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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2:06:23

溫芯 - 嬌主子(百年不合01)

“你要跟著我嗎?”“跟你?”“從今以後,你就叫‘紅蓮’──”
他說她的名字是一朵降生在紅色火焰中的蓮花,是他在這爾虞我詐的江湖中,
最有效的護身符;她的責任是護他周全,但她這個主子,明明是個大男人,
相貌偏生得比女子還美,一雙銷魂的桃花眼更勝花魁!
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比黃花大閨女還弱不禁風,又愛四處遊山玩水,
給她惹麻煩的本事特大,三不五時身處險境,累得她要時時刻刻跟在身邊!
最討厭的是,他管東管西,又愛說些有的沒的逗弄她,有時她聽不懂,
他好像很氣惱她這般不開竅;有時她懂了點,又被他那不正經的話語擾得不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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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2:06:38

楔子

  初次見她,是在火焰中。

  一場熊熊大火,將一切燒成灰,華美的屋宇坍落,地上血跡斑斑,散落數十條死屍,有的斷手,有的斷腳,有的全身焦黑,慘不忍睹。

  而她,仗劍怔立於烈火中,衣袂飄飄,出淤泥而不染,雪白的小臉蛋木無表情,失神的瞳孔映著眼前地獄般的景象。

  至今他仍記得自己當時的震撼。

  看她年紀,不過十一、二歲,身材矮小,骨架纖細,手上卻持一把與她外貌甚不相稱的長劍,劍身比她半人還高,教他不禁懷疑,她真的使得動那把長劍嗎?

  他比個手勢,命黑松扶著大病初愈的他,一步步走向她,顫巍巍地在她面前停住。

  “小姑娘,這劍是你的?”

  她點頭。

  “這些人,是你殺的?”

  她震動一下,不吭聲。

  “到底是不是?”他又問。

  她抬眸,眼神空茫,似是陷在另一世界。“……或許是吧。”

  “或許?”他眯起眼,更仔細地研究她。

  是裝傻?抑或真癡?自己殺人與否,怎會不能確定?

  “你叫什麼名字?”

  她又搖頭。

  “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記得?”他不信。

  “我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這更奇了。“怎麼可能?”

  “師父說,戰鬥的兵器,不需要名字。”

  戰鬥的兵器?是指她嗎?

  他心弦微緊。“那人們都怎麼叫你?”

  她奇怪地瞅他,仿佛他問得可笑。“沒有人叫我,只有師父。”

  “你師父是誰?”

  她不回答。

  “他人呢?”

  “死了。”

  “死了?”他玩味地沈思。一個與師父相依為命的孤女,一夕之間,挑了風雲莊數十條人命。

  可能嗎?

  瞧她年紀輕輕,世上真有這樣的劍術奇才?

  “三少爺,這些人當真是這個小姑娘殺的嗎?”他貼身的跟班黑松也不信,張著眯眯細眼,驚恐地瞪著眼前慘絕人寰的一幕。

  “不論是真是假,這小姑娘,我要定了。”說著,他劇烈咳嗽,咳到仿佛幾欲嘔血,黑松慌忙拍他的背。

  “三少爺,你沒事吧?我看我們還是——”

  他舉起扇柄,阻止黑松繼續說話,對那少女淡淡微笑。“你,要跟著我嗎?”

  “跟你?”黑白分明的眼俱是狐疑,也顯得空洞無神。

  “你無家可歸吧?我可以供你吃、供你住,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每個月還給你銀兩,讓你錢多到沒處花。”

  “我不要銀兩。”她反駁。

  “你要的,這世上誰都要銀兩,沒聽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嗎?”

  她怔然瞧他。

  “看來你該學的,還多著呢!”

  他嗤笑,將她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火焰燒落一根屋樑,砰然倒在他身後約莫一吋之處,黑松嚇得攬著他往一旁退,他卻不驚不懼,視線依然釘在少女身上。

  看夠了,他忽地展扇,好整以暇地在胸前搖了搖。“決定了!從今以後,你就叫‘紅蓮’。”

  “紅……蓮?”

  “對,紅蓮。”他意味深長地勾唇。

  一朵降生在紅色火焰中的蓮花,一個武功高強的女劍客。

  她將成為他在這爾虞我詐的江湖中,最有效的護身符……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2:07:09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好一副寧馨的鄉村景致啊!

  平和,實在太平和,真教人如沐春風,不醉也難,可惜,唉唉唉,稍稍有一些美中不足。

  若是,脖子上沒有這把殺風景的刀子架著就好了……

  溫行浪垂眸,目光落到那亮晃晃的刀面,然後又抬起,直視眼前蒙著臉,羞於露出廬山真面目的彪形大漢。

  “我說,這位兄台。”他細聲細氣地揚嗓。“咱們萍水相逢,素不相識,您要打招呼,不妨用些禮貌的手段比較好。”

  “你娘的啥禮貌手段!”大漢說話極粗。“你當我這是在跟你玩笑嗎?”

  溫行浪溜他一眼。“你笑不出來,我是知道的。”

  “你知道什麼了?”

  “瞧你連臉也不敢露出來,想必也明白自己正在行一件見不得人的醜事,羞愧著惱,笑不出來是自然的。”

  “你、你說什麼?”大漢腦筋雖不靈光,也沒笨到聽不出他是在諷刺自己,黑布後的臉色大變。“好你個小子!”刀鋒更貼近溫行浪細嫩的頸膚。“再多話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

  “信、信,怎麼不信?”溫行浪陪笑。“兄台,有話慢說,刀劍無眼,休傷了彼此和氣。”

  “哼!你知道識相就好了。”大漢滿意地挑起一根粗眉。

  “不知兄台究竟有何指教?”溫行浪眉彎彎,眼清亮,笑容可掬。

  大漢目光一眩,一時被他絕世的美貌所迷,皺皺眉,心下又窘又怒。

  明明是個大男人,相貌偏生得比女人還美,粉面朱唇,一雙桃花眼比那位名滿京城的花魁還銷魂,怎不教人氣惱?

  大漢喘息,心跳不爭氣地快了些,他咬牙,咳兩聲。“我沒指教,只想請你跟我走一趟。”

  “走去哪兒?”溫行浪眨眨桃花眼,表情無辜。

  大漢臉發熱,懊惱地冷啐一聲。“去哪兒你不必問,只要記得捎封家書請你爹拿東西來換就得了。”

  “啊,原來是擄人勒索。”溫行浪若有所思地點頭。“不知兄台想要什麼?黃金萬兩?寶馬千匹?話說回來,在下家境只能算小康,並非什麼大富大貴之家,還請兄台切勿開價太高——”

  “別打哈哈了,你明知道我要什麼!”大漢冷笑。“朝陽門溫三公子,我要的,是你們的家傳寶貝——天干劍!”

  又是一個為了習得絕世神功的武癡。

  溫行浪無奈搖首。這些年來,不知多少武林高手用盡千方百計,前來朝陽門竊劍、奪劍、搶劍,一個個都無功而返,挑戰者仍是絡繹不絕。

  只是大夥兒都是江湖人士,雖是覬覦人家的寶物,總也是規規矩矩憑功夫高下見真章,擄人勒索他倒是第一回見識。

  “我說兄台,綁票這回事我雖不在行,卻也明白既然要綁就該綁人家的心頭肉、掌中珠,你綁我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人,實在大大失策,你真以為我爹會為了救我,交出天干劍嗎?”

  難道不會?大漢半信半疑。

  “你沒打聽過嗎?我們溫家三兄弟,最軟弱蹩腳的人是我,我爹最氣的人也是我,你擄了我去,說不定他還樂得眼不見為淨呢!”

  想玩他?大漢眯起眼。“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放了你?”

  “放不放在你,我只是好心提點你,免得你白費心機。”

  大漢磨牙。難道真綁了個無用的肉票?但無論如何,既然已經動手了,總不能無功而返。

  “總之你跟我走就是,別廢話了!”說著,他反剪溫行浪雙手,強迫人質跟自己走。

  溫行浪卻杵在原地,動也不動。

  “怎麼啦?還不走!”

  “我不能跟你走,兄台。”

  “為什麼不能?”大漢濃眉斜挑。這小子以為他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因為有人不允許。”

  “誰不允許?”

  溫行浪淡淡一笑,星眸揚起,輕喚一聲:“紅蓮。”

  嗓音方落,前方樹林驀地傳來一陣詭譎風動,葉片沙沙,一道紅影在空中俐落地連翻數轉。

  大漢大驚,扣著溫行浪退後幾步,只見那紅影瞬間已飛到眼前,如一朵紅花,翩然旋落。

  她駐足,凝定,單手仗持一把未出鞘的長劍,長袖飄飄,水紅色的衣袂隨風曳舞,姿態清冷而瀟灑。

  有片刻時間,大漢只是呆望著這位從天而降的年輕姑娘,她神情冷凝,雪白的容顏恰與身上的紅衫成鮮明對照,雖然五官並不出色,只能算清秀而已,但全身上下綻放著一股勃勃英氣,耀眼奪目。

  大漢驀地心中一突,有不祥之感,視線一落,觸及她那把劍柄上鑲的珍貴紅寶石,猛然倒抽口氣。

  “你是火焰紅蓮!”

  她不答,烏亮冰洌的眼瞳掃向他。

  大漢頓時腿發顫,掌心發汗。

  他曾聽人說過,這位溫家三公子身邊有個劍術極為高強的女護衛,特徵是一身紅衣,以及一把鑲著紅寶石的火焰劍,劍如其名,出鞘時宛如火龍吐信,威風凜凜,卻又靈巧詭魅。

  朝陽門樹大招風,溫行浪絲毫不會武功,卻能在江湖上自在行走,多管閒事,靠的就是這名女護衛手上那把劍。

  據說她從不殺人,最多挑斷對方四肢筋脈,廢去其一身武功,但對江湖中人而言,武功盡失,生不如死,實是最慘烈的酷刑。

  一念及此,大漢面如土色。

  方才他見溫行浪落單,這才動手劫人,沒料到這朵火焰紅蓮來得如此之快。

  “放了我家主子。”紅蓮聲嗓清晰,語氣不冷不熱,不帶一絲情緒,卻是聽得大漢胸口直發涼。

  他咬緊顫抖的牙關。“別過來!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一刀宰了他!”

  “你若傷他一根寒毛,今日也別想活著離開這裏。”紅蓮慢條斯理地回應,持劍往前一步,絲毫不在乎大漢的威脅。

  大漢呼吸一停,未及發話,反倒是溫行浪唉唉叫。“喂,紅蓮,你不會真不把你主子我的性命看在眼裏吧?”

  紅蓮輕哼,不語。

  “別這樣,我知道你生氣,不過也用不著拿我的命開玩笑吧?”

  “我早警告過你,別擅自離開我眼前。”紅蓮面無表情,拇指一彈,火焰劍微微出鞘。

  “且慢!誰讓你拔劍了?”

  “我得救你。”

  “不成,我不許你拔劍,萬一傷到我怎麼辦?”

  “放心,不會讓你死。”

  “可是……”

  這是在幹麼?

  大漢瞠目,眼見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自顧自地鬥嘴,全沒把他放在眼底,又驚又怒。

  可惡!瞧不起他嗎?

  他咆哮一聲,刀鋒一轉,在溫行浪頸膚劃出一道淡淡血痕。

  紅蓮目光陡亮,纖指一彈,一粒銅珠疾射過去,彈偏大漢刀鋒。他怔了怔,她則趁這刹那猶豫的空檔,身形一轉,旋風似地竄向大漢,火焰劍出鞘,精準地挑了大漢手筋。

  他一陣哀嚎,刀把松落,她乘隙攬來溫行浪的腰,將他護在懷裏,一面揮舞長劍,大漢只覺自己全身被罩在一道掙不脫的劍氣裏,須臾,他左右兩腿各中了一劍,軟坐在地,痛苦地大聲申吟。

  溫行浪憐憫地瞧他。“本來是可以放你一馬的,誰教你不識相傷了我,惹惱了我家紅蓮呢?”他笑吟吟地轉向緊摟著自己的貼身護衛。“你說對吧?紅蓮。”

  紅蓮不置可否,一把推開他,長劍還鞘。“你傷口沒事吧?”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溫行浪連忙低頭檢視自己,見傷口泛出血絲,他哇哇叫。“天哪,流血了!”

  紅蓮蹙眉。“男子漢大丈夫,出一點點血,別那麼大驚小怪。”

  唉,怎麼她好似不太同情的樣子?莫非還為了他私自離開在生氣?

  溫行浪乾笑了聲。“鬧了半天,肚子也餓了,咱們快回客棧用膳吧!黑松肯定等得著急了。”還是快快閃人為妙。

  “且慢!”清亮的嗓音喊住他,他僵住身子。

  “有事嗎?”回首展露最動人的笑容,不論男女,只要是人都會著迷。

  偏她視若無睹,來到他面前,玉手不由分說地解開他衣領。

  他愣了愣。“這是做什麼?吃我豆腐?”

  “……”

  “要吃了我,也別急著在這兒啊。”他嘴角邪挑,刻意咬她耳朵。“等晚上回房後,你儘管慢慢來—— ”

  細長的指尖倏地掐緊他喉頭,他吃痛,識相地閉嘴。

  她從懷裏掏出一瓶金創藥,拈一些藥膏在指尖,輕輕抹上他傷口。

  他微眯眼,享受她指膚撫過他時,那冰涼又柔膩的滋味。

  “好了。”大功告成後,她將藥瓶揣回懷裏。“可以走了。”

  他卻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怎麼?”她奇怪他過分熾熱的視線。

  “原來你還是心疼我的,紅蓮,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受傷。”他嘻嘻笑,志得意滿的笑容很小人。

  紅蓮氣息一嗆。

  老天!怎麼會有如此自以為是的男人?真令人受不了!

  她不理他,翩然轉身,走沒兩步,只聽後頭傳來幾聲申吟。

  “又怎麼了?”她不耐地回首。

  “嘿嘿。”溫行浪傻笑。“說也奇怪,我的腿好像軟了,走不動。”

  腿軟?走不動?紅蓮不敢相信。“方才那傢夥真把你嚇得那麼厲害?”

  “好像是吧。”

  沒用,真沒用!她怎會跟到這種毫無英雄氣概的主子?

  紅蓮翻白眼,無奈地伸出手臂。“我扶你吧。”

  “那最好了。”他目光一閃,邪肆地勾唇,不待她更進一步鼓勵,很快樂地整個人貼近她軟玉溫香的嬌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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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攙扶著他,慢慢走回客棧,沿途惹來不少路人指指點點,她目不斜視,他亦毫不在乎,自得其樂。

  快到客棧門口,溫行浪遠遠地便瞧見他的貼身跟班正如一隻無主蒼蠅,急得四處亂亂轉。

  他嗤聲一笑。“紅蓮,你放開我吧。”

  “你可以自己走了?”

  “就算走不了也得走,要不然讓小黑見到我這樣,說不定會以為我腿摔斷了,將整間客棧鬧得雞飛狗跳。”

  這倒是。紅蓮贊同地頷首。

  這兩主仆,一個膽怯嬌弱,一個杞人憂天,恰恰是天生一對。

  她鬆開臂膀,兩人剛剛分開,正巧黑松也看到他們了,急如星火地趕上來。

  “三少爺,我的好主子,您到底上哪兒去了?可擔心死我了!”

  “不就是四處走走瞧瞧嗎?”溫行浪拿扇柄敲他的頭,淡笑。“擔心什麼?”

  “我怎麼不擔憂?三少爺身子骨不好,萬一在路上發病了,沒人照看,那可怎麼辦好?”

  “怎麼?你咒我不得好死啊?”

  “三少爺!”黑松又惱又急,胸口堵得慌,視線一轉,見主子頸上一道細細的傷口,驚聲尖叫。“天哪!你受傷了!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沒事,瞧你都快把人的魂給叫飛了。”溫行浪阻止黑松發作。“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快叫店家上些好酒好菜吧,我餓了。”

  “三少爺……”

  “快去吧!”

  “是。”黑松不情不願地領命,自去張羅。

  不過若是溫行浪以為自己這樣便能逃過一劫,那可就錯了,一頓晚膳席間,只聽黑松不停碎碎念,擔心東又抱怨西,嘮嘮叨叨,逼得溫行浪最後威脅要讓紅蓮點他啞穴,這才耳根清淨。

  用過晚膳,溫行浪藉口明天一早就要啟程,早早打發黑松去歇息,自己也在小二的引領下,住進上等廂房。

  “客倌,房間都給您打點好了,若是還有什麼需要的,請儘管吩咐。”

  “多謝小二哥。”他掏出一串銅錢算是打賞,小二歡喜地接過,低聲告退。

  溫行浪在桌邊坐下,方要為自己斟一杯茶,只見紅蓮捧著一碗藥走進房,他臉色頓時一變。

  “又要喝藥?”

  “當然。”紅蓮白他一眼,仿佛嫌他問的是廢話。

  “那你先放著,我待會兒再喝。”

  “不行,現在就喝。”她乾脆地拒絕,看穿他想乘機偷偷倒掉湯藥的鬼念頭。

  “能不能不喝?”他還想耍賴。“最近我身子感覺好多了,我看沒必要——”

  話語未落,藥碗已直接送到他面前,黑烏烏的液體讓他看了就倒胃口。

  “喝。”簡單一個字,不容置疑,再加上一雙火焰似的眸咄咄逼人。

  溫行浪見無可抵賴,只得苦著臉,接過湯藥,捏著鼻子,一口灌下。

  “咳咳、咳咳!”他猛嗆咳。唉,這藥當真難喝,苦到最高點!

  對他狼狽的模樣,紅蓮毫不同情,逕自在他對面坐下,取出銀針試了試茶,確定無毒後,方為兩人各斟了一杯。

  “喝點茶潤潤喉吧。”她施恩似地建議。

  他無聲地咕噥一句,只得端起茶杯,默默喝。

  “方才那個想擄走你的人到底是誰?”她忽問。

  他聳聳肩。“誰知道?”

  “不知道?”秀眉一揚。“那他抓你做什麼?”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

  她尋思片刻。“是為了天干劍嗎?”

  聰明!他在心裏贊她,表面卻故意搖頭。“是為了我。”

  “為你?”

  “因為我生得俊啊!”他指指自己俊美異常的臉孔。“我瞧他八成是被我迷得團團轉了,才會一時鬼迷心竅,想把我擄走。”

  紅蓮瞪他,半晌,重重擱下茶杯。“他是男人。”

  “我知道啊。”

  “你也是男人。”

  “沒錯。”

  “男人會喜歡男人?”她不相信地眯起眼。想耍她嗎?

  他暗暗好笑。“所以說你不懂啊!你不曉得這世上就是有男人喜歡男人嗎?否則那些孌寵是怎麼來的?”

  “孌寵?”她是真不曉得。

  “就是男人養的小白臉。”

  “真有這種事?”紅蓮半信半疑,凝思片刻。

  雖然她不明白男人怎麼會喜歡男人,就連自己是女人,她也不覺得男人有啥好喜歡的,不過,這幾年跟在他身邊,她的確慢慢明瞭這世間有許多形形色色的怪事。

  “好吧,我懂了。”

  她點頭,接受了世間確有同性相吸之事,想了想,她又顰眉。“對了,方才那人沒輕薄你吧?”

  輕薄溫行浪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他望著她蹙攏的眉宇,明白她是真的擔心他讓人占了便宜。

  呵,他就喜歡如此一本正經的她。

  好玩。他笑著搖摺扇。這女人又呆板又老實,雖然聰明卻也容易被耍,真是太好玩,不玩可惜。

  “你笑什麼?”見他笑容燦爛,她隱隱察覺不對勁。

  “沒什麼。”他端起茶杯掩飾笑意。“幸虧你及時趕到,那傢夥來不及對我動手動腳,就讓你給打發了。”

  她聞言,安心地點頭,順便教訓他。“我早說過,不準你擅自離開我眼前,這回幸好我及時出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是,是,你說得是。”他抿唇。

  紅蓮喝口茶,若有所思地打量溫行浪。

  她這個嬌主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比黃花大閨女還弱不禁風,偏又愛四處遊山玩水,而且很有惹麻煩的本事,這一路上,不知招來多少搶匪刺客,若不是她一把長劍護他周全,他早在這險惡的江湖滅頂。

  以前那些人看上的是他朝陽門三公子的身分,抑或是他身上的財物,也就罷了,沒想到現在連他的美貌都有人覬覦。

  看來她得想想辦法才是……

  “你看什麼?”這回換他奇怪了。

  “我在想,你這樣很危險。”

  “危險?”

  “正如你方才說的,你相貌太俊,會引起其他男子的覬覦,我們回朝陽門還有幾天路程,為免又惹麻煩,我想還是做些防護比較好。”

  “什麼樣的防護?”

  她偏頭思索。“戴面紗吧。”

  “面紗?”

  “上回我們不是在路上遇見明月宮的人嗎?她們一個個臉上都系著面紗,你說她們是不想讓男人見到她們的容貌,心生邪念,我想我們也可以比照辦理。”

  比照辦理?溫行浪嘴角古怪地抽動。

  她意思是說,要他學明月宮那些娘兒們,在臉上蒙上那些五顏六色的薄紗?

  開什麼玩笑?他可是堂堂男子漢!

  “我不戴。”鄭重聲明。

  “為什麼不?”

  “我是男人,怎能做那種女子打扮?”

  “有分別嗎?”她不解。“你不是說,有些男人就是喜歡美貌的男人嗎?”

  所以她打算拿面紗蒙住他的“美貌”,以免那些男人心生“邪念”?溫行浪臉上浮現三條黑線。

  “我這也是為你好。”她很嚴肅地勸他。

  他真是敗給她了。

  溫行浪大翻白眼。

  若是別人,他會懷疑對方是不是故意整他,但偏偏是她,他很明白她心眼單純,絕不會九彎十八拐。

  她是認真的。

  正因為如此,才格外難纏。

  他重重歎氣。“唉,不好玩。”

  “什麼東西不好玩?”

  你啊!他白她一眼,她亦睜著一雙清澈水眸,他看著她,她也回看,目光在空中默默地角力。

  他存心要折服她,她卻是木然地無動於衷。

  溫行浪頹然收扇。算她狠!他認輸了。

  “我說紅蓮,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難纏?”他感歎。

  “有啊。”她點頭。

  “誰?”

  她揚眉,端起茶杯。“不就是主子你嗎?”

  他啞然盯著她粉亮的櫻唇,微微愣住。

  是他眼花嗎?還是她半隱在杯緣後的唇角真的悄悄彎起?

  這下,究竟是誰玩誰,他開始有點不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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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2:09:32


  她的名字,是他取的。

  她的身分,也是他給的。

  十一歲前,她的命屬於師父,十一歲後,她的命是他的。

  她是護衛,他是主子,從兩人初次見面那天起,他便讓她明確瞭解這件事。

  那年,她十一歲,他十六歲,她失去了師父,在江湖遊蕩,他則是大病一場,被家人送去臨湖的別莊調養身體。

  他在火場裏撿到了她,帶她回去,供她吃住,給她縫製了幾套新衣裳,其中大部分部是紅色調。

  他說,她是一朵在火焰中誕生的蓮花,最適合穿紅色。

  而她站在銅鏡前,左看右瞧,實在不明白自己哪里像一朵蓮花了,也不覺得自己穿紅色比別的顏色好看,即便換上質料輕軟的新衣,鏡裏纖瘦的身影,也不過就是一個尋常的小姑娘。

  但,既然他說她像蓮花,那就當她是好了。

  既然他要她當貼身護衛,她就聽命也無妨。

  反正,她也無處可去。

  紅蓮淡淡牽唇,坐在窗邊,守著床上正安詳沈睡的男人,思緒卻飄飄忽忽地回到過去。

  回到,她與他初識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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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暖花開,一道紅影在桃花林裏舞劍,花隨風動,隨劍氣旋落,一瓣一瓣,在地上鋪成一條美麗的花毯。

  “好劍法!”溫行浪站在一旁觀看,大聲喝采。

  紅影不理會他,逕自提劍、下腰,挑起一朵桃花,拋向空中,唰、唰、唰唰,花蕊與花瓣分離,削得乾淨俐落。

  長劍持平,銀亮的刃面上,安息著慘遭分屍的桃花。

  溫行浪挑起一根花蕊,微笑。“沒想到你的劍法如此精準,我果然沒看錯人。”

  紅蓮靜靜垂下劍刀。“你還要我繼續試演嗎?”

  “不用了,你的劍術高強,我已經很明白了。”他瀟灑地展開摺扇,在胸前搖了搖。“唉,我要是能學到你本事的十分之一就好了。”

  “你如果想學,我可以教你。”

  他眼眸一亮。“你真的願意教?”

  她點頭。

  他深思地打量她認真的神情,哈哈一笑。“你願意教我,我自然是很高興,只可惜我這人天生就不是練武的材料,恐怕學不來。”

  “師父說,只要肯努力,沒什麼是學不來的。”

  俊眉一揚。“這是在鼓勵我嗎?”

  她搖頭。“我只是把師父跟我說的話告訴你。”

  不是鼓勵也不是安慰,只是陳述事實。

  溫行浪興味盎然地瞧著不通人情的她。“你師父除了教你學武,還教你些什麼?”

  “還有什麼要學的嗎?”她覺得他問得奇怪。

  “那當然啦,這世上可學的東西太多了。比方說,你會刺繡、縫紉、洗衣、煮飯嗎?”

  她搖頭。

  “姑娘家的東西,你一樣也不會啊……”他若有所思。“那讀書寫字呢?你會不會?”

  還是搖頭。

  “如此說來,你的生活裏除了劍與劍術,沒有別的了。”他似笑非笑。“原來你師父真把你當成是一件戰鬥兵器。”

  那有什麼不對嗎?

  她疑惑地盯著他看來不甚舒朗的神色。

  “對了,你還是不肯告訴我你師父的名字嗎?”他忽問。

  “我說過,我不知道。”這是實話。

  “至少可以形容一下他是怎樣的人吧?我很好奇呢!”

  她垂下眸。“我發過誓,絕不能跟外人提起她。”關於師父的一切,只能是永遠的秘密。

  “是嗎?”他語氣似有些嘲諷。“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

  她默然,靜靜站著,等待他吩咐,忽地,桃花林外隱隱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戒備地挺直背脊。

  他則是猛然大咳起來,咳嗽聲響亮得怕是幾丈外都清晰可聞。

  她驚愕地揚起眸,望向他咳得鐵青的臉色。“你還好吧?”

  “我……咳咳,沒事。”他以扇搗唇,搖搖手。“紅蓮,你再……演示一套劍法來瞧瞧。”

  她猶豫片刻,點點頭。

  長劍一抖,她瀟灑地舞起另一套劍法,劍氣森森,瞬間籠罩整座桃花林。

  一套劍法舞畢,原本在林外的人也剛好走進來,是個身材頎長的青年,濃眉俊目,英氣朗朗。

  “大哥!”溫行浪爽朗地叫人,後者卻不應,一逕注視著紅蓮,銳利的黑眸掩不住吃驚,將她從頭到腳看個仔細後,才轉向一旁的溫行浪。

  “三弟,這小姑娘劍法當真厲害得緊!”

  “大哥也這麼認為嗎?”溫行浪呵呵笑。“我才跟她說,要是我……咳咳,能學到她十分之一的本領就好了。”

  “你怎麼又咳了?病還沒好嗎?要不要請大夫再來瞧瞧?”

  “不打緊,我這破爛身子就是這樣。”說著,他又咳嗽幾聲。“對了,大哥,我還沒跟你介紹過呢,這位就是紅蓮。紅蓮,這是我大哥溫行風,快叫大少爺。”

  紅蓮聞言,上前一步,“大少爺。”

  “嗯。”溫行風朝她微微一笑,又轉向麼弟。“爹說你在別莊附近撿了個小姑娘,就是她吧?”

  “是啊。”溫行浪笑容燦爛。“爹還答應我,留她在身邊做我的貼身護衛。”

  “我聽說了。”溫行風頷首。“不過我覺得奇怪,你如果要人保護,家裏武功高強的隨從多得很,為何偏偏要這個小姑娘?”

  “因為她好玩啊。”溫行浪的回答很妙。“大哥你也曉得,我這人最怕無聊了,家裏那些叔伯武功雖然厲害,卻一個個都是囉唆的老頭,紅蓮就不同,跟在我身邊,又不囉唆,又歸我管,隨我怎麼玩都行。”

  “你都幾歲了,怎麼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溫行風低聲斥責。

  溫行浪只是笑著聳聳肩。

  溫行風沈思半晌。“你既然喜歡她,我就不多說了,好好對待人家,別淨想著怎麼欺負人。”

  “知道了,大哥。”溫行浪很乖巧地眨眨眼。“對了,二哥呢?好幾天沒見他了,他去哪兒了?”

  “四海幫的新幫主即位,爹派他送賀禮去了。”溫行風回答,銳眸閃過一道謎樣的光。

  “原來二哥闖江湖去了!好羨慕啊,我也想去。”溫行浪表情嚮往。

  “你啊!把自己身子養好再說吧,整天只想著玩。”溫行風半無奈地摸摸麼弟的頭。“大哥還有事要辦,先走了。”

  “大哥慢走。”

  恭恭敬敬地送走兄長後,溫行浪笑吟吟地轉向她,星眸一閃一閃,燦亮異常。

  “連我大哥都稱讚你劍法好呢!紅蓮。”

  那又怎樣?

  紅蓮眼睜睜地瞧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笑得如此開懷。

  “總有一天,你會成為我最好的護身符。”說著,他輕輕卷起她束發的紅絲帶,在指間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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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她成為他的護身符,她是無妨,不過他對她管東管西是怎樣?

  紅蓮很快就發現,自己跟到一個麻煩的主子。

  他除了要求她日日練功,只要得空,就會強拉著她,硬要她學讀書寫字。

  她長這麼大,從未拿過筆,如今要她坐在書桌前幾個時辰,握著軟趴趴的毛筆揮來舞去,還真不習慣。

  初始,他先教她寫自己的名字,接著要她默三字經,什麼“人之初,性本善”,攪得她暈頭轉向。

  “這跟我保護你有什麼關係嗎?”她很嚴肅地請教。

  他卻是笑嘻嘻地解釋:“是沒什麼關係。只不過人活在世,不會讀書寫字,就少了很多樂趣。何況萬一以後我有事留字條給你,你總不能都看不懂吧?”

  說的也是,萬一他遇上危險,留字求救,她總不能看不出端倪。

  她點頭,算是接受這理由。“你要我學寫字,我就學,不過有必要背誦‘三字經’嗎?”又不是武功心法,也不是劍法要訣,實在看不出這部落落長的口訣有何益處。

  “這個嘛,是在教你為人處事的道理。”

  “為人處事的道理?”她迷惑。

  他輕聲一笑。“我知道你不懂,不過就因為不懂,才要教你。這世間說簡單很簡單,說複雜也很複雜,總之就是有一套倫理規矩,不照著做不行。”

  她睜著清亮水眸,不解。

  “比方說吧!”他拿扇柄輕敲桌子。“你是護衛,我是主子,身分上我比你高,所以你得聽我的話,敬我一聲‘主子’。”

  “就像我得聽師父的話一樣嗎?”

  “不錯。”他贊許地點頭。“就像你聽師父的話一樣,對我的命令,也要絕對服從。”

  她聽師父的話,是因為他是她師父,教她養她,但他呢?

  “我也一樣教你養你啊!”仿佛看透她內心的疑問,他笑道。“哪,我供你吃住,是不是在養你?教你讀書寫字,是不是在教你?”

  那倒……也是。

  她又讓他給說服了。

  她摸摸鼻子,不再抗議,毛筆蘸墨,埋首繼續在宣紙上寫下一個個歪七扭八的字。

  “真醜!”溫行浪毫不客氣地評論。“簡直是鬼畫符。”

  她抬眸。“鬼畫符是什麼?”

  “鬼畫符你也不曉得?”他愣了愣,接著朗笑。“有趣,真真有趣!”看來他真的撿回一個好玩的小姑娘了。

  “像你寫字這樣就叫鬼畫符啦。哪,讓你見識什麼叫真正的好字。”他在她身旁坐下,興致勃勃地挽袖,提起毛筆。

  力透紙背的墨蹟,一筆一捺,圓融瀟灑,自在如意。

  寫罷,他得意地擱筆。“你瞧瞧,我寫得好吧?”

  紅蓮拿起他的墨寶,很仔細地瞧,很認真地瞧,卻看不出好在哪里。“我看都一樣。”

  “都一樣?”他嘴角一歪。“跟誰一樣?”

  “跟我一樣啊。”她比對著兩人的字跡。“你這裏是一撇,我也是一撇,這是一橫,我也是一橫。”

  沒錯,他們是寫相同的字,但寫出來的格調可就差很多。

  溫行浪眯起眼。“你真的覺得我們倆寫的字一樣?”

  她點頭。

  對牛彈琴,真是對牛彈琴!他搖頭哀歎。

  “我看書上寫得還比較好。”她又發表高見。“你瞧這字一個個都小小的,又很整齊,不像你寫得大大的,又扭得亂七八糟。”

  他一筆漂亮的行書被她批評是亂七八糟?

  溫行浪先是忍不住懊惱,繼而嗤聲一笑。

  “罷了罷了!誰教我偏偏撿回一個毫無慧根的小姑娘呢?”說著,他伸手欲扯她的發。

  又來了。

  她直覺避開,結果不小心打翻了硯臺,黑色的墨水滲進衣袖裏,還有幾滴濺上她的臉。

  他哈哈大笑,伸指點她頰上的墨。“瞧你,成了大花臉了。”

  “你不要老是碰我。”她抗議。

  “為什麼不?”他偏偏要碰,手指繼續刮她臉頰。“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她說得直率。

  他聞言,大退三步,手捧住胸,誇張地感歎。“喔!我被刺傷了。”

  什麼被刺傷了?她呆呆瞧著他。

  “我說紅蓮,你曉不曉得,從小到大,沒有哪個姑娘家見到我不臉紅心跳的?”

  “不曉得。”答得好乾脆。

  他一窒。“好吧,那我說給你聽。你知不知道那些姑娘送我一個什麼樣的稱號?玉面潘安!”

  “那是什麼意思?”

  對牛彈琴,真是對牛彈琴!“潘安是古代一個美男子,這稱號的意思就是稱讚我長得跟他一般好看。”

  “喔。”她點頭,但仍然一臉疑惑,顯然不認為他跟那個古代美男子有什麼相干。

  他再次遭到重擊。“你真不覺得我長得特別漂亮嗎?”

  她眨眨眼。“一樣啊。”

  “什麼一樣?”

  “你有一雙眼,我也有一雙眼,你有鼻子,我也有,你有嘴巴,我也——”

  “停!”他抬手止住她,深思凝望她片刻,忽地朗聲大笑。“也就是說,你看人跟欣賞字畫一樣,完全沒有感受可言!哈哈哈——”

  不知為何,她不喜歡他那樣的笑,蜜桃色的小嘴癟起。

  “生氣了嗎?”他好玩地看著她。

  “沒有。”她悶悶地應。

  他又笑了,不知怎地,他就是覺得她很逗趣。“瞧你,臉都弄髒了。”手賤地又摸摸她的臉,“我讓下人們替你打水沐浴吧。”

  說著,他吩咐幾個丫鬟在里間拉開一道簾幔,搬來浴桶,盛滿熱水。

  紅蓮依命拉開簾幔入內,一見檜木浴桶內滾滾冒出的水蒸氣,駭一跳,退出來。

  “水是熱的!”她驚喊,像發現什麼奇聞似的。

  他愕然望她。“洗澡水不熱,難道要冷嗎?”

  “可我之前都洗冷水啊。”

  “那在別莊的時候呢?”

  “一樣啊,我自己到湖邊洗。”她解釋。“師父說過,洗澡水愈冰愈好,這樣才能鍛煉身體。”

  “你的意思是,從前至今,你都洗冷水澡?”

  “嗯。”

  他胸口一緊。她從前過的究竟是怎樣的日子?連洗澡水都是冷的?

  他不愉地皺眉。“你師父已經死了,現在我是主子,你得聽我的話,我要你以後都洗熱水澡。”

  “可是……”

  “沒可是了,快進去洗。”

  “喔。”她不情不願地再次掀簾,站在浴桶前遲疑好片刻,這才卸去身上衣裳,緩緩踏進浴桶。

  好溫暖!

  她坐在浴桶裏,奇怪地注視自己微微泛紅的肌膚。

  以前在冰涼的溪水裏洗澡,她總覺得不太舒服,尤其是冬天,經常冷到全身打顫,膚色發青。

  但此刻,肌膚卻是粉紅粉紅的,在水氣裏潤澤。

  洗熱水澡,原來不是一件壞事啊!

  帶著新鮮的領悟,她不覺在浴桶裏浸泡許久,享受著不曾有過的絕妙體驗,直到他不耐煩地在簾外揚聲喊。

  “喂!你該不會淹死在裏頭了吧?”

  她一怔,連忙起身。“我好了!”

  隨手擦幹身子後,她套上丫鬟事先為她備好的衣裳,涼涼的絲料貼著熱熱的肌膚,很是舒服。

  她走出來,只見桌上擺了一席豐盛的菜肴,而溫行浪倚在窗邊,湛眸不客氣地打量她紅潤的小臉。

  她驀地有些羞窘,頰色更紅。“抱歉,我洗太久了。”

  “好玩嗎?”

  什麼好不好玩?她困惑地揚眉。

  “洗熱水澡,比洗冷水好玩吧?”俊唇淺淺勾著。

  “嗯。”她點頭,感覺到四肢百骸一股難以形容的放鬆,又補充道:“不過我看我以後還是洗冷水比較好。”

  “為什麼?”

  “因為好像會讓人變懶,”她蹙眉。“鬆懈戒備。”

  “傻瓜!”他走向她,拿扇柄輕輕敲她的頭。“沐浴除了淨身,本來就是為了放鬆啊!你每天練武,肌肉一定很緊繃,得了機會就該好好放鬆放鬆。”

  是嗎?她怔望他。怎麼他教她的,都跟師父不一樣?

  “哪,你餓了吧?坐下來一起吃飯。”

  “嗯。”她坐下來,默默地進食。

  她用餐的禮儀倒是不錯,一口口細嚼慢嚥,頗為秀氣。

  總算像個姑娘家了。溫行浪竊笑,舉箸挾起一隻雞腿,堆到她飯碗上。“瞧你那麼瘦小,要多吃點,才會快快長高。”

  她瞪著那雞腿,半晌,挾起來又放回盤子裏。

  “怎麼?你不喜歡吃雞肉嗎?”

  “我不吃肉。”她聲明。

  “為什麼不?”他愕然,不一會兒,俊眉一擰。“又是你師父的吩咐?”

  “不是,是我自己不喜歡吃。”

  “為什麼不?”

  她不吭聲,慢慢地扒飯吃菜。

  他挾住她筷子,強迫她回答問題。“為什麼不喜歡吃肉?”

  她垂下眸,許久,方細聲說道:“會想到屠夫手上的刀。”

  “屠夫的刀?”他挑眉,轉念一想,忽然懂了。“你會聯想到自己殺人的情景嗎?”

  她手一顫,幾乎握不住飯碗。

  他望著她蒼白的小臉,說不出冒上心頭的是什麼樣的滋味。

  “放心吧,你以後不需要再殺人。”他沈聲許諾。

  她驚愕地揚眸。“可是我必須保護你!”

  “保護一個人有許多辦法,不一定非殺人不可,殺人是下下之策。”

  她怔望他,不敢相信。“以後,我真的不用再殺人了嗎?”

  “不用。”他淡淡地微笑。

  而她覺得,那微笑就好似她方才洗過的熱水澡一般,好溫暖,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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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2:09:58


  他果然言出必行。自那以後,她從沒需要再殺一個人,他也不曾交代她那樣的任務。

  雖然他總愛多管閒事,雖然不少人找他麻煩,雖然試圖取他性命的刺客來了一個又一個,但他總是命她打發那些人離開即可,太過陰惡的,頂多廢其武功,給對方一個教訓。

  他不像師父,師父總是教她一出手就得見血,他卻說得饒人處且饒人。

  他是個……很奇怪的主子。

  真的很奇怪。

  紅蓮悄然起身,不知不覺來到床前,凝視睡在榻上的溫行浪。

  他的睡顏很安詳,不似平日嘴角總勾著莫名其妙的笑,他膚色白皙,五官分明,黑松老說這個主子長得太俊俏,怪不得迷倒一堆姑娘。

  他自己也頗以“美貌”自豪。

  他真的很美嗎?

  紅蓮微微蹙眉,研究著,不得不承認他長得的確很賞心悅目。

  她不曉得那樣算不算得上是“美”,可至少很好看,好看到她就算站在床邊看他一夜,似乎也不會厭倦。

  她怔怔地沈思,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濃密的眼睫忽地顫了顫,揚起。

  兩束清亮的眼神射向她。

  她驀地心跳一停。

  “你看什麼?”他沙啞地問。

  她愣住,答不出來。

  是啊,她在看什麼?

  “看得那麼入迷,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他坐起身,玩笑地說道,黑眸炯炯。

  喜歡?她從來不曉得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她不會喜歡上任何人。

  紅蓮眨眨眼。“我沒入迷。”不自覺地爭辯。

  “真的沒有嗎?”他笑問,坐在床上擁著被的模樣可愛得像個孩子。“承認吧,紅蓮,你是不是覺得我長得很俊?”

  俊又怎樣?

  她橫他一眼。“男人不該那麼在意自己的容貌。”

  “你又要說我不像個男人了!”他歎息。

  “本來就是。”男人應當是英雄氣概,怎能像一般女兒家婆婆媽媽地介意自己的外貌?

  “你也不像個女人啊!”仿佛看透她的思緒,他笑道。“女人有像你這樣,完全不懂得如何打扮的嗎?”

  她瞪他。“我是劍客。”鄭重聲明。

  “所以呢?”

  “劍客只需精練劍術即可,劍客最重要的,只是手上這把劍。”

  “也就是說,不需要為穿著打扮費心嗎?”他朗笑,灼亮的眼打量她全身。“幸虧你跟的主子是我,若不是我還記著給你做上幾套漂亮衣裳,恐怕你連麻布袋都可以穿在身上了。”

  他這意思,是嘲笑她嗎?紅蓮不悅地顰眉。

  “現在幾更了?”知她不快,溫行浪識相地轉開話題。

  “過三更了。”

  “那你怎麼還不睡?睡不著嗎?”

  她不答。“主子快繼續睡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

  “那你呢?”

  “等你睡下,我也就睡了。”

  “嗯。”溫行浪頷首,卻沒躺下,反而下榻,閑閑為自己斟一杯茶,一面啜飲,一面來到外間。

  外間除了桌椅,還擺了另一張窄小的床榻,這床比不上里間那張柔軟,硬邦邦的,是專給隨從侍女睡的。

  為了保護他,紅蓮一向和他同房,他睡里間,她睡外間,只要一有風吹草動,她立時便能察覺。

  在家裏是這樣,出外行走江湖也是這樣。

  “今晚我就睡這張床吧!”他忽地朗聲宣佈,在硬床上坐下。

  她訝然不解。“為什麼?”

  “我總覺得不太安心。”

  “不安心?”

  “傍晚那個挾持我的傢夥雖然讓你給打發了,可我總擔心他另有同夥,萬一他們找上門來,總是不妙。”溫行浪眼珠滴溜溜地轉。“不如今夜我們換床睡,那些搶匪賊人肯定料想不到我這個主子會睡在下人榻上,就算想暗殺我,一時也不會得手。”

  “也就是說,讓我充當你的替死鬼?”紅蓮猜測他的主意。

  “不錯,就是這樣!”他讚賞地拍手。“不愧是我的紅蓮,夠聰明。”

  “我明白了。”紅蓮點頭,雖無異議,心下卻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她這個主子,真的很怕死。

  “你快進里間睡吧!”溫行浪催促。“記得把簾帳放下來,免得賊人一眼就認出躺在床上的不是我。”

  “知道了。”

  目送她進了里間,躺上床,他才跟著躺下。

  調整了下硬如石塊的枕頭,拉上略帶黴味的被子,溫行浪不免有些自憐。這床躺起來……果真很不舒服啊!

  在家裏,他還可以在里間外間都擺上同樣柔軟好睡的床榻,但在這鄉野客棧,可就沒法如此要求,只好將就了。

  他閉上眼,耳朵卻豎起,聽見她窸窸窣窣地上床,輕輕放下簾帳,然後,寂靜無聲。

  他靜靜地等了將近半個時辰。

  睡著了嗎?

  他尋思,嘴角淡淡挑起。

  這幾年,她睡得好多了,不像剛來到他身邊的時候,總在惡夢中驚醒,無法真正深眠。

  害他也常常跟著睡不好。

  現在好多了,太好了……

  他朦朧地想,慢慢地,沈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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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溫行浪剛回朝陽門,還沒能坐下喝杯茶歇會兒,便被掌門人,也就是他的父親溫亭給召進議事廳。

  “你終於捨得回來啦?”

  見到麼兒,溫亭臉色不甚好看,一開口便是一頓數落,說他年紀也不小了,卻是整天胡鬧,正事也不幹。

  “……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又有多少人找上朝陽門來,想搶我們的天干劍?”

  “我知道啊。”溫行浪笑嘻嘻地點頭,一副漫不在乎的神態。“可我留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有大哥、二哥在,就夠了吧?”

  “你的意思是,咱們朝陽門生死存活,都不幹你的事了?”

  有那麼嚴重嗎?

  溫行浪挑眉。“不過是一把劍——”

  “什麼只是一把劍?”溫亭怒氣衝衝地斥責道。“這把劍關係的可是武林的將來!你知道多少人想習得乾坤劍法?多少人覬覦武林盟主的位子?你居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本來就不關他的事啊。

  “我身子不好,也學不來武功,這把劍反正是輪不到我來使的。”溫行浪頓了頓,俊眸瞥了瞥站在一旁的兩位兄長。“倒是大哥、二哥,早就過了該娶親的年紀了,爹不如早早決定究竟是誰該繼承天干劍,娶明月宮的的月姬為妻。”

  他這話說得漫不經心,聽的人卻是大為震動,溫行風、行雲兩兄弟互相瞧對方一眼,目光皆是警醒。

  “你這麼說,是對繼承天干劍完全沒興趣了?”溫亭冷哼。

  “就算有興趣又如何?”他聳聳肩。“我又不會使劍。”

  “你、你這不上進的小子!真是氣死我了!”溫亭氣得吹鬍子瞪眼。

  溫行風上前一步。“爹,三弟志不在此,您就別強逼他了。”

  “是啊。”溫行雲也搭腔。“朝陽門和天干劍有我跟大哥來守護,也夠了。”

  溫亭不吭聲,鐵青著臉。

  溫行風目光一閃。“爹,三弟說的對,這天干劍的歸屬老懸在那兒也不是辦法,爹是否應該儘早決定由誰來繼承?”

  “這個……”溫亭很明顯地陷入猶豫。

  “若是爹說一句,這劍就由大哥來繼承,兒子絕不多說半句話!”溫行雲豪氣地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

  但他這保證,卻一點也沒讓溫行風寬心,銳利地瞥他一眼。“我也是,若是爹認為二弟才是繼承的最佳人選,我也沒話說。”

  溫亭看在眼裏,也知道這兩兄弟表面和氣相讓,實則龍爭虎鬥,他擰眉,暗暗尋思。

  他這兩個兒子,一溫文,一豪邁,卻是同樣優秀,武功志氣都不相上下。

  照理說,他早該選定其中一位傳掌門之位及鎮門之寶,但……

  他複雜地望向一旁看好戲的麼兒,胸口一把怒火又熊熊燒起來。

  “爹,不如辦一場比試如何?”偏這不肖子還興致勃勃地提議。“看大哥二哥誰的本領更高,勝者得劍。”

  “不錯!”溫行風、行雲兩兄弟聽了,都是眼眸一亮,躍躍欲試。

  溫亭眼角一抽,揮揮手。“該怎麼做,我心裏自然有數,你們都先退下吧!”還是延宕著不肯做決定。

  溫行浪聳聳肩。他是無所謂啦,不過兩個哥哥已經等得快失去耐心,瞧他們,額頭都冒青筋了。

  他躬身告退,不欲蹚這渾水,早早閃人為妙。

  踏出議事廳,紅蓮侍立在廊下等他,默默跟著他穿過遊廊亭閣,回到他居住的院落。

  他在池邊停下,看水中魚兒悠遊。

  紅蓮靜靜注視他。

  “你有話想問?”他微微一笑,早覺得她目光奇特。

  “嗯。”紅蓮也不否認,單刀直入。“你為什麼不爭?”

  “爭什麼?”

  “天干劍。”

  “我為什麼要爭?”他不答反問。

  她一窒,半晌,方尋回嗓音。“你不想學乾坤劍法嗎?”

  “學那幹麼?”

  她又是一窒。“我聽黑松說,二十年前,曾有一對夫婦滅震江湖,他們各執天干劍及地坤劍,雙劍合璧,所向無敵。後來兩人鬧翻了,一個成立朝陽門,一個回到明月宮,乾坤劍法就此在江湖銷聲匿跡——那個創建朝陽門的男人,就是你爹的師兄,五年後,他將掌門之位傳給你爹,從此不知所蹤。”

  “小黑那小子,原來沒事就在你耳邊碎碎念這些武林軼聞啊?”溫行浪淡淡地笑,對紅蓮的提問不置可否。

  “那個回到明月宮的女人,後來接任明月宮主。她立下規矩,只要有哪位持有天干劍的年輕人能過她三關考驗,她就將聖女月姬許給他,傳兩人乾坤劍法。”

  “小黑整天糊裏糊塗的,對這些江湖典故倒是記得清楚!”溫行浪語帶嘲弄。

  “江湖上還傳言,能學到乾坤劍法的人,結合明月宮現在如日中天的勢力,很有可能就是未來的武林盟主。”

  “是有這麼一說。”溫行浪好整以暇地搖扇。

  紅蓮深刻地望他。“我瞧掌門老爺的意思,似乎很希望你也能加入競爭天干劍。”

  “嗯,好像是那樣。”溫行浪不否認。

  “既然老爺對你有此期待,難道你一點也不想回應嗎?”

  “我回應什麼啊?我又不會使劍。”

  “我可以教你。”

  “我不是學武的材料。”

  “沒有人天生是學什麼的材料。”

  “我身子太差。”

  “你現在已經好多了!”她不覺拉高嗓音。“就因為你體質文弱,才更應該練武強身。”

  “你那麼激動幹麼?”他奇怪地瞅著她。“我學不學武,有什麼關係嗎?”

  “我——”紅蓮愕然無語。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激動。

  或許是因為她實在看不過去吧?一個出身武家的少爺,卻絲毫不會武功,還經常拿自己的體弱多病做藉口,他一點都不覺得恥辱嗎?

  “你為什麼那麼想我去爭天干劍?”溫行浪繼續逼問。“你很想見到我迎娶明月宮的月姬嗎?”

  迎娶月姬?紅蓮愣住。

  對啊,她怎麼忘了呢?若是他真的繼承了天干劍,自然下一步就是娶那位聖女月姬了。

  “其實要我去娶那個月姬,我倒是不反對啦,聽說她有沈魚落雁之貌,又聰明多才,這兩年盤據天山的邪王幾次想要擴張勢力,都讓她用計破壞了,真是個了不得的奇女子。”

  奇女子……嗎?

  聽著溫行浪對另一個女人滿口誇讚,紅蓮只覺喉間酸澀,似噙著個東西。

  “怎麼啦?紅蓮。”溫行浪忽然湊過來,打量她。“你臉色好像有點蒼白?”

  “我沒有!”她直覺後退一步,避開他深邃的目光——他那雙眼,看得她連呼吸都有點不對勁了。

  “是不是肚子又餓了?”他關懷地問。“唉,我早說了,你光吃素,不吃葷,身於會撐不住啊!”

  “我不餓。”她否認,臉頰微熱。

  他卻不理會,逕自招手喚來一個路過的丫鬟,吩咐廚房儘快擺飯上菜。

  “對了,你說我們今天把飯擺在涼亭裏如何?吃吃菜、喝喝酒,還可以賞賞月亮,豈不快哉?”

  紅蓮不可思議地注視他爽朗的笑顏。

  他的生活裏,難道就只掛念著吃飯喝酒、吟風賞月這等小事嗎?真是一點出息也沒有!

  但不知怎地,她忽然覺得緊 窒的胸口舒坦多了。

  他不想跟兄長爭,那就別爭了,不想學乾坤劍法,不去娶那個月姬,也……很好啊。

  “三少爺、三少爺!”

  急促的叫喚拉回紅蓮迷蒙的思緒,她跟著溫行浪一起回頭,只見黑松捧著幾個卷軸,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來得正好!”溫行浪笑著拍他的肩。“小黑,晚上咱們一起喝酒賞月。”

  “喝酒賞月?”黑松愣了愣,半晌,無奈地歎息。“三少爺,賞月是不錯啦,不過您可不可以別再那麼叫我了。”

  “怎麼叫你?”溫行浪刻意裝傻。

  “就‘小黑’啊!”黑松撇嘴。“我已經跟您提過好幾回了,麻煩請叫我‘黑松’就好。”

  “可叫‘小黑’比較親切啊。”

  “又不是在叫狗!”黑松不平地嘟囔。“您不曉得,每回您這麼叫我,聽見的人都在肚子裏暗笑呢!”

  “是嗎?”溫行浪揚眉,轉向紅蓮。“你覺得好笑嗎?紅蓮。”

  她搖頭。

  “紅蓮不算啦!”黑松哇哇叫地抗議。“她這女人怪得很,根本跟平常人不一樣,怎能瞭解我的痛苦?”

  紅蓮秀眉一蹙。

  她是個很怪的女人嗎?

  “真有那麼痛苦嗎?小黑。”溫行浪故意又喊一聲。

  “三少爺!”黑松苦著臉。

  溫行浪呵呵笑。“好吧,我答應你,頂多以後不在別人面前那麼叫你。”玩夠了貼身跟班,目光落向他懷裏的卷軸。“那是什麼?”

  “是大少爺要我送來給您的,是江南一個名畫師的畫,大少爺說您可以挑喜歡的留下來。”

  “是大哥要送我的嗎?”溫行浪眸光一閃。

  大哥行事果然周全,知道他喜愛書畫,便經常送來這些禮物,比起少根筋的二哥,細心多了。

  當然他很明白,大哥如此做有其深刻的用意……

  “把畫拿來我瞧瞧吧!”說著,他率先走上涼亭,命黑松在石桌上一一攤開畫卷。

  幾幅畫軸,有花鳥也有山水,都是栩栩如生,添一筆太多,減一筆太少,顯見繪者不凡的功力。

  “不錯嘛!”溫行浪喜上眉梢。“紅蓮,你說哪一幅好?”

  問她?

  紅蓮愣了愣,目光猶豫地掃過幾幅畫。“我看都不錯。”

  “總有特別喜歡的吧?你喜歡哪一幅?”

  都一樣啊。在她看來,這些畫並無任何高下之分,也說不上自己特別中意哪幅。

  “你挑不出來?”溫行浪頓了頓,忽地敲扇朗笑。“噯,我怎麼就忘了呢?你根本沒什麼眼力,哪里說得出喜歡哪一幅?”

  他隨手揀起一卷墨竹、一卷山水。“就這兩幅吧!其他的你幫我送回去給大哥,順便替我跟他道謝。”

  “是。”黑松領命,巴巴地又捧著剩下的畫軸離開了。

  紅蓮目送他匆匆的背影,又瞧了瞧桌上被溫行浪留下來的兩幅畫,胸口空空的,嗓音澀澀揚起。

  “如果是月姬,大概會懂得該挑哪幅畫吧。”

  “什麼?”溫行浪愣了下。“你說月姬?怎麼會突然提起她來了?”

  “你不是說她聰明多才嗎?那麼才貌兼備的姑娘,肯定懂得欣賞了。”她低聲道,眼睫垂落。

  他凝望她,半晌,心口驀地柔軟。“紅蓮,你該不會是吃味了吧?”

  “什麼?”她驚愕地揚眸。“我幹麼要吃味?”

  對呀,為什麼呢?

  他不答腔,收回定在她臉蛋的目光,悄悄地抿唇,看著畫的眼一閃一閃,亮著微妙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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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2:10:26


  是夜,紅蓮喝醉了。

  也不知怎地,晚膳席間,她酒一杯接一杯地喝,興許是因為廚娘料理的幾道素菜實在太精緻可口,或是因為月色太美,教人不禁怦然心動,又或許是溫行浪興致太高昂,不停拉著她乾杯盡興。

  總之,喝到最後,她整個人神智迷蒙,嫣紅的臉蛋貼在石桌上,昏沈睡去,生平第一回醉在酒鄉。

  “不會吧?真的睡著了?”見她動也不動,黑松皺眉,伸手搖她。“喂,醒醒……”

  “別吵她。”溫行浪拿扇柄敲了敲跟班的手腕。“讓她睡吧!”

  “可是……”

  “她酒量本來就不怎麼好,今晚多喝了幾杯,約莫是醉了。”說著,溫行浪低下頭來,仔細審視紅蓮甜蜜的睡顏,他微微一笑,手指輕輕替她挑去一綹搔弄她鼻尖的發絲。

  黑松陡地倒抽口氣,伸手揉了揉眼。

  是他看錯了吧?他家這個愛整人欺負人的三少爺竟也有如此溫柔的時候?

  “少爺。”他咕嚕地喚了聲,溫行浪卻充耳不聞,逕自喃喃低語。

  “不能讓她睡在這裏,夜深天涼,她會染上風寒的。”

  不會吧?黑松僵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看,我抱她回房吧。”溫行浪喃喃做了決定。

  “不行!”黑松阻止。

  溫行浪訝然瞧他。“什麼不行?”

  “不能對她那麼好。”黑松瞪眼。“其實我早就想說了,三少爺,您會不會太寵她了點?”

  “寵誰?”

  “紅蓮啊!”黑松眼珠滴溜溜地轉,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她身為少爺您的貼身護衛,居然還不知節制喝醉酒,萬一此時刺客來犯怎麼辦?結果少爺您不但不責備她,竟還要親自抱她回房,這也太——”

  “太怎樣?”溫行浪輕柔地問,擒住黑松的目光異常炯亮,近乎危險。

  黑松察覺到了,打了個寒噤,一時不知該不該繼續。

  話說他本來是想跟少爺打趣打趣,平反一下平日無端被整之冤,不過情勢似乎不太妙,他是否該識相點閉嘴?

  “是不是因為我寵她,不寵你,所以你吃味了?”溫行浪又幽幽地問上一句。

  黑松劇烈嗆咳,差點沒把方才灌下的幾杯黃湯給全嘔出來。

  他、他、他他他……吃味?

  “三少爺!”他抗議地喊。

  “其實我待你也是很好的,難道你都不知情嗎?真教我傷心啊!‘小黑’。”溫行浪眨眨桃花俊目,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態。

  噁心,真噁心!

  黑松猛然跳起身,怕自己一時承受不住真的嘔出來,連忙展袖遮眼,不去看主子娘娘腔的表情。

  “少爺,我好像也有點醉了,嗯,如果沒事的話,小的先告退了。”語畢,也不等主子指示,急急轉身逃難去。

  溫行浪好笑地看著他疾如風的背影,好一會兒,目光回到紅蓮身上,又變得溫柔。

  食指探出,輕輕地刮了刮她微燙的粉頰。“紅蓮啊紅蓮,有人吃醋我太過寵你呢!”

  頓了頓,又道:“話說回來,你今夜怎麼喝酒如此不知節制呢?是否我提起月姬,也讓你有點不是滋味呢?呵。”

  他輕聲一笑,收起摺扇,展臂將她整個人攔腰抱起,輕盈若羽的身軀教他微微吃驚。

  她比他想像的輕多了,是否長年茹素,才清瘦至此?

  正擰眉沈思,她似乎感覺到異樣,動了動,彎彎的睫毛揚起。

  “主子?”她迷惘地低喚。

  他安撫地朝她微笑。“你暍醉了,我送你回房。”

  “喔。”她應一聲,蒙矓地合落眼,忽地又睜開。“我的劍呢?”

  還記得啊。

  他微笑加深,指了指石椅上。“不就在那兒嗎?”

  說著,他彎下腰,方便她伸手取劍。

  她抓住劍,捧在胸前。“謝謝。”閉上眼,又安心睡去。

  不知是酒醉遲鈍了,還是真的對他十分信任,她全然放鬆地躺在他懷裏,不見一絲劍客的戒備。

  溫行浪靜靜凝視著她安詳甜美的睡顏。

  他是否真的太過寵她了?竟容許她如此鬆懈警戒之心?

  他自嘲地搖頭,抱著懷中佳人回到房裏,剛將她放上床,一枚飛鏢倏地破窗而入。

  他神智一凜,身形快速旋開,手臂打橫,俐落地接住飛鏢。

  飛鏢頂端,系著一條青繩,認清那青繩打結之法,溫行浪眼眸頓時點亮,嘴角勾起燦燦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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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您老人家什麼時候回來的?”

  幽深綿長的山洞裏,回蕩著興奮的嗓音。

  “昨天剛到。”回話的男子著一身藏青色長袍,年約五十開外,發絲全白,眉目卻仍如同青年人一般俊朗。

  溫行浪打量他,笑道:“一年多不見,師父似乎更是神采奕奕,想必這趟出遊,心情大好吧?”

  “是還不錯。”青衣男子在石桌旁坐下,銳眸瞥向溫行浪提在手上的竹籃。“那是什麼?”

  “是徒兒的一點心意。”說著,溫行浪打開竹籃,取出幾碟小菜、一壺上等美酒。“這酒是徒兒上回出門在路上搜刮回來的,滋味美妙得緊,店家說這酒在地底下封壇了二十年。”

  “也算是陳年老酒了。”青衣男子微笑。“倒一杯來我嘗嘗。”

  “是。”溫行浪恭敬地呈上一杯。

  青衣男子接過,先在嘴邊咂了咂味,然後一飲而盡。

  “果然是好酒!”他讚歎。“濃而不烈,醇厚芳香,這釀酒的師傅很有些功力。”

  “師父喜歡就最好了,也不枉徒兒一番心意。”溫行浪喜孜孜地也在石桌另一邊坐下。“這幾碟素菜都是我家廚娘的得意新作,師父在外行走,肯定都沒嘗過,試試。”

  “嗯,我嘗嘗……確實不錯,廚娘的手藝又精進了。”

  “師父喜歡嗎?”

  “喜歡倒是喜歡,不過……”

  “不過怎樣?”

  “不過你家廚娘鑽研素菜,恐怕都是受你所托吧?是不是因為你身邊有人只吃素,不吃葷,所以她才如此費心呢?”青衣男子目光咄咄,看得溫行浪有些困窘。

  他乾笑兩聲,習慣性地打開摺扇,搖了搖。

  青衣男子注視他,良久,喝杯酒,吃幾口小菜,狀似不經意地開口。“聽說你大哥二哥最近爭天干劍爭得厲害,已經差不多要公開撕破臉了。”

  溫行浪揚眉。“師父怎麼知道?”

  “我雖然人不在朝陽門,心還是掛念的。”青衣男子深思地把玩酒杯。“我知道你爹最近很傷腦筋,不曉得究竟該把劍傳給誰。”

  “爹也不曉得在猶豫什麼,我提議讓大哥二哥來一場比試,他又不肯。”溫行浪撇清關係。

  青衣男子白他一眼。“你真不曉得你爹在猶豫什麼嗎?”

  哈,這個嘛……

  溫行浪搖頭晃腦,裝傻。

  “你爹是在等你加入戰局。”青衣男子懶得跟他兜圈子,直接點破。“憑你的聰明才智,武功又盡得我真傳,你若是願意出手,還怕不手到擒來?”

  “師父!”溫行浪苦著臉。“怎麼連您也跟著逼我?”

  “我不是逼你,是勸你。其實我老早就想過,天干劍若是能傳給你,那就最好了,畢竟你是我唯一的傳人,我也希望‘她’能親自把乾坤劍法教給你。”

  說到“她”,青衣男子眉宇微露憂鬱,俊面頓添幾許風霜。

  溫行浪暗暗歎息,很明白師父心下懊悔著什麼。

  二十年來,他從未曾一日真正放下那個女人,那個曾與他一同走闖江湖,曾是他摯愛伴侶的女人。

  為了她,他一夜白髮,負氣創建了朝陽門,卻又灑脫地放棄一切,將世俗的名譽榮耀全歸給自己的師弟,飄然遠引。

  他,就是曾以乾坤劍法名動江湖的曹開朗,也就是溫亭的師兄。

  離開朝陽門後三年,曹開朗偶然在別莊附近巧遇溫行浪,一個為情所苦的男人,一個體弱多病的孩子,兩人意外地投緣,結下師徒的情分。

  至今,也有十二年了。

  這十二年來,溫行浪一向當他是最親近的長輩,比親生爹還親。

  “浪兒,我希望你能得到天干劍。”

  爹的話他可以不聽,但師父的命令他卻難以抗拒。

  溫行浪為難地蹙眉。“師父,你知道我一向不愛跟人爭,何況我對乾坤劍法或什麼武林盟主之位,一點興趣也沒有。”

  “就算為師的求你,也不行嗎?”

  “師父,您自己也說了,我的武功盡得你真傳,就算差一套乾坤劍法,也不是太重要吧?”

  “唉,重點不是那套劍法啊。”

  “那是什麼?”

  “是我的女兒。”

  “師父的女兒?”溫行浪大吃一驚。

  “我不久前才得知,原來明月宮的月姬,是我的親生女兒。”曹開朗解釋,語氣掩不住激動。

  溫行浪瞅著他悲喜交集的神情,總算懂了。

  怪不得一向與世無爭的師父會忽然勸他去爭取天干劍,原來是為了自己的寶貝女兒。

  “我希望你能替我照顧月姬。”曹開朗一點也不拐彎抹角。

  這可苦了溫行浪了,雖說他早聽聞聖女月姬才貌雙全,是絕代佳人,可從來沒想要娶她過門啊!

  “師父,我不能——”

  “為什麼不能?”曹開朗皺眉打斷他。

  為什麼?溫行浪苦笑,不語。

  曹開朗瞪視他,眼神一凜。“莫非跟你身邊那個吃素的小姑娘有關?”

  他一震,急急否認。“不是,跟她無關!”

  “是嗎?”曹開朗似乎不信,沈吟著,盯住溫行浪的目光銳利無比,看得他好不自在。

  這下,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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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了。

  她又惹師父生氣了。

  小小姑娘穿著單薄的衣裳,站在結凍的湖面上,低垂著頭,乖乖聽師父訓斥。

  “為什麼不聽我的話呢?你說!我給你下的指令是什麼?”

  “是……”她強忍住顫抖。“所有經過的人,一律殺無赦。”

  “結果呢?你卻放過那個老人和小孩!”

  “因為那老婆婆……很老了,那小孩……比我還小。”

  “那又怎樣?你又知道他們不是喬裝易容的?說不定他們是誰派來的探子呢?要是我的藏身之地讓他們知曉了,大舉派人追殺我怎麼辦?”

  “可是……”

  “沒有可是!我說過,寧可給殺一百,不能放過一人。你不殺人,人家就會殺你,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懂?”

  “……”

  “你給我進去!”

  掌風淩厲,湖面破口,而她,墜入冰冷至極的潭水裏。

  她在冰寒中閉上眼,封閉自己,拒絕所有感觸,她是一件兵器,沒有自由,只是聽命行事。

  她是兵器,兵器是不懂得冷熱的,沒有感情,不知喜怒哀樂。

  所以,她不會覺得冷,不會的……

  可寒冷卻如狂風暴雨,席捲她全身,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會一陣一陣地顫抖,為何無法控制。

  她好冷,又好熱——

  冰冽的潭水不知何時變成炙熱的火焰,熊熊燃燒,人們在火中痛楚地申吟,掙扎求救,而她,只能呆呆站在原地,看著他們斷氣。

  火焰裏,有個黑衣少年,他瘋了,狂放的笑聲宛如最可怕的催魂曲。

  有個少年,一個邪惡的、悲哀又絕望的少年……

  紅蓮驀地驚喊出聲,冷汗涔涔。

  “……紅蓮,醒醒!”

  有人在叫她,很憂慮、很焦急地呼喚著她,那聲音,很遠,又很近,溫暖異常。

  她緩緩睜開眼,看見一張很好看、教人覺得舒服的臉。

  “主子。”她沙啞地呢喃。

  “終於醒了。”坐在床沿的溫行浪鬆口氣,淡淡一笑,探手摸她額頭。“流了好多汗,你又作惡夢啦?”

  “嗯。”她點頭,一時有些茫然。“我怎麼睡著了?”

  “你喝醉了,我抱你回房的。”

  他抱她回房的?

  紅蓮顰眉。她怎麼都不記得了?

  “你一定很不舒服吧?來,喝點醒酒湯。”他說道,扶她坐起上半身,遞給她一碗湯。

  他幹麼靠她這麼近?

  不知怎地,她敏銳地覺得自己正偎著他胸膛,一股隱隱的熱氣透過彼此的衣衫燙著她背後肌膚。

  她努力定下心神喝湯,胸口卻一下下撞擊著,跳得好快。

  “我……很重吧?”良久,她才勉強尋出說話的聲音。文弱的他會不會抱得很吃力?

  “真是抱歉。”愈想愈懊惱。“我是你的護衛,應該保護你,結果反而喝醉酒讓你傷腦筋……”

  “是很傷腦筋。”他笑著打斷她的自責。“我的手臂到現在還酸著呢。”說著,甩甩雙手,裝出一副很難受的模樣。

  她真的那麼重嗎?紅蓮輕輕咬唇。

  溫行浪扳過她肩膀,好玩地審視她白裏透紅的臉蛋。“奇怪,奇哉怪也!”

  “哪里奇怪了?”她呼吸頓住。

  “若是平常,你肯定要笑我一個大男人,連個女人都抱不動,怎麼今天卻一聲不吭呢?”

  她一窒,瞪他。“我什麼時候‘笑’過你了?我說的那些都是實話。”一個大男人,本來就不應該老是哀苦叫痛的。

  “這還不算笑嗎?”溫行浪自嘲地撇嘴,站起身。

  離開他的懷抱,紅蓮驀地感到一股涼意,她不覺揪緊被褥,望著他在桌邊坐下,提壺斟酒。

  “你整晚一直在喝酒嗎?”她注意到桌上有幾個已空的酒壺。

  “嗯。”他微笑詭異。“算是吧。”

  “為什麼不去睡?”

  “睡不著。”

  “為什麼?”

  他不答,又進一杯酒,俊秀的臉孔泛著迷人的桃色。

  她默默瞅著他,直覺他心裏有事,靜靜地等著。他喝了幾杯,忽然又來到床沿坐下,與她相望。

  “紅蓮,我耳朵好癢。”

  耳朵癢?她愣了愣,跟著恍然。“又要我幫你掏耳朵嗎?”

  自從去年某個夜裏,她一時好心替他掏耳朵後,他似乎上了癮,時不時總要如此要求她。

  “可以嗎?”他熱切地問,望著她的眸閃閃發光,滿懷期待。

  唉,他有時候還真像個孩子啊!

  紅蓮無奈地想,粉唇卻不知不覺一彎。“躺下來吧!”

  她拍拍自己的大腿,而他如蒙恩寵,興高采烈地將頭枕在她豐潤柔軟的腿上。

  她從床頭找來耳挖子,扳過他的頭,小心翼翼地探入,輕輕轉動。

  溫行浪合上眼,舒服地歎息。“紅蓮,要不要聽我娘的故事?”

  “你娘?”她一怔。

  這麼多年來,他從不曾提起自己的親娘,她只知道他娘是他爹的小妾,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我娘呢,人長得很美,又有才情,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她以前可是江南第一名妓。”

  “什麼?”他親娘是……妓女?

  掏耳朵的動作一頓。

  “很意外嗎?”他揚起眸,朝她微微一笑。“就因為她有絕世美貌,我爹才會一見著她便入了迷,不顧家裏河東獅吼,說什麼也要將她娶進門。”

  紅蓮默然。

  雖然溫行浪以一種輕快的口氣說話,她卻察覺其中有幾分難以言喻的傷感。

  希望只是她弄錯了……

  她撥開他鬢邊的發綹,繼續替他清理耳朵,而他也繼續享受著那溫存,一面說故事。

  “我娘脾氣很傲,可能以前被那些王公貴族捧慣了吧?她受不得一點閒氣,雖只是個妾,還是想跟正妻爭地位、爭名分,她跟我大娘天天吵,日日鬥,終於有一天,她被發現在菜裏下毒,想毒害我大哥二哥。”

  “什麼?!”紅蓮驚愕,手一顫。

  “小心點!很痛耶。”他撒嬌似地抱怨。

  “抱歉。”她低聲道,手指輕輕安撫他被她弄痛的耳朵。“後來呢?”

  “後來啊,我爹一生氣,將我娘逐出家門,我娘堅持不肯離開,寧可當著我爹和我面前自盡。”

  “她真的……在你面前自盡?”她顫聲問,不敢相信。

  “不錯。”他在她腿上點頭,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我親眼看見她將塗上毒藥的短刃插進自己胸口,流出來的血都是黑的。她說,既然我爹要冤枉她在菜裏下毒,她就毒死自己以示清白。”

  好烈性的女子!紅蓮震懾無語。

  “人究竟為什麼要爭呢?”溫行浪感歎。“我娘想爭名分,我大哥二哥想爭天干劍,爭朝陽掌門人,爭武林盟主,兄弟倆為了鬥爭,不顧彼此情分,好多年都不曾私下交談了,這又何必?”

  是啊,又何必?

  人們為了鬥爭,寧可不顧更重要的東西,到底是為了什麼?

  紅蓮覺得自己有些明白他的心情了。“所以你才會不顧你爹的期望,堅持不與兄長們相爭嗎?”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躲得遠遠的,就是不想牽扯進去。”他悵然低語。“我娘因鬥爭而死,所以我不想爭,不爭不行嗎?”

  “當然可以。”她認真地點頭。“你若是不想爭,別爭也罷。”

  溫潤的眼眸由下而上,凝定她。“你會不會認為我這樣很沒出息?”

  “當然不會。”

  “謝謝你,紅蓮。”他微笑,忽地伸手拉下她玉頸,另一隻手在她臉頰上遊移。“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她俯望他,被他撫過的肌膚散著教她心慌意亂的熱氣。“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為何忽然說起他娘親的事,剖白自己不願與兄長相爭的心事?

  他不吭聲,只是用那又深又亮的眼瞅著她,大手在她臉上來回撫摸,拇指輕輕刷過她長長的睫毛。

  他到底……在做什麼?

  紅蓮愣住,心跳快得她無法把持,臉蛋蒸出淡淡的紅暈。

  “你是不是喝醉了?”她顫聲問。不然怎會行止如此詭異?

  他輕輕一笑。“是啊,我大概是醉了吧?”大手將她更拉下,方唇親匿地啄吻她鼻尖。“也不知是何時,開始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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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2:10:53


  是何時開始醉的?

  他話說得好玄,她完全不懂。

  可雖然不懂他話中用意,她卻明白他說這話時,手指在她臉上與發際親密遊移,那一點點烙下的燒燙感。還有他的唇偷襲她鼻尖時,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這輩子還是初次如此心旌動搖。

  她開始有點怕他,雖仍是每天隨侍在他身邊,卻不敢輕易接觸他眼神,那炯炯的、好似火焰的眼神。

  他是除了師父,第二個令她感到慌懼的人,但又是不一樣的害怕。對師父的怕,是冰天雪地般的寒冷,對他,卻是不可思議的溫暖燥熱。

  師父令她臉色蒼白,他卻是讓她臉紅。

  站在鏡前,看著鏡中女子那淡淡染著紅暈的容顏,她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像是一朵紅蓮花了。

  一朵困窘的、不安的紅蓮……

  “你在看什麼?”神采奕奕的嗓音在她身後揚起,駭她一跳。

  她連忙轉過身,迎向溫行浪含笑的俊臉。

  “沒什麼。”她呐呐否認,心跳卻不爭氣地加速。

  “很難得看你一早起來就攬鏡自照耶!如此姑娘家的行舉,真不像你。”他似嘲非嘲。

  她板起臉,不理會他的調侃。“早飯已經送上來了,你要是梳洗完畢,可以用餐了。”

  “嗯。”慧黠黑眸在她身上轉一圈,他會意一笑,不再逗她,在桌邊坐下。“小黑呢?”

  “掌門老爺找他去問話。”

  “問話?”俊眉一揚。“問什麼話?”

  紅蓮聳聳肩。

  “他去多久了?”

  “將近半個時辰了吧。”

  “這麼久?”溫行浪端起飯碗,深思地沈吟。

  爹沒事找他的跟班去問話,莫不是在探問他日常起居作息吧?

  “小黑那傻蛋!可千萬別傻到露了餡啊——”他喃喃自語。

  “露什麼餡?”紅蓮不解。

  溫行浪但笑不語。

  紅蓮蹙眉,正想繼續追問,一道高亢的嗓音搶先闖進來。

  “少爺!三少爺!”

  說人人到,被抓去盤問的黑松氣喘籲籲地歸來了。

  “小黑,我爹找你去做什麼?”溫行浪也不等他稍稍喘口氣,立即問道。

  “也沒什麼,就問我一些瑣事啊。”

  “什麼瑣事?”

  “就是問問少爺平日都何時起床、何時睡覺,有沒有按時喝藥,除了讀書寫字還有哪些消遣娛樂?”

  果然讓他料中了!溫行浪胸口一震,表面卻不動聲色。“那你怎麼跟他說的?”

  “就照少爺平常教我的說啊!”黑松搔搔頭,笑道:“放心吧,三少爺,我不會笨到跟老爺說你平常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每天還要午睡小憩,也沒跟他說你不愛喝藥,經常背著我們偷偷把藥倒進草叢裏,更不會跟他說,你平日最大的消遣就是拿我們這些下人取樂。”

  說到最後一句,黑松語氣變得哀怨,眯眯眼眨巴眨巴的,可憐兮兮。

  溫行浪忍不住好笑,拾起筷子就往他前額敲上一記。“算你這渾小子聰明!沒給你主子丟臉。”

  “這也是少爺調教有方嘛。”不愧是好奴才,很懂得適時狗腿一下。

  溫行浪嗤笑,一旁的紅蓮則是大翻白眼。

  這主仆倆,還真是天生一對。

  “對了,少爺,我急著趕回來是有件事通知你。”狗腿完了,黑松趕緊報告正事。

  “什麼事?”

  “齊非公子來了,現在正和老爺在大廳裏聊天呢!”

  “齊非?”溫行浪眼眸一亮。“他真的來了?”

  “是。”

  “那小子,這麼多年不見了,怎麼忽然有空來?”溫行浪大喜,飯也不吃了,袍袖一拂,匆匆起身。“我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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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非,出身神醫世家,祖上幾代都是皇室御醫,偏傳到他這一代,堅持不肯繼承“家業”,年紀輕輕就離家出走,浪蕩江湖。

  說起他和溫行浪的緣分,倒也奇妙,當時他四處玩耍,閑來無事逛到朝陽門來,恰巧遇上溫行浪纏綿病榻,沈痾難起,溫家請來的名醫一個個束手無策,都說三公子該當命絕於此,不料少年齊非花不到一刻鍾,便斷出溫行浪尚還有救,洋洋灑灑開了張藥方。

  他在朝陽門盤旋半月,硬是將溫行浪從鬼門關拉回來,鬧得幾個名醫灰頭土臉,黯然拜別。

  此事傳開,江湖上因而給他起了個“狂醫”的外號,一方面是讚美他醫術精湛,有家傳之風,另一方面也點出他狂放不羈的性子。

  “浪少,好久不見了,氣色不錯嘛。”

  “唉,我藥罐子一個,哪比得上非少神清氣爽啊?”

  兩個青年男子相見,分外熱絡,又是拍肩又是握手,笑吟吟地往溫行浪住的院落走來。

  見四下無人,齊非才揭好友底牌。

  你那話對別人胡說也就罷了,在我面前也想來這套?”

  “方才耳目眾多,那話自然是說給閒雜人等聽嘍。”溫行浪笑道,主動伸出手。

  齊非會意,替他把脈,不一會兒,已然心裏有數。“你已經很久沒吃藥了吧?”

  “嗯,有三年了吧。”溫行浪坦承。除非偶爾作作戲,否則能不喝儘量不喝。

  “身子全好了,自然不需要再進補了。”齊非笑道。“我的醫術還不賴吧?”

  “第一流的!”溫行浪豎起拇指。

  兩人交換一眼,會心一笑。

  當年,溫行浪大病初愈,齊非建議他到山溫水軟的地方調養身子,於是溫亭把兒子送到臨湖的別莊,請托齊非跟去照料。

  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因而建立起親密交情,溫行浪偷偷拜師學藝,齊非也是唯一知曉的人。

  “我知道你不想與兩個兄長相爭,才會一直在家人面前裝藥罐子,不過也虧你戲一演就這麼多年,在下實在佩服不已。”

  齊非諧謔地抱拳,表示敬意。

  溫行浪嗤笑,捶他肩膀一記。“你就別取笑我了!”

  “在下豈敢。”

  兩人說說笑笑,來到湖邊涼亭,溫行浪招呼好友坐下,命人送來點心茶水。

  齊非閑閑飲茶,縱目四顧。“對了,怎麼沒見你那個女護衛?她不是對你亦步亦趨的嗎?”

  “你說紅蓮?”溫行浪笑道。“我們兩個說體己話,我要她別跟來了。”

  “這麼說你連她也瞞著?”

  “不但是她,連小黑我也沒讓他知道。”

  “你這人心機還真沈!”齊非搖頭,似歎非歎。“跟在你身邊的人也算倒楣了,這麼多年來,都被你耍得團團轉。”

  “怎比得上你?”溫行浪搖扇,故作謙虛。“你家裏那些長輩,一個個不也被你玩得暈頭轉向?”

  “我哪里是玩他們,我是怕他們玩我!”齊非辯解,白他一眼。“這叫自保,懂不懂?”

  “我這也是自保啊。”溫行浪呵呵笑,瞳神燦亮。

  這些年來,若不是他裝傻扮弱,拿紅蓮當擋箭牌,早讓兩位親哥哥給鬥得遍體鱗傷了,說不定連小命都不保。

  “這倒也是。”齊非同意,默然半晌,歎道:“當年我就發現,你之所以差點去見閻羅王,除了天生病弱,也是因為中了一種慢性毒藥,可惜我一直查不出下毒者是何人。”

  “所以你才建議我爹送我去別莊養病吧。”溫行浪收住笑意,神情難得一本正經。“多謝你了,非少,我這條小命是你撿回來的。”

  “呵呵,這你倒不必跟我客氣了,那也算咱們有緣,若不是你病了,我又怎能交上你這樣的好朋友呢?”

  “好,既然是朋友,也別囉唆了,你留下來小住幾天,陪我好好聊聊。”溫行浪盛情邀約。

  “那當然,你以為我沒事幹麼來找你?不就是為了白吃白住嗎?”齊非也不客氣,以茶代酒,兩人幹一杯。

  “對了,這些年來你行蹤飄忽,都到哪兒去了?”

  “這個嘛,說來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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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蓮遠遠地望著在涼亭裏談笑的兩個男人。

  他們看來聊得極為開心,從早到晚,坐了幾個時辰了,茶點撤下,換上酒菜,話題仍是滔滔不絕。

  溫行浪甚至命人傳話,說他今晚準備在客房和好友促膝長談,要她不必等他了,自行歇息。

  自從他正式收她當貼身護衛的那天起,這還是兩人首次不同房而眠。他貪生怕死,總是要她就近保護他,她亦順從聽命,並不以男女之防為意。

  但今夜,他為了跟好友談心,竟連自己性命也不顧了。

  “他就不怕有人暗算嗎?”紅蓮喃喃自問,但就連自己,也覺這樣的猜疑好笑。

  朝陽門防護嚴密,哪里容得刺客自由來去?以前她就覺得是他多慮,根本無須如此小心翼翼。

  只是她沒想到,當他難得不杞人憂天、堅持要她隨侍待命的時候,自己竟會感到心下澀澀的,有些不是滋味。

  她悵惘地回房,趁晚飯的時候,抓來黑松一起用餐,順便探問。

  “主子跟那位姓齊的公子很要好嗎?”

  “當然要好啦!”黑松一面猛啃她絕對不碰的雞腿,一面呱呱解釋。“以前三少爺曾經病得死去活來,要不是齊公子妙手回春,早就性命不保了。後來三少爺到別莊養病,也是齊公子在一旁照料……對了,那就是在撿到你不久之前,可惜齊公子早幾天離開,不然你們兩人就能見著了。”

  “是嗎?堂紅蓮怔忡。還真不巧。

  “其實三少爺這幾年到江湖行走,我瞧有一半原因也是為了找這位老朋友,不過一直沒機會碰上就是了。”黑松大口喝酒。“他們兩個感情好得很,以前在別莊時,天天形影不離,我有時都懷疑……”

  “懷疑什麼?”

  “懷疑這兩人有斷袖之癖。”黑松嘻嘻笑,趁主子不在,敗壞他名聲。“你也曉得咱們家三少爺生得比大姑娘還俊美,齊公子則是英挺帥氣,兩人站在一起,那畫面還真說不出的協調呢,呵呵!”

  “你的意思是——”紅蓮呼吸乍止。“他們可能……互相喜歡?”

  “是啊!我的確這麼猜想過啦。”黑松調皮地眨眨眼。

  說者是半開玩笑,聽者卻是有心,想起不久前溫行浪曾說過的話。

  “原來男人,真的有可能喜歡男人。”紅蓮悵然低語,臉色雪白。

  “你可千萬別跟少爺說我跟你提這些啊!不然他肯定罵死我。”黑松怕東窗事發,趕忙叮嚀。

  “知道了。”紅蓮漫應,胸口空空的,忽然間胃口全失,她推開飯碗站起身。

  “你上哪兒去?”黑松好奇地問。

  “出去走走。”

  她隨口道,信步往院子裏走,湖畔的涼亭已不見人影,看來溫行浪與齊非是進客房去了。

  夜色寂靜,靜得她莫名地有些心慌。

  他們在房裏做什麼呢?

  她站在花叢邊,怔怔地望著涼亭,怔怔地揣想著兩個男人獨處的景象——溫行浪會像摸她的臉一樣,也去摸齊非的臉嗎?會像摟著她的腰一樣,也去摟人家嗎?

  老天爺!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紅蓮臉頰爆熱,用力甩頭,為了鎮靜心神,一時不辨方向,往後山走去。

  剛轉上一條小徑,她立時感到身後有些異樣,跟著,一道劍風疾射而來。

  她心神一凜,雙足一點,施展輕功,身形急速在空中旋轉,火焰劍旋即出鞘。

  只是她快,那人比她還快,雙劍在空中過招,她很明顯落於下風。

  她隨機應變,堪堪擋了二十多招,那人眼眸陡亮,大贊一聲好,手下更不留情,招招狠辣。

  好厲害!

  紅蓮暗自心驚,哪來的劍術高手?就她所知,就連朝陽掌門人溫亭都不及這人武功高強。

  “你是誰?”她問。

  “我是誰你不必知道。”那人回答,說話問仍是中氣十足,招數絲毫不慢,甚至更快了。

  劍光陡長,劍刃朝紅蓮面上襲來,她往後仰,靈敏地避開,長劍順勢往地面一撩,挑起漫天塵土。

  “好個刁鑽的小姑娘!”那人厲叱,在漫漫煙灰中袍袖一展。

  暗器勁射而出,紅蓮聽聲辨位,身子向旁淩躍,躲開暗器,卻躲不過那人隨之逼來的掌風。

  她左肩中掌,重心頓時不穩,腳步踉蹌。

  那人微微冷笑,將劍刃高高舉起,狠狠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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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妙!

  酒喝到一半,溫行浪忽地心驚肉跳,一股涼意竄上背脊。

  “怎麼啦?”齊非不解地望他僵硬的身軀。

  “我有不祥的念頭。”他喃喃,白玉扇柄不覺敲著桌面。

  “什麼不祥念頭?”齊非問。

  他不答,眉宇打結,猛然站起身,推開客房門扉,匆匆往自己房裏趕。

  齊非在後頭追。“浪少,究竟怎麼回事?”

  溫行浪仍是不語,匆促疾行,不一會兒,便回到自己房門口。

  “紅蓮、紅蓮!你在哪兒?”他一進門,便放聲大喊。“小黑呢?人都到哪兒去了?”

  淩厲的叫喚驚醒了在偏房打盹的黑松,急急趕上來。“怎麼了?三少爺,出了什麼事嗎?”

  “我才要問你呢!”溫行浪眼神銳利。“紅蓮呢?”

  “紅蓮?”黑松愣了愣。“剛剛吃完飯,她說要出去走走。”

  “走走?”溫行浪心一沈。“走去哪兒?”

  “我怎麼知道?腿長在她身上,我又管不著。”黑松傻笑。

  溫行浪卻沒心情聽他說笑,橫他一眼,逕自沿著院落一路找尋。

  “紅蓮!紅蓮!”

  “我說浪少,你冷靜點好不好?”齊非看不下去,阻止他繼續擾人清夢。“你那個女護衛又不是孩子了,而且她劍法高強得很,難道你還怕她遭人暗算嗎?”

  溫行浪聞言一窒。

  是啊,他會不會太緊張了點?以紅蓮的武功,一般人想對她不利,還早八百年哩!

  他深呼吸,勉強定下心神。

  “我瞧你也先別慌,回房裏等著吧,過會兒她逛膩了,自然就回來了。”齊非建議。

  “嗯。”他怔忡地頷首。

  齊非興味打量他魂不守舍的模樣。“看來那朵紅蓮,在你心目中地位不低呢!”涼涼評論。

  “你說什麼?”溫行浪沒聽清,一顆心仍掛在不見蹤影的紅蓮身上。

  齊非凝視他,朗笑出聲。“我說浪少,這幾年應該有不少姑娘對你示好吧?”

  “是又如何?”

  “你都沒有看上眼的?”

  溫行浪一凜。“你到底想問什麼?”

  “我想問什麼,你應該很明白啊!”齊非笑呵呵。

  他是很明白。

  溫行浪冷哼。“我跟紅蓮,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嘿!你又知道我是如何想像了?”

  “你那賊腦袋想些什麼,我一清二楚。”

  “是嗎?”齊非抿唇。“那你倒說說,你們倆究竟是何等關係?”

  “她是護衛,我是主子,就這樣。”

  “真只有這樣?”齊非不信。

  溫行浪懶得回應,給了好友一記“不然還想怎樣”的白眼。

  齊非又是一陣朗笑,正欲發話,一枚勁鏢破空射來,他輕快地轉身一讓。

  飛鏢直直釘入屋樑,深及寸許。

  溫行浪隨即將之拔起。

  “是誰發的?”齊非好奇地問。

  “我師父。”溫行浪答,解開鏢上系的字條,展開一瞧,頓時面色大變。

  “怎麼了?”

  “我師父他——”溫行浪咬牙,捏著字條的手不聽話地顫抖。“抓走紅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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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2:11:23


  黝黑的洞穴裏,寂靜無聲,紅蓮自昏迷中悠悠醒轉,發現自己手腳被反綁在一根石柱上,動彈不得。

  她暗暗運氣調息,確定自己左肩中的掌傷並不礙事,心下略安。

  這是哪里?

  她睜大眼,極力在一片黑暗中看清周遭,卻只見四面石壁,其中一面,開了一道僅容一人的窄口。

  那人究竟是誰?為何要將她困在此處?

  紅蓮蹙眉尋思,實在不懂自己是得罪了何方武林高手,除非那人是為了引開她,對溫行浪不利……

  糟糕!

  她神智一凜。

  他還好吧?那人該不會正在對付他吧?

  一念及此,紅蓮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她掙扎起來,想盡辦法要脫開繩索,可繩結打得極緊,她扭轉半天,徒然在手腕上割劃一道道傷痕。

  她忍痛繼續努力,好不容易繩結才稍稍松落,她深呼吸,慢慢地抽出其中一隻手……

  窄口外忽地傳來細微的跫音,她一震,停止動作。

  一個男人穿過窄口進來,他穿一身黑色勁裝,臉上戴著銀色面具,只露出一雙湛深的眼。

  “你是誰?”紅蓮戒備地問。

  “噓。”男人要她噤聲。“我來救你。”嗓音極是粗嗄。

  “救我?為什麼?”她仍是謹慎。

  他不吭聲,手上長劍一揮,俐落地割開縛住她手腳的繩索。“跟我來。”

  他命令,率先往外走,她猶豫一會兒,也跟上。

  兩人才剛擠出洞穴,一陣意味深長的朗笑便從遠處飄來。

  “你果然來救她了!”

  紅蓮認出這聲音正是出自強擄她的劍術高手,面色一變,正欲發話,黑衣男子卻一把拉住她,將她帶到自己身後。

  她愣住,呆望男子挺直的背脊。

  他這算是……保護她嗎?

  “要帶她走,先過我這關!”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青影倏地如旋風般卷落,跟著,白光刃影犀利地吐出。

  青衣高手與黑衣男子頓時鬥將起來,青衣高手招招淩厲,毫不留情,黑衣男子卻是明顯有所顧忌,頗為施展不開。

  他在顧忌什麼?

  紅蓮在一旁觀望,心下不禁懊惱,可惜她的火焰劍不在身邊,不然老早上前助陣了。

  正焦灼時,一道劍影朝她砍過來,她一凜,急急向旁一躍,秀髮卻已被削去一束。

  她無暇顧及散落的秀髮,狼狽地左避右閃,青衣高手卻是步步進逼,不給她絲毫喘息的機會。

  劍風犀利,落葉漫天飛舞,一枚落葉棲上她眉眼,遮去視線,只是短短一瞬,青衣高手便把握機會,劍刃往她臉上招呼。

  “師父,休傷了她!”

  千鈞一髮之際,黑衣男子伸過劍,替她格開這危險一擊,然後攬過她的腰,護著她且戰且走。

  青衣高手自然不肯輕易放過兩人,一路追擊。

  “抱緊我。”黑衣男子忽然低語。

  “什麼?”紅蓮一愣。

  “抱我!”他重申命令,也不等她回應,深吸口氣,身形急速拉高,帶著她往上淩躍。

  她駭一跳,藕臂下意識地勾緊他頸項。

  他施展上等輕功,如大鵬展翅,摟著她飛越一棵棵樹梢。青衣高手不及追趕,冷啐一聲,鼓足丹田中氣,撂下狠話——

  “好小子,你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她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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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高手雖然放棄了追擊,黑衣男子仍是腳下不緩,一路狂奔,直到轉進桃花林裏,才停下來。

  “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受傷?”他低頭問她,嗓音異常沙啞,深炯的目光掩不住擔憂。

  紅蓮一怔。

  他們素昧平生,為何他如此關心她?

  “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

  “嗯。”

  他這才松一口氣。

  她愣然瞧他。“你……可以放開我嗎?”

  “啊。”他這才發現自己還摟著她,忙鬆開手。“抱歉,我並非有意冒犯。”

  他呐呐道歉,她卻置若罔聞,只是一逕瞅著他。天色濛濛亮,晨光勾勒著他俊拔的身形,她看著,忽然有種奇特的熟悉感。

  “我們……見過嗎?”

  他聞言,似是一震,半晌,搖首。

  可她總覺得在哪里見過他……

  “你到底是誰?”

  “我……”他澀然一頓。“是個無名的人。”

  無名人?紅蓮一凜,好想看清他面具下的表情。“方才那人是你師父嗎?”

  他點頭。

  “為何你師父要強擄我?”

  “他……只是跟我鬧著玩。”

  “鬧著玩?”她難以置信。“為何要拿我跟你鬧著玩?”

  他默然不語。

  雲層破開,天邊射下第一道晨光,映亮他深邃且憂鬱的眼眸,她驀地胸口一跳,芳心微亂。

  “你……”

  他抬起手指抵住她的唇。“姑娘,我們就此別過,望你以後多加保重!”

  語落,他沒給她回話的機會,身子疾往後躍,不一會兒,便退出桃花林外,不見蹤影。

  紅蓮怔然凝立原地。

  一個無名男子,救了她。

  為什麼?

  她悵然尋思,漫漫踏出桃花林,走回居住的院落。

  她魂不守舍,一路上想的都是方才出手救她的黑衣男子——他說自己沒有名字,莫非他和她從前一樣,都只被自己的師父當成戰鬥兵器?

  他是否也被師父強逼著去做不願做的事?

  他是否也很慌、很懊惱、很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只是工具,卻又不得不去做那個工具。

  他,一定很難受吧?

  不知為何,紅蓮感覺自己心口揪緊起來,有些悶悶的,喘不過氣。

  她回到房裏,一片靜悄悄,空無人影,她瞪著里間空蕩蕩的床榻,忽地有些怨怒。

  她讓人給擄了去,還受了傷,她那個主子倒逍遙,自顧自跟好朋友在客房秉燭夜談,現下說不定睡得正香。

  可惡,太可惡!

  紅蓮也不曉得自己惱些什麼,只覺得肩口一陣陣抽疼著,手腕上劃傷的幾道口子也很痛。

  她回到外間自己榻上,卸下衣衫,自行在一片青黑的肩頭塗抹藥膏。

  藥才塗到一半,只見溫行浪樂呵呵地掀簾闖進來。

  “紅蓮,早啊——”他猛然頓住,驚愕地倒抽口氣。“你受傷了!”

  “沒事。”她連忙攏緊衣衫。

  “還說沒事?”他大驚小怪地搶上來,掀開衣衫一角,注視她肩頭紫黑的肌膚。“都烏青了!”

  “一點小傷而已。”她白他一眼。

  “這可不是小傷啊!瞧這裏,隱隱約約還有個掌印,你是讓誰給打傷的?”

  她不答。

  “怎麼不說話?”他皺眉,一副好心疼的模樣,搶過她手上的藥瓶。“來,我替你上藥。”

  “不用了。”

  “不行,一定要。”他不容她拒絕,逕自在她身旁坐下,大手點上藥膏,在她傷處抹勻。

  他輕輕抹著,小心翼翼地控制力道,粗糙的指腹在那圓潤的肩頭來回遊移,暖意透進肌膚裏。

  好……奇怪。

  紅蓮蹙眉,莫名地煩躁,不只肩上的肌膚發熱,似乎臉頰也灼燙。

  偏偏他還火上加油,突如其來抓起她的手,懊惱地注視皓腕上一道道紅痕。

  “天哪!你怎麼聯手上都是傷?”

  夠了!他能不能離她遠一點?

  “你別管我。”她冷淡斥道,用力推開他,站起身,背著他整好衣衫,系緊衣帶。

  “怎麼了?我還沒替你上完藥呢!”他在她身後抗議。

  她不理會,確定自己衣裳整齊後,才旋過身。“今天怎麼這麼早起來?你平常不都要睡到日上三竿嗎?”語氣尖銳。

  “還不都是齊非害的!他那人習慣早起,害我七早八早就被吵醒了。”他抱怨。

  “是嗎?”她撇撇嘴,似諷非諷。

  “對了,你受了傷,體弱氣虛,得命人熬些湯藥給你喝才行。”說著,溫行浪急急起身,到外頭張羅去。

  不過一刻鍾,早飯便送上來了,他親自盯著她一口口吃下,又過半時辰,湯藥也熬好了,他強迫她整碗喝幹。

  “三少爺,這是怎麼回事?”黑松接過喝空的藥碗,好奇地問:“怎麼紅蓮會受傷的?”

  “這你得問她,我也不曉得。”

  語落,四道目光同時往紅蓮身上射過來。

  她輕輕咬唇,思索著該不該和盤托出,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昨夜有人強擄我。”

  “有人擄走你?!”

  黑松驚喊,溫行浪則是俊眉一蹙。

  “我打不過他,又被他逼得跌落山崖,昏迷過去。後來醒了,才發現被他囚在一座山洞裏。”

  “囚在山洞?那你後來怎麼逃出來的?”

  “一個無名大俠救了我的。”

  “無名……‘大俠’?”溫行浪一嗆,瞪著紅蓮淡淡染上嫣紅的容顏。

  該死的!那個見不得光的傢夥哪里配稱為“俠”了?還有,她幹麼無端端臉紅啊?

  “他的劍術很高明,或許比我還強,他的輕功也很厲害,我從沒見過像那樣抱著一個人還遊刃有餘的高手。”她回想著,粉唇盈盈一彎。

  那是笑嗎?她在笑嗎?溫行浪雙手緊握住扇柄,不敢相信。

  她很少笑的,不是嗎?她跟在自己身邊那麼多年,他幾乎不曾見過她笑,然而她現今卻為了個無名男子露出那般羞怯又女兒家的微笑……

  “聽你的口氣,你好像很景仰那位無名大俠?”他試探地問。

  她垂下眸。“他願意捨身救我,我很感激他。”

  為何要斂眸?為何不敢看他?

  酸味在溫行浪胃袋裏沸滾,他眯起眼,澀澀地聲明:“我也可以捨身救你啊!紅蓮,要是那人膽敢在我面前擄走你,我一定跟他拚命,無論如何也要救你。”

  他,救她?

  別來拖累她就不錯了!

  紅蓮冷冷一哂,輕哼。

  溫行浪驚喘一聲,猿臂猛然揪住一旁侍立的黑松。“小黑,你聽見沒?她剛剛那是哼聲嗎?”

  “沒錯,少爺。”黑松忍住笑,證明主子的猜疑。

  “她真的在哼我?”溫行浪臉色發白,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黑松肚裏笑到快抽筋。“她的確……是在哼你,少、少爺。”

  完全讓人瞧不起!

  溫行浪狠狠磨牙,眼看掛在紅蓮雪顏上那淡淡不屑的表情,胸口氣血陡然一翻,扇柄喀地一聲,一折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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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聽錯吧?你在喝自己的幹醋?”

  寬敞的客房裏,齊非坐在花桌旁,一手還端著酒杯,另一手已等不及握拳拍桌,哈哈大笑。

  他笑得爽朗,笑得放肆,笑得溫行浪眼角抽搐,很想扁他一頓。

  “你笑夠沒?”

  “噗……哈哈~~”顯然還沒笑夠。

  “齊、非!”從牙關進出的嗓音,警告意味十分濃厚,烈眸噴出的火,足以將人燒成灰。

  齊非識相地停止拍桌。“好,我、明白,咳咳!”他咳兩聲,雖然盡力忍住笑意,嘴唇還是微彎。

  溫行浪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提壺斟酒,一仰而盡。

  看來心情果真很不好呢!

  齊非好笑。“浪少,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如此不服氣,何不乾脆告訴她,你就是她一心仰慕的無名大俠?”

  溫行浪不吭聲,悶悶地又倒一杯酒。

  “說不出口嗎?”齊非猜測好友的心情。

  溫行浪舉起酒杯的動作一滯。

  “因為欺瞞她太多年了,一直裝成是個弱不禁風的主子,現在要說自己其實會武,簡直千難萬難——對吧?”齊非替好友說明理由。

  溫行浪不置可否。

  不否認,就是承認了。

  齊非又咳兩聲,阻止自己嗤笑。“說到底,你會對‘無名大俠’那麼吃味,其實是因為你很喜歡紅蓮,不希望她看上別的男人——對吧?”

  不否認,就是承認嘍?

  齊非再次確定自己的猜測,嘴角噙起調侃,他主動提壺,替兩人各斟一杯酒。“別悶了!我陪你喝,一醉解千愁!”

  說罷,他豪邁地乾杯,溫行浪卻不動,握著酒杯發愣。

  齊非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好友想透問題。過了好片刻,溫行浪才徐徐發話。

  “就算我喜歡她,又如何?”他乾澀地低語。“師父已經挑明說了,我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她一世,若是我堅持不聽師父的話,她隨時會有性命危險。”

  “所以呢?”齊非挑眉,約莫猜到了好友的想法。“你決定出賣自己,去娶那個月姬?”

  溫行浪自嘲地苦笑。“我如何能不娶?”

  “你真的要娶?”齊非擰眉。“那天干劍呢?你打算去爭了?你爹跟兩個哥哥會怎麼想?”

  “我爹倒不是問題,他早隱約猜到我就是師父收的關門弟子,他其實也希望由我繼承天干劍。問題是我大哥二哥。”溫行浪意味深長地停頓。“他們若是知道我這個假想敵原來從不曾脫離戰場,一定會很火大。”

  “也對,尤其是你二哥,性子那麼急躁暴烈,誰曉得他會做出什麼事?”

  溫行浪搖首。“你錯了。”

  “我錯了?”齊非一愣,轉念一想,驀地恍然大悟。“你是說真正難對付的是你大哥?”

  “他才是心計深沈的那個人。”溫行浪苦笑。“這些年來他對我極是關心,一方面是希望我有機會能在爹面前替他說好話,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試探我是否真的毫無野心。”

  齊非一震。“這麼說你以前中的毒……”

  “我想是他下的。”溫行浪沈聲道。“自從我娘死後,爹一直覺得對我娘不住,對我也深感歉疚,或許是因為如此,我大哥擔心爹會決定將天干劍傳給我,才會防患於未然吧!”

  “好陰毒的人!”齊非冷冽地評論。畢竟是同一個爹生的兄弟,竟可以如此用盡心機,實在可怕。

  “我明明不想鬥爭,情勢卻由不得我。”溫行浪自嘲地冷哼。“也罷,既然他們要我鬥,我就鬥到底吧!”

  “你打算怎麼做?”

  溫行浪默然,半晌,方啞聲道:“我想請你替我照顧紅蓮。”

  “我照顧紅蓮?”齊非愕然。“那你呢?”

  溫行浪不語,轉過頭,若有所思地凝望窗外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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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2:11:52


  “爹,你這是什麼意思?!”

  夜深人靜時分,溫亭的書房忽然響起一陣抗議。

  原來是溫行風、行雲兩兄弟接獲父親召喚,來到書房,一聽他的宣佈,同時變瞼。

  “你說師伯的關門弟子要來跟我們爭奪天干劍?師伯人在何方?他什麼時候收了弟子了?”

  “師兄這幾年來雖然行蹤不定,但偶爾也會回朝陽門來——”

  “他什麼時候回來過了?我們怎麼都不曉得?”溫行雲急躁地打斷父親的解釋。

  “他雖是回來了,卻還是避不見面,你們當然見不著他了,連我也是偶然才見到他兩回。”

  “師伯連爹都不見?”溫行風不解地沈吟。“為什麼?難道他回來不是為了爹嗎?”

  “不是。”

  “不是?!”溫氏兩兄弟面面相覷。

  還是溫行風心思縝密,轉念一想,立時恍然。“難不成師伯回來就是為了見他收的那名弟子?”

  “不錯。”溫亭朝長子贊許地點頭。

  溫行風眼神一閃。“也就是說,師伯收的弟子就在我們朝陽門內?”

  “不錯。”

  “爹!那人究竟是誰?”溫行雲聽出端倪,氣急敗壞地質問。

  武功高強的師伯竟在朝陽門內收了關門弟子,而他們溫氏兄弟卻渾然不曉,實在令人又氣又妒。

  “那人是誰,你們明日便見分曉。”溫亭低語,目光閃爍。

  見父親神色有異,溫行風眉宇一凜,心下暗自有了計較。

  師伯那名關門弟子,說不定是跟他們關係很親的人……

  “明天,我和你們師伯將舉辦一場奪劍比試,由你們三個年輕人切磋武藝,勝者得劍。”

  “明天要比試?”溫氏兩兄弟又驚詫地互看一眼。

  “爹,那人學到師伯幾成武功?”溫行雲追問。“很厲害嗎?師伯不會把乾坤劍法也傳給他了吧?”

  “他學到你們師伯幾成功夫我不確定,不過聽師兄說,他的弟子資質聰穎,悟性比他還強。至於乾坤劍法嘛……”溫亭頓了頓。“你們兄弟倆別擔心,沒有明月宮宮主的同意,他不會擅自將乾坤劍法傳給任何人的。”

  兩兄弟聽了,心下略安,但一思及明日就要比試,仍不免臉色難看。

  “你們倆今晚就好好歇息,養足精神,明日天一亮,後山山頂,比武奪劍!”

  “是。”

  兩兄弟帶著滿腔疑問,神色不愉地退下。

  溫亭亦是心神不定,目送兩人的背影,下意識地抓起書桌上幾顆鐵球,在大掌裏來回弄轉。

  明日,就要決定天干劍的傳人了。

  結果如何,他約莫能夠料想到——師兄武藝一向比自己出色,連師兄都讚不絕口的弟子,自然是青出於藍。

  行風、行雲兩兄弟,怕是對付不過。

  他個人對這結果倒是不以為意,掌心掌背都是肉,只是從小便愛在他面前爭功比高下的兩兄弟,是否願意坦然接受?

  若是一個不慎,禍起蕭牆,那就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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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近午時,仍不見溫行浪蹤影,紅蓮開始有些坐立不安,在屋內來回踱步。

  最近她總是找不到他。

  自從他那位好友來訪之後,兩個大男人鎮日混在一起,同桌共食,同房共眠,形影不離。

  究竟哪來那麼多話可說?紅蓮實在不明白。

  她也不懂為何以前總要她隨行保護的主子,這幾天忽然遣開自己,不讓她跟了?初始她還不甚介意,但時日一天天過去,她不覺有些氣惱。

  紅蓮凝住步履,瞪向躺在桌上的火焰劍。

  這劍是前兩天溫行浪派黑松送還給她的,說是朝陽門一個小師弟在後山發現的。能找回自己的愛劍,她自是十分高興,但那個她一直以來仗劍相護的人,現下似乎不怎麼需要她,要這把劍又有何用?

  一念及此,紅蓮秀眉微顰,來到桌前,玉手輕輕撫過劍鞘。

  “你,寂寞嗎?”她望著劍鞘低語,眼神迷離。

  這幾日她先是丟劍,找回來後又心神不寧,很久不曾練劍了,或許該是讓它出鞘透透氣的時候。

  劍不寂寞,人就不寂寞。

  她悵惘尋思,忽地下定決心,持劍來到屋外,就在空地上舞起劍來。

  劍氣森森,人影飄飄,劍與人一體,人與劍同命,她的劍就是她,她就是劍……

  不,不對,他說過,她不是兵器,她是有血有肉的人。

  所以,她不是劍,不是……

  紅蓮驀地停下動作,怔怔地,望著銀亮的劍刃。

  她是怎麼了?為何現在連練劍都不能令她專心了?為何聯手上握著劍的時候,都如此心緒紛擾?她這樣怎還能稱得上是名劍客?

  正懊惱時,身後忽然響起一陣掌聲,跟著,是一道爽朗的男聲。

  “好劍法!”

  紅蓮一怔,回眸,映入眼底的形影,正是那位近日總和她主子黏在一起的英俊男子。

  他什麼時候來的?她竟未察覺!

  紅蓮警醒地還劍入鞘,微微頷首。“齊公子。”

  “紅蓮姑娘果然名不虛傳,劍法當真飄逸詭魅,了不起!”說著,齊非又拍拍手。

  她不理會他的讚美,眸光一轉。“我家主子呢?”

  “他嘛——”齊非聳聳肩。“我剛出來時,他還在睡。”

  “還在睡?”紅蓮訝異。“現在都快正午了!”

  “是啊,不過他昨夜和我喝酒到將近四更,怕是宿醉難醒吧。”

  “他宿醉?”紅蓮蹙眉。“該請人送醒酒湯過去。”說著,她轉身就要命人準備去。

  “且慢!”齊非攔住她。“要讓浪少醒酒也不忙在這一時,不如我們先聊聊?”

  “聊聊?”紅蓮一愣。“我和你?”

  “就我和你。”

  有啥好聊的?紅蓮瞠視眼前這位據黑松形容相貌十分俊朗的男子。

  “我和你素不相識。”她狐疑地道。

  “也不能算不相識吧?”齊非反駁。“至少你知道我是你家主子的好朋友,而我認得你是浪少的貼身護衛。”

  那又如何?

  “難道你不認為,光是這層淵源,就足夠我們好好聊一聊,認識認識彼此?”

  “不認為。”她回答得好乾脆。

  齊非一窒。“難道你不想多認識我?”

  “有必要嗎?”

  他是他,她是她,就算他們跟同一個人有淵源,也不代表什麼意義。

  “你——”齊非愕然注視她冷淡的容顏,好半晌,忽地迸出朗笑。“你果然不是一般女子,怪不得浪少會拿你沒轍,哈哈~~”

  笑什麼?

  紅蓮凝眉,心下有些不悅。

  齊非看透她思緒,眼神一閃,嘴角勾起淺笑。“看來你似乎不是太喜歡我啊!紅蓮姑娘。”

  “我有必要喜歡你嗎?”她問得坦率。

  “是沒必要,沒必要,只不過嘛……”齊非神秘地頓住,含笑負手,閑閑地在紅蓮身邊來回行走,徹底打量她。

  紅蓮讓他看得心頭冒火,雪顏凝霜。“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嘛……”齊非意味深長地眨眼。“既然你的主子想將你送給我,我還是希望咱們之問能相處得好一些啊!”

  紅蓮震住,眼神一冷。“你說什麼?”

  “我說啊,你的主子要將你送給——”

  話語還來不及落下,一團紅影已然飛起,如暴風龍卷,瞬間旋至幾丈之外。

  好俊的輕功!

  齊非不覺目眩神迷,呆了片刻,方喃喃低語——

  “浪少,你可要好好跟人家解釋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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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行浪!

  他人在哪兒?她非找他問個清楚明白不可!

  紅蓮在院落內疾奔,不一會兒,已來到客房,她不客氣地推門而入,面對的卻只是一片靜寂。

  他不在房內。

  齊非不是說他還在睡嗎?為何睡榻上空無人影?

  他到底去哪兒了?

  紅蓮退出客房,在回廊處抓住了黑松,揪住他衣領。“主子去哪里了?”

  黑松讓她冷厲的語氣給駭了一大跳。“什、什麼?”

  “我問你,主子人呢?”

  “你說三少爺?”黑松愣了愣。“我也正在找他啊!從一早就不見他人影,也不知上哪兒去了。”

  一早就不見人影?

  紅蓮一震,猛地放開黑松,也不管他在後頭哇哇叫,逕自飛簷走壁,在整座朝陽山莊內四處找尋。

  他是說笑的吧?他不可能真的打算將她送給別人,一定是說笑的,他那人天生就不正經。

  但,即使是說笑的,她也不原諒他!這玩笑實在太可惡、太侮辱人,她不會原諒他……

  不過一刻鍾,紅蓮已將山莊裏裏外外全部找遍,就是不見溫行浪,她心跳急遽,胸臆被一股難以形容的慌懼佔領。

  她來到桃花林,擇了一株長得最高的桃樹,輕巧地躍上最頂端,單腳踩在桃枝上,縱目遠眺。

  那個過分的傢夥究竟在哪里?

  “快給我滾出來!溫行浪,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她切齒低語。

  但他整個人像是憑空消失似的,蹤影杳杳。

  她找不到他!

  紅蓮慌了、亂了,脊背竄上涼意,臉色蒼白似雪,銀牙重重咬唇,咬出一個月牙印。

  她渾然不覺,顫巍巍地立於桃枝上,風吹過,卷起她紅色衣袂,如一團激烈又絕望的火。

  忽地,她走神,失去重心,纖細的身軀往下飄墜。

  “小心!”

  一道男性嗓音焦急地追上她,跟著,一道黑影在她眼前一晃,兩隻有力的臂膀將她穩穩地接在懷裏。

  他抱著她在空中打旋,溫暖的胸懷堅定地護著她,她偎靠著他,從不曾如此地安全無虞。

  風靜止,桃花瓣無聲地旋落,他摟著她凝定在地上。

  她揚眸,怔怔地凝望那張戴著銀色面具的臉。

  “是你。”

  一個沒有名字的男人,無名的大俠。

  “是我。”他澀澀低語,深邃的眼眸似是藏著說不出的千言萬語。

  她瞅著他,不知怎地,心弦一緊,酸意湧上喉頭。

  “謝謝。”她垂下眼,輕輕掙脫他,離開他懷抱。

  “你……”他咳兩聲,嗓音沙啞。“臉色看來不太好,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沒立刻答腔,良久,才啞聲開口。“我的主子不要我了。”

  “什麼?”

  “他要將我送給別的男人。”她抬眸,澀然苦笑,眼神不自覺地流露著悽楚。

  他怔忡地瞧她。

  “我從十一歲那年,就一直跟著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必須離開他。”她輕聲傾訴,不知為何,總覺得似乎所有的心事都能對他吐露。

  “你很難受嗎?”

  “我不知道,或許吧。”她別過頭。“我不相信他會那樣對我。”

  “也許……他是為你好呢?”

  “將我像個物品似地隨手轉送給別人,叫作為我好?”她冷諷。“他至少該問問我的意思!”

  他悚然一震,似有些手足無措。“你……生氣嗎?”

  “生氣又如何?”她撇唇,神情慘澹。

  他無語地望她,眼神千變萬化,仿佛陷入掙扎。

  她迷蒙地低語。“我跟你一樣,也曾經是個沒有名字的人,我的名字是他給的。”說著,她頓了頓,揚起迷離水眸,櫻唇若有似無地一牽。“每個人都應該有個名字,對嗎?”

  “……”

  “我叫你‘無名’好嗎?”

  “無名?”他一愣。

  “對,無名。”她澀澀地、悵惘地微笑。“你是無名,我是紅蓮,我們都有名字,每個人都該有名字。”

  因為人不能只是孤單一個人。

  “如果他真的不要我,那我乾脆跟你走好了。”她忽道。

  他大為震驚,不敢相信地瞪她。“你說什麼?”

  她凝望他,微笑加深,眼中的苦楚卻也更濃。“如果他真的不要我,那我也無牽無掛了,就跟你一同去浪蕩江湖也無妨——”

  “我不允許!”他驀地打斷她,語氣激烈異常。

  她怔了怔,不明白他為何忽然如此激動。

  “你、你這笨女人!你懂得什麼?一個陌生男子稍微對你好些,你居然就傻傻地要跟人家走?你也太水性楊花了吧?你——”他怒拂衣袖。“真是氣死我了!”

  氣死他?

  紅蓮愕然,這惡言惡語的神態還真像某人,就連說話嗓音也不似之前沙啞,而是她似曾相識的清雋爽朗,莫非……

  她心念一動,趁他不備,迅雷不及掩耳地扯下他面具。

  “是你!”她悲憤地瞪著這些年來再熟悉不過的男人臉孔。

  “呃……的確是我。”溫行浪尷尬地僵在原地,沒料到自己的“假面具”這麼快就被拆穿了,一時措手不及。

  “你!”紅蓮瞪他,內心波濤洶湧,眼眸遽然冒火。“原來你會武?”

  “沒錯,我會武。”眼看瞞不下去,溫行浪只好坦然承認,

  “你的劍術比我還強?”

  “呃,也不能這麼說啦,我們又沒正式比劃過——”

  “為什麼要騙我?!”她焦躁地打斷他,不想聽他廢話。

  “我——”他窘迫不已,不知該如何解釋。

  “從一開始,你就一直在騙我嗎?你根本不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公子哥兒,根本不需要人保護,是嗎?”她質問他,嗓音強烈發顫。

  “我小時候身子的確不太好,那年會遇到你也是因為我在別莊養病,至於我的武功嘛——”他驀地頓住,眼見她神情愈來愈冷凝,暗暗在心內叫苦。“也是在別莊時,因緣際會之下,拜師學藝……”

  “就算那樣,你這些年都是何時練武的?我一直跟在你身邊,從沒發現你……”

  “我的床榻底下有個地下通道。”他低聲解釋。

  她一凜。“這麼說,我以為你在賴床睡覺的時候,其實你都偷偷在練武?”

  “嗯。”

  太過分了!

  紅蓮氣得渾身打顫,料想不到自己這麼多年來一直被蒙在鼓裏,虧她還自恃劍法高強,原來身邊一直有個更厲害的高手默默戲耍自己。

  “怪不得你會決定將我送給齊非,其實你根本不需要我,你一直在戲弄我!”她再次用力咬唇,唇瓣終於破了,緩緩滲出血來。

  望見那血絲,溫行浪驚得六神無主。

  “紅蓮,你聽我說,不是那樣的!我……唉,我並非有意戲弄你啊!”他握住她肩膀,急切地澄清。“我承認一直瞞著你是我不對,但我只是不想讓別人識破我會武,你明白的,不是嗎?”

  她當然明白!

  紅蓮冷冷地自嘲。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他說她是他最好的護身符,不是因為她能保護他,而是她是能夠守住他秘密的最佳幌子。

  她是傻瓜,天字第一號大傻瓜,最可笑的傻瓜!

  “既然你不需要我,為何不乾脆放我走?”她冷淡地格開他臂膀,手指抹去唇上的血。“為何要將我指給另一個男人?”

  “因為……”他猶豫了,眼神閃爍。

  “因為什麼?你倒是說清楚啊!”她提高聲調。

  “因為我……希望你能保護齊非。”他苦笑。“我希望你跟著他,護他周全。”

  “為什麼非要我?”

  “因為我只相信你。”

  他只相信她?哈!

  她瞪他。“你若是擔心好友的安危,可以自行保護他啊!又何必非要我不可?”

  “我不能,因為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什麼事?”她追問。

  他啞然。

  “你說話啊!”為何今日老是吞吞吐吐的?

  “我……拿到天干劍了。”

  “什麼?!”她震撼。

  他別過頭,不忍看她。“今晨我們三兄弟在山頂比武,已經確定由我繼承天干劍了。”他繼承了天干劍,為什麼?

  “你不是說你不想跟兩位兄長相爭嗎?”她澀澀地問。“為何又答應比武奪劍了?”

  他默然不語。

  她瞠瞪他,絕望的浪潮在胸膛翻滾。他得到了天干劍,那麼下一步就是……

  “你打算迎娶月姬?”

  他一震,半晌,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他要娶月姬了,去娶那位才貌兼備的奇女子,他們會一起學乾坤劍法,像二十年前那對武林前輩一樣,成為人人欣羨的神仙俠侶。

  他們當然會是一對美眷,他才情高,月姬肯定也是,他們當然會夫唱婦隨……

  很匹配的,才子佳人,天生就該是一對。

  而她呢?她只是個多餘的護衛,他根本不需要。

  真是個笑話,天大的笑話!

  紅蓮漠然尋思,有股衝動想大笑一場嘲弄自己的無知,可嘴角才揚起,一顆淚珠已先行墜落。

  溫行浪震撼地瞧著那晶瑩的眼淚,臉色發白。“紅蓮!”

  他焦灼地喚,上前一步,她卻也跟著後退一步。

  “紅蓮,你生氣了嗎?”他無助地問道。

  生氣?她不過是個護衛,有資格對主子生氣嗎?

  她在一片蒙矓裏冷漠望他。“主子要我保護齊公子,是命令嗎?”

  他愣了愣,一時不解她的用意。

  “如果是命令,我就遵從。”嗓音寒冽如冰。

  他驀地懂了。

  她這是在跟他劃清界限了,他是主子,她是護衛,他的命令,她就遵從,沒有多餘感情,也無所牽掛。

  他傷了她!他竟傷她如此之深——

  溫行浪深吸口氣,閉了閉眼,好想痛掌自己幾個耳光。

  “這是你的命令嗎?主子。”她輕輕地、冷冷地再問一次。

  而他聽見了,她心碎的聲音——

  “是。”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2:12:23


  她堅持馬上離開。

  與溫行浪談過話後,紅蓮不願再於朝陽門內多逗留一刻,提起火焰劍,連包袱也不收拾,就架著齊非與她同行。

  齊非被她激烈的舉動駭了一跳,本來還笑著打趣說要走也不必急於一時,但一見她冷凝如霜的神情,立時識相地閉嘴。

  “浪少,看來你真的惹毛你貼身護衛了。”臨走前,齊非來與好友辭行,順便也撂下幾句調侃。“看她那樣子,是鐵了心以後老死不與你往來了,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我怎麼辦不勞你費心。”溫行浪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你只要記著,替我好好照顧她就是了。”

  “你既然將她託付給我,我當然會盡力護她周全啦,只不過……”齊非懸疑地一頓。

  “只不過怎樣?”

  “她的性命我可以擔保,她的情緒我可就控制不了了。”齊非慢條斯理地說道。“若是她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瘋狂的傻事,那就——”

  “她不會的。”溫行浪打斷好友。“她從小就冷靜自持,很少笑也不懂得哭,她會……撐過去的。”嗓音驀地喑啞。

  她一定會撐過去。溫行浪黯然尋思。

  他很瞭解他的紅蓮,她從來不是那種會呼天搶地的姑娘,就算遭受再多折磨與痛苦,她也只會默默忍受。

  就算被養她教她的師父視為毫無人性的兵器,就算她從不曾在那人身上得到一絲親情和溫暖,她依然不曾憎恨對方,依然遵循自己許下的諾言,保守對方的秘密。

  她不懂得憎恨。

  即使他在不曾事先徵求她同意的情況下,將她託付給另一個男人,他相信她仍是不會恨他。

  她或許會有些惱、有些怨、有一點點受傷,但她不會恨他,不會讓一時的情緒主宰自己。

  她就是那樣一個姑娘,無情無緒,波瀾不興。

  有時候,他真不曉得該欣慰或是感傷……

  溫行浪苦笑,在日落時分,來到朝陽山莊門前,目送紅蓮與齊非策馬離去。她騎在一匹白馬上,除了火焰劍和身上那襲紅衫,什麼也不帶。

  因為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給她的,所以她全都不要了。

  他約莫能懂得她的想法,因為懂得,於是更心痛。

  她是真的決意斬斷一切與他的聯繫了啊……

  馬蹄踢踏,卷起漫天煙塵,溫行浪不舍那英姿煥發的紅影太快離開自己的視線,竟悄悄跟在後頭,送進森林又送過溪流。

  “你到底打算送到哪兒去?”

  直到一道低沈的聲嗓在他身後不悅地響起,他才恍然回神。

  “你對那位姑娘,真有這麼捨不得嗎?”那聲音又嚴厲地問。

  他一凜,回過頭,神情一派雲淡風輕。

  “師父。”他低聲喚,若無其事地迎視兩道銳利的眼神。

  曹開朗微微擰眉。“你不要忘了,你已經答應我迎娶月姬,她才是你該當照顧一輩子的人。”

  “……”

  “怎麼不說話?該不會是後悔了吧?”這話質問意味濃厚。

  溫行浪無奈地扯唇。“徒兒已經聽從師父之命,奪得天干劍,也將紅蓮送離我身邊,難道您還不信我?”

  曹開朗一窒,神情略窘。“為師不是不信你,只是……”他歎息一聲。“你對那個小姑娘心意如何,我很清楚,我……唉,我也不是故意要拆散你們,只是……”

  “我明白的,師父,您別說了。”溫行浪體貼地介面,微微一笑。“咱們回去吧!”

  “嗯。”曹開朗點頭,眼底不免有些對這位關門弟子的歉意。

  一老一少,並肩在夕陽下徐行,人影逐漸淡去。

  直到完全不見後,一株粗大的樹幹後,才轉出一個蒙面黑衣人。他瞪著兩人消失處,目光閃爍,嘴角緩緩挑起算計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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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卸下了紅衫。

  紅色的衣裳,輕盈的袖管,飄飄欲飛的裙袂,當她看著自己鏡中的形影,總覺得根本不似個劍客。

  穿紅衫,是為了他,因為他愛看她穿。

  但如今,又穿給誰看呢?

  既然他不要她,不想留她,她也不必再為了他刻意裝扮成那種嬌嬌女紅妝。

  反正,她本來就不是……

  “紅蓮!”

  有人在喚她。

  她茫然回眸,失神的眼瞳無法凝定在喚她的男人身上。“有事嗎?”連問話也漫不經心。

  “沒事就不能跟你說話嗎?”齊非打量她,從她一身素黑的黯淡打扮,看到蒼白無色的雪顏,他暗暗歎息。“我讓小二把晚膳送上來了,過來一起用吧。”

  “嗯。”紅蓮點頭,離開窗前,盈盈走向圓桌,坐下。

  桌上的菜色有葷有素,她瞪著一盤油膩的肥鵝發呆,若是溫行浪邀她共餐,絕不會在餐桌上擺任何葷食,他知道她不喜歡。

  “抱歉,我知道你吃素,不過本人非葷腥不行。”齊非淡淡一笑,仿佛察覺到她異樣的眼神。“所以你就將就一下吧。”

  “無所謂的。”她輕聲道,拾起筷子,在飯碗裏來回撥弄,卻幾乎沒撈進嘴裏幾口,顯然沒什麼胃口。

  齊非卻是餓昏了,連續幾日馬不停蹄地趕路,他快累垮了,胃口奇佳,風捲殘雲地收拾一桌菜色。

  到後來,紅蓮索性不吃了,怔怔地捧起茶懷。

  吃飽喝足,齊非滿意地擦拭嘴角,見紅蓮仍處在恍惚狀態,眼神一閃。

  “對了,不曉得浪少前去明月宮求親,一路可平安?”他狀似不經意提起。

  紅蓮聞言卻是一震,手上茶杯一晃,濺出幾滴茶水。

  “聽說要娶到聖女月姬,不但要先得到天干劍,還得過那明月宮主三關考驗,也不知浪少是否應付得來。”

  “他當然……應付得來。”紅蓮咬唇,纖指緊緊扣住茶杯。“他武功高強,人又聰明機靈,一定沒問題。”

  “你對他倒挺有信心的嘛。”齊非似嘲非嘲。

  紅蓮心一緊,不說話。

  不知怎地,她竟暗暗盼望溫行浪過不了關,娶不到那個才色兼具的月姬姑娘。

  “話說回來,我挺好奇的。”齊非閑閑提壺斟酒。“你跟在浪少身邊那麼多年,到底覺得他是怎樣一個人?”

  她又是一震,擱下茶杯,別過頭。

  “我不知道。”她澀澀低語。“我本來以為我知道的,原來一點也不。”

  齊非端起酒杯,注視她木然無表情的容顏。“你會為他死嗎?”

  “我會。”她毫不猶豫。

  他不覺有些震撼,半晌,才啞聲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是他的護衛,自然要不惜一切保護他。”她理所當然地說道。

  “是那樣嗎?”齊非深思地望她。“那我呢?你現在也算是我的貼身護衛了,你也能為了保護我而死嗎?”

  “我——”她一愣。

  “你不會吧?”他搖搖頭,刻意大聲感歎:“唉,不公平啊!明明我是你的新主子,你卻不把我當一回事。”

  “我沒有不把你當回事。”她反駁。“我……既然我答應了他會保護你,就一定不會讓你死。”

  “因為是他的託付,所以你才願意保護我吧?”

  “是又怎樣?”她直視他。

  “還不懂嗎?”他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啜一口酒,忽地又問:“紅蓮,你恨他嗎?”

  “為何要恨?”她輕哼。

  “因為他把你送給我了啊!”

  紅蓮一顫,咬唇不語,片刻,她漠然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天邊一彎新月。

  月姬。

  她默念這個名字,心狠狠抽痛。

  他就要去娶那位姑娘了,她恨有何用?怨又如何?還不如離他遠一些,眼不見為淨,這樣也好。

  一念及此,紅蓮倏地咬牙,玉手緊緊地、緊緊地抓住窗框……

  好孤寂的身影。

  齊非默然凝望站在窗前的纖細身形,眼底浮現一抹同情。

  他那個好友心也夠狠的,竟然捨得拋下這麼一個忠心耿耿,如影隨形地跟了他許多年的女人。

  齊非歎息,搖首,伸手入懷,掏出一包藥粉,不著痕跡地灑進茶壺裏,然後重新斟滿紅蓮的茶杯。

  他起身,將茶杯遞給她。

  “喝了這杯茶,就去睡吧!我瞧你今晚也累了。”

  “嗯。”紅蓮接過茶杯,慢慢啜飲,不過片刻,便感到頭有些暈沈,她不覺蹙眉。

  齊非微微一笑,滿意地注視她變得蒙矓的眼眸。“去睡吧。”

  紅蓮頷首,逕自走到外間榻上,坐下。

  沒料到齊非也跟過來,摸摸床墊又檢查被褥,然後手搓揉下頷,似是陷入深思。

  “你做什麼?”她沈聲問,眼底閃過一絲警戒。

  “我看你還是睡里間榻上吧。”他忽道。

  “為什麼?”

  “這床榻很硬,睡起來不舒服,里間那張床好睡多了。”

  “不用了。”她拒絕他的好意。“床榻是硬是軟都無所謂,能睡就好了。”

  “那可不成,你非睡里間那張床不可。”他堅持。

  “我不明白……”

  “總之你去睡就是了。”他不解釋。

  紅蓮也不再追問,凝睇他片刻,垂下眸,唇角若有似無一抿——

  “好吧,我進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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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一道灰色人影悄悄潛進位於荒山野嶺的客棧。

  他來到位於二樓的上等廂房,食指在窗紙上戳破一個口,竹管插入,吹出一縷迷魂輕煙。

  等了半刻鍾,確定房內無聲無息,灰衣人才推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外間榻上,齊非正甜甜地睡著,被子遭他不安分地踢開,委屈地懸掛在床角。

  灰衣人嘲諷地勾唇,不理會他,潛進里間,掀開簾帳,靜靜凝視緊閉著眼的紅蓮。

  “睡得很熱嘛。”灰衣人冷冷一笑,彎下腰,正想攔腰抱起她,身後驀地傳來一陣破空聲響。

  他神智一凜,急忙往一旁躲開,暗器釘在牆上,而他旋過身來,正對笑容滿面的齊非。

  他震驚莫名。“你、你怎麼還醒著?!”

  “因為被你吵醒了啊!”齊非搔搔頭、打呵欠,一副很不甘遭人打擾清夢的模樣。

  灰衣人依然不敢相信。“可我明明——”

  “下了迷魂香,是吧?”齊非介面,嗤聲一笑。“我說溫家二少爺,你也不想想我是何等人物,區區迷魂香,奈何得了我狂醫嗎?”

  “你!”事蹟敗露,溫行雲忿惱地咬牙,下頷肌肉抽搐。

  “不過我倒很意外,來的人怎麼會是你呢?”齊非興味地沈吟。

  本來他以為,若是溫行浪能成功絆住自己的師父,唯一會對紅蓮不利的,大概只有老謀深算的溫行風了,沒想到卻是這位行事急躁的老二。

  “……奇怪,我以為來的人會是你大哥呢!”

  “大哥說他不想再蹚這渾水。”溫行雲恨恨說道。“他說既然我們兩兄弟都輸給行浪就算了,他不想再爭。”

  “這麼說,不服氣的人只有你?”

  “我當然不服氣了!”溫行風臉色鐵青。“這麼多年來,行浪一直在我們面前裝瘋賣傻,把我們當笨蛋戲要,誰能咽下這口氣?”

  是啊,的確很難咽下。

  齊非完全能理解溫行雲的不甘願,但也因此對溫行風的灑脫更疑惑了。

  溫行風一向自恃精明,多年來也小心翼翼地以各種方法試探自己的麼弟,如今真相大白,發現自己一直被麼弟玩弄在掌心,又怎能輕易釋懷?

  莫不是想隔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吧?

  “讓我猜猜,你來劫持紅蓮,是出自你大哥的主意?”

  “你怎麼知道?”溫行雲一愣。

  果然如此!齊非眨眨眼。“他該不會是告訴你,行浪很在乎紅蓮,只要拿她做要脅,說不定他就會乖乖交出天干劍。”

  “大哥確實是這麼說的。”溫行雲狐疑地望他。“你竟然都猜到了。”

  只有他這不長腦筋的莽夫才猜不透他那個狐狸兄長的心機吧?

  齊非好笑。“虧你這麼多年還活得好端端的!不簡單啊,二少爺。”

  溫行雲猛然擰眉,再怎麼不聰明也聽出齊非是在諷刺自己,他暴喝一聲,動起拳腳。

  齊非亦不是省油的燈,左避右閃,一下化解他數招淩厲攻勢。

  “看劍!”溫行雲陡地抽出長劍,往齊非身上招呼。

  齊非心念一轉,隨手便拿起紅蓮擱在枕畔的火焰劍來抵擋,兩人堪堪鬥了十多招,從房內鬥到房外,從走廊鬥上屋簷,仍是僵持不下。

  “我來!”一聲清喝驀地在齊非身後響起,跟著,一條藕臂搶過他手上的劍。

  “紅蓮?!你醒啦?”齊非一愣,眼睜睜地看著長劍脫手而出,握在紅蓮手裏。

  “我根本沒睡。”她冷冷解釋,一面揮動長劍,與溫行雲過招。

  “你沒睡?”齊非吃驚。“我明明給你下了安眠藥啊。”

  “原來你果真對我下了藥?”她冷哼。“我早察覺不對勁,暗暗運氣抵抗了。”

  “那迷魂香呢?”

  “這傢夥一進客棧,我就發現了。”

  哈,原來如此。齊非尷尬一笑。

  “不愧是浪少最信賴的貼身護衛,夠細心!”他贊道。

  紅蓮的反應是賞他一記淩厲的白眼。

  他心跳一突,連忙搖手澄清。“嘿,你幹萬別誤會了,我只是希望你睡得好啊!”

  “等會兒再跟你算帳!”紅蓮不跟他囉唆,玉手驀地迅捷旋轉,劍光成圈,密密罩住溫行雲。

  他駭一跳,急忙往後退,腳步一個不穩,差點墜下屋簷。

  紅蓮眸光一閃,立時抓住機會,長劍在他衣袖劃破一道口。

  “果然厲害!”溫行雲忿忿道。“怪不得行浪要將你帶在身邊。只是想不到你不但以劍侍人,也以色侍人。”

  以色侍人?紅蓮一時摸不著頭腦。他什麼意思?

  “只可惜我弟弟糟蹋你夠了,便將你一腳踢開,送給別的男人。嘖嘖,我說你難道不會不甘心嗎?”

  他到底在說什麼?

  “聽說聖女月姬國色天香,舉世無雙,你比起人家確實是差一大截,不過看在你多年侍奉行浪的分上,他也真不該對你如此絕情……對了,該不會是你在床上的表現不夠風騷吧?要不要我調教調教你呢?”

  “夠了!”一道怒喝揚起,反倒是齊非先聽不下去,袍袖用力一拂,勁風掃偏溫行雲劍鋒。

  紅蓮劍刀隨之壓上,溫行雲抵擋不住,長劍脫手,鏗地掉落在地。

  他一震,不及思索,身子急忙往後翻轉,退出丈許之外。

  紅蓮也不追擊,站在原處目送他逃離,確定他遠去後,她才回過眸,冷冷地望向齊非。

  “原來你武功也不錯。”

  “呃,還可以吧。”齊非教她冷冽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虛。

  “你跟他一樣,根本不需要我保護。”

  這個“他”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齊非苦笑。

  “既然如此,他為何堅持要我跟在你身邊?”她質問。

  “你還不懂嗎?”齊非歎息。“浪少不是要你保護我,是要我照顧你啊!”

  紅蓮一愣。“他要你照顧我?”

  “不錯。”齊非點頭,眼看瞞不下去,索性說清楚講明白。“他擔心有人會對你不利,所以才請托我把你帶到我的別莊安置。”

  “有人會對我不利?”

  “方才溫行雲不就是想擄走你嗎?他想拿你要脅浪少交出天干劍。”

  “為什麼是我?”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因為你有這價值!”齊非又好笑又好氣,怎麼這姑娘有時聰明,有時又如此遲鈍呢?“你真不知道他有多在乎你嗎?全天下他什麼都不怕,就怕你有絲毫閃失。”

  “他怕我……有閃失?”紅蓮頓時失神。

  “就說今晚吧,你知道我為何堅持要你睡里間嗎?”齊非若有深意地問道。

  她顰眉。“我以為你別有企圖。”

  “我哪敢有什麼企圖啊?浪少不殺了我才怪!”他哇哇喊冤。“是他叮嚀我讓你睡軟榻的!”

  “是他叮嚀的?”她愣住。

  “你一定不曉得,他有多擔心你睡不安枕吧?”他興味地笑。“他跟我提醒過了,你晚上偶爾會作惡夢,特別叮囑我一定要讓你睡得好。”

  “他真那麼說?”

  “難道你從不曾發現,他特別關心你的睡眠嗎?”

  “我——”紅蓮迷惘,忽然想起之前與溫行浪行走江湖時,他偶爾會跟她交換床鋪。

  他總是有各種理由,比方外間比較涼啊,可以看著窗外月色入眠啊,又或是為了避免半夜遭刺客暗殺等等。

  對他諸般藉口她總是很不屑,甚至瞧不起他貪生怕死,但……

  他何須害怕刺客?他武功比她還高強啊!

  所以那些藉口,也都是謊言了。

  一念及此,紅蓮驀地心弦一緊。為何他總要對她說謊?

  “你說他內斂也好、彆扭也好,總之他明明是為你著想,卻老要裝成若無其事。”齊非頓了頓,語氣變得沙啞。“這回也是,他之所以要去爭奪天干劍,迎娶月姬,其實都是為了保護你。”

  “為了我?”

  “因為他師父威脅他,如果不聽話,就要取你性命。”

  紅蓮胸口一震,忽然懂了。

  那名青衣高手為何要囚禁她,他為何要蒙面救出她,在桃花林時,他為何要用那麼憂鬱又溫柔的眼神看著她,還有,為何要下那樣冷淡又絕情的命令……

  她全懂了。

  不是因為不需要她,更不是因為討厭她,而是因為,太在乎她。

  他是關懷她的,她早該明白,他是給了自己名字的男人啊!若不是他,她至今仍是個無血無肉的兵器。

  因為他,她才開始變成一個“人”。

  “為什麼,他老要對我說謊?”紅蓮酸楚地低喃,眼角濕濕地,墜下兩行淚。

  那可惡又自以為是的男人!

  她真的恨透了他滿口的謊言,好恨好恨……

  “我要去找他!”她揚起水眸直視齊非,倔強的口氣大有不管他允不允,她都非孤注一擲的意味。

  齊非揚眉,淡淡一笑,笑容裏並無驚訝,只有瞭解的寬慰。“真的要去嗎?”

  她點頭,目光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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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2:12:53


  明月宮。

  自從現任宮主冷楓於十年前接掌宮主之位後,便棄了以往只收女弟子的規矩,廣納五湖四海的英雄好漢,積極與武林各門派交遊,聲勢日隆。

  尤其近幾年來,更成了天山邪王眼中的心腹大患,每回他想擴張勢力,總會遭明月宮暗中破壞,而在幕後策劃一切的便是明月宮七聖女之首,也就是下一任宮主繼承人——月姬。

  據說聖女月姬不但才智出眾,更秉絕代容姿,一笑傾國,是明月宮內男性徒眾仰慕的物件,也是江湖上青年才俊一心渴求的良配。

  何況娶得月姬,得到的不僅是如花美眷,還有明月宮龐大的江湖勢力,再加上習得蓋世的乾坤劍法,何愁有朝一日不能坐上武林盟主的寶座?

  於是,青年才俊們更瘋狂了,幾乎不過數日便有人找上朝陽門,指名要搶天干釗。

  沒想到這劍,最後是落在他手裏啊……

  一念及此,溫行浪不禁自嘲地苦笑。

  經過將近半月的日夜跋涉,他終於抵達明月宮,在宮外闖過由十二金釵組成的“天女散花陣”後,其中一位金釵將他引進會客廳,等待宮主親臨。

  位於深山幽谷的主體建築,並不如他想像中那般奢華富麗,反倒十分低調,只是用一塊塊簡單樸實的石材堆砌而成。

  倒是宮內庭院,小橋流水,奇花異草,妝點得頗具詩意情調。

  溫行浪站在會客廳口,閑閑賞玩外頭雅趣的景致,一刻鍾後,明月宮主冷楓總算在四名宮女前導下,姍姍現身。

  他轉過頭,看著宮主雍容地坐上廳內主位。她是個容貌妍麗的女子,雖然已是中年,仍是不減風采,反而更添幾分嬌媚。

  “你就是朝陽門溫三公子。”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一個長輩威嚴地要他確認身分。

  溫行浪躬身作揖。“在下正是。”

  “沒想到最後是你奪到了天干劍。”冷楓淡淡打量他。“聽說你從小體弱多病,武功底子極差。”

  “傳言總是不可輕信。”溫行浪呵呵一笑,四兩撥千斤。“在下得到了天干劍,又闖過了冷宮主設下的天女散花陣,應該足以顯示一些能耐了吧?”

  “嗯。”冷楓頷首,清澈的目光再度巡過他全身上下。“看你骨骼精奇,確是可造之材。”

  “承蒙宮主看得起。”

  “看不看得起,還不一定!”

  語落,冷楓驀地飛身而起,朝溫行浪直襲而來,手上迅捷使開一套綿密多變的掌法。

  溫行浪手握扇柄,不慌不忙地接招,冷楓看準時機,手指連點他胸前六大穴,他以扇柄一一撥開。

  “好小子!”冷楓贊道,衣袖一卷,帶來宮女手上一把長劍。“亮出你的劍!”

  不待她催促,溫行浪早將天干劍拔出鞘迎擊。

  兩人從廳內鬥到廳外,冷楓招招奇詭,出其不意,溫行浪卻總是能料敵機先,仿佛早就習於這樣的招數變化。

  過了十多招,冷楓像是察覺什麼,驀地停劍。

  “溫公子的劍法是令尊親傳的嗎?”她沈聲問道。

  溫行浪目光一閃,搖頭。“家父並非是我師父,我的武功劍法都是另一個人教我的。”

  “是誰?”冷楓問話的嗓音似有些輕顫。

  溫行浪聽出來了,微微一笑。“我師父便是家父的師兄,也就是朝陽門的創建人。”

  “是……曹開朗?”

  “不錯。”

  “原來真的是他。”冷楓低語,如花美顏一時有些失色,蹙眉垂眸,似是陷入深思。

  溫行浪悄悄觀察她略顯惆悵的神情,心下雪亮。

  這女子對師父,恐怕也並非全然無情吧?兩個彼此有情的人,偏生鬧到老死不相往來的田地,又何必呢?

  他暗暗歎息。

  冷楓沈思半晌,忽地抬眸,又恢復原先的冷靜淡定。“你闖過了天女散花陣,方才也擋住了我的劍,算是連過兩關,至於這第三關嘛——”她一頓。

  這麼快就第三關了?

  溫行浪心跳一突。“敢問冷宮主,第三關考驗為何?”

  “我要你在七日內……”冷楓目光銳利。“學會乾坤劍法。”

  “什麼?”要他學乾坤劍法?溫行浪愣住。“那……月姬姑娘呢?”他試探地問。

  “等你學會乾坤劍法,我自會讓你見她。”

  這是怎麼回事?溫行浪蹙眉。

  不是應該先闖過第三關,才能迎娶月姬,娶了月姬,才學乾坤劍法嗎?

  怎麼順序全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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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上的茶館客棧,因為來往的四方人客川流不息,一向是街談巷議的集散地,這幾日,有個事兒更是眾所矚目。

  聽說明月宮的聖女月姬即將下嫁朝陽門溫三公子!

  “這是真的嗎?”一個帶刀的青年人焦急地問身旁老者。“那個月姬真要出閣了?”

  “帖子都發了,受邀的賓客也陸陸續續去到明月宮了,哪還會是假的?”老者撚須回答。

  “唉,真真可惜!”青年懊惱地大歎,“我本來還想上朝陽門,試試自己能不能搶到天干劍呢!”

  “天干劍若真那麼容易搶到,這些年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從朝陽門敗興而歸了!畢竟是一代宗師曹開朗創立的門派,哪那麼容易讓鎮派之寶落入外人之手?”

  “可說也奇怪,最後拿到劍的怎麼會是那個溫行浪呢?他不是溫家三兄弟裏,最不中用的一個嗎?我聽說他體弱多病,武功極差,又貪生怕死,走到哪里都要那朵火焰紅蓮跟在身邊保護……這麼一個軟腳蝦,是怎麼拿到劍的啊?又怎能連闖明月宮主三關考驗?”

  “別說你覺得奇怪,我也怎麼都想不透。莫不是那溫行浪使了什麼迷魂計,哄得明月宮主團團轉?”

  “說得有理!那溫行浪生得俊俏異常,號稱再世潘安,說不定明月宮主真是被那張小白臉給迷去了。”

  “如此說來,我的猜測還真有可能……”

  怎麼可能!

  一路上聽這些所謂武林豪傑的閒言碎語,紅蓮是愈聽愈氣,幾乎想把手上這杯茶水往那些碎嘴的人臉上潑去。

  一群狀況外的傢夥妄自揣測,敗壞溫行浪名聲!

  他們怎麼不說溫行浪真人不露相,其實身懷絕頂武功呢?為何偏要往最不堪的一面去猜想?

  真可惡!

  “別氣了。”看出她的不愉,坐她對面的齊非微微一笑。“人就是這樣,茶餘飯後不說上幾句中傷別人的話,生活就不帶勁。”

  “可是他們說他是‘小白臉’。”紅蓮咬牙切齒。

  雖然不太懂得分別容貌的美醜,她仍能明白這名詞帶有的強烈貶抑意味。

  “浪少不是小白臉,難道是大黑臉嗎?”齊非開玩笑。“算了,你就別同這些人計較了,他們娶不到月姬,自然是心中積怨難吐了。”

  “嗯。”紅蓮輕應一聲,神情仍是不開朗,秀眉顰著,唇色發白。

  糟了,他說錯話了!

  齊非暗惱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眼前的姑娘最在意的就是她心上人即將娶別人,他偏還拿來說笑。

  “噯,紅蓮,你別介意……”他呐呐地想安慰她。

  她澀澀打斷。“明日,他就要成親了。”

  齊非一愣。“是啊。”

  她能阻止他嗎?

  紅蓮顫顫地握住茶杯,瞪著水面上反照出那微微扭曲的、雪白的面容。

  他師父的命令,他不能不聽,不是嗎?就如同她從前一樣,總是被師父逼著去做不情願的事。

  她明知道他抗拒不了師父的命令,卻還是想阻止他——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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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明月宮內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會客廳內擠了滿堂賓客,個個翹首期盼,就等著吉時一到,新郎新娘拜堂成親。

  忽地,眾人眼前一亮,只見明月宮主冷楓著一身紫衫,在四名美貌宮女簇擁之下,風華絕代地現身。

  驚歎聲頓時四起。

  “不愧是二十年前江湖第一美人,果然是沈魚落雁、國色天香啊!”

  連徐娘半老的宮主都美豔至此了,那年輕的月姬肯定更加非比尋常。

  一干男人暗自尋思,都是心癢癢的,恨不得能親眼見到新娘是何等絕色。

  又過片刻,喜娘出來宣佈良辰已到,鞭炮聲熱熱鬧鬧地響起,跟著,溫行浪頭戴冠帽,身穿喜服,手上握一條紅綢,牽著鳳冠霞帔的新娘子走出來。

  可惜啊!

  新娘的臉讓紅巾給遮了,眾男子心癢難耐,甚至有人思索著是否能製造個意外,讓新娘露出臉面來?

  就在一廳各懷鬼胎下,新郎新娘開始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話語未落,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一道火焰似的紅影自空中翩然旋落,立定在大廳正中央。

  她是個姑娘,一個穿紅衣的姑娘,身上那襲紅色衣裳雖不如新娘的喜服鮮豔華麗,從天而降的神采卻更加亮眼,令人目眩神迷。

  溫行浪一見到她,臉色立時一變。

  廳內賓客亦是驚訝不已,一個個睜大了眼,瞅著這位不請自來的年輕姑娘。

  她仗劍而立,姿態瀟灑,雪白的面容冷凝,自有一股肅煞英氣。

  有人視線一落,認出她手上那把寶劍——

  “是火焰紅蓮!”他驚喊出聲。

  什麼?是她?

  眾人震撼,目光不覺齊齊往今日婚禮的男主角——溫行浪身上射去。

  後者一聲歎息,上前一步。

  “紅蓮,你怎麼來了?”他啞聲問,凝住她的眼神陰晴不定,變幻莫測。

  “我想問你一句話。”她直視他,清澈的眼眸並不把其他人看在眼底,唯他一人。

  溫行浪心跳一突。“什麼話?”

  “你,是真的情願娶她嗎?”她問得直率。

  他卻一時語窒,不知該如何回應。

  “只要你有一絲不情願,我無論如何也會帶你走。”她慎重言明,嗓音清冽如水,眼裏卻隱隱跳動著兩簇火焰。

  “你要帶我走?”他愕然。

  “是。”

  她這一回話,廳內抽氣聲頓時此起彼落。

  要搶婚了!

  一場婚禮,說不定要演變成血光之災,情勢大大不妙。

  賓客們面面相覷,眼底卻沒太多遺憾或懊惱,相反地,不少人還感到興致勃勃,巴不得這場婚禮早早破局。

  溫行浪明知一群人等著看熱鬧,卻無暇理會,俊目凝定紅蓮,望進那清清水眸最深處。

  他看見一絲藏不住的憂傷,心弦一緊。“為什麼?”

  紅蓮一怔。“什麼為什麼?”

  “為何你要帶我走?”他低聲問。

  她愣住。

  是啊,為什麼?為何她堅持要帶走他,不許他完成這場婚禮?

  “因為……”她咬唇,試圖在一團混亂的腦子理出個頭緒。“因為……你是為我才接受你師父的命令,答應這樁婚事。”

  溫行浪將她的慌亂看在眼裏,胸口繃得更緊了。

  “就算不是為你,我也會答應。”他從齒縫逼出冷淡的嗓音。

  紅蓮一震,不敢相信地瞪他。

  就算不是為她,他也決定娶月姬?

  “你……”幹言萬語梗在喉嚨口。

  不對,不是這樣的,齊非說他是為了保護她,是為了她。

  可他卻說不是,是齊非弄錯了嗎?是她,自作多情嗎……

  紅蓮狂亂地想,滿腔疑問在心裏找不到出路,她蒼白著臉,玉手扣住劍柄,鬢邊,流下冷汗。

  她垂眸,顫著眼睫,思緒迷蒙,是她想錯了嗎?其實這男人根本對自己無情……

  “十二金釵,給我拿下這個丫頭!”

  一聲清喝驀地響起,只見明月宮主冷楓衣袖一揮,十二名白衣女子一擁而上,擺開天女散花陣,團團圍住紅蓮。

  溫行浪被擋在陣外,急忙叫喚:“紅蓮你先退下!我晚點再跟你解釋!”

  她置若罔聞,木然凝立原地。

  “紅蓮退下!”溫行浪提高聲調,語氣變得焦灼。

  紅蓮這才回神,望向溫行浪。

  他在陣外,她在陣內,他手上牽著與新娘相系的紅綢,而她手上,只有一把孤獨的劍。

  他不肯跟她走,又怎樣?

  粉唇嘲諷一撇。

  她還有這把劍,還有與她相依為命的火焰劍,她不孤單,一點也不……

  “給我上!”

  一聲令下,十二金釵開始催動陣勢,十二把長劍從不同的方向,朝紅蓮進逼而來。

  她急旋身子,移形換位,一手持劍,一手拿劍鞘,兩手並用,如一團詭魅的火焰,在陣式內穿梭。

  紅影,白衣,十三名女子宛如跳舞一般,在一來一往的過招間自然展示著美好身段。

  眾人看得嘖嘖稱奇,不覺大聲喝采。

  “散花!”其中一名為首的白衣女子忽地下令,十二把長劍同時脫手射出。

  紅蓮心神一凜,扭動嬌軀,長劍快轉,形成密不透風的劍圈,淩厲的劍氣一一逼開疾射而來的長劍。

  但格開的長劍,轉了個角度,又一一回到十二名白衣女子手上,她們交換了彼此手上的劍刃,心念相通,再一次散花。

  這回,散的不只劍,還有梅花形飛鏢。

  “紅蓮快退!你會受傷的!”溫行浪在陣外驚喊,身形一躍,本想插手,卻硬生生讓冷楓給擋住。

  “冷宮主!”他又怒又急。

  “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冷楓目光如冰。

  “我答應你的事,與紅蓮無關。”

  “她壞我好事,就該受教訓,不許你插手。”

  “你——”溫行浪還想說什麼,只聽見陣內傳來一聲嬌呼,他心一沈,連忙轉頭察看。

  幸而受傷的不是紅蓮,而是一名白衣女子,她小腿中了鏢,倒落在地。

  溫行浪心下稍安。

  陣內,紅蓮繼續揮舞長劍,一面思索該如何破陣。

  雖然少了一個人,十一名女子仍是把陣式發揮得淋漓盡致,看來她要破陣,只有想辦法用內力震斷她們手上每一把劍。

  只是這天女散花陣攻勢極急,招數又綿密,幾乎不讓人有喘息的空檔,若是稍有不慎,控制不好力道,傷人事小,說不定還會取人性命。

  難道,非殺人不可?

  你不殺人,人家就會殺你。

  冷酷的聲音忽地在紅蓮腦海響起,她神智一昏。

  是的,她也明白,一時心軟只會送了自己性命,只是他說過,她可以不必再殺人……

  她遲疑著,就在這瞬間,一把長劍乘機刺進她臂膀,她吃痛,秀眉一擰,跟著,另外十把長劍又逼過來。

  她忍痛點足,提氣往上一躍,飛鏢如影隨形地追擊,她咬牙,身子幾個翻騰,躲開飛鏢,然後以倒栽蔥的姿勢往下落,劍鋒對準其中一個白衣女子。

  她恐怕,真的得殺人了……

  想著,紅蓮胸口驟然絞痛,一顆珠淚靜靜墜落。

  “過來!”一道人影忽地掠過空中,截住她,將她柔軟的嬌軀護在懷裏。“抱緊我!”

  他低聲命令,一面踩上白衣女子們交疊的劍刃,借力使力,往上幾個翻躍,飛出陣外。

  “你還好吧?紅蓮。”

  他抱著她在角落站定,焦慮地低頭問道。

  紅蓮不語,迷蒙的眼,癡癡地瞅著眼前容貌俊秀的男子。

  他果真生得很好看啊!她覺得,自己真可以就這樣看他一輩子,永遠、永遠,都不膩。

  她多希望,能這麼看他—輩子啊!

  可是,他就要娶別的女人了……

  “溫……行浪。”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大為震撼,又是心痛,又是感傷。

  “傻紅蓮!你真是傻,為什麼就是不肯走呢?”

  “你不走,我也不走。”她靜靜地回應。

  他一凜,心疼地看著她臂膀上那道不淺的傷口,以及不停滲出的斑斑血跡。“你別說話了,你傷得不輕。”

  她搖頭。“只是小傷。”

  無所謂的,她曾受過比這嚴重許多的傷,還不是撐過來了?

  紅蓮深吸口氣,伸出未受傷的手,顫顫地撫摸他的頰。“聽我說,我……不管你要不要我,是不是要趕我走,總之我……跟定你了!這輩子,你擺脫不了我。”

  聽聞她沙啞的宣告,溫行浪只覺胸口強烈震動,心跳如雷。

  這傻女孩啊……這話等於是在對他示愛了,她可明白?

  “我不離開你,再也……不了,你休想再趕我走。”她再也不要孤單一個人。

  眼淚,又從她迷離的眼滑落。

  而他屏息望她,鼻頭一酸,不覺恨起自己。

  她不哭的,從沒任何事能令她如此示弱,他卻一而再、再而三逼使她流淚。

  他真是個壞男人!

  “你可以娶她,沒關係。”她顫著唇。“可我請求你,讓我跟著你……”

  “傻瓜,傻紅蓮!”他再也不忍聽下去了,驀地低下頭,俊頰在她濕潤的臉龐摩挲。“我從來沒想過要讓你離開我啊!這輩子我要的女人只有你一個,除了你,我誰也不娶。”

  他……只要她?

  紅蓮怔然望他,一時弄不清怎麼回事。“那月姬呢?”

  俊唇貼近她耳畔,輕聲低語:“這婚禮,是假的。”

  “什麼?”她驚愕。

  他抬起臉,看著她的目光好溫柔,深情滿蘊。“我本來想等事情結束後再向你解釋的,不過看來你是等不及了。”

  妯迷惘。“究竟……怎麼回事?”

  他微微一笑,正欲發話,一串冷厲的笑聲搶先響起。

  “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隨著笑聲堂而皇之走進大廳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頎長的黑衣男子,臉上罩著半張猙獰如鬼的面具。

  一見那面具,廳內眾人立時不寒而慄。

  “是邪王!”

  有人驚喊,跟著,幾乎所有人同時拔出刀劍,擺出架勢,嚴陣以待。

  被稱為邪王的男子對這陣仗卻是絲毫不看在眼裏,嘴角牽起一絲譏誚的冷笑。

  “真可笑的婚禮!鬧夠了沒?立刻給我停止這場猴戲!”

  他說什麼?

  眾人不解,卻是更加戒備。

  溫行浪看著這劍拔弩張的一幕,嘴角卻是淺淺一勾。

  “真主角總算出場了。”他低語。

  什麼真主角?

  紅蓮困惑,凝望著邪王,由他鬼魅般的面具,看到另外半邊冷俊的臉,她看著,忽地在溫行浪懷裏強烈顫抖。

  “你怎麼了?紅蓮。”他大驚。

  “他……”她牙關打顫,臉色因腦海裏交錯浮現的景象而慘白。“就是那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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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2:13:19


  狂暴的火焰裏,站著一個更狂暴的少年。

  他瘋了,來去如鬼魅,手刃風雲莊數十條人命。

  待她趕到,只能無助地目睹他刺破最後一個人的咽喉,那人在火焰中慘叫,哀號聲震耳欲聾。

  恐懼攫住她,她呆立原地。

  “你來了啊。”他發現她,轉過身來,朝她扯開笑容,極其扭曲、極其怪異的笑容。

  “你……是你殺了他們?”她顫聲問。

  “是啊,是我殺了他們!”他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我替你殺光了這些人,完成那個女人的遺願!哈哈——你開心嗎?很感激我吧?”

  “我……”她說不出話來。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他縱聲狂笑。“那個女人已經死了,不會再有人逼你做殺人武器了,都結束了,哈哈!都結束了!”

  語落,他忽地往前走,一步一步,接近大火燒得最旺之處。

  “你做什麼?!”她嘶聲喊。

  他不回答,逕自走進火焰裏,火舌吻上他的身、他的臉,他在熊熊火焰裏,折磨著自己。

  某個奇異的感受,掐住她喉嚨,她好想喊,卻喊不出來,嗓子啞了,眼眸好酸好酸。

  地蒙矓地目送他,走出火焰,走向一個絕望、未知之地……

  紅蓮驚喘著從夢中醒來。

  鬢髮讓冷汗浸濕了,臉頰亦爬滿了淚痕。

  “你怎麼了?紅蓮,又作惡夢了嗎?”溫柔的嗓音在她頭頂上方揚起。

  她眨眨眼,看見一張微微揪著眉宇、滿蘊關懷的俊臉。

  “是……你。”

  “是我。”溫行浪低語,伸手替她拭幹頰畔淚痕。“你哭了,那惡夢很可怕嗎?”

  她茫然坐起身。

  他握住她冰涼的手,搓摩著她,好似要把暖意送進她全身上下,送進她心房裏。

  而她,看著那溫暖的、好看的大手,喉間忽地湧上一股酸意,她哽咽著,放聲大哭。

  她不停地哭著,每一聲,都是無窮悲哀,每一聲,都是無盡懊悔,每一聲都似在泣血。

  溫行浪無助地望著她,只覺一顆心幾乎要被她扯碎。

  自從她十一歲跟在他身邊開始,他不曾見過她如此哭泣。他曾以為她不懂得哭,現在才知她不是不懂,只是始終壓抑著。

  她把所有的痛苦都埋葬,把所有的委屈都藏在心底最深處,她不哭,是因為她不曉得如何將這些痛苦或委屈挖出來。

  而今,她終於願意將一切陰暗與不堪,都攤在他面前了……

  “邪王……就是那個少年,是他,殺了風雲莊所有的人……”她抽噎著,將多年來糾纏自己的夢魘對他傾訴。“雖然動手的人是他,可是我覺得兇手……其實是我。”

  所以那時他問她是不是她下的手,她才會那麼茫然又迷惘吧?

  溫行浪胸口擰著,完全能感受紅蓮心中極度的痛楚,他心疼地將她攬進自己懷裏,像哄著孩童似地拍撫著她。

  她偎在他懷裏,心神卻仍困在過往的回憶裏。“其實我師父,就是他的親生娘。”

  “什麼?”溫行浪一驚。“原來你師父是女的?”

  “是。”她點頭,瞳眸無神,“而他的師父,據說就是我爹。”

  他又是一震。

  “聽說他們倆,原本是一對情人,可是後來反目成仇,各自嫁娶,又殺了彼此的妻與夫,劫走彼此的孩子。”

  “也就是說,他們彼此把對方的孩子教養長大,又分別把你們訓練成殺手?”溫行浪約莫猜出端倪,臉色別白。

  “不錯。”紅蓮證實他的猜測。“我本來一直不曉得這件事,直到有一天,他……邪王找上門來,跟我師父攤牌。他要我師父放我離開,我師父堅持不肯,還說這是一場比試,他們要比比看誰訓練出的兵器更厲害。”

  “什麼?!”溫行浪低咆,勃然大怒。這世上怎能有這等沒良心的父母?

  “他聽我師父那麼說,整個人發狂,後來……他就……”她驀地一頓,身子一陣顫慄。

  他連忙更擁緊她。“是他殺了你師父嗎?”

  她沈默半晌,才僵硬地點頭。

  從小被教養成冷血殺手,又親手弑母,怪不得邪王會長成那麼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頭了。

  溫行浪悄然歎息,垂下頭,注視懷裏面容雪白的女子,一腔柔情在胸口纏綿。“紅蓮,你受苦了。”

  “若是當年我沒遇到你,或許現在也會變得跟他一樣吧。”她震顫地揪住他衣襟,仰望他的眼眸霧濛濛的,又是傷感,又是甜蜜。“我很高興能遇見你。”

  “我也很高興。”他微笑,俯下頭,俊頰與她臉頰相貼。

  “你知道嗎?”她幽幽傾吐。“那時候你跟我說,我以後再也不用殺人了,我……我真的好激動,我終於可以……活得像一個人。”

  “傻瓜,你本來就是個人啊!”他輕歎,方唇愛憐地吻上她彎彎的眼睫。

  她幸福地迎接他的吻。

  兩人溫存片刻,她忽然歎息。

  “我很幸運,可是他卻太不幸。”

  溫行浪淡淡牽唇。“也不能說完全不幸。至少他還有聖女。”

  紅蓮一怔。“什麼意思?”

  “我不是跟你說過,這場婚禮是假的嗎?其實目的就是為了引出邪王。”

  為了引出邪王?

  她蹙眉。“我不懂。”

  他微微一笑。“一開始我也不曉得,原來月姬早在兩個月前就被邪王擄走了,而且邪王還命人投帖給明月宮主,說月姬已經是他的人,只差一場公開儀式而已。”

  “他的意思是,他要娶月姬?”紅蓮愕然。

  “不錯。”溫行浪笑著點頭。“冷宮主收到這封信,氣得不得了,正好我來了,她便要我跟她學乾坤劍法,一起去天山救人。我跟她說,與其去天山碰壁,不如辦一場假婚禮,把邪王引過來。”他頓了頓。“我想他既然宣稱月姬是他的人,一定無法忍受我這個冒牌相公在江湖上招搖撞騙。”

  “所以你們才策劃了這場婚禮?”

  “嗯。”他低頭又親了親她的唇。“其實我本來就沒想娶月姬,我答應師父來求親只是緩兵之計,一方面是讓齊非能把你帶到安全之處藏好,另一方面,我打算親自跟冷宮主說明我的苦衷,順便看能不能撮合她跟師父和好如初。”

  “原來你是這麼打算的。”她幽怨地瞥他一眼。“為什麼不早說?我還以為你真的要娶她呢!”

  “因為我怕告訴你實話後,你就不肯乖乖跟齊非走了。”他捏捏她鼻子。“沒想到那傢夥還是把你帶來明月宮,也不怕你遭遇危險……哼,這筆帳我一定會跟他算清楚。”

  “你別怪他,是我自己堅持來找你。”她急忙解釋。

  “因為你捨不得我去娶別的女人,對嗎?”他嘻嘻笑,眼神燦亮,言語中頗為洋洋得意。

  她芳心一跳,羞澀地垂眸,不敢看他。

  “其實你很喜歡我,對吧?紅蓮。”他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她不回答,顧左右而言它。“你還沒說完呢!你不是說這場婚禮是為了引出邪王嗎?那後來呢?發生什麼事了?”

  當時在大廳上認出邪王就是她夢中少年後,她便因大受打擊而暈去,之後的發展她完全不知。

  “後來發生什麼事我也不太清楚,那時我把天干劍交給及時趕到的師父,就急著找齊非為你診治療傷去了。”他一頓。“不過我聽說,邪王受到武林人士圍攻,最後是月姬替他擋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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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樣?月姬情況如何?”

  入夜後,紅蓮因疲倦而睡去,溫行浪守護著她,直到三更,才悄悄離開房間,找到好友齊非。

  他眼皮浮腫,已經一日一夜未眠。

  “情況很不妙,傷口穿透內臟,刀上又喂了劇毒,性命堪憂。”

  “這麼嚴重?連你這個狂醫都束手無策?”

  “我暫時用千年老參替她續住性命,不過那毒一日未解,她就一日離不開鬼門關,若是七日不得解,那就……”

  齊非沒說下去,但溫行浪明白他的意思。

  “看來情況很棘手。”

  “棘手的還在後頭呢!”齊非大歎。“你知道那個邪王跟我說什麼嗎?若是我救不了月姬,他就要殺盡天下人陪葬。”

  溫行浪一愣,片刻,嘴角嘲諷一牽。“怪不得你臉色會這麼難看了,你怕自己小命不保吧?”

  齊非白他一眼。“我固然活不了,你也別想苟活——你沒聽他說是天下人嗎?連你那朵心愛的紅蓮也別想逃過!”

  “放心吧!就算他武功絕頂蓋世,也無法真的殺盡天下人。”

  “我可不敢如此樂觀。”齊非冷諷。

  兩個男人一面談論,一面往庭院走去,月色暈沈,涼亭裏似有一道黑色人影晃動。

  “好像是邪王。”齊非低語。

  “是嗎?”溫行浪也識相地放低音量。

  抓狂的野獸,誰都惹不起,他們最好還是遠離為妙。

  兩人默契地互看一眼,正想悄悄閃人時,忽聽到一聲短促的抽氣。

  只見涼亭裏那個男人,將拳頭咬在嘴裏,肩膀微微地上下搖晃。

  兩人呆住。

  “喂,那傢夥……該不會在哭吧?”齊非不敢相信地問。

  “嗯,好像是。”

  兩人又互瞧一眼,然後同時轉身,宛若看見什麼不該看的秘密,急急抽腿,落荒而逃。

  “非少,看來你非治好月姬不可,否則我們誰也別想活命。”溫行浪提醒好友。

  “這還用你說嗎?唉,我歹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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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面擔心月姬性命不保,邪王會當場掀起腥風血雨,另一方面卻又擔心月姬保住性命,師父再次異想天開逼迫自己娶她,溫行浪左右思量,決定還是趁早護著紅蓮安全離開為妙。

  確定她傷勢無礙後,他雇了一輛車,兩人於清晨悄悄離開明月宮。

  出了山谷,眼前豁然開朗,原野如茵,景色宜人。

  溫行浪掀開車簾,讓紅蓮深深呼吸新鮮空氣。

  “傷口還痛嗎?”他微笑看她神清氣爽的表情,柔聲問道。

  她搖頭。“好多了。”頓了頓,遲疑地望向他。“對了,我們這樣不告而別,好嗎?”

  “當然好啦!”他不以為意地笑道。“總比被無端端牽扯進風暴裏好。你也知道,邪王撂下狠話了,若是非少治不好月姬,就要殺盡天下人為她陪葬——我可不想白白死在他手下。”

  “就算那樣,我們也不該離開啊!”她仍是不安。“你的好友跟師父都還留在明月宮呢!”

  “放心吧,師父跟冷宮主乾坤雙劍合璧,邪王奈何不了他們的。”

  “那齊公子呢?”

  “他那人什麼優點沒有,就逃命最快,不必替他瞎操心。”溫行浪半嘲弄,星眸燦然生光。

  紅蓮凝睇他,片刻,輕輕歎息。“你啊!”

  “怎樣?”

  還是一樣貪生怕死。

  她瞅著他,說不上胸臆是何滋味。“有時候我真懷疑你到底會不會武,你的劍法當真比我高強嗎?”

  “怎麼?到現在你還懷疑啊?”他不滿地擰眉。“我可是兩次救了你性命呢!”

  “我知道啊。”她頷首,又是一聲歎息。

  有那麼無奈嗎?

  溫行浪懊惱地瞪她。“看來你還是很瞧不起我。”上回遭她不屑一哼,痛感仍在心內猶存。“說實在的,我很懷疑。”

  “懷疑什麼?”

  “你喜歡的人,究竟是那個無名大俠呢?還是我?”忿忿吐出盤旋心頭許久的鬱悶。

  她卻不懂。“不都是同一個人?”

  “不一樣!”他聲明。“他是他,我是我。”

  “我不明白。”

  見她一副迷惑的神情,他更惱了,悶悶地撇嘴。“總而言之,他在你心裏是英雄,而我就是狗熊,對吧?”

  英雄?狗熊?

  紅蓮怔忡,半晌,驀地領悟。“你這是在吃自己的幹醋?”

  “哼!”他彆扭地別過頭。

  她好笑地望他,一股說不出的溫柔滿滿地佔領心房。

  她握住他的大手。“我說過了,我很高興當年能遇見你,那個你,可只是個嬌嬌的公子哥。”

  “所以你才會那麼瞧不起我。”他還是鬱悶。

  “我沒有瞧不起你。”她澄清,臉頰莫名地發熱。“我……我覺得你很好,你總是讓我覺得很溫暖。”

  “溫暖?”

  “嗯,就好像洗熱水澡一樣。”

  什麼?把他比擬成洗澡水?

  溫行浪眼角抽搐,也不知該笑該哭,是喜或悲。

  她甜甜一笑。“我本來有點受不了你,因為你總是愛管我,可是後來我明白了,其實我很樂意你那麼管我。”

  “喔?”

  “因為……”她牽起他的手,讓他掌心遮住自己的眼。“那是一種關心,對吧?我喜歡你那樣的關心。”

  他胸口一震,看她暈紅著臉,眼睛躲在他手裏,那甜蜜蜜又害羞的模樣,教他心動不已。

  “紅蓮。”他驀地展臂擁緊她,好想將她整個人收在自己心口。“你要不要聽我的秘密?”

  “什麼?”她抬眸瞪他。“你還有事瞞著我?”

  “嗯,最後一件。”他微笑。

  “是……什麼?”

  “其實我初次見到你,就被你迷住了。”他低下唇,一口一口地輕輕咬她滑嫩的肌膚。“我告訴自己,我把你留在身邊,是想把你當作自己的護身符,其實我只是捨不得讓你走。”

  “你……”她醺醺然,醉在他話裏,醉在他濃情密意的親吻裏。

  “從很早很早以前開始,我就已經喜歡你了。”

  而且這些年來,他一直在等,等她哪天開竅,也對他動了情……

  說真的,他等得好苦啊!

  溫行浪放肆地舔吮紅蓮小巧的耳垂,她心跳狂亂。

  “那,我也有事跟你坦白。”她迷亂低語。

  “什麼事?”

  “其實你……真的很好看。”她在吻與吻之間,輕喘道。“我覺得我可以看你一輩子,永遠不厭。”

  他震撼,一時情動難抑,更狂野地吻住她,蹂躪她柔軟的芳唇。

  “你可不能反悔喔,紅蓮,你這意思是要一輩子跟在我身邊吧?”

  “……嗯。”

  “我也是。”他熱切地表白,趁她意亂情迷之際,偷偷解開她領口衣鈕。“這輩子我要與你形影不離,你逃不掉了,姑娘。”大手在她肩頸處輕薄。

  她輕聲笑,癢得想躲開他。“我、我才不會逃呢!我又不像你,那麼膽小。”

  “呵,你嘲笑我?”不可饒恕。

  邪佞的手指報復似地滑進她胸口,解她肚兜。

  “你……溫行浪,你別這樣……”

  “我偏要!你怕了嗎?”

  “我才不怕。”

  “真的不怕?”

  “你別、太過分……啊,小心我的傷口。”

  “抱歉,很痛嗎?那這樣呢?舒服嗎?”

  “嗯……”

  曖昧的言語,隱隱約約,穿透緊掩的車簾,挑逗坐在車頭駕駛的車夫。

  他臉紅心跳,不敢回頭偷看一眼,韁繩用力一扯,強迫自己專心駕車——

  清風熏人暖,此時此刻,良辰美景,正是無限旖旎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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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2:13:37

後記

  哈!很高興又有機會跟其他作者合寫主題書了,而且這回還是古裝,對小芯子而言真是一個閃亮亮的新嘗試。

  話說當時編編給我四個書名當參考時,我最中意的就是《嬌主子》。不知怎地,我一看到這書名,一個超俊美又愛裝弱的少爺形象便浮現在我腦海,當下覺得好想寫喔,反倒是女主角的形象一直到快開稿時才想到。

  本來想,主子是不是該配丫鬟呢?主子丫鬟的故事,小芯子本人也超愛看的,如果能寫出來也不錯,但某天我看到某部卡通DVD,當場推翻了原先的設定,決定來描寫一個帥氣又有點憨直的女劍客!

  究竟是哪部卡通讓小芯子改變心意呢?

  “灼眼的夏娜”,各位聽過嗎?一個有點奇幻的故事,女主角夏娜是個專門消滅“紅世之徒”的劍客,(至於啥是紅世之徒就別問我了,有點小複雜,有興趣的人自己去找動畫或小說來看吧!)她戰鬥時,頭髮和眼睛都會變成很漂亮的紅色,宛如火焰一般。

  嘻,所以各位知道紅蓮為什麼老是要穿一襲紅衣,手上拿一把火焰劍了吧?完全是作者本人的惡趣味啊!

  書裏還有另一個小小惡趣味,是男主角跟他的好朋友彼此之間的匿稱,編編還感到很奇怪地打電話來問,為何那兩個傢夥要“浪少”、“非少”這樣叫來叫去啊?

  哈哈,其實說來也好笑,因為小芯子愛看的《大唐雙龍傳》裏,兩個男主角寇仲跟徐子陵就是“仲少”、“陵少”這樣叫來叫去的咩!

  順便推一下《大唐雙龍傳》,這是黃易的作品,曾經改編成港劇,我很喜歡港劇版的“仲少”唷,是林峰飾演的(巧的是他在現實中外號也是“少爺”),他也演過《尋秦記》裏的秦始皇,眼神棒極了,夠酷!

  不知是否男女主角形象都是本人特別喜歡的,所以在寫這個故事時總是感到心情愉快,而且不經意間會想讓書中角色搞笑——也許沒到爆笑的地步,但比起小芯子其他作品,這本應該算是輕鬆一些嘍。當然啦,不免也要有感性的一面,兩個人談情說愛起來才會更纏綿深刻。

  最後打個預告,下本作品也是古裝,嗯,大家應該猜得出主角是誰吧?就是某個臉上戴半張面具的彆扭傢夥啦!希望他乖乖地聽小芯子的話,乖乖地演上一場好戲,滿足各位看官。

  敬請期待~~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2:13:52


棠霜 - 懶夫子(百年不合02)

易家乃書香門第,可偏偏卻出了她這個成天惹事的三小姐易均均,
她好動貪玩,老愛女扮男裝出門蹓躂,一般大家閨秀該有的氣質全無,
而且還因不喜念書,氣跑了不少夫子,所以惡名昭彰、無人願意教她,
誰曉得這何鳳棲好好的“煙波閣”閣主不當,竟上門毛遂自薦,
據說,他琴棋詩書畫樣樣精通,奶奶正愁找不著夫子教她念書呢,
一見到他,簡直喜出望外兼死馬當活馬醫,二話不說,立即聘用他!
因此,頭一天上課,她就不甘心地想著要怎麼惡整他,
豈料他一進門先打了個呵欠,接著就大剌剌睡起覺來了!
沒搞錯吧?這個空有美貌的傢夥是哪里來的懶夫子啊?
敢情他是嫌薪餉太少,不夠糊口,半夜兼差當小偷去啦?
那就別怪她趁他睡著時,在他臉上畫只烏龜捉弄他一番,
誰知還沒碰到他,他就倏地張開眼,反將她畫成小花貓!
可惡,最好他這輩子都不會有被她逮到睡死的一天啦,
否則她一定會在他臉上奉還一枚讓他斯文掃地的裸女圖!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2:14:20


  “鳳先生,這邊請。”

  易府總管恭恭敬敬地將一名俊美男子迎進大廳。

  俊美男子身著素雅的青紋白袍,頭上綰了一個簡單的書生髻,長長的鳳眼帶著淡淡笑意,修長的手指端著摺扇緩緩搖動,氣度悠然,風采俊逸。

  廳堂最上位的主座,坐著一位滿頭白絲、神態威嚴的老太太。廳邊還有好些個人或站或坐,似乎早就來等著了。

  其實也只不過是要面談這一位新來的夫子罷了,但所有易家人全聚在大廳裏,整個陣仗活像在迎接什麼大人物般。聘請新夫子,對易府而言,似乎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眾人的目光毫不掩飾地將男子從頭看到腳,有的審慎,有的嚴苛,有的半帶懷疑,有的甚至是很不看好地搖搖頭。

  “太斯文了點,不太可靠啊!”易父皺眉。

  “我倒覺得帥過頭了,會不會是騙吃騙喝的小白臉、假夫子?”易母也憂心忡忡。

  “咦?娘,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對三妹騙財騙色?”易家二公子好奇地睜大雙眼猛瞧。

  “騙財有可能,騙色……如果他視力不好,或許有可能。”一向毒舌的易家大公子冷笑道。

  “別這樣,三妹又沒你想的那麼沒行情。該擔心的是這位夫子沒脾氣的一副笑彌勒模樣,能制得住三丫頭嗎?”溫柔的大媳婦推了推大公子。

  “我看這個也不行吧,最多撐兩天……”最不抱希望、從一開始就一直猛搖頭的,正是二公子的媳婦兒。

  眾人彼此不時地交頭接耳,對他不停地評分估量,猜想這個新來夫子的料,有幾斤幾兩?

  易老夫人沒有開口,但是目光矍鑠,也正靜靜地望著他。

  俊美男子對於眾人的目光不以為意,心裏也不急,只是淡淡地回視易老夫人。他知道,不管旁人對他的觀感如何,最後都會是這位元老夫人作主。

  “鳳先生,請坐。”易老夫人指了指廳旁一張椅子。

  “謝謝。”他大方落坐。

  “請問鳳先生全名如何稱呼?”易老夫人親切問候。

  “鳳七。”何鳳棲垂了一下眼答道。

  “好特別的名字。鳳先生是毛遂自薦而來?”

  “是的。”

  “鳳先生家中還有何人?”

  “孤家寡人。”

  回話前,他想到“煙波閣”裏那一干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和他三個心愛小婢,若是以血緣關係來計的話,他的確沒有家人了。

  “琴棋書畫專精哪一項?”

  “琴棋書畫樣樣皆精。”他氣定神閑地答道。

  “真的?”易老夫人喜出望外,眼睛一亮。

  “好大的口氣!奶奶,咱們不妨當場測試一下。”易府大少爺哼道。

  一般讀書人的標準答案,應該要謙虛一下,說略通一二,哪有人敢這麼班門弄斧,站在專門出產科舉狀元的易家地盤上,說他什麼都行?

  要不是制不住三丫頭,他們易家人個個琴棋書畫莫不精通,還輪得到他來教嗎?

  剛才一看到他白淨斯文的容貌,馬上就倒扣了好幾分,此時再聽他幾近狂妄的語氣,他越發覺得這個白臉書生恐怕不懷好意,想藉機攀上枝頭當鳳凰。

  “老夫人可以當場考試,看看鳳七是否真有能耐。”何鳳棲聽出易大少爺的蔑視味道,淡淡瞧了他一眼。

  易大少爺接觸到何鳳棲的眼神,竟然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那一眼仿佛千斤壓頂般,讓他瞬間呼吸一窒,心口發涼。吞吞口水,易大少爺退離一步,不再說話,只是又驚又疑地偷瞧他好幾眼。

  易老夫人將鳳七方才那個眼神瞧在眼底,沈吟了一下才開口。

  “試驗就不必了,我相信鳳先生的能耐。我比較想知道,先生收徒授課的經歷有多久了?”

  “十年。”何鳳棲毫不遲疑地回答。

  “十年?”真的假的?眾人不信地睜大眼。這個俊美過頭的夫子,怎麼看也不像是已經教了十年書的資深夫子。

  何鳳棲有點想笑。從剛才到現在,除了名字沒有講全,他可都沒說謊。

  想他那三個心愛小婢,可是從十歲開始,就讓他親自帶著習字讀書的呢。過了年,三個女娃兒都到雙十年華了,這不是十年了?

  不是他自誇,他的小婢們在他的調教栽培之下,一個專精女紅,一個專精樂器,一個專精烹飪,成就令他驕傲得不得了啊!

  “鳳先生知道咱們易府是為誰徵聘夫子嗎?”易老夫人試探地問道。

  “知道,是易府三小姐。”何鳳棲點點頭。

  “先生聽過些……什麼事嗎?”易父也問得小心翼翼。

  “聽說三小姐太過外向活潑,前幾任夫子皆以三小姐頑劣貪玩、無法教化為由辭去,不願教導。”鳳先生笑了笑。

  眾人臉色一僵,掩臉的掩臉、歎息的歎息、轉過身去的轉過身去,紛紛露出“家門不幸”的痛苦表情。

  果然是壞事傳千里啊!連這外地來的夫子都聽說了三丫頭的事蹟了,那還有誰沒聽過的?

  易老夫人力持鎮定地輕咳一聲,試圖淡化臉上的尷尬表情。“既然鳳先生都瞭解,那麼,對於管教三小姐的夫子一職,自認能勝任嗎?”

  “易老夫人何不讓鳳七一試?”何鳳棲笑了一笑。

  “咱們易家,歷代皆以書香門第自居,祖訓規定易家子孫,不分男女皆須讀書識字,不料到了這一代卻出了個難以管教的孫女兒,好動貪玩就算了,還老愛女扮男裝出門蹓躂,毫無大家閨秀的氣質,實在教人頭痛萬分,唉……這樣日後要怎麼嫁人呢?”說到後來,老夫人苦惱又煩心地揉揉額際。

  “若是鳳七無法教化三小姐,不僅自願求去夫子之職,也絕不收取任何束修金錢。”何鳳棲聳聳肩。反正他只是來玩玩的,如果當夫子的工作太過無聊,他也會走人的。

  易老夫人望著他,又沈吟了一會兒,最後點點頭。“也好,反正就死馬當活馬醫……呃……咳!我是說,就請鳳先生費心了。來人,三小姐是不是在書房?請鳳先生到書房,和三小姐見見面。”易老夫人揚聲喚人。

  “呃……老夫人,三小姐她……”急忙奔進來的總管,看了一下老夫人及眾人後,支支吾吾地開口。

  “三丫頭不會是又溜出門了吧?”易父的眉頭一豎,脾氣就要發作了。

  總管默默垂頭站著,不敢出聲。

  “唉呀,這丫頭真是的!還不趕快派人出去找三丫頭,死活都要把她拖回來見見新夫子!”易老夫人也變了臉色,氣呼呼地怒道。

  總管迅速應聲退下,趕忙到處招呼一些家仆跟他出門尋人。

  聽著門外擾擾嚷嚷的聲音,易老夫人無奈地歎氣。“才第一天,就讓鳳先生見笑了。”

  “只是第一天,無妨。既然三小姐不在,是否明天再開始為三小姐上課?”他不慌不忙地問道。

  “浪費了先生的時間,實在是抱歉。明天開始也好,三丫頭老像一尾魚,滑溜得很,那些家仆也不見得能立即將丫頭帶回來。但鳳先生放心,明天,我一定讓丫頭乖乖在書房裏等候先生。”老夫人露出感激的笑意。

  “好的,那麼鳳七先告辭了,明天見。”他站了起來,瀟灑地向眾人致意。

  “鳳先生慢走。”老夫人也站起來,親自送他離開。

  等到他離去後,易父悄悄和老夫人商量著。

  “娘,真的要聘用這人嗎?”易父撫了撫鬍子,臉上帶著不確定的表情。

  “這人除了袍子的質料似乎高級了一些外,外表裝扮倒是跟一般讀書人沒兩樣。但你發覺了沒?這個鳳先生容貌出眾、氣質內斂,怎麼看就是覺得他不像是個普通的夫子。”老夫人若有所思地說道。

  “他和普通夫子有什麼不一樣?”

  “這人的氣質說邪不邪,說正派嘛,卻也不像把書讀死的頑固迂儒,尤其他的眼神看似慵懶,其實十分深沈銳利。剛才在廳上,他只用一個瞥視,就鎮住了你那一向驕傲自負的大兒子,恐怕……不是簡單的池中之物。”

  “這樣的話,聽來有些危險,聘用他來當均均的夫子,適合嗎?”萬一引狼入室的話……

  易父擔憂萬分,老夫人卻有不同見解。

  “先前咱們請的那些夫子先生,哪一個能制得了均均?倒不如換個行事風格不一樣的夫子來試一試,說不定他真有什麼本領,能制得住均均呢!”

  “這……均均會不會吃了虧?”易父遲疑地說。

  “均均讓人吃的虧還不算多嗎?換她來吃些虧也挺公平的。”老夫人白了他一眼。

  “娘,話不是這麼說,均均畢竟是女孩兒家。”易父皺眉。

  “煩惱這麼多做什麼?反正咱們對均均都已經沒轍了,就死馬當活馬醫吧!如果他也不適任,大不了再請他離府就是了。”

  “說得也是。”易父無奈地點點頭。

  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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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一個人嗎?”故作低沈的調笑話語,從“皇恩湖”湖畔的樓船裏隱隱約約傳出來。

  “……”

  “姑娘,需不需要本少爺的陪伴?”

  “……”

  沒回應?沒關係,再接再厲!

  “姑娘,你生得好美,有沒有興趣當易家的三少奶奶?”

  這回,搭訕終於得到了回應——

  “三小姐,別鬧了!”一隻粉掌不耐煩地拍掉另一隻在她臉上摸來摸去、狂吃豆腐的粉嫩小手。

  “叫我三少爺啦!你不覺得我今天的打扮很帥氣嗎?”一個唇紅齒白、模樣水靈的俊俏小少年,撫著被拍痛的手背,不高興地跺著腳。

  “三小姐,再玩我回府就告訴老夫人去,說你今天又偷扮男裝上街蹓躂,還當街調戲良家婦女!”被調戲的小姑娘沒好氣地說道。

  “喂,夏兒,你是我的婢女,怎麼能出賣你的主子,去跟人告狀?”俊俏少年指控道。

  “三小姐,真抱歉,夏兒是老夫人派來監視您的!”夏兒撇撇唇。

  “哼!你真可惡,帶你出來玩,還這樣氣我!”堅持要人家稱她三少爺的易家三小姐易均均,心有不甘地低哼一聲,拉拉身上的男子衣袍。

  “帶我出來玩?如果沒有顧好你,回去後不僅總管打一頓,見了老夫人可能還要再被剝一層皮,這麼重大的責任,夏兒根本沒有玩的興致好嗎?”夏兒歎了一口氣。

  “不理你了,我要出去逛逛。”易均均起身要離開窗邊包廂。

  “還逛?三小姐,天要晚了,該回去了啦!”夏兒拉住她。

  “我不要回去。”聽了夏兒的話,她更堅決地要去逛街。

  “小姐、小姐——”

  “叫我三少爺!”她火大地說。這丫頭真是不配合!

  “明明就是個標致動人的姑娘家,不管怎麼扮,人家也不會錯認你是男人,幹麼老愛把自己打扮成這樣不倫不類的模樣,到處逛大街獻醜?萬一行情破壞光光,沒人敢娶小姐,那可怎麼辦呢?”夏兒見她脾氣起來了,趕緊軟化語氣,愁著臉苦苦勸她。

  “夏兒,你說對了,我就愛這樣打扮得不倫不類地逛大街,最好大家見了就怕,沒人敢娶我,哇哈哈哈~~”易均均聽了沒有生氣,反而樂得仰頭大笑。

  忽然間,包廂木門“砰”的一聲被推開,笑到一半的均均還差點嚇岔了氣。

  “三、三、三小……”一名府裏的家仆遠遠見著了她,飛快奔進樓船包廂,氣喘籲籲地堵在門口,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咳咳咳!三小什麼?叫我三少爺!”厚~~這些人怎麼都說不聽啊?

  均均一邊嗆著氣,一邊學著前兩天在市井看到的小流氓的威脅動作,殺氣騰騰地扯高袖子,亮出拳頭來。

  “大庭廣眾之下,千萬要注意形象,不然我可要告訴老夫人啊!”夏兒趕忙撲過來拉下她的袖子,不讓她的粉臂見光。

  均均不耐煩地瞥了夏兒一眼,放下握成拳的小手。“什麼事快說啦!”

  “老夫人請您趕快回去。”家仆慌張地開口,直接省略掉三小姐的稱呼,免得一不小心結巴又說錯話。

  “這麼急著找我做什麼?”易均均歪頭問道。她今天很乖,應該還沒做出什麼壞事要被人抓回去罵吧?

  “今天府裏來了一位公子,說是要來當小姐的新夫子。”

  “唷~~還有人敢來教我這個不成材的頑劣弟子啊?我還以為我在夫子圈裏已經臭名遠播了呢!”易均均冷笑道。

  “呃……老夫人說請小姐回去,見見新夫子。”

  “我不回去!”易均均的話才落下,便出其不意地推開家仆,拔腿就往包廂外沖去,蹬蹬蹬蹬地奔向樓船下層。

  “快、快抓住三小姐!老夫人說了,死活都要把小姐拖回去!”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的家仆,反應很快地指著門外,對夏兒大聲呼道。

  夏兒一聽,馬上卷起袖子沿著樓梯追下去。“小姐,別跑啊!快站住!”

  已經跑出樓船,來到街角路口的易均均,轉頭扮了個鬼臉,接著繼續跑給他們追。

  叫她站住她就站住啊?

  就算白癡都知道,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易均均此刻愛死了男裝的便利性,因為追著她跑的夏兒雖然身手俐落,但就敗在穿著女子裙裝,跌腳絆手的,三兩下就被她擺脫了追趕。

  瞧著夏兒和家僕從巷口跑過去,易均均吃吃地竊笑,渾然不覺身後有數道不懷好意的目光死死盯著她,見她落了單,正獰笑著一步步接近她。

  還在得意的易均均,察覺了身後的腳步聲,忽然覺得頸背發麻,倏地轉過身去。

  “姑娘,一個人嗎?”帶頭的人調戲問道,身後的幾個跟班則笑了起來。

  “……”她後退一步,緊緊貼著牆。

  “姑娘,需要本大爺陪伴嗎?”

  “……”這、這對話好耳熟啊!

  易均均俏臉一黑,想著接下來該不會就是“姑娘真漂亮,要不要當本大爺的媳婦啊?”之類的話吧?

  “姑娘長得好漂亮,願不願意當本大爺的媳婦啊?”帶頭的男子猥褻地笑道。

  易均均差點沒昏倒。

  這傢夥的臺詞還真老套,難不成他這些搭訕的句子,也是到“悅來樓”去聽過說書後,偷偷學來的?

  她小心翼翼地望著那幾個猥瑣的地痞,因緊張而汗濕的小手緊握成拳,背部緊貼著冰涼的石牆,思考著要如何脫身。

  “這條巷子遠離大街人群,沒什麼人會進來,你想叫也叫不到人的。”地痞的頭頭看穿她的想法,嘲弄地說道,身後的小混混們也跟著嘿嘿笑。

  易均均努力壓下胸口因恐懼而升起的冰涼感,忽地露齒一笑。

  “臭丫頭,笑什麼?”

  “你們看我的衣著打扮,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所以我怎會單獨一人進暗巷裏呢?像我這樣的人,身後多少都會有隨從保鏢之類的人跟著,以保護我的安全。”易均均一面力持鎮定地跟他們周旋,一面暗地觀察脫身路線。

  “什麼意思?”帶頭的男人皺起眉,身後的跟班也警覺地左右張望。

  瞧了半天,沒瞧到任何動靜,帶頭的男人冷冷地笑起來。“臭丫頭,老子可不是被人嚇大的!你好大的膽,竟然敢耍老子!”

  “我真的沒騙你們,我爹最近雇了一位保鏢保護我。那個保鏢是個有怪癖的高手,他非常不愛人家看到他,因為看到他的人都死了,連我都沒看過他幾次呢!可是他很厲害喔,他、他可以在無形之間就削斷人家的頭髮——”她硬著頭皮努力嚇唬他們,看看他們會不會被她唬住,她再乘隙落跑。

  還沒說完,某個傢夥突然感到手臂癢,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一大束頭髮竟然無聲無息地齊齊斷落下來,像被無形的刀子削過去似的,忍不住驚叫起來。

  “娘的!你鬼叫什麼?”帶頭的男人轉頭大吼。

  “頭、頭、頭髮……我的頭髮被人削斷了!”倒楣的傢夥捉著斷發嚎叫,活像那一刀砍斷的是他的耳朵。

  見狀,幾個大男人倒抽一口涼氣,易均均也張口結舌,看傻了眼。

  “叫你的保鏢出來,不要裝神弄鬼!”老大飛快轉回頭,用瞪得像牛眼那麼大的可怕眼神,死死盯著易均均。

  “誰……誰叫你們不信我的話,就、就跟你們說了,我那怪保鏢不愛被人看到,看過他的都是死人了咩!”她吞了吞口水,裝出無辜的表情。

  幾個混混們面面相覷,暗自抖了一下。

  一看他們有些畏縮,均均的膽子反倒大了一些。

  剛才她的話才說完,小混混的頭髮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人當場削斷,這表示暗處一定有位高手在護著她。

  深吸一口氣後,她決定繼續嚇唬他們一下,死命祈禱暗處那位高手聽了她的話後,可以再次顯靈——呃……不,是再顯神威!

  “喔喔,我還沒說完呢,我這保鏢還會在無形中挑斷人家的腰帶喔——”還在考慮要不要配上一段“嘿嘿嘿”的笑聲時,又是“哇——”的一聲驚叫響起,嚇了她一跳。

  “又在鬼叫什麼”老大煩躁地大吼,自個兒也被嚇到了。

  “腰、腰帶……斷了……”另一個倒楣鬼提著鬆開的褲頭,已經腳軟地跌坐到地上。

  “活見鬼了……”老大臉色發白,喃喃說道。

  混混老大的話,也正是易均均的心聲。

  她張大眼,瞪著坐在地上發抖的小混混。

  還真是活見鬼了!她真是上輩子燒足好香得來的好狗運,竟然真的有人在暗中助她!

  眼見她似乎真有高手在暗中保護,混混們不敢再動她一發一毫,帶頭的老大立即使了個眼色,要其他人扶起腳軟的夥伴,很識時務地決定放過她。

  但撤退之前,老大習慣性的嘴賤,對她撂了些狠話——

  “臭丫頭!這次就放過你,下回別讓老子遇到,否則老子先奸了你,再丟到窯子去讓人——”

  還沒撂完狠話,一陣流星似的銀針忽然從不知名的暗處噴出,兜頭罩下,紮得老大滿頭滿臉。

  “哇啊——大俠饒命、饒命啊!小的不敢了!哇啊啊啊啊——”老大嚇得抱頭鼠竄,驚叫著拔腿就跑。

  小嘍囉們看見老大落跑了,也趕緊跟著夾著尾巴逃走。

  瞪著瞬間空無一人的小巷,易均均突然覺得周身一片涼。

  “多、多謝相助。能否請恩人現身,接受小女子拜謝?”

  等了一會兒,四周除了不知打哪兒吹來的微弱風嘯聲外,完全悄聲無息。

  她吞了吞口水。“既然恩人不願出面,小女子也不勉強。若恩人改日需要幫助的話,請拿這塊玉到至善巷巷底的易府相認,小女子定會盡力回報閣下今日的恩情。”

  她一面神經兮兮地左右張望,一面解下腰上的一塊玉佩,緩緩蹲下放到地上。

  原地又等了一會兒,因為擔心那位高手早已走遠,也擔心那群混混會再回頭,水靈靈的大眼兒不死心地又張望了一遍後,這才匆匆忙忙地轉身跑開,迫不及待地想和夏兒及家仆會合。

  直到她跑遠後,一抹青紋白影才緩緩從暗處現身,彎腰輕輕撿起地上的玉佩。

  “這娃兒果然是個小麻煩。不過,很有趣啊……”何鳳棲望著玉佩笑道。

  他有預感,他為自己找了一個有趣的活兒,可以調劑一下最近悶透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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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5:53:40


  由於穿著男裝亂跑,所以易均均被老夫人處罰禁足十天,並被囑咐今天要待在書房裏,等著新夫子到來。

  易均均心裏老大不爽,大刺剌地“砰”一聲推開門,走進很久沒踏足的書房。

  坐下來後,眼兒一溜轉,她伸手拿起名貴的徽墨,在同樣名貴的端硯上,緩緩研磨出一池發色均勻、散發淡淡松香味的墨汁。

  文房四寶,為筆墨紙硯四者。易府在紙墨筆硯上一向講究,人家是庫存金銀財寶,易家則是庫存天下頂級的硯墨紙筆。

  在易家,就算是年幼孩童初學寫字所使用的用品,為了栽培子孫,易家人也從不嗇惜使用品質最上乘的。

  有了無數次捉弄夫子的經驗後,她深知在捉弄人之前,一定要先卸除對方的心防,先給對方絕佳的第一印象,讓對方以為自己無害又無辜,這樣才能達到出其不意的最佳效果。

  就算很多人都事先風聞過她的頑劣事蹟,但第一次見面前就先裝乖的策略,依舊永遠屢試不爽。

  磨墨磨了半天,也等了半天,她幾乎都快睡著了,卻還不見那個新夫子過來。

  “這個新來的夫子擺好大的架子,竟讓本小姐等這麼久還不來……”她喃喃抱怨道。

  才剛抱怨,門板上就響起輕敲聲。

  “小姐,夫子來了。”總管在門外說道。

  終於來了!

  她立即坐正,偷偷清了一下喉嚨,刻意將語調放到最柔軟。

  “請進~~”唉唷,娘啊!好像假過頭了,連她自己聽了都冒出雞皮疙瘩,忍不住吐吐舌,希望沒破功,嚇跑新來的夫子。

  聽到三小姐超級做作的矯揉嗓音,正要開門的總管,整個人不自覺地抖了一下,明白小姐又要整人了,心裏不禁深深地同情起這位新來的夫子。

  小姐整弄夫子已經整成精了,這新來的夫子……下場恐怕也不會太好,唉~~

  總管忍不住抬眼看看夫子,欲言又止。

  何鳳棲挑挑眉,明白總管看他的用意,但卻不說破,只是好笑地回望總管一眼。

  “鳳先生請。”總管輕咳一聲,趕忙為他打開書房的門,決定當個謹守本分、不多話的忠仆。

  何鳳棲道謝後,緩緩步入書房。

  見到一身女裝的易均均,正襟危坐、抿唇淡笑、雙手交疊在膝上、規規矩矩地坐在書桌旁的模樣,他差點笑出來。

  雖然她的五官清秀可人,十分適合閨秀千金的裝束,但與她昨日那身有如小少年一般不辨雌雄、離經叛道、渾身充滿了迷人的靈動神采的打扮相比,昨日的她,更加對他的味兒。

  易均均乍見到他,不禁偷偷地對著他的俊美容貌驚歎了一下,畢竟是豆蔻年華的年輕女孩兒,她的心口竟不由自主地快速怦動了好幾下,小臉也微微地發著熱。

  “先生好,請問如何稱呼?”均均大方地率先開口。

  “鳳七。”他心不在焉地回答,驀地驚喜地瞧見窗邊放了一張看起來頗舒適的軟衾臥榻。

  “學生均均見過鳳先生,有勞鳳先生指點了。”她嫋嫋娉娉地起身敬禮致意,扮足了大家閨秀婉約多禮的模樣。

  誰知夫子的眼神沒朝她飄去,整個人竟然直直向著窗邊的軟臥榻走過去。

  易均均張大眼,瞪著他像見著心上人似地飄向軟榻,毫不客氣地坐下來,拍拍軟墊,臉上露出對軟榻的舒適度感到很滿意的表情。

  接下來,他抬手推開窗,瞧見窗外正對滿池蓮荷時,唇邊的笑意更濃了。

  易均均一頭霧水地瞧著他一連串詭異的舉動。

  這、這個傢夥,未免太把她的書房當成自己家一樣自在了吧?

  她還在滿臉不屑地撇唇時,就見夫子他整個人竟然大刺刺地躺了下去?!

  “不錯、不錯,真舒服!”他閉上眼睛,滿足地歎了一口氣。

  “什麼啊?!”她震驚地瞪著他,完全傻眼。他真的躺下去……睡覺?

  有沒有搞錯啊?虧她乖乖磨了一整個硯池子的墨汁,裝乖、裝懂事,結果這個夫子竟然第一天就怠工,一進門就四處找地方睡覺,還嚷著說好舒服?

  奶奶和爹爹在搞什麼呀,竟然找了一個空有外貌、行為卻不倫不類的夫子來糟蹋她?

  他們不想再找夫子,就乾脆放棄算了咩,幹麼硬找來一個進門就找地方睡的懶夫子來湊數呢?

  第一眼見到俊帥男子的怦動完全退去,只剩下熊熊燃燒的怒火,心底一面氣著奶奶和爹爹,一面對這個自稱是鳳七的夫子反感到不行。

  敢情他是嫌易家給他的薪餉太少,不夠糊口,所以半夜兼差當小偷去啦?

  氣了一會兒後,眼珠子轉了一下,她忽然又偷偷暗笑了起來。

  他睡覺正好,更方便她下手整人。

  她發揮最大的耐心,端坐在桌旁,儘量不吵他,靜靜等了好一會兒後,猜測他已經入睡了,這才從筆架上拿起一枝筆,將筆毛吸飽墨汁後,躡著足,悄無聲息地靠近他。

  她一手捂住自己快笑出來的唇,一手將筆尖悄悄伸向他的臉,決定在他的俊臉上畫一隻大烏龜!

  就在筆尖正要碰到男人的俊臉時,男人沒有睜眼,匆地輕輕抬手一揮,掃開她的手腕,筆尖突然像是自有意識地一轉,就這樣在她臉上撇過一道帶著松脂味的涼涼痕跡。

  她倒抽一口氣,懊惱地瞪著手上的筆。

  怎麼畫到自己了?

  不甘心地,她又將筆尖伸向他。

  這一次,她打算奇襲,下手快狠準地就把筆尖對準額頭戳下去!

  誰知,他仍然沒張開眼,僅僅又抬起手微微一揮,掃向她的手腕。

  她的手一麻,毛筆再次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握住一樣,筆尖轉了個方向,準確地往她另一邊的臉頰又畫上一撇墨痕。

  她不死心,用極慢速和極快速交替著想畫上他的臉,最後卻筆筆都往自己臉頰上招呼過來。

  試了幾次後,她愣住了,終於發現不對勁,一股火氣開始從胸腹之間冒出來。

  “你、你沒睡著是不是?”她不客氣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怒道。

  回答她的,是一道綿長的呼息。

  “再裝睡啊你!可惡,竟然敢耍我!看我不畫花你的臉,再叫奶奶和爹爹轟你出去!”她一發狠,動作掩也不掩,一手壓住他的下巴,握筆的另一手就要強硬地畫上他的臉。

  何鳳棲終於睜開眼睛,懶懶地瞅她一下,仿佛她是只擾他清夢的小蚊子般,抬手松松地握住她試圖行兇的纖細手腕。

  “你不再裝睡了嗎?說!你是誰?來易家假扮夫子有什麼企圖?”易均均十分防備地瞪著她。

  他望了她沾上好幾撇墨漬的小臉一眼,隨即“噗”的一聲笑出來。

  “笑什麼笑?快說!你有什麼企圖?”她俏目怒睜。

  “原來我的新學生,是個愛畫畫的淘氣姑娘,不畫畫紙,偏愛畫臉啊!”

  “你亂講!”還不是他害的啊!

  “不錯、不錯,雖然畫在自己臉上的嗜好是怪了點,但看你臉上這幾筆,線條遒勁有味,意蘊生動,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他有模有樣地評論道,差點氣炸她。

  “教、教你的頭啦!我的臉還不是被你畫花的!你竟敢裝睡耍我,我絕不放過你!”雙手掙扎、掙扎、再掙扎!

  “三小姐此言差矣,如果不是你擾我清夢,此刻咱們依然相安無事。唉呀,我正好也喜愛書畫,既然你的畫興正濃,咱們的第一堂課,就先從書畫入手吧!”他淡淡笑說,不甚正經地勾了一下她的小下巴。

  “放開我!你這個登徒子、懶夫子!”她的俏臉一紅,又羞又忿地罵道。

  他笑了笑,抬起手來。

  接下來,她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只感到他的手指在她腕間輕輕一彈,指掌麻了一下,握筆的手指竟然轉了過來,筆尖不偏不倚地對上她的鼻尖!

  一看自己的手又不聽使喚,她大驚失色,倒抽一口涼氣,想要馬上撤退,卻驚恐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半趴在他胸口上,整個身子已經完全動不了!

  “你……你做了什麼?”她驚恐地瞪著他。

  “我什麼也沒做呀!”何鳳棲的笑容有些無賴,一手抬起她的小下巴左轉右轉,一臉認真地在構思要從何處開始下手。

  “唔……接下來畫哪里好呢?”他偏著頭慢慢說道。

  “你、你……你敢畫我的臉就試試看!”她用力眯起眼,使盡吃奶的力氣,擠出最兇狠的表情威脅他。

  突然,他不知從哪里摸出一面銅鏡,照著她的臉。

  “先別氣嘛,欣賞一下自己的畫作。好可愛的一隻小貓兒,是不是?”他一邊說,還一邊體貼地捏著她的下巴轉過來又轉過去,好讓她把自己看個仔細。

  被這樣折騰,她頓時又羞又氣,眼眶開始泛紅。

  就算她常愛穿男裝,畢竟仍是個愛美的小姑娘家,因此一看自己的臉被畫花了,還是無法忍受,難過到差點哭出來。

  “鳳七,你可惡!我要叫奶奶把你趕出去——”她奮力發出尖叫聲,試圖將府內的人引來書房。

  這一叫,門外果然發出騷動,書房的房門瞬間被人推開。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夫子出事了?”

  “夫子!快保護夫子!”

  “均均,住手!不可對鳳先生無禮啊!”

  易家人通通湧進書房,擔心新來的夫子被欺負,全都慌張地大呼小叫、亂喊一通,深怕那個鳳先生第一天上工就陣亡了。

  但是,一看到均均,所有人都驀地僵住了,接著一齊緩緩轉頭看向正坐在書桌旁,慢條斯理地搖扇喝茶的鳳先生,臉上全都露出奇異的表情。

  眾人只見均均她沒什麼閨秀氣質地半躺在軟榻上,一手握著筆,一手拿著銅鏡,瞪著鳳先生的表情看起來也是很怪異。

  易均均則是震驚地瞪著這個新來的夫子。

  家人沖進門的速度已經算快的了,但這人的速度……

  她完全沒看清楚這個詭異的傢夥是怎麼在房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從她身下移動到遠遠的書桌那頭,還順便擺好了喝茶的姿勢。

  真是……見鬼了……

  還有,書桌上何時有茶可以喝的,她怎麼都不知道?也是他在剛剛變出來的嗎?

  “均均,你幹麼把自己的臉畫成小花貓?還……拿鏡子?”在化妝嗎?易大少爺疑惑地問道。

  “大哥,不是我,是他畫的啦!”她急得猛搖頭。

  “女孩兒家躺在臥榻上成何體統?還不坐正!”易父大聲怒道。

  均均被嚇到,下意識地趕快坐直身子,急忙解釋。“爹,是他一進門就躺在我的軟榻上睡大覺,我只是想過去叫醒他而已,沒想到他就用筆把我畫成這樣了。要不是你們沖進來,他還想要在我臉上多畫幾筆呢!”她又委屈、又氣憤地用力指向喝茶喝得一臉陶醉的男子。

  “鳳先生,這是怎麼回事?”易父深呼息了一下後,轉頭詢問他。

  “我從進門到現在,還沒碰過一枝筆。”何鳳棲聳聳肩,四兩撥千斤地簡單回道。

  “我說的是真的!我沒事畫花自己的臉做什麼?是他不知道用了什麼邪門的武功撞我的手腕,讓筆尖畫上我的臉,然後又在一瞬間跑到桌旁去的!”易均均聽了簡直快氣昏了,深深覺得這個新來的夫子好奸詐、好陰沈,根本就是個偽善的雙面人!

  這個人太假了,竟然給她裝無辜,她不信他真的是個單純的夫子!

  “均均,什麼他啊他的?叫鳳先生!還有,別再作白日夢了,誰有那本領在一瞬間就從你的軟榻處移動至半個書房遠的位置去?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別冤枉在夫子身上!”易父有些生氣的揮揮手。

  “我說的是真的!他剛剛還在這兒的,但在你們進門的一瞬間,就從這裏跑到那裏去了啦!”易均均激動地對易父比手畫腳,但配合著一張小花臉,不僅怒意不足,反倒顯得十分俏皮可愛。

  老夫人靜默地在氣定神閑的新夫子,和氣急敗壞的易均均兩人之間來回看了看,然後忽然笑了出來。

  “娘?您笑什麼?”易父疑惑地看著老夫人,問出眾人心裏的疑惑。

  “我……相信三丫頭的話。”老夫人開口說道。

  “奶奶?!”易均均驚喜地坐直身子,接著得意洋洋地瞥向新夫子,相信他馬上就要被奶奶趕出易府了!

  沒想到,她才高興了一下子,就見奶奶竟然走向鳳先生,眼中閃著欽佩的光芒,還緊緊握住他的手。

  “鳳先生,我本來還對你的能力半信半疑,現在對你再沒有懷疑了!沒想到你竟然能制住咱們三丫頭,我就將她交給你了,希望在夫子的調教下,能讓均均改頭換面啊!”

  “我會盡力的。”何鳳棲也用最誠懇的表情看著老夫人。

  易均均先是愣住,接著忍不住哇哇大叫。“奶奶!他一進門就睡覺,明明就是個極不稱職的懶夫子,您怎麼這麼放心他啊?”

  “安靜!均均,以後要絕對聽從夫子的教導,別再搗蛋調皮了,聽見了沒?”易老夫人板起臉來斥道。

  均均委屈地閉上嘴,不甘心地用白眼努力地瞪著何鳳棲。

  我瞪、我瞪、我瞪瞪瞪!最好在他身上瞪穿一個窟窿!均均咬牙切齒地幻想著。

  “既然沒事,那大家就別待在這兒熱和了。夏兒,帶三小姐回房去打理乾淨後,再回來上課!”

  “是。”夏兒從門口鑽進來,看到均均的臉後,很辛苦地憋著笑。

  易均均不情不願地起身,跟著夏兒回房。

  回房後,夏兒趕忙端來一盆水,幫易均均淨臉。

  “可惡、可惡、可惡!他下次就不要真的睡死,不然我一定要在他臉上畫個讓他斯文掃地的裸女圖!”

  易均均一邊洗臉、一邊怒道。

  夏兒則是一邊擰巾子、一邊偷笑。

  “笑什麼?”均均不高興地瞅向她。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新來的夫子挺厲害的。”

  “厲害什麼?還不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傢夥!偏偏奶奶和爹爹竟然認人不清,真是氣死我了!”

  “小姐別氣了,說不定這個鳳夫子真有什麼過人之處啊!”

  “他一身的邪門功夫,鐵定不是什麼善類!”易均均說道。

  “好了、好了,小姐,咱們回書房吧!”

  “你先去吧,我隨後就到。”易均均眨了眨亮幽幽的大眼睛。

  “小姐,別想落跑,老夫人等著你過去,她剛才就囑我盯你緊一些呢!”夏兒一眼就看穿她的企圖。

  易均均哼了哼,不甘不願地在夏兒的監視下,返回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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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均均坐在書桌前,眼睛一邊偷瞄後方,一面心不在焉地念著《詩經》。

  突然,一顆不知道什麼的東西敲到她的頭。

  “唉呀!”她抱住頭,嚇了一跳。

  “專心點,沒背完半本,今天不準休息。”

  “一天就要我背下半本?有本事你先來背出全本給我看啊!”

  “如果我能背完,你願意也背全本嗎?”他睜開眼,唇邊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懶懶笑痕。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辛苦背書,他卻舒舒服服地躺在她的軟榻上睡大覺,她怎麼看,心裏都不平衡。

  “你是夫子,要當榜樣給學生看,證明你的肚子裏是有墨水的啊!為師不尊,教學生如何心服口服?”她有意無意地諷道。

  何鳳棲瞅了她一眼。

  原本她以為他會裝作沒聽到,繼續睡他的大覺,沒想到他竟然動了動,懶懶地從軟榻上起身,走向她身邊,要她起身讓開。

  她抬頭看看他,默默地讓出位子,站在一旁。

  他慢條斯理地磨墨,神情充滿自信,她不禁暗暗冷哼。這本《詩經》極為拗口難懂,字字句句艱深冷僻,她壓根兒不信他能背出全本。

  磨好墨,他攤開一張紙,執起筆來開始落筆揮灑。

  她捧著書,站在一旁直盯著字,一臉等著他出糗的模樣。

  原本期盼他寫錯幾個字,最好是能默錯一個段落,好讓她能狠狠地嘲笑他,誰知道他下筆有如行雲流水,沒有一次遲滯,完全沒有錯落,落筆雖然迅速,但字字靈秀乃勁,絲毫不見苟且,簡直讓她大開眼界,看傻了眼。

  “等一下、等一下!”她突然大喊出聲。

  何鳳棲終於停下筆,笑咪咪地看著她。

  “你……這本不算,說不定你是對這本書最熟,才會用這本教我。我不考這本了,我要用……抽背的!”

  “抽背?”他懶懶挑眉。

  “怕啦?說不定你就只拿著這一本書充當假夫子,行騙天下,考你其他的書,你就露餡了,對不對?”她故意抬起小下巴,用話激他。

  他聽了沒有惱怒,只是一臉好笑。

  “你不相信我只是個夫子?”他搖扇輕聲問道。

  “哼,瞧你一身邪門和懶氣,根本就不像夫子該有的模樣。如果你說你是那個“煙波閣”的殺人頭頭何鳳棲,我還比較相信……咦?說來真巧,你叫鳳七,名字眼那個‘煙波閣’閣主的名字還挺像的呢!”

  她沒發覺到他眼中閃過奇異的神采,渾然不知自己誤打誤撞,竟然說中了他的身分。

  何鳳棲若有所思地瞧著她。

  “看我幹麼?”她也回瞪他。

  “你見過‘煙波閣’閣主?”他輕問。

  “怎麼可能?我是在‘悅來樓’聽說書的講的啦!”她像看白癡一樣地瞅他一眼。

  “喔。”他淡淡地應了一聲。

  “說書的形容那個‘煙波閣’閣主容貌俊美陰邪,來無影、去無蹤,擁有迷惑他人心志的邪門功夫,有人說他已經迷去了皇帝和不少大臣的神志,預計要圖謀皇位,否則的話,他殺了王爺之子,皇家怎麼完全沒有追究?”均均壓低音量,像在分享一則不得了的八卦似的。何鳳棲垂眼聽著,指尖在桌上輕輕敲了敲,臉上露出一抹好笑的表情。

  “喂,你在想什麼?”她伸指戳戳他。

  他的表情好怪,好像聽到什麼啼笑皆非的笑話一樣。

  “你想考我哪一本?”他若無其事地開口問道,拉回到原來的話題上。

  “你真敢接受挑戰?”她的神情興奮起來。

  她就不相信他能背盡所有的書!不等他反悔,馬上轉身從書架上隨意抽出一本書來。

  “從頭開始寫出來嗎?”他閑閑地問道,提起筆、拉好紙,就要開始默寫。

  “等等!我要從中間抽考,我念出—句,你馬上把下面的全都默出來,如果默不出來的話,沒關係,我還是會認你為夫子,只不過你得把這本默完才可以休息,如何?”她將他剛才的話,奉還給他,還刻意扮出寬大為懷的表情。

  “開始吧。”他淡淡說道,仿佛她開的條件不值得顧慮。

  “臭屁傢夥,等會兒有你好看的!”均均低哼一聲。

  “我開始念了喔——”

  她才念出了幾個字,他就毫不猶豫地提筆接了下去。寫了一大段後,她又馬上叫停,轉身又換一本。換了一本,隨意翻了一頁,才念了幾個字,他又飛快地接寫下去。

  如此反反復覆,不死心地一連抽考好幾本後,她徹徹底底地甘拜下風。

  “你簡直……不是人啊……”她瞪著桌上好幾大張被他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喃喃說道。

  她身邊的人,不管是兄弟或是父母長輩,最不缺的就是飽覽群書的書呆子,但她從來沒遇過任何一個像他如此變態的人,害她忍不住懷疑他是否偷練分身術,站了一個分身在她身後偷瞄她手上的書。

  想著,她神經兮兮地轉頭看了看身後,渾身雞皮疙瘩都浮了起來。

  何鳳棲早就懶懶地躺回舒服的軟榻上,不再搭理她,好像寫了那幾大張的紙,已經用盡他所有的力氣似的。

  “喂喂,你也只不過動動手而已,有那麼累嗎?”

  “是很久沒這麼累過了。”他也有點想不透,自己怎麼會配合她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你除了睡覺就是睡覺,哪有時間看書?難不成你練的是睡眠頓悟大法,睡一睡腦袋裏就裝滿天文地理、文章學問了?”她的語氣充滿嘲弄,其實心裏對他的神奇才能漸漸湧起無比崇敬的心情。

  “也許。”

  “那麼……鳳先生,教教學生吧,這個睡眠頓悟大法要如何學啊?”

  “就算有這門功夫,要練也輪不到你練。想偷懶啊?去將我那幾大張的文章全部謄寫一遍,然後全部背熟,背熟了才能休息。”他閉著眼,懶懶說道。

  “什麼?你原先是說背完半本書的啊!”均均鬼叫起來。“那一大疊的文章,誰能在一天內背完啊?”她用力抗議。

  “我是夫子,說了就算。”抗議駁回。

  “你這個只會睡覺偷懶的夫子,憑什麼說了就——唉唷!”一個東西神準地輕輕砸向她的腦袋瓜子。

  “憑我是夫子,所以說了就算。”他懶懶說道。

  捂著頭上被松煙墨條砸出的包包,易家三小姐在暴力威脅下,委屈萬分、敢怒不敢言地背起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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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5:54:12


  “嗚嗚嗚~~”易均均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跪在地上揉著小屁股,哭得好不可憐。

  “哭什麼?有膽子蹺課偷溜出去玩,就要有被抓回來處罰的準備!”易父臉色鐵青地站在她身後,氣得吹鬍子瞪眼。

  “人家有啊……”她抽噎地低聲喃道。

  她有準備啊,就是知道偷溜出門不上課會被處罰,所以她在裙子底下事先穿了三件厚褲子,就是為了預防屁股被揍得太疼。

  可是誰知道,這一次竟然不只是被戒尺打屁股了事,還被罰跪祠堂,對著易家歷代祖先爺爺、祖先奶奶的牌位,還有她的新夫子懺悔。

  看到鳳七一臉懶洋洋地坐在旁邊搖摺扇,一副不關己事的看戲模樣,她就氣得牙癢癢的。

  “有什麼?”易父雖然人老,但耳朵沒有怎麼背,還是能聽到她壓低嗓音的碎碎念。

  “沒有!嗚嗚嗚~~爹啊……人家屁股好痛喔……”易均均飛快否認,趕快再哭兩聲、揉揉小屁股,努力轉移爹爹的焦點。

  “閉上嘴!姑娘家說話文雅一點!”易父怒道。

  “嗚嗚~~奴、奴家……臀兒疼……”均均一邊哭,一邊怨老爹沒良心,屁股痛就屁股痛,還要她文雅?

  “你還說!”易父一聽猛翻白眼,完全對她沒轍。

  一旁的人忍不住笑出來,被易父瞪了幾眼,才勉強收斂笑意。

  “均均,你幹麼蹺課,又穿男裝跑出去玩耍?”易老夫人歎息一聲。

  這幾日還以為她安分下來了,願意跟著夫子好好上課學習,心裏頭不禁高興了一下,誰知她依舊死性不改,又偷偷地穿著男裝上街溜達。唉,她這個孫女兒一天不穿男裝就不舒服嗎?

  “奶奶,我會逃離書房不上課,全是因為再也受不了那個傢夥了!”均均指向始作俑者,乘機會趕緊惡人先告狀。

  “什麼?”易老夫人瞧瞧鳳七。

  “他派了好多功課給人家,要人家一直背書、一直背書,背不完就不準人家休息。那傢夥以為人人都跟他一樣那麼神,看過的文章就過目不忘,硬要人家背書,害人家已經整整五天沒有——唉唷、唉唷!”她告狀到一半,突然抱住被攻擊的腦袋瓜。

  “咚、咚”兩聲,易老夫人的拐杖朝她頭頂連敲兩下,敲出她的兩泡淚花。

  “嗚~~奶奶……人家是女孩兒耶……怎麼打這麼大力?”她抱著頭縮成一團,委屈地哭嚷道。

  “這時候就說你是女孩兒?那穿男裝出去丟人現眼時,怎麼不說你身為女孩兒,該穿的就是女裝,而非不倫不類的男子衣裳?還有,什麼那傢夥、那傢夥的?沒禮貌!叫鳳先生!”易老夫人用拐杖在地上蹬了蹬。

  “是他先為師不尊!每次上課都是躺在軟榻上,閉著眼睛說話,誰看過這麼懶的夫子啊?”易均均指控道。

  “又在胡說八道!難道這是你穿男裝逛大街的理由嗎?”易老夫人氣得直喘氣。

  “為什麼女孩兒不能穿男裝?男裝又輕便、又自在,完全不像女裝那樣束縛,說不定一百年、—千年後,女孩兒穿男人的衣裳,根本就是—件稀鬆平常的事兒啊!更說不準,連男生都改穿女子的裙子了呢!”易均均不服氣地說道。

  一聽到這種驚世駭俗的言論,眾人皆倒抽一口氣。

  “強辭奪理!你去看看有哪家的女孩兒是穿男裝的?男女有別,這是祖先制定千年的規矩,怎能任意侮蔑輕賤?”易父氣急敗壞地罵道。

  “均均,別再丟咱們易家的臉了。好好地跟鳳先生學習,多讀一些書,改變氣質,將來才能找到好婆家啊!”易母趕緊開口勸道。

  易均均的小臉立即沈下去。“娘,難道女子讀書,就為了找個好婆家嗎?如果女孩兒讀書只有這種價值,那均均寧可不讀書、不嫁人!”她賭氣地說道。

  “均均!”易父大喝一聲。

  易均均偏過頭,咬住唇不再說話,眼裏浮起不屈服的淚花,但倔強地不肯讓淚滾落下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任性?”易母看了看易父,又看了看易老夫人,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一直站在一旁不說話的何鳳棲,此時卻一反前態,看著她點點頭,臉上笑得好愉悅。

  這女娃兒越來越對他的脾胃了!難得在禮教嚴謹的易家,還能養出她這種心性飛揚不羈的女孩兒。

  易均均抬起頭,正巧接住了他的視線。

  “你點什麼頭?難道你也認同女孩兒穿男子衣裳?”易均均氣不過他笑咪咪的模樣,抬起小下巴,挑釁地瞪住他。

  “有何不可?”他輕描淡寫地回道,還偷偷地對她眨眨眼。

  均均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小臉不明所以地開始發燙。

  她低下頭去,突然不知該如何面對他那雙媚惑得像會把人吞掉的慵懶鳳眼。

  所有人一聽,全都驚訝地看向他。

  “鳳先生……怎麼會這麼說?”易父聽見他突然說出這些驚世駭俗的話,不禁神情緊張地擦了擦額頭。

  他那離經叛道的女兒,行為已經夠失禮了,不太需要更多叛逆的思想來強化她的行為。

  “規矩是人訂的,沒有什麼規矩或禮教是不能改變的。”他慢條斯理地聳聳肩答道。

  易父看了看不說話的老夫人,又瞄了瞄四周的祖先牌位,覺得每個牌位好像都冒出一雙眼睛般,正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他,等著看他如何回答。

  “鳳先生,這……話雖如此,但這些規矩是祖先流傳下來的,於禮不合的事,仍是不好違背……”易父硬著頭皮說道,覺得身上頻頻冒冷汗。

  一尊尊牌位好像都在嚴厲指責他教養無方,怎麼會生出這樣一個無視禮教的怪女兒出來。

  易父暗暗決定,下一次絕對不會在列祖列宗面前教訓女兒了……

  何鳳棲沒再回話,明白多說無益,只是笑得輕輕淡淡的。

  易老夫人看著鳳七,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想鳳先生這麼說,必然有鳳先生的獨到見解,只是我們一群僵腐頑固的凡夫俗子,無法瞭解你的想法,也無法瞭解均均在想什麼。但顯然的,你與均均的心意相通。”

  “三小姐的心思並不難理解,她只是想要自由罷了。”何鳳棲的嗓音仍是淡淡的,仿佛她的行為正常得很,反而是其他易家人都在庸人自擾。

  易均均又望了他一眼,然後低著頭看著地板,唇邊悄悄漾出一朵笑花。

  她的心裏頭蕩起一片小小的漣漪,對他的觀感變得又更不同了。這個夫子挺懶的、挺怪的,但……卻是最瞭解她、最能接受她的人。

  “均均對咱們易家而言,是匹與眾不同的黑馬,身在以禮教傳家的易家,均均的言行難以見容。我們別無所求,只盼望均均能平平穩穩地走在正途之上,但願鳳先生能瞭解咱們的苦衷。”易老夫人睿智又嚴厲的雙眸,緊緊盯著鳳七的雙眼,緩緩說道。

  “在我看來,三小姐的資質天賦不輸易家任何人,只是她不能接受強加在身上的束縛。對於三小姐,該教什麼、該如何教,鳳七心中自有一套方法,如果老夫人信得過鳳七,從今天開始,便將三小姐完全交給我,不論她惹出任何麻煩,全由我負責。若老夫人認為不妥的話,鳳七願立即辭去夫子一職,離開易府。”

  易老夫人低頭沈吟著,易父皺著眉,似是有些不願,但礙於老夫人沒開口,他也不好先說話。

  最後,易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點點頭。“就聽鳳先生的。”

  “娘……”易父看看女兒,又看看鳳七,有些欲言又止。

  “那麼,鳳七想先帶三小姐離開了,她今天的學習進度已經延遲了。”何鳳棲彎腰扶起仍然跪坐在地上的易均均。

  “咦?但……”易均均看看奶奶和爹娘,遲疑著不敢起身。

  “起來吧,均均。你今天玩耍了一天,立刻回書房去讀書,如果再不認真的話,別說休息了,連晚膳都不準吃。”易老夫人揮揮袖子,表示放行。

  何鳳棲笑著拉起均均,偷偷眨了一下眼睛。“聽見了嗎?還不快起來跟我走。”

  易均均被動地起身,傻傻地跟著他走出祠堂。

  “喂,你為什麼要幫我說話?”

  “因為你很對我的胃口,所以我看上你了。”他意味深長地瞧著她。

  “什麼?”她有聽沒有懂,歪著頭努力消化他話中的意思。

  他不再說話,只是笑吟吟地向前走去。

  她還是站在原地努力思考。

  看上她?看上她的什麼?

  她的聰明?還是她的身家?

  聽說當夫於的,都有一種“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理想,也許她在他眼中,真的是個與眾不同、了不起的“英才”?

  想著、想著,易均均得意地咭咭笑起來,愉快萬分地跟在他身後。

  但,當他轉了個方向,朝著大門走去時,易均均不禁疑惑地停下了腳步。

  “喂,你走錯方向了,書房在這邊。”她指了指反方向。

  “我們今天以戶外教學的方式上課。”何鳳棲轉頭瞧了她一眼後,又舉步繼續朝門外走去。

  戶外教學?

  易均均想了想,忽然懂了他的意思,興奮地快步跟了上去。

  守門的家仆一見到她,習慣性地想阻止她出門。“三小姐——”

  “今天我們要‘戶外教學’!”她笑咪咪地指了指身旁的鳳夫子。

  看了看新來沒多久的夫子,又看了看三小姐。

  小姐身邊跟著夫子,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家仆搔了搔頭,最後還是放行。

  易均均努力壓下興奮的腳步,鎮靜地隨著夫子踏出易府大門,準備“戶外教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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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什麼戶外教學?

  明明就是他以戶外教學之名,行戶外乘涼睡覺之實嘛!對她來說,根本只是從“在書房背書”,改到“在戶外涼亭背書”罷了,還不是一樣?

  均均支著臉頰,無聊透頂地坐在涼亭裏,手裏捧著他昨天指定要她背完的書,忿忿不平地瞪著一旁平躺在竹欄椅裏,舒舒服服睡大覺的夫子。

  看他今天睡得特別舒適,應該睡得很熟,要不是手上沒有筆,她一定要在他臉上當場贈送一幅裸女圖!

  “別發呆,老夫人說過了,今天書沒背完,就別吃晚膳喔!”他閉著眼,懶洋洋地說道。

  “我背完了啦!”她沒好氣地回答。

  這傢夥真的很邪門,明明眼睛沒張開,卻對她的一舉一動瞭若指掌。

  “是嗎?背來聽聽。”

  她一臉不甘不願地垂下眼,一邊把玩腰間長長的垂帶,一邊背了起來。

  雖然幾度中斷,模模糊糊地帶過,倒還算差強人意。

  他睜開眼看她,似笑非笑。

  “我背完了。怎麼樣?”她防備地說道,神情有絲緊張。

  “嗯。”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嗯什麼?”他的反應讓她……好心虛喔!

  “垂帶上的蠅楷寫得很辛苦吧?”他淡淡問道。

  “什、什麼蠅楷?”她臉色一變,小手趕快放開手中的垂帶。

  何鳳棲忽然翻身坐起,來到她身邊坐下。

  他才一伸手,她馬上嚇得跳離座位,還差點踩到裙擺絆倒。

  “做什麼跑那麼快?”他斜眼瞟她。

  “沒、沒呀!”她緊張兮兮地繞了石桌大半圈,隔著石桌,在他的正對面坐下來。

  他施施然地抬高一隻手,狀似欣賞地看著手中繡工精美的垂帶。

  她先是覺得那條垂帶很眼熟,而後立即感到不對,小手在桌下飛快地繞著腰帶摸了一圈,結果竟然沒摸到應該在她腰上的垂帶!

  她飛快地低頭檢查,發現她的垂帶果真不見了!再抬頭,她倒抽一口氣,這才認出他手上的那條垂帶。明明剛才還捏在她的手裏,什麼時候落到他手中了?

  “你……你是怎麼……”她瞪大眼睛,有些說不出話來。

  邪門,太邪門了!難不成他果真半夜去當賊,練就了妙手神偷一般的三隻手技能?

  “你的字真醜。難怪你念得磕磕絆絆的,有些地方的字都糊成一團了,該不會是寫得打瞌睡,不小心滴到墨了?”他仔細地看著垂帶背面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

  被抓到作弊,她的小臉一下子脹得通紅。

  “還、還我!”她伸出小手。

  他冷冷瞧了她一眼,她立即默默收回小手。

  將垂帶卷一卷,收進腰間。“記住我的規矩,以後小抄一律沒收。”他難得地以正經的表情說道。

  “……喔。”那條垂帶是她一夜不眠不休抄寫下來的心血,抄到天亮時眼睛都紅了。雖然可惜,可畢竟她作弊理虧,只好低下頭不說話。

  他忽然往亭外看了一眼,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嘖,麻煩!”

  “怎麼了?”她正奇怪他的情緒轉變時,就聽到一句流裏流氣的招呼聲。

  “二位好悠閒啊!這裏風景真漂亮,是不是?”

  易均均抬頭,看著擋在亭子入口的幾個眼熟混混,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真是冤家路窄。

  “打擾二位談情說愛的興致,真是不好意思啊!”為首的老大故作歉意地說道。

  “各位大哥,你們想要使用涼亭的話,我們讓出就是了。”易均均小心翼翼地陪著笑,慢慢起身走到鳳七身後,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

  沒想到他卻文風不動地安坐著,逕自搖著他的摺扇。

  見狀,她幾乎想要翻白眼了,他實在神經大條得緊,人家擺明瞭是要來找麻煩的,他竟然還不知道要趕快閃人自保?

  “公子、小姐大概不知道,在這亭子裏看風景,是要收觀景費的。一人一兩,兩人兩兩。喔,如果是小倆口來談情說愛的話,要再外加十兩,所以總共是十二兩!不好意思啊,請繳個費用吧!”混混老大一臉猥瑣地笑著,朝他們伸出手來,身後的跟班們也跟著嘿嘿笑。

  易均均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十二兩?他們還不如去搶錢莊比較快吧!

  “觀景費?這裏不是公家的亭子,人人皆可來的嗎?而且,我們是臨時外出,身上沒有帶太多銀兩,不如下次再補吧?”她一邊試著和他們說理,一邊暗暗地用力扯著鳳七,打算必要的時候落跑。

  上回有個神秘人護她,這回恐怕不見得會再一次那麼幸運,如果不能想辦法脫身的話,那就慘了。

  “唉呀呀,我倒沒想到公子、小姐可能是匆忙出門。這樣好了,把二位身上的錢全都留下,不夠的就算是大爺我今天心情好,給你們方便,折個費嘍!”

  “我們身上真的沒有帶銀兩……”

  “如果真的沒錢,也有個折抵的法子,請這位漂亮的姑娘陪咱們逛逛街、賞賞景,這也是可以……咦?姑娘,你好面熟啊……”混混老大話說到一半,突然直瞧著她的臉,摸著下巴思索了一下。

  身後一個短頭髮的跟班上前來說了一句話。“大哥,很像那日……削了我頭髮的……”

  另一個嘍囉立即下意識地摸摸腰帶,也認出她來了。“對呀!大哥,她就是那天在巷裏見到的那個穿男裝的姑娘!”

  “咦?真的是你!”混混老大瞪著她,接著抬頭四處看了看,亭子四周一片空曠,不像有地方能讓人躲著,這不禁讓他的膽子大了起來。

  易均均覺得頭好痛,擔心自己今天是脫不了身了,偏偏有個叫鳳七的沒神經傢夥,竟然還一臉無聊地打起盹來了!

  “你的保鏢今天沒帶出來呀?”混混老大挺了挺胸,打算趁今天討回那天吃癟的一口氣。

  “這個……各位大哥,上次冒犯了,真對不住,不如現在回鎮上去,讓我請各位一桌好酒好菜,算是跟大哥們陪個禮,如何?至於我的夫子,這不幹他的事,請讓他先離開吧!”易均均快速地動著腦袋瓜子,想辦法自救。

  如果能離開這個荒郊野外,回到鎮上,那求救脫身的機會就大了些。

  “酒菜是一定要的,費用也不能不收,不過……這位公子長得挺俊的,我剛好有個拜把兄弟也愛這味兒的,這樣吧,你陪咱們兄弟喝酒,這位俊公子就陪陪我兄弟玩個一晚,那所有費用就算打平了。”

  易均均此刻好想罵粗話。

  混混原來這麼好當的?根本所有好處全給他們占盡了!

  她在心裏罵翻天,但表面仍然努力擠出笑意,正要試圖繼續周旋時,似乎閉目睡了一會兒的鳳七終於有反應了。

  “真是麻煩!均均,如果我把他們幾個全殺了,這樣別說請一桌酒菜了,連半兩錢都不必付給這些人渣,你說是不是?”何鳳棲倚在竹欄椅背上,眯著眼懶懶說道。

  幾個混混愣了一下,老大的表情匆地變得猙獰。“你說什麼?!”

  “鳳七,你……你少說一句啦!”她聽了差點昏倒。

  她一直在努力安撫這批壞蛋,順便盡力保全他不受威脅,他倒好,不但不懂得看情勢逃跑,還火上加油,巴不得這群壞蛋抓狂砍人似的。

  “你這不男不女的妖貨——”

  老大還沒罵完,何鳳棲突地神情一冷,向他掃去一眼。

  混混老大忽然渾身僵立不動,雙眼暴睜,極度驚懼地瞪著何鳳棲,仿佛見到了不敢置信的恐怖之事般。

  “老大?老大,你怎麼了?”短髮的跟班發覺不對勁,上前推了推他。

  結果,就見混混老大的上半身,竟緩緩向前滑動一寸,接著整個半身忽地從腰際分了開來,砰的一聲摔到地上,而沒了上身的兩隻腳,還一動也不動地穩穩站在原地!

  所有人都被這驚駭的一幕嚇住,時間恍若靜止了。

  易均均的腦子一片空白,覺得好像墜入了一場惡夢中。

  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可能在瞬間就……腰斬成兩半了?

  假的吧?這是障眼術吧?

  “老……老、老、老、老大?!”短髮跟班臉色慘白,牙齒抖得喀喀作響,雙眼也睜得跟半身躺在地上的老大一樣。

  接下來,幾個跟班皆腳軟地跌坐在地上,接著一面驚恐地嚎叫著,一面爭先恐後地用四肢連滾帶爬地逃離亭子。

  “想跑啊?”何鳳棲冷冷笑著,隨手一揮,幾道銀白閃光倏地從袖中飛出。

  易均均像是身處在醒不過來的惡夢中般,眼睜睜地看著剩下的三個小混混,在一瞬間變成了六大塊……

  她忽然往反方向沖了出去,跪在路邊嘔了起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5:54:42


  易均均倏地從模糊難辨的睡夢中驚醒,冷汗涔涔地瞪著黑暗的床頂,欲嘔的感覺在腹胃之間回轉著。

  好像作了一場很長的惡夢。

  夢裏的內容是什麼,她記不得了,只覺得那個夢好像是一種很恐怖、很恐怖的感覺……

  發呆出神了好一會兒後,她才漸漸清醒。

  清醒之後,卻又好像墜入了另一場亂七八糟的糊塗夢裏。

  她還記得被爹爹罰跪祠堂,然後鳳七帶她出門,說是什麼戶外教學,然後……然後……

  然後什麼呢?

  她推被坐了起來,抱著頭想了又想。

  “我什麼時候回來的?什麼時候睡的?睡前又做了哪些事呢?”她愣愣地想著,偏偏整顆腦袋瓜好像一團棉紗般,白茫茫的、軟綿綿的,絲絲縷縷全都纏成了一團。

  今天怎麼過得這麼渾沌?時間上有種連接不上的怪異感。

  她疲累地閉上眼,覺得腦海裏好像有道聲音,不停地跟她說:不用回想、不必回想,既然想不起來,便是無用的回憶……

  “嗯……不必回想……”她躺了下來,不自覺地跟著腦中那道似曾相識的聲音反復念道。

  怪了,那個聲音……好像鳳七啊……

  迷迷糊糊之間,她緩緩閉上眼,再度墜入不安的深眠之中……

  “小姐……小姐……”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搖醒了她。

  迷茫地張開眼,發現夏兒皺著眉,靠得她好近。

  “怎麼了?”她問道,覺得渾身軟綿綿的。

  “該起身了,小姐,你從來沒睡這麼遲耶!剛剛一直叫不醒你,差點嚇死我了!”夏兒神情一松,籲出一口氣來。

  “現在……什麼時候了?”她坐起來揉揉眼。

  “都快日上三竿了。”夏兒有些稀奇地看著她。

  平常三小姐這時候早就起床換好衣裳,精神奕奕地等著跟老爺或夫子們鬥法,或者想法子偷溜出門去了,很少看到她這般委靡不振的模樣。

  易均均愣了一下,不太相信地張大眼。“這麼晚啦?”

  轉頭瞧了瞧外面,天光果然已經大亮了,心裏不由得微微一驚。

  “你才知道啊!小姐趕快起來梳洗吧,免得老夫人知道了,要責備人的。”夏兒一面扶她起來,一面催促地說道。

  “夏兒,你一向清楚我的作息,我不常睡這麼晚的,這次別跟奶奶打小報告,不然我又要被罰禁足了。上回禁足的還沒罰完呢,再罰下去,等我能出門,恐怕都要長白髮了!”均均緊張地趕忙下床,奔到梳粧檯前,一邊猛抓自己的頭髮,一邊跟夏兒打商量。

  “小姐放心啦,夏兒這次不會多嘴的!”夏兒啼笑皆非地拿起梳子幫她梳頭。

  好不容易打扮整齊了,隨便吃些夏兒幫她偷渡到房裏的簡單早膳後,易均均便匆匆忙忙地趕到書房去上課。

  原本以為鳳七早就在書房裏躺著等她了,豈知當她推開門後,才發現書房裏竟然空無一人。

  “怪了,鳳先生還沒來啊?”均均眨眨眼。

  想到鳳七,一種莫名的微栗感驀地從胸口傳向四肢。

  均均心不在焉地撫著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若有所思地緩緩開口。“夏兒,昨天……”

  “昨天怎麼了?”夏兒問道。

  昨天……她老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而且似乎就跟鳳七有關……

  想了又想,最後均均搖一搖頭,猜測也許自己是睡過頭了,才會這樣胡思亂想。

  “……沒事了。”她對夏兒笑了笑。

  進書房裏沒多久後,總管就匆匆跑了過來。

  “三小姐,鳳先生早上向老夫人告了假,說是這幾天不來教課了。”

  “咦?鳳先生請假?什麼原因?”易均均問道,心裏有些失落。

  “鳳先生是說他家裏有事,過幾日便會回來。”

  “有說是什麼事嗎?”

  “這……鳳先生及老夫人沒說,小的也不敢多問。”總管回答。

  “喔。”她有些無趣地坐下來,開始磨墨。

  沒關係,他不在的話更好,她可以乘機出門去溜達溜達!

  “鳳先生離開前,交代小的將……嗯……幾本書……交給小姐,說是三小姐這幾日的課業。鳳先生說雖然他告假離開,但三小姐依然不能怠匆。”總管的語氣有些遲疑。

  “什麼書?拿出來吧。”均均沒留意總管講到“幾本書”時古怪的停頓,隨意地揮揮手。

  總管挨到一邊去,把早就堆在角落的一疊書搬到書桌上。

  “總管,你幹麼搬一堆書放桌上?把鳳先生指定的那幾本給我就好了。”她不耐煩地掃過那一大疊跟半個人一樣高的書。

  “呃……鳳先生說,就、就是這些書。”總管勉為其難地回應。

  夏兒一看到那疊書,忍不住笑了出來。“鳳先生好狠啊!就算拿這些書去喂羊,都得要喂上半個月才能啃光呢!”

  “總管,這些……全部?”均均抖著手,指著眼前這疊書,滿眼不敢置信的神情。

  “是的。”總管配合著露出沈痛的表情。

  “全部?”她不死心地再問一次。

  “是的。鳳先生還交代,在他回來前,請小姐要全部背熟,如果沒背熟,就要將這些書抄寫十遍。”總管擦擦額頭上的薄汗。

  望著那疊少說有二十來本的書,易均均手上的筆,“砰”的一聲掉到桌上,唇角微微抽著,眼裏的淚水也快要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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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鳳棲回到“煙波閣”後,一方面忙著撮合雁鳴飛和他心愛小婢別緹之間的事,心裏也在念著那個成天調皮惹事的丫頭。

  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在動歪腦筋,又想著要怎麼溜上街玩耍了?

  躺在“梧桐院”中最高的樓閣窗邊,何鳳棲一邊閒適地遠眺山景,一邊猜著數日沒見的易家三丫頭。

  想到她,他的唇邊就忍不住浮現淡淡笑意,摸出腰間的玉佩,在長指間把玩摩娑著。

  從他踏入江湖開始,死在他手中的人,不知有多少。接著他又創立了專接暗殺委託生意的“煙波閣”,間接算到他頭上的人命,又更加的不計其數了。

  殺人對他來說,是謀生、賺錢的工作。

  因此,當他路過易府門口,看到門口貼著徵聘夫子的文告時,他忽然很想體驗一下平凡人的謀生方法,所以想也不想地就踏進了易府。

  但那天易均均那丫頭見到他殺人時,竟然渾身發抖、驚天動地地跪在地上大嘔不止。他對她的反應有些介意,所以乾脆對她施下禁制之術,封住了她瞧見他殺人的那段記憶。

  他的心頭有點悶,頭一次對殺人這件事感到莫名的不甚痛快。

  “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啊……”他歎了一口氣。

  至少往好處想,處理掉那幾個小混混後,他不用擔心那幾個傢夥再有機會騷擾易家丫頭了。

  “不知道那丫頭念了多少書?該回去看看了……”何鳳棲將玉佩收回腰間,沒有通知任何人,再度悄悄地離開“煙波閣”。

  “鳳棲?鳳棲,你在不在?”

  大半天之後,楚逸浪跑來“梧桐院”找他,想商量事情時,才發現他不見了。

  “鳳棲怎麼回事?最近老是跑得不見人影,還神神秘秘的,不許有人跟著,是在忙什麼啊?”他搔搔頭,喃喃自語著,然後聳了聳肩。

  反正何鳳棲這傢夥一向神通廣大,搞不好這會兒是跟什麼大人物博感情、打關係去了。

  他還是先回他的“浪雲院”去,抱抱他心愛的芝兒,偷個空聽她彈彈琴,再去找“煙波閣”的二當家二爺厲痕天商量,也是一樣的1

  楚逸浪完全沒想到,他心中認為像神一樣的閣主,其實是當夫子教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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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啊……

  咬著唇,易均均的雙眼冒出激動的水光。

  才短短幾天沒見,她日也想、夜也想,怎麼都忘不了他。

  看著俊美慵懶的夫子推門進來,易均均的心情一個激蕩,突然好想好想跳起來,朝著他沖過去——

  揍他一拳!

  “哼哼,回來啦?”她神色不善地挑挑眉。

  “想我嗎?”他可是挺想她的呢!

  “想!”她咬牙說道。

  她想揍他已經想好幾天了!

  “當真?”何鳳棲笑得好愉悅。

  “沒事丟個二十來本書要我啃,我會不想你嗎?”她氣呼呼地賞他大白眼,還順腳踩一踩疊在她小腳邊的書堆。

  “瞧你的模樣,好像是沒有背完啊!”看到她像顆球似的,一戳就彈得老高的反應,他就覺得心情很好。

  聞言,她眼兒一轉,坐直了身子,露出得意的表情。“我……當然背完了!”

  “喔?”他笑道。“我可是要考試的。”

  “隨便你呀!”她自信滿滿地仰起小下巴。

  “這麼有信心?難不成這幾天裏,你補了什麼十全健腦丸,一夕之間變得聰明百倍了?”他瞧著她耍弄精明的小臉蛋。

  “我本來就聰明,才不需要十全健腦丸!”她不屑地說。

  “好啊,那我們說考就考,紙筆準備好,開始默書吧!”何凰棲走向窗邊軟榻,懶懶地坐下來,打開摺扇搖呀搖。

  “等一下,我有個要求。”她像乖寶寶一樣舉起小手來。

  “什麼要求?”

  “因為這次背書的內容太多,我怕被干擾,會不小心遺落或漏掉文章段落,所以,我要求清場。”

  “清場?”

  “對,書房裏只能留我一個人,這樣我才能專心默書。”

  “連我都不能留下來?”

  “沒錯!”她點頭點得稍嫌用力了些。

  “你該不會又花心思弄小抄啦?”他好笑地問道。

  “我、我才沒有!不信你檢查,我沒有弄小抄!”她否認得又太用力了些。

  “是嗎?我檢查看看。”他笑咪咪地向她走過去。

  見他當真靠過來檢查,她先是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接著眨了眨眼,站在原地,很配合地在他身前轉一圈。

  “看吧,我的垂帶是乾淨的,我沒在上面偷偷抄字。”她很主動地撈起每一條垂帶背面給他檢查。

  他沒有看垂帶一眼,逕自慢慢地低下頭來,用足以魅惑人心的俊美鳳眼,直勾勾地望著她。

  她的心瞬間莫名地急促怦動著,臉頰也忽地發燙,甚至有些不能呼息。在他的注視下,她簡直羞得想把自己縮成一團……

  羞?她在羞什麼呀?

  也許是他太靠近她了,她才會產生這麼奇怪的反應吧。

  她強逼自己站得挺挺的,免得他認為她心虛,但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避開他那雙會令人著魔失神的雙眼。

  “丫頭,我說過,小抄要沒收的喔……”他緩緩說道,暖熱的氣息有意無意地噴在她的頸間。

  對於他的靠近,她強自鎮靜,沒有後退,但是頸間因敏感地察覺到他的呼息,麻癢感從頸際漫開,莫名地染上一層帶著熱度的粉色,而後漸漸地漫爬到她的臉蛋上,原本就有些紅熱的臉頰,現在變得更燙了。

  “你……你找得到,收、收走就是……”她吞吞口水,小臉上忽地閃過一抹心虛。

  聽到她說的話,他笑得眼睛彎彎的。

  他看她的眼神,好像早已看穿她似的,讓她心裏有些毛毛的。

  “是嗎?”他輕輕低喃,視線在她的臉蛋上細細搜尋著,接著視線慢慢垂下,轉而注視著她紅潤的唇。

  兩人的臉靠得好近、好近,她幾乎能看清他根根分明、幾乎快跟她一樣密長的睫毛。

  這男人長得實在太俊美了,連身為女子的她,都忍不住要羨慕他得天獨厚的精緻五官。

  但……奇怪,他……他幹麼一直看著她的唇?

  看得她突然口渴了起來,下意識地舔了舔唇瓣。

  她的動作令他的雙眼忽地變得深幽,一股想吻她的欲望來得又猛又急……

  她的心頭一跳,似乎意會了什麼,卻又迷惘得不甚確定……

  “閉上眼。”他以誘哄的語氣低聲說道。

  她幾乎就要乖乖聽話地閉上眼了,幾乎。閉上之前,她眉頭微微一皺,忽然睜大眼,不肯閉上。

  “為什麼要閉眼?”她的表情有點倔強。

  他想笑。這時候,她還在本能地反骨嗎?

  “檢查。”他給了她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

  “……喔。”她終於肯乖乖閉眼,長長的眼睫輕輕顫著,像一對蝴蝶停在她的小臉上,不安分地撲著翅。

  閉著眼的她,感到唇上忽然接觸到微涼的柔軟。

  她驚了一下,才想要退開,便覺一具暖熱的身軀靠了上來,接著整個人落入一雙箍緊的臂彎裏。

  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直覺地張開了眼,落進他那一對晶亮的眼眸中。

  “我聽‘悅來樓’說書的說,男女山盟海誓後,唇碰唇叫……親吻……”她低聲說道,身子有種飄飄然的不真實感。

  “是啊。”他點點頭。

  “但……娘說男女授受不親……”他親了她的唇,這個……他們兩人算是逾矩過了頭吧?

  “你討厭我親你?”他問。

  “……不討厭。”她想了想,紅著臉搖搖頭。

  “很好,那麼這就叫兩情相悅。你喜歡,我喜歡,親吻有何不可呢?”他愉快地說道。

  “但……我們沒有山盟海誓啊……”她遲疑地說。

  說書裏的劇情,在男女相吻前,好像都會來上這麼一段。

  不過,故事裏的男女主角在山盟海誓後,通常都沒好結局,男的沒多久就會負心離去了……

  “你想要與我山盟海誓?”他直勾勾地望著她的眼。

  “嗯……不要好了,免得你變負心漢。”

  沒想到她慎重地思考了一會兒後,竟下了一個很無厘頭的結論。

  “你從哪里得來這樣的想法?”他聽了之後,感到—陣啼笑皆非。

  “‘悅來樓’裏說書的,每次講到才子佳人的故事時,都會這麼演的啊!”她嘟著唇說道。

  “多讀點書,別再貪玩聽說書了,傻丫頭。”他歎息道,有些瞭解易家人對她的無奈了。

  她的腦袋瓜裏,老是從不太正統的管道,獲得許多奇妙的想法,讓人覺得好氣又好笑。

  原本他還想嘗試一下與人許下承諾的感覺,不排斥和她來個山盟海誓一番的,誰知這丫頭竟然先拒絕了,害他小小的失望了一下。

  “說書的講的故事,比書裏講的有趣得多了。”她回道。

  “很好,那麼你這些天裏,都是跑去聽說書,根本沒有背書了?”他的嗓音柔軟,沒有一絲威脅性。

  “對啊……咦?不對、不對啦!我有背書啦!”她點點頭後,隨即像清醒過來似的,猛搖頭否認,小腦袋搖得跟博浪鼓似的。

  “很好,剛剛說要考試了。你要清場,我讓你清場,但是你知道我的規矩,小抄要先沒收的。”他垂下眼緩緩說道,右手長指親密地在她頸間的衣襟上徘徊著。

  “我、我說了,你找到了,就隨你沒收咩!”她吞吞口水。

  “很好,那把衣服脫了吧!”他笑著說道。

  她驚駭地倒抽一口氣,抓著衣襟向後退去,眼睛瞪得好大。

  然而,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只是伸出手裏的摺扇,勾住她的腰帶,輕輕一使力,便又將她整個身子帶了回來,用一臂緊緊圈住她的腰肢。

  “你、你……你……你這個登徒子!”她在他懷裏動彈不得,小臉瞬間脹紅,此時才有名節不保的意識。

  “別亂給我按罪名,我只是要沒收小抄。”他淡淡地說道。

  “那也沒必要脫我衣服啊!”她的音調拔高到幾乎走音。

  “你的小抄都在這件衣服內裏,你不脫掉,我怎麼沒收?”他伸手輕輕翻開她的衣襟裏端,頓時露出密密麻麻的小楷字體。

  他端詳了一下後,竟然贊許地點點頭。“不錯,這些天熬夜勤勞抄寫了這麼多字,你的小楷進步不少呢!”

  “你……你怎麼知道?”她又是震驚、又是懊惱,整個人僵在他懷裏。

  “你全身上下的衣裳都是松煙墨的味道,教人想忽視都忽視不了。”他好笑地戳戳她淨是動歪腦筋的小腦袋。

  “可惡!”原來是家裏的墨太高級,讓她露餡了!

  最後,考試的結果呢?

  想當然耳,她半篇文章都默不出來,哭著被他監督著罰抄了整整十天,才有機會再出門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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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5:55:15


  何鳳棲沒想過,他會在易府當夫子當了大半年還沒離開。

  在易府當夫子的日子十分平淡,平淡到讓他覺得好愜意、好滿足。

  前一陣子他趁著過年回“煙波閣”時,同時辦了三件喜事,將他三個心愛小婢全都許配給了他在“煙波閣”裏的三個好兄弟。

  辦完喜事之後,他開始認真地考慮要卸下“煙波閣”閣主的位子,並考慮著退休不幹“煙波閣”閣主之後,改行當個夫子糊糊口,順便學學他那三個娶妻的好兄弟一般,找個老婆伴在身邊的可能性。

  他一向隨興慣了,想到就做,因此才剛動了念頭,就真的將“煙波閣”移交給他的三個好兄弟,並且留言說他也要去找老婆,說不準過些時候就會帶一個老婆回去給他們看看。

  然後,所有因他而起的波浪,他完全視而不見,逕自舒適地窩在易府裏,當他一介小小夫子,順便努力把易均均拐來當他的老婆。

  在他的調教下,易均均硬是背下了不少文章,再加上卯起來和他鬥智作弊寫小抄的結果,大字雖然還是普普通通,可竟然也給她練出了一手功力驚人的蠅頭小楷。

  雖然一手的小字是她不肯認真背書,想走旁門左道不小心練出來的,但總歸是小有所成,所以對於她不斷研發各種小抄的行為,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她玩去,只有偶爾在她玩過頭時,才會演出戲給易父和易老夫人看,在他們面前將她的小抄沒收,以示他是個認真的夫子。

  但,最近開始教易三小姐學琴之後,他的想法又變了,更認真地考慮著,退休後是否真的要以夫子為職?畢竟若是每個學生都跟易均均一樣“頑劣”的話,那可是很傷神呢!

  由於易老夫人對於均均念書寫字的進步狀況很滿意,於是請求他開始教她彈琴。

  教琴嘛,有什麼難的?

  想當年他的小婢別芝,一開始可是他把著手教會她彈琴的。

  後來見她有興趣,專門請了天下第一的琴師來教時,琴師還曾經誇讚過芝兒的底子打得好呢!

  沒想到,現在還沒能把著均均的手開始教琴,光是要等她把指甲長齊,就足夠等到他頭髮變白了。

  看著一臉心虛地站在他面前的易均均,何鳳棲閉了閉眼。

  “又斷了?”他輕聲問道,不抱任何希望。

  “嗯……”易均均無辜地低下頭,瞧著自己光禿禿的手指尖,指甲縫裏還殘留了一些些暫時洗不出來的泥色。

  “夏兒,我不是請你顧好三小姐的手,別再讓她玩斷指甲了?”何鳳棲轉頭看向均均的貼身丫頭。

  “鳳先生,夏兒已經很努力地顧著三小姐的指甲了,但今天三小姐突然說很久沒有被禁足了,想回味一下偷溜的快感,所以小姐她放著好好的正門不走,偏偏要翻牆出去,結果就……”夏兒的表情更加無辜。

  “我知道了。夏兒,你先下去吧。”何鳳棲對她溫和地擺擺手,表明要上課了。

  夏兒丟給均均一個“你保重”的神情後,迅速離開書房。

  “既然你還沒機會碰琴,那我們就暫時再走回老路子好了。”何鳳棲沈吟了一會兒後說道。

  “走什麼老路子?”均均好奇地問。

  “指甲長齊之前,你就給我先背譜吧。”他瞥了她一眼。

  管她指甲長出來了沒有,彈琴課程照樣要開課了。

  “背譜?好啊!”她無所謂地聳聳肩。

  背譜有什麼難的?

  她知道全部的音調,總共也才“宮、商、角、征、羽”五音而已,更何況背書對她而言,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他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招招手,要她靠近書桌坐下,瞧瞧他早已經擺在桌上的一具琴。

  “背譜之前,我先教你一些基本的知識。一般琴長三尺六寸六分,弦以蠶絲製成,鑲配上承露、嶽山、琴徽、龍齦、琴軫、雁足等。”他一一指著琴身的位置給她看。

  “喔。”她點點頭。

  “琴上有七弦及十三徽位,一弦一音,右手彈撥空弦為散音,徽位為泛音,左手吟、猱、綽、注為按音……”

  “……等等。”均均打斷他的話。

  “怎麼了?”他偏過頭來看她。

  “鳳先生,麻煩請用學生聽得懂的白話說明,好嗎?”

  “這些名詞,你得先知道,才能入門。”他淡淡說道。

  “不然,你乾脆先實地示範,演奏幾首曲子給我聽聽,我聽完了再開始背譜吧!”她露出無辜的笑意。

  “你確定?我還沒解說指法,若是不明白指法,背譜恐怕會很辛苦。”他慢慢地說道。

  “不會的啦!那麼多‘之乎者也’的文章,我都硬是背下來了,琴譜會有什麼難的?咱們不要浪費時間了,鳳先生您先彈一曲來聽聽吧!”上課太枯燥了,不如聽曲子來得舒服。

  何鳳棲笑了笑,抬起手來隨手在琴上開始撥弄,簡單的琴音緩緩從他指下流泄,徐緩、清朗,令人心曠神怡。

  “好好聽喔……”

  均均著迷地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像是跳舞一般,在琴面上拂掠而過。

  “彈完了?再彈、再彈嘛!”彈罷一曲,均均聽得意猶未盡,催促著他繼續彈下去。

  “等你指甲留長了再教你,現在你先背譜。”他從琴上收回手,從一旁拿了一本譜子給她。

  “喔。”她失望極了,一臉無趣地接過琴譜,隨手翻了翻。

  這一翻可不得了,她的眼睛瞬間大睜,猛瞪著琴譜上的字。

  “這……這是琴譜?你沒拿錯吧?”她不敢置信地哇哇大叫。

  “是啊!”何鳳棲笑著點點頭。

  “可這……這字……這裏面的字,沒一個懂的,沒一個看過的啊!什麼琴譜?根本就是天書嘛!”她差點摔書,懷疑他亂寫一本譜子來整她。

  “瞧你嚇成這樣。你仔細看看,每個字雖然看似怪異,但將字分開來看,總看得懂吧?”他幾乎要被她神經兮兮的反應給惹到笑出來了。

  “分開來看?難道要我有邊讀邊,沒邊念中間的亂猜就好?”她沒好氣地斜眼瞪他。

  她越來越相信他是在整她。

  “別急,當然不是。這琴譜是減字譜,每個字其實代表了一個指法。”

  “指法?”她半信半疑地瞧著譜。

  “先瞧這個字,分成上下二部分,分開來看是什麼?”他隨手指了一個字。

  “上面是大、九,下半部是勻字……”很好,把天書的字分開來看,她果然有看懂,但,分開看之後呢?

  “這表示是大指、九徽、勾二弦。”他說道。

  這天書果然是有邊讀邊啊……

  但是……

  “……有聽沒有懂啊!”她搔搔頭,大眼汪汪,欲哭無淚地看著他。

  他瞧了瞧她,慢慢地問:“所以,你願意聽我講解指法了?”

  她猛點頭。

  見狀,他露出微笑。“很好,那我們繼續上課。大指、九徽、勾二弦就是這個音……”他在琴上彈出一個音來。

  她想了一下,有些懂了,低頭瞧了一陣,指了指譜上的另一個字。“那麼這個勺字,其實不是勺,而是右手勾一弦的指法?”

  “聰明!”他贊許道。

  “原來如此!好妙的譜啊!”她得到信心後,激發了拆解字譜的興趣。

  她躍躍欲試地翻著譜,邊跟著他學習拆字的規律,兩隻小手也邊在琴面上虛彈,不斷地想像著每個字要如何在琴上彈出來?會發出什麼樣的音?

  這一天之後,易均均的指甲終於漸漸留長,順利地開始她的學琴課程,而何鳳棲則是更加堅定了要把這個帶給他歡樂的易家三小姐娶回家當老婆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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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後,她終於能在易家人面前彈完一首簡單的曲子,易家人感動得熱淚盈眶,握著鳳先生的手說不出話來。

  “有那麼誇張嗎?”

  彈完琴後,均均對家人激動的表現,有些不以為然。

  易老夫人激動地看著他。“鳳先生,我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謝你啊!咱們易家並非大富大貴的人家,但也努力收藏了一些名硯墨寶,不知先生中意哪一樣?易家願意相贈!”

  “感謝老夫人慷慨,不瞞您,府上有一件寶貝,的確是鳳七心念想望已久的,希望老夫人能成全。”何鳳棲想了一想後,才緩緩開口。

  “喔?是哪一方硯?哪一塊墨?還是前些日子易府有幸得到、由天下第一名師所雕的頂級綠端石夔龍紋硯?”老夫人追問道。

  “奶奶,那端硯價值少說有一萬兩,怎麼能隨手贈出?”易大少爺不滿地開口。這塊硯得來不易,貴重到他連捧都不敢捧,怎麼可以就這麼簡簡單單地送給人了?

  “子康,退下去!”

  老夫人威嚴地瞪他一眼,易大少爺這才不甘不願地閉嘴。

  何鳳棲從腰間拿出一塊玉佩,走到易均均面前。

  易均均看著那塊玉,忽地睜大了眼。

  “你……你怎麼有這塊玉?”

  “你還記得巷裏發生的事?”他問。

  “記得啊!當時有幾個混混堵了我的路,有人在暗地幫我解圍……原來是你呀!”說到一半,她這才恍然大悟。

  “你當時將玉佩放到地上,說若我改日有需要的話,可以拿這塊玉到易府來與你相認,你會盡力回報恩情。”

  “嗯,我是說過。”她點點頭。

  “那麼,我今日想以這塊玉佩,對你要求一件事。”何凰棲慎重的表情,讓她緊張了起來。

  “什、什麼事啊?”他的表情,讓她的心口揪得好緊,在他專注的眼神之下,更讓她幾乎無法呼息。

  “我們易家最重諾言了,既然是均均親口承諾過的,你想要什麼就請直說吧!”老夫人催促道。

  “我想娶均均為妻。”他溫柔地笑望著她。

  他的要求簡直是平地一聲雷,所有人都嚇得瞪大了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易父抖著聲音上前來。“鳳先生,你……你說的是真的?”

  “是的。”

  “真心誠意?”老夫人的嗓子也啞了。

  “真心誠意。”

  “貨、貨物既出,概不退換喔!”易母激動得有些結巴。

  “我瞭解。”他含笑點頭。

  “成交!”三票立即歡呼投出。

  “等一下!”兩票同時反對。

  易均均愣了一下,看向和她同時喊出聲的大哥。

  “我反對!這人來歷不明,怎麼能隨便將均均交給他?萬一他是對咱們易家有所圖謀呢?”易於康皺著眉反對。

  “人品重於身世,我相信鳳先生。”老夫人說道。

  “但是……”易子康還想說話,卻又被老夫人的眼神斥回去,因而忿忿不滿地轉過頭去。

  “我、我也反對!”易均均舉起小手。

  “你不願嫁我?”易子康反對,對他而言不痛不癢,但她開口說不要,何鳳棲忍不住雙眼微眯。

  “我……我有條件。”

  “難道你不喜歡我,不願意嫁我?”他微微皺眉。

  “喜、喜歡啊,我願意嫁你啦!”她紅著臉坦承道。

  他聽了之後表情舒緩下來,眼神變得好溫存,讓她一陣陣心悸。

  “但是,如果嫁你之後,你不能再逼我背書了。”她乘機開條件。

  他啼笑皆非地望著她。

  何鳳棲還沒開口,老夫人馬上便否決了。

  “不行!你才學了那些皮毛,怎麼能稱得上是書香傳家的易家子孫?婚後,你還是需要繼續學習琴棋書畫,學好了,將來才能教導你的孩子。”

  “什麼啊?以前你們要我念書是為了嫁人,嫁人後念書,則是為了孩子,難道我就不能為我自己念嗎?”她不滿地說道。

  “如果你能這麼想,那就太好了。”老夫人涼涼地回她一句,接著又對鳳七說道:“那婚事就這麼定了。請問鳳先生,想將婚期定在何時呢?”

  “由老夫人作主就好。”他沒有意見。

  “好,那就定三個月後大婚。鳳先生來得及通知朋友參加嗎?”

  “沒問題。”他十分的配合。

  “好的,那我就開始著人準備了。你們上課時間也該到了,趕快回書房去好好培養感情……呃,我是說。好好上課吧!”老夫人高興得掩嘴一直呵呵笑。

  “奶奶!”易均均羞得猛跺腳。

  何鳳棲靜靜地望著她暈紅的小臉微笑。

  這樣簡單的快樂,讓他完全忘了所有江湖上的風雨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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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婚禮的事,鳳先生又告假回家一趟,並約定三個月後,前來正式迎娶。

  深夜,一向好眠的易均均失眠了。

  她翻來覆去,心裏想著她的夫子。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但一想到將有整整三個月看不見他,她心裏竟然感到微微的失落。

  人心真是多善變啊!

  以前,為了不想嫁出去,她故意調皮鬧事不念書,但是鳳七說要娶她的時候,她竟然一點拒絕嫁人的念頭都沒有。

  從枕下拿出重新回到她身邊的貼身玉佩,她一邊把玩,一邊想著鳳七。

  當時真的是幸好有他,否則的話,她真不知道能不能從那幾個混混手中安然脫身。

  回想到當時的景況,她突然非常的好奇,想知道他是如何辦到隔空將混混的頭髮和腰帶削斷的?

  她心裏想著,改天要他也教一教她這些神奇的把戲,不要光是叫她念書、寫字、彈琴……

  “咦?話說,那幾個混混,似乎很久都沒看到過了……”現在回想起來,才覺得那幾個混混好像憑空消失了。

  要不就是被抓去蹲苦牢,要不就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吧?

  正想著那幾個小混混的下落時,一個怪異的畫面忽然閃過腦海。

  易均均驚得坐起身子,駭異莫名地吞了吞口水。

  她的腦子裏怎麼會突然閃過那幾個混混攔腰斷成兩截,鳳七卻在一旁冷笑的恐怖畫面呢?

  不願多想,易均均馬上閉起眼,躺了下去。

  “睡覺了、睡覺了,別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她安慰自己,閉上眼拚命對自己說“睡覺,睡覺”。

  過沒多久,她終於如願睡著了,但,卻墜入一個滿天屍塊跟她打招呼的惡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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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15:55:47


  雖然已經是待嫁的身分,易均均還是覺得沒有什麼真實感。

  每天的日頭規律上升又落下,她也照三餐背著鳳七指定要她背的書,然後還是維持著換穿男裝,背著大家偷偷出門溜達的壞習慣。

  她隨手在路邊買了一塊熱呼呼的餅子,邊吃邊逛,不知不覺間,日照已漸漸西斜,她來到一個每次經過時,夏兒都會莫名其妙拉她走得特別快的路口。

  平時她都只在白天經過,匆匆過去時,她曾好奇地左右看了看,也不覺得有什麼異樣,只是覺得這裏比一般街道安靜了一些,四周明明看起來像店面,卻都大門深鎖,沒有開門做生意。

  此時,隨著夕陽漸漸西落下去,原本安靜得像在沈睡的街頭,反而像是逐漸蘇醒一般,來往穿梭的人群似乎多了起來。

  人群中以男人居多,至於女人,數量很少,而且裝扮似乎也過度了一些。

  心裏原先還有些疑惑,一抬頭,見到高高掛起的“花雨樓”招牌,她心中才恍然大悟。

  這是一條煙花街。

  她聽街坊路人談論過“花雨樓”,聽說這“花雨樓”是城內極富盛名的酒樓,擁有全皇城最美的歌伎舞娘。

  看看“花雨樓”外觀金碧輝煌,門口冠蓋雲集,不時有高官富賈出入,絡繹不絕,好不熱鬧,就知道這裏是男人最愛的銷金窟。

  “男人都愛來這脂粉之地,不知道鳳七他對這個地方……是否也有愛好?”她喃喃說道。

  才正胡思亂想著,隨意地抬起頭,竟然見到在最高一層樓的窗欄邊,一名男子正姿態慵懶地趴在欄上,一隻修長的手還垂掛在欄外,似乎是睡著了。

  “拜託,睡成這樣子,跟我家的懶夫子有得比了,小心掉下來啊……”她仰著頭,不以為然地看著。

  沒想到,那男子似是聽到她的聲音,動了一動,臉一偏,露出整張俊美的臉。

  呃……那張俊臉,怎麼好眼熟啊……

  她眯起眼來,努力地想從夕陽的強烈逆光下瞧清那人的臉。

  那人悠長的鳳眼緩緩張開來,往下一望,正好對上了她的視線。

  俊美男子看到她,慵慵懶懶地笑了起來,甚至還抬起掛在欄外的那只手,對她懶懶地搖了搖。

  易均均張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鳳、鳳七?!”她幾乎尖叫出來。

  要死了!他竟然上煙花酒樓?

  可惡、可惡!氣死她了!

  她怒氣衝衝地在大街上團團轉,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是要先直接跑回家去跟奶奶告狀退婚,還是先要個狠,沖進去把他揪出來當眾毒打一頓再說?

  一抬頭,竟又看見他依然沖著她直笑,甚至還揮手要她進去“花雨樓”。

  “我?進去?”她比比自己,又比了比“花雨樓”。

  她、她是女孩子耶!能進這種地方嗎?

  他似乎瞧透了她的疑慮和為難,含笑指了指她的衣服。

  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

  “對厚,我現在穿著男裝,進去應該不奇怪吧?”

  想了一想,驚覺不對!

  不管她穿男裝、女裝,進去抓奸絕對是光明正大的,所以這個時候應該心虛的人是鳳七,又不是她!

  他被抓包都這麼悠哉、悠哉了,她還怕自己身分不合宜啊?

  可惜,今天忘了把夏兒一塊兒撈出來陪她壯瞻。

  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正要一股作氣、一頭撞進“花雨樓”去揪人時,門口剛好走出一名嫺靜婉約的美麗女子,直直迎向她。

  “請問是均均姑娘嗎?您好,我是別芝,我家主人派我出來請您進去坐坐。”別芝溫婉地對她笑道。

  “呃……謝謝你,別芝姑娘,不過我不認識你家主人,我要找的是其他人。”說話的人溫溫柔柔的,幾乎快要掐出水來了,讓她也不自覺地放柔嗓音,彆彆扭扭地說道。

  唉,這個叫別芝的姑娘根本什麼也沒做,只是對她說了幾句話,就害她骨頭都快酥了,難怪男人都愛來這地方。

  “你是來找鳳……咳,鳳先生的吧?”

  “是啊。”她愣愣地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覺得這個叫別芝的姑娘講到鳳七的名字時,好像被口水嗆了一下,又好像是差點笑出聲來,仿佛他的名字很難說出口似的?

  “那就對了。均均姑娘這邊走。”別芝只是對她一笑,站在大門迎進她。

  易均均左右看看,發現有些路人正在看著她。

  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低咳了幾聲,假裝自己是堂堂男子漢,硬著頭皮走進“花雨樓”。

  別芝帶她來到樓上某一扇門前,輕輕敲了幾聲。“閣……咳,鳳先生,均均姑娘到了。”

  門扇緩緩打開,是另一名模樣可愛嬌小的女孩,一見到易均均,就沖著她直笑,圓圓的大眼對著她猛瞧。

  這名可愛姑娘的探索視線,還有剛剛別芝姑娘不著痕跡的打量眼光,對她雖然都沒什麼惡意,但她就是覺得不自在。

  “紊兒,這麼好奇做什麼?別擋著,讓均均進來。”何鳳棲慵懶的嗓音在內室揚起。

  “是!均均小姐請進。”叫紊兒的姑娘嘻嘻一笑,靈巧地退到門邊。

  在她走進去後,紊兒乖乖地退出房外,還體貼地將門扇關上。

  一連兩個美麗的姑娘,親親熱熱地出現在他身邊,她心中的醋桶忽然打翻了一大半,心頭酸澀極了,很不是滋味。

  “你怎麼會來這裏?”他維持著他的老習慣——看到軟榻就躺,正安適地斜倚在靠欄邊的臥榻上,表情也是一副懶懶的。

  “哼!我還想問你怎麼會來這裏呢?你不是說要回去準備婚禮嗎?為什麼會跑來……跑來……”說到後面,她的嗓音梗了一下。

  “我有友人就在‘花雨樓’裏,他們與我之間情分深厚,如同親人,我要成婚了,自然要來這裏告知他們一聲。”他笑著瞧了她一眼。

  “是嗎?”她懷疑地說道。

  忽然,門上又剝啄幾聲,接著,一道嬌嫩的嗓音在門外揚起——

  “閣……咳,鳳先生,緹兒送茶點來了!”

  “進來。”

  這一次,進來的是一位容貌明麗動人,但卻挺著圓肚子的女孩,手上端著一盤色香味俱全的各色小點及一壺茶。

  同樣地,這個叫緹兒的女孩兒,一進門也是毫不客氣地打量著她,然後熱情地對她笑了一笑。

  “均均姑娘,這是我親手做的茶點,請您嘗嘗。”緹兒將盤子放到桌上,布好碟、筷,並倒好茶,端了一杯送到她面前。

  “呃……謝謝。”她接過茶,瞄到先前那兩個女孩還待在門外,正好奇地對她探頭探腦。

  她強烈地感覺到自己不斷地被人評頭論足,非常的不自在。

  接著,就見這位緹兒姑娘恭敬地也端了一杯茶,給依然斜倚在欄臥上不肯起身的鳳七,而鳳七很自然地接過茶,好像非常習慣她的侍候似的。

  “嗯,真好喝,緹兒的手藝真好。如果你磨蹭夠了,就先出去吧,順便把門外那兩個小傢夥一起趕走。”喝了一口茶後,何鳳棲對她抬抬眉毛。

  緹兒嬌笑一聲,對他視破她的心機完全不以為意,抱著託盤,聽話地退出房門外,門扇再度關上。

  “三個姑娘?原來你享的還不止是齊人之福啊!”她冷哼一聲,話語很酸。

  “芝兒、紊兒和緹兒是我從小收養的孤兒,今年過年的時候,我才剛把她們嫁出去呢。”何鳳棲嗅到了濃濃的醋味,喝了一口茶,有些好笑地解釋道。

  “你收養的孤兒?”她愣了一下。

  “我沒有家人,身邊最親近的,就是她們三個。她們所嫁的夫君,也是我的好兄弟。而芝兒的丈夫,正是掌管這間酒樓的管理者。”

  “所以……你真的是來找朋友的?”

  “是啊。她們會對你感到好奇,也是因為聽了我要成親的消息,你別對她們的舉動太過介意。”他笑著點點頭。

  “原來如此。我誤會你了,抱歉。”她不好意思地說道。想到剛剛還將她們想成是花樓裏的姑娘,她就更覺得不好意思了。

  他喜歡她為了他而吃醋,因為那表示她在乎他。笑著對她招招手,要她過來身邊。

  易均均起身來到他的身畔,他挪了一個位子要她坐下。

  她半倚著他坐下來,和他一同遠眺樓下的市井風光。

  “哇,好漂亮!”看著天邊像個紅色大圓盤的夕陽,感受到開始透著涼意的微風,她興奮地低呼著。

  他一手攬住她的肩,一手輕輕執起她的下巴,自然而然地低頭吻了吻她的唇。

  “欸,等一下!下面的人看到了,會以為我們兩個大男人不清不白的!”她慌張地推開他,低頭趕快瞄一下有沒有人在偷看。

  他聽了之後只是笑。雖然自己不介意,但怕她臉皮薄,還是寵溺地拉著她進入室內另一張軟榻上。

  “笑什麼?我有改裝,不怕人家認出來,但你就不怕走在路上被人指指點點嗎?”她不服氣地拉拉他的頭髮。

  “難道沒人跟你說過嗎?你穿男裝時,根本不會有人認為你是男的,反而會覺得你的模樣嬌俏可愛極了,讓人想要一口吞下去……”他在她耳邊輕聲調笑道,然後張口含住嬌軟的小小耳垂,身體力行著他所說的話。

  “是嗎?原來夏兒真沒騙我,難怪都沒有人會叫我一聲公子——呀!”她的身子忽地麻了一下,她驚嚇地捂著自己的耳垂瞪著他。

  “你對我做了什麼?”剛剛的感覺……好怪喔……

  “只是親你而已,我們常這樣,不是嗎?”他狀似無辜地眨眨眼。

  “但……麻麻的耶……”她張著圓圓的眼,還是捂著耳朵,表情既迷惑又好奇,說不上剛才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是嗎?你似乎很敏感啊……唔……不如咱們再來試試其他地方,看看是不是也一樣的敏感?”他拉下她的手,瞧著她發紅的耳垂,顯得躍躍欲試,很有興趣。

  “咦?試這個做什麼?”她現在是個很有求知欲的上進乖寶寶。

  “幫助你更加認識自己啊!”他說得冠冕堂皇。

  “認識自己?那幹麼由你來試啊?我自己來就好了呀!”她皺起眉,覺得有種羊入虎口的威脅感。

  “唔,因為靠自己是試不出來的,所以由我來試比較準確。而且,我們也快成婚了,這樣做還可以順便增進夫妻情趣。”他一本正經地說著。

  “夫妻情趣?不要啦,好怪喔,我又還沒正式嫁給你——唉呀……”她原本推拒著他,結果不知道他在她頸際的哪邊突然一啜,害她身子忽地一軟,整個人倚倒在他懷裏,一股類似的麻癢感立即從頸間一路穿透到腳趾尖去。

  “看吧,我就說由我來試很準確的。”他逗弄著她,順勢壓在她身上,一手溫存地撫過她圓潤可愛的小臉,越看越喜愛,簡直想將她揉到心裏面。

  他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心,是會這樣一日一日地漸漸累積起來。

  對她的感情,像涓涓細流一樣,一點一滴地彙聚到他情感貧乏乾涸很久的心底,雖然沒有波濤大浪,但已足夠滋潤他,甚至不知不覺地融合在他的靈魂裏,教他再無法拔棄。

  他找到了足以鎮壓他靈魂中經歷過的血腥風雨,她是他求取安定的靈藥……

  歎息一聲,他用盡所有的溫柔,充滿愛意地吻住她如花櫻瓣似的柔軟粉唇。

  “鳳七……”她嚶嚀一聲,小手探進他的發間,反射地揪住他的長髮。

  “天快……黑了……”

  “等會兒,我送你回去,我還沒試出你身上的幾處地方是否有一樣的感覺……”他輕聲喃道,一手挑掉她的腰帶,一手慢慢滑進她衣襟裏,用指尖細細描摩著她的細緻鎖骨。

  “……為什麼只試我的?我也要試試你的感覺!”她不甘被他壓在下方,突然往他肩頭一推。

  他沒有抵抗地任她推倒,她一個翻身,坐騎到他的腰上,完全沒發覺自己的衣裳早就因為失去腰帶束縛而散開來,綁在頭頂的少爺髻,也松松地垂了下來,烏溜溜的黑髮,在後腦半綰著。

  他眯著眼,恣意欣賞著她不受拘束、渾然天成的嬌媚氣息。

  才想著她像只可愛的野生小動物,她竟然就俯下身,有樣學樣地往他的耳垂咬下去——

  “唉……小母老虎的牙很尖啊……”他先是不輕不重地“嘖”了一聲,接著笑了起來,聽不出來到底是痛還是不痛。

  她嘻嘻笑著。“怎麼樣?你也有麻麻的感覺嗎?”

  “你咬太大力了。”

  “是嗎?那要怎麼做?”她偏著頭盯著他的耳,好像想要再咬一次。

  “我來示範給你看。”他不給她第二次機會,趕緊翻過身來,再一次將她推倒在身下。

  接下來,鳳夫子便以親身示範之名,對其弟子行吃幹抹淨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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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許久,易均均驚嚇地從床上彈跳而起。

  “怎麼了?”何鳳棲慵懶地睜開眼。

  她趕緊撈起四周的衣裳,忙亂地穿戴起來。

  “糟了、糟了……這麼晚還沒回去,奶奶和爹娘一定罵死我了啦!”

  相對於她的緊張,何鳳棲倒是不慌不忙,起身,慢慢穿好衣裳。

  當他已經整理妥當,站在床邊時,她還拉著衣擺,慌張地在床上四處摸索她的腰帶。

  “別忙了,我已經請人到易府知會一聲了,等會兒就帶你回家去。”

  “啊……是嗎?那……那他們不就知道……我們、我們……”她半跪在床上,傻了眼,整張小臉脹得通紅。

  “如果你想說的話,我沒意見。我只是派人傳話告訴你家人,說你正跟我在一起,我會送你回去。”他笑睨著她。

  “嚇死我了……”她整個人差點虛脫。

  他從枕下拉出她的腰帶,笑著將她從床上帶下來,細細地為她整理衣帶,梳好長髮,其間還不時地偷香她兩口。

  “那現在什麼時辰了?”她隨口問道。

  “剛過亥時。”他說。

  “什麼?!那麼晚了?我要回去了!”她緊張得就要往門口沖。

  “等一下,你忘了這裏是‘花雨樓’?現在下面正熱鬧,我們從別的地方出去。”他輕輕將她拉回來。

  “從哪里?”

  “如果怕的話,就閉上眼睛。”他攔腰抱起她,走向窗邊。

  “咦?什麼?你該不會要從這裏跳下去吧?”她渾身一僵。

  他低頭對她一笑,接著便忽然縱身躍出窗外。

  “哇——”

  她嚇得將臉埋進他懷裏,只覺得有道強勁的夜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她的尖叫聲都散逸在風裏頭了。

  沒膽抬頭起來,她死死地埋在他胸口,只覺得他抱著她在空中躍了幾次便不動了。

  她試著探了探頭,確定他們兩個沒摔死,正安然地站在某條巷道裏的石板路上,這才松了一口氣,從他身上溜下來。

  踏到地的時候,她的兩條腿軟得像麵條似的,只能攀抓著他的手臂撐持。

  “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來你懼高啊!”他笑得很愉快。

  如果他不是在調侃她的話,她會覺得他的輕柔嗓音飄在夜色裏,十分的好聽悅耳。

  “誰、誰沒事會從那麼高的窗戶往下跳啊!”她抖著唇,嘴硬地回道。

  他笑著拉起她的手,緩緩地向前走去。

  踏著月色,他配合她的腳步,她也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周遭一片靜謐,夜色像是一層紗霧,將他們兩人包裹在一起,仿佛世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般。

  “這就是輕功嗎?”路上,她好奇地打破沈默。

  “嗯。”

  “你的輕功好像很好?”

  “還可以。”

  “……那你也有武功了?”

  “有。”

  “你既然這麼厲害……為什麼選擇來當我們易府的夫子?J她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

  “糊口呀!”

  “我不相信。”

  他笑了笑,抬手向前指了指。“你家到了。”

  她一抬頭,果然看到她家的朱紅色大門,這才覺得路怎麼這麼短。

  “我……我回去了。”她鬆開牽著他的手,不舍地走向大門。

  何鳳棲笑著看她,忽然,鼻尖間到濃濃的血腥氣味。

  他警覺地抬頭看向易府,雖然此時已經是一般人家的靜息時候,但不應該連家仆奴婢們都沒有活動。整座府宅裏一點聲息都沒有,靜得十分詭異,而且還透著他非常熟悉的氣味……

  死亡的氣味。

  他的眉頭一皺,看著正走上臺階的均均,驀地飛身向前,飛快地喝止她——

  “不要開門!”

  此時,均均的手指剛碰到門板,這才發現朱紅色的門竟然只是虛掩著。

  她還在覺得奇怪時,門板突然“咿呀——”的一聲,向後滑了開來。

  同時間,何鳳棲已經奔至她身邊,想要擋住她的視線,但,已經來不及了。

  均均臉上原本還漾著的笑容,完全凍結在臉上。只是向門內望了那麼一眼而已,她的世界便在一瞬間崩塌。

  她不敢相信,前些天夜裏,那個滿天屍塊的荒誕惡夢,竟然成真了。

  只是,一地的屍塊,變成了她最親愛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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