染和大姨娘這些知情人,是不信的。

然而燕肅祁卻信了一半,喃喃道:「難道真的是她……殷阮她怎麼會……怎麼可能?」

趙婉瑩斂去得意的神色,也躊躇不安地湊過來,低聲道:「王爺,要不還是請個道士,來驅驅邪吧?」

燕肅祁很是苦惱地皺緊眉,猶豫良久,才痛下決定,道:「請!!馬上找個可靠的親信,去昆山將笞彌道長請來!」

未幾。又厲聲補一句,「此事,誰都不許對外聲張!不準叫王府以外的人知道!」

笞彌道長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一雙小眼睛眯縫著,面容清臒,全身上下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威嚴,卻無時無刻不在精打細算!

雲雀閣、西偏院率先被圍了起來,女眷在院外豎起屏風,都靜靜候著,不敢出聲。

笞彌道長帶著兩個小道童,燒了符紙,將灰燼泡在一個小瓷瓶裡,走到四個角落各灑幾滴,又對著半空結印畫符。

亂七八糟搞了一個時辰,笞彌道長才走到燕肅祁面前,皺眉道:「回稟王爺,據貧道觀測,這兩處院落中,並無任何鬼魅作祟;相反,院落各處十分清靜安寧,倒是靈氣十足。」

燕肅祁面色緩和了不少,任誰聽了別人誇自己府上有靈氣,心情都十分愉悅,但是轉念一想,又正色道:「那害人的鬼魅躲到哪裡去了?難不成害了人,就逃出了我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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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8:49


笞彌道長掐指算算,提議道:「貧道既受了王府託付,今日必將鬼魅揪出!既然此處二院不曾有任何發現,不若貧道前往別處院落觀測一二,王爺的意思是……?」

燕肅祁想都沒想,立刻點頭,「好!好!有勞大師!」

先去的地方是倦芳閣,笞彌道長為閣樓東南西北四個角落又加了一道封印,還是說沒有發現。

再去的是燕肅祁的前院和書房等地,也是沒有發現。

折騰到了晚膳時間,一行人跟著笞彌道長來到了林陌染的沈雪塢,這是王府最後一塊沒有被查驗的地方。

林陌染大大方方開了門。

她從未見過三姨娘,自認冤有頭債有主,三姨娘若是化作了厲鬼想來報復趙婉瑩,就算再怎麼路癡,也不會迷路到她的沈雪塢裡來。

更何況,根本沒有什麼鬼,西偏院的鬼影是初娘子,大姨娘還想巴結她這座靠山,斷不會害她!

笞彌道長有模有樣地擺開香案,燒了符紙,正要依樣畫瓢到四個角落走一圈,臨到東南的梅樹邊時,突然腳底一頓,半百的兩道長眉就蹙了起來——

眯縫的小眼忽而睜開,射出兩道精光,跺著腳底的泥地,就朝兩個小道童喝道:「挖!」

眾人本已疲乏,咋見事情突然有了不一樣的進展,紛紛來了精神,探頭就擠過來看。

只見兩個小道童自包裹裡取了兩個造型特別的小鏟子,一左一右就開始鬆土。

刹那間黃土紛飛。

黎笙拽著林陌染的手,緊張得心都要飛出來了,「娘娘,這是怎麼回事?」

林陌染安慰道:「別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黎笙點點頭,卻見一旁的夏雪望著那翻飛的泥土失神,捅了捅她的胳膊,喚道:「夏雪姐,你怎麼了?」

「啊?」夏雪一詫之下,猛地回神,「我、我也害怕……」

黎笙便也學著林陌染的態度,拍拍她的肩,「有娘娘在呢!莫怕!」

殊不知,林陌染此刻也有些不安起來。

只因為事件持續到如今,她沒有看出絲毫破綻,只覺得有只無形的手推著她,走向一個個節點。

梅樹旁很快被刨出一個小坑,約莫人半臂深。

一個小道童丟了鏟子,俯身去扒拉鬆散的泥土,不一會兒,扯出一件軟綿綿的物什來,用力一抖上面的泥土,甩在了前院的地上——

「啊!!」

圍觀的人中,當即有丫鬟尖叫,都是害怕得遠遠躲開去。

林陌染細眼看去,忽而心中一個咯噔!

就像陰雨迷蒙中突地看見一道光,一下子將她心中的疑問照映得亮堂堂的——

那是一件桃紅色的雲袖長褂。

想來原本的質地應是十分輕盈,如今卻破兮兮地躺在前院青石板上,厚重濕潤的泥土,早已將她的豔麗的色彩寸寸掩蓋。

「那是……那是!!」二姨娘低頭一看,兩眼一翻,嚇得就要昏死過去。

趙婉瑩也是一臉驚恐神色地往後退去,眼睛瞪得圓圓的,直勾勾看著地上那件衣服,發不出半點聲音。木亞溝亡。

燕肅祁卻是氣惱不已,一步踏過去,俯身就要將那長褂撿起來——

笞彌道長急喊一聲,「勿要碰觸!小心鬼魅俯身!」

一聽鬼魅竟然就附在這件長褂上,眾人「啊」的一聲炸開了鍋,紛紛往後湧,想要離這衣服更遠一點,膽小的丫鬟已然嚇得抖成一片。

燕肅祁冷銳地眯起眼,忽而抬頭,猛地看向林陌染,「你院裡為何藏著殷阮的舊衣服?!」

這是殷阮的?那個三姨娘?

林陌染也是迷惑不解,喊來許媽媽,「我不在時,可曾有人偷溜進沈雪塢?」

許媽媽當著王爺和這麼多人的面被問話,戰戰兢兢,細想了好半天,才肯定地點頭,「回娘娘的話,不曾有外人進入!」

那會是誰,竟然能神不知故不覺潛入她的沈雪塢,還將東西埋在梅樹下,而不被任何發現?暫態之間,她只想到兩個人,辰靳和林奕!

可是這兩個人,怕是連三姨娘是誰都不知道,更不會突然想到要用這段往事陷害她……

燕肅祁見她遲遲沒有開口,又想到不久前,她還敢背著他,在沈雪塢窩藏男人!如今只怕裡面還藏著更多他不知道的東西!

一想到竟然有人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為非作歹,燕肅祁更加怒氣滔天,喊著身邊的小廝,就道:「給本王搜!把沈雪塢裡裡外外整個翻一遍!本王還就不信找不到兇手!」

黎笙和許媽媽當場就腦袋一麻——

反應過來,只能死死護著林陌染,口中喊冤,「王爺!不可能是王妃娘娘!一定是誤會了!一定是有人在陷害娘娘啊……」

燕肅祁充耳不聞,眼底泛起冷厲的血絲!

他終於找到辦法,將這個囂張不可一世、從不曾將他放在眼裡的女人,狠狠懲治一番!就算今日兇手不是他,他也要把握機會,少說打個十幾大板,多則將她毒啞毒傻,根本不在話下!

小廝們得了令,疾跑著越過林陌染主僕三人,魚貫闖入沈雪塢內閣,奔跑間,還故意將三人撞得東倒西歪——

林陌染被黎笙和許媽媽一左一右護著,面無表情望著燕肅祁,還有他身後,嘴角漸漸泛起冷酷又得意的笑容的趙婉瑩和二姨娘。

目光再一轉,轉向了夏雪,眉宇一皺。

夏雪因方才站得遠,來不及過來和她們緊緊偎依。這會兒已經被幾個小廝故意推倒在了地上,還被狠狠踩了幾腳。甚至有小廝在經過時,故意俯身摸了她一把——

夏雪孤苦無依地抱著自己的身體,泫然欲泣。

林陌染瞬間心裡泛起道不明的情緒——方才,在夏雪跌倒前的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懷疑過,是不是夏雪埋下的衣服?

因為至始至終,只有她知道自己去了倦芳閣,只有她一直留在沈雪塢……

可是如今見她如此淒慘可憐地,徒勞地抱著雙肩,想保護自己……

林陌染的心,就軟了下來。

她怎麼能懷疑夏雪?

這麼些年,一直是夏雪在保護她不被庶母庶妹欺負!

後來嫁入王府,也是夏雪,為了能替她爭得燕肅祁的寵愛,樹立正院的威望,不惜將自己清白的處女之身送給燕肅祁糟蹋……

就在方才,還因為替她求情,挨了兩個耳光,半邊臉到現在都是腫的!

可是她,什麼都給不了夏雪!如今連保護她的能力都沒有!

林陌染覺得腦子很亂!

從前,她是清明的,對身邊的人和事都看得很清楚!

可是這一次,為什麼她一點頭緒都沒有?!

這個時候……中午那條銀帶又突如其來地浮現在她腦海中!

銀帶!那條銀帶!

林陌染眼神就是一亮!她想到答案了!

可是就在這時——

「啊!」

身邊的黎笙突然慘叫了一聲,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一個小廝在後面狠狠拽著她的衣裙,將她往地上拖去,臉上盡是猥瑣的笑意。

林陌染急忙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

黎笙「呯」的一下,腦袋磕在地板上,兩眼一黑,就痛得昏了過去。

小廝見她沒了反應,不但不害怕,反而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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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9:06


「嘩啦!」

狠狠一下將她半邊衣裙扯破,雪白的玉臂瞬間暴露在空氣中——

林陌染何止是氣憤!她恨不得就此一刀將那個小廝殺了!

「你們!都給我住手!!」

她猛地抬起一腳,鳳回首硬邦邦的鞋底踹向那個小廝的後腦!

小廝只覺後背生風!

突然就是一個硬沈的重物狠狠砸了過來,就像腦袋被按在地板上狠狠剁了一腳!

還來不及叫一聲,他就重重倒了下去——

林陌染一解鼠絨短褂,就蓋在了黎笙身上!又扯起摔倒的夏雪,另一手牽著許媽媽,將三人穩穩地護在自己身後!

這一秒鐘的突變,讓在場的人都看花了眼。

上一刻主僕三人還慘兮兮地被推來推去,下一刻,方才還囂張的小廝們都是戰戰兢兢地躲到了一旁,一臉驚惶地看著被林陌染一腳踢暈的那個小廝,大氣不敢出!

「鬧夠了沒?!」林陌染瘦弱的身子如今卻張揚出一股巨大的力量,長髮無風而自揚,「鬧夠了,就給本妃麻利利滾出去!」

她冷冷的目光轉向燕肅祁,語氣強硬,「你不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把你的這些狗腿子都領出去,本妃來告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渾身噴發出一層無形的氣焰,將那些小廝又生生震懾地退出去幾步!

到最後,不等燕肅祁下令,小廝們一個接一個倉皇奔出,都不敢再多留。仿佛林陌染就是個厲鬼,隨時會撲上去一口咬掉他們的腦袋——

笞彌道長神色間有些忌憚,暗中和二姨娘打了個眼色,兩人都是沒有吭聲。

林陌染將兩人的舉動收入眼底。心中已然肯定,又是趙婉瑩和二姨娘,勾結了昆山寺的道長給自己使絆子!她決不能讓兩人計謀得逞!

「夏雪。」她先喚道,「去把別人送你的那條銀帶拿來。」

夏雪呆了呆,才回神轉入廂房,過了片刻,手裡捧著一條足有一人等身高長的銀帶走了出來,遞到林陌染手上。

林陌染將銀帶抖開,任由它在風中搖擺不定,開口問夏雪道:「這條銀帶,是誰給你的?」

夏雪一開始支支吾吾,不願開口,扭捏了好半天,才指著人群中的綠鴛,小聲道:「奴婢瞧這銀帶好看,從綠鴛手裡搶來的。」

原來是搶別人的,難怪一直不敢說!

許媽媽低聲嗔道:「瞧你那點!一個銀帶,值當去搶別人的麼?」

林陌染輕笑,又轉頭正色道:「今日本妃帶著黎笙去倦芳閣散心時,的確遇到了一些詭異的事。當時沒有多想,如今看來,卻是和眼下這個案子息息相關!」

「綠鴛。」她又喚,將銀帶伸過去,「去!用銀帶將那件衣服穿起來,掛在樹上。」

眾人都道那衣服上附了厲鬼,綠鴛哪裡敢碰!當即咬唇往後退,一臉不情願。

林陌染只好指著那個小道童,「她們都怕鬼。小道士,你出身道家,想必是不怕的,還請你幫忙,將衣服掛起來。」

這話說得絕!若是小道士不去,那就證明他出身道家,竟然還怕鬼,可見道行不夠精深……那麼笞彌道長一行人捉鬼本領的真實性,也要大打折扣了。

小道童和笞彌道長打了個對望,果然沒有辦法拒絕,只好極不情願地接過銀帶,撿起衣服,一穿,再一掛——

桃紅色的衣服在樹杈上隨風而舞,襯著漸暗的夜色,還有張牙舞爪的樹杈,很是詭異!遠遠望去,就像一個身著紅衣的厲鬼,在半空中飄蕩!

看著圍觀眾人紛紛擔驚受怕地撇過頭去,林陌染淡然一笑,道:「這就是本妃今日在倦芳閣看到的景象。至於二姨娘在西偏院房中看到的桃紅色人影,也是雲裳穿了這衣服入了屋內嚇她的。」

二姨娘當即叫道:「不可能!守院門的婆子當時說了,不曾有外人出入!」

林陌染望著她淡定分析道:「確實沒有外人。只因二姨娘你和婉瑩妹妹感情好,雲裳常出入西偏院,所以婆子並未在意,也就此忽略了。」

此言確實有幾分可信!二姨娘張了張嘴,一時想不到該如何反駁。

林陌染遂扭過頭,續道:「綠鴛,你可是在倦芳閣附近拾到這條銀帶的?」

綠鴛苦著臉點頭,「是奴婢在倦芳閣撿到的!可是這件事和奴婢沒有任何關係啊!奴婢只是聽了夏雪姐姐的話,去倦芳閣喊您回來用膳!奴婢當真什麼都不知道!」

林陌染深笑,「這件事確實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只因用這件衣服裝神弄鬼嚇唬本妃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她目光冷冽地看向趙婉瑩,沈聲吐了兩個字,「雲裳!」

眾人再次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是雲裳?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原來不是鬼,而是雲裳在裝神弄鬼,可是雲裳怎麼卻……」

趙婉瑩也抬頭駁道:「妹妹斗膽質疑一句,若是按姐姐這般分析,裝神弄鬼的人是雲裳,那她為什麼卻死了?難不成她是覺得嚇唬了姐姐你和二姨娘,內心過意不去,自盡的?」

「不,她不是自盡的。」林陌染搖搖頭,「她是不幸遇到了過河拆橋的主人,替對方辦完事,結果對方為了滅口,將她殺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趙婉瑩。

雲裳是她的丫鬟,能指使雲裳幹這種事的人,只可能是她!殺害雲裳的人,自然也是她!

燕肅祁冷著一張臉,護著趙婉瑩,喝道:「林陌染!無憑無據,你勿要血口噴人!」

林陌染輕描淡寫一笑,「我無憑無據?好!這便給你證據!」當先一步往沈雪塢外走去!

燕肅祁攔下她,「事情還未瞭解!證據呢?如今你是想要逃走?」

林陌染扭頭,烏髮迎風,英姿颯颯,「證據,就在倦芳閣那個石碑下面!」

倦芳閣的石碑依舊靜靜地躺在雜草之中,像個蟄伏的小獸。

林陌染領著眾人將石碑圍成一圈,也學著笞彌道長的模樣,對那小道童喊:「挖!」

笞彌道長聽了她竟然用主子的口氣吩咐自己的道童做事,面上閃過一片隱忍的怒雲。小眼睛狠狠暼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什麼。木以叼圾。

林陌染渾不在意,看著小道童不情不願拿出鏟子開始挖,邊給眾人解釋道:「今日本妃行到倦芳閣此處,隨行的丫鬟黎笙突然被這塊石碑絆倒,然後她告訴我,她聽到了人聲……」

人們打了個寒顫。

林陌染歎口氣,「如今想來,那竟是雲裳在求救。而我們卻就這樣走了開去,錯失了救她的機會。倦芳閣地處偏僻,又是傳說中鬧鬼的所在,平常沒有人走動,她獲救的幾率。可說是十分之低。兇手找的這處,當真是個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正說著,小道童忽然叫了一聲!

原來他這一鏟子下去後,石碑突然開始搖晃。未幾竟然整個向後倒塌——露出下方約一米深處,一個半人等寬的小窟窿!

眾人驚異莫名!

林陌染淡淡道:「你們不是想知道,雲裳是怎麼死的嗎?她就是在這裡,被活生生悶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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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9:22


仔細看來,那窟窿四面砌了粗糙的石磚,當上方石碑壓下來時,被埋在此處的雲裳只能或蹲或坐著,連抬起頭都不行!再仔細看,四面牆壁還有深深淺淺的刮痕,想必是雲裳被困時拼命抓繞想要逃出去。

「所以她死前的表情才會那麼恐怖。」林陌染道,她沒法告訴別人缺氧窒息而死有多痛苦。只能另想了一段措詞,「試想一下你們自己被困在這暗無天日又狹窄的地方,沒有人來救你,周圍沒有任何聲音……」

膽小的丫鬟們立刻被嚇得嚶嚶嚶低聲啜泣起來。

林陌染便住了口,「兇手算準了時間,等她咽氣沒多久。就將她挖出來,丟在倦芳閣的枯井裡。枯井裡積了雨水,將屍體漸漸泡開,所以我們看不出任何她死前的痕跡。」

她的這段分析,無異於狠狠打了笞彌道長的臉!

笞彌道長很是不服氣,嗆道:「這全是你一個人的說辭!如何能信!更何況,就算她是被悶死的,也不能排除兇手是鬼怪!」

林陌染真心想開噴,有完沒完!沒見過知識這麼鄙薄還如此強詞奪理的,「那道長待要如何?」

笞彌道長支支吾吾了半響,說不出個所以然,可就是不願鬆口!

正僵持著,不遠處突然奔過來一個婆子,喘著氣喊:「王爺!奴婢在沈雪塢發現一樣東西!」

林陌染認得這個婆子,平常守在後宅大門。進進出出都要經過她,並不陌生。當時一行人來倦芳閣捉「鬼」時,她嚷著害怕,沒有跟過來。

燕肅祁急急問道:「發現了什麼?」

婆子這才舉起手裡的東西——一個樣貌醜陋、穿著桃紅色衣服的布娃娃!!

「這上面還寫了東西。」婆子道。

燕肅祁一把搶過去!

眾人這才看清,布娃娃畫了五官,身上貼著一道道符紙,還寫了「殷阮」二字。

燕肅祁氣得兩手顫抖,將布娃娃一把甩到林陌染臉上,「你紮布娃娃,還在上面寫了殷阮的生辰八字?!」

乖乖不得了!被扣上這麼大一定黑鍋!

不等林陌染分辨。

笞彌道長疾步過來俯身撿起布娃娃,片刻,冷冷道:「王爺,這上面的符紙……是招魂用的啊!」

燕肅祁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樣投了過來,「這下我看你還狡辯!!」

林陌染不理他,轉向婆子,「你在哪裡發現的?還有,你為何會進入我的沈雪塢!」

婆子大喊冤枉,「是在埋褂子那個坑裡發現的!夏雪姑娘說那個坑怪滲人,讓我們幾個上去用土填了……」見林陌染依舊不信,又道:「一起填的幾個婆子都可以為老奴證明!!」

燕肅祁冷冷橫在她面前,「林陌染,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一旁的趙婉瑩一副兔子受驚的模樣,「你為什麼要招她的魂,還要害我院裡丫鬟!」

兩人夫唱婦和,壓根不給林陌染開口狡辯的機會。

笞彌道長也一步跨過來,「那鬼魅如今沒了依附之物,定然是俯身在召喚它出來的王妃娘娘身上!」

一聽鬼魅附在林陌染身上,趙婉瑩迅速退後一步,「道長可有方法除掉它?」

笞彌道長道「有是有!就怕王妃不願意!」

燕肅祁冷哼,「那可就由不得她了!」

林陌染被幾個內衛反手扭住胳膊,猛地推出了王府大門。

燕肅祁站在門內冷冷看著她,諷笑道:「當初你強行進了我九王府的大門!如今,本王不也還是強行將你丟出去了!」

他大手一揮,「冰水備好,給我狠狠地潑!務必將她身上的髒東西給爺潑出去!」

立春的天氣依然是寒涼的,被推出王府的林陌染本就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錦裙,他竟然還打算用冰水潑她!

一旁的笞彌道長燒了符紙,將灰燼灑在水中,小眼睛精光四射!

雖是夜晚,周圍卻也漸漸圍攏了不少圍觀的百姓,都是莫名其妙地看著這裡。

燕肅祁便朗聲對著眾人道:「九王妃行詭術,紮小人,招來厲鬼,毒害我王府中人!害死一名丫鬟,還讓數人受到驚嚇!今日本王便請來道士施法驅邪,並忍痛懲治惡妻,為王府除害!」

「住手!娘娘!!」黎笙拼命掙紮著想要越過身前的內衛,無奈她雖有武功基礎,力氣卻不大,橫沖左轉就是無法突破重圍,望向林陌染的雙眼佈滿了驚惶。

林陌染握緊了拳頭,周圍這麼多人看著,她不能退縮!

「王爺說的這些,都不是妾身所謂!難道方才,妾身為王爺分析的案情,王爺沒聽明白?也罷,妾身勉為其難,再為王爺分析一次!」

她目光堅定望著燕肅祁,卻是大聲對圍觀的百姓說,「王府裡的那名丫鬟,是在一個石坑中被活活悶死的,不是鬼怪所為!而是人為!若王爺一意認為兇手是妾身,那麼很抱歉,妾身當時並不在……」

燕肅祁根本不給她說完的機會,一甩手,「還等什麼!給爺潑啊!!」

「嘩啦」——

一盆冰水不由分說兜頭就倒了過來!

林陌染站穩了腳步不願退縮,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閉上,咬緊牙關,準備承受這股刺骨的冰冷!

不料過去良久,竟一絲冰冷都未曾感覺到!!

反而身體周圍,隱隱泛起一股溫熱的氣息——這個氣息!!

她猛地睜開眼!

燕樂晟維持著一手撐開披風的動作,另一手牢牢將她裹進自己懷中!

那一盆冰水,竟是絲毫都未曾濺到她身上!而是盡數被他的披風擋了下來!

燕樂晟髮鬢全是噴濺的水珠,沿著鬢角一滴滴往下落,那削薄的雙唇,此刻被凍得青紫,卻仍是朝她緩緩扯出一個笑容——

林陌染慌得伸手捧住他的臉,觸手冰涼!!

呢喃了好半天,她覺得自己只會心疼顫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燕樂晟苦笑收回披風,身子冷得晃了一下,另一手仍然將她圈得很緊,很緊……

片刻,他緩緩靠在她肩膀,啞聲道:「你,冷麼?」

下一秒,兩眼一閉,身子就歪了下去——

「皇上!!!」

他從宮中帶來的太監一發全湧上來,又是給他解開濕透的衣服,又是遞上湯婆子暖著他的心窩肚子各處。

一陣手忙腳亂之中,傳來他清朗的笑聲,「九弟這一盆冰水,倒是醒神!可惜了,這價值八十兩黃金的西域進貢的鷹羽披風,朕還打算送給你呢……」

不遠處的燕肅祁,聽聞此言,原本還噙著銳光的雙眼,一下就瞪直了!臉上盡是懊悔的神色。

林陌染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然而手背擦上臉頰時,才發現上面卻全是淚!可是心裡,那種孤立無援的孤獨感,是徹徹底底放下了——

他來了……就定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太監們忙了半天,燕樂晟總算緩了過來,頭髮仍然半幹,卻掩飾不住他渾身散發出的那股威嚴冷酷的王者之氣。

他站起來,第一句話,「明日早朝,九弟你就不用來了,拿剩下的冰水洗個澡,去去汙,你身上太髒。」

燕肅祁的臉「刷」一下白了個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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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9:38


「至於九王妃……」燕樂晟扭頭,尋到那個一直默默注視著他的女子,她雖然一言不發,但那雙眼中透露出來的濃濃的擔憂,早已將她的心事出賣……可愛的是,她自己猶渾然不覺。

他眼底漸漸浮起溫潤的光,輕笑道:「九王府鬧鬼不乾淨,九王妃就隨朕去昆山,陪太后小住幾天吧。」

噗!這是約會嗎?林陌染啞然失笑。

燕樂晟又轉向趙婉瑩,目光徒然升起冷意,「朕記得,你應諾了母后,要隨她去昆山寺小住!為何沒有告知一聲,就私自下山回府?!」

趙婉瑩一抖,「妾身、妾身聽聞雲雀閣出事……」

林陌染這才想起,趙婉瑩本應該在昆山,怎地突然出現在雲雀閣!都怪今日形勢太亂,她都沒顧上細想!

如今想來。趙婉瑩等人必定是一早就謀劃好,要在今天動手,所以她才會從昆山寺偷跑出來!

趙婉瑩分辯完,就是一陣發抖,可憐兮兮地望瞭望燕肅祁,希望他能幫自己一把。

然而燕肅祁,也是恍然明白過來,趙婉瑩竟然敢在答應了太后之後,又撇下太后私自逃下山,這罪可就大了……他怎麼敢保她?

燕樂晟冷眼看著這兩人神色各異,諷笑道:「雲雀閣出再大的事,你也不能將太后一個人晾在昆山!你可知,這是犯了欺君之罪!」

趙婉瑩一下就給跪了。「妾身知錯!妾身求皇上寬恕!」

燕樂晟哼道:「你自去求母后寬恕!朕沒這閑功夫管你這!」

趙婉瑩委屈地咬牙,一雙幽怨的目光只是望著地面,「妾身這便回府收拾細軟!」

燕樂晟一揮手,「不必了!來人。立刻送她上山!」

說是「送」,然而看幾個侍衛的架勢,儼然是押送才對!一左一右架起趙婉瑩的胳膊,就將她往府外拖,一路拖到早已備好的馬車,像丟包袱一樣,一發力就將她甩了上去!

「哎喲!!」

馬車內頓時傳來趙婉瑩的慘叫聲。

燕樂晟又轉向林陌染,眼中的漠然點點褪去,化作溫潤笑意,用與方才截然不同的語氣,道:「弟妹是打算立刻與朕前往昆山。還是打算收拾一下細軟?」

他不讓趙婉瑩收拾,卻細心問她要不要收拾……這天差地別的待遇,任誰都看得出來,皇上對趙婉瑩是厭惡到了極點,對林陌染卻是寵得超越了兄長與弟妹之間的關係。

林陌染厭惡地瞅了瞅王府大門,和傻掉的燕肅祁。撇嘴道:「妾身在馬車上等,就不進去了。黎笙替我收拾便可。」

黎笙「哎」的應一聲,歡天喜地就往後院跑!

燕樂晟極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幽幽地勾起一道冷笑,轉向了笞彌道長,似笑非笑打了一聲招呼,「道長,別來無恙。」

笞彌道長還仗著自己是皇家寺院出來的得道之人,以為皇上也會仰仗他幾分薄面,很是受用地應了一聲,「別來無恙,別來無恙!」

誰知史上嘴巴最毒皇帝燕樂晟,下一句話卻是,「前幾天母后請你做法。事後卻發現清正宮裡不見了幾個前朝古瓷瓶……這筆賬,朕今日與道長算算?」

笞彌道長一聽,冷汗就下來了,「什麼、什麼瓷瓶?皇上與貧道開玩笑呢!」

燕樂晟煞有介事地搖搖頭,鄭重道:「朕平時是挺愛開玩笑的,砍個頭抄個家,對朕來說,也跟玩笑差不多……」

「哎喲!皇上饒命!」一聲哭叫!

竟然是笞彌道長身邊那個道童,嚇得沒站穩,一下子跪跌在地上,哭喪著臉,張口就招了,「都是道長看那幾個瓷瓶值錢,非要小的偷來!小的賣身契還在道長手中,不敢不從啊!還望皇上念在小的不是主謀的份上,饒了小的吧!」

燕樂晟眯眼笑了,望向笞彌道長,「道長?哦不!朕該改口叫你盜賊。」

笞彌道長依舊松樹似的挺立在那裡,也不知道是氣硬,還是後臺硬,總之就是死皮賴臉不認帳,吐了一句:「孽障!自己做了壞事,竟然還誣陷師尊!」

燕樂晟果斷不聽他廢話,也是一揮手,隨意道:「把這個也綁了上山。」

侍衛們拿了繩子,要將笞彌道長綁上馬車。

燕樂晟忽然又嘖了一聲,道:「慢著。素聞道長有日行千里之神功。想來是不屑於坐馬車……將他綁在馬車前面吧。」

還走過去拍拍對方的肩膀,意味深長一笑,「一會兒,還請道長放慢腳步,等我們一會兒。畢竟這四匹馬的車輪,飛跑起來也不過日行百里而已。」

這話的意思在明瞭不過,一會兒你跟緊點,因為我要把馬車趕得日行百里那麼快!

笞彌道長臉色「刷」一下氣得通紅,竟然猛地喊了一聲,「你怎麼敢!我是趙丞相的舅老爺!」木土央扛。

他不喊這話還好,一喊,燕樂晟臉上就連維持的假笑都頃刻間消失殆盡。

他冷冷地鎖著笞彌道長一雙小眼,丟給他一句話,「抱歉得很!這北燕暫時還未歸趙家管!你是趙丞相的舅老爺?哼!對朕來說,跟大街上爬過的一隻螻蟻沒有任何區別!」他狠狠下令,「帶走!」

天子氣度果然不同凡響,一發威,連治三人!就連號稱太后最寵愛的九王爺都不敢吭一聲。

末了,燕樂晟始終未和燕肅祁說一句話。他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徑上了馬車,坐在林陌染身邊。

這一刻,他對燕肅祁失望到了極點。

這一刻,他終於不想再顧忌和林陌染違背倫理的關係。

馬車一路晃悠,天色漸暗。

燕樂晟見林陌染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裙子,怕她冷,解下了自己的長褂披在她身上。還是不放心,喊了馬車外的黎笙,從包袱裡又拿了一件短褂讓她穿上。

最後乾脆將她整個抱在自己懷裡,見她也只是略微推卻了幾下,便不再拒絕,心中一喜,啞聲道:「你失約了……」

林陌染一愣,這才想起,今天距離那日入宮參加壽宴,已是三日過去了。

他們約好,今日在玉樓春想見。

「朕一下朝,就早早去了玉樓春,占了三樓最好的一個雅座,等著你……」

他娓娓道來,語氣中並無絲毫抱怨,仿佛等她的過程,也是極為享受的美妙過程。

林陌染低了頭,視線對上他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的指幹,如今正牢牢地牽著她,霸道地鑽到她手掌,又反手將她十指扣住。

口中不自禁就問道:「後來呢?」

燕樂晟苦笑,「後來朕等不下去了,就抓了玉樓春一個小廝詢問,你們老闆娘去哪裡了?」

「噗!你還真是!」林陌染住了口,她本想說他萌的……

燕樂晟摟緊她,「後來林奕來了,告訴我王府出事,牽涉到你……朕急得一路上抽斷了兩根馬鞭。」

他撩起馬車簾子,指著馬夫手裡的某根東西道:「你瞧!馬夫如今只能用藤條了……」

「哈哈哈!」她再也忍不住了,笑得整個人窩進了他懷裡,嘴上還故意責怪道:「你把馬都抽疼了!真是沒點愛心!」

燕樂晟將臉埋進她肩膀,嘟噥道:「朕顧不了那麼多,就怕你出事……」

此間溫情,脈脈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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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09:53


林陌染一時竟覺得十分安逸。她想起那日在林府,和庶母一場惡鬥之後,她疲憊地整個人浸泡在浴桶裡……此時的感覺,就如那時一般愜意。每一個毛孔都舒展了,只為吸允他的氣息。

燕樂晟再次開口,眉眼就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思慮,「陌染,朕想告訴你……」

他話未說完,馬車突然猛地減速!

一陣人仰馬翻,兩個人差點同時翻滾了下去——

「怎麼回事?」燕樂晟抬頭就朝外面低喝。

馬夫悄悄撩起半闕簾子,低聲道:「爺,丞相府的馬車,把我們的路給攔住了。」

這個丞相府的來人,自然不是別人,而是趙朗坤。

燕樂晟做了個「噓」的手勢,要林陌染乖乖坐在馬上裡,自己掀袍走了下去。

可是林陌染哪裡肯依,取了一塊頭巾將面半遮住,也隨著跳了下來,卻不走過去,只是倚在馬車旁,和黎笙並排站著,靜靜地看。

不遠處,趙朗坤已經領著自己的兒子,恭恭敬敬跪在前方,見燕樂晟下來,齊聲請安。

燕樂晟只淡淡回了兩個字,「何事?」

半明半滅的前方道路上,頓時傳來趙朗坤略微低沈沙啞的嗓音,「臣此來,是為側妃娘娘求情。請皇上看在趙家的薄面上,寬恕她這一回。」

燕樂晟漠然拒絕,「是太后要罰她。朕幫不了你。」

「那臣和臣長子趙楚垣,便求皇上……」趙朗坤忽然抬起了頭,決絕道:「將她就地賜死!」

此言一出,莫說燕樂晟,就連林陌染都感到十分愕然,好半天回不了神!

旋即,旁邊的馬車一陣呯嘭亂響,卻是趙婉瑩推開了看守她的侍衛,一撩簾子跳了下來,張口就哭道:「爹!你說什麼?你竟然要皇上將女兒賜死?!」

她難以置信地幾步奔過去,想聽趙朗坤當著她的面,再親口說一遍——

不料趙朗坤竟然站起來,一巴掌就甩上了她的左臉頰,「不成器的東西!太后指婚讓你嫁入九王府,是要你給九王爺當賢內助,替他分憂!如今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

趙婉瑩「嗚哇」一聲就哭出來了,「我幹了什麼?我幹了什麼!爹,你難道就從未替女兒想過嗎?女兒就是恨她,恨她奪了女兒的正妃之位!女兒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你!你個孽障!!」趙朗坤氣得又要一巴掌扇過去——

身旁一直半隱在黑暗中的趙府長子趙楚垣,突然跨前一步,一把攔下了他的手,一張桃花面上,丹鳳眉眼笑意盈盈,「爹!家醜不可外揚。這些事,不妨等回家後再說。」

說罷,似有意無意往林陌染處掃了一眼,那一雙迷情朦朧的眼眸,越發展露出幾分入骨的媚意。

想不到趙丞相的長子,竟然是這麼豔絕的一個男人!也難怪,德妃和趙婉瑩姿色都不差……想來是有遺傳的。

然而未幾,又聽他緩緩道:「皇上,九王妃,你們說,是這樣嗎?」言語間,又往前踏出一步,那張半隱在黑暗中的臉,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林陌染險險抑制住差點沖出喉間的一聲叫喊——

只因那張臉,她不久前才見過!

是辰靳!

雖然這人比辰靳多了一分媚骨,眼角也較辰靳更為上挑。但那秀挺的五官,頎長的身姿,無疑就是辰靳!

他不是燕樂晟的暗衛嗎?為何又成了趙府的長公子?

身旁,黎笙鎮定地拽了拽林陌染的袖子,「娘娘無須驚訝,哥哥向來知道他想要什麼。」

既然燕樂晟都沒有說話,她自然也不好插手管這檔閒事。

林陌染斂去了面上神色。不動聲色站著。雖然對方那魅惑勾人的目光直直打在她身上,著實叫她不舒服!

未幾,趙楚垣轉向趙婉瑩,忽道:「妹妹,我瞧著你當不上正妃,其實是有原因的。」

趙婉瑩跌坐在地上,抬起一張佈滿淚痕的臉,很是不忿,小聲嘀咕了一句,「不過是因為皇都新遷江陵,為了討好江陵總督林大人而已。」

「非也。」趙楚垣將她扶起,目光一閃,狡黠地望向了林陌染。「原因是,九王府正妃娘娘,確實比你要漂亮聰慧得多。若我是九王爺,我定會很寵很寵她!」

他毫不掩飾對林陌染的愛慕之情。當著父親和皇上的面,竟然就將這麼熱辣辣的情話脫口而出。木嗎向圾。

林陌染都不禁被狠狠噁心了一把!

眼見燕樂晟皺起了雙眉,沒想到片刻後,他竟然也沒說什麼。

趙楚垣見好就收,轉身對趙琅坤道:「父親。皇上一向寬厚,今日定會看在妹妹是女子的份上,饒她一命。父親也請息怒。我們這便護送皇上和九王妃一行上昆山寺!」

趙琅坤既不答應,也不搖頭,卻將目光投向了燕樂晟。

想當然,他就剩這麼一個寶貝嫡女,如何捨得說殺就殺。今日這一出不過是演苦肉計,刺激燕樂晟鬆口而已。

其實趙婉瑩並非犯下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過,如今又有一介老臣跪地請求寬恕,甚至不惜大義滅親,要當場賜死女兒……

燕樂晟不好再冷然拒絕,淡淡道:「起來吧。」算是回應了趙楚垣的話。

趙婉瑩這才淒淒慘慘地攀著自己哥哥的手。捂著浮腫的臉,一瘸一拐地往馬車走。

然而誰都沒記起來,趙婉瑩乘坐的那輛馬車前,還綁著一個笞彌道長!

被綁著走了一路,笞彌道長和兩個道童都是苦不堪言,更有圍觀百姓沿街砸了一他們身的蔬菜瓜果,如今全身掛彩,氣息奄奄。

眼見幾人走過去,落在中間的那個可不就是趙琅坤,他妹妹的丈夫!

笞彌道長一個激靈站起來,張口大喊,「妹夫!」

趙琅坤腳步一緩,回頭的瞬間就將此人認了個透徹,然而下一秒,神色間並未猶豫。又一撇頭,繼續走他的路。

燕樂晟故意道:「趙大人,此人你認識?」

趙琅坤當即搖頭,「臣不認識,不曾見過,想來是皇上路見不平嚴懲的哪個地痞流氓,臣一家清白做人,如何會與這等人相識?」

燕樂晟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幾人身後,這才了悟過來的笞彌道長,簡直氣得欲哭無淚!他怎麼說也是他趙丞相的妹夫啊!他竟然敢當做不認識!還三言兩語將趙家和他瞥了個乾乾淨淨!

小道童哭著去拉他袖子,「道長,怎麼辦啊,連趙丞相都不要我們了……」

笞彌道長內心被戳痛,一呲牙,吼道:「閉嘴!」

林陌染在一旁的馬車邊冷冷看著,心中好笑:還妹夫呢!你妹夫的!

轉眼馬車到了寺門,三米高白玉石牌坊上楷書寫就「昆山」二字,筆勁渾厚。

燕樂晟自命人將笞彌道長與兩個小道童解了繩子,讓自行回屋安頓。算是多多少少留了些面子給他們。

其餘人則依舊坐了馬車,往深處走去。

原以為趙琅坤父子將他們送到昆山寺就會折返,沒想到兩人還客客氣氣嚷著一定要給太后和柳妃請安。

踏入寺廟後院一處僻靜的小四合院,眼前景色突然一變!

此間山水流長,綠樹合抱,縱然深藏夜色之中、廟宇之後,也絲毫不能掩蓋它的優雅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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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10:09


兩位女官各提了一盞青燈,照著青石板路面,將眾人引入小院主屋。

主屋內,趙容和柳太妃正一左一右臥坐在高榻上,續杯閒談。

眼見幾人進來,柳太妃不慌不忙地從榻上走下來,給皇上請安,「皇侄近日可好?」語氣中隱約可聽聞一絲愉悅。

燕樂晟卻是面色如常,禮節性回道:「朕甚佳,也問柳太妃好。」

柳太妃臉上的笑,便幾不可察地黯了幾分。

站在他們身後的林陌染,卻很明顯察覺到兩人之間,一股無形的暗湧正在形成。一個暗送秋波,一個無形推擋。你來我往之間,這暗湧便漸漸洶湧,成了波濤……

林陌染待要細看這二人神色時,柳太妃忽然一道精銳的目光射了過來,直看得她把心提起來抖了兩抖!

未免落下把柄,她先乖乖開了口,「妾身給太妃娘娘請安。」

柳太妃面色一轉,仔細可見嘲諷的神色一晃而過。

然而很快,她眼中的鋒銳便被悉數斂去,轉而換上一副熱情的模樣,拉過林陌染的手,親熱道:「哎喲!這不是上回在壽宴上見的,九王爺府上的王妃嗎?幾日不見,九王妃是越發顯得漂亮了!太后姐姐,你是越老越有福,可把妹妹我羨慕的!什麼時候讓九王爺加把勁,多來幾夜春宵一度,來年給你生個大胖小子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都是心思各異。

心知皇上對九王妃有情的,面露幾分尷尬;不知情的,也覺得這柳太妃措詞太不檢點,人家夫妻兩晚上那啥啥,是你掛在嘴邊嘮叨的麼?

那一邊,燕樂晟已然神色複雜地皺起了眉。

而這一邊,林陌染冷冷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道:「承太妃娘娘貴言。」

穩坐高榻上的趙容便發話了,「妹妹陪哀家聊了好些會兒,想必也累了。青衣,你提著燈,送太妃娘娘回院吧。」

柳太妃顯然極不情願走,眼瞅著那個喚青衣的小丫鬟應了取來燈籠,站在院外等她,她仍舊穩穩站著一動不動。

忽而柔媚一笑,朝著燕樂晟開了口:「皇侄一會兒若是從妾身那個小院的偏門抄近道回宮,不妨來妾身小院坐坐。這麼些時日未見,妾身也有好些話想與皇侄說。」

語氣中一股子濫於言表的癡心妄想!

沒錯!就是那種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妄想!

林陌染頓覺心中有泛起一絲醋意,酸得她又煩又躁,恨不得用眼神在柳太妃身上射出幾個洞來!手握成拳,幻想著柳太妃就被她捏在手心,捏得死死的!

還算燕樂晟夠自覺,看都未看她一眼,冷冷回了一句,「朕明日還需早朝,恕不奉陪了。」

柳太妃自討沒趣,暗中向趙琅坤遞了一道眼色,扭了身子就往門外走去。將一屋子裡的其他人全部當做空氣。

柳太妃態度如何惡劣,林陌染全不在乎,她只回頭朝燕樂晟咧嘴一笑。

這一笑,把燕樂晟笑得渾身舒暢!看來身邊多幾個像柳太妃這樣的爛桃花還是不錯的,起碼可以反襯出他對她愛情的堅定!

趙容將他們的神色都收入眼底,卻沒有點破,視線轉向一直畏縮在人牆之後的趙婉瑩,再次發話了,「婉瑩回來了?」

趙婉瑩一抖,連忙走上前,就急著開口辯解,「太后娘娘,妾身是因聽聞雲雀閣……」

豈料趙容揮揮手,壓根不準備聽她那一套說辭,「里間,安逸等著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

旁人不懂,可她趙婉瑩自小出入皇宮,對這話是再清楚不過!

這麼多年來,從她到十二公主,「安逸」這兩字代表的就是一種痛!一種根本沒法求饒的痛哭的責罰!

「太后娘娘!」趙婉瑩瞬間就跪下了,「妾身知道錯了,求太后娘娘不要將妾身交給安姑姑!方才在山道上,皇上也說不會再責罰妾身……」

趙容不愧和燕樂晟是母子,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是一模一樣,「皇上是不罰了,可沒說哀家不罰。來人,請九王爺的側妃入里間!」

立刻有兩個嬤嬤將趙婉瑩一左一右架起,往里間拖去。

趙琅坤腳步一晃,下意識就想為愛女求情。

趙容卻淡淡道:「趙大人啊,這人老了,就分外想見故人!不若今夜你就在此小坐片刻,陪哀家說說先皇的往事吧。」

女兒還在里間受罰,他卻要在外間和太后閒談那些狗屁往事!這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可是趙琅坤身為臣子,不得不依從皇命,神色間壓抑著怒意,只得應道:「臣幸甚。」

他的話音剛落——里間突然傳來「啪」一聲悶響!

緊接著就是趙婉瑩撕心裂肺的哭喊:「唔!疼!別打了,安姑姑,求你別打了!」

安逸這個人,林陌染也是領教過的,鐵面無私,處罰人時斷然沒有任何情分可言,下手就更加不會留情了!

所以趙婉瑩這一番求饒,無異於是對牛彈琴。

很快,又是「啪啪」兩聲悶響!

趙婉瑩哭叫得更凶。

然而安逸手中的板子似乎就要跟她的哭聲對著幹!

她哭鬧得越凶,安逸下手越重!

到後來,整個主屋裡都是「啪啪」打板子的迴響,隱隱還能感覺到一絲震動。

眾人仿佛都能想像出里間的場景,趙婉瑩被幾個嬤嬤像豬狗一樣按在地板上,身側,安逸高舉三寸粗的後木板子,一下下狠狠地砸向她的臀部!一板子下去,瞬間皮開肉綻!

趙琅坤心疼地眉毛都豎起來了!

孰料趙容跟沒事人一樣,殷殷切切地請他上榻坐了,還親自給他添了茶,仿佛根本聽不見里間的動靜,笑著就問道:「上回說到先皇帶兵出征西域,尋到了一個奇怪的小城?」

趙琅坤恨不得將自己的耳朵堵上,又是心疼又是急切,卻只能無奈地哭喪著臉,賠笑道:「是是,回太后,那是一座只有百餘人的小石頭城。」

趙容笑意更濃,「先皇為什麼說它奇怪呢?」

說話間,里間又傳來一聲恐怖的尖叫——這一次比上幾次都低啞了不少,想來趙婉瑩已經疼得沒有力氣叫喚了。

趙琅坤臉上的神情,就像隨時會哭出來。

方才他親手給了趙婉瑩一巴掌,是為了演好苦肉計。都已經心疼得不行!

誰知到了此間,太后竟然用懲罰下人的打板子打她……這才是真正的苦肉計啊!打在趙婉瑩身上,疼在他這個當爹的心上!

趙容只做看不見,又追問道:「趙大人,給哀家說說吧,哪裡奇怪?」

趙琅坤只好擦了擦額上的汗,心神不定地續道:「這石頭城裡的人,不信佛祖如來,卻信奉琉璃神,還將頭上戴了一根琉璃簪子的人奉為城主。只是那日臣隨皇上出征,並未見著。後來詢問才知,原來城主已失蹤十餘年……」

他斷斷續續地說,有時候甚至詞不達意。但是一旁的林陌染卻是猛地被震醒了幾分!

琉璃,簪子!

先皇和趙琅坤去的那個小石頭城,難道就是十色琉璃閣的總壇所在?!

她此間心神蕩漾,兩耳嗡鳴。竟不知燕樂晟什麼時候喚了她一聲——

「弟妹?」

直到燕樂晟輕輕扶著她的肩膀,四目相對——

「啊……」她驚得差點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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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9:10:26


堪堪被燕樂晟一雙大手扶住!

「你怎麼了?如此心神不安。」

林陌染連忙擺擺手,「許是累了。」

她不想再聽關於琉璃閣和那個石頭城的事。無論琉璃閣主權利多大,她這一輩子都不會犧牲自己的情感,去成就所謂的野心。

對她來說,江湖很遠,只有此間是她的歸宿。

燕樂晟便轉向趙容道:「母后與趙大人相談甚歡,朕與九王妃就不做叨擾了。朕這便送九王妃去休息,然後再行回宮。」

趙容點點頭,「去吧。出了門往右走,立雪苑已經收拾好了。」

林陌染一聽這個院子名。樂了。九王爺讓她住沈雪塢,太后卻讓她去立雪苑……這其間蘊含的種種意思,不言而喻。

她隨著燕樂晟的腳步往門外走,一笑將方才的思緒置之腦後,有時候想太多不若不想。

立雪苑屬於四合院中的偏院,面積不大。卻佈置得十分精緻,處處落花飄揚柳絮舞,若是到了夏天,此間想必亦是昆山美景一絕。

不料燕樂晟忽然轉身,嘴欠地問了一句:「方才,你可是生氣了?」生生將此處安寧美景打破!

林陌染好不著惱,「胡說!我生什麼氣!」

燕樂晟笑道:「可朕眼見著你那小拳頭都快捏成小石頭了。」說話間,執起她的手,仔細端詳一番,皺了皺眉,「可是捏疼了?」

林陌染一把將手抽回,「不疼!我只恨沒把這石頭砸出去!」

燕樂晟笑得更是暢懷,將她拉進懷裡,「可不許這麼任性!」

眼見著她一雙大眼怒氣衝衝瞪圓了,神色間顯然是在嗔怪他竟然不幫她說話。還罵她任性!

燕樂晟覺得逗趣極了,才悠悠吐出下一句,「萬一把自己的手砸疼了呢?你看誰不順眼,告訴朕,朕讓太后身邊的安姑姑打她板子!」木嗎匠技。

哈!提到安姑姑,林陌染就想起方才太后不動聲色的手段,不禁歎道:「趙大人可慘了,自己的女兒正在一牆之隔的地方挨著打,他還要笑意盈盈地陪著太后說閒話!」

燕樂晟狡黠反問一句,「這下你知道朕的手段是跟誰學的了吧?」

嗯!母子三人,各個都是大惡魔!偏生其中最大的一個惡魔將她看中了,另一個惡魔將她搶回家了,還有一個老惡魔死死盯著她一心要她當皇家兒媳婦!

林陌染一笑推開他,「好的不學壞的學!」又看看天色,道:「時辰不早,你該回宮了。」

豈料燕樂晟很自覺地替她將門推開,率先一步越過就大大咧咧走了進去。再一扭頭,吐出一句話,「還早著呢!朕現在不想回宮!」

早?這月上中天的,過不了三個時辰,他又該上早朝了,哪裡早?

林陌染趕緊走過去將他從凳子上拽起來,「你別是想賴在這不走了啊!方才你可是答應了太后……」

「然後再行回宮!」燕樂晟笑,「可朕又沒說什麼時候!」

「燕樂晟!」林陌染一把將他甩回凳子上,叉腰就怒了,「我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皇帝!」

燕樂晟突然被甩在凳子,正硌得慌,皺起了眉,咋聽她這話,又瞬間樂了,「這話說的……你長這麼大,見過幾個皇帝來著?」

林陌染話語一滯!她總不能告訴他,中國上下五千年大部分有名的皇帝,她都從歷史書上讀到過吧!然而再一想,歷史上比他無賴的多了去……

燕樂晟見她神色變化,小嘴微啟,好半天就是憋不出一個字,越看這副表情越覺得誘人,心癢癢的,大手一揮將人帶進懷裡,俯身就是一個吻深深印了上去——

真真醉人!

偏生她還不安分地推搡了幾下,小嘴嘀咕了一句什麼,忽然就要了他下唇一口!

那陣酥麻,直叫他五臟六腑統統投降!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小東西……」他聲音已經嘶啞得不像話,再不控制一下,他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怎樣出格的舉動!

忍下心間疾速騰升的燥熱,他猛地將她拉開半寸——

「朕……」他痛苦地蹙眉,視線只鎖著眼前這張讓他無比眷念的小臉。

透紅的雙頰還帶著被他吻過的氣息;微腫的雙唇間,是方才他們唇齒纏綿的曖昧痕跡;起伏的胸腔,預示著她的動情不會比他少多少!

如此動人!如此媚骨!此間良辰,叫他怎可辜負?

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大步邁進了里間!

她掙紮著最後的半分清明,「你,怎麼敢,在這裡!」

他一路抱著她,肩膀撞開里間的珠簾,腳步生風,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

轉瞬間輕壓在床上,伸手剝去她的外衣,滾燙健壯的身軀沈沈覆壓下來——

他噙著她的唇,鎖著她迷離的目光,「女人,你要知道,沒有什麼是朕不敢的!尤其為了得到你!」

說罷,熱辣的手指遊走上她微涼的雪肩。玉肌輕顫的同時,懷間的人兒亦低低輕呼了一聲!

撩得他心弦顫動,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徹底爆發!

「陌染……」他啞著聲,緊緊扣著她的腰身,腹間灼熱噴湧而出!

「朕要你!」

那一夜,紅燭高燃,枕邊垂簾輕顫,紅棉被裡,帝王恩情重,只恨春宵短。

那一夜,林陌染悲哀地發現,她處處都能將燕樂晟治理得服服帖帖的,唯有在床上,她壓根不是他的對手!只能像個洋娃娃似的被他折騰來折騰去,一會兒這個姿勢,一會兒那個姿勢!

偏生這人不僅功力深厚,花樣繁多,還能在數次之後仍然將她伺候得好好的!

結果不知不覺……就那個啥過度了……

第二天寺廟敲鐘打鳴修早課時,她才悠悠從夢中醒來。

身側還有他的氣息,那麼霸道地佔據了她的所有感官。

可是伸手一摸——身邊已經空了,林陌染頓時心裡一陣失望……扶著床爬起來,下半身就是一陣透骨的扯痛!她只好就這麼扶著,一寸寸往床邊挪,心裡早就把肇事者燕樂晟罵了個狗血淋頭!

也不知道昨晚一共做了幾次,好歹她也是第一次,爺你就不能稍微克制一下?!

好不容易挪到床邊,這才發現,昨晚打濕的被褥也已經被人全部更換,就連她被撕碎的衣物,都已收拾乾淨,床邊的八仙桌上整整齊齊擺放了一件一摸一樣的新衣服。

方才對某人的痛駡又轉為一聲誇讚,不錯!還挺細心的!

立雪苑外,晴空正好!

林陌染讓黎笙搬了張軟榻,舒舒服服地臥在院子裡曬太陽!燕樂晟讓她來這裡靜修,那她就什麼也不幹,只管靜……休!

忽然眼前的光線被遮了個大半,下半身涼涼的!林陌染一驚,惱怒地睜開眼,「沒看本王妃正在靜休?」

眼前露出一張喜氣洋洋的小臉——

燕樂瑾捧著一個比她的臉還大一倍的水果盤子,踮起腳要塞給她看,「火燒雲姐姐!小瑾從晟哥哥那裡偷了些水果,特意出宮帶給你吃的哦!」

林陌染瞧著那麼大的盤子上密密麻麻都是些對孕婦身體好的水果,心中暗道:這果斷不是你偷的,而是燕樂晟變著法子讓你帶給我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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