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44:19


    VIP病房裡,入眼是一片純淨的白。

    白色桌子,白色大床,白色的窗簾,就連床頭旁的小茶幾上,亦擺著一隻白瓷花瓶,瓶口開落著一束白色百合,花瓣上猶沾附幾滴水珠,香氣淡雅沁脾。

    病床上靜靜躺著一具異常消瘦的女性身軀。

    不過二十來歲的青春年華,四肢卻乾瘦如柴,兩眼凹陷,面色蒼白,呈現病態的憔悴,看上去透著幾分與年紀不符的衰老感。

    曾經,她擁有一頭及腰,綢緞般烏潤的長髮,如今卻是剪短至耳下。

    一名穿著雍容貴氣的中年婦女,端坐在窗邊的白色沙發組裡,她手裡捧著一本英文雜誌,聲音不高不低的念出內容。

    病床上的年輕女人,緩緩轉動眼珠,望向每天固定在這個時間,來到病房陪伴她的母親。

    她凝視片刻,眼眶湧現淚水。

    程麗儀一抬眼便看見女兒淚流滿面,她放下了雜誌,起身來到病床旁,伸手輕摟住她。

    “芯芯今天不開心嗎?是不是媽念的這本雜誌太無聊?”

    被母親摟在懷裡的沈芯婕只能眨眨眼,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能做。

    前不久還能聽見她艱難地擠出喉音,可如今,她已發不出任何聲響。

    程麗儀本想忍住,但終是難掩悲慟的流下眼淚。

    感覺臉頰一陣濕意,沈芯婕知道母親正在哭泣。那個從來不知憂愁是什麼的貴婦母親,這幾年來為了她的病,幾乎是天天以淚洗面。

    她那個商業強人的父親,為了她的病,不惜砸下重金,聘請海外名醫前來為她醫治,更是三天兩頭便飛往海外,只為尋求更高明的名醫與藥物。

    白色房門被推開,一名高大的俊秀男人走進來,輕拉起滿臉是淚的程麗儀。

    “媽,你回家休息吧,我來陪芯芯。”

    “我去外面透透氣,一會兒就回來。”

    程麗儀?著嘴,不敢多看病床上憔悴得不似人形的女兒一眼,拎起手拿包快步離開病房。

    男人在床旁的單人沙發椅落坐,厚實大手握住了沈芯婕的小手。

    凱勳。沈芯婕轉動眼珠子望向男人,只能在心底輕喊他的名。

    “芯芯,我出差回來了,爸留在美國跟醫生會談,再過幾天就會回來看你。”

    江凱勳望著僅能轉動眼球,無法做出任何回應的未婚妻,雖然心痛不已,卻仍然逼自己面帶微笑。

    因為他知道,看見周遭的人為她痛苦,她心中已經夠難受的,他不想也不願再加重她的痛。

    “等冬天過了,我會跟爸溝通,安排私人的醫療專機,帶你回倫敦去看看。”

    謝謝你。沈芯婕眨了眨眼。

    見未婚妻拚命眨眼,除此之外,身上不見任何反應,江凱勳拉起她的小手,湊到唇邊輕輕一吻。

    “不必說謝謝,我們之間從來不需要道謝或道歉。”他懂她,自然讀得出她眨眼的用意。

    聞言,病床上的沈芯婕淚盈於睫。

    江凱勳靜靜的握著她手一會兒,隨後想起什麼似的,從大衣口袋裡取出了一隻戒指。

    看清他拿近的戒指,沈芯婕快速眨動眼睛兩下。

    “我終於找到這只戒指,可以向你賠罪了。”江凱勳微笑說道。

    他竟然還記得……沈芯婕在心底低語。

    猶記得那年冬天,他們飛去巴黎過耶誕節,卻在一個骨董市集為了一些小事吵架,她氣得扔下了當時挑中的骨董戒指,掉頭就走。

    事後兩人和好如初,兜兜轉轉,數年已過,她早忘了那件小插曲,可他竟然還記在心上……

    “來,我幫你戴上。”江凱勳抬起她白皙的纖手,順著無名指滑到底。

    那是一隻以琺瑯與珍珠圍邊裝飾,中間鑲嵌著一顆雕刻紅寶石,展現巴羅克華麗風格的骨董戒指。

    “你戴起來真好看。”

    江凱勳微笑讚美,俯身在她指間一吻。當他看見把握在掌心裡,那一根根枯瘦的手指頭,胸中頓時一陣抽痛。

    但他不許自己表現出來,依舊抬起俊顏朝病床裡的沈芯婕微笑。

    “你一直相信這些老骨董是有靈魂,往後你若有什麼心願,就跟這個戒指說,也許真會有奇?出現。”

    手機鈴聲驀然響起,江凱勳鬆開了手,起身在她頰邊輕吻,低聲歉語:“我出去接個電話。”

    片刻後,病房恢復寂靜。死亡般的寂靜。

    沈芯婕只能轉動眼球,垂眸望向無名指上的骨董戒指,儘管她想伸手觸摸它的觸感,卻也僅僅只能是“想”而已。

    她的身體宛若被凍結一般,不能移動,不能說話,什麼也不能做,僅僅只能被動地感受著外界的一切。

    她好寂寞,好孤單,好想離開這張床,去任何一個地方,哪裡都好,只要能說話,能動能走,要她拿什麼來交換,她都願意。

    可惜,這些再簡單不過的事,於她而言,不過是奢想。

    沈芯婕閉起了眼,淚水無聲滑下。

    一顆,兩顆,三顆,透明的淚珠,泫落在指間的那只戒指上。

    下一瞬,淚水仿佛流進紅寶石裡,緩緩被吸幹。

    驀地,沈芯婕感覺異常疲倦,她閉起了眼,不願再睜開。

    ……或許,就讓她這樣死去吧!總好過她的尊嚴與所愛的一切,一點一滴被無情的奪走。

    她曾想過,是這個世界容不下她,才會讓她逐漸官能喪失,既然如此,那便讓她去別的世界吧。

    天堂也好,地獄也罷,至少死後,她便自由了,能走能動,能清楚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哪怕成了一縷幽魂,亦好過現在這樣。

    她不要再用這副鬼樣子,繼續待在這個世界了,真的好累,好痛苦,好孤獨……

    細雨霏霏的清晨,兩旁是成排蓊郁的松林,一道高大身影端坐於馬背上,一人一馬緩緩行走在青石板街道上。

    這兒是距離皇京約莫兩日路程的穆川,同樣算得上是熱鬧繁榮之地,特別是春日時節,穆川郊區的園林便會開起漫天的桃花,京中貴族多在這裡置地買房,閒暇時便來此賞花遊玩。

    此地自然也成了許多貴族金屋藏嬌的好處所,皇京裡更有誇大的流言,盛傳穆川這兒的年輕女子,但凡容貌出挑的,多是被貴族養在這兒的外室。

    婁易輕扯了一下韁繩,指示身下的駿馬轉左。

    天光亮起,晨霧漸散,就在臨近婁家祖宅時,一名模樣狼狽的少女,驀然衝破霧氣,直直奔來。

    婁易俊秀的眉眼微微皺了一下,手已俐落地勒停馬兒。

    前方不知從哪兒奔出的少女,一身淡紫的交襟短襖與絛紫繡花百褶長裳,面料上縫綴著大小珠玉,不難看出是來自好人家的姑娘。

    可她長髮淩亂不堪,覆去了面貌,看不真切,好似在躲避什麼,不停地往身後張望。

    猝地,一個不留神,少女被曳長及地的裙擺絆倒,當場狠狠摔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而後,她沒了動作,好片刻就這麼維持著僕臥的姿勢。

    婁易攢緊濃峻的眉,翻身躍下馬背,上前查看。

    長年練武的緣故,他的步履輕緩,幾乎無聲,他停步在少女的正前方,俯身望去。“你沒事吧?”

    少女猶然靜止不動。

    他撩袍屈膝蹲下身子,用著握于手中的馬鞭,撥了撥少女披散一地的發。“你……”

    “耶,我自由了!”驀地,少女撐起身,長髮隨之散開,露出一張秀麗嬌美的心型臉蛋。

    婁易一怔。是她?!她怎會在這裡?

    少女一手拎起裙擺,一手撥開覆面的長髮,在原地轉了個圈兒,隨後伸展雙手,小臉仰望天際,嘴角一揚,嬌脆的笑聲流泄而出。

    “真的有奇?!我自由了!”少女歡天喜地,又跳又叫。

    當此時,一群青衣奴僕追了上來,將少女團團圍住。

    “小姐,趕緊隨奴才回去,老夫人正到處找小姐呢!”為首的年長奴僕一臉為難,礙於男女有別,也不敢隨意伸手去拉少女。

    少女目光透著一絲茫然,眉眼間卻掩不住興奮之意,她四下張望,又瞅了瞅那些奴僕。

    “你們說的老夫人是誰?”少女問著那位年長奴僕。

    奴僕正欲答覆,目光不經意一轉,這才瞥見晨霧彌漫的松林小徑中,還立著另一道高瘦的人影。

    “少爺?!真的是少爺!”奴僕喜出望外,連忙湊近上前。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44:45


    其餘的奴僕不敢大意,依然包圍著少女,少女則是抬起手,撥開一頭亂髮,順勢望去。

    晨間白霧中,佇立著一道挺拔的身影,只見男子端著一張白皙俊秀的面龐,身型瘦長,一身鴉青色窄袖勁裝,長髮束起在後,露出飽滿天庭,以及輪廓突出的五官。

    男子十分年輕,依她目測來推敲,約莫十來歲,然而那雙深邃好看的眼睛,卻透著與年紀不符的成熟沈著。

    他淡睞年長的奴僕一眼,隨即望向被圍住的她。

    “她怎會獨自一人在這兒?”

    沈芯婕聽見男子用著不高不低的嗓音問起老僕。

    老僕一臉尷尬,直道:“少爺莫怪。丫鬟們正要伺候小姐晨起洗漱,怎料小姐趁著大夥兒在忙活時,擅自偷跑出來,老夫人找不著小姐,正在鬧急,後來丫鬟發現小姐在庭院裡跌了跤,一跌不醒,眾人正慌著,小姐忽然醒來就往外跑,大夥兒根本來不及攔……”

    老僕話未竟,婁易已邁開大步走來。瞧見他直朝自己走來,沈芯婕眼中瞬升防備。

    婁易停在她面前,宛如鏡面反射般,他那雙乾淨清澈的黑眸,正敏銳而仔細地端詳起她。

    “你,能認人了?”

    “啊?”

    “你知道我是誰嗎?”

    婁易問著,並伸出握住馬鞭的那一手,在她眼前輕晃兩下。

    沈芯婕秀眉微蹙,纖手一揚,不客氣地拍開他的手。

    見此景,在場所有奴僕俱是面露驚詫,唯獨婁易一派鎮定,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去找大夫來。”末了,婁易如是命令道。

    “是。”幾個奴僕匆匆領命而去。

    “小姐,趕緊隨我們回去吧……”

    不待老僕勸完,婁易忽焉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她直往回走,並且將手裡的馬鞭扔給了一旁的僕人。

    僕人手忙腳亂的接住馬鞭,還未回過神,便聽見少主子命令道:“把馬牽回去。”

    接住馬鞭的僕人一聽,當場懵了。少主子的馬,可不是尋常人能碰的……

    婁易才管不上其他人,他做事向來我行我素。

    他一路拉著沈芯婕,走回了方才她擅自逃出的大宅院。

    門前灑掃的僕人,一見著婁易,隨即面色大喜的嚷道:“少爺,您回來了!”

    婁易淡淡頷首,便拉著一臉茫然的沈芯婕,走進古樸寬闊的宅邸。

    “老夫人,少爺回來了!”前院伺候的奴僕一見婁易,個個欣喜若狂,爭相走告。

    不出片刻,一名打扮華貴,滿面皺紋的白髮老婆婆,在一眾丫鬟與嬤嬤的攙扶下,緩緩步進正廳。

    “奶奶,易兒回來了。”婁易鬆開了沈芯婕的手,上前迎向白髮老婦人。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何氏老臉佈滿欣慰,情緒甚為激昂。

    婁易見奶奶面色憔悴,比起上一回見面又要來得更加蒼老,想來父親的死訊傳回穆川時,奶奶肯定痛不欲生,思及此,他稚秀的面龐不禁一沈。

    “奶奶,這次易兒回來,是想帶奶奶一塊兒回皇京。”

    聞言,何氏連忙推辭,“這可不成,奶奶大半輩子都住在婁家祖厝,你讓我去住皇京,不出兩日我肯定就鬧慌。”

    原來,婁家祖籍本在穆川,近三代全都入朝出任武官,婁家在皇京裡除了有朝廷分配的官邸,更置辦了許多田地房舍。

    然而,何氏當年不被丈夫婁謙──亦即婁易的爺爺──所喜愛,婚後不久便被留在穆川祖厝,美其名是守宅,其實是變相拋棄。

    此後,婁謙便在皇京的官邸另納妾室,興許上天終是有眼,婁謙的妾室始終不能生育,於是何氏所生的長子婁長義,便被接進皇京栽培。

    即便如此,何氏依然一人留守在穆川的婁氏祖厝。

    兩年前,婁易隨父親出兵攻打元魏,婁長義不幸戰死,東周大軍靠著婁易的帶領,在苦戰多月後,靠著幾次出奇制勝的突襲,最終成功擊退了元魏大軍。

    凱旋歸來後,少年皇帝拔擢婁易為殿前都指揮使,與侍衛司一同統禦宮廷禁軍,亦是東周歷年來最年輕的殿前司。

    這時的婁易,年方十六歲,正是意氣風發的血氣少年。

    婁家世代從武,三代同為東周將軍,到了婁易父親這一代,由於身擁眾多軍功,榮受軒帝賞封爵位,婁父成了平邑伯,此次出征戰死,少年皇帝更追封諡號為定國大將軍。

    做為能夠調度宮中禁軍的殿前司,婁易身負護駕重任,自然不得任意離開皇宮,然而婁父一死,守在家鄉的奶奶痛失愛子,婁易便藉父喪一事,向少年皇帝告假返鄉,好接奶奶回皇京侍奉。

    “再說了,我若是走了,誰來照顧巧菱?”何氏說著,擔憂地望向了杵在一旁的沈芯婕。

    巧菱?老太太是在說她嗎?沈芯婕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裝著傻,水靈眼眸一轉,左覷覷,右睞睞。

    眼前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人?還有,她實在搞不懂,自己怎會一覺醒來,便成了另一個人,還穿越了時空,來到這個異世界……

    然而,她已經被禁錮太久、太久了,當她發覺自己又能像正常人一樣走動,能夠開口說話時,她樂壞了,根本無暇亦無心深究太多,只想好好重溫當回正常人的滋味。

    因此,當她醒來發覺自己躺在庭院裡,身旁那些人沖著她呼天搶地時,顧不上這些古人的異樣目光,亦顧不得自己身在異時空,她兀自在這偌大的宅院裡奔跑,甚至一路奔出了中式大宅院,在鋪著青石板的松林小徑上,來回歡呼奔走。

    她也曉得,這樣的行徑看在旁人眼中,肯定詭異極了,既像瘋子亦像傻子,可她實在太開心了,實在控制不住自己。

    天曉得,遭受了渾身肌肉萎縮僵硬,甚至連提嗓說話都有困難,天天睜開眼,便是與絕望對抗的發病經過,能夠重獲自由,即便是穿越到天堂或地獄,她也不在乎,哪裡還顧得了這些古人會怎麼看待她。

    婁易順著何氏的目光,望向沈芯婕,道:“我看她病情似乎大有好轉。”

    “不可能的,她連自個兒是誰都認不得,就連吃飯穿衣都要丫鬟在旁幫著,大夫也說了,她這病怕是一輩子都好不全。”

    何氏眼眶微紅,甚是心疼的凝瞅著沈芯婕。

    婁易一臉冷然的走過來,伸手抬起她的臉蛋,語氣嚴峻的下令道:“說話。”

    這個小屁孩搞什麼鬼!沈芯婕被他發號施令的口氣惹毛,抬起手便拍掉他捏住她下巴的大掌。

    “喂,放尊重點,別隨便碰我!”她不悅的反嗆。

    此情此景,驚呆了在場眾人。

    何氏激動的指著她,“巧菱──巧菱清醒了!”

    看著那張不悅地直瞪自己的秀顏,婁易挑了挑嘴角。“我就說她病情有好轉。”

    沈芯婕完全處於狀況外,不得不出聲問:“有誰能告訴我,我到底有什麼病?”

    聞言,何氏詫異地張了張嘴,一旁的丫鬟婆子同是滿面驚詫,一時之間,竟誰也答不出話來。

    唯獨婁易依然一派淡然,端著張冷跩的酷樣斜睨她,絲毫不為所動,與其他人動輒大驚小怪的反應,形成強烈對比。

    沈芯婕驚詫之餘,有些“跳痛”的掌握到一個重點──

    眼前這個有著健康色肌膚,長相俊秀,唇紅齒白的花美小屁孩,應該是個能私下打商量,好好溝通的人選。

    她要想弄清楚狀況,並在這個奇異的時空待下來,絕對得跟這個小屁孩打好交道才行!

    在那些丫鬟與嬤嬤的一番解說下,沈芯婕總算厘清了某些事。

    這裡是東周王朝,當前的所在地為穆川,這間有著百年歷史的老宅子,則是婁家的發跡祖厝。

    婁家在穆川本就是望族,近三代更是位居高官,歷經東周兩朝皇帝,在朝中地位頗有份量,而她──這具身子的主人──名喚岑巧菱,與婁家非親非故。

    原來,岑巧菱是婁長義一個舊部的女兒,這個舊部是婁長義的左右手,自幼一塊兒長大,兄弟情深,長年隨他一起上戰場出生入死。

    一次征戰中,這個舊部為了救婁長義,不幸喪生,舊部的妻子受不住這般打擊,想不開尋了短見,留下了僅僅七歲的稚女。

    這個七歲的稚女,便是沈芯婕“穿”來的身軀原主,岑巧菱。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45:01


    為了償還這份恩情,婁長義將岑巧菱帶回了穆川,交由何氏照料。何氏是個心善的,對這個曾經救了兒子的恩人之女,自然疼惜有加。

    只可惜,岑巧菱並不是個正常的孩子,她自幼便不太愛開口說話,而且總會做出一些古怪的舉動,為此,何氏遍尋大夫醫治,大夫卻說她這是瘋病,再怎樣醫也好不了。

    古人所稱的瘋病,只是一種婉轉的說法,其實說白了,意即這個孩子是天生的傻子,醫也醫不好。

    然而依沈芯婕來看,這個岑巧菱並不是患了什麼瘋病,而是現代人所說的智慧不足,可能還有些自閉症傾向,方會如此嚴重。

    這樣特殊的孩子,生長于醫學不發達的古代,也難怪會鎮日被關在大宅子裡,身邊圍繞著這麼多丫鬟僕人看顧。

    “小姐,你能恢復心智真是太好了!”

    負責照顧岑巧菱起居的丫鬟,是一個笑起來臉圓圓,身型微胖的小丫鬟,名喚金寶,便是她給沈芯婕解釋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既然我恢復了心智,那……我可以離開這兒嗎?”沈芯婕滿眼掩不住的渴盼,仿佛一隻遭囚已久的鳥兒,只想快些振翅高飛。

    金寶愣了愣,“小姐的病才剛好,您想去哪兒?”

    “哪裡都好,我就是想到處走走看看。”她難掩激動,邊說邊站起身,推開了房門便要往外走。

    不想,她一個大跨步往前時,硬生生撞上一堵牆。

    她吃疼的?著鼻尖往後一退,總算看清了那面牆──

    原來那不是牆,而是婁易那個花美小屁孩的胸膛。

    婁易高了她將近一顆頭,只消一垂眸,便能用著睥睨之姿睨視她。

    “清醒了?”他簡潔的問道。

    “嗯。”她點著頭。

    “奶奶很擔心你,去跟她說說話。”話落,他轉身欲走。

    沈芯婕心下一急,連忙伸手拉住他的袖擺。“欸,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婁易止步,側身斜睞她捏在袖上的那一手,隨後才看向那張秀淨的小臉。

    岑巧菱年長他兩歲,當岑巧菱被送進婁家祖厝時,他才五歲,對這個傻子本就沒有太多印象,再加上當時他的生母擔心瘋病會傳染,刻意將兩人分開,不讓兩人碰見,是以他對岑巧菱的印象,一直很模糊。

    “說。”他瞬也不瞬的直睇著她。

    哇,這位小屁孩不只愛裝老成,還是個愛裝酷的省話一哥。

    沈芯婕在心中偷偷憋笑,但面上依然正經八百的說道:“我想單獨跟你說。”

    婁易面無表情的睞她幾眼,然後向金寶發話:“你退下。”

    “是。”金寶躬身行禮,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沈芯婕見婁易不為所動,依然杵立在門外,便一把將他拉進房裡。

    婁易壓下想撂倒她的防衛本能,飛快抽回手臂,眉峰隱約攢出一道川痕,似是不喜被人碰觸身體。

    臭美。沈芯婕在心底撇唇,暗暗鄙視這個小屁孩。

    婁易抬起那雙黑得出奇的眼睛,不說話,就這麼凝視著她。

    奇異的是,沈芯婕竟然讀透了他的眼神,他這擺明瞭是在不耐煩呢,暗催著她快些開口。

    她清清喉嚨,道:“那我就有話直說了。”

    婁易嘴角幾不可察的輕佻一下,似笑,且是嘲笑。

    說實話,他的眼神銳利得令她渾身不痛快,總覺得什麼都被冒犯了,這小子長大肯定是個討人厭的傢夥。

    “你叫婁易對吧?”為了省略各種麻煩,她決定直接坦白一切。“我呢,並不是你認識的這個岑巧菱。”

    婁易眼神不動,表情未變。

    她有些古怪的輕皺眉眼,又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但……我不是這裡的人,我來自另一個世界。一個,你絕對無法想像的世界。”

    這下,婁易的眼神總算起了微妙的變化。

    那雙好看的薄唇一勾,卻不是笑,而是直接對她下了結語:“看來你的瘋病還沒好。”

    她無語。

    “我知道你一定不信我,反正我也懶得跟你解釋這麼多,管你愛信不信,反正我不是岑巧菱──正確來說,我的魂魄不是岑巧菱,我是沈芯婕。”

    婁易黑眸清亮,靜靜凝視著她,吐嗓:“沈芯婕。”

    奇異的是,當她聽見,他用著醇厚沈穩的嗓音,喊出她的名字時,她才有了自己確實身在此地,確實靈魂附體,頂用另一具身軀活著的真實感。

    “沒錯,我是沈芯婕。”她驀然有絲煩躁,在原地來回踱步,兩手不停的擺動揮舞,模樣有些滑稽可笑。

    婁易卻笑不出來。他皺眉問道:“你在做什麼?”

    “我在動。”她說著,依然動個不停。“我現在才知道,能夠走路,能夠說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什麼意思?”婁易眼底的疑惑漸濃。

    “說出來你也不懂。”她頓了下,又說:“不過,能夠盡情的說話真是太好了,就算你聽不懂,我還是要說。”

    登時,婁易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盯著她的目光,好似在看待一隻異獸。

    “我不曉得該怎麼向你解釋,我只能說,在我原來的世界裡,我得了一種病。”

    “瘋病?”

    沈芯婕略頓,秀眉蹙起,打量了小屁孩那張冷峻的臉龐一眼。若不是此刻他一臉嚴肅,她真以為他是在說冷笑話呢。

    “別亂說,什麼瘋病不瘋病,你們這些古人實在太好笑了,我告訴你,岑巧菱不是得了什麼瘋病,她這叫智慧不足,天生基因有缺陷。”

    婁易繼續用著看怪物似的質疑眼神看待她。

    反正她無所謂,繼續滔滔不絕:“不說這個了,反正你也不懂。我要說的是,在我那個世界裡,我得了一種很罕見的怪病,就是身體會逐漸不能動,好像被冷凍起來似的,而我們那裡的人,把這種病稱作漸凍症。”

    “漸凍症?”婁易見她眼神清朗,說話條理分明,並不像是在發瘋,也就半信半疑的留神聆聽。

    “像我這種染病的人,被稱為漸凍人,發病之後,身上每一處肌肉會逐漸萎縮,慢慢的,我們就不能走,不能動,到最後甚至不能說話,只剩下眼睛還能動。”

    她說的這些,于婁易而言,完全是前所未聞,猶如天方夜譚。

    按常理來說,他應該當她是瘋病發作,才會說出這些沒人聽得懂的瘋言瘋語。

    但……當他看見她露出悲愴的微笑,抬手抹去臉頰上的淚跡,他竟開始相信,她所說的那些話,並不是瘋話。

    “我的魂魄好像被凍結在自己的身體裡,雖然聽得見也看得見別人,但是不管他們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我都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回想起另一個時空受盡折磨的自己,沈芯婕不禁紅了眼眶,她停下動作,神情黯然地在窗邊暖炕落坐。

    “我的家人為了我,遭受很多折騰與痛苦,但是我無能為力,因為我一個人好孤單,好痛苦,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說,卻沒辦法說,也沒人懂……”

    終於,她能走能動,能開口說話,但,卻是身在一個沒有人認識她,她也不再是自己的異時空。

    或許,原來的那個時空,容不下她,所以奇?只能在另一個時空顯現。

    沈芯婕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察覺房裡異常安靜,她稍稍收斂悲傷的情緒,望向始終不語的婁易。

    他還是一樣面無表情,表情冷得像座冰庫,然而那雙填滿質疑的黑眸,卻洩漏了他的心思。

    “好了,我該說的都說完了,管你是要把我當成瘋子還是傻子,都隨便你,不過,我告訴你,既然我在這裡能走能動,誰也休想關著我。”

    “說了這麼多,你最終的目的便是想離開這兒?”婁易總算聽懂了她的話。

    “沒錯。”她用力點頭。

    “你要去哪兒?”

    “什麼地方都可以。”

    她的靈魂,她的知覺,她的眼界,全被漸凍症冰封了。

    從發病到完全不能動彈,不過短短半年的時間,她被困在自己的身體裡,感覺已經好久,好久。

    如今她得獲自由,不管這裡是什麼奇怪的世界,她想走遍各個地方,把握能自主行動的每一刻,盡情揮霍正常人該有的一切與自由。

    “沈芯婕。”沒由來地,婁易喊了她名字。

    她微怔,睜大了一雙靈動似水的秀眸,不解的回瞅。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45:29


    “我記住了這個名字。”他沈聲道。

    她心口驀然一緊,隨即從暖炕上跳起來,拎起裙擺小碎步奔向他,小臉興奮。

    “所以你相信我的話?”太好了,她真沒看走眼。

    婁易不應聲,俊秀面貌窺探不出任何端倪。

    “既然你不信我,又為何相信我是沈芯婕?”她難掩挫敗地又問。

    不是不信,而是她說的那些話,實在太匪夷所思,他得再想想,抑或,找個巫醫請教……不過,瞧她的模樣似也不像是中邪。

    究竟是什麼原因,能讓一個瘋癲了十多年的傻子,一夕之間成了這般?

    莫非,她說的話,全是屬實?

    “婁易,不管你信不信我,你會放我走,對吧?”

    “我會。”

    沈芯婕小臉轉喜,正欲歡呼,隨後又聽見那個冰塊臉小屁孩補上一句:“但奶奶不會。”

    秀顏霎時一垮,婁易見她一副小草瞬蔫貌,嘴角悄悄揚了一下,轉身離去。

    沈芯婕瞪著小屁孩高瘦的背影,嘴裡咕噥碎罵著。

    “這傢夥根本是在耍我吧?切!真看不出來,從頭到尾擺著張撲克臉耍酷,原來幽默感還在啊……”

    頭疼啊頭疼!究竟該用什麼方法,才能讓這些人放她自由?獲得自由之後,她又該怎麼在這個世界生活?婁易會願意幫助她嗎?

    沈芯婕挨靠著黃花梨木茶幾,雙手撐腮,苦皺秀顏地煩惱起來。

    用午膳時,所有人俱是傻張著嘴,瞪著那個一手抓著雞腿,一手握著象牙箸子,猛夾菜往嘴裡塞的岑巧菱。

    不對,應該是……沈芯婕。

    婁易面無表情,冷眼看著不要命似的,拚命將面前一盤盤吃食,全往嘴邊送去的沈芯婕。

    一旁何氏滿臉驚嚇,連忙出聲勸道:“巧菱,慢點兒,小心噎著了。”

    “奶奶,能夠靠自己吃飯,真的是太好了!”沈芯婕一派認真的說道。

    離開二十一世紀時,她已經喪失了吞咽功能,插胃管灌食,然而,在此之前,她已失去了雙手,三餐只能倚賴貼身看護,或母親協助餵食。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能靠自己的雙手吃飯,或是做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芯婕咬了口雞腿,淚水不聽使喚,瞬湧而出,當下哽咽了起來。

    聞聲,何氏又給嚇壞了。“好端端的,怎麼哭了?”

    岑巧菱是何氏一手照顧大的,早已視同自家孫女般的疼愛,外人雖然譏笑岑巧菱是個傻子,她卻不以為忤,將恩人之女照料得妥妥貼貼,絕不讓她餓著冷著。

    沈芯婕嘴裡塞滿了食物,卻哭得好傷心,她張了張嘴,語焉不詳的發出聲。

    “嗚哇哇……我好……好高興……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吃飯……”

    靠自己的雙手吃飯,這算是個事兒嗎?何氏當場一傻。

    婁易薄唇一抿,實在看不過眼了,索性一把搶過她手裡的雞腿,直接塞進她嘴裡,冷冷瞥去一眼。“既然高興,那便好好吃飯,少說話。”

    沈芯婕被雞腿塞了滿嘴,只能淚眼婆娑的回瞪婁易。哼,小屁孩!

    一頓飯吃下來,何氏受了不少驚嚇,畢竟她照顧岑巧菱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她這般,看上去雖是恢復了正常,可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好似又不太正常。

    沈芯婕多少明白,她的表現有些古怪──至少對這些古人而言,肯定不能接受她的反應,於是她稍作收斂,強迫自己別太興奮。

    膳後,何氏年事已高,早早便準備歇下,於是沈芯婕陪著她在院子裡走走,順道送老人家回房歇息。

    “巧菱。”坐在黃花梨雕花架子床裡的老人家,拉過她的手,輕輕握住,親昵之情自是不在話下。

    看著那雙滿布皺紋的手,沈芯婕想及,金寶曾說過,岑巧菱自幼是讓何老夫人給拉拔大的,雖說何老夫人是為了報恩,然而,一個年輕時便被丈夫撇下,獨守祖厝白耗青春的老人家,一個人照顧智慧不足的孩子,過程想必不輕鬆。

    “你的病能好,真是佛祖保佑,奶奶就知道,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好起來。”

    “奶奶對我真好,我真不知道該拿什麼好好報答奶奶。”

    “傻孩子,你爹為了我們婁家而犧牲,你娘也算是因為婁家而死,應該是奶奶做牛做馬來報答你。”提及岑母之死,何氏不禁鼻酸。

    聞言,沈芯婕為老人家的心善仁慈,感到不舍與心疼。

    “奶奶千萬別這麼說,我病了這麼多年,奶奶都沒捨下我,把我照顧得這麼好,我爹娘在天之靈,肯定很欣慰。”

    聽見她善解人意的安慰,何氏心頭一暖,遂又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些。

    “巧菱,你可知道,易兒他爹最後一次來看我時,奶奶跟他聊了你的事兒。”

    “我的事?”

    “我年紀大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我若一走,婁家祖厝便沒了主兒,偏偏婁家子嗣單薄,易兒如今受皇帝重用,三五年才回來這麼一次,你一個人住在這裡,肯定是行不通的。”

    沈芯婕暗暗期待著,希望何老夫人主動開口要她離開,那她就能真正的自由了……

    “所以我跟易兒他爹商量過,等你病情好轉些,易兒年紀也到了,便讓你倆成親。”

    “啊?!”沈芯婕水眸一瞪,傻了。

    “我知道,你病剛好,跟易兒彼此也不熟悉,但你放心,易兒是我的孫子,我能保證他的為人,婚後他一定會好好照顧你。”

    不是吧?!弄了半天,原來何老夫人是想把她托給小屁孩,而古代托親最好的方法便是聯姻。

    沈芯婕立馬抗拒,“奶奶,這樣不好,婁易他年紀比我小,況且他如此優秀,肯定看不上我這樣的姑娘。”

    到底婁易是何老夫人的寶貝金孫,她總不能說是她看不上小屁孩,還是自貶身價來得妥當,免得說錯話,傷著老人家的心。

    “傻孩子,若不是你爹,當初易兒他爹還能多活那麼多年嗎?”

    談起戰死沙場的兒子,何氏不禁悲從中來,面色憂傷。

    見她這般,沈芯婕實在於心不忍,趕緊轉移話題。

    “奶奶,這事一碼歸一碼,不能混在一起談的。我爹雖然是為了婁伯伯而死,但奶奶不也把我拉拔得這麼大,也算是報了恩,我怎能再厚顏無恥的嫁給婁易。”

    見她這般乖巧懂事,何氏甚是不舍。其實,她就是擔心自己不在人世後,岑巧菱一個人無親無故,沒人能照顧,若是將這份責任交付給婁易,兩人孤男寡女,日子久了總會招來閒話。

    再說,總不能讓岑巧菱一個人孤獨終老,可她得了那樣的病,連像個正常人一樣的過活,都是件難事,要上哪兒幫她招贅?

    即便招贅,難保不會招來個白眼狼,若是圖謀錢財也就罷了,倘若誤了巧菱的一生,那可就罪過了。

    思來想去,只有自家的孫子可靠,雖說有些委屈了孫子,可不管怎麼說,巧菱的父親是為了自家兒子葬送性命,為了報恩,孫子擔負起照顧岑巧菱一世幸福的責任,這也是情理之內的事。

    “巧菱,你不僅病好了,還這麼懂事,奶奶心裡真的深感安慰,也不枉奶奶這些年來這樣拉拔你。”

    何老夫人這是什麼意思?同意她不必嫁給婁易的意思嗎?做為一個現代人,沈芯婕實在不習慣這些古人說話兜兜繞繞的。

    “我知道你病了這麼久,心中肯定有疙瘩,你別看易兒冷冰冰的,其實他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他自幼便入了軍營,隨他爹出外征戰,性子要比同齡的孩子來得更穩重,也更加懂事。”

    小屁孩懂事?不過就是端著張冰塊臉耍酷,這也能叫懂事?沈芯婕不以為然的在心底撇唇輕哼。

    “奶奶,感情這種事情是勉強不來的,要不這樣吧,奶奶先問問婁易的意願,我可不想強逼他娶我。”她急中生智的建議道。

    何氏笑著回道:“原來你是擔心易兒,你可真是體恤他。”

    “奶奶趕緊歇息,我就不吵您了。”沈芯婕露出裝乖的甜笑,又跟老人家閒扯幾句才退出寢房。

    婁易來到沈芯婕的房前,推開門,屋裡燭燈亮著,外間卻不見人影,他繞過隔開裡外間的紅木石心龍鳳呈祥大插屏,進到內寢。

    驀地,他腳下一頓,漠然的俊顏微僵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45:48


    內寢裡,沈芯婕脫去了外衫與裙裳,竟只穿著一身單薄的錦緞浮水印中衣。

    此刻,她正將一條腿抬在桌案邊緣,秀雅的小臉苦皺著,拚命壓低上身,好似要將自己折起,模樣怪嚇人。

    墨眉一皺,婁易未再深想,隨即上前將她拉起,不悅地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沈芯婕驚詫,一看清來者是婁易,似乎也不覺有什麼,雙手做了個伸展動作,繼續回去拉她的筋。

    “我在拉筋。”她呼吸急促地吐語。

    “拉筋?”婁易原以為她是瘋病發作,正在傷害自己,沒想到她意識清晰,神色語氣無異,不似瘋癲。

    “反正說了你也不懂。”她橫了他一眼。

    婁易眉心攢得更深,看著她放下了拉好筋的右腿,隨即又將左腿抬高,繼續壓低上身,重複方才折腰的舉動。

    緊接著見她站直身子,兩腳打開,腳尖朝外,手臂對空做了個貌似邀請的手勢,在原地屈膝蹲身又立刻站起。

    她這一連串奇異的動作,做起來流暢大方,也不認為穿著不得體,更不在乎他站在一旁觀看。

    總是冷冰冰的婁易,終於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沈芯婕好笑的斜睨他,揚起下巴,驕傲地說:“在我原來的那個世界裡,我可是一個頂尖的芭蕾舞者。”

    “芭蕾……舞者?”這個前所未聞的詭異詞彙,已經完全超出婁易能理解的範圍。

    “就是一種特殊的舞蹈,我們那裡的人稱作芭蕾,這可是要有天分的人,才能跳得好的舞蹈。”

    於是在他皺眉注視下,沈芯婕踮起了一隻腳尖,弓起另只腳,做了一個不算標準的原地轉圈。

    那奇異的姿態,卻有著難以言喻,不可思議之美,特別是她高揚的下巴,直挺如松的纖細背脊,仿若一株挺立綻放的花朵,令人移不開眼。

    這個奇異的舞蹈動作,不僅特殊,更是異常美麗,婁易深受震懾,好片刻無法言語。

    待到她停下旋轉時,他喉頭一窒,道:“你……就穿著這樣跳舞?”

    經他提醒,沈芯婕頓住,靈秀眸兒瞄去一眼,瞥見他耳根子微紅,隨即噗哧一聲笑出了聲。

    “原來你也會害羞啊?”嘖嘖,連害羞的表情都是冷冰冰的,可真會裝酷。

    婁易抿緊了好看的薄唇,明顯不悅。

    她笑道:“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才十六歲吧?告訴你,在我那個世界,我已經二十四歲,整整大了你八歲,對我來說,你就像個小弟弟。而且我們那兒不是穿著你身上那樣的衣服,我們穿的衣服本來就少,女人愛怎麼穿就怎麼穿,男人得尊重我們,管不著女人怎麼穿。”

    又是教人匪夷所思的胡言亂語。婁易越發無法理解她說的那些古怪言詞,只能半信半疑的猜測,她是不是又發病了?

    再次於原地轉了一個圈,沈芯婕停下,秀眉緊擰,喃喃抱怨:“不行……太僵硬了,得花更多時間才能讓這具身體變柔軟。”

    緊接著,婁易看見她單手撫在小腹上,懊惱不已地嘟囔:“剛才不該吃這麼多的,接下來得努力減肥才行。”

    “減肥?”婁易微眯的眼神透著疑惑。

    “跳芭蕾舞可不能太胖,你看,這麼胖,剛剛我都快跳不動了。”

    婁易見她捏住手臂,又擰了擰大腿,似在掂量,嘴裡不住抱怨著,而他實在無法理解她口中的胖,究竟從何而來。

    “你已經夠瘦了。”他無法苟同的皺眉反駁。

    “欸,你不懂啦。”她橫他一眼,困擾地掂起身上不該長的那些肉,計畫著該怎麼讓這具身子瘦成舞者該有的標準。

    婁易仔細地端詳她,再一次確認她意識清楚,神智清晰,並無任何異狀,不論如何看,都與過去瘋傻的發病模樣相去甚遠。

    還有,她說的那些離奇之事,以及她跳的古怪舞蹈,並不像是憑空捏造出來,這樣說來,唯一的可能便是……

    尋思至此,婁易的面色越見凝重。

    沈芯婕旁若無人的繼續拉筋,循著早已深深烙印在腦海的舞步,跳了一小段不算太標準的芭蕾舞步;畢竟,這具身子並不是自己的,又沒有舞蹈基礎,跳起舞來,自然有失往常水準。

    婁易就這麼看著,黑眸緊眯,開始相信她說的那些怪話……不,不是開始相信,而是不得不信。

    她說著各種他聽不懂的胡言亂語,跳著他從未見過、前所未聞的奇怪舞蹈,而他非常確定,自七歲起便住進婁家的岑巧菱,從未習過舞。

    “你開始相信我了,對不對?”

    驀地,沈芯婕停下舞蹈,自信滿滿的朝他綻開笑靨。

    她笑得神采飛揚,甜似春日裡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他從未見過女子笑得如她這般……燦爛。

    保守的古時社會,未出閣的女子,絕無可能衣著不整地在男人面前跳舞,更不可能露齒燦笑,笑得這般毫無矜持。

    而她,笑得如斯自然,僅著中衣也絲毫不扭捏遮掩,好似穿成這樣對她來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她若不是瘋了傻了,便是如她所說,她真是另一個人,魂魄附體的竊用了岑巧菱的身軀……可世上真有如此玄奧離奇的事嗎?

    “婁易,我話先說在前頭,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她沒由來冒出這句話,登時,婁易眉心又起波折。

    沈芯婕一邊彎腰拉筋,一邊抬起小臉對他說道:“你應該也曉得,奶奶想把我託付給你吧?但是,我不可能嫁給你。”

    婁易本也無意娶她,可聽見她這麼說,出於男人尊嚴,不免心生淡淡不悅。

    正欲揚嗓,忽又聽見她說道:“在我原來的世界裡,已經有一個很愛、很愛我的未婚夫。哪怕我病了,變醜了,他依然不離不棄,而我也一樣愛他,所以我不可能嫁給你。”

    饒是冷靜如婁易,聞此言亦不禁怔訝。“你有未婚夫?”不管怎麼看,她都不像是瘋了或傻了,莫非她說的話全是真的?

    然而,沈芯婕描述的另一個世界,于婁易而言,畢竟太難想像,致使他始終很難完全相信她的話。

    “嗯,他叫江凱勳,跟我一樣都很優秀。”提及未婚夫,沈芯婕長睫垂落,笑裡添了一絲落寞。

    莫名地,這一笑,竟輕輕扯動了婁易的心。

    “婁易,我想離開這兒,你幫幫我吧。”末了,沈芯婕軟聲央求起來。

    婁易卻只是漠然地凝視她片刻,沒應聲便逕自轉身離去。

    “陰陽怪氣的小屁孩。”沈芯婕對著他的背影努了努嘴,碎念道:“長得好看也沒用,個性冷冰冰的,真不知道何老夫人那樣的好人,怎會有你這樣的怪孫子。”

    不過……是說,她渾身包得緊緊的,也沒露出半點肌膚,他耳根子怎會紅成那樣?

    沈芯婕垂眸,瞅了瞅身上那件單薄的中衣,想起方才婁易彆扭的害羞模樣,不由得嗤嗤低笑。

    畢竟,這個的冷冰冰小屁孩也才十六歲呀!況且又是觀念保守封閉的古人,難怪會這麼純情呵。

    瞧他那樣冰塊似的冷性子,肯定也不會想娶岑巧菱這個傻子,待他仔細考慮過後,肯定會選擇幫助她的。

    沈芯婕懷揣信心的笑了笑,繼續抬腿拉筋,想著能在這個異時空,重溫美好的芭蕾夢。

    她也知道,要想用岑巧菱的身體跳真正的芭蕾舞,是不大可能的事了,畢竟舞者的柔軟度與基本功,仰賴積年累月的訓練,她若真想跳,跳出來的芭蕾舞頂多是徒具形式罷了。

    然而,即便如此,哪怕這兒沒人看得懂,哪怕她只能跳給自己看,無人欣賞,那都無妨。

    曾經,芭蕾是她傾盡所有心力的夢想,就差那麼一步,她便要站上國際舞臺發光發熱,卻被漸凍症無情的擊碎了這個夢。

    現在,她在另一個時空,用著另一個女孩的身體重新站起來,哪怕只能跳著不標準的芭蕾舞,只能跳來自娛,也好過在原來的時空等死。

    她不會放棄的,她要把遠在另一個時空,遭受病痛禁錮的沈芯婕,所不能完成的夢想,在這個時空實現它。

    抬起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水,沈芯婕繼續抬腿拉筋。只要還能跳舞,便能忘卻所有的苦痛與折磨。

    靈魂穿越又如何?身處在陌生時空又如何?只要能動能走,能張嘴說話,不管是使用什麼人的身體,透過什麼樣的方式,她都會努力活下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46:12


    “好啦,反正說這麼多,你也聽不懂。”要一個古人想像未來世界的女人模樣,實在是比發明時光機器還難,她決定放棄。

    “總之,你得隨我回皇京,這樣奶奶才會願意離開祖厝。”婁易用著不容她拒絕的強悍態度說道。

    “你說的皇京,我很想去看看,不過我不想嫁,憑什麼我要嫁給一個小屁孩。”她雙手交放於胸前,討價還價的回道。

    “小屁孩?”聽見這聲粗魯古怪的用語,他極不苟同的攢眉。

    “對,就是在說你。在我們那兒,都是這樣稱呼愛耍酷、年紀又小,卻自以為是,還有自以為很帥的年輕人。”

    她解釋了這麼多,婁易只聽得懂那句自以為是,不禁微微皺眉,冷冷回道:“在我看來,你才是那個自以為是的小屁孩。”

    岑巧菱哼了一聲。“總之,我可以跟你去皇京,但是要我跟你成親,沒門兒!”

    哼,也該讓你這個小屁孩知道姊的厲害!

    婁易只是冷冷瞄她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一副旁觀者看戲的模樣。

    “隨你。”末了,他扔下簡潔有力的兩個字便走。

    翌日一早,她人已經被帶上馬車,攜上何老夫人老早以前便置辦好,滿滿一馬車的妝奩,在婁易的帶領下,一夥人浩浩蕩蕩來到皇京。

    以她這個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婁易口中的皇京,確實挺繁榮的,可她畢竟是現代人,這裡再繁榮熱鬧,於她而言,終究只是落伍、落後的封建社會。

    馬車轉進了天武門的東側大街,最終停在一處深院大宅前。

    “小姐,我們到了。”車夫的聲音傳進了車廂裡。

    沈芯婕挑開錦簾,看見車隊最前方,端坐在駿馬上的高瘦人影。

    婁易一身天藍色錦衫玉帶,烏黑髮髻飾以白玉環,眉眼俊秀,身型高瘦修長,儼然是一個古裝美少年。

    雖說古人向來早熟,不過依他這樣的年紀,竟然能受皇帝重用,可見這個小屁孩確實挺優秀的……

    驀地,婁易偏首回睞,正好與她目光相迎,她怔了下,心底發毛。

    這小子背後長了眼睛?竟然知道她在偷看他。

    沈芯婕有絲心虛的別開眼,隨後在金寶的扶持下,出了馬車。坐在前一輛馬車裡的何氏,亦在一眾丫鬟婆子的攙扶下,緩緩步下馬車。

    “奶奶,往後您便放心在這兒住下。”婁易翻身下馬,親自領著何氏進了外觀甚是恢弘氣派的大宅院。

    “我已經好些年沒來這兒了。”何氏望著眼前有幾分熟悉的宅子,面上盡是惆悵與緬懷,語氣透著複雜的感慨。

    這宅子是婁長義受封爵位時,先皇親口賞賜的宅邸,如今已由婁易繼承,宅子裡的一草一物,依舊保持著過去的原貌,不曾有過變動。

    “金寶,我問你。”刻意殿后的沈芯婕,將一臉興奮的金寶拉住。

    “小姐,怎麼了?”金寶納悶。

    “婁易的爹前兩年戰死了,那他娘呢?”她好奇的壓低音量。

    “喔,夫人去年便住進佛寺帶發修行,不再過問俗事。”金寶念了句阿彌陀佛,做了個雙掌合十的手勢。

    “婁易沒有其他兄弟姊妹?”

    “老爺長年在外督兵打仗,沒把太多心思放在內宅,除了夫人以及兩個通房之外,沒有再納妾室,夫人誕下公子之後,因為身子虛弱,一直沒能再懷上孩子。”

    喔,這樣說來,婁易一人獨自繼承了婁家的家產,是個古代版的黃金單身漢啊。

    進到擺設簡單卻不失貴氣的正廳,裡頭已站滿了一票奴僕丫鬟,一見婁易等人進屋,立刻齊齊跪身請安。

    “往後這兒就交由老夫人發落。”婁易朝著那些下人沈聲命令道。

    “不對,不對。”何氏連忙出聲糾正。

    沈芯婕張望周遭景物時,冷不防地被何氏一把扯過去,迷迷糊糊間聽見何氏對眾人發話:“往後這裡便由未來的少夫人發落。”

    沈芯婕驚詫,正欲推辭,怎料,婁易卻搶先她一步揚嗓附和:“老夫人說什麼便是什麼,誰也不得違抗,違者逐出婁府!”

    沈芯婕當下氣炸,礙於太多閒雜人等在場,沒得發飆,只能偷偷瞪死那個小屁孩。老人家腦袋不清楚也就罷了,他個小屁孩還跟著瞎起哄,真是欠抽!他要孝順可以,但不能拖她下水呀!不管這具身體是誰的,她怎能無緣無故就嫁給別的男人,即便是不同時空,她也不能背叛凱勳。

    沈芯婕正想毫不留情的回潑婁易冷水,可當她瞥及何氏那一臉慈愛和藹的笑,話到了喉頭,便又硬生生咽下去。

    何氏年紀一大把了,應該受不了任何打擊吧?莫怪婁易會對她百依百順。

    沈芯婕在心底苦歎一聲,天大的委屈與不爽,最終只能隱忍下來,佯裝疲憊的嚷道:“奶奶,我累了,想歇一會兒。”

    一旁候著的老嬤嬤甚是機靈,忙出聲道:“少夫人累了,老奴這便帶少夫人前去東跨院歇息。”

    沈芯婕正欲應聲,婁易忽又揚嗓:“不必了,我帶她去。”

    小屁孩想做什麼?尚未琢磨透婁易的心思,那道高瘦身影已朝她走來,冷著張俊秀面龐,不由分說地一把握住她的皓腕,在何氏備感欣慰的目光中,拉著她走出正廳。

    被動地任由婁易拉著她走了一段路,來到跨院堂前的廊廡時,沈芯婕這才使勁抽回了自個兒的手。

    婁易順勢停住腳步,別首回睨,也不說話,靜等她開口。

    “你這是做什麼?何必故意在奶奶面前做這種引人誤會的舉動,我說了,我不會嫁給你。”

    婁易也不跟她爭,漠然地回道:“你必須嫁。”

    沈芯婕火了。“奇了怪了,我不是婁家的恩人之女嗎?為什麼我得被迫嫁給你?照理說,應該是你們對我有求必應才對。”

    強逼別人結婚,這算哪門子的報恩?!

    見她脾氣甚倔,婁易便直話直說:“奶奶沒有多少日子了,為了讓她放心,我們必須儘快成親。”

    “你有病!”她氣得當場跳腳。

    婁易見她這般抗拒,知她個性不比尋常女子,唯恐會節外生枝,不得不冷著臉妥協。

    “我答應你,成親之後,不論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攔著你。”

    “真的?”她喜出望外,嬌顏霎時一亮。“但你得乖乖配合,不得在奶奶面前說漏嘴。”

    “好,只要你同意往後不會阻攔我做任何事,我就勉為其難的嫁給你。”聽她吐出“勉為其難”這個詞,婁易嘴角一挑,略帶嘲諷地冷笑一聲。她八成忘了她是什麼來歷,在外人眼裡看來,真正“勉為其難”的人,應該是他這個東周王朝歷來最年輕的殿前司才是。

    也罷,只要她願意與他成親,哄奶奶歡喜,她愛怎麼想便怎麼想,他無妨。

    “婁易,真看不出來你這麼孝順。”她就事論事的讚揚道。

    儘管遭他逼婚的滋味不好受,可客觀而論,他會這麼做,出發點無非是為了讓何老夫人放心,這份孝心實屬難得呀。

    “她是我奶奶。”婁易只淡淡給了這麼一句。

    光是這句話,便能聽出他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或許他並沒有她想得那樣壞。

    望著眼前神色沈穩的稚秀少年,沈芯婕心底漸生一股好感。

    “我向陛下告了假,三日後便得回宮,在這之前,得趁早把婚禮辦了。”她一呆,訝喊:“啊?你的意思是,三天內我們就得成親?”

    “你什麼都不必做,只要人在場便好。”

    語畢,婁易兀自往前走,出了草木扶疏的庭院,繞過一個迷宮般的水榭曲廊,她一路在後頭跟著,越發覺得這宅邸大得嚇人,看來婁易這個官當得挺威風的。

    思及此,沈芯婕小碎步追上婁易,難忍好奇地問:“我聽他們說,你是在皇宮裡當官的,你當的是什麼官?”

    “殿前都指揮使。”婁易高瘦的背影又挺又直一走起路來,兩腳落地無聲,仿佛是一抹會移動的黑色影子。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46:30


    “這官位很大嗎?”她盯著他姿態優美的背影,沒什麼概念的追問。

    “二品。”

    “二品是很大的意思嗎?”

    “不大,矮了一品一個官階。”

    婁易停在一扇朱漆紅木門前,輕推開門,側身斜睞她,道:“往後,這裡便是你的房。”

    “那你睡哪兒?”她下意識問道。

    “這兒。”宴易動也不動的回道。

    “這兒?”沈芯婕一臉困惑。

    婁易唇畔浮現淡淡的笑紋,並未回覆,兀自轉身離去。

    沈芯婕後知後覺的會意過來,立馬暴喊:“我跟你睡同一間房?:”

    婁易止步,轉身,望著一臉憤慨的某人,語氣涼薄的回道:“成親之後,本就同睡一房。”

    沈芯婕本想發飆,可轉念一想,兩人睡一起又如何,他對她沒意思,她亦

    然,兩人只是商議假結婚,哄騙老人家,這跟偶像劇裡演的沒兩樣——不一樣的是,她絕對不可能喜歡上這個小屁孩!

    “同睡一房就同睡一房唄,真當我會怕你嗎?”沈芯婕冷哼一聲,轉身進房。

    婁易見她態度前後轉變如此之快,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倘若她說的全屬實,真不曉得在另一個……她所說的另一個世界裡,那個真正的沈芯婕,生得什麼模樣,活在什麼樣奇奧的世界裡?

    不知怎地,他竟有些期待往後與這個奇異女子一塊兒生活的日子。

    為了能讓何氏真正放心,兩日後,在婁易緊鑼密鼓的張羅安排下,婚禮竟也當真籌備完善,一切低調從簡,甚至連張喜帖都沒發出去。

    沈芯婕幻想過無數次屬於她的婚禮,她心目中的絕佳地點是在法國酒莊,身穿特別訂制的VeraWang婚紗,佩戴卡地亞珠寶……這些幻想,終究只能是永不可能實現的夢。

    如今,沒有VeraWang,沒有卡地亞,更沒有什麼法國酒莊,她人在另一個時空,準備穿上古時候的大紅嫁裳,掩著繡有龍鳳呈祥的紅蓋頭,嫁給一個

    她根本不熟悉的男人。

    最悲慘的是,她要嫁的物件,是個男人都稱不上的小屁孩。

    但,倘若這便是能重新活下來,不必再被禁錮的代價,那她也只能認了。然而,就在成親當天的清早,婁易卻讓金寶幫她梳妝打扮,金寶幫她挑了一件桃花紅滾金邊短襖,暗桃紅繡月牙白荷花的馬面裙,又梳了個墮馬髻,簪了滿頭的瑪瑙珠花與掐絲鑲珠金釵。

    望著倒映在黃花梨木夔花雕紋鏡臺中,那張妝容濃豔的臉蛋,沈芯婕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她轉過身,不悅的瞪向端坐在太師椅上,同樣一身玄黑錦服,英姿煥發的婁易。

    “我們這是準備去拍婚紗照嗎?”沒事讓她畫得大濃妝做啥啊?

    婁易早已習慣她時常說些聽不懂的古怪詞彙,自然也不以為意,他手裡端著茶盞,淡淡地道:“陛下想見你。”

    “陛下?你說的是……你們這兒的皇帝?”

    “嗯。”

    “他為什麼要見我?”她瞪大水眸。

    “陛下三番兩次想幫我賜婚,可全讓我回絕了,知道家中長輩已幫我定下親事,陛下便想見見你。”

    這下她懂了!古裝劇裡的皇帝,不就是閑來沒事愛搞賜婚嗎?看來這個東周皇帝也不例外。

    只不過,皇帝想賜婚,卻遭婁易打槍,心中肯定不爽了,想瞧瞧他家裡人幫他找的老婆能有多好。

    好奇心一被挑起,沈芯婕順勢又問:“皇帝想把誰嫁給你?”

    “公主。”婁易眉頭微皴,古怪的瞄她一眼。

    “公主?那不就是皇帝的女兒?”太老哏了!

    “皇姊。”婁易的回答向來簡潔不拖遝。

    “皇姊?那不就是老姑娘嗎?”噢,難怪他會給皇帝打槍。

    婁易嘴角一抽,有些失笑。“陛下年紀猶輕,尚不及我這個歲數,蘭箏公主是陛下的堂姊,與我同年。”

    “原來皇帝年紀比你小。”她有些詫異。

    “走吧,轎子已經在外頭候著。”

    “欸,等等——”沈芯婕站起身,一個大動作揮袖,伸手拉住了婁易。

    婁易頓住,瞥了一眼被她握住的那只手,還未斂過神,她已挪身湊近,小手探向他的腰間,將正要松脫的佩玉重新系好。

    只見她低著臉,兩排長長睫毛如羽扇垂掩而下,秀挺的鼻尖,微抿的紅唇……竟意外勾勒出一幅靜美的景。

    當她揚起陣光,那雙眼好似落了滿天的星光,光輝瑩瑩,特別是展露笑容時,教她整個人越發顯得明媚靈秀。

    婁易喉頭驀然一窒,胸中有絲異樣騷動,面上卻不漏任何情緒。

    “你一定是被人伺候慣了,才會連塊玉都系不好。”她取笑他。

    “出門打仗,腰間佩的是刀,不是玉。”他不以為意,淡淡回道。

    “好啦好啦,知道你最厲害了,行了吧?”她毫無矜持的翻了個白眼。婁易嘴角若有似無的揚了揚,背過身時,大手輕撫過腰間的玉飾,那玉是上等的白玉,尚餘留著她的溫度。

    那殘溫漸涼,可莫名地,他竟覺得撫過玉的指尖,似被燙著一般……

    兩頂軟轎被抬進了皇宮,停在巍峨莊嚴的石砌宮門前,沈芯婕拎著裙擺下了馬車,目光忐忑地覷向身旁的婁易。

    一名白髮太監已在前頭等著,面上笑咪咪的,看上去和藹可親,那雙眼卻如針一般的尖銳。

    “大人,陛下已在暖閣候著二位。”

    婁易未應聲,只是淡睞了那太監一眼,然後轉向沈芯婕,沈嗓叮囑:“走好。”

    沈芯婕愣愣的喔了一聲,便照著臨出婁府前,他交代過的那般,把臉壓低,雙手合袖,緊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

    在白髮太監的帶領下,他們行過宮門前的廣場,步上長長的白玉階梯,進到了雕琢著東周神靈與祥獸的宮殿裡。

    通過金碧輝煌的前殿,又繞過了幾扇金漆高門,終於來到了皇帝私下召見官員的後殿暖閣。

    他們等在門外,白髮太監先行入內通報,趁著這個空檔,沈芯婕悄悄伸手扯了一下婁易的袖子。

    婁易別過俊顏,有絲不悅的回睨她。

    “一會兒見了皇帝,我該說什麼?”她壓低聲嗓悄問。

    “陛下問你什麼,你便回答什麼。”

    “我總不能跟他說,我不是岑巧菱。”他傻了嗎?

    婁易眉宇間的摺痕漸深,稚秀的面龐益發冷沈,道:“那就別跟陛下說這些,假扮成岑巧菱,說些岑巧菱會說的話。”

    “啊?可是我不知道岑巧菱會說什麼呀……”

    “大人,陛下召一一位入內。”白髮太監去而複返,笑咪咪的躬身說道。

    婁易不著痕跡的扔給她一記警告眼神,挺直了腰背便往暖閣內走去。

    沈芯婕咬咬唇,抹上了嬌媚濃妝的小臉好生無奈,只能硬著頭皮尾隨婁易而進。

    進到暖閣裡,她悄悄用眼角餘光覷望。

    暖閣牆上掛著橫幅的山水墨畫,窗邊的幾案上,一隻鎏金獸爐飄出縷縷煙香。

    另一側窗邊的暖炕,上頭鋪著金黃色繡九爪青龍的錦毯,一個膚白唇紅的俊麗少年,單膝屈起,一腿盤坐,只手托腮,低垂著如畫的精緻眉眼,過目手邊那一小疊的奏摺。

    那就是婁易口中的東周皇帝?不可能吧……皮膚細嫩白皙,五官精緻俊麗,根本是二十一世紀的美少年來著。

    察覺沈芯婕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少年皇帝,婁易心中莫名有些發堵,忍不住啟嗓:“不得無禮。”

    沈芯婕連忙垂下眼,照著他先前給自己特訓過的,姿態十分假掰的彎身跪地。

    “民女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婁易亦一同單膝跪地,雙手抱拳的行了君臣之禮。“微臣叩見吾皇,吾皇萬歲。”

    那頭暖炕上的少年皇帝,美目含笑,端詳起幾步之外的沈芯婕。

    “阿易,這便是你要娶的媳婦兒?確實還挺漂亮的,不過比起皇姊,似乎還差了那麼一些。”

    儘管這副身軀並不屬於沈芯婕,可當她聽見少年皇帝語氣狂妄的評斷自己,不免心中有些上火。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46:54


    這個小屁孩皇帝真是讓人不爽!她長什麼樣兒,難不成礙著他了?他自己推銷不力,沒法兒讓婁易點頭娶公主,便把矛頭轉向她,真是不成熟!

    沈芯婕心中罵罵咧咧,正欲揚陣,偷瞪暖炕上的皇帝,不想,視線驀然一陣模糊。

    眼前好似被漫天的煙霧掩蓋,竟什麼也看不見,她心下發慌,探手便往身旁的婁易摸去。“婁易……我……我看不見了!”

    婁易愣住,反手握住她發著抖的纖手,沈嗓問:“發生何事?”

    沈芯婕拚命搖首,視線已從一片霧白色,逐漸褪成一片漆黑,再難看清任何景物。

    “我看不見了……我……婁易,你說什麼?我聽不見你在說什麼……”她慌亂低嚷著,身旁的婁易不知說了什麼,他冷沈的聲嗓,仿佛被風吹散開來,她越想聽真切,卻是越聽不清。

    漸漸地,她看不見亦聽不見,僅僅只能憑靠著雙手去摸索。

    然而當她試著用力抓住婁易的手,卻發現身上的力氣正一點一滴抽離。所有的知覺逐漸喪失,就如同當初發病那般,只是這一回,失去的速度更快,更教她措手不及。

    婁易!她的喉頭已發不出聲,只能在心中大喊。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意識似落入了無邊的黑夜,她被完全孤立,像是死去,卻又沒有,她的呼喚無人回應。

    生不如死。

    沈芯婕想哭,想大叫,想喊誰來救救她,想伸出手抓住點什麼,可她辦不到……

    如此簡單的事,她就是辦不到。

    不要,不要再讓她經歷一次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

    最終,她發覺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慢慢地,一絲一縷的剝離肉體……

    二十一世紀•臺灣

    病床上消瘦的人影,緩緩睜開了眼,目光茫然的呆了數秒,當她試著挪動自己,卻不能如願時,心中驀然一沈。

    她又回來了……為什麼會這樣?她的靈魂不是離開了嗎?

    沈芯婕轉動眼球,看清頂上熟悉的那片天花板。這是她專屬的VIP病房,如無意外,她這輩子剩餘的時光,都將在這間房度過。

    “芯芯,你醒了?”察覺病床上的女兒睜開眼,程麗儀連忙上前扶她坐起。

    沈芯婕只能眨眨眼向母親示意。

    “看護剛剛幫你擦過澡,是不是吵醒你了?”程麗儀取來羊毛薄毯,攏住她日益清減單薄的身子。

    她眨眨眼瞼,轉動陣光,看向牆上的日曆,日曆顯示的日期,與她當初離開二十一世紀時的記憶,竟相差了兩個月。

    多麼不可思議,她的靈魂穿越至東周王朝不過短短數日,二十一世紀竟然已經過了兩個月!

    但,為什麼她又會回來?

    無從察覺她內心的困惑,程麗儀只是習慣性的,像是聊天似的一個人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你今天看起來精神不錯,至少還肯跟媽媽眨眼睛,前一陣子我們都讓你給嚇壞了。”

    前一陣子?沈芯婕好茫然。

    程麗儀拉過她纖細的手臂,一邊抹上乳液,一邊按摩起萎縮的手部肌肉。

    “前陣子你爸不是弄了個溝通板,還以為你會高興,結果大家對著點字板盯了老半天,也不見你眨眼,點出來的句子也亂七八糟,根本沒人讀得懂。”

    溝通板?這怎麼可能?這段時間她人在東周王朝,根本不在這個時空……

    慢著!莫非……

    沈芯婕心下發涼。

    不會吧?!當她的靈魂穿越到東周時,正牌的岑巧菱靈魂也穿越來二十一世紀?!

    換句話說,這段日子是岑巧菱的靈魂代替她,被困在沈芯婕的這具身軀裡?

    “你要是不高興就眨個眼,別只是哭個不停,我們大家都被你嚇壞了。”程麗儀一邊按摩一邊憂心忡忡地說道。

    她只會在凱勳面前掉眼淚,從不曾在爸媽面前哭過,這怎麼可能……不會錯的,當她的靈魂穿越到東周時,岑巧菱的靈魂也一併穿越到二十一世紀了。

    岑巧菱雖然智慧不足,但當她發現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而且無法開口說話,全身不能動彈,只能躺在病床上,周遭景物全然陌生,肯定嚇壞了,才會哭個不停。

    “你今天看起來氣色好多了。”程麗儀見她目光清澈,眼神鎮定,不由得松了口氣的說道。

    沈芯婕轉動眼珠,瞄向被擱在沙發椅上的溝通板,就這麼盯著不放。

    程麗儀發覺她的目光停留在某處,便順著她注視的方向望去,一看清是溝通板,便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想再試試看嗎?”

    沈芯婕緩慢的眨了一下眼。

    程麗儀讀懂她的意思,起身取來LED溝通板,在她腿上架設好,將按鈕控制鍵放進她手裡。

    其實她的手指仍有微弱的力氣,只是手臂已不大能動。一切就緒後,她試著練習操作溝通板。

    程麗儀在一旁耐心的講解著操作程式,陪著她練習。“對,選擇你要的注音符號,然後輕輕按一下。”

    溝通板是專為漸凍病人研發的,沈芯婕很快便能掌握溝通板的使用要訣,緩慢地打下一串句子,然後按下播放鍵。

    溝通板的電腦女聲代替她念出了句子:“媽,之前的那個人不是我。”

    程麗儀愣住。“芯芯,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芯婕緩慢的控制溝通板,按下另一串句子,“這兩個月你看見的人,不是我。”

    聞言,程麗儀難過的紅了眼眶,伸手摟住女兒。

    “媽知道你很痛苦,變成這樣當然不像你。”

    天啊……媽咪完全聽不懂她的話。沈芯婕有口難言,頭疼不已。

    她繼續操作溝通板,“媽,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媽在聽,你慢慢來。”程麗儀鬆開了手,慢慢冷靜下來。

    沒有太多情緒起伏的電腦女聲在房中播放:“這兩個月,我的靈魂去了另一個地方。”

    程麗儀一聽,鼻頭發酸,只當寶貝女兒是因為無法與外界溝通,開始透過冥想紆解這份痛苦。

    “媽懂你的意思,你雖然不能走不能動,也不能開口說話,但你的意識是自由的,可以去任何地方。”

    聽著母親自以為是的解讀,沈芯婕實在好無奈。

    也對,這種離奇的事,即便是從一個正常人的口中說出來,恐怕也沒半個人會信,更何況是重病臥床的病人。

    沈芯婕轉念一想,隨即打下別的句子:“媽,我夢到了自己去了另一個時空,在那裡我變成了另一個人,而且很健康,還差點嫁給一個年紀比我小的男生。”

    程麗儀心疼的淚瞅著女兒,將她這席話解讀為,因為不能順利與江凱勳結婚,進而只能透過幻想來彌補心中遺憾。

    “芯芯,我知道不能按照原定計劃跟凱勳結婚,你很傷心。不過,凱勳畢竟還年輕,他也有自己的人生……”程麗儀頓了下,便未再往下說。

    沈芯婕明白母親的用意,心下悲哀,便按下這串句子:“媽,我知道,凱勳不可能為了我單身一輩子,等我走了,你跟爸要多勸勸他,叫他早點放下,去追尋他自己的幸福。”

    程麗儀紅著眼哽咽。“你這孩子就是這麼善良……你要是走了,爸跟媽該怎麼辦才好?”

    “媽,別哭。”沈芯婕操作著按鍵,那雙水靈的眼眸微微泛紅,悲傷地凝視著母親。

    擔心影響女兒的情緒,程麗儀連忙起身,抱著面紙盒背過身去。

    沈芯婕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無助地望著母親傷心。

    此時,看護正好抱著一疊乾淨的毛巾走進來,見程麗儀背對著病床,肩膀不住地抖動,心下了然,便也不好意思打擾。

    看護先將毛巾歸位,隨後走至病床邊,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枚戒指,輕輕放在沈芯婕的手邊。

    程麗儀這時才緩過情緒來,轉身向已配合多時的看護打招呼:“阿貞,你辛苦了。”

    看護揮揮手,說:“別這樣說,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

    程麗儀目光轉回女兒身上時,瞥見擱在她手邊的戒指,納悶問道:“那枚戒指……”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47:12


    看護連忙出聲解釋:“早上我幫芯婕擦身體時,不小心把戒指拔下來,跟毛巾包在一塊兒了。”

    沈芯婕立刻操作起溝通板,“媽,那是凱勳送我的戒指。”

    程麗儀拾起戒指端詳,問道:“凱勳怎會送這樣的戒指給你?”

    “有一年我跟凱勳去法國過耶誕節,在市集上看中的骨董戒指,凱勳幫我找好久才找著的。”

    “原來是這樣。”程麗儀恍悟,幫女兒重新戴上戒指。

    望著指間那枚骨董戒指,沈芯婕驀然想起,當她的靈魂離開二十一世紀前,正好是凱勳為她戴上這枚戒指的時候,莫非……

    有可能嗎?這只是一枚再平凡不過的骨董戒指,值不了太多錢,真有這麼神奇的異能嗎?

    沈芯婕思緒混亂的想著。

    “芯芯,怎麼了?”見她不再使用溝通板,程麗儀擔憂地問道。

    “沒事。我有點累了。”沈芯婕按下這串字。

    “你才剛學會用溝通板,一下子打這麼多字,當然會累。來,媽幫你拿開溝通板,你先躺下來休息。”

    趁著程麗儀挪開溝通板前,沈芯婕又按出一段話:“媽,凱勳什麼時候會過來?”

    思來想去,最有可能相信她這段玄奧經歷的人,恐怕就只有凱勳了,她決定把在東周發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他今天跟你爸要開幾個會,可能晚一點才會過來。你先睡會兒,等他來了才有精神跟他說話。”

    程麗儀順手拿開了溝通板,在看護的協助下,靠坐在床頭的沈芯婕重新平躺下來。

    沈芯婕無從反抗,只能閉起眼,回到她孤單的牢籠,與外界切斷聯繫。是的,自從她失去說話能力,無法再用言語與外界溝通,她就成了一個什麼也不能做的廢人,終日只能在心中與自己對話。

    她的意識,她的靈魂,宛若遭受囚禁,可悲的是,囚住她的,正是自己這一具逐漸僵化的身軀。

    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沈芯婕只能細數時間,仿佛永無止境的等待著。

    她不想睡,她只想快點把靈魂穿越的事,全告訴凱勳,凱勳知道後,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疲憊來襲,沈芯婕終是抵擋不住,意識逐漸模糊,沈沈睡去。

    耳際飄來了若有似無的交談聲,熟睡中的沈芯婕,不安地顫了顫睫毛,意識徐緩恢復清晰。

    她慢慢睜開眼,一如往常的,渴望移動自己,甚至是抬起手,揉揉眼角。儘管她很清楚,不管她如何渴望,如何努力,到最後都只能失望的轉動眼球。但……這一次,她成功了!

    沈芯婕揉著眼角,用另一隻手撐起身,隨後愣住,胸口劇烈起伏,興奮不已的大喊:“媽!媽!我能動了——”

    她當下被眼前的景物狠狠一愣。

    這裡不是她的病房。

    眼前古色古香的擺設,那些講究細節的雕花梨木傢俱,乃至於她身下的紅木雕葡萄紋架子床,在在顯示她人不在二十一世紀的事實。

    怔忡間,她看見金寶端著水盆走進來,來到她身旁,準備為她洗漱。

    記憶如潮,瞬間回流,沈芯婕回想起離開東周前的最後印象——

    她不是應該在皇宮裡,與婁易一同晉見那個討人厭的東周皇帝嗎?

    “小姐,時候不早了,金寶得伺候您洗漱。”金寶擰濕了錦帛,準備幫她擦拭臉蛋與雙手。

    “我自個兒來。”沈芯婕伸手搶過了金寶手裡的濕巾子。

    金寶當場大愣,嘴巴張得大大的,撞鬼似的退了一大步。

    沈芯婕納悶不已。“你怎麼了?還有,我不是跟婁易一塊兒進宮了?怎麼會在這兒?”

    金寶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面色轉喜,激動的撲上前,握住了她的雙手。

    “小姐,您總算清醒了!”

    “我不是醒了嗎?”她滿眼茫然。

    “不是呀,我的意思是您總算恢復神智了。”金寶急忙解釋。

    “啊?”她更茫然了。“我不是一直很清醒嗎?”

    這下改換金寶一臉發懵。“小姐,您、您都不記得了嗎?”

    “記得什麼?我不是應該在宮裡嗎?我記得……我見到了皇上,然後……我的頭疼了……再然後……”

    一下子在兩個時空穿梭來去,沈芯婕的記憶有些混亂,說起話來也語無倫次。

    金寶難以置信的嚷道??“看來小姐真的全不記得了。”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婁易呢?奶奶呢?”她還得跟婁易假結婚,好哄騙老人家放心呢。

    金寶眼圈發紅,鼻頭一酸,哽咽道:“小姐……您醒得太晚了,老夫人她……她走了。”

    沈芯婕水眸倏然瞪大,手裡的濕巾啪嗒一聲落地。

    “你說什麼?”她僵住。

    “老夫人在一年多前便已仙逝……小姐當真沒印象嗎?”金寶難過地抽噎。

    “一年多前?你在說什麼,為什麼我完全聽不懂?”她震驚的站起身,四下張望,又問:“婁易呢?婁易去哪兒了?”

    “大人去打仗了。前些時候元魏大軍一再進犯東周邊境,折損了幾個將軍之後,皇上便命大人親自督軍前往邊境。”

    “打仗?”她腦袋一片混亂。“怎麼會呢……我跟婁易不是正要辦婚禮,好讓奶奶開心嗎?我才離開一下下,怎麼會變成這樣……”

    “小姐,您說的都是兩年前的事了。”金寶誤以為她是因為瘋病發作,方會喪失了記憶。

    沈芯婕好片刻回不了神。

    她不過回去二十一世紀短短幾個鐘頭,這個時空竟然已過了兩年!

    當初,她的靈魂穿越來此,也不過在東周王朝待上短短數日,然而二十一世紀的時空,卻已經過了兩個月。

    誰能告訴她,這是怎麼回事?兩個時空的時間,為什麼不同步?為何毫無軌跡可循?

    見她不語,金寶續道:“兩年前小姐隨大人進宮面聖,後來小姐在宮裡發了病,還在皇上面前昏厥過去,大人送小姐回來時,小姐已經認不得人了。”

    “那後來呢?”她心情複雜的追問。

    “老夫人很傷心,便想領著小姐回穆川,但是大人不同意,硬是把老夫人留下了,還說不管小姐的病情如何,都會重新擇期迎娶。”

    婁易能做到這個份上,實在也不容易……沈芯婕心下惘然的想道。

    “不過,後來老夫人病了,一直沒能下榻,大人與小姐的婚期便擱著,一延再延,也就沒了下文。”

    “奶奶是怎麼死的?”

    想起那個面目慈祥,心胸寬大的老婦人,儘管她與何氏並不熟悉,可她很清楚,何氏就是個心地良善的好人,為了報恩,竟連親孫子的終身大事也給賠了。”

    “老夫人原就年事已高,後來見小姐又發病,心情一直悶悶不樂,身子一天天的弱了下去。那年隆冬又特別冷,一連下了五日大雪,寒冷至極,老夫人挨不住那樣的天氣折騰,染上了風寒,這一病就沒再下過榻。”

    聽罷,沈芯婕頓覺胸中一陣空,鼻頭漸酸。

    見主子為了老夫人的死而傷神,金寶連忙岔開了話:“不過,眼下小姐清醒了,大人回來肯定很高興。”

    “奶奶都死了,有什麼好高興的。”沈芯婕坐回榻上,紅著眼眶喃道。

    “小姐千萬別這麼說,小姐會這樣也是身不由己,您就別自責了。”

    是呀,誰不是身不由己呢?她得了漸凍症,而岑巧菱生下來便是智慧不足,她們在各自的世界受盡異樣眼光,受盡折磨,卻無計可施。

    不過……她的靈魂又穿越來東周,是否代表著岑巧菱的靈魂,也跟著穿越到二十一世紀,再次被困進沈芯婕僵化的身軀裡?

    尚未理出頭緒,外頭忽然傳來喧鬧聲,有奴僕歡天喜地的嚷叫——

    “大人回來了!”

    金寶小臉轉喜,趕緊上前拉起主子。“小姐,大人回來了!您且趕緊去迎接大人吧!”

    沈芯婕面有豫色,支吾道:“還是別見了……總覺著沒什麼臉見他。”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48:40


    當初說好陪婁易一起演戲,好讓何老夫人開心,她卻沒能履行約定……真是頭疼,那時在東周皇帝面前,肯定害他出了大糗。

    “小姐說的是什麼話呢,大人這些年來對小姐可好了,對您不離不棄,每回離府進宮前,總要再三叮囑我們這些下人好好照顧小姐。”

    婁易這是謹遵何老夫人的遺訓,要善待恩人之女,才會這麼用心吧?畢竟,有哪個正常人會喜歡傻子?

    真是難為了婁易,他在這個時空裡,是個少年得志的優秀人才,連皇帝都想拉攏他,幫他找老婆,可他為了孝順何老夫人,被迫得跟岑巧菱這樣的傻子綁在一起。

    “小姐,您別再磨蹭了,趕緊起身著裝前去迎接大人吧!”金寶不由分說地拉起主子,興高采烈的動手為她著衣。

    “欸——金寶,你先等等,別拉我——”

    見著了那個小屁孩,她該說什麼才好?是該先道歉,還是先向他解釋?

    哎,好頭疼呀!

    騙人!那不可能是小屁孩!

    望著眼前那個端坐在鐵梨木官帽椅上,一身黑色戎裝,臂上護甲仍未卸下的俊朗男人,沈芯婕震驚不已。

    儘管在這個時空裡,她的靈魂已離開了兩年,然而,在她的認知裡,感覺自己不過短暫離開幾個鐘頭……

    水眸不停的眨動,仍是眨不去眼前的事實。

    那個小屁孩……不對,那個男人,即便坐著,仍看得出他身型高大,衣料下的體魄,雄壯精實。

    他變高了,更瘦了,皮膚雖然有些黑了,但依然光滑無瑕,俊秀的臉譜起了細微的變化。

    一雙眉眼越發俊朗有神,豐厚的前額,鼻樑挺拔如刃,將瘦削的臉龐對等地劃分開來,那對深邃的烏黑眼瞳,分別鑲在微陷的眼窩裡,他模樣變化不大,但褪去了先前稍嫌溫軟的那份稚秀,變得英挺成熟,眉眼之間更添一抹堅毅。

    他是吃了什麼才能長成這樣?沈芯婕兩眼發懵。

    婁易接過管事奉上的涼茶,一個不經意抬眸掃去,與呆杵在門口的她對上眼。

    送往唇邊的杯盞頓住,他微攢峻眉,似是不喜看見她……沈芯婕心思向來敏感,當下便能從他那雙眼裡,讀透他的心思。

    也對,當初她無緣無故“消失”,害他在皇帝面前丟臉,連何老夫人都沒能安撫上,全盤打壞他的計畫,他肯定看她很不順眼。

    沈芯婕尷尬的掩眸,不知該用什麼心態與姿態面對那個男人——是的,看著眼前這個強壯成熟,渾身散發出男性費洛蒙的高大傢夥,她已經喊不出小屁孩這個詞。

    想不到她才離開幾個鐘頭,遠在另一時空的小屁孩,已經正式晉級為大男人。

    “她怎麼會在這裡?”婁易面色微沈,質問退到沈芯婕身後的金寶。

    金寶覷了覷主子,不敢逾越發言,沈芯婕沒轍,只好硬著頭皮揚起笑。

    “呃,婁易,你回來啦……”她抬起手左右搖晃兩下,笑容與嗓音明顯發虛。

    婁易一怔。

    她咬咬唇,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停在婁易的面前,將那個她快認不得的男人,端詳得更仔細些。

    唔,他先前是長這個樣兒嗎?怎麼才長了兩歲,氣質啊,形象啊,就連眼神看上去都不太一樣,真的挺陌生。

    “對不起,我……我回來得晚了。”她一臉歉赧,又湊得更近些,用著僅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說道。

    婁易一震,不置一詞,放下了杯盞,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出了正廳,來到中庭園林的水榭裡。

    府裡豢養的幾隻紅雁,在水榭攔杆上小歇,聽見雜遝而至的腳步聲,隨即振翅飛起,那畫面頗是壯闊,看得沈芯婕小嘴微張,讚歎連連。

    “好美……”她嘴裡低嚷,眸光一轉,觸及某人冰若寒石的黑眸,隨即沒了聲。

    小屁孩長成了大男人,不過路線還是沒變,一樣走冷酷路線,光是那雙眼便能把人活活凍死,切!

    “沈芯婕?”

    醇厚低沈的聲嗓一落,她心頭莫名一記震顫。

    他的嗓音幾時這麼……這麼性感了?是因為他人變成熟了,氣質不同了,連帶地嗓音聽起來也跟從前不一樣了?

    看見她靈活生動的表情,以及口中說著那些難以理解的胡言亂語,婁易總算能確定,眼前這個女子真的是“她”——

    那個憑空出現,說著各種他聽不懂的奇怪言論,自稱她不是岑巧菱,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沈芯婕,真的回來了。

    望著面前這個目光清澈、神智清朗的女人,婁易陣光漸沈,胸中頓時有股難以言喻的熱流在竄動。

    “已經過了兩年,什麼都變了。”他面無表情的說道。

    她心頭似被刺了一下,內疚湧上來。“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怎會變成這樣。”

    他冷冷地問:“兩年前在皇宮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你會突然暈過去?又為何你醒來後又變傻了?”

    他什麼都變了,唯獨冰冷直接的個性沒變,說話還是一樣單刀直入,絲毫不拖遝。沈芯婕在心底咕噥。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記得那時突然什麼也看不清,頭很暈,手腳不受控制……就好像當初發病那樣。”

    提及當時的經過,沈芯婕雙手環住自己,小臉泛白,仍然心有餘悸。

    婁易皺了下眉,“發病?”

    “你忘了嗎?我不是曾跟你說過,在我那個世界裡,我得了一種病,手腳會慢慢的僵硬不能動,到最後連開口說話都有困難。”

    “漸凍症。”他回想起來。

    “嗯,沒錯,就是這種病。”呀,想不到他記憶力這麼好。

    “所以,你是說岑巧菱也得了這種病?”

    她急忙搖首解釋:“不是,不是!你誤會我意思了。”

    他眉頭一挑,黑眸凜凜的直盯著她,等著她解釋。

    “我是說,當我們去見皇帝時,我當下渾身不對勁,那感覺就像是我當初發病那樣,然後我的靈魂便回到了原來的世界。”

    他不解,“回到……原來的世界?”

    “是真的!我沒必要騙你。”

    當初她穿越來此,便將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事透露給婁易,只因婁易雖然年輕,個性卻異常沈穩,加上他又是婁家發號施令的主事者,她若想尋求協助,除了把真相告訴婁易,賭上一把之外,別無他法。

    也幸好她賭對了,眼下在這個時空裡,還有婁易願意信她,若是連他都不信,她真不曉得這些話還能跟誰傾吐。

    “我沒說你騙人。”見她神色著急,他沈沈說道。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話,在你聽起來很荒唐,像是胡說八道,但是我真的沒瘋,婁易,你信我的,對不?”

    他沈默片刻,方點頭,“我信。”

    兩年前她在皇帝面前失態,暈厥醒來後,又變回了從前瘋傻的模樣,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才完全信了她的話。

    她真的不是岑巧菱。真正的岑巧菱,就是個瘋傻的姑娘,神智渾沌,不識字,說話顛倒無序,只會一個勁兒的傻笑,做出一些有失儀態的舉止。

    這與他親眼看見,交談過無數次,還會跳著東周、元魏都不曾見過或聽說過的奇異舞蹈,那個自稱為“沈芯婕”的女人相比,完全是天差地遠。

    他自小入軍營,十幾歲便隨父親出外南征北討,見過蠻族的巫術,見過元魏信奉的道法玄術,見過的異象遠比一般人還多,沈芯婕說的話縱然難懂,且教人匪夷所思,可當他親眼目睹岑巧菱前後判若兩人,他便信了她說的話。

    沈芯捷聞言大喜。“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會信我。”

    見她滿眼信賴,他心中微動,問道:“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當初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應該是可以說得上話的人。”

    她笑得靈精可愛,一副將他當作自己人的親昵,婁易喉頭微窒,心底蕩漾著一抹異動。

    “那你為何又會再回來這裡?”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48:58


    “就跟你說了,一切發生得莫名其妙,我始終也沒弄懂……而且,我回去原來的世界也才短短幾個鐘頭,想不到再回來,你們這兒已經過了兩年。”

    “真有此事?”他實在無法想像,她描繪的另一個世界長什麼樣兒,只能選擇相信她所說的一切。

    “嗯。真的很奇怪吧?我也不曉得為什麼。”她直歎氣。

    “那你……還會回去嗎?”他一臉漠然的問道。

    “想,也不想。”她矛盾的回道,神情有些悲傷。“我想念我的親人,真的很想很想。但是,我害怕回去等死。”

    末了,她臉上的悲傷換成了驚惶,仿佛遠在另一個時空,有惡獸等著她。

    事實上,二十一世紀等著她的,是沈默無聲的囚禁,是漫長的折磨,是死亡前的寂靜等待,遠比會將她一口吞噬的惡獸,更教她恐懼。

    見她眼中滿是驚懼,咬緊的嘴唇泛成死白,婁易眉頭微擰,心念一動,不由得探出大手,輕攏住她的肩頭。

    感覺肩上驀然一沈,沈芯婕回過神,望著面前足足高出她一顆頭的男人,剛毅的臉上有著一絲淡淡溫柔,眼神充滿安撫,她心中驀然一動,竟有些不知所措,更無法再用著對待後輩的心態看待他。

    婁易目光沈沈的望著她,那異常深邃的陣光,教她心中鬧慌,兩頰微微發暖,心跳不安分的躁動著。

    這一刻兩雙陣光交會,周遭流動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曖昧,片刻間,誰也沒開口,就這麼靜靜地相互凝視。

    她從不曉得,原來婁易也有這般溫柔的一面……心,暖暖的,怦然跳動。

    為了掩飾那份局促感,她故意扯開笑容,戲譫地說:“欸,我說你啊,這兩年來都吃了些什麼啊?整個人長高長壯不說,就連模樣都變了。”

    “變了?”他微微眯眼。

    “對啊,變了好多喔……我記得你之前不是長這樣的。”先前是俊俏的小花美男,如今像是吃了“超級瑪莉”裡的磨菇,瞬間長成了陽剛俊美的超級男神。

    見她一臉懊惱地咕噥著,表情甚是古靈精怪,婁易嘴角一揚,清淺地笑了。

    “啊!”她騫然大叫,一手指著他。

    他隨即斂笑,凜目,皺眉,謹慎地望著她。

    “你笑了!”她新奇地嚷道。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他冷道。

    “你先前像個小老頭似的,老闆著張臉,我還以為你不會笑呢。”她誇大的重哼一聲。

    “我確實已經不小了。”

    “啊?你不也才十八歲嗎?”她驚詫。“十八歲在我們那兒還沒有成年呢。”

    “在我們這裡,十八歲便已能擔負起一個家。”他提醒她。

    “差點忘了,你們這些古人早熟得很。”

    不過……先前兩人相差了八歲,結果她離開幾個鐘頭後,他就硬生生多長了兩歲,實在讓人無所適從。

    端詳著渾身散發出成熟男性氣質,眉眼不再青澀稚秀的婁易,沈芯婕突然有種自己明明長了他六歲,卻好似小了他六歲的錯覺。

    隨後她又想起,他剛打完仗回來,不禁好奇地問:“我聽金寶說,你去打仗了?”

    “我自幼在軍營長大,我爹是封侯大將軍,我若不打仗,還能做什麼?”

    口氣可真狂妄……不過,他才十八歲,已能上戰場殺人,對她這個現代人而言,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成熟。

    沈芯婕瞅了瞅他,欲言又止。

    “你想問什麼?”婁易一眼便看穿她心思。

    “你……殺過人嗎?”

    婁易無語的瞟她一眼,譏諷地反問:“難不成我上戰場是去救人?”

    沈芯婕自知問了個蠢問題,臉一紅,不吭聲了。

    她當然知道他出身武將之家,從小就隨父親入軍營這些事,然而,畢竟在她這個不曾見過殺人場面的現代人而言,她很難想像他殺人的畫面。

    “那不然,在你說的那個世界,那兒的人不打仗嗎?”

    “打是打啦……不過,那是別的國家在打,我住的那個國家,是不打仗的。”

    原來如此,莫怪她會如此驚訝。婁易忖道。

    “對了,奶奶的事,我真的很對不起你。”她垂眸道歉。

    “都是命,怪不了誰。”他淡淡說道。

    儘管那張俊臉不帶一絲情緒,可她仍能從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黯然,捕捉到他的傷心,想來他對何老夫人的感情很深吧?

    “不過這樣一來,你也不必被迫娶我,可以去娶公主了。”她笨拙地安慰起他。

    他又瞟她一眼,目光涼颼颼的,直教她背脊發毛,懷疑自己說錯了話。

    “我沒打算娶公主。”

    “那你……”

    “奶奶死前讓我答應她,要照顧岑巧菱到老,一輩子對她不離不棄。”

    沈芯婕傻了。“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還是一樣要娶你。”

    “啊?!有沒有搞錯?”搞什麼鬼,她兩個時空穿梭來去,被折騰得夠累了,回來這兒還是逃不過被迫嫁給他的命運。

    見她滿臉排斥,婁易頓生不悅,俊顏發寒。

    “你就這麼不願意嫁給我?”

    “不是我嫌棄你,而是……”她頓了下,思索著該怎麼表達比較妥當,隨後又道:“在我那個世界,我們是不可能為了哄老人家就隨便成親,必定得是兩個人真心相愛,才會決定相守到老。”

    “你這次回去,可有見到你的未婚夫?”婁易沒由來的冒出這一句。

    她小臉黯然。“沒見著。我睡了一覺,醒來後便回到這裡。”

    “你還想著回去嫁給他嗎?”

    她苦笑。“就算我回去,也不可能嫁給他。那個世界的我,早已不能動,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既然如此,你又有什麼好顧忌的?”他挑眉。

    她懵了懵,這才發覺,原來他問這麼多,為的就是說服她嫁給他!

    沈芯婕火大,繃起小臉死命瞪他。“你想得美!反正奶奶已經不在了,你娶不娶我,她都看不見,你何必這麼死腦筋呢?”

    “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

    “那如果我們成親之後,你會放我自由嗎?”她機靈地反問。“先前你答應過的,只要我陪你演戲哄老人家,你不會插手管我的事。”

    婁易不作聲,直勾勾盯著她片刻,然後出聲應允:“好,只要你願意嫁給我,往後我不會管你。”

    “真的?”她水眸頓亮。

    “不過,你不能做出任何可能傷害自己的事。”

    當他目光沈沈的望著自己,說出這席話時,她胸口莫名一跳,有些說不清的異樣情緒,在心頭遊動。

    但,她立刻會意過來,他之所以會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為她這具身軀,到底並不屬於她,而是屬於岑巧菱的,他是為了保護岑巧菱,才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想通之後,沈芯婕便將心頭那陣騷動壓下去,佯裝若無其事的笑了笑。

    “你放心,我好不容易能健健康康的活著,怎麼可能會傷害這副身軀。”婁易見她眉開眼笑,一臉神采飛揚,那兩片優美的薄唇不由自主地揚起。他一直想著她。

    那個自稱是沈芯婕的古怪女子。連他自己也想不透,為何這兩年裡不斷想起她。

    她說的那些奇怪言語,描繪的另一個世界,在在讓人難以想像,可他知道她是真實的,她確實不是岑巧菱,而是另一抹不屬於這裡的魂魄。

    “婁易,東周有哪兒好玩?又有哪兒漂亮?”

    “南方。”

    “南方?是嗎?”她往前走,將手搭在欄杆上,望著眼前的人鑿湖池,笑得微彎的眼眸,裡頭滿溢著掩不住的渴望。

    婁易從未見過如她這樣的女子,好似恨不得背上有雙翅膀,隨時能振翅高飛,飛向她嚮往的不知名遠方。

    在另一個世界,經歷了那麼多苦痛的那個沈芯婕,究竟生得什麼模樣,如今又成了什麼模樣?又是什麼樣的世界,造就了這樣大膽奇特的女子?

    幽黑瞳眸,浮現一絲迷惑,望著背對而立的纖細人影,婁易心中竟生起了一股想抓住她的衝動……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49:24


    可像她這樣的女人,又有誰抓得住?莫名地,這個念頭竟教他感到煩躁不安。

    連著幾晚,沈芯婕睡得並不安穩。她很怕,怕一覺醒來,靈魂又回到二十一世紀,回到那具僵硬的身軀裡,被冷凍,被幽禁。

    因此每到夜裡,她便在房裡,反覆練習熟記於心的芭蕾舞步,一直練到筋疲力盡才肯上榻入睡。

    偶爾幾次被金寶與其他丫鬟撞見,她們全嚇壞了,還以為她是中了邪,跳起了詭異古怪的舞蹈。

    久而久之,府裡下人間竟然流傳起,岑巧菱不僅有瘋病,更疑似撞了邪,入夜後便會做出怪異之舉。

    甚至有好事的管事前去稟告婁易,建議是否該為她找個巫醫或道長,可婁易不為所動,府裡下人以為自家大人是鐵齒不信邪,方會無動於衷,自然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只是,到了兩人成親那晚,宮中來了道皇帝口諭,說是為了護全剛剛被封為樞密使的婁易的名聲,少年皇帝特地讓宮中老御醫前來為沈芯婕醫治。

    “這個皇帝又想做什麼了?”聽罷婁易轉達的聖旨內容,沈芯婕氣惱地在書房裡的羅漢榻上一屁股落坐。

    婁易沒讓她知道,整座皇京的人,上至皇帝,下至尋常百姓,沒有一個人認同他娶她。

    人們皆道,好好一個出眾優秀的少年樞密使,竟然要娶一個疑似中邪的傻子為妻,實在是暴殄天物。

    婁易默了片刻,忽道:“陛下仍想著替我指婚。”

    沈芯婕愣住。“指婚?你是說……”

    “陛下年少,皇權有一半把持在太後手裡,為了鞏固皇權,陛下自然得拉攏我們這些年輕官員。”

    “原來是這樣……說到底,皇帝一直想跟你當親戚,為的就是拉攏你。”

    這樣看來,婁易混得真不錯,連皇帝都得想方設法收買他,嘖嘖,眼前他才十八歲啊!等他再大一些,真不曉得會有多大作為?

    “可是我們就要成親了,皇帝還能怎麼著?”她不滿地哼聲。

    “你是真不曉得,還是真的忘了?”婁易美目飄現淡淡笑意。

    “啊?”

    “我們這兒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

    對呀,她居然忘了!這種固守著封建陋習的古代社會,男人愛娶幾個老婆,便能娶幾個,完全不受法律與道德規範。

    秀眉緊蹙,沈芯婕當下整個人都不好了。

    儘管她是為了幫助婁易實現對何老夫人承諾,才決定嫁給他,但這並不代表她願意接受這種荒謬的夫妻制度。

    見她面色微變,婁易微皺了下眉,沈聲問:“怎麼了?”

    沈芯婕覷他一眼,笑容不太自然的回道:“沒、沒事兒。”

    婁易看出她神情有異,卻不動聲色,又問道:“你的世界也和這裡一樣嗎?”

    既然他找死提起,那就甭怪她沒憋住。沈芯婕粉唇一撇,不悅地說道:“當然不一樣。在我們那裡,男人只能娶一個妻子,不能同時娶好幾個妻妾,這是犯法的。”

    莫怪乎方才她的表情那麼古怪。婁易忖道。

    “欸,婁易,假如皇帝真有意再塞個公主給你,你會接受嗎?”她好奇地問。

    婁易睨著她。“那你會接受嗎?”

    她當場一噎。“……當然不接受。”

    “你只是做個樣子與我假成親,又不是真心要嫁予我為妻,你有什麼好介懷的?”

    ……說的也是。她哪來的資格與立場介意?沈芯婕憋屈的想道。

    “再怎麼說,我也是正妻——雖然是有名無實,可我還是得顧及岑巧菱的面子嘛。”她一派正義凜然的說道。

    “你總在三更夜半跳沒人看得懂的舞,絲毫不在乎被下人傳成是撞了邪,竟然也會顧及岑巧菱面子?”他嘴角微揚,語氣平淡,話裡卻滿是暗諷。

    她被他反嗆得語塞,兩頰泛紅,氣虛地反駁:“想不到你平常那麼沈默寡言,嗆起人來還挺流利的。”

    “我不是沈默寡言,只是不想浪費太多口舌。”他面無表情的淡道。

    她不以為然的皺了皺鼻頭,嬌哼一聲。

    “明日御醫過來,記得別在他面前提及那些古怪的話。”末了,他不忘叮囑她。

    “嗯,我知道。”她努了努小嘴。

    婁易起身欲走,臨到門邊,忽又被沈芯婕喊住。

    “婁易。”她低喊一聲。

    他停步,側身回睨著靠坐在羅漢榻上,坐相不算端莊,一手托腮的那個女人。

    “你……有喜歡的姑娘嗎?”她睜著水靈大眼,表情充滿好奇。

    俊顏微微一怔,不曾在她面前有過猶豫的婁易,竟然停頓了好半晌才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莫名地,婁易居然想探明她的用意,想知道她是出於什麼原因才這麼問,是因為好奇,抑或……她對他有些不一樣的心思。

    她咬咬唇,道:“你就沒想過,萬一以後你有喜歡的姑娘,卻因為我的緣故,而不能娶她為正妻,這樣不是很遺憾嗎?”

    婁易尚未答覆,卻見她抬手輕拍前額一下,嚷道:“我真傻了不成,要是真有這種事,你直接跟我離婚——不對,你們這兒不說離婚,你們說什麼來著?”

    她微蹙秀眉,尋思片刻,粉拳輕捶了一下茶幾,道:“和離?對了,你們這裡是說和離,沒錯吧?”

    “在你那個世界,離婚便是和離?”自從相信她來自另一世界,他對她說的那些古怪言詞,總會特別留心。

    “嗯。”沈芯婕點點頭。“往後你若遇見了真心想娶的姑娘,我們便和離吧!”

    “不成。”他態度強硬的駁回。

    “什麼不成?”

    “我答應過奶奶,一輩子對岑巧菱不離不棄。”他目光凜凜,神情冷峻,一副不容誰來挑戰這份決心的悍然。

    “就算遇見你真正喜愛的姑娘,你也不打算跟我和離?”她真不敢相信,他這麼愛耍酷,這麼強硬狂妄,骨子裡竟然會這麼……這麼愚孝!

    何老夫人是老一輩的人,觀念自然守舊,可為了報恩,卻要親孫子一輩子都被個傻子綁死,這根本是陷自家孫子于終生不幸啊。

    “我若娶了你,婁家主母便只有你一個。”

    迎上他幽湛漂亮的黑眸,她心口驀然一窒,明知道他不是那個意思,可身為一個女人,乍聞這句話,很難不受動搖。

    “你連戀愛都沒談過,只為了報恩,便打算一輩子綁死在岑巧菱身上,未免也太可憐了……”

    “戀愛?”他皺眉。

    “在我們那兒,男女還未正式成親前,是可以自由戀愛的。”

    “自由戀愛?”聞言,他眉間的摺痕又深了些。

    “就是……”欸,要把現代人的觀念翻譯成古人的話,還真是頭疼。

    “啊,我知道了,應該這麼說吧!就是在成親之前,不管男人還是女人,我們都可以自由的談情說愛,當然一次只能跟一個人,不能一次跟多個人,這樣就是劈腿。”

    婁易實在無法理解她那個世界的觀念,皺緊眉頭回道:“聽起來你那個世界的男人與女人,終身大事並不是透過媒妁之言。”

    “那當然!我們才不會因為爹娘的一句話,或是奶奶的遺言,就隨便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她這麼努力的開導他,他能不能趕緊開竅呀!

    “可惜,這裡不一樣。”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婁易淡淡一笑,笑裡帶有幾分嘲諷意味。

    “你怎麼這麼不知變通啊!”她氣炸。

    其實,她心底也清楚,並非婁易不知變通,而是他身處的時空環境,以及自幼被灌輸的傳統觀念,使他無法理解,更無法認同她所說的自由戀愛。

    只不過,她畢竟是享受過自由的現代人,她可以忍受那些八股封建的傳統,可關乎於戀愛結婚這樣的人生大事,她實在無法苟同。

    婁易見她一臉義憤填膺,嘴角不禁微揚,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便把喜歡的姑娘納為妾吧。”

    “納妾?”她一臉懵。

    不喜歡的當老婆,喜歡的當妾……他的觀念要不要這麼扭曲啊?:望著婁易離去的高大背影,沈芯婕一張秀麗小臉苦皺起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49:42


    天藍水綠,海天一線。

    幾艘客船與貨船航行在河面上,相繼駛進碼頭,遠處有幾艘規模小一些的內河船,不久前才駛離,在深闊的江河上掀起漣漪。

    此地是“汴淮”,位於皇京的東南角,正巧是京畿多條內陸河彙集入海的重要場域。

    朝廷不僅在此設立市舶司,造船與修船業亦順勢在此大興而立,官造與私造皆有之,汴淮更是東周漕運的重要樞紐。

    為了容納這些往來運輸的船隻,朝廷在汴淮陸續建了幾座碼頭,相關船業與私人船運隨之蓬勃發展起來,帶動了這一帶的海運商機。

    主走海路的船坊,多聚在虹鵲橋這頭,會循海路船舶的,大多是往來元魏與他國的商賈,偶爾混著他國行商的異族人,因此出入分子較為複雜。

    走內河的船坊,則多聚在虹鵲橋另一頭,多是往來南北的東周百姓,抑或是南貨北賣的載貨商船,出入分子較為單純。

    橋上除去船坊之外,大多是簡陋的食肆與酒鋪,以供船夫或行船人休憩吃飯。

    此時,一身男子裝束,穿著月牙色錦袍,外面披上一件鴉青色披風的沈芯婕,端坐在橋頭的食肆裡,吃著一碗只要兩枚碎銀,外加兩顆魚兜子的大燠面。

    這面的氣味與口味,與記憶中她最愛的臺灣乾麵相似,她吃上第一口時,眼淚差點掉下來。

    “小姐,餅買好了——哎,您慢點吃,小心噎著了。”

    同樣穿著一身男子裝束的金寶,拎著包裹在油紙裡的一長串大餅,去而複返。

    沈芯婕吃得正歡快,感動得熱淚盈眶。“金寶,這面太好吃了!比樞密府裡的東西要好吃太多了!”

    金寶一臉困惑,樞密府裡聘的可是京中頂尖大廚,燒出來的菜幾可媲美皇宮菜,這幾枚碎銀一碗的大燠面,哪裡比得上呢?小姐真是……

    “你都買了些什麼餅?”沈芯婕放下木箸,迫不及待地接過金寶手裡那串餅。

    “我買了油餅、蒸餅還有糖餅,小姐你不愛菊花味兒,所以就沒買菊花餅。”

    “太好了,一會兒上船就能好好享用了。”

    “上船?”金寶愣住。

    沈芯婕嘻了下,連忙改口:“我是說,一會兒去碼頭晃晃,正好能一邊欣賞海景,一邊吃餅。”

    方才趁著打發金寶去買餅時,她已經跟一艘船家談妥,等會兒開船給她留個位子……這事當然不能讓金寶知道。

    她可是假借出來置辦妝奩的名義,好說歹說才把金寶騙出來。

    “小姐,我們趕緊回去吧,管事不知道我們偷跑出來,要是發現我們不在府裡,肯定要出大事了。”金寶不安的勸道。

    “等皇帝派來的老御醫走了,我們再回去。”沈芯婕咬了口魚兜子,一臉滿不在乎的說道。

    “啊?我怎麼給忘了,今兒個老御醫要來府裡給小姐診脈呀!”金寶當下直犯急。

    “不急,不急,我們吃完了面再走。”反正那些人都把她當成瘋子,她何苦回去任人擺佈,不必猜也知道,那個皇帝肯定不安好心。

    “小姐!”金寶急得紅了眼眶。

    沈芯婕慢條斯理的吸完最後一根麵條,放下木箸,假意取出繡花荷包翻了翻。

    “金寶,糟了!”她慌張的低嚷。

    “小姐怎麼了?”

    “我錢沒帶夠,不夠付面錢。”

    “啊?這怎麼可能……”

    “我把銀兩全給了你,讓你去買餅了。”

    “不會吧?”金寶驚慌失色地覷了一眼食肆老闆,那是個露出兩條膀子的粗壯大漢,肯定不好相與,更遑論是賒帳了。

    沈芯婕扯了扯金寶的手,壓低嗓音道:“我在這兒等著,你趕緊回樞密府取錢來。”

    “這樣……好嗎?”金寶一想到要將主子獨自留下,當即猶豫起來。

    “難不成你敢向老闆說我們要賒帳?”她暗暗指向正高舉菜刀,剁著剛起鍋的抹肉,神情頗見兇狠的食肆老闆。

    看著那刀起刀落,冒著熱煙的抹肉,被俐落地剁成兩半,金寶瞅得一驚一乍的,臉色發白。

    “不成不成,那老闆看上去就不是個好相與的,不如我留在這兒,小姐趕緊回樞密府取錢過來。”

    沈芯婕聽了差點暈倒,這個金寶也太死忠了!

    “不行,面是我吃的,我理應留在這兒等,況且皇京的路我又不熟,萬一迷路可怎麼辦?還是你去吧。”

    萬一小姐迷了路,那可就糟了!小姐在這兒等著,還比較安全。金寶聞言,甚覺有理,隨即起身。

    “小姐且在這兒稍待片刻,千萬別亂跑,我去去就回,很快就取錢來贖小姐。”

    “快去,快去。”沈芯婕直?手。

    金寶一臉視死如歸的奔出食肆。

    這一頭,只見沈芯婕重新拿出錦緞繡花荷包,取出該付的面錢往桌案一擱。

    “跑堂大哥,我把錢擱這兒。”

    “欸。”

    沈芯婕摶著金寶留下的那串餅,一派輕鬆的晃出食肆,來到位在碼頭八字橋旁的水巷,與方才談妥的船家打招呼。

    “船家,船幾時開啊?”她望著綁在碼頭邊的一艘藤舟,以及遠遠地正要靠岸的落腳頭船。

    “姑娘,你就一個人搭船?”船家目光上下端詳著她。

    儘管沈芯婕一身男子裝束,可她肌膚白皙,眉眼清麗,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女扮男裝。

    “嗯。”沈芯婕畢竟是現代人,並不覺得女人單獨走動有什麼不對。

    “姑娘這是準備上哪兒?”船家好奇地問。

    “南方。”她記得婁易提過南方,早想好逃婚後便去南方。

    船家指著剛靠岸的一艘貨船,道:“這艘貨船工藝上好,十分穩固,能載貨亦能載人,包準安全,而且船速又快,只不過這船資嘛……”

    沈芯婕打開荷包,取出一枚白銀,爽快地遞給船家。“喏,這夠不夠?”

    船家目光倏亮,捧著雙手接過。“夠夠夠!太夠了!連回程的船資都夠付了。”

    “回程的船資……”沈芯婕微怔。

    離開皇京後,她還會再回來嗎?

    不了,不回來了。說她自私也好,她不想為了岑巧菱,被迫與不相愛的婁易綁在一起。

    為了她好,也為了婁易的將來好,她離開皇京後,還是別回來得好。

    “開船啦!”船夫站在船頭,朝碼頭方向吆喝。

    沈芯婕斂起心神,拎著手中的大餅,隨著搭船的隊伍一同上了船。

    在她發病之前,她曾幻想過與未婚夫搭上郵輪,到美麗的地中海度蜜月,這也是為何她會選擇走水路去南方的原因。

    上了船,沈芯婕站在甲板上,靠著船欄,眺望逐漸遠去的繁榮碼頭,以及雲海深處那頭,依稀可見的繁盛皇京。

    向來獨立自主的她,鼻頭微酸,竟覺有些傷感。

    這裡不比二十一世紀,既沒有便利的電子產品,更沒有網際網路,她這一走,往後應該再也見不著婁易……

    “婁易,對不起,請原諒我。”沈芯婕喃喃低語。

    好了,不想了,她的個性本就不愛傷春悲秋,還是進船艙品嘗金寶替她買的餅吧。

    沈芯婕垂眸,望著手中那串餅,露出饞嘴的微笑,驀地,忽覺身後有人接近,她下意識回身望去——

    才剛看清身後站著一名陌生男子,後頸陡然一沈,某個穴點被擊中,異常疼痛,下一刻,她眼前發黑,當場暈厥過去。

    慘了,她這是被綁架了?這些古人也太無法無天,居然大白天就直接擄人!

    失去最後一絲意識前,沈芯婕腦中掠過一張俊美冷峻的面龐,她當下有些驚訝,只因她很清楚,人在危難時刻,想起的那個人,往往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不該是婁易的……即便理智上清楚,這裡是另一個時空,凱勳不可能來救她,但,人在危急之刻,哪還有理智可言?

    可偏偏她腦中浮現的人,不是凱勳,竟是那個冷冰冰的婁易……

    沈芯婕是被間醒的。

    她試著睜開眼,卻發現視線遭到異物遮蔽,手腳又不能動彈,心下登時一涼。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50:10


    ……她又回到二十一世紀了?

    但,很快地,她發現是自己太緊張了,她的手腳還能動,只是被反綁在腰後,至於視線被遮蔽,那是因為她被裝在一隻麻布袋裡。

    “幸好……”她虛脫似的放鬆下來。

    昏迷前的記憶逐漸回籠,她想起自己搭上船沒多久,便讓一個奇怪的男人打暈……再醒來後,就成了被綁在麻袋裡的肉粽。

    驀地,身旁傳來一道極輕的腳步聲,沈芯婕怔住,不敢輕舉妄動。

    一隻手摸上麻布袋,儘管看不清楚,可從對方摸索的手勢來判斷,對方似是在確認麻袋裡裝的是人,而非貨物。

    她身上除了從樞密府帳房偷來的銀票,連個值錢的珠寶首飾也沒有,況且還做一身男裝打扮,她就是想不明白,為何這個綁架犯會挑中她?“不管你是誰,只要你放了我,我願意拿任何東西與你交換。”

    她隔著麻布袋,沖著那人大聲喊道。

    怎料,那人悶不吭聲,只是繼續探手撫過麻布袋,來到她腳踩之處,也就是麻袋開口打結處。

    她屏住呼息,心跳越來越響,靜等片刻,竟聽見窸窸窣窣的鬆綁聲。

    麻布袋開口的結一解,光線透進來,她有些不適應的眯起水眸,試著看清楚袋口外的景物。

    一雙修長的大手,冷不防地探進袋裡,按住她的腿,她心中一跳,隨即屈起膝蓋,預備狠狠往下踩——

    “別動。”

    熟悉的低醇聲嗓一出,她愣住,剛要往下蹬的雙腿硬生生煞住。

    與此同時,那雙大手已為她解開腳踝的麻繩,然後刷地一聲抽掉麻布袋。

    強烈的光源刺來,她下意識抬手遮眼,只露出兩道小眼縫,看清楚一身玄黑常服,眉眼俊美疏冷的婁易。

    他高大身軀單膝觸地,半蹲半跪在甲板上,他身後是無垠的藍空,幾隻海鳥振翅飛過,她一時看懵了眼。

    莫名地,她胸中微燙,鼻尖發酸。“婁易……”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神色冷峻,語氣森寒。

    “啊?”她滿腔感動霎時被澆熄。

    “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他目光嚴苛的訓斥道:“在這裡,你不是沈芯婕,而是東周樞密使的未婚妻岑巧菱。”

    她自知理虧,沒得反駁,只能乖乖挨駡。

    “你曉不曉得,眼下東周與元魏兩國對立,局勢微妙,兩國之間雖然立下律法,百姓良民來往不得引戰或傷害無辜,可兩國之間有些不肖之徒,利用兩國尚未明令禁止百姓互通有無的便民之道,肆意擄人買賣,甚至是幹下偷拐搶騙的不法之事。”

    婁易面色冷峻,語氣甚為嚴厲,一思及他先是得獲下人通報沈芯婕失蹤,

    後又透過派出去的探子回報,得知調查的這幫牙人,此次擄綁的落單姑娘,其容貌與身型,似乎與正巧在碼頭失蹤的沈芯婕相似,他當下便領著幾個心腹搭上船,追至另一座碼頭,趕在這幫牙人出海之前,搭上了這艘貨船,才能順利救出她。

    “擄人買賣?!”她驚嚷,瞠眸張望。

    沈芯婕一臉訝然,也不顧雙手還反綁在身後,搖搖晃晃地爬起身,來到憑欄前一看,這才發現船已靠岸。

    然而,此岸已非彼岸。

    碼頭不是她上船的那一座,岸上的樓房與風景,亦非原先見過的樣貌,而碼頭上吆喝的船家,以及上下船的百姓,裝束打扮亦與她熟悉的樣式有出入。

    她轉過身,驚詫地問:“這裡是南方?”

    婁易目光冷冽的掃她一眼。“你說呢?”

    “不會吧?!……這裡是元魏?不可能吧!我沒暈這麼久吧?”

    少唬她,她再蠢,再沒地理概念,也曉得兩個泱泱大國之間,肯定隔著相當遙遠的距離,要從東周到元魏,肯定要搭好幾天的船。

    “此地是兩國之間最近的碼頭,小船快則三日,慢則五日,大船快則兩日,慢則三日。”婁易冷著俊臉解釋道。

    她記得當時上船前,船家一再強調她搭的是大船,可見婁易真沒唬她。

    她懵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是元魏的牙人把你帶來這兒。”

    出於沈默的性子,這中間發生的事,婁易一概省略未提。

    例如,為了不讓那些牙人起疑心,上船之後他低調行事,將船上眾人的底細全查了個遍,找藉口接近擄走她的牙人,套出了暗號後,才出手解決了那些牙人。

    由於船工全與這幫牙人有勾結,他讓探子費了些工夫,陸續收買了船工,方能一路安全抵達元魏。

    婁易站起了身,邁步走來,扯過她仍反綁於腰後的雙手,沒兩下便幫她松了綁。

    她轉了轉酸麻的手腕,又揉了揉肩膀。“好疼……”

    瞥見她手腕上的淤青勒痕,婁易陣光一沈,從腰帶暗袋裡取出一隻藥瓶。

    “把手給我。”

    聽見他冰冷的命令,沈芯婕納悶地瞅去一眼,正欲開口,手已經被他一把抓過去。

    他咬開瓶塞,自藥瓶裡倒出濃稠的膏藥,俐落且仔細的為她上藥。

    她怔住,看著他這一連串體貼的舉動,心頭竟有些酸酸軟軟的……

    啊,不對不對!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呀!她可是已經有未婚夫的人,怎能對這個小屁孩,啊,不對,他已經不再是小屁孩了,總之,她不該對凱勳以外的異性產生動搖。

    “你這便是胡鬧的下場。”婁易美目一揚,森森地凝瞪她。

    “婁易,你別忘了,我比你大,少用那種口氣教訓我。”她不服氣的抗議。

    婁易遞了抹嘲弄的眼神過來,她當下一噎,險些氣岔。

    “你那是什麼眼神?”一副瞧不起人的踐樣,真可惡!

    “你說,你在你原來的世界是二十四歲?”

    “是啊。”驕傲挺胸。

    “可你在那個世界裡已不能動彈。”他嘴角微揚,上著藥的手勁異常輕柔。

    “……是啊。”這句回答明顯氣虛。

    “換言之,沈芯婕一直停留在二十四歲,不曾再長過。”

    呀,他這樣說……似乎也挺有道理的。她的身軀不斷老化,可被困在身軀裡的靈魂,卻始終保持著原來的狀態。

    她的靈魂,仍停在原地,停在發病前的二十二歲。

    她的心靈狀態,精神狀態,乃至於思緒想法,因為身軀無法再與外界進行交流,因為無法開口交談,全部停滯不前。

    頓悟了這一點,沈芯婕忽然發覺,眼前的婁易,不再是當初她認識的那個稚秀美少年。

    婁易見她一臉恍惚,似有所覺,並未多說什麼,兀自上好藥,便放開了她。

    “你為什麼要逃跑?”他神情嚴峻的質問起她。

    她恍惚醒神,理直氣壯的回道:“我這是為你好。”

    “為我好?”他攢起好看的墨眉。

    “我怎麼想,都覺得你很虧,你是為了報恩才不得不娶我——岑巧菱,連戀愛都沒談過,就這樣被綁死了,實在太不值了。”

    “沈芯婕,我不是你那個世界的人,我不需要談什麼戀愛。”

    “那是因為你還沒遇上真心喜歡的姑娘,等你遇上了,你一定會後悔自己不能給她最好的。”

    見她擺出一副仿佛已能預示未來的神氣模樣,婁易唇角漸起波紋,竟是微微地笑了。

    她大概不曉得,其實他早就遇上喜歡的姑娘……

    “你聽我說。”沈芯婕誤將他這抹笑當作是嘲笑。

    “別說了。”

    “不是呀,我是跟你說正經事——”

    話未竟,婁易忽然一把將她拉進懷裡,霎時,薄冽的男性氣息襲上鼻尖。她心口一跳,兩頰泛起紅暈,正欲斥責,卻聽見他低聲撂下命令:“把眼睛閉上。”

    她愣住,這才發覺他的目光落在正前方,盯著朝他倆走來的兩名男子。

    “裝暈。”他嚴厲的低喝。

    沈芯婕再怎麼後知後覺,也看得出事情並不單純,只得乖乖聽令。閉眼,裝暈,往他懷裡軟軟靠去。

    這一靠,意外地驗證了一件事。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50:27


    他確確實實是個男人了。枕靠在臉頰下的胸膛,堅硬結實;搭在她肩上的手臂,強壯有力。他才十八歲,卻已經上過戰場,殺過人……

    “東方未明?”

    驀地,沈芯婕聽見有道陌生的男子嗓音,刻意壓低聲量對婁易說道。隨後她聽見婁易對那人回道:“糾糾葛屨,可以履霜。”

    這是……暗號?可方才匆匆一瞥間,她看見那兩名男子的穿著並非東周服飾,應當是元魏人,婁易做為東周樞密使,怎可能私下與元魏人來往?

    “蘇緯人呢?”

    詫異間,她聽見另一名男子問道。

    婁易淡道:“他有事耽擱了,留在皇京。”

    “貨怎麼沒綁起來?”那人又問。

    “我給她下了迷藥,不礙事。”

    透過這一來一往的答問,沈芯婕總算恍然大悟,婁易是假扮成人口販子,騙這些前來接應的元魏牙人。

    他這是想做什麼?

    儘管悟透了婁易此下的舉動,沈芯婕仍是猜不透他的用意,只能繼續靠在他胸懷裡裝暈,豎耳聆聽。

    “走吧,馬車已在岸上候著。”其中一名牙人說道。

    婁易摟緊了懷中人兒,領著她緩步往前走。

    途間,沈芯婕偷偷掀開眼角,還未看清景色,一隻大手覆來,壓下她抬高的額。

    “別亂動。”他美目垂瞟,沈聲警告。

    她只好捺下滿腔困惑,繼續裝死……啊,不對,是裝暈。

    反正,她信得過他。

    對,經過這一次的意外,她發現自己是信任婁易的。

    不是一般程度的信任,而是,潛意識裡深信著,在她最危難的時刻,只要有他在,一定會盡全力保護她。

    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這份信任是從哪裡建立起來,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興許,是當他願意相信她,願意傾聽她說的每一句話,以及他願意相信她是沈芯婕,而不是岑巧菱的那一刻開始。

    兩地時空穿梭來去,她是這麼的孤單無助,只有他願意信她。

    只有他。

    馬車停在一條舊胡同裡的琉璃瓦房舍前,期間,沈芯婕一直靠在婁易懷裡,他一隻手摟在她的腰間,緊緊的,分寸不離。

    奇異的燥熱感,說不清的異樣情緒,悄悄在她心底蔓延開來……

    聽見同車的兩名元魏牙人出了馬車,馬車外又沒有動靜,她才睜開一條眼

    縫,覷著身旁一派沈定的婁易,低問:“欸,你到底想做什麼?”

    婁易皺眉凝瞪她,壓低聲嗓斥道:“不是讓你別亂動嗎?”

    “你這是打算讓我一路裝死嗎?”她不悅的反瞪。

    “我是來查案的。”他懂她的性子,不說明白,肯定不甘休。

    他根本不想讓她?這渾水,若不是她逃親,又這麼湊巧的上了牙人的賊船,被牙人相中當目標,她根本不該出現在此。

    而她,更不會曉得,這一路上為了救出她,他做了多少的妥協,又有多麼焦急憤怒。

    “查案?查什麼案?”

    “近來兩國之間有牙人在添亂,不按尋常規矩典當買賣奴人。”

    “這種事情為什麼是你來管?”

    他淡睞她一眼,並未解釋,兀自命令道:“閉上眼睛,接著裝。”

    這件事情絕對沒他說的那麼單純……沈芯婕見婁易避而不談,猜想他肯定隱瞞了某些內情。

    馬車外傳來腳步聲,沈芯婕只好乖乖閉眼,繼續裝暈。

    “先把貨送進柴房吧。”其中一名牙人掀開錦簾,朝婁易說道。

    “不。”婁易斷然拒絕。“我要親自把人交給連泓。”

    “連大人不在。”

    “你們可知道這姑娘是誰?”婁易語氣冰冷的談判起來。“她是東周樞密使的未婚妻。”

    聞言,那名牙人的面色陡變。“婁易的未婚妻?這怎麼可能——”

    “她是傻子,時而清醒,時而瘋傻,經常語出驚人。”不待對方驚嚷完,婁易冷冷說罷,便又再次要求,“我要見連泓。”

    牙人驚瞪他懷中的沈芯婕一眼,猶豫片刻後,態度明顯趨軟地道:“連大人去見端王爺,恐怕要夜裡才會回來,你先帶她進屋候著。”

    聞言,婁易也不怕對方耍詐,只手扣緊沈芯婕的腰身,尾隨牙人下了馬車。

    她趁亂睜眼,瞅見矗立於面前的是一幢琉璃瓦紅樓大院,大門卻不見任何匾額,顯然此處不過是尋常民宅。

    穿過草木扶疏的庭園,曲折彎繞的抄手遊廊,牙人領著婁易來到一處小閣。

    進到屋裡,牙人道:“你且在這兒等著,等連大人回府,我便請他前來會你。”

    婁易淡淡頷首,並未多言。

    牙人目光古怪的覷了覷沈芯婕幾眼,表情帶著幾分敬畏、幾分猜忌的退出小閣。”

    “呼,差點憋死我!”聽見腳步聲走遠,沈芯婕隨即從婁易懷裡坐起。

    確認小閣外無人把守,婁易調勻內息,放下戒備,淡睞著正在伸展身子的女人,道:“你還真是片刻都靜不下來。”

    “那當然。”她扭手擺腰,活動全身筋骨,嘴裡嘟囔:“你根本無法理解,全身僵硬不能動彈的那種痛苦。”

    他確實不能理解她所說的那種痛,可看她每每提及那種怪病時,眼神透著絕望與痛苦,他便好奇起真正的沈芯婕,究竟是什麼模樣……

    驀地,婁易發現自己竟對她描繪的另一個世界,充滿了好奇與探究的渴望。

    可惜的是,他永遠看不見,亦去不了她所說的另一個世界。

    “你為什麼那樣看我?”沈芯婕不解地瞅著他。

    驚覺眼神洩漏了心思,婁易匆匆別開俊顏,表情有些不自在的敷衍道:“沒什麼。”

    “沒什麼?你明明一臉好奇。”她哼了一聲,來到他面前,硬是將端著促狹的小臉湊上前。

    “不錯,我是好奇。”他沒避開,就這麼與她陣心相對。

    觸及他瞳陣深處的兩簇幽光,她心口沒由來的一陣抽悸。

    這一次,換沈芯婕不自在的挪開視線,佯裝若無其事。

    “有什麼好好奇的?反正我是不會想回去那個世界,而你也去不了,跟你說再多都是白搭。”

    “那裡,你想念的人可還在?”婁易見她垂下眼,嘴角微揚,笑裡卻是滿溢而出的悲傷,胸口亦不自覺隨之一緊。

    “當然。”她澀澀地喃道,“所有我愛的人都在那裡……但是我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回去之後我就是個活死人,什麼都不能做,那實在太可怕了……每天醒來,就是靜靜等死,不能說話,不能做任何事,沒人能理解我的痛苦。”

    “那就別回去了。”婁易沈聲道。

    “你以為這是我能決定的嗎?”她好無奈的睨他一眼。“我根本不曉得,為什麼我的靈魂可以穿越來這兒,也不曉得什麼時候又會像上次那樣,無緣無故又穿越回去……”

    當她的靈魂來到東周時,岑巧菱的靈魂,正在二十一世紀代替她受苦。這件事,她說不出口,更不敢讓婁易知情。

    這樣的她,很卑鄙,很自私,對吧?

    可她好怕,真的很怕……害怕回去二十一世紀,被禁錮在那具逐漸萎縮變形的身軀裡。

    死,並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你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以最狼狽醜陋的姿態死去。

    沈芯婕緩了緩情緒,道:“總之,雖然我不喜歡東周,也不喜歡當古人,但是只有在這裡,我才能真正的自由,只要沒什麼意外,我不會走的。”

    聽見她吐出那句“我不會走”,不知怎地,婁易擰緊的心,霍然一松。

    “好了,閒扯完畢。現在,來說說看,你究竟在搞什麼鬼?”

    “我說過,我在查案。”

    “雖然我不知道樞密使的官職有多大,但這種事不該是由你來做吧?”她蹙眉,努了努小嘴,“皇帝會派出去打仗的人,肯定是他最信得過的人,況且,少年皇帝先前不是還得靠你保護?像你這樣頂尖的人才,怎麼可能隨便亂差遣,所以你還是趕緊說實話吧。”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50:53


    原來她精明得很,並不是對任何事都不上心。

    婁易眼底升起淡淡笑意。

    他道:“你的運氣實在不太好,在你逃親那天,正好探子回報,這段日子經常往來元魏與東周的牙人船隻,會在當日返回朝歌碼頭。”

    “所以就這麼巧,我搭上了牙人的船?”她要不要這麼倒楣啊?

    “不錯。而且,正好是我在追查的牙人。”

    “你為什麼要追查這些牙人?”

    “這些牙人的頭兒,是元魏出了名的?客,平日除了買賣奴僕之外,還兼著幫元魏貴族幹些見不得光的骯髒事。”

    沈芯婕輕蹙秀眉,不解的問:“聽起來這傢夥不是什麼好人,你找這樣的人做什麼?”

    “我想透過他引見一個人。”婁易輕描淡寫的道。

    她尋思片刻,問道:“那麼,你想見的這個人,是不是也在找人?”

    婁易微怔。他知道她反應靈敏,卻不想她竟能舉一反三,當下便將事情因果兜在一起。

    “我猜中了?”見他不語,她嘴角一翹。

    “你為什麼會這麼猜?”

    “因為你特地向那些牙人提及我有時清醒,有時瘋癲,又要我刻意扮傻,尋常的牙人若要擄人買賣,肯定不會挑中這樣的傻子,可那些牙人聽完你的說法後,反而小心翼翼的帶我們來見你說的那名?客,由此可見,這些人肯定是在找人。”

    既然已被她猜中一二,婁易也不打算再隱瞞,回道:“不錯,他們確實在找人。”

    “究竟是找什麼人?為什麼會找上傻子?”

    婁易驀然揚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沈芯婕一臉茫然,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不多時,只見一名黑瘦的小丫鬟推門而入,手裡端著大大的烏木託盤,上頭擺滿了飯菜。

    見著熱氣騰騰的飯菜,她下意識摸上扁扁的小肚子。

    小丫鬟將託盤往八仙桌上一擱,也不敢多看他們一眼,掉頭就跑。

    “她這是撞鬼了嗎?”沈芯婕一臉莫名。

    “差不多吧。”婁易意味深長的凝瞅她。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還活得好好的,哪裡像鬼了?

    他黑眸淡掃,見她一手摸在腹間,道:“先用膳吧。”

    沈芯婕輕哼一聲,懶得跟他客套,坐下來便開始大快朵頤。

    反正不管身在何處,有婁易在身旁,她肯定比誰都安全。

    “……我是青鳶國師的轉世?!這什麼東西呀?!”

    沈芯婕手中的木箸啪地一聲,落在青瓷描花盤裡。

    “你當然不是青鳶國師的轉世,而是你得假扮成青鳶國師的轉世。”

    婁易端著張漠然的俊臉,接起盤裡的木箸,重新遞給她。

    她推開他的手,登時沒了食欲,只想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喂,你給我解釋一下,誰是青鳶國師?她的轉世又是怎麼回事?”

    婁易放下了木箸,開始講述起一個流傳於數百年以前的故事。

    “相傳元魏在開國之時,曾出了一個自稱是青鳶族後人的女國師,這位女國師是個盲眼先知,據說為了破除不祥之身,自願把雙眼獻給了上古神靈,從而取得了預示後世的異能。”

    “……這根本是電玩情節啊。”沈芯婕一臉懵。

    “且不論女國師究竟能不能預測後世,當初元魏王朝國祚興盛,一舉滅了周邊幾個小國,更險些入侵東周,只是後來碰上開國魏帝駕崩,元魏一時群龍無主,不得不撤兵。”

    “那女國師呢?”她好奇。

    “在開國魏帝死後不久,元魏諸位皇子開始爭奪皇權,女國師輪流被皇子們挾持,每個人都盼著女國師能助他們登上龍椅。”

    “天,好慘哪……”她發出同情的低嚷。

    “一場宮變之後,女國師死了,死因不明,相傳她死前曾對身邊伺候的人說過,她看見百年之後,她將會轉世降生于東方,成了一個四肢健全,身上沒有任何殘缺的尋常姑娘。”

    “太神了!”這樣離奇玄幻的故事,不拿來拍電視劇實在太可惜了!

    婁易無法理解她兩眼放光,小手握成粉拳,滿臉興奮之情是為了哪樁,不由得皺了下峻眉。

    “距離女國師死後,已過數百年,近來元魏王朝內鬥不斷,諸方勢力各自鼎立,現今的元魏帝時日無多,太子又軟弱無能,擔負不起重任,諸王虎視眈眈,每個人都想謀權,卻又不想遺臭青史。”

    她目光閃閃,直點著頭,“我知道,以前讀書的時候,我曾經聽老師提過,這些古人很假掰的,明明想造反,卻又害怕遺臭萬年,所以捏造各式各樣的名義,好讓自己明正言順的起義造反。”

    “假掰?”端肅的俊顏面露不解。

    “呃,反正就是裝模作樣的意思啦。”她敷衍的解釋。

    “總之,當初女國師所說的東方,元魏皇室後人推測指的應當是東周,因為東周便位在元魏的東邊。”

    “這就奇了,說不定她說的東方,指的是元魏王朝內陸的東邊啊?”

    “不可能。”婁易斬釘截鐵的反駁。

    “為什麼?”

    “據說女國師死前受盡折磨,發下重誓,即便轉世也不回元魏,如若百年記憶轉醒,誓滅元魏。”

    “真的假的?:死前還撂下這樣的重話,看來那些人是真的把她給折騰慘了。”她訝嚷。“所以說,這些元魏人現在卯起來找女國師的轉世?”

    “不錯。”

    她一臉啼笑皆非,“太可笑了!人海茫茫,要去哪裡找?再說了,女國師說的話也不知真還假,你們這些古代人居然傻到真的相信?”

    婁易聽她語帶眨抑,不由得皺眉反駁,“我不管你原來的世界信不信這些,可在這裡,我們都信。”

    “那是別人家的事,元魏人相信也就罷了,但你口中說的‘我們’是指誰呀?”

    “東周人也信。”

    “東周人信這做什麼?啊,難不成你也在找女國師的轉世?”所以他才會跑來這兒瞎攪和!

    “不是我想找。”他淡淡否認。

    “是皇帝想找?”她當下反應過來。

    婁易不語,默認。

    “皇帝要找女國師做什麼?還有,既然人還沒找著,你為什麼要帶著我一起跑來這兒裝神弄鬼,唬得那些牙人一愣一愣的?”

    “你這麼聰明,何不猜猜看。”他淡淡一笑,並不打算為她解惑。

    她皺起巧挺的鼻頭,嬌哼,“你跟那皇帝的套路這麼深,我哪猜得著。”

    婁易聲嗓一沈,道:“關於女國師,另外還有個傳說。”

    “哪來這麼多的傳說?”她頗不苟同的低呼,覺得這些古人太過迷信的心態,實在很不可取。

    “也不知是從何處傳開的,百年前有個巫醫曾召過女國師的魂魄,他說女國師為了躲開元魏人,在轉世記憶被喚醒前,將會以蠢笨的形貌現身於世。”沈芯婕不可思議的嚷道:“所以你才會故意騙那些牙人,說我時而清醒,時而瘋癲?”

    真是離譜!岑巧菱是天生智慧不足,怎可能會是什麼盲眼先知的轉世!

    “既然我們身在此地,那便將錯就錯,你幫著我演一回戲吧。”

    “我們來元魏演給誰看呀?”

    “端王。”他淡淡地說道,仿佛口中這人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卒。

    “端王?”這種王爺輩的人,肯定不像他說的那樣簡單。

    監於此事牽扯太深,婁易不願讓她知曉太多內情,只輕描淡寫的道:“這事太過複雜,日後若有機會再向你解釋。眼下,你只要在這些元魏人面前,演好一個傻子,便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沈芯婕只覺得頭上滿是烏鴉亂飛。沒想到逃婚不成,反而?了這淌渾水,真是倒楣呀!

    “好啦,看在你這麼挺我的份上,我就幫你一回。”她拍拍胸口,一派義氣的說道。

    婁易被她這模樣惹出了笑意,可那雙黑眸卻越發深沈起來。

    她並不曉得,她這是誤打誤撞,隨他來了元魏,涉入兇險之境。

    他也沒料到,她逃親竟逃到牙人船上,偏就這麼巧,讓她成了牙人的目標。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51:09


    婁易凝視著她的目光,莫名專注,沈芯婕心口微燙,不自在的輕輕挪動身子。“你幹嘛那樣看著我呢?”

    “這次是我對不住你,讓你陪我一起冒這個險。”

    她無所謂的笑了笑,“不過是裝裝傻子,能有什麼危險。”

    “沈芯婕,我不會讓你遇上任何危險的。”他許諾。

    “我知道,因為奶奶臨終前的交代,你當然不能讓我出事。”她不以為然的輕哼。

    不是這樣的。

    他想保護的人,不是岑巧菱,而是“她”——沈芯婕。

    然而這些話,他不可能對她說出口。

    於是,婁易選擇沈默。

    沈芯婕當他是默認,心中莫名浮上不該有的失落。

    可她明白,她借用了岑巧菱的身軀,又有什麼資格感到失落呢?

    在這個時空,她不是沈芯婕,亦非岑巧菱,她就是個小偷,偷了岑巧菱的身體,偷了岑巧菱的生命,讓二十一世紀的沈芯婕的靈魂,得以苟且偷生。

    “婁易。”她沒由來的喊了他一聲。

    婁易目光淡掃,凝睇著她。

    “如果……我的靈魂不是附在岑巧菱身子上,今天你還會來找我嗎?”

    他微微皺眉,直言不諱的回道:“如若你不是附在岑巧菱身上,我又怎會認識沈芯婕?”

    啊,他說得對,她真是傻了……

    沈芯婕尷尬地乾笑兩聲,揮揮手。“我隨便問的,你別認真。”

    正當她懊悔不已時,忽又聽見婁易說:“我不是來找岑巧菱的。”

    她怔住,與他目光相對,那雙幽邃的黑瞳,好似兩顆熠亮星辰,異常璀璨。

    他薄唇輕啟,道:“我是來找沈芯婕的。”

    她的心跳倏止,一瞬間忘了呼吸。

    而她,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

    曾經,她在另一個男人身上,有過這樣的感覺,但,那已是好久以前的往事。

    後來,那個男人成了她的未婚夫,並允諾會帶給她一生的幸福。

    可當她發病的那一刻起,她終於明白,承諾再牢靠,亦敵不過病魔的摧折。

    熟悉的椎心之痛,倏湧心頭,沈芯婕眨眨長睫,忍住險些奪眶的淚意,嬌顏有些慘白,卻對著婁易綻開一抹甜笑。

    “婁易,謝謝你。”她笑著,眼中隱約泛著淚光。

    婁易不明白那些淚水從何而起,只感到心疼,但也只能靜靜地凝視著她,在心底悄悄將所有不舍藏起。


    一頂宮綢軟轎搖搖晃晃地被抬進了端王府。

    沈芯婕換上了一襲紫陽花色的束胸襦裙,外罩一件淡紫寬袍,據說這是元魏女子慣常的裝束。

    昨夜婁易讓她裝成時而清醒,時而瘋癲的傻子,成功騙過了連漲——此人便是遊走于貴族與民間的?客,專門替貴族幹些見不得光的骯髒事。

    幾經婁易解說,她才稍稍弄懂元魏當前的局勢。

    原來,現今的元魏帝年事已高,明明來日無多,卻還老想著要拿下東周,因此頻頻發動戰爭,害得兩國之間情勢緊繃,受苦的全是邊境百姓。

    元魏人向來迷信,元魏帝篤信玄教方術,重用一眾道教術士,任由這些人暗中把持朝政,擾亂綱常。

    儘管女國師死前曾立誓,倘若轉世再回元魏,便要助他國滅了元魏,然而,女國師輔佐開國元魏帝創太平盛世的功跡,依然在元魏人腦中根深蒂固,即便是皇室子弟亦然。

    所有人依然深信,假若女國師轉世再回元魏,肯定會再扶持元魏皇帝再創下一個盛世,更甚者,假使女國師真會如預言所說,助他國滅了元魏,那就更加不該讓女國師的轉世為他國國君所獲。

    近年來,元魏朝裡意謀奪位的諸王,為了明正言順推翻皇帝,只盼著能早些找著傳說中轉世的女國師,好讓女國師在眾人面前,親口承認自己是真龍天子,方能讓天下人心悅臣服。

    東周的少年皇帝,便是看上這一點,決定私下與諸王接觸,暗中扶持最有可能合作的親王坐上龍椅。

    新任的元魏皇帝若是由東周皇帝一手扶植而起,兩國不僅能順利停戰,往後新任元魏帝的一舉一動,自然也逃不過東周皇帝的眼。

    “這些計謀全是那個少年皇帝想出來的?”沈芯婕初聽此事時,震驚不已。

    婁易卻是一派平靜的道:“陛下自幼長於深宮,早慧深慮,當前雖是簡太后與攝政王聯手監國,可陛下已在為將來鋪路。”

    沈芯婕又是一臉懵,畢竟在她身處的時空,十幾歲的孩子懂什麼?可在這裡,十幾歲的孩子已懂謀略,懂得作戰打仗,甚至已經殺過人。

    驀地,在這一刻,她突然驚覺自己的價值觀,乃至於思考邏輯,與這座時空有多大出入,亦明白她逃婚的舉動有多麼冒失,又有多麼愚蠢。

    若不是婁易來救她,她光憑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脫險。

    而後,她頓悟了一個道理。

    一直以來,她仗恃著自己來自于未來,見識過各種高科技,知道什麼是科學,什麼是迷信,心態上有著未來人的自大傲慢,瞧不起這些古人,認為自己比這些古人要來得聰明。

    實情不然。

    正因為這個時空不科學不文明,於她而言,這樣的環境越發危險,在這裡,她在二十一世紀所習得的各種知識,不見得能派上用場,即便可以,也不見得有人會信。

    認知到自己心態上的愚昧自負,沈芯婕沮喪極了。然而,沮喪的同時,她深刻體認到一個事實。

    在這個時空,她只有婁易這個後盾,倘若不跟著婁易,她很難有活路,即便有,恐怕也會多災多難,遭遇更多險難。

    沒錯,她是渴望自由,可自由的前提是得活著,得有命才能自由。

    坐在搖晃的軟轎裡,沈芯婕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的神,隨後望向身側正坐的高大身影。

    婁易半掩眸,深邃的側顏輪廓,甚是俊美,那一派沈著冷靜的神態,實在很難想像他只有十八歲。

    察覺她的注視,他別首與她對望。

    當兩雙眸光重疊,眸中互映著彼此容顏,沈芯婕的心微地一悸,交放在腿上的十根指頭,莫名地揪緊。

    “欸,婁易。”她低低喊了他一聲。

    他沒應聲,就這麼靜靜地凝瞅她。

    她懂他,他一向沈默寡言,不到關鍵時刻,絕不輕易開口,因此她早已習慣在他面前像個傻瓜似的自言自語。

    “等假扮女國師這件事解決之後,你會帶我回東周吧?”

    婁易面無表情的盯著她,沒出聲否認,算是給了回應。

    她長籲了一口氣,又道:“如果……我乖乖跟你成親,你可以帶我四處走走看看嗎?”

    這女人總是這樣,一會兒風一會兒雨,做起事來魯莽衝動,從不深思熟慮。

    雖說相識不深,可鬧了幾次下來,婁易已摸清她的性情,對於她突如其來的這些話,並不感到意外。

    “我不一定能隨你到處走動,可你若真心想去,我可以派身邊的影衛一路護你,保你安全無虞。”

    她一臉良心不安,歎氣道:“但是娶了我以後,我就占著正宮的位子,可就委屈了你未來真正喜愛的姑娘了。”

    婁易嘴角微微一揚,根本不把她的話當回事。

    沈芯婕一個人在哪兒糾結不停,兀自蹙著秀眉尋思對策。

    “這樣吧!”她義氣凜然的說道:“既然為了遵從奶奶的遺願,你不能跟我離……和離,我答應你,日後如果你遇上你喜歡的姑娘,我無條件同意你納妾。”

    唉,真想不到,身為一夫一妻制的現代人,她竟會倫落到同意丈夫另找小三的命運。

    儘管這個婚姻並非出於自願,而是迫於無奈,可做為現代人,實在很難妥協這種價值觀……然而,經過這一路的遇險與反省,她算是覺悟了,明白身在這個時空,不得不遵照古人的規矩走。

    既然她在這裡,用的是岑巧菱的身軀,註定與婁易綁在一起,那她必須為兩人的將來尋找共同的出路。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51:36


    “你之所以會逃親,為的就是不能接受我納妾?”始終沈默的某人,總算出了聲。

    “是呀,原本我是不能接受的,可我想通了,既然我們倆非綁在一起不可,我又不願擋著你與喜愛的姑娘,我決定同意讓你納妾。”她大器的說道。

    婁易總算弄明白了她的心思,不禁失笑,心底的一道結,霎時迎刃而解。

    原來她是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而不是因為討厭他才逃親。

    “還沒好好談場戀愛,就得跟自己不愛的女人結婚,實在太可憐了……我也知道,在這個世界,光憑我一個人是沒辦法活下去的,所以我只能厚顏無恥的賴著你。”

    她自尊心強,說這話時,雖然態度落落大方,兩頰卻不爭氣的泛起紅光。

    畢竟,過去的她,可是天之驕女,有爸媽寵著,她自己也爭氣,憑藉著舞蹈天賦與優秀的表現,自幼便是眾人的焦點,從不曾開口求過誰。

    若不是罹患肌萎縮側索硬化症,亦即世人俗稱的漸凍症,此刻的她,肯定身在某個舞臺上,穿著精緻的訂制舞衣與舞鞋,跳著一曲又一曲的美麗芭蕾舞。

    “那你呢?”婁易突如其來的問道。

    “我?”

    “你……談過戀愛嗎?”

    “那當然!”她無比驕傲的錠露甜笑。

    “便是你提過的那個未婚夫?”思及她提起未婚夫的眷戀神情,他胸口驀然發堵。

    “嗯,是呀。”她笑得眉睫彎彎。

    “你忘得了他嗎?”

    “啊?”這問題來得太突然,且太莫名,她當下傻住。

    “你跟他已經不可能在一起,難道不該忘了他嗎?”

    “我為什麼要忘了他?”她心急的反駁,語氣中夾雜著連自己都沒發覺的焦慮。

    婁易不吭聲,那雙黑眸靜悠悠地,瞅得她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

    她眨眨眼,別開小臉,悶聲說道:“你別把話題扯到我頭上,我跟我未婚夫之間的事,你管不著。”

    這女人可真是專制,她一個勁兒的管起他的事,管他納不納妾,管他有沒有談過戀愛,卻不許他過問她的情事。

    婁易眼底浮蕩淡淡笑意。

    “婁易,或許我這麼說,你無法理解,但是,在我那個世界,沒談過一場真正的戀愛,就不算是真正活過,所以不管你娶不娶我,只要你碰上了喜歡的姑娘,你一定不能輕易放棄,要好好抓住她。”

    轎裡的氛圍沈悶好片刻,她才又打破沈默,誠心誠意的勸告。

    婁易望進她燦亮的瞳眸,在瞳心深處燃著兩簇豔火,正是那樣不顧一切的熱情,使她看上去如此與眾不同。

    她的未婚夫,也是因為她眼眸深處那抹惑心的燦亮,方會愛上她嗎?婁易真心想知道答案,卻無從問起。

    他喉頭一動,沈沈啟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喜歡的姑娘?”

    啊?他這話的意思是,他已經有物件了?

    她詫異地問:“你有喜歡的人?是誰?”

    婁易正欲揚嗓,搖晃的軟轎正好停下,不一會兒,轎外傳來連泓的聲音。

    “王爺已經在屋裡候著二位。”

    婁易意味深長的睨了她一眼,告誡道:“一會兒在端王面前,你別說話,繼續裝傻。”

    “知道了。”她難得順從的應允。

    畢竟,她也明白,兩人的身份特殊,如今又身在元魏,可不能再出什麼亂子,弄不好的話,恐怕會害兩人丟了小命。

    一出了轎,沈芯婕立馬開啟裝瘋賣傻的模式,面上掛起甜甜的傻笑,水眸眨巴眨巴的溜轉。

    婁易牽著她的手,在連泓的帶領之下,進了正屋,繞過了有著假山荷花池,及開滿紫藤花的庭園,繞過了長長的曲廊,來到一座別致的琉璃瓦樓閣。

    進到屋裡,幾名青衣女婢端著茶水分立兩側,沈芯婕只來得及瞅上一眼,便又讓婁易牽著繼續往裡走。

    繞過了外邊的正廳,與一架嵌座大插屏,來到隱密的內間小廳,一架黑漆花鳥紋羅漢榻上,端坐著一名男子。

    走在最前頭的連泓停步,合袖躬身一拜。“王爺。”

    沈芯婕順勢往羅漢榻上望去,這一眼,卻教她震懾住。

    那不是……不是凱勳嗎

    “凱勳!”按捺不住胸中的興奮,她歡喜的沖著那名男子喊道。

    在場眾人?是一愣,齊刷刷望向沈芯婕。

    饒是冷靜如婁易,同樣面露震驚之色,只因他記得非常清楚,她曾提及的未婚夫,便是這個名字。

    他眸光一凜,順著沈芯婕欣喜若狂的目光,望向羅漢榻上的人影,心下陡然一沈。

    一陣詭譎的沈默過後,婁易率先回過神,冷聲喝斥道:“巧菱,不得無禮。”

    端王挑了挑眉,不明所以的睞向連泓,連泓面色一緊,出聲解釋道:“王爺,此女時而瘋癲,時而恢復神智,眼下看來正是神智不清之時。”

    聞言,端王眯眼,端詳起沈芯婕。“找了這麼久,莫非這回真是找對人了?”

    婁易揚嗓道:“王爺要找百年之前的國師轉世,倘若沒有東周人從中協助,猶如大海撈針,難之又難。”

    端王目光一轉,落在年輕而稚俊的婁易面上,察覺他年紀雖輕,卻是一身超乎年紀該有的沈著,心下頓起防備。

    “你是誰?”端王與婁易直睇不諱的眸光相接。

    連泓生怕觸怒1端王,急忙解釋道:“啟稟王爺,這位是自東周來的牙人……”

    端王不耐煩地打斷了連泓,“你下去吧。”

    連泓一愣,又不敢違逆,只得幸幸地退下。

    內間小廳裡,只剩下他們三人,端王來回端詳起眼前這對男女,面上彎起別具深意的笑。

    “牙人?”端王玩味的沈吟。“東周當真是人才濟濟,一個牙人竟然有這樣凜然不馴的氣質,這樣非凡的人才,當牙人豈不是太可惜了?”

    婁易見他已起懷疑,也不打算再說暗話,淡然回道:“素聞端王是元魏諸王之中,最具雄才大略的親王,今日我來此,便是想替我家大人與王爺議事。”

    端王不敢大意,問道:“你家大人是什麼人?”

    婁易道:“能助端王登上龍椅之人。”

    端王猛然一震,刷地一聲便站起身。“你——”

    莫非,眼前這個貌美少年,便是東周少年皇帝最得力的左右手?

    不,不可能。婁易可是東周樞密使,官職甚高,身份特殊,前不久才在兩國邊境力抗元魏大軍,怎可能隻身一人出現在此……

    話雖如此,端王忽又思及,過去曾聽聞婁易的種種事蹟,譬如,他不僅是東周歷來最年輕的樞密使,與少年皇帝更是情同兄弟,比起皇室同宗,少年皇帝更加信任婁易。

    倘若東周皇帝當真有意與他結盟,必定會派出最信任的人前來接觸,那麼,最有可能的人選,除了婁易,別無他人。

    思及此,端王望著眼前少年的目光又是一凜,眼神更添審慎。

    “你,究竟是何人?”

    “王爺認為在下是什麼人?”

    婁易的答覆,證實了端王心底的臆測,他暗自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端王遂又睞向沈芯婕,問道:“那麼,這個女子又是什麼人?”

    婁易心下一緊,高大身軀往前一挪,不讓端王的目光直接落在她身上。

    婁易淡淡回道:“不過是助在下來見王爺的一個幌子罷了。”

    端王豈是省油的燈,自然看得出婁易亟欲護住沈芯婕,於是他語帶試探地道:“本王聽連泓提過此女偶有異于常人之舉,甚有可能正是本王欲尋之人。”

    語落,端王對上沈芯婕略帶迷惘的雙眼。

    打從一進到內間裡,她便睜著一雙水靈的眸子,直勾勾地瞅著他,仿佛兩人熟識已久。

    “姑娘為何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本王?莫非我們曾在何處見過?”端王心生疑竇地問道。

    沈芯婕不閃不避,依舊故我的凝瞅端王,直到婁易握在她腕上的大手,暗暗使了勁,這才將她的心神拉回來。

    “你這是在做什麼?”婁易不悅低斥。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51:55


    沈芯婕一臉不可思議的喃聲道:“他……端王跟我的未婚夫長得好像。”

    其實,若是再看得仔細些,這兩人的長相僅有八分相似,可端王說話時的神韻,卻像極了江凱勳,因此她才會忍不住一直盯著端王。

    “莫非姑娘是將本王誤認為其他人?”小廳裡甚靜,即便沈芯婕刻意壓低了嗓音,端王仍是聽見了她說的話。

    “是啊,你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沈芯婕直望著端王,恍惚地說。

    端王見她這般落落大方,頗覺有趣,不由得對這個說話率直的姑娘,多留了幾分神。“那人是與你很親近的人?”

    “嗯,是呀,是我的……”

    “岑巧菱。”婁易面色森寒的打斷她。

    沈芯婕緩過神來,覷了覷婁易僵青的俊顏,從他冷峻的瞪視中,驚覺自己太多話,全忘了他耳提面命的警告,連忙噤了聲。

    見兩人互動甚為曖昧,端王笑道:“看來,這個姑娘並不如你所說,單單只是一個幌子。”

    明白端王已有諸多揣測,婁易便也不回避,直言道:“不瞞端王,這位是在下未過門的妻子。”

    聞言,端王露出饒富興味的笑。

    未過門的妻子?原來婁易已有未婚妻,還是這麼逗趣的姑娘……與他那一身沈如死水的性子,還真是天差地遠。

    “遠道而來便是客,為保你們一一人安全,你們暫且在本王這兒住下。”婁易不領情,當場給了端王軟釘子碰,“在下來此,只是為了代為傳達我家大人的口信,並不打算久留。”

    畢竟,他喬裝成牙人來此,已是冒著極大風險,倘若遭人識穿身份,恐怕會招來更多麻煩。

    “婁易,既然你說,你家大人想助本王登上大位,那麼你家大人可有什麼好對策?”端王可沒打算這麼輕易放他走。

    “倘若我說,我家大人已找著國師的轉世,不知王爺信否?”

    “本王不信。”端王不假思索的回道,“你家大人若是真找著了國師,那麼,你家大人便不會讓你來見本王。”

    沈芯婕輕輕扯了下婁易的手,低聲問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

    婁易淡睞她一眼,目光甚為冷峻。“與你無關,莫要出聲。”

    吼,真氣人!他那是什麼態度?好歹這一路上靠她裝瘋賣傻,兩人才能成功來到這兒,他還真有臉說與她無關。

    見婁易不願讓沈芯婕涉入此事,端王靈機一動,道:“既然你讓你的未婚妻假扮成國師來此見本王,何不將計就計,讓她繼續假扮到底,好助本王一臂之力?”

    婁易冷淡回道:“女國師是何等人也,豈是區區一個平庸女子能假扮,若是朦騙那些沒眼力的牙人與?客,興許還行得通,可若要騙過元魏諸王與元魏子民,恐怕後果不是王爺能擔負得起。”

    “平、平庸?欸,婁易,你是在說我平庸嗎?”雖然聽不大明白他們文谉謅又拐彎抹角的對話,可她倒是聽懂了這一句。

    婁易沒搭理她,兀自又朝端王說道:“東周雖大,可大不過我家大人那雙慧眼,終有一日,我家大人定會尋著國師的轉世,王爺若是有心與我家大人聯手,便在日落之前,送我們上船回東周,好讓我回去向我家大人覆命。”

    端王自知他那番建議,惹毛了婁易,只得點頭應允,“好,本王這就遣人護送你們離開。”

    端王朝外間低喊了一聲,一名黑衫男子快步進入小廳,抱拳躬身。

    端王命令道:“竣年,你親自送他們前去汸江,帶上端王府的玉徽,務必為他們安排一艘安全的船隻返回東周。”

    於是,他們在這名影衛的帶領下,乘坐一輛簡樸不鋪張的馬車,自端王府後門低調離開。

    馬車裡,沈芯婕坐立難安,幾度想開口,可一對上某人那張冷冰冰的臉,便又將話咽回去。

    只可惜,她終究不是憋得住話的那種人,仍是開了口:“欸,婁易,我們好不容易才見到端王,有必要這麼急著離開嗎?”

    婁易早已看穿她心思,面色冷峻的道:“再繼續待下去,難保端王不會真把你當成國師轉世,將你留在端王府。”

    “東周皇帝不是想跟端王結盟嗎?既然如此,那麼何不照端王的提議,讓我繼續假扮成國師……”

    “是因為他長得像你的未婚夫嗎?”總是一派漠然的俊顏,問及這話時,竟浮現濃濃的諷刺。

    她一窒,狼狽感倏然湧上心頭,兩頰火辣辣的發燙,並非害羞,而是因為感到羞恥。

    他凜眸,毫不留情的嘲諷道:“你這是想做什麼?看見端王與你的未婚夫容貌相仿,便想著在這個世界找個替身再續前緣?”

    她咬唇,眼底是赤裸裸的難堪,猶不肯服輸地反駁:“是又如何?反正我也回不去原來的世界,假如真能在這裡找著與未婚夫相像的人,為什麼我不能跟他在一起?”

    “這就是你所謂的談戀愛?只要是長得相像的人就能談戀愛?”

    她惱羞成怒的吼道:“婁易,你憑什麼這樣跟我說話?”

    “倘若你真的愛他,便不該有這樣的念頭。”

    觸及他眼中嚴峻的指責,她胸口一緊,一顆心被滿滿的難堪淹沒。

    淚珠湧出眼眶,她氣呼呼駁斥:“你——你懂什麼?你根本沒談過戀愛,沒愛過人,你知道愛一個人,卻不能跟他相守到老的痛苦嗎?你知道,幸福原本就在眼前,卻因為突如其來的怪病,讓我成了一個活死人,只能躺在床上,眼睜睜看著自己一天天死去的感覺嗎?”

    婁易冷眼望著她,道:“是,我是不懂。可我明白一件事,當你真心實意的愛一個人,你不會想把任何人當作是他的替身,因為他就是他,誰也不可取代。”

    沈芯婕哪裡聽得進這些話,她本就好強,又是備受眾人呵護的天之驕女,特別是她的潛意識裡,依然將婁易當作未成年的孩子,而她自認是身心成熟的大人,自然無法忍受遭他當面訓斥的羞辱。

    “既然你不懂,那就少管我的事!告訴你,我根本不想嫁給你,你放我走吧,我寧願去找端王當替身,也不要被迫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人!”

    沈芯婕發起脾氣來,壓根兒不管後果,更沒有理智可言,一如當年在巴黎過耶誕節,她與未婚夫爭吵,顧不得人在異地,轉身便走。

    見她怒氣衝衝,欲挑開簾子跳下馬車,婁易黑眸生惱,抿緊薄唇,一把擒住她手腕,有些粗魯地將她拉進懷裡。

    “沈芯婕,你別這麼不可理喻。”

    她從他懷中怒氣衝衝的仰起臉,嬌吼:“真是夠了!誰才是那個不可理喻的傢夥?是你!明明年紀比我小,卻還裝作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連戀愛都沒談過,還敢教訓我!我受夠了!我為什麼要受這種鳥氣?”

    “跟我談戀愛。”

    低醇的聲嗓猝不及防地在耳畔落下,發著飆的她愣住,霎時忘了掙扎,就這麼僵住。

    她呆了好片刻,瞠眸,凝瞪著那張冷冰冰的俊秀面龐。

    他黑瞳爍爍,仿若暗夜中的兩顆星子,望進她錯愕的雙眼,直入心底。

    這一刻,她恍然發覺,不知從何時起,他看她的眼神,早已與先前不太一樣……

    此刻的他,凝視的目光異常熾熱,映滿她身影的黑亮眸面,透著不容錯辨的執著。

    ……執著?莫非婁易對她……對她……這有可能嗎?

    “婁易,你——”

    沈芯婕正欲揚嗓,馬車陡然一個劇烈震晃,尚未緩過神來,婁易一記俐落敏捷的環抱再回身,她人已被護在他身下。

    下一瞬,幾支飛箭射穿了婁易身後的車壁。

    沈芯婕傻眼。眼前是什麼情形?飛箭?刺殺?這不是古裝電視劇才會出現的戲碼嗎?

    與此時,外頭傳來竣年的聲嗓:“前方有埋伏!”

    “婁易,發生什麼事了?”沈芯婕縮在他懷裡,慘白著小臉顫嗓問道。

    婁易心下一緊,正欲出言安撫,豈料,馬車猛然又一陣劇烈晃搖。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5 03:53:17


    下一刻,整輛馬車重心失穩,在前往碼頭的幽僻捷徑上翻覆。

    婁易雙臂緊環住她的腰,將她護在懷中,不讓她在翻覆的滾動中撞傷。

    埋伏者絲毫不給他們喘息的餘地,當馬車重摔在地,不多時,一群黑衣人踢開塌陷的窗口,探刀直入。

    “婁易!”混亂中,沈芯婕甫睜眼,便看見一把亮晃晃的長刀,沖著婁易後頸刺去。

    婁易一凜,可他右半邊身軀被塌陷的車壁壓住,雙手又護在她腰間,根本抽不開身抵抗。

    眼看鋒銳的長刀直直劈落,就要刺向婁易,沈芯婕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閉眼尖叫。

    可很快地,她發現自己像是被掐住了嗓,發不出半絲聲響。

    察覺身體有異,她立刻睜開眼,可眼前的景象,一瞬間褪去色彩,仿佛寸寸霧化,越來越模糊。

    她又要返回二十一世紀了!

    她豁盡全力,試著喊出他的名,可終究只是徒勞。

    當視線所及的一切,蒙上一層白色霧紗,她的意識亦逐漸淡去。

    “芯婕!”

    喪失所有知覺的前一刻,她清楚聽見婁易扯開嗓子,聲嘶力竭地喊著她。

    她多麼想回應他,多麼想睜開眼確認他的安危,可她做不到,只能被迫抽離這具身軀。

    周遭的雜音,逐漸飄遠,終至無聲,無息。

    她的意識,像被強制關閉的訊號,迷失在看不見開端與盡頭的無垠黑暗……

    妻易不能死!

    意識到自己仍有呼吸,睜眼的那一刻,沈芯婕腦海中立即浮現這個訊號。

    當她的雙眼逐漸聚焦,看清周遭的景色時,她並不感到訝異,畢竟,先前已有過往返兩個時空的經驗,早有心理準備。

    只不過……此刻站在病床旁,身材高瘦纖細,穿著材質飄逸的名牌洋裝,髮型乃至於容貌,皆與她有七分肖似的這個年輕女人是誰?

    病床上的沈芯婕,緩慢地眨了眨眼,將佇立于病床邊的美麗女人,端詳得更仔細些。

    當她的目光瞥及女人交握在身前的雙手,這才發覺女人手裡,竟握著江凱勳送她的那枚骨董戒指。

    “真可笑,這戒指算什麼?定情戒嗎?”女人將骨董戒指執至眼前,露出一抹悽楚笑容。

    病床上的沈芯婕不能動彈,不能開口,只能揣帶滿腔困惑地望著女人,試著從女人說的話理出頭緒。

    “沈芯婕,你是有多了不起?可以讓凱勳這樣對你死心塌地?我不介意他喜歡我是因為我跟你有幾分像,我也不介意他用沈家女婿的身份幫你爸管理公司,甚至連你爸過世,他還以家屬的身份籌辦喪禮。”

    爸爸過世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女人說了那麼多,停留在沈芯婕腦海裡的,卻只有這一句。

    淚水瞬間湧出眼眶,可她除了落淚,卻連哽咽大哭的能力也已失去。

    見病床上的沈芯婕紅了眼眶,女人當場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女人先前耳聞,病情日益惡化的沈芯婕,開始自我封閉,不願使用親人替她架設的眼控電腦,更不願與親人進行溝通。

    前不久,沈父心肌梗塞猝逝,據說親人告知沈芯婕這則噩耗時,她也毫無反應。

    然而,此刻的沈芯婕,眼眶泛紅,淚流不止的模樣,卻像極了乍聞親人噩耗會有的反應。

    為了掩飾不安,女人心慌嚷道:“沈芯婕,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我知道你得了這種病很無辜、很悲慘,但這已經是事實,你能不能振作一點?你是故

    意的吧?故意自我封閉,不跟親人溝通,好讓凱勳擔心。”

    啊,聽了這麼多,她總算明白,原來這個與她發病前,外型打扮都相當神似的年輕女人,是凱勳的新任女朋友。

    凱勳說一輩子不離不棄……終究只是一時的承諾。

    可她能責怪他嗎?不,她沒這個資格。

    眼前的她,成了這副鬼樣子,連呼吸都得插管,有什麼立場責怪凱勳?她總不能當真自私的要求他,為了她而終生不娶。

    世上沒有永遠,永遠只會發生在不真實的童話中,而她早該明白這道理。終有一日,她會在這張病床上,靜悄悄地死去。

    而凱勳仍有大好人生要走,他不該因為她而停滯,甚至是被迫失去尋找幸福的權利。

    凱勳能陪她走到這裡,陪著她爸媽熬過最痛的時刻,已屬難能可貴,她怎能自私地再要求他更多?

    “沈芯婕,雖然你不能動,不能開口說話,但是凱勳的身邊到處都存在著你的影子。”

    女人望著手中那枚骨董戒指,眼眶泛霧,鼻頭漸紅,那眼神……好似看著一樣不屬於她,她卻打從心底渴望的寶貝。

    沈芯婕靜靜的看著女人。而她,也只能這麼看著,什麼事都不做。

    忽然間,她想起婁易說過的話。

    當你真心實意的愛一個人,你不會想把任何人當作是他的替身,因為他就是他,誰也不可取代。

    啊,她總算明白了。

    婁易年紀比她輕,見識比她少——至少就她是現代人這點而言——可有些道理,他卻懂得比她還透徹。

    他甚至不曾談過戀愛,不曾深愛過一個人。可他對愛情的態度,遠比她這個虛長了他數歲的女人還要成熟。

    婁易說得對,當你真心愛上那個人,那個人便是無可取代。而她,竟有過找個替身將就,可笑又幼稚的念頭。

    這一刻,她才明白有這種愚蠢念頭的自己,有多麼幼稚天真。

    “沈芯婕,只要你一天不死,我就只能繼續當你的影子。”

    怔思之際,她看見女人將骨董戒指滑進無名指,儘管戒圍不合,明顯過小,可女人依然戴上了它。

    女人垂落眼睫,一滴淚落在她指間的戒面上,表情是那樣的豔羨與哀傷。

    “所以,拜託你,快點死去吧……就算說這種話很惡毒,我還是只能這麼對你說。”

    聞言,沈芯婕閉起了顫抖的睫毛,努力壓抑倏湧心頭的那份悲哀。

    不能怪這個女人,她說的沒錯,自己一天不死,凱勳便難以從這份義務與責任中解脫。

    “你這是在做什麼?”

    驀地,病房門口傳來一陣低狺,沈芯婕睜眼,看見江凱勳暴跳如雷的走來,伸手便將女人拉向門口。

    他的舉動倉卒且心急,仿佛害怕被她撞見,亟欲將女人拉到她看不見的地方。

    ……凱勳這又是何苦呢?

    她不怪他,真的。他還那樣年輕,家世背景本就不俗,自身條件與能力又相當出色,即便他移情別戀,甚至徹底放棄她,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他並未這麼做。

    從方才女人透露的那些訊息聽來,爸過世之後,凱勳以沈家女婿的身份,幫忙處理後事,這是多麼重情重義的舉動啊。

    “放開我!江凱勳,你有什麼好怕的?她就跟個活死人一樣,什麼事也不能做,就算被她發現我們在一起,那又如何?”

    年輕女人劇烈抵抗起來,不讓江凱勳將她帶出病房外。

    江凱勳怒斥:“是誰告訴你這裡的?是陳秘書對不對?你是不是透過她的名義進來病房?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女人紅著眼,難忍悲傷地說:“你天天都來這裡,我想見你的時候,你永遠不在,怎樣都找不到人……陳秘書說,只要來這裡,一定能找到你,所以我來了,我只是想見你,這樣也不行嗎?”

    “夠了,你閉嘴!”江凱勳心虛的轉開身,焦躁不安地覷了一眼病床。

    沈芯婕只能靜靜看著他們爭執,然後在江凱勳的注視下,緩慢地轉動眼球,望向架設在病床正上方的液晶電腦螢幕。

    “芯芯,你還好嗎?”察覺她似乎想表達什麼,江凱勳心急的折回病床。

    沈芯婕望著電腦螢幕,眨了眨眼。

    “你想跟我說話?”江凱勳小心翼翼的問道。

    女人在一旁看著,默默地抬手搗住嘴巴,背過身去,發出顫不成聲的啜泣。

    江凱勳將螢幕調整好適當位置,螢幕上跳出注音符號,系統開始追蹤起沈芯婕的眼球活動,透過捕捉她每個眨眼與停頓的細微動作,便能下達指令,進而操作拼音系統。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