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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23:04

要翻身(東周秘聞錄之一) 作者:喬寧

白初虹身為安陽王府的當家主母
陪著丈夫鬥過無數政敵,獻計獻策不遺餘力
她更隱身幕後跟浚王鬥智玩心計
這樣一個美貌與心智計謀樣樣不缺的奇女子
卻敗在上天的捉弄,於生死兜轉一遭後醒來
發現自己竟然還魂複生成了浚王的正妻
還是遭人捉姦在床,頂著蕩婦惡名的棄妃
昔日的政敵,如今卻成為她名義上的夫
上天重新給了她一條命,根本是來考驗她的……
權傾滿朝的浚王,城府深沈豈是尋常人可相比
她費盡心思等待良機,甚至向他百般低頭服軟
偏偏無論她做什麼,全都逃不過這男人的眼──
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工于心計,冷血無情的人
連親事都能是政治算計,這樣的人根本沒有真心
誰知他卻把個有夫之婦放在心裡記掛了十年
更讓她不敢置信的是那女人的身份
竟然是已逝的安陽王妃,那個前生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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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23:41


    “……死了?”

    擺著一盆白色蝶蘭的臨窗榻上,一道鴉青色的挺拔身影,原是一手搭在幾案邊緣,一手把玩著手裡那串暖玉,長眸半掩,姿態甚是慵懶的倚坐。

    聽聞安陽王府傳出了死訊,弄玉的修長大手停住,腰背瞬間抽直,聶紫綸揚起了那雙深邃長眸,看向半跪在地上的黑衣探子。

    探子壓低的臉,自抱拳的雙手間抬起,神情恭謹小心的答著話。

    “回王爺的話,屬下就躲在簷梁上,確確實實看見安陽王為安陽王妃請來了太醫,丑時剛過沒多久,太醫便讓幾個管事相送出府。”

    “接著呢?”聶紫綸少有這般沈不住氣的時候,甭說是他,就連那探子亦不禁怔了下。

    “太醫出了安陽王府不久,屋裡便傳出安陽王的哭聲,管事指揮著下人將王府裡見紅的物事全取下……屬下一直在梁上,不敢走,卯時一過,便看見王記棺材行的東家,親自遣著夥計運來一口上好紫檀棺木。”

    話至此,探子覷了覷主子的臉色,眼看那張俊麗的臉龐,此時冷沈不語,他便識相的就此打住,安靜候著。

    聶紫綸將手裡的暖玉往幾案上一擱,暖玉沿著邊緣滾動,落在了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響,碎成了兩半。

    探子垂下眼眸,心中半驚半疑,揣度不出此時主子的心思。

    “……竟是死了。”沈朗的聲嗓,在屋裡響起,卻是聽不出悲喜。

    “王爺,安陽王妃一死,安陽王身邊再無人獻策,這對王爺而言,是喜事一樁。”探子凝覷著主子的面色說道。

    聶紫綸不作聲,突然別開眼,望向擺在窗邊的那株白蝶蘭,嘴角淡淡揚起。

    探子見主子一笑,緊懸在喉間的那口氣,這才稍稍舒緩下來。

    安陽王妃的死訊,對東周王朝的宗室貴族們來說,無疑是一件驚天撼地的大事。

    “眼下,安陽王府是什麼情形?”聶紫綸問道。

    探子愣了下,回道:“稟王爺,安陽王府上下哀痛至極,安陽王抱著安陽王妃的屍身不肯放,少了主母發落,安陽王府亂成一團……”

    驀然一聲哼笑,自薄唇逸出。

    探子聞聲,隨即打住了嗓音,面帶忐忑的瞅著主子。

    只見聶紫綸將目光從那盆白蝶蘭收回來,站起身,從書櫥中抽出了一本金本經書,書皮上以楷書題著“觀世音普門品”。

    探子雖然不解,卻不敢張口問,就怕觸怒了主子。

    聶紫綸抬手翻開經書,抽出夾在書中的一張白紙,那白紙折了四折,修長大手輕輕一抖,白紙在半空中攤了開來。

    探子覷了一眼,察覺那白紙的邊緣微卷,紙面泛黃,應是藏於書中多年……

    透著紙背,依稀能窺見紙裡似乎是繪著一張人像,會是誰呢?竟然能讓主子這般小心翼翼的藏起。

    “王爺?”久等不到聶紫綸揚聲,探子有些不安。

    “回去安陽王府盯著,有什麼風吹草動,即刻回報。”

    白紙遮去了聶紫綸的面容,探子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低垂眉眼應諾,隨後循從來時路,悄無聲息離去。

    鎏金獸爐兀自飄香,屋裡沈靜無聲。

    聶紫綸垂著眼,望著紙上的女子身影;垂雲髻,兩翦明眸,描繪的秀眉上揚,眉目間透著一股東周女子少有的英氣。

    “白初虹,想不到你就這麼死了。”這話,有淡淡的惋惜,亦有一抹得意,矛盾得緊。

    紙上的人兒抿唇而笑,那雙星眸堅定有神,好似就要透紙而出。

    聶紫綸見著,嘴角微揚,來到金爐旁,掀開爐蓋,將白紙挪近,不一時,火舌卷舔,將紙中人燒成一截灰。

    “人死如灰,饒是你足智多謀,也只能這般下場。”聶紫綸半垂著眼,看著最後一截白紙落入金爐。

    最後燒去的,恰恰是那雙冰雪聰明的星眸,就這麼一寸寸地被火舌吞噬。

    十年了……這個睿智多計的不凡女子,陪在安陽王簡士昌的身邊,一路幫襯著,獻計獻策,陪著安陽王鬥過無數政爭,已有十年光景。

    東周宗婦們提及她,無不眼帶七分豔羨、三分妒意;朝中官員提及安陽王,總不忘念及安陽王身後的妻子。

    朝中總有人戲語,安陽王能有今日,一半是祖蔭,一半靠的是白初虹。

    這話,確實不假。

    沒有白初虹,便沒有今日足可與他抗衡的安陽王,要除去安陽王,首要之務便是拔除此女。

    只是料想不到,他還未有機會出手,一場急病便要了白初虹的命。

    這病……來得有些古怪。

    望著金爐中的灰燼,聶紫綸眸光爍動,似有所感。他伸出如玉白皙的手,蓋上爐蓋,長指緩緩撫過蓋上那只雕得栩栩如生的金猊。

    “啟稟王爺,高太尉在正廳求見。”門外傳來溫婉輕柔的女子嗓音。

    聶紫綸轉過身,看著漆朱描金的房門從外邊推開,走進一名身穿湖綠色束胸襦裙,發簪金釵珠花,容貌精緻絕倫的女子。

    “妾身給王爺請安。”女子上前屈膝行禮。

    “前宅的事,幾時由得你來操心?”聶紫綸在榻上落坐,似也無意前去面客。

    女子抬起一雙溫婉的水眸,不安地瞅著。“爺,錦兒前來稟事時,正好碰見吳管事,便自作聰明地幫著吳管事報訊。”

    浚王府上下都清楚,聶紫綸絕不容許女子干涉前宅之事,女人就是養在後宅深閨的金絲雀,閒暇之時拿來取悅罷了。

    “稟什麼事?”聶紫綸面上無喜無怒,淡瞅著胡錦。

    胡錦在後宅中,不是最拔尖的那一個,但她心思縝密,知所進退,雖只是側室,倒也安分守己,不曾向他討過什麼。

    “……汾景田莊那邊來了急信。”胡錦一臉謹慎的稟道。

    “那女人又鬧出了什麼事?”

    “王妃知道韋大人的死訊之後,據聞已經數日滴水未進,眼看人就要彌留了,賀嬤嬤與陳管事便請了大夫來救……”

    “無人相逼相害,將她安放在那兒好好過活,她偏要尋死,誰能攔得了?且隨她去吧。”聶紫綸一派漠然的發話。

    胡錦心中暗暗打了個顫。那個韋寶珠當初也是八抬大轎抬進門,更是權傾一時的韋太傅之女,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

    “王爺的意思是……不救人了?”

    “她的事,往後無須再報,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見聶紫綸起了身,胡錦連忙往旁退開,福身相送。

    “備馬。”

    待到熟悉的薰香散去,胡錦稍稍抬眼,看見聶紫綸冷著張臉命人備馬。

    “王爺這是準備上哪兒?”王府裡跟了聶紫綸最久的侯管事,即刻上前伺候。

    “安陽王府。”

    聽見聶紫綸邊說邊頭也不回的往前院走,胡錦直起腰,一臉茫然與困惑。

    浚王與安陽王素來不和,互不往來,王爺怎會主動上安陽王府……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活過來了!活過來了!”

    耳邊傳來此起彼落的吆喝聲,白初虹只覺胸口一陣悶痛,身子好似被撕裂了一般,再過片刻,她重重落下,落在一塊硬實的地上,像被人硬生生強行壓下來。

    地上……地磚這麼涼,士昌怎捨得她受涼?

    白初虹在混亂的意識當中,掙力撐開雙眼,入目所及是一片白霧。

    她眨眨眼,這才發覺那不是霧,而是她滿眼的淚,怕是昏厥時,因為病發太痛而流下的。

    “王妃活過來了!”耳畔再次傳來下人欣喜的歡叫聲。

    忍過了一陣眩暈,她總算看清眼前的景物,可眸光流轉來去,就是不見她的夫君簡士昌,發生什麼事了?

    “先把人扶起來,讓她喝口水吧。”一名身著簡樸裝束,梳著高髻的老婦發號施令。

    兩名哭得滿臉涕淚的布衣丫頭,七手八腳的扶起了白初虹,端來了一個缺了角的瓷杯,由於手抖得厲害,那杯水到白初虹嘴邊時,只剩六七分滿。

    白初虹眼前發黑,就著丫鬟的手淺啜一口,潤潤乾澀的唇,那水的甘甜令她喉頭越發的渴了,出於本能地,她伸出雙手捧起破瓷杯,將剩餘的水喝光。

    “王妃肯喝水了!”小丫鬟喜極而泣的嚷道。

    “去弄些熱粥來。”老婦不慌不亂的發落下來。

    喝過了水,人也逐漸恢復清明,白初虹這才有餘力看清周遭景色。

    陳舊的家私,簡陋灰蒙的擺設,再加上她這一身不堪入眼的花布粗裳,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望著眼前此景,饒是素來冷靜的白初虹,也不禁有些發懵。

    “你們……是誰?”她問著守在炕邊的小丫鬟,又看向那梳著高髻的老婦。

    兩個小丫鬟未經世事,被她這麼一問,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應答。

    老婦卻是不見驚色,只當她是生死門前走一遭,一時片刻落了魂。

    “王妃且緩緩氣,暫歇一會兒,自然會想起來。”

    “……王爺呢?”白初虹左右顧盼。

    “王爺人在皇京。”

    白初虹著實愣住。“怎麼,難道這裡不是皇京嗎?”

    兩個小丫鬟怯生生地瞅著她,其中一個梳雙丫髻,模樣靈巧的丫鬟答道:“啟稟王妃,這裡不是皇京,而是汾景。”

    “……汾景?”白初虹詫異極了。

    “是呀,這裡是汾景。”另一個丫鬟頻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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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23:58


    汾景是遠在西北邊的一個小縣,距離東周朝的皇京可是有十日的路程,這個縣以出產谷麥作物著稱,儘管土地豐庶,農產興盛,可這兒對於住慣、看慣繁華皇京的京人而言,說是窮鄉僻壤亦不為過。

    “我怎麼會在汾景?”白初虹震驚不已,來回望著那兩個丫鬟與老婦。

    “王妃,您是怎麼了?還沒想起來嗎?”

    “想起什麼?王爺人呢?我病成這樣,怎麼不見他的人?”

    梳著高髻、露出光潔額頭的老婦走近炕邊,目光嚴厲地盯著她。白初虹仰著臉,心下納悶,王府裡的丫鬟婆子由她一手挑選,這個嬤嬤是哪裡來的?

    “王妃莫要再無理取鬧,老奴前幾日已遣人捎信去皇京,通知王爺您想尋短的事,王妃好不容易從死門關前撿回了一條命,還請好生愛惜,您若真的去了,于您于王爺,都沒有好處。”

    聽完老嬤嬤這一席話,白初虹越發驚愕:“我尋死?我這是病了,哪裡是尋死?你是哪個院的嬤嬤?竟敢這樣以下犯上。”

    見炕上披散著長髮,面色慘白,形貌憔悴的女子,雙目熠熠有神,眉間端著一股女子少見的威嚴,賀嬤嬤不由得愣住。

    這……這真快教她認不得了,眼前人真是昔日那個蠢笨無知,粗魯刁蠻的韋寶珠?

    “王妃數日來不肯用膳,任由老奴如何相勸也聽不進,這不是一心尋死,還能是什麼?”賀嬤嬤壓下心底的納悶,不卑不亢的說道。

    “我不肯用膳?我不是昏迷了好些天?要怎麼用膳?還有,王爺人究竟在哪兒?周管事呢?怎麼也不見他在旁邊伺候?”

    兩個丫鬟一頭霧水的覷著她,呐呐地道:“這裡沒有什麼周管事,王妃,您是怎麼了?”

    白初虹只覺荒唐、胡鬧,與這幾個人雞同鴨講,索性自個兒下炕找人。

    卻在下炕時,她看見自己的右手背上竟多了顆紅痣,不禁愣了下,將手背放在眼前,反覆仔細查看。

    突地,她總算發覺有些事不太對勁……

    “你們……是誰?”白初虹問著眼前的丫鬟婆子。

    “回王妃的話,我是木槿,她是茯苓。”兩個丫鬟小心翼翼,生怕稍有差錯,便會招來責駡。

    “王妃莫不是連老奴是誰都忘了?”賀嬤嬤半信半疑地問道。

    白初虹沈住氣,道:“走過一遭生死,許多事都落在判官的生死簿裡,還真是記不全了。”

    “老奴姓賀,自王妃三年前來到汾景之後,便是由老奴伺候著王妃的膳食起居。”

    三年前來到汾景?白初虹的心悄悄涼了一截,暗道:千萬別是她想的那樣才好……不會的,老天爺不會這樣對她。

    “那王爺……如今可安好?”她旁敲側擊的問。

    “王妃這一問,可是問倒老奴了,王爺遠在皇京,老奴無從得知王爺的消息。”

    “安陽王府一切可好?”

    賀嬤嬤心下詫異,面上帶著幾分戒慎,反問:“安陽王府?無親無故,王妃怎會提及安陽王府?”

    聞言,她面色一白,未作聲答覆,兀自轉向炕邊的兩名小丫鬟,難掩一絲心慌的揚嗓吩咐:“木槿,把銅鏡拿來。”

    木槿站起身,走向榆木妝台,掀開一隻首飾盒,取來了一柄外緣鏽黑的銅鏡。

    白初虹探手接過,握住鏡把時,手竟發著抖。不怕不怕,她這大半生隨著夫君經歷過多少風浪,多少的兇險危境都挺了過來……

    磨得發霧的銅鏡,映出一張慘白的臉蛋,白初虹垂掩的長睫顫動兩下,唇兒因驚愕微微張啟。

    一聲慌亂的訝叫,自顫抖的喉嚨深處湧出,下一刻,銅鏡匡啷落地。

    摔落於地的銅鏡,將那張驚懼的女子容顏,如實倒映,卻已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一張臉……

    安陽王府處處白幡飛舞,不見一絲喜紅,就連園子裡帶紅的夏堇、長春花也全被鏟了,少了紅花相映,園子裡只余光禿綠葉,更添幾分蕭瑟。

    “每逢作七他便登門入室來上香,虹兒生前與他素無交集,這個浚王究竟是作何居心?!”

    東院的書房裡,一身錦白喪服的安陽王,聽完府裡管事的通報,當下發了一頓脾氣,若是讓外人瞧見,怕是要瞠目結舌,揉上兩把眼,才能認清眼前的人是東周朝裡溫文著稱的安陽王。

    “王爺莫氣,只怕是浚王知王妃這一去,王爺頓失深閨智囊,自然見獵心喜,故意上門惹王爺不快。”

    低著腰身的周管事,稍稍抬起了眼,望著氣急敗壞的簡士昌,好聲安撫。

    簡士昌一把扯下了頭上的粗麻布,重壓在桌案上,左手一揮,又將白瓷杯盞盡掃落地,鏗鏘刺耳。

    “王爺,您千萬不能在節骨眼上讓浚王有機可趁,務必要謹慎面對。”

    簡士昌唇線緊抿,因喪期而蓄長的落腮胡,遮不去那一臉的溫潤俊雅,此刻卻抹上了一層陰狠。

    可恨的浚王……兩人自幼便有瑜亮情結,無論是容貌才情,經常被拿來相提並論,及長之後,各自繼承了祖上爵位,兩人更是水火不容。

    “王爺,浚王已上好了香。”書房外傳來另一奴僕的通報。

    大手抓緊了案上的麻布,簡士昌閉了閉眼,緩了口氣,離開書房時,他神情憔悴,眼窩深陷,眼中凝結著化不開的哀戚。

    穿過一個月洞門,來到外院搭設成靈堂的偏廳,簡士昌還未走近,打遠遠地便看見那抹令他恨之入骨的玄紫身影。

    察覺靈堂裡的人正朝這方看來,他垂下眼,藏起眼中的陰寒,嘴角淡淡一揚,隨即又扯平,不著痕跡。

    “王爺,安陽王來了。”聶紫綸隨身的侍從,恭身退開之時,不忘壓低了嗓子提醒主子。

    聶紫綸長眸流睞,看著形容枯槁的簡士昌,一路踽踽獨行的走來,他眯了眯眼,嘴角上挑,竟是笑了。

    “見過浚王。”簡士昌雙手作揖,作勢欲跪膝行禮。

    聶紫綸伸手扶了他一把,道:“安陽王莫要多禮。安陽王府正值服喪之期,本就不該上門叨擾。”

    “家門逢喪,晦氣濃重,王爺卻幾番親自上門為亡妻弔唁,安陽王府能得王爺這般情義相待,士昌無以回報,只能一拜謝恩。”

    說著,簡士昌雙手抱拳,神情肅穆的彎身一拜。

    聶紫綸冷眼望著他作戲,心底暗暗哼笑,他等了近半炷香,簡士昌才肯現身,擺明瞭是不喜見他,刻意擺譜作態。

    “安陽王妃是東周少有的賢良女子,過去本王與她雖然只有過數面之緣,可也聽聞不少關於她才貌出眾的事?,心中甚是感佩,若不來為她上炷香,實為遺憾,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安陽王莫要怪罪。”

    簡士昌心下發堵,面上仍然充作若無其事,情深真摯地道:“虹兒能得王爺這般愛惜之心,士昌在此代她謝過王爺。”

    聶紫綸淡然一笑,轉身看向擺放在靈堂後方,中間隔著一道幡帳的內間。

    他端詳片刻,方回過身道:“明日便是出殯之期,不知本王能否瞻望一眼王妃的遺容?也算是本王提前為她送行。”

    簡士昌眼角一抽,卻是面不改色地道:“王爺如此情義深重,士昌怎好回絕王爺的善意。”

    他側過臉,眼角餘光染上一抹陰寒,語氣依舊溫雅,吩咐道:“來人,領王爺入內,小心伺候著,別讓晦氣煞著了王爺。”

    這話,大有玄機。旁人聽不出,聶紫綸心細如發,當下淡不可察的揚了揚嘴角,尾隨周管事入偏廳內間。

    空蕩蕩的內間裡,獨獨一口紫檀棺木擺在那兒,饒是半生風光,亦逃不過死後寂寥。

    聶紫綸走近棺木,看見數十盆素雅脫俗的白色蝶蘭圍繞著棺木,據聞,那是白初虹最愛的花,外傳安陽王為討夫人歡心,特地找來專門培植此花的花匠,在後宅裡種了滿園子的白蝶蘭。

    東周本來沒有白蝶蘭,近幾十年來,此花輾轉自元魏傳入東周,深受後宮妃嬪喜愛,身價自然水漲船高,極盛之時,民間有花匠開價一株萬兩,甚為荒謬。

    即便是白初虹初嫁入安陽王府那時,白蝶蘭價抵千兩,安陽王此番舉動,也算是一擲千金為博紅顏笑。

    “王爺,請。”周管事躬身退守一旁。

    聶紫綸湊近尚未蓋棺的棺木一看,棺木裡的女子合著眼,雙手交握於身前,膚色已有些僵白,卻不見腐化,更聞不到一絲屍臭。

    “為了保住王妃的屍身,安陽王怕是煞費了苦心。”聶紫綸沈吟。

    周管事悄然抬起眼角,覷了覷,不敢吱聲,隨即又伏低了身。

    聶紫綸垂著眼,端詳起棺木中的人兒。

    白初虹……你這一死,安陽王府又能風光多久?安陽王憑藉你一人,十年之間風生水起,不過活了短短二十幾載,便能名留東周坊間野史,也算是風光至極。

    “王爺。”外間傳來伍威恭謹的低喚。

    “何事?”聶紫綸依然垂睨著棺木中的容顏。

    “郭筠在王府門口求見王爺。”

    聶紫綸的眉峰微攢,這才收回目光,欲轉身之時,他停住,抬手折下離棺口最近的那株白蝶蘭,此舉看得周管事目瞪口呆。

    聶紫綸旁若無人,輕握那株白蝶蘭走出外間,簡士昌正跪在靈位前合掌默禱,沒瞧見他手裡的白蝶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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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25:28


    “死生有命,天各所安,安陽王還請節哀,務必為我東周朝保重身子。”

    即便心思已不在這兒,聶紫綸一席話說得懇切真誠,仿佛真為簡士昌擔憂。

    簡士昌未起身,背對著他,消瘦背影甚是單薄,像是遺世獨立一般,渾身透著哀慟,不願與任何人交談。

    可真能演。

    世人皆道簡士昌是少有的癡情種,可他卻不這麼認為,簡士昌與他出身相仿,心思深沈,所謀所求,概是為了自身與家族的權勢地位,這樣的男子能把多少心思留給兒女私情?

    在他看來,簡士昌之所以這般深情,一是博得癡情美名,二是有所圖謀,眼下的傷心欲絕,不過全是演戲。

    聶紫綸揚唇,臨走之際,回身投睞白帳後頭的內間一眼,而後才領著門外大陣仗的侍從離去。

    聶紫綸走後,簡士昌起身來到內間,望著被折去一截的那盆白蝶蘭,雙眼漸寒。

    影衛入內,彎身抱拳。“王爺。”

    “去探一探浚王府出了什麼事。”簡士昌伸手折下另一朵白蝶蘭,神色兇殘。

    影衛杳無聲息的退出了靈堂。

    簡士昌攤開手心,將揉碎的白蝶蘭撒在棺木裡,眯起眼喃道:“聶紫綸,安陽王府絕不會因為一個女人的死就倒下,你且等著……”

    一輛老舊的運糧車緩慢地行走,繞過了蜿蜒山道,下了山,車輪輾過一地長及人高的狗尾草。

    月落日升,天光熹微,運糧車已順利抵達沂霖縣。

    “姑娘,沂霖縣到了。”老秦籲了一聲,停住馬車,往後方喊了聲。

    糧車後頭是一捆捆的麥子,堆得像座小山,幾乎找不著空隙,老秦喊完,只見麥子間有東西鑽動,不一時,探出了一張清婉的臉。

    白初虹先是大口呼氣,接著從麥子中爬起身,站在糧車上,望著眼下夜深人靜,只餘幾家燈火亮著的城鎮。

    “秦大叔,這一路真多虧了你。”她朝著糧車前頭回喊。

    “莫要跟老頭子客氣,你不是還趕著奔喪嗎?眼前可有其他方法前去皇京?”

    “我有個親戚就住沂霖縣。”

    “那敢情好,那個親戚住哪兒?老頭子好人做到底,順道送你過去。”

    白初虹心中發暖,卻不敢應下,連忙又道:“秦大叔甭忙了,我來之前已去了信,與親戚約好在客棧碰頭,沂霖這兒我熟門熟路,就不勞秦大叔了。”

    沂霖縣鄰接皇京,是直通皇京的其中一條路程,老秦固定往來于汾景與沂霖兩地,專為皇京與沂霖縣的糧商運糧。

    白初虹看準了這一點,溫言相求,靠著從竈上偷來的幾塊炊餅,坐在擠滿了麥子的糧車上,一路磕磕碰碰,就這麼抵達了沂霖縣。

    送別了秦大叔,白初虹拽著小包袱,在夜闌人靜的街道上,按著那本不屬於她的記憶,來到了一座紅門大院前。

    她立定於門前,幾番猶豫下,終是伸手拉住門環,叩著那扇紅門。

    紅牆內傳來了腳步聲,搖晃的燈光自門縫間透出來,白初虹悄悄往後退了一小步,壓低了嗓子,道:“是我……寶珠。”

    啪嚓一聲,她聽見燈籠落地的聲響,門裡的光滅了,好似她心底那盞微弱的希望,就這麼被狠狠掐熄。

    她轉身想走,卻在這時,身後的門開了。

    “小姐?可真的是你?”身後傳來男子顫抖的低喚。

    白初虹定下心,轉身看向那人,讓自己的臉在那人高舉的燈籠下一覽無遺。

    “王勇,是我,寶珠。”她點了下頭。

    名喚王勇的男子先是驚恐的左右張望,緊接上前說道:“小姐快快進來,莫要讓其他人撞見。”

    白初虹嗯了聲,尾隨他入了大院,順著抄手遊廊往裡走,穿過內院,來到後宅的正廳,期間,王勇時不時回身覷她,似在確認些什麼。

    白初虹雖有些不安,可再怎麼想,如今的“她”已是另一個人,即便這些人心存疑慮,再怎麼著也猜不到她不是韋寶珠這條上頭。

    王勇在一間房前停下,往旁邊退開,道:“小姐,請進。”

    白初虹不疑有他,推門而入,前腳剛跨進門檻另一邊,房裡的燈火驀然一亮。

    她抬起眼,當下怔住。

    眼前,坐在紅木圈椅上,身上一襲水絲銷金竹繡玄黑披風,發如墨,膚如玉,長眉入鬢,一雙深邃眼眸,挺鼻薄唇,周身散發著凜人氣息的男子,正是她最不願碰見的人──

    浚王,聶紫綸。

    她心下一涼,冷眼看向王勇。王勇握緊燈籠,低垂著頭,不敢與她對上眼。

    “太傅當年是如何對待他的部屬,如今你卻這樣回報他?”

    若非“韋寶珠”已無親族能投靠,她也不會賭上一把來此。這個王勇是少數在韋太傅垮臺之後,未受牽連且全身而退的昔日舊部。

    她會記得此人,還是當初士昌曾經提及,而她之所以來找王勇,是她明白,如今的她用著韋寶珠的身軀,沒有人會信她的話,她若想尋求援助,自然也只能從韋寶珠熟悉的舊人著手,於是便來這兒碰個運氣。

    她在汾景先用韋氏手邊僅有的首飾,托人送信來沂霖縣告知王勇,趁著田莊下人不留意之時,偷偷搭上秦大叔的糧車,便來此投靠王勇。

    原以為看在昔日情分,王勇會願意收留她,沒想到他竟然選擇通風報信。

    儘管明白官場上並不講情義,此刻親身碰上,她也不禁對這些忘恩負義者,感到心寒。

    王勇一臉赧慚的抬起眼。“小姐,對不住了……太傅已經不在了,我們這些人只求苟且偷生,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伍威。”

    沈朗的嗓音一落,門口隨即出現一名身披輕甲的男子,他冷眼看著王勇,王勇整個人縮了縮,連忙隨男子離去。

    白初虹調回眼,望著房中那名異常俊美的聶紫綸。這似乎是她頭一回,用著如此相近的距離,仔細端詳這個權傾滿朝的男子。

    聶紫綸的父親聶祺是親王,乃先皇的同胞兄弟,頗受先皇重視,聶紫綸承襲了父親的爵位,但因只是世襲,而非世襲罔替,繼承爵位時只能低降一階。

    按理說,聶紫綸繼承的應該是郡王爵位,可他深受東周皇帝的榮寵,皇帝竟破例讓他成了嗣王,嗣王品階低於親王,卻是高於郡王。

    這事,一直令士昌耿耿於懷。士昌的父親同樣是親王,同樣世襲爵位,他卻成了郡王,硬是低了聶紫綸一個品階。

    簡氏是簡太后的父族後代,受到太后提攜重用,簡士昌的父親更被封為親王,只是隨著簡太后辭世,簡氏在朝中的地位一度朝不保夕。

    數年前簡太后一病不起,走得倉卒,少年皇帝為了鞏固政權,一心想削弱隸屬太后勢力的老臣,而簡氏是太后外戚,自是首當其衝。

    為此,簡氏族裔在朝中收斂鋒芒,小心翼翼揣測少年皇帝的心思,生怕一個行差踏錯,從此失了君心。

    這些年來,少年皇帝重用的父族子弟們,為了爭權,心中早有嫌隙,彼此各懷鬼胎;少年皇帝是聰明人,曉得若是放任不管,朝堂上恐又起政爭,只怕有人野心坐大,萌生篡位之心。

    是以,為了相互制衡兩方勢力,皇帝遂重新起用簡氏子弟,簡氏便循著這個機會,務求得獲皇寵,再回權勢中心。

    如今這兩派勢力,皇帝父族這一方,以浚王聶紫綸為首;簡氏那一方,則以安陽王簡士昌為首。

    這兩派勢力在朝中互相牽制,表面上相安無事,私下腥風血雨,各自為謀。

    “是誰教你這麼做的?”

    對峙片刻,聶紫綸先是將杵在門口的人兒,從頭到腳仔細端詳一遍,隨後才悠悠開了尊口。

    許是夜深,他的神色帶有幾分慵懶,幾分漫不經心,可眸中那抹厲色,白初虹絕無可能錯認。

    “你不能一輩子把我囚在汾景。”她平靜的與之迎視。

    聶紫綸眯了眯眼,表情玩味的重新端詳她。

    “韋寶珠,你去了田莊三年,想不到沒變傻,反而變聰明了。”

    聽見他吐出那陌生的名字,白初虹在心底苦笑不已。

    是了,老天弄人,一遭生死醒來,她竟然成了韋寶珠。

    韋寶珠出自名門世家,乃韋太傅之女,七年前嫁入浚王府,明媒正娶,八抬大轎,轟動皇京。

    可惜,這等風光不過短短四年,三年前一場內閣政爭,韋太傅輸得一敗塗地,過後又遭政敵秦太師設局,背上了個貪汙瀆職的罪名,鋃鐺下獄,韋氏一族就此垮臺。

    樹倒猢猻散,一時之間,朝中人人亟欲與韋氏撇清關係。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失了君心,往日功勳也不過是雲煙,一代朝臣韋太傅被鬥垮了,摘去烏紗帽,流放酷寒的塞北之地。

    韋氏失勢後不久,浚王府便傳出王妃與隨從有染的醜事,韋寶珠被扣上了淫娃蕩婦的罪名,下放聶家在汾景的田莊。

    聶家祖上好善積德,這汾景的田莊,是為了讓年邁的奴僕,抑或是事主有功,卻意外重傷成殘的奴僕,老有所終而安置的地方。

    不想,堂堂浚王府的當家主母,貴為東周名門淑媛的韋寶珠,竟然被冠上蕩婦罪名,逐至田莊,這等下場,不勝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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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25:47


    彼時,初聞韋聶兩家聯姻,白初虹只歎可惜,那韋寶珠雖是愚直,不甚聰慧,可性子直率。

    昔日曾在參佛時偶遇幾回,兩人雖無太多交集,但到底還算是個好姑娘,她為此惋惜不已。

    這樣單純的好姑娘,又有此等顯赫的家底,竟然要嫁予心思深沈的聶紫綸為妻……可惜了,可惜了。

    今時今景,她竟成了她曾經憐憫過的傻姑娘,老天這究竟是存什麼心?

    作為安陽王府的主母,她從旁輔佐丈夫,一路與聶紫綸相鬥,如今她竟成了丈夫政敵之妻,這教她該何去何從?

    思及此,饒是冷靜如她,也不禁心生煩亂。

    “你離京三年,還以為皇京是你熟悉的那一個皇京嗎?回去汾景吧,這裡已沒有你的容身之處。”

    聶紫綸將她的沈默,當作不知所措,畢竟夫妻多年,他早將她的性情摸透。

    白初虹迎視著那雙深沈的墨眸,道:“偌大皇京,豈容不下一個女子?容與不容,只在王爺的一念之間,只憑王爺一句話。”

    聶紫綸頓了下,又多看了眼前的人兩眼。

    臉,依然是那一張,除了瘦點,憔悴了點,身子單薄了點,與他印象中的那個女子幾無改變。

    可她的言行舉止,乃至於那一身沈穩的氣質,與昔日愚昧莽撞的韋寶珠相比較,幾可說是判若兩人。

    “王爺既然不要妾身這個妻,視妾身為浚王府之恥,那又何必留下妾身,倒不如一封休書,斬斷這段孽緣,何苦將妾身拘在田莊,這不是苦了王爺也苦了妾身?妾身平生自由慣了,與其終其一生都得這樣被拘禁起來,倒不如求王爺賜與休書。”

    聶紫綸低笑一聲,擱在紅木扶把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

    “這可有趣了,你這是在同本王討休書?”

    過去雖然未曾與他正面交手,但是關於聶紫綸此人的事?,她已聽過太多。

    他心思深沈多變,多思多猜忌,聰明善變,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否則也不會年紀如此之輕便受皇帝重用,甚至經常受詔入閣陪皇帝議政。

    對上聶紫綸,饒是她怎生謹慎應對,亦難免感到不安。

    “倘若王爺無意休妻,那便請王爺讓妾身回京,妾身自幼便長於皇京,從未出過皇京一步,如今日日被拘於陌生的汾景,實在愁悶難耐。”

    她明白,聶紫綸這樣身份地位的男子,休妻難免有傷尊嚴,也興許他與韋寶珠之間有什麼錯綜複雜的糾葛,而她無從得知,因此他若無意給休書,那麼她便以退為進,讓他允許她回京。

    “憑什麼你覺著愁悶,本王就得放行?你以為自己還是浚王府的王妃?”他又笑了,墨眸微彎,瞧不出真心與否。

    “妾身不敢這麼想。妾身不過是藉這個機會請求王爺,望王爺能開恩,放妾身一條活路。”

    她猜不透,韋氏一族已頹敗不起,韋寶珠對聶紫綸而言,已無任何作用,聶紫綸為何不肯休離?這其中藏著怎生的隱情?

    驀地,聶紫綸站起身走向她,她一愣,挺直了腰肢,拽緊懷裡的包袱。

    聶紫綸停在她面前,垂眼睨視,那眸光是冷的,儘管他沒碰著她,她整個人卻起了陣寒意。

    “我知道你義兄去過田莊,想必也與你說了實情,外人看來你是因為父喪而悲慟欲絕,可只有我知道,你是知道蠢笨如你,自當鬥不過本王,才會一心尋死。”

    實情?什麼樣的實情,能讓韋寶珠一心尋死?父喪?這樣說來,流放塞北的韋太傅已經死了?

    聶紫綸靠得這般近,白初虹不敢妄動,更不敢讓面上出現任何異狀,只能靜靜地聽著,感覺著他的呼息一陣陣吹拂過臉龐。

    聶紫綸的父親是先皇的十二弟,自小在宮廷中打滾,他的城府與心計,豈是尋常人可相比,她死裡重生,成了他的下堂妻,頂著蕩婦之名,該怎麼跟他鬥下去?

    白初虹抬起眼,正好迎上聶紫綸審度的眸光,心頭不禁暗暗震了下。

    這個男人一直在打量,在琢磨,在審度,可她猜不透是為了什麼。

    莫非,他察覺了什麼?白初虹心頭一跳,額頭微微發汗。

    “你尋死不成,卻給父親昔日的幕僚寄了信,特地回京投靠,你這是死不成,便想找我尋仇嗎?”

    他低垂著一雙濃密的眼睫,緊迫盯人的凝視著她,語氣甚是冷肅。

    她屏著呼息,小心翼翼地答道:“如今王爺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就連安陽王都不足與您相抗衡,我一個婦道人家,又能尋得了什麼仇?”

    “既然如此,為何不循正道求本王放行,要這般偷偷摸摸的回京?”他目光森寒地問。

    “我……”她瞬也不瞬地望進他眼底,觸及那片幽黑時,心頭不禁為之一凜。

    她必須留下來!無論如何,都不能被趕回汾景,她得留在皇京,方有機會回到士昌身邊。

    她心念一轉,故意幽幽地道:“妾身自知無臉見王爺,離京多年,就怕王爺已忘了妾身,若是輾轉托人送信,也怕無疾而終,於是決心賭上一把……王爺明知妾身對王爺仍有情意,依然放不下這份情,即便受王爺這般對待,卻還是恨不入骨,妾身不過是想待在離王爺近一些的地方。”

    這答案倒是出乎意料,聶紫綸一時沒應聲,只是目光沈沈的望著她。

    “不錯,這段日子裡,我確實是恨過王爺,可終究沒能真正恨進心底,死過一遭方知人生如此漫長,與其用一輩子的時光來恨,倒不如放下仇恨,留在王爺身邊。”

    她眸光盈盈,語氣真切,姿態柔軟,找不出一絲虛假。

    但,這不是韋寶珠。

    韋寶珠有幾分聰明,幾分才智,他比誰都清楚,這絕不是她會說的話。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在她背後操弄,意圖透過她來接近他。

    會是誰呢?是韋氏昔日的黨羽?抑或是朝中政敵?

    不論那人是誰,這事倒有些意思,光是能讓蠢笨無度的韋寶珠,說出這些胸懷大度的明理話,便可推知此人不簡單。

    心思一起,聶紫綸嘴角微揚,探出手撫上白初虹的發梢。

    她不著痕跡的一凜,不敢妄動,逼自己回以一抹笑。

    “你對本王這般情深,反教本王慚顏。”他笑道。

    “寶珠……畢竟曾經做出有辱王爺顏面的事,自知有愧,不敢奢求什麼,只求能留在王府,好好伺候王爺。”白初虹昧著良心,脫口說道。

    聶紫綸但笑不語,目光銳亮如刃,直瞅著她。

    “寶珠,你去了一趟田莊,似是開了智,與以往不太一樣。”他意有所指。

    微光自白初虹眼中一閃而逝,她語氣酸楚的道:“嫁夫隨夫,如今寶珠已無家可歸,若是連王爺都信不得,寶珠還能有什麼指望?”

    聶紫綸靜靜微笑,好似看戲那般,教人不寒而慄。

    白初虹這才明白,昔日與安陽王府相抗的浚王,是何等的可敬可畏。

    “你若能這樣想,那是再好不過。”末了,聶紫綸如是說道。

    白初虹凝噎在喉頭的那口氣,緩緩吞咽下去。儘管透過這男人的眼,她看得出來,他對她有所猜忌,有所盤算。

    “王爺……”

    “你隨本王回府吧。”

    發梢上的白玉大手驀然收回,她抬了抬眼,只見聶紫綸別過了俊美面龐,轉身便往外走。

    他的背影頎長,行姿優美,一看便知出身名門貴族,深受良好禮教管束。

    白初虹靜靜望著一會兒,竟無端有些發怔,直到那男人行至門外,回眸顧睞,她方恍然醒神。

    “怎麼,不是想回王府嗎?”瑩瑩月色下,聶紫綸長髮如墨,膚如皓玉,眉眼俊麗,神色清冷。

    她從來不曉得,一個男子竟然能生得如此好看,若非他眉間的那抹英氣,以及高大身形,怕是都要錯認為傾城美人。

    她緩步跟上,尾隨他身後,出了宅子,坐進一輛華貴的紫紅馬車。

    一路上,聶紫綸眼色淡然的凝瞅她,好似要將她從裡到外,細細看穿,她如坐針氈,片刻不能鬆懈。

    “寶珠。”聶紫綸忽然喚了一聲。

    “王爺?”她迎上他那雙墨瞳。

    “本王那樣對你,你心底不怨?”

    白初虹不動聲色的沈默著,尋思如何應對。聶紫綸說的是什麼事呢?他究竟對韋寶珠做過什麼?

    “王爺,過去種種,寶珠早已放諸流水,不願多想。”

    聶紫綸嘴角微揚,瞬也不瞬的望著她。“即便是本王讓你被冠上蕩婦惡名,你也不怨本王?”

    聞言,白初虹一震,好片刻不能動彈。

    這樣說來,是他陷害韋寶珠,故意讓韋寶珠被攆至汾景?

    “妾身不怨。”她穩住心緒,緩緩說道。

    透過她如此平靜的反應,聶紫綸再一次認定,韋寶珠絕對是受人指點,意欲返回浚王府,可用意是什麼,他還不清楚,尚待確認。

    “甚好。”聶紫綸清淺一笑,眸中卻透著厲光。

    白初虹心尖隱隱一抽,不禁要想,她這一去,可還有活路回來?

    驀地,他覆住她平放在腿上的纖手,她指尖泛僵,任由他一把攥緊。

    “你若能拋開從前恩怨,與本王重修舊好,本王便能像從前那般待你。”

    聶紫綸面上泛笑,聲嗓甚是溫醇柔軟,如絲綢那般順滑,聽在白初虹耳底,卻是字字教她心驚。

    夫妻之間能有什麼恩怨?從前聶紫綸又是如何對待韋寶珠?

    進了浚王府,她還出得來嗎?

    望著聶紫綸那張俊美無雙的面龐,白初虹一顆心,隨著馬車的晃搖,一路震盪不安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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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26:16


    “不錯,這段日子裡,我確實是恨過王爺,可終究沒能真正恨進心底,死過一遭方知人生如此漫長,與其用一輩子的時光來恨,倒不如放下仇恨,留在王爺身邊。”

    她眸光盈盈,語氣真切,姿態柔軟,找不出一絲虛假。

    但,這不是韋寶珠。

    韋寶珠有幾分聰明,幾分才智,他比誰都清楚,這絕不是她會說的話。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在她背後操弄,意圖透過她來接近他。

    會是誰呢?是韋氏昔日的黨羽?抑或是朝中政敵?

    不論那人是誰,這事倒有些意思,光是能讓蠢笨無度的韋寶珠,說出這些胸懷大度的明理話,便可推知此人不簡單。

    心思一起,聶紫綸嘴角微揚,探出手撫上白初虹的發梢。

    她不著痕跡的一凜,不敢妄動,逼自己回以一抹笑。

    “你對本王這般情深,反教本王慚顏。”他笑道。

    “寶珠……畢竟曾經做出有辱王爺顏面的事,自知有愧,不敢奢求什麼,只求能留在王府,好好伺候王爺。”白初虹昧著良心,脫口說道。

    聶紫綸但笑不語,目光銳亮如刃,直瞅著她。

    “寶珠,你去了一趟田莊,似是開了智,與以往不太一樣。”他意有所指。

    微光自白初虹眼中一閃而逝,她語氣酸楚的道:“嫁夫隨夫,如今寶珠已無家可歸,若是連王爺都信不得,寶珠還能有什麼指望?”

    聶紫綸靜靜微笑,好似看戲那般,教人不寒而慄。

    白初虹這才明白,昔日與安陽王府相抗的浚王,是何等的可敬可畏。

    “你若能這樣想,那是再好不過。”末了,聶紫綸如是說道。

    白初虹凝噎在喉頭的那口氣,緩緩吞咽下去。儘管透過這男人的眼,她看得出來,他對她有所猜忌,有所盤算。

    “王爺……”

    “你隨本王回府吧。”

    發梢上的白玉大手驀然收回,她抬了抬眼,只見聶紫綸別過了俊美面龐,轉身便往外走。

    他的背影頎長,行姿優美,一看便知出身名門貴族,深受良好禮教管束。

    白初虹靜靜望著一會兒,竟無端有些發怔,直到那男人行至門外,回眸顧睞,她方恍然醒神。

    “怎麼,不是想回王府嗎?”瑩瑩月色下,聶紫綸長髮如墨,膚如皓玉,眉眼俊麗,神色清冷。

    她從來不曉得,一個男子竟然能生得如此好看,若非他眉間的那抹英氣,以及高大身形,怕是都要錯認為傾城美人。

    她緩步跟上,尾隨他身後,出了宅子,坐進一輛華貴的紫紅馬車。

    一路上,聶紫綸眼色淡然的凝瞅她,好似要將她從裡到外,細細看穿,她如坐針氈,片刻不能鬆懈。

    “寶珠。”聶紫綸忽然喚了一聲。

    “王爺?”她迎上他那雙墨瞳。

    “本王那樣對你,你心底不怨?”

    白初虹不動聲色的沈默著,尋思如何應對。聶紫綸說的是什麼事呢?他究竟對韋寶珠做過什麼?

    “王爺,過去種種,寶珠早已放諸流水,不願多想。”

    聶紫綸嘴角微揚,瞬也不瞬的望著她。“即便是本王讓你被冠上蕩婦惡名,你也不怨本王?”

    聞言,白初虹一震,好片刻不能動彈。

    這樣說來,是他陷害韋寶珠,故意讓韋寶珠被攆至汾景?

    “妾身不怨。”她穩住心緒,緩緩說道。

    透過她如此平靜的反應,聶紫綸再一次認定,韋寶珠絕對是受人指點,意欲返回浚王府,可用意是什麼,他還不清楚,尚待確認。

    “甚好。”聶紫綸清淺一笑,眸中卻透著厲光。

    白初虹心尖隱隱一抽,不禁要想,她這一去,可還有活路回來?

    驀地,他覆住她平放在腿上的纖手,她指尖泛僵,任由他一把攥緊。

    “你若能拋開從前恩怨,與本王重修舊好,本王便能像從前那般待你。”

    聶紫綸面上泛笑,聲嗓甚是溫醇柔軟,如絲綢那般順滑,聽在白初虹耳底,卻是字字教她心驚。

    夫妻之間能有什麼恩怨?從前聶紫綸又是如何對待韋寶珠?

    進了浚王府,她還出得來嗎?

    望著聶紫綸那張俊美無雙的面龐,白初虹一顆心,隨著馬車的晃搖,一路震盪不安的跳動……

    抵達浚王府大門,錦簾被撩起,聶紫綸鬆開了她的手,下了馬車,而她依然坐在車廂裡,不知該不該下車。

    聽見外頭鬧哄哄的迎接聲,她挑起了簾子,透過小窗,望向那座五進大宅。宅門上方的黑檀木匾額,刻著皇帝御筆賞賜的“嗣浚王”三大字,朱漆描金,貴氣震目,好似也壓在她的心口上,教她喘不過氣。

    進了這扇門,她便不再是安陽王府的王妃,而是浚王府的主母,韋寶珠。

    等在那扇門後的,會是怎生的光景,怎生的困境?

    她不敢再想下去。

    收回手,放下簾子,白初虹出了馬車,在一眾王府下人的愕目相迎中,緩緩走向站在門前石階上的聶紫綸。

    聶紫綸只回身,淡睞她一眼,未曾言笑,便在隨從的簇擁下,兀自進了王府。

    白初虹心中苦笑,垂下眼簾,雙手合袖尾隨入內。

    浚王府的大門緩緩合上。

    遭人捉姦在床,頂著蕩婦惡名被攆出王府,下放田莊三年的韋寶珠,回來了。消息一出,不出半日,整座浚王府便鬧騰了起來。

    這三年來,浚王府的主母之位虛空著,任憑後宅的側室小妾鬥個你死我活,聶紫綸那頭卻風平浪靜,不見他有意把誰抬上位。

    但韋寶珠只是被下放田莊,論名分,還未拿到休書的她,依然是王府主母。如今,她回來了,還是聶紫綸親自接她回來,這消息無疑輾碎了後姹女人們的盼頭。

    而這些事,白初虹自然不曉得。

    過去她在安陽王府,做為王府主母,她受盡恩寵,主持中饋,後宅僅有她一人,再無其他妾室通房。

    “虹兒,我允諾過,只要你願意下嫁於我,我簡士昌,此生絕不納妾,後宅獨你一人。”

    那一日,簡士昌一襲竹紋繡鶴青衫,黑髮簪白玉,眉目清俊,當著眾人的面,對她許下承諾,婚後,他確實獨鐘她一人,眼中不曾再入過其他女子的身影。

    哪怕,她遲遲不能生育,無法為他誕下一子半女,他的寵愛未曾消減半分。

    如今換了具身軀,換了張臉,換了個身份,浚王府不比安陽王府,這裡的後宅可比龍潭虎穴,每張千嬌百媚的臉蛋之下,藏著揣摸不透的禍心。

    “王妃,您可終於回來了。”

    聽見這把哭嗓,原是坐在窗邊軟榻上的白初虹,這才循聲抬頭望去。

    一個?著雙辮髻的少女,一身粗麻布衫,臉色蒼白,瘦得只餘皮包骨,淚眼汪汪的看著她。

    她不認得少女,但她猜想,少女應當是韋寶珠過去的陪嫁丫鬟。

    “王妃,您不認得茉香了嗎?”少女紅著眼,啞了嗓。

    白初虹起身相迎。“茉香……我當然記得。”

    茉香喜逐顏開,興奮地拉住了她的雙手。“王妃,您受苦了。”

    白初虹微笑,反過來拉住她的手,看著那雙手佈滿了粗繭,饒是她與這姑娘非親非故,心下也不禁泛疼。

    “你的手是怎麼了?”

    茉香不以為意,傻乎乎的笑著:“王妃離府之後,茉香便被發落到蕙心閣,去伺候何姨夫人。”

    這下白初虹聽明白了。主母失勢,貼身丫鬟跟著遭殃,想來茉香口中的何姨夫人,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伺候姨夫人,為什麼會弄成這模樣?”白初虹又問。

    “過去……過去何姨夫人一向與王妃不和,何姨夫人不過是遣我幹些粗活,這算是客氣的了。”茉香說著,面上猶然堆笑。

    這短短一句話,白初虹卻已聽出端倪來。這樣算是客氣,想必先前還有過更過分的事,怎麼說,當年韋寶珠也是八抬大轎入了門,身為當家主母,即便失了勢,陪嫁的貼身丫鬟也不至於淪落到這境地。

    白初虹做人做事自有原則,她從不苛待奴僕,治下嚴謹但不刻薄,好奴惡奴,她心中自有把尺衡量,該怎麼治,怎麼教,怎麼管,她寸寸拿捏,絕不太過。

    這個浚王府的後宅,想必不怎麼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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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26:36


    白初虹心下歎了口氣,再瞅瞅茉香那張憔悴的臉,於心不忍,道:“既然我回來了,你也回來伺候我吧。”

    茉香呆了呆,眼中泛淚。“王妃……”

    “曉月居裡連個伺候我的下人都沒有,而你本來就是我的貼身丫鬟,理當回來這兒伺候。”白初虹笑道。

    茉香瞪大了眼,好一會兒沒法回神,還是白初虹瞧見,不解地問:“怎麼了?”

    “王妃變了好多……”茉香兩眼發懵低喃。

    過去的王妃在王府裡的日子,是哭多過笑,再加上王妃性子衝動,心思單純,總鬥不過那些姨夫人,王府主母當得並不稱心。

    “我去了田莊三年,這段日子想開了很多事。”白初虹不慌不亂的撒謊。

    茉香見她神情從容,語氣淡然,不由得心疼起主子來。

    “王妃在田莊肯定吃了許多苦頭,可惜茉香不能陪在王妃身邊,沒能好好伺候王妃,茉香實在愧對王妃。”

    說著,茉香屈身欲跪,想向白初虹磕頭。

    白初虹連忙扶她起身。“我吃了苦,你留在王府裡,也沒逃過這一劫,茉香,這些年你也挨了不少苦,是我這個主子思慮不周,沒能護著你。”

    聽見從前從不過問身旁人勞苦的主子,如今懂得心疼人,還反過來對自己稱不是,茉香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白初虹被她宏亮的哭聲嚇了一跳,見她拉著自己的衣袖,嘴裡承諾著往後會越發用心伺候自個兒,不禁為這個丫頭的耿直深受感動。

    她在安陽王府這麼多年,自當曉得,要找著一個忠心耿耿,願意掏心掏肺的奴僕,並不容易,韋寶珠身邊能有這樣一個丫鬟,這是她的福氣。

    但,很顯然韋寶珠並未好好珍惜這個丫頭。

    “好了,別哭了,去洗把臉,找管事換件衣裳,就說是我把你發落到曉月居來。”白初虹拍拍茉香的肩頭。

    茉香拽起袖子,胡亂抹了把臉,嗯了一聲,正要退下時,忽又一頓。

    “王妃知道胡錦的事嗎?”

    “胡錦?”白初虹連此人是誰都不清楚,哪裡會曉得什麼事。

    “王妃莫要生氣,莫要傷心,這個胡錦過去就不是安分的,好幾次都被我逮著假借王妃名義去見王爺,王妃一離府,她便得了寵,被王爺抬了當姨夫人。”

    憑著茉香這席話,白初虹自行推敲前因後果。想來,這個胡錦應當也是韋寶珠

    身邊的丫鬟,如今卻成了聶紫綸的妾室。

    這種丫鬟她在安陽王府也沒少見,所幸士昌待她一心一意,從未在榻上犯過糊塗,遇上有這般心思的丫鬟,更是嚴加懲治,幾回活生生的例子下來,這才斷了府中那些年輕丫鬟的歪念。

    “大概一年前吧,王爺便將後宅的大小事交給胡錦,那些姨夫人個個強過胡錦,怎麼說都是名門大戶的小姐,卻得聽一個丫鬟出身的人發落,甚是不甘不滿,可偏偏王爺獨寵胡錦……”

    “茉香,停一停。”白初虹抬手打斷了茉香。

    茉香驚覺失言,連忙遮住嘴巴,一臉愧赧。

    白初虹見了想笑。看來這個茉香不僅老實,還有些蠢直,不懂得什麼時候該揀什麼話說,從前八成老是說了不中聽的話,不得韋寶珠歡心。

    “別著急,先去辦正經事,往後多的是機會聊王府是非。”

    見白初虹不怒不傷,臉上依然是笑,茉香怔怔的,竟有些不習慣眼前這個主子。

    整座王府上下都知道,王妃對王爺用情至深,眼中容不下其他女子,偏偏總有人給王爺後宅塞女人,王爺也不見得多麼專情,婚後陸續收了幾個妾室,惹得王妃甚是傷心。

    憑著娘家太傅府當靠山,王爺還不至於完全冷落王妃,但太傅府一垮臺,王妃在府裡的地位便岌岌可危,到後來甚至還被奪了主持中饋的權,任由那些妾室明裡暗裡的欺侮。

    “還傻在那兒做什麼?快去吧。”白初虹催促道。

    茉香傻不愣登的點著頭,邊走邊回首猛瞅,臨到院子外的月洞門邊還栽了個跟頭,看笑了白初虹。

    “捎著這麼個忠心的傻丫頭在身邊,往後有好無壞。”白初虹喃聲道。

    她往繡墩一坐,給自己倒了杯冷茶,環顧著正廳裡的一景一物,目光最終落在了牆角的蜘蛛網上。

    聶紫綸這是存心給她難堪,方會讓管事將她發落到這個空置已久的院落。當家主母回府,住的卻不是主屋,而是偏院,由此可見,聶紫綸領她回府,並非出於真心。

    既然如此,他為何不直接將她送回汾景田莊呢?

    白初虹捧著白玉茶盞,垂下長長睫毛,細細琢磨起來。

    一隻茶盞自細白的手間翻落,兩旁傳來丫鬟的驚呼。

    “夫人當心,莫要燙著了手。”貼身丫鬟揚玉上前扶住胡錦。

    胡錦早讓管事通報的消息弄得腦門發燙,哪還管得著灑出來的茶水燙不燙手。

    “王爺竟然將她帶回了府裡……偏偏她命大,死不了。”胡錦白著張粉臉,嘴裡不住低喃。

    “夫人放心,王妃雖然回了府,可王爺命令侯管事,將王妃安置在曉月居。”

    “曉月居?”胡錦仿佛大夢轉醒,目光暫態點亮。

    “是呀,就是先前孟姨夫人自縊的那座曉月居。”揚玉道。

    “那裡不是鬧鬼嗎?”胡錦狐疑地瞅著。

    揚玉笑得幸災樂禍,道.?“可見王爺對王妃根本沒那個心,想來是因為前些日子傳來太傅自盡的喪厄,王爺一時心軟,方會讓王妃回府治喪。”

    “韋太傅已經死了,太傅府也不在了,她還能治什麼喪。”胡錦冷笑。

    “那不然,便是王爺心慈,讓王妃回府轉轉,相信很快就會把她送回汾景。”

    胡錦聽著也覺得有理,但只要一想著,韋寶珠是讓聶紫綸親自領回王府,怎麼想就是不安心。

    胡錦心念一轉,命令道:“派人去知會其他姨夫人,讓她們知道王妃回府的事。”

    揚玉抿嘴一笑,屈身領命。夫人這是打算藉他人之手,來教訓久違的王妃呢。

    數日後。

    主屋的書房裡,聶紫綸坐在沈香木長案之後,聽著探子回報安陽王府近日的動靜。

    “……安陽王妃下葬之後,安陽王一直在府裡的小佛堂裡誦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過府裡的大管事,卻經常在深夜出府,去了石磐街的十巷胡同。”

    長指在案上輕輕敲打,聶紫綸那張俊美的臉龐正合著眼,不知在揣度些什麼。

    “簡士昌在石磐街的十巷胡同藏了東西?”聶紫綸睜開了眼,嘴角微揚。

    “屬下未再往下追查,就怕會查錯方向,亂了套。”探子抱拳道。

    “你說,安陽王府的大管事,經常去石磐街的十巷胡同?”

    “屬下若沒記錯,那管事一共去了四次,且都是在深夜。”

    收攏案上的長指,握拳頂住下巴,聶紫綸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安陽王府的大管事,三更半夜不睡覺,盡往石磐街鑽?”

    “王爺的意思是……”

    “派人去查石磐街,盯住那個管事,看看他都去那兒見了誰。”

    “屬下遵命。”

    聶紫綸垂下長睫,望著桌案上的一幅山水墨畫,畫中有座臨淵峻山,山上有座小亭,亭裡有道娉婷人影,背身而立,遠眺山間瀑布。

    “還有,我讓你們去查的事,可查出了什麼端倪?”

    “王爺上回吩咐的事,屬下一直在暗中進行,但是這事得找人潛進安陽王府,才能查個水落石出,安陽王府正值喪期,不可能再招奴僕進門,這事恐怕沒這麼快有譜。”

    “接著去查,不管得耗上多久,都得查清楚。”最紫綸語調清冷的命令道。

    “屬下明白。”探子低下頭,不敢違令。

    探子剛走,管事便接著進了門,聶紫綸正重新提筆,欲在墨畫上落款。

    “王爺。”管事上前躬身行禮。

    聶紫綸眉眼未抬,專心落款,傭懶地回道:“那女人才回府沒幾天,又在後宅滋事了?”

    管事支吾:“稟王爺,王妃沒滋事,而是……”

    執起沾了朱砂的瑪瑙私印,在落款下方牢牢蓋上,聶紫綸這才揚眸掃去。

    “那女人究竟又鬧了什麼事端?”

    “自王妃回府以來,不曾出過曉月居,王妃也沒另外招人去伺候,只把過去的陪嫁丫鬟茉香討回去……可是這個茉香原來是在蕙心閣伺候的,茉香這一走,何姨夫人便上了曉月居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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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27:00


    說到這兒,管事打住,一臉欲言又止。

    聶紫綸從來不管後宅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管事比誰都清楚,可這一回,被攆出王府三年的王妃,是他親自領回府的,管事自當曉得意義不同,一有風吹草動,不敢輕妄小觀。

    “何禎上曉月居向韋寶珠討人,然後呢?她們打起來了?”聶紫綸放下私印,負手而立,垂眸端詳起那幅山水墨畫。

    “何姨夫人把曉月居裡砸了一地,還命人杖罰茉香,王妃即刻找來其他管事,讓人把何姨夫人架走。”

    聞言,聶紫綸一頓,總算把心思收回來,尋思片刻又問:“韋寶珠被何禎這麼一鬧,可有什麼舉動?”

    “王妃遣人將曉月居拾掇乾淨,讓茉香沏了壺大紅袍,就在庭院裡看書喝茶。”

    聶紫綸略略眯眼,嘴角上揚。“看書?喝茶?”

    儘管他並未在田莊生活過,可他清楚,待在田莊的日子,絕無可能舒坦到哪兒,而韋寶珠素來就不是坐得住的大家閨秀,她幾時養成了這麼沈定的脾氣?

    這個蠢女子莫不是受人指點,想玩什麼把戲?

    “既然她們沒打起來,你來找本王做什麼?”聶紫綸好笑地問著管事。

    “王爺,何姨夫人把小的找去,讓小的非把茉香給討回蕙心閣,否則絕不甘休,可那到底是王妃,小的怎敢犯上,跟王妃討人……”

    說穿了,管事礙于此次韋寶珠回府,是主子親自領回來的這事,而不敢妄下定奪。

    倘若是從前,王爺對王妃不聞不問,甚至不讓她主持王府中饋的情勢,管事自然是直接領人上曉月居,強行帶走茉香。

    “你這是讓本王去幫你討丫鬟?”聶紫綸冷嗤。

    “小的不敢!”管事屈膝跪下。

    “好了,起來吧。”聶紫綸伸手,修長的指尖輕撫過案上那幅畫,最終停在女子身影上。

    他頓住,似想起什麼,眸光微微閃爍,嘴角幾不可察的笑了笑。

    隨後,他將畫卷起,以紅繩圈系,收入一旁的青花瓷器裡。

    “把胡錦找來。”聶紫綸揚眸道。

    “錦兒見過王妃。”

    看著不經通報,便領著女眷進門的貌美女子,坐在臨窗榻上讀書的白初虹,先是細細端詳過女子面目,隨後在心底一笑。

    這麼快就沈不住氣了?她暗暗忖道。

    “有事嗎?”白初虹放下手中的書卷,淡淡一笑。

    胡錦見著那抹笑,心下發怔。這是怎麼了?韋寶珠見到她,竟然毫無反應?

    “王妃回府多日,錦兒卻遲遲未來向王妃請安,錦兒自知有愧……”

    “既然有愧,那又為什麼要來?”白初虹微笑打斷她。

    胡錦表情明顯一噎。

    “聽聞,我離府不久,你便讓王爺收為偏房,王爺還讓你主持後宅,看來你頗得王爺歡心。”白初虹不慍不火地說道。

    胡錦面上不動,心下卻暗自發驚。眼前的人……真是昔日她伺候過的韋寶珠?

    只見眼前榻上坐姿端正的女人,綰著墮馬髻,簪以瑪瑙珠花,一身藏藍色繡白鳶花的交領襦裙,輥邊是淡淡月牙白,素雅乾淨。

    昔日略顯豐腴的身形瘦了一大圈,神情有些憔悴,但人看上去卻更有精神,雙眸熠熠如星,眉宇之間,端著一抹沈婉。

    這……這怎可能是出自太傅府,自幼受盡嬌寵,魯莽蠢笨的那個韋寶珠?

    胡錦硬是愣了忒久,好一會兒才回神。

    “錦兒對不住王妃,還請王妃責罰。”胡錦上前一跪。

    白初虹垂眼望著她,收起了笑。“倘若你真的覺得對不住,又怎會做下這樣的事?”

    一席話冷靜卻又咄咄逼人……胡錦簡直不敢置信,她不僅沒有大吵大鬧,朝自己摔花瓷,反而這麼沈得住氣的質問。

    “你不是來請安,而是來探我為什麼回府。”白初虹語調平緩,並不挑釁。

    “錦兒不敢。”胡錦的頭低下去。

    “你連主子的榻都敢爬上去,還能有什麼不敢?”白初虹輕笑。

    胡錦前傾的後背僵住,眼一抬,瞧見白初虹那雙冰冷紮人的目光,以及周身散發出的氣勢,心頭莫名一顫。

    倘若韋寶珠撒潑大鬧,那也就罷了,正好坐實了她是個蕩婦潑婦之名,偏偏她這般冷靜自持,反倒令人深感不安。

    “起來說話吧,我離開府裡這麼久,當初又走得不光彩,整座王府沒有人把我當回事,你是主持中饋的夫人,怎麼說都不該讓你來跪我。”

    胡錦起了身,瞥及她冷淡卻自有威嚴的面容,心下不禁一凜。

    那汾景田莊不是個窮鄉僻野嗎?不是只有幾個粗僕伺候她嗎?聽說那兒的生活清苦,吃穿用度全是簡樸至極,韋寶珠去那兒住了三年,怎麼說都不該成了眼前這德性。

    “王妃這些年受苦了。”胡錦本有滿腹對策,如今對上這個陌生的昔日主子,竟只能澀然吐語。

    “是啊,我受苦的這些年,你卻在王府享福,果真應了那句老話,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白初虹說起話來,淡然含笑,話中明明帶刺帶諷,聽來卻是極其自然。

    胡錦心中警戒更深,不知如何拿捏言語分寸,就怕韋寶珠這番平靜,是另有盤算。

    “我知道,那日何姨夫人上我這兒要人,我沒給,還惹哭了她,她準是去向王爺告狀了,王爺不管後宅事,便要你出面周旋。”

    胡錦瞪大了眼,手心悄悄滲出了汗。

    白初虹接著道:“我也知道,王爺肯定是讓你來壓我,就怕我會把後宅搞得烏煙瘴氣。”

    “王妃,您誤會王爺了……”

    “既然你說我誤會,那何不把王爺找來問個明白?”白初虹就等著她這句話。胡錦愣住。

    白初虹不給她開口的餘地,兀自說道:“你若還真敬我是王妃,那便去把王爺找來,就說我有事求見。”

    “可是……”胡錦面有難色。“王爺忙於公務,怕是抽不開身。”

    “抽不開身?那好,我去見他。”

    話罷,白初虹站起身,抬手撫平裙上的摺痕,儀態嫻雅地走出了書房,留下僵著身發愣的胡錦。

    一瞧見前方不遠的正院,茉香都快急哭了,連忙小碎步往前一擋。

    “王妃,茉香求您了!您就讓茉香回去蕙心閣吧,茉香不打緊的,王妃莫要為了茉香,去跟王爺吵架,茉香不值得王妃這樣。”

    白初虹笑了笑。“你以為我是要去找王爺吵架?”

    茉香紅著眼眶,猛吸鼻頭。“難道不是嗎?”

    從前王妃只要受了委屈,特別是受了其他姨娘的氣,氣無處可發,便去找王爺討公道。

    但王爺是什麼性子?他哪管得了後宅之間的爭鬥,壓根兒聽不入耳,不願搭理王妃,王妃認為是王爺不肯幫她,不願站在她這邊,於是撒嬌不成,反變成了撒潑。

    其實,王妃就是孩子心性,喜歡人家哄,需要身旁的人多讓著她一點,這樣的性子在太傅府,自是不要緊?,畢竟她是嫡女,上有太傅親爹捧在手掌心,下有幾個嫡兄捧著,自然養就了她要什麼便手到擒來的嬌貴。

    王爺可不一樣,他那樣的人,怎容得下女子在他面前撒潑,即便是王妃,他也不容。

    於是,王妃進了浚王府之後,沒有一日不爭不吵不鬧,每每王妃想博得王爺歡心,到後來總會適得其反,招致王爺的反感,吃力不討好,倒教王爺起了收偏房的心思。

    後宅的女人一多,口舌紛爭自然也多,王妃性子躁進,沈不住氣,自小被慣壞了,哪裡曉得女人的心眼多,自是鬥不過那些庶女出身的妾室。

    仿佛是應和著太傅府的興衰,隨著韋太傅在朝中四面楚歌,被皇帝爺架空了政權,王妃在府中的地位亦是日漸衰微。

    旁人都看出來了,原來王爺娶王妃,不過是政局考量,想拉攏權傾一時的韋太傅,待到太傅私下結黨營私,觸犯了皇帝爺的大忌,因而被拔官,王妃的娘家垮了台,王爺亦不再予以重視。

    儘管如此,王妃仍然不肯清醒。

    直到後來,王妃遭人設局,與從前跟隨太傅的幕僚王瑀發生了醜事,並遭王爺與其他姨夫人當場撞見,她永遠忘不了王妃當時震驚,又受盡屈辱卻無處訴說的表情……王妃這麼愛王爺,怎可能再與他人有染,肯定是有人故意想陷害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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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27:17


    “茉香,你讓開。”白初虹神情淡道。

    “王妃千萬別做傻事……”

    “你們主僕倆,打算在這兒鬧騰多久?”

    驀地,正院門口傳來一道低沈的聲嗓,主僕倆一怔,同時往那頭循目望去。

    聶紫綸一身鴉青竹紋錦袍,一條赭紅素緞腰帶,圈出偉岸的身形,腰間系著一串琉璃鑲玉,俊雅的眉眼,透著一抹清冷。

    白初虹忽焉想起,從前她曾聽說過,浚王貌美無雙,堪稱東周第一美男子。

    甚至,在貴族之間更傳說過一則笑聞,說有回鄰國使臣來訪,竟誤將浚王認作女子,對他一見鍾情,意欲重金聘娶,後來真相大白,才知道自己鬧了個天大的笑話。

    如今看來,這傳聞當真不假。

    聶紫綸的容貌確實生得極好,眉眼如畫,膚白似玉,出身東周皇族的他,氣質與學識自然要比貴族來得更好。

    這樣優秀的人,莫怪會與士昌有著瑜亮情結,也難怪士昌對此人如此忌諱。

    “奴婢見過王爺。”茉香咚的一下便跪了下來。

    白初虹垂下眼睫,雙手在腰側輕攏,姿態娉婷的福了個身。

    “本王聽你們主僕倆在那兒拉拉扯扯,就不曉得是有什麼事,非得在我的屋外說不可?”最紫綸負手而立,弧度優美的下巴揚了揚。

    不顧茉香的眼神哀求,白初虹朝著前方走去,在聶紫綸面前停住。

    “王爺,能否進屋詳談?”她氣定神閑的問道。

    印象中,韋寶珠不曾這般謙容的詢問過他……聶紫綸不由得多留幾分神,端詳起眼前這個陌生的妻子。

    韋寶珠自認是王府主母,總把昔日在太傅府的做派搬來王府,他不允她隨意進出他的書房,她偏要鬧事,非得趁他進宮上朝時,大大咧咧的進書房待著。

    要不,便是與後宅那些女子爭風吃醋,非鬧得整座王府雞犬不寧,方肯甘休。

    眼下,她竟然軟聲好語的徵詢起他,莫非,三年下放田莊的時光,真能使人徹頭至尾的改變?

    他不信。

    聶紫綸嘴角微微一挑。“好。”

    跪在廊上的茉香瞪大眼。王妃見著王爺,非但沒有大吵大鬧,反而好聲好氣,王爺竟也真的願意讓王妃進主院……莫非,王爺這回讓王妃回來,真是打算重修舊好?

    思此,茉香感動得眼眶泛紅,拉起袖子抹了抹瞼。

    “茉香,起來。”前方傳來白初虹淡淡命令。

    茉香怔住,望去。

    白初虹回身笑睞。“沒聽見嗎?我讓你起來。”

    “可是……王爺……”

    “你是我的丫鬟,是我的人,與王爺何關?”白初虹聲嗓極柔,語調甚重。

    聶紫綸可不是傻子,他自當曉得,她這是說給他聽的,意在宣示,誰也沒資格動也的陪嫁丫鬟。

    這倒有趣了,從來只想著自己的韋寶珠,竟然懂得體恤下人,抑或她這是刻意做戲。

    但,她這齣戲,是作給誰看?他嗎?他治下頗嚴,親疏有別,貴賤有分,他對待下人可從不心疼。

    “王妃……”茉香滿目惶恐的瞅著主子。

    “我讓你起來,你便起來,我讓你跪,你才能跪,若是誰來你都跪,那麼,究竟誰才是你的主?”白初虹不慍不火的教訓道。

    茉香不敢有異議,連忙站起身,快步迎上前,往白初虹身後一站。

    白初虹揚笑,轉過身,迎向面無表情,唯獨一雙美目鑠鑠有神,凝睇著她的聶紫綸。

    她微微福身,背脊卻打得挺直,笑吟吟地道:“有勞王爺了。”

    聶紫綸眯起眼,薄唇輕抿,似笑非笑,領著她們主僕倆一前一後進了主院。

    想來韋寶珠這個正室在丈夫心底,確實頗不受待見,進了主院,聶紫綸也未領她進正廳,反領她進了西側的花廳。

    花廳向來是接見外客的,儘管這外客得與主人夠親近,方能踏進主院,但韋寶珠終究不是客,而是府中主母……好吧,這個主母曾鬧出醜聞,疑似與他人有染,是個受盡議論的棄婦。

    丫鬟送上了茶,又端了幾盤糕點,離去時忍不住覷了白初虹幾眼。

    白初虹一派淡定,掀開茶蓋,一見青花瓷杯盞裡的是大紅袍,她長睫眨了眨,心下有了底,便將茶蓋掩上。

    放下茶杯,剛剛抬眼,便對上另一雙墨染似的美目,她不驚不懼,朝聶紫綸回以淡笑。

    “聽說你改喝大紅袍。”聶紫綸瞬也不瞬的說道。

    “妾身在田莊待了三年,許久不曾飲過這樣的好茶,自然得趁此機會,好好一品。”白初虹淡笑虛應。

    這個浚王果真不簡單。

    她假借訓誡茉香,實則是在暗示他,她的陪嫁丫鬟誰也動不得,哪怕是他這個一家之主,亦然。

    而他,隨即做出了反擊。他特意給她沏了一壺大紅袍,讓她知道,她在曉月居的一舉一動,全逃不過他的眼。

    其實,他不必這麼做,她也曉得,他肯定在周圍布了眼線,掌控她的舉動。韋太傅的垮臺並非偶然,而是他官階高,鋒頭太滿,自滿得意,失了君心還不自知,私下更幹起賣官位的勾當,幾個兒子更因著父親的權勢,在官場上胡作非為,幹盡各種髒事。

    少年皇帝向來忌諱這樣以老賣老的老臣,自然容不下作風日益囂張的韋氏。

    韋太傅一被拔了官,幾個兒子也因為涉嫌舞弊循私,甚至還牽連了幾條人命,一一被斬首,連帶遭殃的還有數不盡的朝中黨羽,據她所知,皇帝還將整肅朝中歪風的重責大任,親口交給了聶紫綸。

    為了這事,士昌已不只一次提及,他說他猜不透君心,皇帝明知韋太傅是聶紫綸的丈人,怎能將整肅之事交由他來做。

    如今,她成了韋寶珠,透過這具新身軀看清了這樁婚事,方悟透了一切。

    皇帝這是故意讓聶紫綸與韋氏撇清,才不至於讓浚王府也攤進這團爛泥裡。

    皇帝這招著實高,卻也顯得聶紫綸為人冷酷,韋氏畢竟是他的姻親,哪有女婿辦丈人的理?這未免有違世俗禮節,太不近人情。

    按照通俗之禮而言,聶紫綸不該擔下這個責,但是他偏偏擔下了。

    由此可見,聶紫綸娶韋寶珠,不過是政治謀算,毫無一分私情。

    被拔了官,家產充公,罪及三族,再加上韋太傅前些日子在塞北暴斃而亡,至此,曾經能夠隻手遮天,讓朝中百官競相巴結的韋氏,算是徹底的廢了。

    皇族不比尋常人家,況且,即便是尋常人家,怕是也容不下韋寶珠這樣落魄的妻。

    聶紫綸願意讓她回府,不過是一個意外,看在旁人眼中,卻是驚天動地之舉。

    但這並不表示,聶紫綸願意重新接納她。

    相反地,她琢磨著他只是覺著好奇,覺著她判若兩人的性子有古怪,行事慎謀心細如他,豈會放任她在浚王府裡自由來去。

    她也清楚,她應該裝傻裝笨,演好韋寶珠該有的樣子,好讓聶紫綸不起疑心。

    不過,無論是誰來看,她就是韋寶珠,如假包換,也因此她有恃無恐,不怕任何人起疑。

    可倘若回到浚王府,晝夜都讓人監看著,她便找不著機會出府去見士昌。

    是,她之所以不顧一切,也要頂著韋寶珠的身份,費盡心思回到皇京,甚至向聶紫綸百般低頭,為的便是能等待良機,上安陽王府與夫君相認。

    甭管離魂換了軀殼這事有多離奇,她深信,只要能與夫君見上一面,憑著兩人深濃的夫妻之情,夫君定會認出她來。

    為了那一日及早到來,她說什麼也得讓聶紫綸對她卸下心防,最起碼她得掙得自由進出浚王府的權力。

    “你變了不少,本王倒是好奇,這些年你在田莊都是怎麼過的?”

    聶紫綸長指摩挲著六角瓷口,美目含笑,漆黑的瞳仁裡卻不見一絲笑意。

    “田莊生活純樸無華,讓人能把紊亂的思緒理一理,況且妾身歷經一場生死,方明白人生無常,許多事情也就看得更透徹了。”白初虹緩聲道。

    “你把什麼看透徹了?”“王爺的心。”

    聶紫綸墨眉一挑,手中那杯大紅袍,輕煙冉冉,將他那張俊麗的面貌模糊了些許。

    “王爺對妾身並無一絲留戀,更無太多情分,王爺的心中並無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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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27:47


    一旁伺候的茉香,聽見主子語出驚人,當下傻愣石化。

    白初虹眸光沈著,語氣不輕不重的道:“王爺能允許妾身回浚王府,已是給了甚大的寬容,妾身不敢再奢求其他,但是,儘管妾身這個王妃當得有名無實,也不能放縱府裡其他人,無法無天的踩在妾身頭上。”

    看著這個氣韻沈婉,目光熠熠,不急不躁,據理力爭的韋寶珠,聶紫綸幾乎要皺緊眉頭。

    這哪裡還是從前他熟悉的韋寶珠,有那麼一刹那,他幾乎要將她錯認為另一個人。

    他不得不好奇,韋寶珠在田莊待著的這三年,究竟都做了些什麼?竟能讓一個人的氣質,乃至於性子,?是起了巨變。

    “韋寶珠,你究竟想說什麼?”聶紫綸一雙眼緊瞅著她。

    “茉香是妾身的陪嫁丫鬟,妾身被逐出府外的日子裡,沒能帶上自己的貼身丫鬟也就罷了,但如今妾身回府,正需用人之際,招回自己原來的丫鬟,何錯之有?”

    “你這是在替下人抱不平?”倘若她當真是為了丫鬟一事來見他,那麼,這個女人的動機,越發可疑。

    “茉香不只是下人,茉香十二歲便開始伺候妾身,對妾身而言,已如同親人,如今妾身已沒了娘家,無親無故,能依靠的,就只有這些長年伴隨左右的丫鬟。”

    “那胡錦呢?她對你來說,可算是親人?”聶紫綸美目染笑,語氣涼薄。

    究竟聶紫綸有多厭惡韋寶珠?他這分明是為了惹怒她,方會提及胡錦。

    畢竟,有哪個女人能夠忍受,自己被逐出家門後,昔日的陪嫁丫鬟卻被收房,更主持著整個後宅。

    莫非……聶紫綸之所以會將胡錦收房,目的便是為了令韋寶珠難堪?

    太過分了!白初虹在心底怒斥。

    她管不著身軀原主與聶紫綸有什麼過節,以她的立場來看,實在無法容忍這樣殘忍的作法。

    白初虹眸光一定,淡道:“妾身離府後,胡錦代替妾身將王府打點得甚好,這樣不可多得的人才,是王爺之福。”

    她不氣不惱,就聯手中的茶水也不曾起半絲波動,如同止水般的平靜,聶紫綸心中詫異,疑竇更深。

    “這樣說來,你不氣胡錦?”

    “妾身心存感激都來不及了,怎會氣她?”白初虹太清楚他要的是什麼,無非是想見她拍桌瞪眼,摔盞撒潑,出盡醜態,興許是對他的薄情看不過眼,再加上昔日與他為敵對關係,因此她不願讓他如願。

    聶紫綸眸心微微一凜,越發覺著眼前人的陌生。

    她的眉眼間,端著一抹威嚴,不是兇猛威武的那種,而是發自內在底蘊,不教人小覷欺侮的沈穩之威。

    “你來找本王,為的就是不讓胡錦把你的丫鬟帶走?”他直接把話挑明瞭說。

    “是。”她揚唇淺笑。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

    “沒有別的。”

    她斬釘截鐵的語氣,登時聽得聶紫綸眉頭緊皺。

    “王爺,妾身尚有一事相求。”白初虹放下茶盞,微微福了個身。

    “何事?”他眯起了美目。

    “妾身自知王府並無我的容身之處,妾身只求能默默守著王爺,便已心滿意足,往後希望曉月居能得一方清靜,沒有他人來打擾,妾身自會晨昏定省的來向王爺請安。”

    聽出她話中的暗示,聶紫綸笑了。她幾時變得這般聰穎?她這是要他把安置在曉月居監看的眼線給撤了。

    “妾身明白,妾身在王府裡,已是人微言輕,沒有資格央求王爺,但是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還盼王爺成全。”

    白初虹站起身,向聶紫綸躬身行禮。

    聶紫綸見著她彎下的那一截嫩白頸子,不禁握緊了涼透的杯盞。

    她不僅變得聰慧,一張嘴巴也變得能言善道,氣質更是判若兩人……那個藏身在她背後的指使者,究竟是誰?

    聶紫綸心神微動,俊眉輕皺一下,面上卻紋絲不動。

    “好,本王允了你。”片刻,他朗聲道。

    白初虹嘴角微微彎起,但在重新把腰背打直時,那笑一閃而逝,再站穩時,嬌顏一派溫婉沈著。

    “妾身謝過王爺。”她坐回羅漢榻的另一側,端起那杯大紅袍,垂下眼睫,含笑飲盡。

    聶紫綸見著這一幕,眉間的摺痕漸深,直至此刻,眼前的韋寶珠太陌生,那神韻,那氣質,乃至於那笑,仿佛成了另一個人似的。

    “王爺的茶甚是甘醇,妾身謝過王爺賞賜,不打擾王爺辦公,這就告退。”兀自喝完了那杯茶,白初虹重新起身,言笑晏晏的領著茉香退出了花廳。

    聶紫綸把玩著手中的杯盞,眸光隨著那抹纖細人影而動,一直到她出了院子外的月洞門,才將影衛喊來。

    “去汾景查一查,這三年來,韋寶珠都在那兒做了些什麼,見過哪些人?她的義兄如今人在何處。”

    影衛無聲無息,領命離去。

    聶紫綸坐在榻上,撇首望向方才韋寶珠坐過的那一側,眸光微微眯起,陷入沈思。

    在浚王府裡,聶紫綸說的話便是聖旨,果然,他一給出承諾,後宅那些女人便不再上曉月居添亂,如白初虹所願,留得了一方清靜。

    但,聶紫綸對她依然存有疑慮,依然戒心甚重,甚至,經她推敲,幾次交手下來,恐怕他對她又多了幾分猜忌。

    畢竟,透過茉香的嘴,她輾轉瞭解到,韋寶珠過去思慮不周,性子太嬌,行事衝動,從不考慮後果,非得把局面弄得不可收拾,還得旁人幫她找臺階下,方肯消停。

    而她,終究不是那樣的性子,更不可能為了扮好韋寶珠,便強逼自己去演活那樣的驕縱愚傻。

    反正她從來就沒想過一直用著韋寶珠的身份活著,最終她還是會回到安陽王府,回到士昌身邊,至於韋氏與浚王之間的糾葛,乃至於浚王府後宅的恩怨,她沒必要插手過問,更不在乎。

    她知道,曉月居的眼線並未撤下,聶紫綸信不過她,並不僅僅是因為懷疑她,而是這兩人此前的夫妻關係本就惡劣。

    只是,聶紫綸雖然還了她一方清靜,但顯然有人仍不死心。

    一如胡錦,她一連來過三回,每一回都讓茉香攔阻,沒見著她的面。

    像胡錦這樣工於心計,當主子落難時,便急著反叛爭上位的丫鬟,她過去在安陽王府也沒少見,只是,昔日那些丫鬟,沒有一個成功上位的,反而是弄得狼狽不堪,被逐出王府。

    如今易地而處,從前沒經歷過,她得用另一個女子的身軀與身份來面對,上天重新給了她一條命,果真是來考驗她的。

    “王妃,你回府不是為了重新討得王爺的歡心嗎?”

    在曉月居悶了數日,這日,白初虹難得來了心情,出了院落,來到後宅南側的園子走動,曬曬暖陽。

    “茉香,我在田莊那段日子,想通了很多,既然王爺對我無心,我又何必死拽著不放呢?”

    漫步在通往南側深處的遊廊上,白初虹一身素雅的月牙白繡粉菊花交襟襦裙,烏黑髮髻上簪了一根七色琉璃梅花金釵,陽光灑落在她頭上與肩上,宛若鍍了一層金粉,看上去明媚耀眼,很是惹眼。

    就連看慣了主子容貌的茉香,一時也看怔了眼,回不過神。

    自從主子回府之後,整個人都變了,性情不一樣,氣質不一樣,就連談吐用語亦不同。

    她總是這樣氣定神閑,哪怕知道對方是沖著她來,她也不動氣,沈著以對。這樣的主子,打從骨子裡透出一股美,而那種美麗,並非是外貌所能給予的,是發自於內在,學也學不來。

    茉香知道她不該這麼想,但有時還是不免會產生這樣的心思;興許,主子去了田莊三年,並不算太壞,不只開了智,為人處事亦越發通透伶俐,不再自找悶虧。

    “王妃能想通是好事,但……王妃終究是王爺的正妻,兩人總歸要重修舊好。”

    “誰說我非得跟他重修舊好不可?”白初虹笑問。

    茉香呆了呆。王妃這是什麼意思?

    “老實告訴你吧,我之所以回來浚王府,為的便是與他和離。”

    “和離?!”茉香瞪大眼。

    兩側曲廊上,正巧幾個嬤嬤丫鬟經過,耳尖聽見茉香的驚嚷,紛紛駐足往這頭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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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28:05


    白初虹不怕旁人聽見,更不怕那些人四處嚼舌根,只因這正是她要的結果。

    那日在韋太傅舊部屬的宅子裡,她向聶紫綸討休書時,他卻不願給,她猜想,個中肯定有古怪,但她不想去追究這些,那不關她的事。

    她仔細琢磨過,要從聶紫綸眼皮子底下脫身,最好的法子,那便是和離。

    但,要與聶紫綸這樣的人物和離,談何容易。

    如今皇帝跟前最得寵的兩位重臣,便是聶紫綸與簡士昌,而聶紫綸更是皇帝父族的子嗣,其地位自然要比尋常高官來得更尊貴。

    聶紫綸這樣的人,每一個決定都是經過仔細推敲,斷不可能任性而為,他不願意給休書,這就表示他還沒打算把韋寶珠的正室身份拿掉。

    “王妃,您在胡說什麼?您若是被休離了,出了王府,還能去哪兒?”

    耿直的茉香,一心只牽掛主子日後的生活,便是這份忠心,打動了白初虹。

    “莫慌,我既然有這層打算,自然有退路可走,我若離開王府,必定帶上你。”

    見主子笑容自若,不似是說氣話,茉香既迷惘又感動,至少這回主子的計畫裡,連她的去留也一併算上了。

    “那是通往何處?”驀地,白初虹指向前方不遠處的青石板小徑。

    “回王妃的話,那處是王爺的園子,府中管事有交代,那個園子除了王爺與花匠,誰也不能隨便擅闖。”

    這倒稀奇了,像聶紫綸這樣的男人,不大可能會有多餘心思蒔花弄草,那園子裡肯定藏著某些秘密。

    倘若……她在求脫身的這段時日裡,能夠找著聶紫綸不欲人知的秘密,抑或是他的弱處,他日回到士昌身邊,興許能幫上士昌。

    思緒轉著,白初虹人已經朝青石板小徑走去。

    “王妃留步啊!”茉香緊隨在後,不停東張西望,就怕被人撞見。

    “趁著四下沒人,我們進去看看。”白初虹不為所動,持續往前走。

    小徑兩排種的是白樺樹,白樺能制香,且能做成藥材,一直被東周百姓視作神木,但一棵樹要長得這麼大,得費上數十年光景,因此白樺十分珍貴,這樣一株便價值萬兩。

    聶紫綸還真是好雅興,竟然在這兒種下這麼一大片白樺,究竟園子裡藏著什麼?令她越來越好奇了。

    想得正出神,她的袖子冷不防地被茉香扯住。“王妃,您就別再往裡走了。”

    白初虹轉身安撫道:“放心,一會兒要是被人撞見,我自有說詞……”

    話剛落下,遠遠便見一道人影走來,待到走近時,才發現那人竟是胡錦。

    茉香的臉立時繃起,有絲緊張地拽住主子的袖角。

    “王妃,她怎麼會在這兒?該不會是有人通風報信?”茉香悄聲問道。

    “我看不像。”白初虹一派氣定神閑。

    胡錦來到主僕倆面前,反常的是,這回她竟沒帶上那一大票丫鬟婆子,只她一人來到這幽僻的園子。

    一見著白初虹,胡錦神情先是詫異,隨後又恢復鎮定,眼神隱約可見一絲古怪的得意。

    “錦兒見過王妃。”胡錦屈身行禮。

    “好巧。”白初虹笑道。

    “王妃怎麼會來這兒呢?這兒沒有王爺吩咐,是不能進來的。”胡錦說道。

    “所以你是得了王爺的吩咐,才會來這裡?”

    “前些時候王爺公務繁重,便將打理這處的責任發落給妾身。”

    說這話時,胡錦面上自是說不盡的驕傲與自滿。

    茉香嫌惡的緊皺小臉,死死瞪住昔日的好姊妹。

    白初虹望了一眼那扇雕花銅門,再望向胡錦,問道:“你有鑰匙?”

    胡錦笑了笑,“鑰匙有正副兩對,王爺將副的那對交給了妾身。”

    “我很好奇,園子裡面是什麼,你能不能帶我一同進去瞅瞅?”白初虹落落大方的問道。

    聞言,胡錦先是一怔,極不習慣眼前如此大方有禮的韋寶珠。

    “可是……”

    “我知道王爺不允其他人進去,既然這樣,等我們出來後,你便去通報王爺,是我要脅你開門讓我進去。”白初虹絲毫不在乎的笑道。

    茉香扯了扯主子的衣袖。“王妃,您何必這樣呢,王爺最忌有人打壞規矩,您這樣會招王爺討厭的。”

    原先胡錦是不願意的,可聽見茉香這句話,她立馬改變心意。“既然王妃都這麼說了,妾身怎好拒絕呢。”

    白初虹給了茉香一記安撫的眼神,道:“那就有勞了。”

    胡錦自腰間取出一個粉色繡花蔓錦囊,甚是小心翼翼的打開錦囊,取出了一支雕琢精巧的鑰匙。

    那鑰匙是鍛金的,末端雕成了雀鳥的形狀,巧奪天工,想必出自京中知名的金匠之手。

    胡錦開了門鎖,正欲推開門時,驀然一頓,轉身瞄了茉香一眼。

    白初虹隨即意會過來,叮囑道:“茉香,你待在這裡。”

    茉香一臉憋屈的點了點頭,停在原地,目送著主子與胡錦一前一後進了園子。

    眼前景致,宛若一群白色蝴蝶停駐在身下,環繞著她們,甚是壯觀奇豔。

    白初虹一走進這座種滿了白蝶蘭的園子,當即愣住。

    這裡……怎麼會種了這麼多白色蝶蘭?

    走在前頭的胡錦轉身看她,道:“王妃應當曉得,王爺最喜歡的花便是白蝶蘭。”

    聶紫綸喜歡白蝶蘭?白初虹心下驚詫不已。

    見她沒反應,胡錦眼神有絲幸災樂禍,又道:“其實王爺喜歡白蝶蘭的事,少有人知道,畢竟王爺可是鐵錚錚的大男人,平素少碰花草,妾身也是這兩年才曉得原來王爺甚是喜愛蝶蘭,尤其是白色,王爺書房裡的暖閣便擺了好幾盆。”

    “是嗎?看來王爺頗有雅興。”白初虹根本不在乎那個男人喜歡些什麼。

    她往前走了兩步,俯下身,探手撫弄白蝶蘭,想起昔日丈夫為了討她歡喜,在府裡種了無數的白蝶蘭,心頭不禁發酸。

    胡錦自是不明白此刻白初虹的心,見她低首去嗅蘭香,目光閃燦的道:“有件事不曉得應不應當告訴王妃。”

    白初虹心不在焉的應道:“什麼事?”

    “妾身曾經聽過王爺身邊的隨侍提及一件事,就不曉得是真是假……”胡錦頓了下,故意壓低了嗓音,輕聲道:“聽說,王爺種這麼一大片蝶蘭,是為了討好一個女子。”

    擺弄白蝶蘭的纖手頓住,白初虹直起身,秀眉微蹙。“討好女子?”

    如聶紫綸那樣的男人,怎可能會想討好女子?八成是這個胡錦瞎扯出來的謊言,目的便是為了激怒她,惹她大吃飛醋。

    “是嗎?難得王爺這般有心,就不知是哪個幸運的女子,能讓王爺如此大費周章。”白初虹不鹹不淡的說道。

    胡錦只當她是強裝鎮定,抿著一抹竊笑,又道:“王妃難道都不好奇嗎?”

    “有什麼好好奇的?一個浚王府便有這麼多女人,甭管這個女子是什麼來頭,總歸不會是王爺最後收房的那一個。”

    聽著白初虹一副置身事外的口吻,胡錦驚詫之餘,又有些不甘心。不可能,韋寶珠過去忒迷戀浚王,怎可能去了田莊三年,便對他心如止水。

    得不到自己預料中的反應,胡錦越發的慌了,逐漸明白,眼前的韋寶珠,確確實實不再如從前那樣好捉摸。

    “謝謝你開了門鎖,讓我進來這園子一覽。”白初虹朝著心思紊亂的胡錦一笑,轉身便要離開。

    “王爺喜歡的,是一個有夫之婦。”

    就在白初虹臨出圜子之前,胡錦冷不防地冒出這一聲。

    白初虹霎時止了步,秀眉微擰,輕緩的轉了個身。

    胡錦沖著她笑,笑得有絲同情,似是錯把她的驚愕,當作了醋意。

    “這事,我也是前些時候,無意間得知的。”胡錦說道。

    白初虹不吭聲,靜等下文。

    與胡錦這樣的人交手,其實不太需要傷神,終究只是出於後宅,終日周旋於閨閣之中,這樣的丫鬟眼界狹隘,心胸窄小,想得出來的,也就那些而已,全猜得到。

    “聽說,王爺喜歡的是安陽王妃。”胡錦再次語出驚人。

    這一回,白初虹面上的震愕再也藏不住。

    “你……說什麼?”

    “王妃沒聽錯,王爺喜歡的,正是安陽王妃。為了她,王爺才會在府裡種了這麼一大片白蝶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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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28:34


    說這話時,胡錦眼底的笑意,已被妒意取代。

    白初虹怔忡好片刻才收回神,道:“這事……可屬實?”

    “雖然無從查證,但這是我從王爺的隨侍那兒聽來的,再者,安陽王妃前些日子病逝,王爺竟然還親自上安陽王府弔唁,儘管在外人眼中看來,王爺這是上門看戲,但只有知道內情的人才明白,王爺這是不舍安陽王妃。”

    白初虹眯起眼,仔細回想昔日與聶紫綸可有過什麼接觸。沒有,一次也沒有。

    胡錦這個荒唐的消息,究竟是從哪裡流出來的?會不會是聶紫綸想出的新計策,意欲打擊或設計安陽王府?

    不可能。再怎麼說,喜歡一個有夫之婦,這可是天大的醜聞,哪怕是聶紫綸這樣地位的男子,手握大權,目中無人,亦不得不忌諱這樣的事。

    “王妃難道不生氣嗎?”胡錦見她無動於衷,不禁納悶。

    “這消息不知是真是假,有何好生氣?再說,安陽王妃已經不在人世,即便這是真的,那又如何?”

    白初虹淡淡說罷,轉身便走,絲毫不起波瀾。

    她不信。

    她與聶紫綸並無任何交集,素未謀面……她可是安陽王府的主母,簡士昌明媒正娶的妻子,隱身幕後幫著獻策出計,聶紫綸再怎麼樣,都不可能與她沾上半點關係。

    但……那一片白蝶蘭又該如何解釋?

    白初虹心念一頓,步履漸緩,忍不住又轉過身,怔忡地望向園中迎風搖曳的白蝶蘭。

    驀地,腦中竟浮現那張俊雅無雙的面龐,她心尖一擰,別開臉,不許自己再瞎想。

    當務之急是得想法子與安陽王府那頭聯繫上,在這之前,她絕不會傻到去招惹聶紫綸這個男人。

    交手數回,儘管交涉不深,但從聶紫綸如何對付韋氏來看,便不難看出聶紫綸的能耐與心思。

    他既然能得帝王信任,三番兩次利用政局的動盪,暗中打壓安陽王府,對待正妻又是這般冷酷無情,顯見他絕非善物。

    她不屑與這樣的人有過多接觸,甭管他在浚王府裡種了那一大片白蝶蘭是何用意,總之,絕對與她無關。

    數月後。

    朱紅色寶蓋馬車徐徐行駛在臨近南宮門的慶華街上,由於人潮密集,街道兩旁自然形成了一座瓦市。

    瓦市便是聚集各式貿易的熱鬧市集,但由於近皇宮,這裡的瓦市賣的多是給達官貴族的文雅之物,隔壁另一條街則是茶樓酒樓,多是官員富賈出入其中。

    馬車裡,聶紫綸身著赭紅白鶴紋飾的官服,手裡執著一卷黃皮書冊,垂眸端詳,專心入神。

    “王爺,您看,皇上是不是有意拔擢王晁當參政知事?”

    同車而坐的是前些時候才升官的陸建文。他是東周歷來最年輕的中書侍郎,一路追隨聶紫綸,為他所用,甚是忠心。

    聶紫綸眼也不抬,修長的手翻過了一頁,目光灼灼的流覽書頁。

    “有人向皇上密奏,說儲相在朝中勾結黨派,暗中與樞密院作對,儲相是兩朝老臣,頗得太后親族信任,儲相的族姊又是前朝貴妃,說起來還是恭王的堂舅,有了這層關係,他在朝中的地位自然牽動著多方勢力。”

    頓了下,一雙美目自書頁中揚起,嘴角微揚,道:“為了削弱儲相的勢力,皇上必然得提拔幾個不與儲相同流的人才,而王晁正好是絕佳人選。”

    “可是王晁是安陽王一手提拔起來的,他若當上了參政知事,日後必定處處與我們作對。”陸建文忿忿地說道。

    “這事,多半是安陽王在背後推波助瀾。”

    聶紫綸語調清冷,笑了笑,合上書卷,挑起了窗上錦簾。

    正巧,對向街道上一輛樸實的老舊馬車駛過,一陣風吹過,虛掩的紗簾被吹起,露出一張秀美的嬌顏。

    聶紫綸眯起眼,停住。

    紗簾吹起,又落下,再次掩去了馬車裡的娉婷身影。

    “任靖。”聶紫綸低喊了一聲。

    簾外的隨侍任靖立刻應聲:“王爺有何吩咐?”

    “方才過去的那輛馬車,可有看見?”

    “看見了。”任靖隔著簾子說道。

    “可是咱們府裡的?”

    “啟稟王爺,那確實是浚王府的馬車,是老夫人的舊駕,後來撥給了後宅……記得過去王妃曾嫌棄太過老舊而不願乘坐,便一直擱著。”做為浚王的隨從,任靖對浚王府內外大小事可說是瞭若指掌。

    陸建文的眼神閃爍了下,悄悄覷了一眼對座的聶紫綸。

    據聞,浚王妃曾經紅杏出牆,被冠了個蕩婦臭名,驅逐出府,下放田莊,前些時候卻被接了回來……這事,儘管檯面上沒什麼人敢提及,但那些皇親貴族私下談得可凶了。

    思及此,陸建文不由得多覷了聶紫綸幾眼。

    自從韋太傅被剷除之後,韋氏一族在東周朝徹底沒落,按常規而言,聶紫綸是該休妻再娶,不論怎麼說,韋氏罪誅三族,若非韋寶珠已嫁入浚王府,皇帝念及與浚王的情分,加上韋氏已入了聶氏族牒,早不算是韋氏之人,否則,韋寶珠也該隨韋氏的淪陷而一同被清算。

    聶紫綸休妻是天經地義的事,更是理所當然,況且,後來還出了那樣丟盡浚王府顏面的醜事,韋寶珠這樣不知檢點的女子,哪裡還有資格當浚王府的主母,沒懸樑自盡都算是厚顏無恥了。

    京中無數貴族全盼著韋寶珠收休書,好將未出閣的閨女往浚王府送;畢竟,倘若能入聶紫綸的眼,當上尊貴的浚王妃,代表的不僅是日後無限的富貴,更能光耀族氏,榮及親人。

    怎料,眾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聶紫綸有任何舉動,三年過去,被逐至鄉下田莊的浚王妃,如今又回來皇京,眾人自當議論紛紛,猜不透聶紫綸為何一再寬貸不守婦道的正妻。

    “派人跟上。”驀地,聶紫綸落下了命令。

    只見簾外的人影一個頷首,隨即躍下馬車,不見蹤影。

    聶紫綸又對外頭的車夫吩咐道:“送陸大人回府。”

    陸建文心下詫異,卻不敢多言。

    不多時,朱紅色馬車在陸府前停下,車簾挑起,陸建文下了馬車,朝著車廂裡拱手一拜,目送馬車掉頭離去。

    望著馬車揚起的塵煙,陸建文喃喃低道:“莫非浚王對這個韋寶珠是真有情意?”

    這……有可能嗎?熟知內情的人都明白,當年皇帝是藉聶紫綸之手,剷除了玩權弄政的韋太傅,聶韋聯姻不過是政治考量。

    聶紫綸是何等人也,怎可能會在這樁婚姻裡交付真情,恐怕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況且那韋寶珠也非是良妻,至少在大多數人眼中,她是配不上聶紫綸的。

    “……莫非韋寶珠手中握有什麼秘密?”陸建文百思不得其解的喃道。

    一隻手挑起了簾子,聶紫綸那雙幽沈的美目,睇向了對街轉角的老舊馬車。

    矗立在正對街上的那幢宅院,正是氣派莊嚴的安陽王府。

    “你說,她讓她的貼身丫鬟進去安陽王府送信?”

    聶紫綸眸光一轉,望向回來覆命的任靖。

    任靖頷首,道:“屬下一路尾隨王妃的馬車來此,馬車停下不久,便見茉香下了馬車,進了安陽王府。”

    “人到現在還沒出來?”聶紫綸複又望向對街。

    “怎麼說,王妃身份特殊,安陽王府雖然放行,但進到裡邊是什麼倩形,誰也說不準。”任靖道。

    正說著,對街安陽王府的烏木大門開啟,茉香縮著腦袋快步走出來,似乎生怕被誰撞見。

    聶紫綸薄唇微挑,目光卻寒了幾分。“為什麼沒好好盯著她?”

    任靖詫異,“王爺忘了,是您下令撤了盯住王妃的人。”

    聶紫綸這才想起,自從韋寶珠回府之後,除了初時她為了陪嫁丫鬟來過他,此後再也沒鬧過什麼事,就這麼安分的待在曉月居,無聲無息的,連個影子也看不見。

    就連胡錦這個叛徒對她都激不起半點漣漪,鎮日只是擺弄花草,讀書寫字,日子一久,幾乎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於是,他便不再讓人回報曉月居的一舉一動,順勢也撤了曉月居的眼線。若不是今日這場巧遇,恐怕他早忘了韋寶珠人在王府的事。

    對街那頭,茉香上了馬車後不久,馬車便緩緩朝著這頭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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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28:51


    聶紫綸放下錦簾,雙手交握,輕輕轉動著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見著這個小動作,任靖心中一沈,有些不安。

    “原來,藏身在韋寶珠身後的人,便是安陽王。”聶紫綸垂掩的眸光,含著一抹笑意,看似溫潤,卻甚是懾人。

    “王爺,要不……屬下把宋賢等人找來?”

    “也好,讓他今晚來見本王。”

    說罷,窗外影晃綽綽,正是韋寶珠乘坐的馬車經過。

    聶紫綸挑起簾子,冷冷睨上一眼,適巧,紗簾被吹動,車裡秀麗的人影不經意朝這方望來。

    刹那間,兩雙目光在半空中交會。

    聶紫綸笑了,白初虹怔住,她身旁的茉香刷白了臉,緊緊拽住她的袖子。

    “王妃……”

    車輪輾過青石板的麟鱗聲,蓋過了茉香驚惶的聲嗓,短暫飛掀的紗簾,在擦身而過之後,重新覆上,掩去了那張臨危不亂的嬌顏。

    聶紫綸笑了笑,竟覺有幾分意思,道:“還以為她背後有什麼高人指點,看來是我高估了她。”

    “王爺,安陽王若是串通王妃……”

    “韋寶珠沒有這麼大的本事。”聶紫綸低嗤。

    聞言,任靖不敢再多言。“回浚王府。”聶紫綸寬肩往後一靠,閉目假寐。

    任靖有些掙扎的望著主子,幾度想開口,嘴皮掀了掀,終究還是退出了馬車。

    恐怕所有人心中都與他一樣,揣著同個問題,那便是,何以浚王始終不肯休了韋寶珠?

    “王妃,可該怎麼辦才好?方才那是王爺的馬車……”

    這頭,行駛中的老舊馬車裡,茉香白著張粉臉,兩手緊拽著主子的袖角,嘴裡嚷嚷不休。

    白初虹低垂著眼睫,不知在想些什麼,好片刻沒吭聲,見狀,茉香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這幾個月來,王妃終日待在曉月居,閑來無事便讀書寫字,偶爾找她一同下棋,要不便是蒔花弄草,幾乎過上歲月無爭的日子。

    她原先還有些不習慣,但日子一久,不免心生欣慰,當主子是真的想得通透了,不再執著于王爺。

    怎料,前些日子王妃開始帶上她出門參佛,還讓她特別跟王府管事要了一輛不起眼的老舊馬車,說什麼這樣出外才方便,不招搖,不外顯。

    到後來她方明白,主子說的不招搖、不外顯是為了什麼。

    竟是為了方便她們上安陽王府不被發現!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前幾日主子便讓她上安陽王府送過一次信,只是那次她被安陽王府的守衛攔下,怎樣都不肯放行,沒能將主子的親筆手信送達。

    思及此,茉香心頭惴惴,緊瞅著不見一絲慌亂的白初虹。

    “王妃,您明知道咱們浚王府與安陽王府是水火不容,您過去與安陽王府又沒有任何交情,怎會讓奴婢去送信呢?”

    嗓音略頓,茉香咬咬唇,悄聲道:“況且,還是讓奴婢打著給已經病逝的安陽王妃送信的名義去,這……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白初虹微笑,“哪裡奇怪?過去我與安陽王妃確實有過幾面之緣。”

    “但安陽王妃已經死了呀!”茉香心急地嚷道。

    “那就給安陽王送信去。”白初虹無動於衷的說道。

    茉香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驚愕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白初虹揚起濃黑的睫毛,岔開了話:“你上回被阻,這回再去送信,安陽王那邊不就收了嗎?”

    “那是因為……您非要讓茉香對安陽王府的管事說那些奇怪的話,那個管事聽了,簡直就像活見鬼似的,臉色發青,接過信的時候,兩手還在發抖呢。”

    那是當然。白初虹淺淺一笑。

    她讓茉香說了一些昔日她常叮囑下人的話,何管事向來最忌諱陰陽之說,肯定會收下那封信,轉交給安陽王。

    談話間,馬車已在浚王府的側門停住,白初虹抬手輕撫鬢角,又摸了摸髮髻上的瑪瑙花簪,姿儀端秀優美的下了馬車。

    茉香再一次看怔了眼。從田莊回來皇京之後,主子不僅談吐有別於過往,就連舉止儀態亦大器不少,整個人氣韻丕變,宛若脫眙。

    用過晚膳後,主院那邊遣人過來傳話,讓白初虹前去正院書房,說是王爺候著,等她一同茶敘。

    管事一走,茉香當下雙腿發軟,險些癱坐下來。

    “完了……完了,王爺今日肯定是看見我們了。”茉香使著哭腔說道。

    “他肯定是看見了。”白初虹放下了杯盞,緩緩站起身。

    “王妃,這下可該怎麼辦才好?”茉香被主子的冷靜看得發懵。

    “且去聽聽他怎麼說。”

    白初虹一派安之若素,帶著茉香來到主院,讓管事打燈領她步入書房。

    繡著花鳥的燈罩裡,燭光橘暖,照亮了牆上懸掛的一幅山水墨畫,兩旁九宮格沈香書櫃上,擺放著東周朝獨有的凝玉白瓷,那是出自皇室燒窯的宮瓷,權貴人家才有的古玩。

    靠窗的長榻鋪著一層雪白狐毛,沈香木蓮花座茶幾上,一隻鎏金獸爐裡燃著香屑,一壺大紅袍與兩碟水晶糕,半掩的窗外,掛著一輪淺月。

    月色正好,坐在一旁沈香長案後的太師椅上,那個身穿一襲絛色繡麒麟圖飾的男人,發如墨,膚似玉,五官絕麗,宛若刀鑿。

    盛傳皇族聶氏之人,俱是承襲了東周開國皇后的絕世美貌,不論男女,個個容貌出挑,傳聞果真不假。

    望著站在書房中央,一身月牙白交襟束胸長裳的韋寶珠,聶紫綸的眸光沈了沈,擱在案上的一隻手,底下壓著一紙手信。

    白初虹緩緩轉過身,望向正在端詳她的男人,先是微微揚笑,隨後福了個身。

    “妾身見過王爺。”

    “坐。”聶紫綸瞬也不瞬地凝睇著。

    白初虹頷首,來到臨窗長榻,姿態端正的落了坐。

    聶紫綸靜靜的看著她一會兒,方揚嗓:“可知道本王找你來是為了何事?”

    “妾身不知。”白初虹自然裝傻。

    聶紫綸笑了笑,也不打算揭穿她,挪動壓在手信上的那只大手,改拿起一旁的大紅請柬。

    “三日後,婁太尉要在府邸為他的夫人辦祝壽宴,特別稟明要本王攜上你,好讓太尉夫人能與你敘舊。”

    三日後……白初虹心下微怔。也太巧了,莫非他知情?

    她盯著那張俊雅的笑?,卻什麼也端詳不出來,只能勉為其難的牽動嘴角。

    “你與太尉夫人昔日是閨中密友,她過生辰,你確實該到,難得她還惦記著你,你可得要好好準備一下。”

    “妾身謹遵王爺提醒,必定會為三日後的壽宴好好準備。”

    白初虹站起身,行了個便禮,順勢便一路低垂著眼,想退出書房。

    “今日,可是去過了安陽王府?”

    月白色的背影在門邊停住,那纖細挺直的腰背,看上去似乎有幾分僵硬。聶紫綸揚起玩味的笑,垂下眼,放下請柬,改執起方才壓在手下的那紙手信。摺成對折的手信打開,裡面是潛入安陽王府的探子,一字不漏重新謄寫下來的內容。

    初讀內容時,他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要不,便是探子弄錯了。

    但經過任靖一番確認,這手信內容,確實與韋寶珠的貼身丫鬟轉交到安陽王府管事手中的信,一模一樣,一字未差。

    “去過了。”白初虹轉過身,朝著太師椅上,眸底映著冷月鋒芒,凜冽懾人的男人,微微一笑。

    “本王倒不知道,你與安陽王府竟有交情?”

    “王爺不知道的事情可多著。”

    “你,可認識安陽王妃?”

    白初虹心尖一擰,面上不動聲色,對上聶紫綸那雙含笑的眼,背脊無端爬上一陣寒意。

    驀地,她想起胡錦那席話,以及那滿園子的白蝶蘭,不禁思忖:那是真的嗎?聶紫綸對她……有可能嗎?

    “認識。”白初虹斬釘截鐵說道。

    聶紫綸眼底的溫潤,迅速褪去,轉瞬凝霜,大手暗暗捏緊了信箋。“你說謊。”

    “王爺此話怎講?”

    “你與安陽王妃從不曾有過交談,更遑論是交情。”

    “王爺鎮日忙碌于公務,少涉足後宅,對妾身與誰家夫人交好,又怎會知道呢?”她笑笑地回道。

    她這是在與他鬥心機嗎?是誰教會她沈住氣,又是誰教她模仿起“她”的沈婉大器?

    無論那人是誰,他定會將此人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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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29:19


    “你說得對,你與誰交好,又與誰是手帕交,這些本王一概不知情。”聶紫綸眸光凜冽的笑道:“既然你說你認識安陽王妃,那本王姑且信了你。”

    “妾身只是上安陽王府遞了封憑弔信,以盡摯交一場的情誼,還望王爺切勿怪罪。”白初虹雙手往腰側一擺,??娉娉的福了個身。

    “難得你有這樣的心,本王若還怪罪,豈不是太不近人情。”聶紫綸眼若寒星,唇上那彎笑,溫潤悅色,卻教人心顫。

    白初虹垂下眼,感覺手心微微汗濕。過去是她小覷了聶紫綸……倘若早知他是這麼可怕的人,她定會婉勸士昌勿與他正面交鋒。

    “妾身不叨擾王爺歇息了,妾身告退。”

    目送月白色人影離去,聶紫綸眯起眼,面色寒下。

    他再次攤開手中發皴的信箋,下顎隨著讀過信上內容,寸寸收緊。

    思君之甚,畫夜難安。盼君安好,勿悲,勿慟,虹影依然在,只是不見君。

    靜月閣裡,後院白楊下,那壇女兒紅,味道可依舊?

    士昌,三日後晚上,虹兒在老地方等你。


    華燈初上,婁府的漆金大門前,寶蓋馬車與華轎絡繹不絕。

    說起東周朝的樞密院,必得提起婁易此人。

    婁易,祖上俱是武將出身,而他亦然,不僅傳承了婁氏的武學根基,自幼天賦異稟,力大無窮,更是精通劍術與兵法謀略。

    婁易一路扶持太子即位,並在年輕皇帝的拔擢下,掌管樞密院,成為東周朝歷來最年輕的樞密太尉,手中握有一半虎符,足以號令東周百萬大軍,顯見皇帝對他何其看重。

    婁易此人行事孤僻,在朝中少與人來往,即便朝中勢力割據,黨派各擁其主,亦如以太后外戚為主的簡氏黨派,以及皇帝親族的聶氏黨派等等,卻也不見婁易往哪邊靠,他誰也不拉攏。

    實際上,按照皇帝對婁易的重視,其地位幾可算得上是半個親王,一些不受皇帝重視的皇族,見著了婁易恐怕還得敬上三分。

    婁易性子冷,少言,治下頗嚴,並不可親,但是熟知內情的人都曉得,婁易有個罩門,那便是他的妻。

    說起婁易的正妻岑氏,那又是另一段東周趣談。

    宴席間,白初虹按照東周宴規,按照官階品位,端坐在女眷那一桌,兩旁坐的分別是幾個親王的正室,再過去則是一品官員的夫人。

    這樣的場合,是不容許妾室出現的,能受邀來此的,必定得是正室,否則便是有辱主人,于禮不合。

    即便如此,韋寶珠做為一個醜聞滿東周的蕩婦,雖是頂著浚王妃的頭銜,卻沒人將她當回事,能避則避,能躲則躲。

    只見滿席高坐,衣香鬢影之間,各家主母交頭寒暄,唯獨白初虹一人靜坐在位子上,同席而坐的夫人們,誰也沒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滿桌的熱鬧,仿佛與她無關,她就坐在那兒,雙手合捧茶盞,眸光低垂,好似沈思那般。

    聶紫綸在另一頭的宴席上,透過席間重重身影,不著痕跡地看著這一幕。

    倘若是從前的韋寶珠,早已受不住這樣的冷落,肯定會自覺受辱,憤而起身離去眼前那個仿佛入定一般,周遭紛擾?與她無關的女子,竟然陌生得令他認不得。

    不,或許該說,那神態,那從容,那淡然,他應是認得的。

    那是屬於另一個女子獨有的姿態。

    一個,聰穎,冷靜,溫婉,大度,美得不似世俗該有的女子。

    這樣的姿態,絕不可能出現在韋寶珠身上。

    她,莫不是知道了什麼?方會這樣模仿起“她”的神態?

    莫非,韋寶珠是走投無路了,方會想出這般裝神弄鬼的謬計,盼能與簡士昌搭上,好讓簡士昌幫著她復仇?

    倘若真是如此,那他也不意外了。畢竟,依照韋寶珠僅有的那丁點聰明,確實只能想出這樣的“絕頂謬計”。

    聶紫綸嘴角一揚,嘲意在眼底蔓延。

    白初虹抬眼望去,正好對上他這抹笑,盈握杯盞的纖手不禁一緊。

    “寶珠?”

    身後傳來一聲嬌潤的笑喚,切斷了白初虹與那個男人的凝視。

    白初虹轉眸,看見一名身穿黛青色銷金齊胸襦裙,梳著垂雲髻,簪著珠翠與掐絲紅瑪瑙金釵,容貌俏麗的岑氏走來。

    她見過岑氏幾回,都是在宮宴上。岑氏出身民間,來歷不明,當年婁易要娶她,據說曾受皇帝反對,至於個中緣由如何,只有內情人士清楚,她這樣的局外人自然無從得知。

    白初虹朝岑氏福了個身。“見過太尉夫人。”

    岑氏一怔,瞅著她好片刻,似是有些認不得她。“好些年不見了,浚王妃近來可好?”

    白初虹垂下眼,笑笑回道:“多謝夫人惦記,寶珠這些年在汾景,日子還算過得去。”

    岑氏蹙了蹙眉,總覺得眼前的韋寶珠,與她記憶中的模樣有些出入。

    不過,她與韋寶珠到底只是有過幾面之緣,交情不深,興許是這些年發生了太多事,她性情起了轉變,方會如此。

    岑氏見她始終低垂著眼,似也無意與自己多寒暄,便道:“那年你離京前,曾把一支簪子落在我那兒,一會兒我命人帶你去取。”

    “謝夫人這般有心,還幫著寶珠留著舊物。”白初虹頷首行禮。

    “安陽王到。”

    驀地,花廳外傳來下人的通報聲。

    白初虹一愣,隨即昂頸望去,只見一道拔長削瘦的俊逸身影,在隨從簇擁下入了花廳。

    那人,發黑瞳黑,膚色甚白,五官英挺,一襲丹青色竹節紋飾長袍,外罩玄黑如意紋繡披風,看上去比昔日清瘦了不少,神色亦有些憔悴。

    士昌……白初虹咬了咬唇,在心底輕輕喚了一聲。

    簡士昌一現身,花廳裡的氛圍登時有些詭異,畢竟朝中人盡皆知,浚王與安陽王不和,下了朝,兩人幾乎不曾在同個場合碰頭。

    白初虹忽覺背後一陣寒意,她轉眸,才發現聶紫綸正含笑冷睇著她。

    她心中一陣踩空,連忙垂下眼,在自個兒的位子端正坐好。

    不對勁……按理說,士昌不可能不曉得聶紫綸會出現在這兒,倘若他知道,肯定不會來,他為什麼會來?

    莫非……白初虹又望向了花廳另一頭的聶紫綸。

    他揚著笑,正與簡士昌寒暄,兩個同等尊貴,容貌各具絕色的男人,站在一塊兒,登時吸引了所有目光。

    若非這兩人是敵對,眼前這一幕,實在甚美,教人不住讚歎。

    白初虹看著,卻只覺心驚,誰曉得聶紫綸又想出了什麼論計,想陷害士昌?抑或他發現了她什麼,才會想法子把士昌引來?

    無論如何,她都得與士昌說上話,早些與士昌相認才行。

    湖上花榭裡,皇京裡最拔尖的戲班子,彎著身段,唱的是諸宮調,金縷戲衣教人目眩神迷,花廳宴席裡,酒過幾巡,眾人已有些醉意。

    趁著宴席漸散,白初虹起了身,領著候在花廳外的茉香,假借要前去取發簪,離開了花廳。

    “王妃,這裡是太尉府,我們又不熟悉,是不是該先知會太尉夫人一聲……”

    茉香話未竟,已被白初虹拉到朵廊上。

    “別嚷嚷,我並不是真的要去取發簪。”白初虹悄聲道。

    “王妃這是想做什麼?”

    “方才,我看安陽王與曲尚書也走來這兒,且在這兒等等,興許會碰上。”

    茉香瞪大眼,“碰上安陽王?!王妃,你……你這是瘋了不成?:王爺也在這兒,萬一被王爺撞見——”

    嘰喳聲被一隻纖手搗住,剩下嗚嗚聲,茉香只能轉動眼珠子,瞪著主子。

    “你別嚷嚷。”白初虹警告道。

    茉香只得點點頭,白初虹這才松了手。

    不遠處傳來交談聲,正是安陽王與曲尚書。

    白初虹吩囑道:“你去轉告安陽王,說我有要事求見,領他來見我,切記,別讓曲尚書聽見。”

    茉香看了一眼主子指的前方湖畔,那頭垂柳傍湖,設有鋪著鵝卵石的賞湖小徑,甚是隱密,在那兒談話,確實不容易被其他人撞見。

    “可是……”

    “你這是想違命抗主嗎?”白初虹平日待茉香甚是寬容溫和,此時不得不擺出主子的譜。

    “茉香不敢。”茉香滿臉憋屈的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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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29:35


    湖畔沿途設有燈柱,黃色紗燈罩裡,火光熠熠,白初虹刻意往燈火照不到的暗處走去。

    不多時,她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心中一緊,捏緊了裙擺轉過身。

    簡士昌面無表情停住腳步,就這麼淡淡的看著她。

    她輕輕抿唇,喚道:“士昌……”

    簡士昌聞聲皺眉,微慍的道:“三日前便是你遣人來安陽王府送信?”

    “不錯,正是我。”

    “浚王妃,你這是想做什麼?”

    “士昌,你且稍安勿躁,聽我解釋——”

    “你瘋了不成!”簡士昌發怒斥道。

    白初虹怔住。

    “你竟敢直呼本王名諱?浚王妃,你這是不守婦道,有意勾搭有婦之夫?”

    瞥見簡士昌面上的鄙夷之色,白初虹心下不禁發慌。

    士昌這是怎麼了?他向來謙雅有禮,即便是女子,亦不曾用著這般惡劣的口吻……莫不是,因為韋寶珠惡名在外,他才會這樣?

    遭其他人誤解,那都無妨,可眼前人是她晝夜思念的摯愛夫君,饒是冷靜如她,亦忍不住慌了心神。

    “士昌,我不是韋寶珠,我是初虹。”她有些急切地說道。

    簡士昌先是愣住,隨即冷冷發笑:“浚王妃,你是在尋本王開心嗎?還是,你這是蓄意踩著本王的痛處,想讓本王不痛快?素聞浚王妃野蠻無知,蠢笨無度,且不守本分,本以為傳聞略過誇大,如今一看,倒也不假。”

    “我知道這很難相信,可你得信我,我真的是初虹……”

    “是浚王讓你來說這些渾話的吧?”

    看著簡士昌眼中的厭惡與猜忌,以及他那滿滿的鄙夷口吻,白初虹竟有些認不得自己的夫君。

    從前,不論發生何事,對上什麼人,士昌性情溫潤,從不對人嚴詞厲色,更遑論是這般惡劣失禮。

    即便她真是韋寶珠,即便韋寶珠當真背負了蕩婦臭名,按照士昌的性子,絕無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士昌莫不是受了什麼打擊?

    “士昌,這不像你會說的話,你是怎麼了?”白初虹不可置信的凝瞅著他。

    簡士昌皺了皺眉,竟有些恍惚,總覺得……她那個眼神,與死去的妻有幾分肖似。

    不可能!他親眼看著妻子斷氣,又親手將她下棺埋葬,況且,眼前的女人是浚王府的王妃,絕無可能是已死的白初虹。

    心思底定,簡士昌只當韋寶珠是想用計接近自己,思及此女聲名狼藉,眼神越發鄙夷輕蔑。

    他冷笑一聲,面上是毫不遮掩的嫌惡,道:“韋寶珠,你別以為說這些話裝神弄鬼,便能騙倒本王,本王雖不曉得你與浚王在盤算什麼,可任誰都知道,浚王妃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惡名在外,丟盡浚王府的顏面,浚王得你這樣的妻,倒也相襯,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白初虹徹底愣住。

    眼前的人,是誰?明明還是那張臉,還是那個人,但為何他的眼神,他的神態,乃至於他的語氣,都這般陌生?

    “本王不曉得你是從何得知安陽王府後宅的事,但本王警告你,少再以本王妻子的名義裝神弄鬼,再有下回,本王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面色陰狠的撂下警告,簡士昌姿態冷絕的轉身離去。

    白初虹僵在原地,一句士昌梗在喉間,怎麼也發不出來。

    驀地,一聲低朗的笑嗓蕩入耳底。

    她心頭一凜,側身望去,瞧見燈柱下,一襲赭紅銷金麒麟紋飾的袍子,包裹著高大瘦削的男人身影。

    閃爍燈影間,聶紫綸陰柔的俊顏,端著一抹冷嘲,笑睨著她。

    他是幾時來的?白初虹後背一涼,纖手悄悄攏緊。

    “這是誰想出來的妙計?竟然讓你裝神弄鬼,假扮成死去的安陽王妃,你以為這樣做,便能拉攏安陽王?”

    白初虹抿緊略顯蒼白的唇,一語不發,水眸盈著幾分狼狽,凝瞪著他。

    無論她做什麼,全都逃不過這男人的眼,這男人當真是她的煞星不成?

    “我不懂,王爺對我既然無情,何不乾脆放手,休離了我?何苦這樣相逼?”

    身為女人,她比誰都明白,一個男人若對女人有情,絕不會是這樣的對待,她能感覺得出來,聶紫綸對韋寶珠是當真無心無情。

    聶紫綸揚笑,那雙美目卻不見一絲暖意,只教人覺得冷。

    “本王想怎麼做,那便怎麼做,用不著你來教本王。至於休離與否,你犯不著擔這份心,浚王府一日未倒,便會留著你這個無用的主母。”

    “聶紫綸,你這是何必!”

    “韋寶珠,你別再丟自個兒的臉面了,你以為,你假扮成白初虹,便能博得簡士昌的同情?”

    他刻意停頓一下,提步走向她,停在她面前,高大身軀似魅影般籠罩著她。莫名地,她有些心怯,竟興起了躲開的衝動。

    在她躲開之前,他複又揚嗓:“告訴你,簡士昌壓根不愛白初虹。”

    白初虹渾身一震。

    無視她刷白的面色,聶紫綸兀自說道:“你真以為簡士昌對白初虹情深義重?不對,恐怕全天下的人都這麼以為。”

    “你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她屏息,心口直顫。

    他挑了挑唇,冷睨她的震驚,道:“白初虹婚後多年始終不能生育,安陽王遲無子嗣,你當真以為有哪個男人能忍受得了?”

    “你胡說!”她耳骨泛紅,將心底的羞慚壓下去,駁斥道:“世人皆知,安陽王夫婦鶼鰈情深,即便兩人膝下無子,安陽王與王妃始終相敬相愛……”

    “你可知道,安陽王有個三歲的私生子?”

    話一落,白初虹水眸猝然瞪圓,喉間猶似被絞住一般,霎時沒了聲。

    好片刻,她才濟出破碎的句子:“你說謊。”

    聶紫綸眉眼含笑,笑得著實嘲諷,道:“孩子的生母是個酒樓歌女,還曾是名滿皇京的頭牌,據說她的初夜,便是賣給了一位未曾露面的莫公子,至於這個莫公子是誰,又為何能將這個歌女及孩子,藏在石磐街十巷胡同?”

    聽著他話中呼之欲出的答案,白初虹起了一身惡寒。

    “不可能……安陽王不是這種人。”

    “怎麼,眼下才發現你打錯如意算盤,找錯了人當幫手?”

    最紫綸只當她是懊悔及錯愕,哪裡會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瞪著那張看好戲的俊顏,白初虹握緊了粉拳,肩頭一顫一顫的,眼圈漸紅。

    其實,她心底比誰都明白,聶紫綸視簡士昌為要敵,他肯定派出了探子,盯住安陽王府的一舉一動,他這樣的人,絕無可能做出無的放矢之事。

    ……莫非,士昌當真瞞著她,在外頭養了外室?

    孩子已經三歲,這樣說來,他已經瞞了她三年之久……三年啊,這三年來,他究竟把她當成了什麼?

    “別白費心機了,簡士昌可不是你看見的那麼簡單,你當真以為他愛妻至深?傻子。倘若他真這麼愛,便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說這話時,聶紫綸的眸光滲著絲絲寒意,白初虹直覺有異,下意識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聶紫綸好看的眉峰一皺,正欲開口斥止,她已先揚嗓:“你說簡士昌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你口中的事,指的應當不是他在外頭養外室的事。”

    他心下微微怔訝。她幾時變得這般聰慧?竟能聽出他話中的弦外之音。

    “告訴你也無妨,免得你再蠢得去安陽王面前裝神弄鬼。”

    他面無表情的說道,眼中冽光燦爍,猶似刀鋒劍刃上的寒芒。

    “白初虹並非病死,而是經年累月遭人下毒,一點一滴,毒入五臟六腑,衰亡而死。”

    抓住赭紅衣袖的纖手登時一緊,瞪大的水眸,緩緩滲出液體,她無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說!”她瞪著眼,啞著嗓,面頰佈滿淚痕。

    聶紫綸不明白她為什麼而哭,卻也沒心思深究。

    “此事,千真萬確。”他冷冷回睇。

    “王爺的意思是,白初虹是讓人給毒死的?王爺可有證據?”她紅透的眼圈,浮現了一抹恨色。

    “這事,安陽王府裡僅僅只有三個人知情,下毒的證據早已湮滅,本王之所以知情,那是因為本王派人去掘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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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30:02


    掘墳?!白初虹震住。他竟然去掘了她的墳!這對死者是多麼不尊重的事,如此折損陰德的事,他怎做得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做?”她嚷道。

    “為了確認她真是被毒死的。”俊顏毫不在乎一般的回道。

    她咬牙,恨聲地道:“她究竟哪裡對不起你,你竟連她的屍身也不放過?聶紫綸,你會遭報應的!”

    他揚了揚下巴,嘴角挑起,道:“本王不怕報應,毒死白初虹的人可不是我,而是她至死都深信不疑的良人,簡士昌。”

    她僵住,淚水緩緩滑下臉,耳邊只剩下自個兒的低喘聲。

    不可能……這不可能,士昌是她的夫君,為了治她的病,不惜找盡了皇京的神醫大夫,花了大把銀兩弄來珍稀藥材,怎麼可能會是他下的毒手?

    “人前恩愛,人後陰險相害,這便是簡士昌毒辣的真面目,管你愛信不信,本王只想好心勸你一句,你若真想要拉攏簡士昌,恐怕你是弄錯心機。”

    聶紫綸垂下眼,拉開袖上那只纖手,不再多看那張蒼白的嬌顏一眼,轉身欲離去。

    他本不想管她的事兒,她想犯蠢發傻,想將她剩餘無多的?面全丟盡,他都不會攔她,可她竟然打著“她”的名義去接近簡士昌,他便無法容忍!唯獨這件事絕不能忍。

    聶紫綸才提足走沒幾步,卻見候在遠處不敢靠近的茉香,驀然瞪大眼朝這方向飛奔而來。

    他心中一凜,下意識轉身望去。只見背對著他的纖瘦人影,毫不遲疑地,縱身躍入湖裡。

    “呀!王妃——”

    一時之間,茉香的尖叫聲,淹蓋過遠處的戲曲聲。

    她不是會這般作踐自己的人,可這一回,她是當真生無可戀了……

    昔日的良人,原來竟是心狠手辣的劊子手,為了外室與私生子,不惜用上三年時光,一點一滴毒害她。

    並非她輕信聶紫綸的話,而是他沒道理捏造謊言欺騙她。

    再說,他這些話,倒解開了無數的謎底。譬如,她身子自幼健朗,少有病痛,卻無故在一年多前染上怪病,初時只是手腳乏力,偶爾咳血,漸漸地,她竟連寢榻都下不了。

    士昌待她並無異狀,始終那般溫情密意,除去公務繁忙之外,幾乎天天與她同寢共眠……呵,原來,所謂的公務,便是他在石磐街十巷胡同藏的銷魂窟。

    為了扶正外室與私生子,又不願揭下愛妻至深的那層面具,加上當年下嫁時,她便要簡士昌親口許諾,從此安陽王府後宅僅她一人,簡士昌害怕毀諾,擔心兩人反目,得罪她娘家親族,為了免去後患,索性狠下心來毒殺她。

    這些事,唯有她這個當事者最清楚。

    她一心一意想回到夫君身邊,以為是上天垂憐,讓她死過一遭,換了一條命,只因她與夫君情深意堅,此心足可撼天……愚蠢至極!

    她比韋寶珠還傻,還蠢,最起碼韋寶珠臨死之際,早已看破,不再留戀,抑不再奢求聶紫綸的愛。

    而她,直至死前那一刻,仍然惦記著親手害死她的狼心夫君,蠢得可悲,可笑,可憐,可歎。

    原來呀原來,上天給她一條全新生路,不是要讓她與夫君再續情緣,而是要讓她親眼看清良人的真面目,親手打碎她自以為圓滿的美夢。

    太可笑了……自十六歲下嫁,踏進安陽王府,已有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這段歲月,她以為自己嫁了個謙謙君子,不想,竟是人面獸心。

    這些年,她在他身後幫襯著,主持王府中饋,隨他仕途起起落落,一路相伴,幫著獻策出計,儘管未能為他生下一子半女,心底不無遺憾與愧對,可她自認多年來問心無愧,盡心盡力,一切做到最好。

    昔日他話說得好聽,不求兒女,只願她一生長伴左右……那些話,全是摻了蜜的毒藥,一口一口喂她喝下,至死亦不自知。

    好傻,好傻呵……

    一滴淚,自眼角流淌而下,沿著面頰,落入嘴角,鹹味在舌尖泛開。

    啊,她竟然沒死。

    白初虹緩緩睜開眼,淚眼迷濛中,看清另一張臉龐。

    聶紫綸僵青著俊顏,站在錦榻旁,冷眼垂睨著渾身濕透的她。

    她張了嘴,喉間似有團火在燒,灼痛不已,即便如此,她仍是忍著痛,一字一句擠出聲:“……求王爺了結妾身這條爛命。”

    “你今日的所作所為,不就是想讓本王丟盡顏面嗎?本王帶上你,是為了讓你與安陽王相見,可不是讓你去婁府尋短見,你以為這麼做,便能讓本王不痛快嗎?”

    “妾身沒這麼想。”她揚動嘴角,綻開淒然一笑。

    見著那笑,聶紫綸莫名怔住,心中隱約覺著不太對勁。

    “妾身自知是個天大的笑話,與其苟活,倒不如死了乾淨……多謝王爺這三年來的寬容相待,妾身已經活夠了,不願再成為敗壞浚王府名聲的禍首,還請王爺成全。”

    聶紫綸冷冷端詳她好片刻,方道:“你若是在其他地方尋死,本王也不會攔你,可你若在本王面前做這樣的事,本王就不能不管。”

    她氣若遊絲,淚眼婆娑的問道:“為什麼?王爺既然如此厭惡妾身,為何不休了妾身?抑或動私刑,了結妾身?”

    聶紫綸不語。

    她已渾身灼燙,發起高燒,意識昏亂,嘴裡不住的喃喃囈語。

    “王爺,太醫來了。”外邊傳來管事慌張的通報聲。

    同樣一身濕透的聶紫綸,從那張蒼白如紙的嬌顏別開了眼,毫不留戀的離去。臨離之際,榻上的人兒飄來一聲悲慟欲絕的低嚷:“士昌……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人……我錯看了你……錯信了你……”

    那語氣,雖是衰微細啞,卻滿滿的,教人喘不過氣的絕望。

    ……就好似,她當真遭到最親近的人背叛,傷心欲絕。

    聶紫綸緊皺眉心,不由得停步,側過身望向榻上的人兒。

    耽擱的這空檔,管事與茉香等人,已領著他命人前去宮中請來的太醫,匆匆進了寢房。

    一室淩亂中,他看見榻上的女人,面色蒼白,雙眸閉緊,淚如雨下,手背緊緊覆在唇上,壓抑著哭聲。

    刹那,他微微眯起眼,不由自主地揣想著,倘若“她”知道真相,知道自己的死因如此不堪,可會像此刻的韋寶珠一樣?

    一抹不忍在眼底閃燦,聶紫綸下顎抽緊,別開了眼,不再看榻上的女人。幸虧上天仁慈,讓“她”在不知情之下離開人世,否則,“她”肯定挨不住這樣殘忍的打擊。

    數日後。

    一輛馬車自浚王府前緩緩駛離,漆金大門沈沈關上。

    馬車裡,白初虹閉著眼,臉靠著廂壁,消瘦的臉蛋與唇色一樣慘白,一襲素緞繡蘭花的披風,使她看上去越發消瘦憔悴。

    茉香紅著眼,兩手抱著主子的手臂,不敢哭出聲,只能死死地咬唇。

    日前主子在太尉府落湖之後,整個人好似失了魂,異常樵悴,甚至鎮日躺在榻上,不願睜眼起身,只是靜靜地流著淚,半句話也不肯說,當真嚇壞了她。

    然而就在昨日,主子終於願意打起精神下榻梳洗,並且讓她攙扶至王爺的書房,原以為主子是想與王爺言好,沒想到主子竟然自請回田莊。

    “王爺,妾身此次回京,方明白皇京已經沒有容得下妾身的地方,想求王爺通融,送妾身回汾景田莊,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回想起當時主子面容枯槁,萬念俱灰的模樣,卻還是態度堅定的央求著王爺,茉香便心疼不已。

    可她想不透,主子好不容易回返王府,為何又要自請回田莊?她到底只是個奴僕,無權過問主子的決定,只能跟著求王爺開恩,讓她這回一併跟著主子前去汾景。

    王爺似也不在乎主子的去留,彼時只是若有所思的凝瞅主子一會兒,便欣然應允,毫無挽留之意。

    至此,茉香方明白王爺對自家主子,真沒太多情分,興許是如此,主子方會心死求去。

    管事目送了馬車漸遠,直至再也看不見,這才回到主屋書房覆命。

    “啟稟王爺,護送王妃回汾景的馬車已經上路。”

    沈香長案上,一壺剛沏好的大紅袍,茶自飄香,雕花棱窗外,松木蓊鬱,一隻綠繡眼高踞枝頭,鳥鳴啁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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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30:20


    聶紫綸坐在臨窗榻上,手中執著一封密函,仿佛沒聽見管事的稟報。

    “王爺?”管事好奇的低喚。

    “聽見了。”沈淳的聲嗓,聽似漫不經心,卻透著一股教人肅然起敬的嚴厲。管事躬著身,不敢多言,悄悄退出書房。

    “她走時可有說什麼,或是交代什麼?”

    聽見這聲詢問,管事愣住,連忙轉回身。

    “稟王爺,王妃走時,隻字未語,只托茉香去幫她買了一盆尚未開花的白蝶蘭……”

    執著密函的如玉大手,微地收緊,聶紫綸目光自信函間抬起,面色凝上了幾分冷冽。“她可有帶走什麼東西?”

    “小的這就要上曉月居查看。”

    “去查查,不論她帶走什麼,都得一筆一筆記下來。”

    “小的遵命。”管事領命而去。

    聶紫綸打開燃香的獸爐,將密函燒毀,煙霧繚繞間,他的目光落在角落花幾上,那一盆開得極好的白蝶蘭。

    “白蝶蘭……韋寶珠這樣庸俗的人,幾時也懂得欣賞這樣不俗的花?”聶紫綸嘲笑道。

    白蝶蘭兀自靜美,空幽出塵,仿佛此外的歲月與俗世,?與它無關。

    聶紫綸竟看得有些癡了,嘴角噙著一抹不自覺的柔笑。

    那花,好似幻化成人,姿態端莊的佇立在那兒,盈盈含笑……

    數月後。

    入夜,漆朱描金長廊上,一蓋盞燈柱陸續亮起,偌大浚王府燈火通明,恍若一座金色城池。

    轎子進了大門方停下,聶紫綸一身官服出了轎,身上染著淡淡酒氣。

    “來人,上茶讓王爺醒酒。”任靖命令著一旁伺候的丫鬟。

    這時,胡錦領著女眷迎來,作勢欲上前攙扶,任靖卻擋了下來。

    “王爺還不至於醉到需要人攙扶。”任靖冷眼望著胡錦。

    胡錦自覺難堪,卻又不能發難,只能咬著唇退開身,眼睜睜望著聶紫綸在隨從族擁下,往主屋方向走去。

    今晚是齊王的七十壽宴,齊王是簡太后的外戚,由於輔佐先皇有功,更是兩朝老臣,在朝中自有一番地位,壽宴上幾乎滿朝百官全到齊了。

    畢竟是家宴,許多官員便帶著夫人一同出席,不想,簡士昌竟然帶上了那個歌女。

    聶紫綸坐在主院的偏廳裡,面色冷峻,握著杯盞的大手,依稀可見白皙手背上,青筋冒浮。

    任靖道:“安陽王知道齊王膝下無女,透過齊王妃居中牽線,讓齊王把那個歌女收作義女,抬了她的身份地位,雖然只能納為側室,但這樣便已能掩蓋過去四年來,安陽王在外頭養外室的醜事。”

    聶紫綸垂下眼睫,嘲弄地道:“他既保住了癡情種的好名聲,還拉攏了齊王那一塊勢力,簡士昌為了那個私生子,可真是費盡了心思。”

    白初虹死了近一年余,簡士昌遲遲未再重納正室,世人多讚揚他的癡情相守,殊不知,內幕有多麼醜惡可怖。

    “伺候白初虹的老嬤嬤可找著了?”聶紫綸問道。

    “當初白初虹一死,她身邊伺候的人相繼離奇死亡,唯獨這個老嬤嬤趁亂逃出了安陽王府,如今依然去向不明。”

    “加緊腳步找著人,別讓安陽王的人先一步找著。”

    “屬下遵命。”

    任靖退出了偏廳,聶紫綸捧著手中微涼的茶,低垂眼睫,尋思入神。

    “王爺。”驀地,外頭傳來管事的請示聲。

    “什麼事?”聶紫綸嗓音冷淡,隱約透著不耐。

    “汾景來了封信,是王妃署名給王爺的手信。”管事惶恐地道。

    聶紫綸微皺了下眉,本欲命人燒毀,不知怎地,那日榻上垂死的蒼白人兒,緊閉雙目,淚流滿面的情景,在腦中浮現。

    心思一轉,他方揚嗓:“拿進來。”

    管事輕手輕腳的推開門,將一封皺巴巴的手信遞交上去。

    聶紫綸接過信,目光觸及信紙上的字跡,登時大震。

    那字,娟秀端正,末筆習慣性微微上揚,一如下筆人的彎彎嘴角,總在無意間揚起……

    “你說,這是韋寶珠的手信?”聶紫綸問向正欲退下的管事。

    管事見主子面色僵青,目光淩厲,連忙跪了下來。

    “小的知錯,小的不該擅自將王妃的信……”

    “混帳東西!沒聽見本王在問你話嗎?!”

    伴隨這聲怒斥,聶紫綸手裡那杯茶,重重地砸到地上,眶啷一聲,刺耳尖銳。

    管事顫巍巍地回道:“這信是輾轉托人送來的,送信的人是個運糧老車夫,一直央求守門侍衛轉交,侍衛才交給了小的,小的本也不信,但為免有遺漏,小的去了曉月居,與王妃先前留下的字帖比對,確認筆跡無誤,這才敢上呈給王爺……”

    話未竟,聶紫綸已冷著臉,捏緊手信起身離去。

    管事愣了愣,連忙尾隨聶紫綸的身影,一同進到曉月居。

    “點燈。”聶紫綸寒嗓命令。

    管事不敢耽擱,不多時,空置已久的曉月居,燈火大亮。

    聶紫綸走進書房,推開一旁被下人收拾乾淨的箱籠,只見箱籠裡疊著整整齊齊的字畫。

    他取出幾張字畫,細細端詳起來,越看面色越沈,捏住紙張的大手越發收緊。這絕對不是韋寶珠的字跡!

    韋寶珠也畫不出這樣的山水墨畫……這樣飄逸秀麗的字跡,這樣少見的絕妙畫工,分明是……分明是……

    聶紫綸下顎抽緊,放下字畫,打開了信封,抽出手信,垂目詳閱。

    “王爺?”風聞聶紫綸無端發怒,去而複返的任靖,擔憂地低喚。

    只見半掩在那紙手信後方的俊顏,寒嗓吩咐:“備馬。”

    任靖驚詫,“這麼晚了,王爺打算上哪兒?”

    聶紫綸一把捏緊了手信,美目凜凜,繃緊的下顎微微抽動。“汾景。”

    汾景的天色向來亮得早,田莊的日子不若皇京王府,過得簡單樸素,也沒那麼多繁縟禮節。

    數月前再回此地,白初虹仍有些不習慣,可時至今日,當她在泥土翻動的氣味中轉醒時,已不會錯認身下所在之處。

    她從沒想過,自己癡心愛戀一場,卻落得如此淒涼可笑的境地。

    生前,她為簡士昌的仕途勞心勞力,一路相伴,獻計獻策,只求助他直上青雲,壯大安陽王府。

    甚至死而復生于韋氏身上後,想方設法的排除萬難,欲回到簡士昌身邊……多麼難堪呵。

    她因為韋氏的身份所苦,又因著昔日與浚王敵對的關係,在這頭與聶紫綸鬥智鬥法,結果那頭人家根本早忘了她,開開心心的把外室與私生子接進安陽王府團聚。

    而她呢?兀自做著與癡情丈夫團聚的美夢,殊不知丈夫的癡情只是沽名釣譽,外室已扶正,安陽王府已無她的容身之處。

    她是感謝聶紫綸的,他告訴她真相,儘管那些話像是一記惡狠狠的耳光,重掮在她臉上,打得她心碎夢醒。

    “王妃,您醒了。”茉香推開單扇木門,端著盛滿乾淨井水的銅盆,快步走進寢房。

    白初虹坐在鋪著一床素被的木榻上,淺淺笑道:“我不是說過,這些粗活讓木槿與茯苓去做,你到底是王府裡的丫鬟,哪裡做得來這些體力活兒。”

    茉香擰好了濕錦帕,遞給了主子,隨後又去外邊端了熱粥與小菜進來。

    白初虹洗漱好,坐在一面簡樸無雕飾的銅鏡妝台前,手執黃楊木梳篦,梳理著一頭青絲。

    鏡中倒映的那張臉,憔悴蒼白,畢竟她回來時,病了好一陣子,病養得斷斷續續的,前不久才好全,但也消磨了不少體力精神。

    “王妃,您得好好養著,再這麼消瘦下去,可真要被風吹走了。”

    白初虹笑而不語,看著茉香一雙巧手在腦後穿梭,不一會兒便幫她盤好了髮髻,插上一支瑪瑙花簪,襯著身上那襲白底藍花的窄袖褙子,倒也顯得高雅大氣。

    梳好頭,才剛要用早膳,外頭卻傳來鬧騰聲。

    白初虹握著白瓷調羹,正小口小口吃著小米粥,聽見了外頭的吵雜聲,眉也不皴,只是淡淡地說:“茉香,去瞧瞧都發生了什麼事。”

    茉香應了聲,便開了門走出去,怎料,出了房門沒幾步,迎面便碰上一個絕無可能在此地撞見的人。

    “王、王爺?!”茉香呆住,嘴巴張得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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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30:48


    聶紫綸一身發皺的紅綢宮繡官服,俊顏透著幾分狼狽,如畫的眉眼端著一束怒意,未曾多瞧茉香一眼,高大身軀擦肩而過,兀自推開了簡樸的單扇木門。

    門裡,那個女人坐在榻上,手中端著陶碗,低垂眉眼,舉止端莊的品嘗著米粥,熱煙嫋嫋,襲上睫毛,半掩的眸映著水霧,好似有訴不盡的話。

    聶紫綸喉間一緊,不自覺的放輕了腳步,在她揚起眼睫的凝視中,來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睨著她。

    見著他,白初虹並不驚訝,只是擱下熱粥,站起身,盈盈一拜。

    那樣的姿態,那樣的氣韻……先前他怎從未發現?這些,全不是韋寶珠該有的,更不可能是她做得來的。

    “王爺請坐。”白初虹輕抬纖手,比向一旁靠窗的紅木圈椅。

    見到他,她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即便他一身狼狽,渾身淩亂,完全失了平日該有的一絲不苟。

    從皇京到汾景,最起碼要十天路程,他一路馬不停蹄,只在夜間隨意揀了驛站稍作歇息,途中僅靠著乾糧與白水填腹,累壞了數十匹馬,僅僅只花了七天便趕至田莊,就為了見她。

    聶紫綸不動聲色,佇立于原地,黑眸微眯,瞬也不瞬的凝睇著她。

    “那封信真是你寫的?”

    “正是。”

    “你幾時習得了白初虹的筆跡?”

    “那本來就是我的筆跡。”她沈定的回望,嘴角微微上揚。

    “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白初虹在他凜冽的注視下,步向一旁的圈椅,兀自落坐。

    纖細的身子坐在高大的圈椅裡,更襯出她的憔悴嬌小。

    不意然,聶紫綸想起那一日,婁府湖畔邊,她見著安陽王時,目光盈盈的神態……以及她萬念俱灰,毫不遲疑地縱身投湖的背影。

    ……真的是她嗎?

    “我只想告訴王爺事情的真相。”白初虹淡道。

    “什麼真相?韋寶珠,你休要在本王面前裝神弄鬼。”聶紫綸沈嗓警告。她輕笑,“直至此時,王爺仍把我當成韋氏嗎?”

    那嫣然一笑,雖是在另一張臉上,卻是浮現另一個已逝女子的嬌顏,將聶紫綸的思緒拉回了當年——

    遙想當年,那一夜,楚國公府邸的後宅牡丹圜裡,聶紫綸本是被請去下棋品茗,因皇帝來旨,命他即刻入宮夜談,離開楚國公的書房時,行經牡丹園,適巧碰見楚國公府的女眷。

    他聽見那些女眷在嘻笑,聊著王公貴族間的趣聞,大多是誰家女子婚配給誰家公子,要不,便是誰家後宅不安寧,嫡庶之間爭鬥不休。

    他向來對這些女子碎嘴不感興趣,自然能避則避,便改走另一條暗徑,不想,途經一座水榭時,卻見一名女子,姿態端秀,靜若明月,一襲藍繡白蘭的交襟褙子,月牙白撒花襦裙,氣韻極好,猶如山水煙樓裡的一抹淡霞。

    水榭裡的燈火熠熠,女子側著臉,站在長案前,舉筆作畫,一旁坐著幾名年紀相去不遠的女眷,其中一位便是楚國公欲下嫁於他的胞妹。

    “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聶紫綸站在不遠處,聽見女子聲嗓嬌潤,不甜不膩,不高不低,聽著便讓人覺得舒心。

    莫名地,他興起了想看清女子面貌的心思。

    於是他沒離開,留在曲廊上,看著女子身姿??走來。

    看得出來,她出身良好,行姿秀氣不扭捏,亦不造作,當她走近時,察覺他的存在,便低下了眉眼,不與他目光交觸,小碎步離去。

    待到女子走遠,水榭裡才有人捧著字畫追出來。“虹兒,等等,你忘了你的畫。”

    風起,那人手裡的字畫被吹動,巧的是竟然落在他腳邊。

    他彎身拾起,見著那幅墨蹟未乾的字畫,脫俗的山水景致,畫中隱身于竹林間的一雙身影,比肩而立,將一世一雙人的情思,寄託於畫間。

    這畫的構圖大器,情感婉約,技法娟秀細膩,只可惜了竹林裡的那一雙身影,成了此畫的最大敗筆。

    一幅好畫,不該訴諸太多兒女情長,這畫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

    “啊,參見浚王爺。”追出水榭的女子,急忙行禮。

    聶紫綸認出女子是陳禦史的女兒,也沒多說什麼,便將拾起的字畫交還。

    “謝王爺。”女子紅著臉,福了個身。

    “這字畫是方才離開的姑娘落下的?”聶紫綸漫不經心的問道。

    “是。”女子羞怯的答話。

    “給本王吧,本王正好也要回前院,順道一起交還給那位姑娘。”

    “這怎麼好意思呢……”

    “那位姑娘是什麼人?”聶紫綸兀自打斷女子的話。

    女子怔了怔,回道:“回王爺的話,方才那位是安陽王妃。”

    聞言,聶紫綸心中暗凜,執在手中的那幅字畫,頓時覺著有些沈。

    “安陽王妃?”

    “是呀,就是前不久嫁入安陽王府,白大學士的女兒白初虹。”

    竟然是她……

    至今想起,聶紫綸依然弄不清當時心底那抹失落,那抹失望,是怎麼回事,又是從何而起。

    他曾聽說過白大學士有個女兒,為人所稱頌,說是冰雪聰明,蕙質蘭心,可他未曾放在心上。

    畢竟,他不會把心神耗費在女人身上,更遑論是特別留心一個傳聞中的女子。

    但,安陽王卻惦記上了。

    簡士昌聽聞白大學士的女兒聰慧過人,早早便遣人去說媒,三番兩次設家宴邀請白大學士一家上門作客,為的便是親自試探此女,是否真如傳聞中那般聰穎。

    前些日子,安陽王三次上門求親,終於打動白大學士,並且請來簡太后的親族為兩人指親,成就一門好姻緣。

    聶紫綸原本不當回事,可今夜無意間巧遇白初虹,他方明白,何以簡士昌會這般用心良苦。

    那幅字畫至今仍收放在他書房的箱籠裡,他始終沒有交還,至於原因是什麼……

    他不敢深想。

    後來,第二次見到她,仍是意外偶遇。

    彼時,正逢初春時節,按照東周習俗,他隨楚國公與一眾年輕官員,一塊兒到京郊附近的園林探春。

    滿園桃花李花盛爛初綻,遊人如織,一道??淡藍身影,在滿園的粉嫩中格外出挑,那時春陽煦煦,日光正好,將她纖麗的容貌描上一層淡金。

    她站得又挺又直,仿佛一株化作人形的春花,嬌嫩不豔俗,淡淡描繪的眉眼,端著一抹沈穩慧黠。

    他離得雖遠,卻是一眼入心,再難忘懷。

    當他瞧見簡士昌拉住她的手,與她比肩行走,兩人身影相依相偎,自是親密無間。

    那一刻,他忌妒起簡士昌。

    他方醒悟,原來,他心底一直記掛著白初虹的身影。

    此後,浚王府與安陽王府之間,隨著帝王心的反覆,開始了不見血的廝殺,明爭暗鬥,此消彼長。

    白初虹這個名字,被提起的次數越來越多,她的為人,她的性子,她的行事,她的聰慧,她的點點滴滴,透過探子回報,讓他不得不將她記上了心。

    多麼可笑,他聶紫綸,皇族後裔,貴為浚王,天底下的女子,有哪個他要不到的?偏偏,白初虹這一個,他要不到。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喜歡一個有夫之婦,且還是政敵之妻,于他這種身份地位的人而言,這事無疑是種恥辱。

    於是,他不許自己再想,亦不許自己表露出來。

    怎知,隨著瞭解越深,他對白初虹的仰慕越濃,僅僅兩次面,卻足已記掛一生,這樣少見的聰慧女子,偏偏不屬於他。

    不可否認,他羨慕過,亦忌妒過簡士昌,可悲的是,忌妒到頭竟會扭曲一個人的心志。

    白初虹的死訊一出,除了最初時的悲痛,他竟然有絲欣喜。

    他永遠也得不到的女子,簡士昌也休想與之共度一生……他竟然有了如此卑劣的心思。

    這些年來,他不下一次想過,倘若當初娶了白初虹的人是他,一切是否會不同?可這樣的想法,終究只是空想,可悲複可笑,連他自個兒都輕蔑起自己。

    東周人盡皆知,白初虹對丈夫一往情深,她與簡士昌所到之處,無不令人豔羨兩人深濃的夫妻之情,即便白初虹婚後多年未曾生育,可簡士昌依然待她如初,不曾娶偏房納妾,這樣的情義,曾在東周傳為佳話,教無數女子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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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31:06


    對照今昔,簡士昌堂而皇之帶著外室出現在齊王壽宴上,過去那些讚頌安陽王夫婦鶼鰈情深的話,全成了何其諷刺的笑話。

    聶紫綸心底清楚,簡士昌待白初虹如何,夫妻之間又有什麼恩怨,概與他這個外人無關,可他就是放不下。

    他就是放不下那個僅僅見過兩次面的白初虹。

    “王爺?”

    嬌細的聲嗓在房裡響起,聶紫綸回過了神,望著此刻坐在眼前的女子。

    那張臉,那副身軀,依然是韋寶珠,但那雙眼,那樣的笑,卻是屬於另一個女子。

    另一個,他惦記在心尖上近十年,卻永遠碰不著,只能靜悄悄擱著,假裝自己不在乎的女子。

    修長的大手悄然攥緊,聶紫綸凜目,緊緊凝瞅著韋……不對,是白初虹。

    這麼長的日子裡,他竟被皮相所惑,從未仔細端詳過這個女子,打從骨子裡換了另一個人,舉止談吐,乃至於氣質,全與從前那一個徹底迥異。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聶紫綸心底雖是信了她—畢竟,那樣的字跡,那樣的畫技,絕非一時半刻能模仿得來,可這事到底太過匪夷所思,太過玄奧離奇,東周人雖然篤信神仙道教,死而復生這樣的奇事,卻是從未耳聞。

    “王爺的疑惑,恰恰與我的相同,從我在這副身子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便天天在心底問著上天:我明明該是死了,為何卻活成了韋寶珠。”

    她低垂眼睫,嘴角淡笑,憔悴的面色掩不住傷感。

    聶紫綸心口一緊,心底最後那一分猜忌,徹底煙消雲散。

    眼前這人,絕無可能是韋寶珠,韋寶珠演不來這樣的戲,亦裝不出這樣的神態。

    聶紫綸黑眸微微一眯,朝著坐在紅木圈椅上的那人走去。

    察覺他走來,白初虹訝然的揚睫,還未開口,一隻如玉大手已朝她探來。她怔住,並非聶紫綸正撫上她的面頰,而是……她觸見了他眼中湧動的那抹熾熱。

    她心尖一縮,耳畔響起那日胡錦刻意挑釁的那些話。

    她從不把那些話擱心上,畢竟,無從查證起,而胡錦此人並不可信。

    儘管浚王府裡,確實栽種了滿園子的白蝶蘭,可那又如何?至多是正巧聶紫綸亦喜愛白蝶蘭,方會有這樣的舉措,並不能證實胡錦穿鑿附會的臆測。

    至於胡錦所說,她是從聶紫綸近身隨侍那兒得來的消息,這她就更不信了。

    如聶紫綸這樣的人,絕無可能起用管不住嘴巴的隨侍,能跟在聶紫綸身邊的人,肯定是經過他的反覆試探與琢磨。

    再者,就她住在浚王府的那幾個月裡,雖然不出曉月居,到底王府她不是沒待過,貴族間的後宅爭鬥更沒少聽,王府再大,後宅依然是那些女人的破事兒在瞎摻和,她看得出來,其實胡錦雖被抬了房,卻不怎麼受寵。

    抑或,應當說,在她看來,聶紫輪從未寵過浚王府後宅的任何一個女人。

    至於原因為何,她無從推敲起,只當是聶紫綸本就無心於此,滿腔心思全擺在權勢地位上。

    畢竟,過去在還未真正與聶紫綸近身交手前,她從簡士昌那兒聽說過太多關於他的事……她一直以為,浚王是個工于心計,城府極深,冷血無情的男子。

    他為了政治算計,娶了韋太傅之女,最終還親手清算了韋氏家族,昔日亦曾聽聞,他與前朝老臣來往頻繁,只為了嚴密掌控內閣,剔除簡氏親族。

    為此,簡士昌當真是恨透了聶紫綸……可他素來文質彬彬,不輕易動怒,即便在她面前亦然。

    原來,那些文質彬彬全是作戲!

    若非生死走過一遭,透過另一具身軀,看清了十年同寢共枕的良人,原來是心狠手辣的狼君,她怎會相信,她錯付真心,白白浪費了十載青春。

    “你……真是白初虹?”聶紫綸一雙美目緊緊凝睇著她。

    “王爺若不信,為什麼來此?”她毫不避諱的迎視。

    撫在她頰上的大手,微地加重,好似想確認她是真實的,而非是幻影。

    興許是她多心,總覺著……他的眼神透著一股小心翼翼。

    聶紫綸凝瞅著她,好片刻才收回了手,卻收不回心底激昂的情緒。

    即便再三確認,甚至以手觸摸,可他依然有些難以置信,眼前人竟然便是他盼了十年的人兒。

    思及先前他那樣對待她,腦中又浮現她投湖的情景……聶紫綸的下顎微微抽緊,俊顏頓顯僵青難看。

    “為什麼你不一開始便告訴我?”他怒問。

    敏感地察覺到他換了稱謂,白初虹心下暗詫,卻又不敢當面問清,只能佯裝若無其事。

    “老實告訴王爺,初時我只想著,要快些與我的夫君相認,所以不敢打草驚蛇,更怕會出什麼亂子,因此一直守著這個秘密,不敢向任何人透露。”

    聞言,聶紫綸目光一沈,面色越發的沈重。

    白初虹只當他是太晚察覺她是內賊,因而感到不悅,沒敢往其他處想。

    “王爺切莫怪罪,尋常人碰上這樣的事,怕是也會跟我做一樣的決定。”

    聶紫綸陰沈的道:“尋常人若是碰上這樣的事,肯定嚇壞了,怎可能如你一般冷靜,還懂得充裝韋氏來欺騙我。”

    他這是在惱她蓄意欺騙?白初虹訝然忖道。

    “我知道王爺得知真相,必定免不了怒氣,我在此向王爺誠心誠意賠不是。”揚嗓的同時,她站起了身,低垂眉眼,朝著聶紫綸屈膝躬身。

    聶紫綸美目一凜,忍下了那股想扶起她的衝動,道:“是什麼原因令你改變心意?”

    白初虹默了聲,只是靜靜回視,眼底有著藏不住的悲絕。

    聶紫綸心下了然,道:“莫不是因為那日在婁府,我對你說的那些話?”

    她微微一笑,自嘲地道:“若非王爺告訴我實情,恐怕我還傻傻的盼著與夫君……不對,是與安陽王相認。”

    見她強顏歡笑,聶紫綸胸中一緊,不由得抿緊了薄唇。

    光想著前些日子,她待在浚王府,心卻遠在安陽王府,他便忌妒不已。

    可,他有什麼立場與身份忌妒?倘若被外人得知,堂堂浚王竟然喜歡著政敵之妻,怕是真要顏面掃地,淪為東周一大笑話。

    “你知道真相後,竟連命也不要了,當真有這麼傷心嗎?”為了掩飾不舍,他故意嘲諷的問道。

    聽出他語氣裡濃濃的諷刺,她不惱不怒,畢竟,過去兩人的關係是敵非友,她深信,他肯定也曉得,安陽王府與浚王府之間的鬥爭,有她在背後幫忙獻策。

    況且,她頗受已逝的簡太后看重,簡太后在世時,每隔數日便宣召她入宮作陪,靠著她的溫言軟語,從旁協助簡士昌的仕途走得穩當,亦讓他成了簡氏族裔裡最受寵的年輕子弟。

    “我與安陽王之間,到底夫妻一場,兩人牽扯太深,初聞真相,一時無法接受,方會鑄下那樣的大錯……”

    她頓了下,想起落湖後,意識不清之際,是聶紫綸救了她,將她抱上湖岸。

    說起來,竟是聶紫綸救了她這條命。

    她默了默,雙手往腰側一放,低首福身。“多謝王爺的救命之恩,若非王爺,恐怕今日我也不能站在這兒,與王爺談話。”

    聶紫綸面色一僵,只是瞪著她,不說話。

    白初虹摸不清他心思,兀自說道:“死裡逃生兩次,又被王爺送回了汾景,這段日子裡,我想了很多……”

    “你再怎麼想,還是想著安陽王,是不?”

    聽著這句好似從牙根擠出來的話,白初虹詫然,不禁揚眸凝瞅。

    聶紫綸寒著俊?,目光冷冽,除此之外,瞧不出任何端倪。

    “是,我是想著安陽王——”

    話未竟,她的手臂冷不防地被一把握住。

    她怔住,身子自然而然地往前傾,眼看便要倒向聶紫綸胸讓,她心一急,連忙伸出纖手相抵。

    “那樣陰險卑劣的人,你竟然還想著他?”聶紫綸冷笑。“白初虹,虧你還曾被讚揚是東周最聰穎的女子,原來只是個虛名。”

    他眼中帶著怒氣,語氣又是挖苦又是嘲諷的,她實在不明白原因,難道就因為她還想著簡士昌?

    抑下心底的疑惑與不舒服,白初虹輕蹙秀眉,解釋道:“王爺誤會了,我所謂的想,並非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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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31:34


    “不是想念,那是什麼?”他黑眸凜眯。

    “我是想,倘若王爺不嫌棄,能否……能否讓我幫著王爺?”

    “你想幫我?怎麼個幫法?”

    她眸光沈靜,婉婉笑道:“我知道安陽王的所有官場人脈,亦清楚他私下與哪些人來往密切,也曉得他與齊王那幫人平時都在密謀些什麼……就不知,這些內幕值不值得王爺信任我?”

    “你為什麼想幫我?”坦白說,她知道的那些事,確實對他幫助不少,但他不懂,她為何突然有這樣倒戈的想法。

    “王爺應該比誰都明白,為何我會想幫您。”她定定的望進他眼底。

    聶紫綸不吭聲,目光沈沈的回睇,隨後放開了緊握在手的纖臂。

    他面無表情的道:“原來,你是想借我的手,報復安陽王?”

    “不是報復,而是替自己討回公道。”她意志堅定的說道,眸底隱約閃爍著淚光。“承蒙王爺幫忙小女子查明了真相,讓我明白到,過去十年夫妻情全是荒唐夢,我非聖哲,亦非仙者,命喪良人之手,豈能無怨無恨?”

    聶紫綸依然不語,淨拿那雙幽邃的美目,深深地凝瞅她,好似在估量,又好似在尋思。

    白初虹對這個男人到底不夠熟悉,估摸不透他的思路,只能懸著一顆心,靜等他的答覆。

    她知道,要論官場人脈,或者打探消息,她那些內幕不見得真能入聶紫綸的眼,主要還是得看他願不願幫她……

    可她手邊毫無談判的籌碼,有的,僅僅是這一條死過兩遭又撿回的賤命。

    他若是不願幫她,那也是理所當然……

    “讓人進來收拾一下,一會兒便隨我回皇京。”

    聶紫綸低沈的聲嗓,打斷了她不安的揣想。

    她面露驚詫,而他只是深深凝視她一眼,便轉身退出了簡樸的寢房。

    將單扇木門掩上,聶紫綸背對著門,胸腔中那顆冷硬無情的心,此時竟然隱隱顫動。

    他忍不住,撇首望向那扇門,滿目的複雜情緒,仿佛看的不是門,而是門裡的那個人。

    那個人,曾經離他千山萬水之遠,曾經一世也碰不著,如今,卻因為上天的捉弄—抑或,該說是上天的恩賜,還魂複生成了他的妻。

    倘若,早些知情,他絕不會那樣待她……但,她會領情嗎?

    想必不會。

    眼下她得知真相,對簡士昌生起了恨意,才願意向他吐露實情,她肯定是思量許久,考量許多,才下了這樣的決定。

    他也清楚,她想與他聯手鬥簡士昌,恐怕為的不僅僅是討公道,而是放不下簡士昌。

    到底是十年夫妻情,這一路走來,她這個聰穎多思的安陽王妃,不知在背後幫襯了簡士昌多少,即便知道她是被丈夫毒害,可她真放得下嗎?

    思及此,聶紫綸胸口一窒,面色陰沈下來。

    守在廊上的茉香,揣惴不安的快步走來,先向聶紫綸行了個禮,隨後代主求饒起來。

    “王爺,您千萬別再怪罪王妃,王妃回田莊的這幾個月來,生了場大病,反反覆覆的病著,近來才好全……”

    “好端端的,為什麼會生病?”聶紫綸俊眉一皺,勃然怒斥。

    “王妃那時落了湖,身子受寒,後來因為抑鬱難解,稍一受涼便生起病來,咳了好些日子,王爺沒瞧見王妃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嗎?”

    方才見她,確實比起先前要來得更憔悴……當真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嗎?

    依他看,恐怕是因著簡士昌的背叛,以及她遭毒死的真相,使她這般神傷樵悴。

    聶紫綸的眸光自那扇木門轉回,未再多看茉香一眼,只是揚嗓命令道:“去拾掇拾掇,王妃要隨本王一起回皇京。”

    聞言,茉香瞪大了眼,來不及吱聲,便目送聶紫綸冷臉離去。

    薄薄的木門擋不住聲,方才茉香與聶紫綸的談話,其實全入了門另一邊,白初虹的耳底。

    她往後一退,在紅木圈椅裡坐了下來,緊繃的背脊貼上了椅背,這才稍稍鬆懈了些許。

    攤開白嫩的手掌心,她看著那一手心的冷汗,嘴角泛起微微苦笑。

    對上聶紫綸這個男人,她是真的沒把握能談成,畢竟,她見識過這個男人對韋氏的狠。

    嘎嘰一聲,木門被推開,茉香惶急的走進來。“王妃,王爺要帶您回去呢!”

    白初虹收起手心,斂起神,笑道:“我知道。是我央求王爺帶我回去的。”

    “真的?!謝天謝地,王妃您終於開竅了!”茉香小臉乍喜。

    是呀,她終於開竅了。

    在田莊過了這麼多個生亦死、死亦生,渾渾噩噩,不知今夕是何朝的日子後,她總算想通了。

    白初虹那條命,不該平白無故的沒了,她錯付的真心,錯給的真情,勢必要讓簡士昌連本帶利的賠回來!

    無論如何,她定要簡士昌到她面前,親口承認是他下的毒手,她要他身敗名裂,撕下他那張偽君子的面具!

    車輪輾過了泥濘的鄉村農地,轆轆作響,搖晃的車廂裡,白初虹與聶紫綸面朝面對坐。

    自上路至今,聶紫綸沒開過口,只是偶爾淡淡飄來幾眼,似審視,似掂量,或者還有些什麼別的。

    白初虹向來就不是沈不住氣的性子,可對上這個難以捉摸的男人,她竟有些坐立難安。

    先前她裝成韋氏,與他有過一些不愉快,如今向他自白身份,兩人也算得上是重新認識彼此,為了以示友好,她總主動說些什麼。

    思及此,白初虹水眸一轉,望向對座的高大身軀,溫聲道:“難為王爺連夜趕來汾景,我心下當真過意不去。”

    聶紫綸直瞅瞅的望著她,道:“你可知道,我為何連夜趕來這兒?”

    “怕是王爺急著確認我信中的內容,是真抑或是假,方會如此著急。”

    “你真以為那三言兩語,便能讓我幾夜沒合眼的趕來?”

    她微怔,聽不明白他想暗示什麼,面色不禁有些發起懵來。

    那原是一張他極為厭惡的臉蛋,但如今在那張臉下的人,不再是從前那一位,即便容貌不變,神韻卻起了極大變化。

    她一雙翦水明眸盈滿迷惑,沈婉面容因這分迷惑,增添幾許從容之外的嬌憨。

    見著此景,他胸中一腔血,熱著,燙著,從未在女子身上有過的各種清緒,陌生且洶湧地蠢動。

    “請恕初虹愚昧,初虹不明白王爺的意思。”她眨眨眼,虛心求教。

    他喉頭微微一動,嗓子有些低啞的道:“你可還記得,你曾經對俞國公夫人說過什麼?”

    不明白話題怎會岔這麼遠,她眸色更添一絲茫然。

    他笑了笑,笑裡有幾分自嘲意味,道:“你曾說過,男人若輕賤正室,絕非良人,一個男人可以不要功名權勢,可以拋棄所有,可若是拋棄了糟糠妻,不能與之同舟共濟,共用榮辱,那便是豬狗不如。”

    她登時一噎,水眸微地瞪圓。

    是呀,她想起來了,多年前,她確實曾在一次家宴上,與俞國公夫人聊起了夫妻之道,她順口便說出了這席話。

    可當時僅有她與俞國公夫人在場,並沒有其他外人,聶紫綸怎麼會……

    仿佛讀透了她心思,他嘴角一揚,道:“你大概不曉得,俞國公夫人與我外家頗有淵源,算起來她應該是我的表妹。”

    她怔了怔,“原來是這樣……我竟不知道俞國公夫人與浚王府有這層淵源。”

    他道:“知道的人並不多。”

    迎上他異常濃烈的目光,她心口隱隱顫抖,卻弄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只覺得面上莫名發臊,耳根子悄悄泛紅。

    “那當時,正值陛下亟欲剷除韋氏黨羽,而我毫不避嫌,罔顧夫妻情分,接下聖旨清算韋太傅等人,你說這些話,不正是在暗指我嗎?”

    見他目光含笑,語氣滿是調侃,白初虹面頰一陣灼熱,暫態染紅。

    不錯,她當時說那些話,確實是拐彎抹角的指摘他,他非得在這時提出來說嗎?那都是韋寶珠被下放汾景田莊前的往事了!

    “王爺……”

    “我知道你心底是瞧不起我的。”聶紫綸自嘲地說道。

    她心下一凜,連忙反駁:“那些都已經是陳年舊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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