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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4:56:13

綠光-地下皇帝【金雀皇朝】

他錯了,只要她笑了,他沒有什麼不能擁有,
在皇朝,要百姓抬頭敬著、叫百官彎腰怕著的,
不是在床上讓嬪妃笑著的荒淫皇上,是他。
在皇朝,他笑得唇角高高,官員們就嚇得眉眼低低,
讓人歌功頌德又驚懼害怕的地下皇帝,是他。
而這樣的他,只有一個想望、一個樂子、一個喜歡──
喜歡她迷路宮牆中,餓到自言自語,非得靠他指路,
喜歡她怕冷怕寒,非得依賴他送的狐裘、躲進他的臂彎,
不料,卻有人比他更不懂他的喜歡有多深,
竟將她往皇上的寢宮送,妄想挑戰他的極限,
當她哭得像孩子般的說:「帶我回家……」他笑了,
那些人都錯了,昏帝跟寢宮也只是他腳下的一塊地,
為了她,他會踩著「地」宣告誰才是皇朝的主子……

男主角:李鳳雛
女主角:冉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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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4:57:45


  除夕夜,宮內大肆慶賀,仿唐制的宮城倚山而立,金雀宮位於宮城正中央,以此為午線,紅底白漆的圍牆劃開前廷後宮,而中央的金雀殿為正殿,為皇帝每日早朝之所,兩側為三省六部九寺辦公所在,而南方主殿為永雀殿,是為重大慶典辦理之所,更有不少偏殿為其他用途。

  如今,永雀殿直至南方正門,鑼鼓喧天著,後宮自然也不遑多讓。

  除了一後四妃陪著皇上在永雀殿上,其餘嬪妃則在後宮山園裡弄點趣味玩樂。

  然,她卻不在那團熱鬧之中。

  「這到底是哪裡?」低軟的嗓音恍若在喃喃自語,又夾帶著某種自我厭惡。

  聲音的主人,長髮挽成斜髻,髻上綴著閃亮金步搖,身著蜜桃色袒胸大襦衫,及胸曳地羅裙,外搭金邊羔裘,柔美頸項上頭還圍了條狐毛帔子,腳下的繡金履鞋踩得很扎實後,才肯再踏出第二步。

  她有張巴掌大的小臉,五官精緻出色,粉顏秀麗無儔,此時,細彎的柳眉卻微微攢起,朝前看了下,再往後看了眼,向左向右又看了次後,終於認命地承認——

  「又迷路了啦!」討厭,這皇宮沒事蓋得這麼大做什麼?

  棋盤式的後宮,以一後四妃的寢宮為主軸,傲立坐落在如畫山林之間,其餘嬪妃寢殿則以此朝東西兩側對立而落,僅以圍牆拱門,甚至是曲橋樓台相隔,以各式飛禽為殿徽,更顯示其宮主的身份地位。

  好比,母儀天下的皇后寢宮,自然是以金雀皇朝的雀為主徽,綴以皇朝的朱紅色調,謂為朱雀宮,而其四周圍更是山林自然園景,興建各式行宮樓台池湖,太監宮女所在的御茶房等等監所皆設在宮牆內牆邊上。

  既稱金雀皇朝,可想而知皇朝裡,只要在名字中出現與禽類有關,甚至是隹字旁的字,就代表著對方非權即勢,肯定是王公貴族一群。

  除此之外,在宮中,飛禽類是被視為保育動物,備受呵護珍愛,皆可在後宮西側的珍禽園裡自由走動,但其他獸類可就沒這麼好運,被關在東側後宮圍牆外的圈子裡放養,偶爾放出來打獵打獵,造成圈子極大,獸類卻不多的狀況。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夠用就好嘛,搞出一堆宮一堆殿一堆院,每個都長得很像,雖然鸝兒跟她說,每座宮殿上頭都鏤有不同的殿徽,但她怎麼看都覺得殿徽長得都很像,教她每踏出良鳩殿,就找不到回家的路,真是氣死她了!

  要是往常,那就算了,可偏偏細雪如絲如片撒落,要是不趕緊找到回良鳩殿的路,她就準備凍死在皇宮裡了。

  不!她怎能死在這種地方?

  今天是除夕夜,皇宮上下皆在大肆慶祝,笙歌不斷,總會找到幾個可以問路的宮女。

  握緊粉拳,她如此鼓勵自己,前後左右再看一次,這一次,她決定往右走,說不定運氣好,就這麼一路走回良鳩殿了。

  她的運氣還不算太差,轉個彎,走沒幾步,便瞧見一列宮女走來——陣陣波濤洶湧,震得她頭都快要暈了。

  宮女列隊而來,身穿大紅寬袖袒胸大襦衫裙,大方地露出底下的黃金色抹胸馬甲,眼看那極具生命力的酥胸就快要被金色馬甲給擠出去,她忍不住把視線往下,落在自己風平浪靜的胸前,然後用力把羔裘拉得更緊,無言地抬眼看向銀冷細雪紛飛。

  她們,不冷嗎?

  暗暗發顫,瞧一列宮女如訓練有素的軍隊快步要閃過她身旁,她趕忙出口。「請問,良鳩殿要往哪……」

  哇,有沒有搞錯?走得跟飛的沒兩樣,她的話還沒問完,她們就從她眼前飛過去了,想追……沒勁。

  「走那麼快幹麼呀?」她歎氣,捶著已經走得有點酸麻發凍的雙腳,兩泡清淚很無奈地含在水凝眸底。「有那麼急嗎?不就是問句話罷了,好歹我也是個才人,別當做沒看到我嘛……」

  她人微勢薄,小小才人在宮女眼中,跟個隱形人沒兩樣,也方便她在宮裡自由行走,所以通常她也不敢太麻煩那些宮女的,但今天她既會出口,就是有難嘛,幫一下會怎樣?

  再怎麼說,她也是皇上欽點的冉才人啊!

  小氣。用力抿了抿粉嫩菱唇,無奈地再歎口氣,她決定自己找出路。

  天無絕人之路,就不信她找不到!

  繼續往前,穿過了一片雪白的珊瑚籐架,前頭不遠處是座玉白曲橋,而曲橋底下是渾然天成的深池,她又想哭了。

  有沒有創意啊?每個宮殿都長得差不多,難怪她老是在迷路!

  一屁股坐在欄杆邊,瞧著底下倒映金光璀璨的河面,突地聽見腳步聲,她立即抬眼朝聲音來源處探去——

  「……大哥大哥!」

  壓根不管雙腳已經走得很酸,也不管雪地很滑,她抓起累贅長裙,三步並作兩步地朝曲橋前方奔去,一把抓住一身玄衣繡金邊的男子,抓著,就不放了。

  「大哥!大哥!原來你也來了,原來你也來了!」噢噢,老天果然對她很好,若要給她人生歷練,也沒有狠心地獨放她一人自生自滅。「既然你也來了,為什麼不來找我?」

  嗚嗚,都不知道她一個人身在這爭權奪利的後宮,過得有多痛苦。

  「放手。」嗓音清朗,卻像是裹著冰似的。

  她眨了眨眼,喜極的淚還噙在眼眶裡,視線有些模糊,但她還是把眼前的男人看得相當仔細,確確實實是她那個帥到一個不行,每次都要她擋駕擋很久,才能免於被女人淹死的大哥呀!

  「大哥,你失去記憶了嗎?」她用詞很謹慎,水眸眨也不眨地直瞅著他,發現那雙鳳眼好冰冷,好像真的不認識她。

  「放手。」話語簡潔有力,黑眸冰涼似雪。

  「大哥,我是凰此,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冉凰此急了,漂亮的唇忍不住扁了起來。

  「我……」

  「則影。」

  沈如魅的嗓音在則影身後響起,則影微使巧勁,將冉凰此推開一些,回身將裝著解酒茶的青玉瓷壺遞到主子面前。

  冉凰此看向那人,只見他穿著金邊赭紅文綾大禮服,外頭搭了件及腳的皮質披風,顯得高大威猛,長髮以金玉流蘇冠束起,露出他飽滿的額,立體眉骨上是濃飛入鬢的眉,眼折極深,長睫極濃的黑眸,恍若是畫龍點睛般地成為整張臉最受注目之處。

  那眸底幽光點點,似邪若魅,像是會攝人魂魄似的,微斂的長睫在深邃黑眸底下形成一片柔魅又邪氣的陰影,渾身上下噙著危險而尊貴的野性,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只是……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面?」

  男子微挑起濃眉,拿起解酒茶,以嘴就壺口,喝得瀟灑,滿足而愜意,再緩緩側眼看向她。「你說呢?」他的唇微掀,似笑非笑,嗓音沈柔而好聽。

  「欸?」冉凰此偏著螓首看向他。「你真的認識我嗎?見過我嗎?知道我是誰嗎?」她不由得三連問。

  這反應,這舉止……嗯,好難猜。

  下意識地尋求大哥的幫助,卻發現大哥好無情,已經走到男子身後,看也不看她一眼。

  難道說,他不是大哥,只是一個跟大哥長得很像的人?

  嗯,那人叫他則影,他確實不是大哥沒錯。

  換言之,眼前的男人,也只是一個她曾經見過,但印象不深的人?

  唉,還以為混進金雀皇朝皇宮的,不只她一個人說……

  正歎氣著,卻突地聽見男人低啞的逸笑,那嗓音醇厚微沈,在冰冷雪夜裡,添了幾許暖意。

  冉凰此不解地看著他,不懂他在笑什麼,沒有惡意亦沒有嘲諷,雖然揚笑的他看來更添幾分邪氣,不過感覺上人還不壞就是了。

  只是大哥的表情,怎會跟見鬼沒兩樣?

  正不解中,聽見幾許淩亂又緊急煞車的腳步聲,她抬眼朝曲橋前端那掛人看去。哇,全都是官服,全都是官耶~很好,她知道她離良鳩殿真的很遠了。

  雖說她方向感奇差無比,但前頭那兒肯定是所有官員聚集慶祝的集廣殿。

  都怪今兒個除夕夜,守門的太監都跑去偷懶了,才會害她不小心晃出後宮。

  那麼,現在要怎麼回去咧?

  「呃,這位大哥,不好意思,請問良鳩殿怎麼走?」硬著頭皮,她問了。

  夜已深,雪很大,她很冷,只想要舒舒服服睡一場,加上那票官好像要朝這兒走來,她還是乖乖退下較妥。

  男子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像是沒意願要回答。

  冉凰此皺起眉,倏地聞見陣陣濃重酒味迎面而來,不由得更加小心翼翼地道:「你是不是喝太多了,所以聽不懂我在問什麼?」雖然他看起來沒什麼醉態,但是酒味真的很濃,八成已經醉到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了。

  既然如此——「不好意思,我不打擾了。」欠了欠身,她自顧自地說,沒瞧見則影驚恐地瞠圓眼。

  而男子唇角笑意未褪,看向她,笑意更濃了,就連向來冷峻的黑眸都笑漾出暖意。「你,往後走,向右轉,直走到底。」

  聞言,則影意外地挑起眉。

  冉凰此聽見他的指點,感動地再三欠身行禮。「多謝這位大哥,改天請你吃東西。」話落,臨走前再看了那位和她大哥長得很像的則影一眼,才快快離去。

  男子黑眸眨也不眨地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瞧她確實的右轉,不禁放聲大笑。

  「……王爺,從那方向走,會走到內務院的。」則影輕聲說。

  內務院裡只有負責宮內所有事務的大小太監,為了方便照料皇上,所以設在金雀宮北側,如今除夕夜,八成無人看守,將她提點到那兒,到時候她找不到路,就連半個問路的人也找不到了。

  「本王知道。」倚著欄杆,他笑得放肆囂狂,覺得遇見她,比殿上乏味的雜耍有趣多了。

  有趣的丫頭,居然敢不認得他。

  「王爺,那些人全都僵在那兒了。」則影看向曲橋彼端,不敢再往前的高官。

  其實,他也可以想像他們的感受。

  在朝翻雲覆雨的攝政王,邪詭善變的攝政王,在集廣殿臉臭了一整晚,卻因為一個後宮才人而難得的放聲大笑,也難怪他們會嚇到。

  「哼。」李鳳雛倨傲地橫睨一眼,褪盡笑意的無儔俊顏冷邪而殘酷。「叫他們滾遠一點,別擾了本王的雅興。」

  「是。」則影領命而去。

  李鳳雛閉眼享受著雪夜沁落的寒意,聽著雪花落地的窸窣聲,想起那女人很認真地蹙眉看著他,眸底不驚不懼,不解又疑惑地問:你真的認識我嗎?見過我嗎?知道我是誰嗎?

  他笑了,心情很好,因為他知道,未來會有一小段日子不會太無趣。

  他還記得她,她倒是把他給忘了……

  金雀皇朝的所有典章服裝禮儀,幾乎徹底唐化,唯一不同的是,就是每年皆有兩次選秀女。

  秀女自然都是來自於王公貴族的閨女,要應付一年兩次,一回十名的秀女,一點都不難,但每回選秀,各家閨女莫不哭天喊地,嚷嚷著寧死也不肯入宮。

  原因嘛,不難猜,不就是因為當今皇上非常好色,非常荒淫無道,非常非常地沈迷於房中術,以至於體虛身弱,但仍堅持採取採陰補陽的作法,說是昏君,實在是客氣了,所有閨女們實在不太想入宮陪伴此等沈迷女色的老色鬼。

  但是再不願意,還是得進宮的。

  「攝政王,秀女還未進宮嗎?」永雀殿偏殿上,皇帝李雅斜倚在龍座上,縱慾過度的臉龐浮腫泛青,卻仍舊貪求著秀女報到。

  坐在龍椅矮幾上的李鳳雛,微展妖異琉璃的眸,低聲安撫,「啟稟皇上,就快到了。」

  「攝政王,你說,那杜尚書的女兒可會在秀女之列?」

  李鳳雛唇角微勾。「放心,只要是皇上想要的女人,臣必定會竭盡所能地替皇上辦妥。」

  「朕就知道攝政王是朕最能依靠的人!」李雅龍心大悅地笑著,卻突地重咳了起來,一旁伺候的太監尚未有所反應,李鳳雛已快一步遞上茶盅。

  「皇上,請珍重龍體。」他親自掀盅蓋,親手喂李雅。「這味茶是臣特地要御醫調配,可養心補氣,更可潤腎滋肺,讓皇上更展雄風,皇上可得要多嘗嘗。」

  「是嗎?」李雅索性自個兒端過茶盅一口飲盡,不忘誇他。「攝政王,你可真是朕的愛將,朕的忠臣哪。」

  這席話出口,底下幾名文武官皆面面相覷,苦笑連連。

  昏君,真的是昏君,搞不清楚誰才是真正對他好的人。這話,大夥只敢在肚子裡咕嚕咕嚕響,卻沒人敢在皇上面前參攝政王一本。

  十八歲以狀元身份入宮的李鳳雛,本名鳳雛,以前宰相為後盾,在朝中平步青雲,再加上文武雙全,征戰沙場多年,平定蠻夷小族有功,再加上懂得投其所好,甚得皇上歡心,於是位階一路往上狂飆,飆到最後,待眾人回神時,才發現他竟被皇上破格封為攝政王,甚至自賜國姓。

  說,這樣還不算是昏君嗎?

  是!這肯定是昏君,從小就被保護得周密,導致李雅事事依賴身旁的太監和寵臣,最扯的是,他的年紀比李鳳雛還大上數歲,竟還立他為攝政王,把所有朝務軍令甚至是皇朝玉璽都交給他,只差沒把皇位讓給他而已!

  也莫怪李鳳雛能在朝中翻雲覆雨,剷除異己,自擬詔書,自傳聖旨,雖名為攝政王,但他已經等於是皇朝天子了。

  「啟稟皇上,秀女已到。」傳令的太監跪伏在偏殿殿口。

  「宣。」皇上迫不及待。

  於是乎,秀女娉婷入殿,個個身著馬甲和袒胸大襦衫,其春光之威武雄壯,幾乎讓李雅快要坐不住,急忙起身卻又體虛地暈了下,李鳳雛見狀,趕緊將他攙住。

  「皇上,請容臣攙著。」

  「攙得好、攙得好!」李雅叠聲誇獎,示意他快快攙他下堂,他要親自挑選秀女,要親自瞧瞧他早已相中的美人是否就在席上。

  秀女共十人,排成兩列,李鳳雛攙著李雅一個個挑。

  他戲謔微哼著,由著李雅在偏殿上對秀女上下其手,冷沈的黑眸淡淡掃過十名秀女,卻驀地發現排在最末席的女人,自始至終都垂著臉,身子骨又偏瘦,穿著馬甲竟還托不起秀色,教他不由得微挑起濃眉。

  皇朝裡,男俊女嬌,男子高大昂藏,女子多為柔嫩圓潤,這女子排在末席,纖瘦身形,顯得有些突兀。

  李鳳雛攙著李雅緩步挑著,來到那女子面前,果如他所料,李雅對這干扁女子沒半點興趣,很自動地跳過她,照顧著隔壁秀女,而他則是移到她面前,低聲命令她。「抬眼。」

  女子顫了下。「……我不敢。」

  我?李鳳雛微瞇起黑眸。這女人是打哪來的,為什麼半點宮中禮儀都不懂,竟自稱我?難不成是他族奸細或殺手?

  這念頭甫出,他隨即好笑地自動刪除。

  就憑她?

  「抬眼。」他再道。

  女子猶豫了下,很快速地抬眼,又很快速地垂下眼。

  他濃眉微揚,對她更生了幾分好奇。

  皇朝女子,多為身子豐滿,臉蛋俏艷,但她夾雜在這些人其中,反倒是突顯了脫俗出塵的清靈秀態,雖談不上美若天仙,卻像是不見其姿,先聞其香,淡淡地傲立一隅,獨綻美麗。

  「好,朕就封你為……」

  李雅的嗓音傳來,拉回他瞬間閃神的心智,不禁掀唇冷笑,回眼探去。「皇上,除杜尚書的閨女以外,全都封為才人吧。」

  「可是,朕……」他看中的有三個耶!若不封個高階點的,常帶在身邊,他會馬上忘了,不能怪他,實在是汰換率太高。

  「皇上,就封杜尚書的閨女為杜昭儀吧。」李鳳雛湊近他耳邊,「不過是個名號,終究全都是皇上的妾,是不?」

  李雅忖了下,再展笑意。「攝政王說的是,就依攝政王所說的,傳令下去。」

  李鳳雛滿意地點點頭,黑眸輕掃過兩旁的文武百官,那眸底的冷詭笑意,就像在告知他們,他的翻雲覆雨是皇上特準的,他說的話就是聖旨,他做的事就是聖意,誰敢拂逆?

  最後,目光落在那依舊垂著臉的女子身上。

  罷了,管她到底是誰,奸細也好,殺手也罷,能替他除去李雅,有何不可?

  那時,他是這麼想的,如今卻證實,她真的不過是個迷糊的小小才人罷了。

  李鳳雛冷哼,迎著拂面的冷風,衝散酒氣,半絲笑意不存的俊顏森寒冷冽,黑眸直瞅著宮城東牆內的一片焦土。

  焦土沿著牆邊延伸千尺遠,四周寸草不生,林木焦枯。

  他赭紅色的綾袍在風中飄揚,斂眼放任心神沈入回憶,卻驀地聽聞些微腳步聲,抬眼,就瞧見約莫一個時辰前遇見的小小才人竟又晃到這兒來了。

  他不禁悶笑,瞧她拉緊身上的帔子,像個小老太婆地走來,那毫無城府的神色,有如是這汙濁後宮中的一道清泉,一束瑤光。

  冉凰此猶豫了下,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攀問,只因剛才他的神情好哀傷好陰鬱,負手昂立在風中,渾身散發著天地之間只剩他一人般的孤獨,那模樣,跟先前看到他的感覺,差很多耶。

  她如是想,隨即勾起笑,大步向前。「大哥、這位大哥,請問一下,良鳩殿是往這兒嗎?」

  她從後宮中央來到了西邊,邊走邊搖頭晃腦,可憐的是還找不到半個人問,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他,怎能不問?

  李鳳雛定定地看著她,唇角微勾。「往北。」

  「原來如此!」她驀地擊掌,粉顏滿是笑,欠了欠身。「謝謝這位大哥。」

  「不客氣。」

  她原本要走,然走了兩步,實在是忍不住又踅回。「這位大哥,我是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但是呢,酒喝太多不太好,而且借酒澆愁也沒用,所以凡事看開一點,自己也能好過一點。」這是她的經驗談,與他分享。

  話落,又欠了欠身,繼續繞著宮牆往北走,一邊走還一邊想。怪了,她現在應該是在後宮範圍裡吧,為什麼在這裡也能遇到他?

  雪愈落愈大,她甩了甩頭。不管了,先回到良鳩殿再說吧。

  李鳳雛緩緩地挑起濃眉,玩味地勾笑。

  他借酒澆愁?她是哪只眼睛瞧見他借酒澆愁?都自顧不暇了,還能把心思擱到他身上?

  瞅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他非常肯定她絕不是殺手,只因他從未見過方向感奇差無比的殺手。

  就他所知,良鳩殿是在後宮東側,若她繞著宮牆一圈,依她腳程,約莫……四個時辰後,應該就可以回到良鳩殿了。

  祝她幸運。

  ******

  大年初一,金雀皇朝張燈結綵慶元旦,極盡奢靡,紙醉金迷,整個皇宮沈浸在無法停歇的歡欣鼓舞中,以彰顯皇朝的富強康樂。

  而冉凰此照慣例,過了晌午,縮著脖子在外頭走動。

  在大年初一,她又遇到昨晚那個人。

  才走出良鳩殿不久,遠遠的便瞧見他,雖然身形大半被樹影給擋到,但他昂立的姿態實在是太尊貴傲慢,是個非常明顯的標的。

  「喂,那位大哥、那位大哥——」她邊喊邊小跑步過去。

  唉唉,昨晚真是太糟糕了,急著要走,忘了問他是誰,這樣大哥、大哥地叫,不知道會不會讓他覺得她很沒規矩?

  她笑睇著他,瞥見他轉過臉來,淡漠的神情瞬間漾起些許暖光,恍若是一束強烈的光芒從雲雨層中破出,教她整個人都暖了。

  這人真好,昨天好心地告訴她兩次路怎麼走。

  雖然最後,她還是沒找到良鳩殿,但她知道這絕對不是他的錯,因為她是個天生的路癡,若不是帶她走上一趟,她是絕對走不到目的地的,於是,昨晚她在宮內走到天快亮,才讓鸝兒的兒子把她給找回去。

  「冉才人。」李鳳雛好看的唇勾得很邪,笑得柔魅。

  這個不知人間險惡的傻丫頭,怎會晃到這兒來了?也好,他也挺想再逗逗她,讓自個兒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

  「欸?」不到幾步遠的距離,冉凰此倏地停下腳步。

  她昨晚有告訴他,她是誰嗎?正忖著,瞥見還半隱身在樹影下的他大步走來,大手朝她腕間扣下。

  「來。」字輕,話沈,不容置喙的命令。

  「嗄?」去哪?

  被硬拖過去,她不由得瞪大眼。

  眼前是一個大獸圈,裡頭什麼山中猛獸皆有,但猛獸有什麼了不起的?可怕的是,圈子裡頭有人!

  等等,更糟的是,圈子不是在後宮外頭嗎?她怎麼又跑出後宮了?

  嗚嗚,該不會是今日元旦大典,皇上接見各國使者,把守後宮圍牆的太監又調走了?

  不管,眼前狀況很危急,先救人要緊!

  「這位大哥,有人掉進去了,趕緊把他救出來吧!」她習慣性地輕拍身邊男子的臂。

  李鳳雛斜睨她,像是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

  「這位大哥?」她不解。

  「你……」一旁有人想出聲,李鳳雛黑眸立即陰狠橫瞪過去,那人馬上閉嘴。

  這是他的樂子,要是讓她知道了他是誰,還有什麼好玩的?

  冉凰此沒瞧見這微妙的一幕,只因她把心神全放在圈子裡,裡頭有兩三個太監逃竄得很狼狽,猛獸卻毫不領情地撲咬過去,頓時哀嚎聲四起,她嚇得瞠圓了眼。

  不會吧!

  她抬眼環顧四周,瞧見不少穿著官服的男子,卻沒人出面制止,甚至是趣味盎然地看著這一幕,好像那裡頭的人不是人,而是跟猛獸同等階級的,所以就算被咬死,也就當是餵了猛獸們一頓飽而已。

  這所有看戲的人中,顯然也包括身旁這個讓她覺得很善良的男人。

  冉凰此緩緩橫移目光,將視線落在他身上,瞥見他富饒興味地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突地打了個寒顫,只覺她也變成了準備被撲殺的獵物。

  「那個,你忙,我、我就不打擾了。」這些人很殘暴無道,還是別跟他們牽扯上得好。

  「不忙,不過是看戲罷了。」想走?由得了她嗎?「陪本王看戲。」他不由分說地更加握緊她的手。

  看戲?本王?

  難道說,他是某個王爺?早就知道能夠在宮裡出現的,若不是王公大臣也必定是高官達人,但哪來的王爺?

  整個金雀皇朝沒有王爺,因為所有皇子都在先帝駕崩之前,因奪取皇位而落得自相殘殺的下場,唯一碩果僅存的,現在當了皇帝,而唯一還擁有王爺頭銜的,則是——輔佐著當今病弱皇帝的攝政王!

  在朝廷上,左手翻雲,右手覆雨的攝政王,聽說性情善變,不可一世,是個殘虐的狠角色,只要敢跟他作對的,隔天立即人間蒸發,無人敢追問其下落。

  難怪,她老覺得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很危險,但矛盾的是,卻又覺得他人不壞,因為他昨天好歹也替她指引路了嘛。

  「那個……王爺,我還有事要忙呢。」垂下眸光,她心跳加速,卻不是因為他緊握著她的手,而是她察覺到他的不懷好意。

  李鳳雛瞇起迸現冷光的黑眸,微微俯近她一些。「凰此,你要忙什麼呢?你到底是誰,混進皇宮是為了什麼?這皇宮裡頭有什麼是你想要的?」昨天,他可是親耳聽見她這麼跟則影說的。

  邪柔嗓音一出口,冉凰此猛打了個寒顫,一陣寒意由腳底板竄起,竄進腦門。「王爺?」他……發現什麼,知道了什麼嗎?

  「冉才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頂替禮部侍郎千金冉鶯兒入宮,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犯下欺君之罪?」他低柔軟喃的嗓音聽似無害,然每個句末的重音都教她打從心底發毛。「那是要殺頭的。」

  冉凰此低頭不語,無力的閉上眼。

  難道說,她注定得什麼都沒找著,注定要死在這裡,注定無緣回家了?

  不,他沒摸清她的底細,硬拗也要拗過去!

  「王爺,凰此是我的小名,我向來是習慣別人這樣喚我的。」她唇角微抖地笑著,希冀不被他看出破綻。

  這事一旦牽連下來,她出事就算了,就連禮部侍郎都會被株連的。

  當初,冉鶯兒被選進宮,卻不想入宮,所以由她頂替,這事情禮部侍郎動了不少手腳,再加上她不過是受封個小小才人,所以至今都無人識破。

  可恨的是,過了幾個月安穩日子,卻好死不死地被朝內最具勢力的攝政王給看穿,怪就怪她不該在昨晚時,對則影說出自己的名字。

  「喔?是這樣嗎?」李鳳雛眸色盎然地瞅著她。「也許本王該到禮部侍郎府中走動走動才對。」

  可惡!他在威脅她!冉凰此的纖瘦肩膀垮了下來。

  該如何脫身呢?該如何處置,才能不波及禮部侍郎?她垂眼忖度,驀地發覺所有官員都距離甚遠,再加上他說話的語調很輕,除非那些官員都有順風耳,否則絕對聽不見他說的話。

  這意味著……也許,他根本沒打算把事情鬧大。

  她可以這樣相信他嗎?就憑他昨晚好心且無不耐地提點她兩次路,她可以試著相信他,跟他賭,賭他並非真的如外傳那般殘虐無道。

  思及此,冉凰此深吸口氣,穩住內心恐懼,抬眼,很無所謂地笑了笑。「欸,被王爺發現了,王爺想怎麼做呢?」先拋個球,等他反應,再決定要殺球還是救球好了。

  李鳳雛聞言,濃眉微挑,微勾的唇更彎了,直到他放聲笑出口。「有趣!」

  這女人確實有趣,非但有膽識,還相當聰明呢。

  以為她會繼續硬拗,沒想到她倒是大方承認了。

  他狂囂大笑,笑得激昂澎湃,卻教一旁看戲的官員全都嚇得面色如紙。往常,遇見有人與王爺作對時,他總是這樣笑的。

  是哪個不識相的傢夥?登時,所有眼光都落在冉凰此身上,卻無人識得她是誰。

  冉凰此目色無懼,學他笑得露出一口編貝,笑得放肆,兩人的笑聲,一個沈若海浪拍岸,一個輕若風拂落葉,不知為何,聽起來竟很是融洽,像首渾然天成的樂曲,讓眾人都傻了眼。

  「來,跟本王賭,賭贏了,本王就不治你這件事,也不過問你混進皇宮到底是想做什麼。」笑到心情大好,李鳳雛扣緊她的腕,將她扯到跟前,邪魅瞳眸直視著她,輕喃的嗓音只有她聽得見。

  他勾彎的唇角,教整張玉白俊臉更顯慵邪迷人,冉凰此心頭顫了下,卻認為這個反應是來自於他口中說的賭,於是她也揚起笑。

  「賭什麼?」輸人不輸陣,她冉凰此也不是被人嚇大的。

  笑得黑眸微瞇,李鳳雛長指指向圈子裡僅剩的兩個太監。「你猜,這兩個人,誰會最先死?」

  冉凰此看向圈子裡,見兩個人逃得蹣跚又狼狽,她覺得好無力。「……王爺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那是人命耶!就算她不認識他們,但要她怎能面對生命的消失而無動於衷?

  「因為他們犯了錯。」很難得的,他解釋了。

  「什麼錯?」

  「藐視律法。」她有問,他必答。

  「什麼律法?」

  「擅離職守。」他對答如流。

  「那也沒必要落到這種下場吧?」若說擅離職守是死罪,那也乾脆的給他們一刀就好,何必把他們丟進圈子裡?

  「本王說了算。」李鳳雛哼了聲,銳眸直瞅著她攢起的眉。「如何?要賭哪一個?」

  「我賭他們兩個都不會有事。」

  「喔?」這麼有自信?

  「我賭王爺會救我。」

  剛要開口問她何來此說,突見她衝向前,靠近圈子周圍圍起的木柵,他立即明白她想要躍入圈子裡。

  救她?

  他掀唇冷哼,輕提她膀子,隨即帶她躍入圈子裡,他再反身躍迴圈子外。

  「你以為本王是那般好心的人嗎?」懶懶倚在木柵上,他唇角滿是愜意笑容。

  冉凰此登時傻眼。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4:58:24


  「冉才人,你賭輸了。」李鳳雛笑得邪氣。

  冉凰此的心涼透了,不是因為和猛獸身處同一個地方,而是自己竟錯估了這男人的性情。

  昨晚,他陰鬱憂傷的神情還印在腦海裡,怎麼今兒個竟笑得如此惡劣無情,到底哪一個才是他?

  「不準用那種眼神看本王!」他突地低斥。

  竟敢用那種自以為慈悲的眼神憐憫他,他李鳳雛是誰?需要她這位階最低的才人來憐憫他

  「……王爺很無聊吧。」

  光看這遠方追著太監跑的老虎,她的雙腿軟到站不住,索性就地蹲下,抬眼瞅著他瞬間愀變的臉。

  說到底,根本就是個性格扭曲的人嘛,在老虎發現她前再跟他賭一把好了,就賭他最後一抹人性,賭輸了,大不了一死,反正不賭的下場也一樣。

  「你說本王無聊?」他沈聲問,雙目半瞇。

  「不,王爺是喜怒無常的人,面對所有大臣的唯唯諾諾,肯定覺得乏透了,但我就不一樣,我可以不給王爺面子,留著我,王爺才不至於覺得日子乏味。」她說得鏗鏘有力,但事實上不過是虛張聲勢,純粹在賭,賭他一定會救她。

  只是,這樣的說法,會不會教他以為她是在挑釁啊?

  「你在跟本王談倏件?」他哼笑。

  「王、王爺認為是,那就是吧。」

  該死,老虎發現她了!猛獸的聲音愈來愈近,嚇得她不只軟腿,還爆冷汗。

  「你確實有趣,只是……」他笑得浪蕩,眸色驀地冷銳,倏地躍入圈子裡,就在一隻老虎瘋狂撲上她的瞬間,單手朝老虎的頸部扣住,在老虎還來不及有下一步動作時,整個頸部就被他有力的指貫穿,隨即將它往旁一扔。

  圈子外響起陣陣抽氣聲,而冉凰此則是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得完全說不出話,粉顏蒼白得很。

  「你有想過這種下場嗎?」他居高臨下地問,黑眸沈燃著火。

  她氣虛得只能搖頭。

  「你知不知道被猛獸給撕開是什麼樣的滋味?」他冷笑。

  她再次搖頭,嚇到太虛,沒力氣說話。

  「這樣的你,什麼力量都沒有,憑什麼替他們出頭?」

  「……可、可是,殺人總是不好,若有錯,也該依法辦理,真罪該萬死,就直接推出去斬首,何必要猛獸把他們撕開?」她喃著,卻發覺他剛才只問曉不曉得她被猛獸撕開是什麼樣的滋味,卻要犯錯的太監去經歷,好像……他還挺在乎她的

  可能嗎?她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

  李鳳雛神色嚴峻地瞅著她,口吻卻異樣漫不經心,語氣輕到像是自問。「這樣善良的你,要怎麼在後宮存活?」原想試探她是否如他猜測的善良,豈料她非但善良,簡直是近乎愚蠢的天真。

  那些太監與她何干,有必要讓她拿命與他賭嗎?這已經不能說善良了,根本是愚蠢!

  聽出他寓意深遠的弦外之音,冉凰此不解的抬眼。

  他明明就可以狠著心把她丟進圈子,但危急之時又躍進圈子裡救她,甚至擔心她怎麼在後宮存活……這人到底是善是惡?

  他應該是可怕危險的,但為什麼她卻總是私心的認為,他只是性格有點扭曲,不算大惡人呢?

  「則影。」李鳳雛忽地喚道。

  則影不知打哪出現,躍入圈子裡,眨眼間便救出那兩個快被猛獸拆卸入腹的太監,速度之快,讓人幾乎以為是錯覺。

  「回去吧。」李鳳雛輕鬆拎著她躍到圈子外頭。

  欸?說放就放,神情說變就變,斂下笑容的他充份顯現他唯我獨尊的霸氣,和先前大笑的他大相逕庭,儼然是兩個不同的人。

  「怎麼?怕本王洩你的底?」看她一臉呆愣,他哼了聲。「既然你賭贏了,本王自然一諾千金,倒是你,知道怎麼回去嗎?本王今兒個心情好,就指引你一條明路吧。」

  冉凰此被他變化極快的神情和語氣給耍得一愣一愣,跟不上他思考的速度。

  指向後方,李鳳雛懶聲道:「從這兒直直走,碰到牆左彎,遇見橋右彎,直走就到了。」

  聞言,她微微瞇起眼。「……王爺,我剛才是從這邊來的。」她緩慢地伸出纖蔥白指,指著反方向。

  雖然她方向感奇差無比,是見路忘路的路癡,但是,她離開良鳩殿沒太遠,不過是兩個彎而已,她還記得!

  「喔,是嗎?」李鳳雛低低笑開,嗓音溫醇如風。「下次忘了路,再來問本王吧。」

  才不要咧!

  她開始懷疑,昨晚她會一直找不到路,根本就是他在耍她!

  明明要生氣的,聽見他快活的笑聲,看著他因笑而明亮的容顏,她卻像著了魔似的跟著微彎唇角。

  見鬼,她居然跟著笑!

  李鳳雛的目光落在她用力掐自己嫩頰的舉措上,不由得笑得更開懷,他俯近她說:「走,陪本王去賞花。」

  「賞花?王爺,下雪了耶!」

  「賞雪花。」他霸道地扣住她的手。

  雪、花?喂、喂~哪有人這樣的?

  被硬拖著走,她還沒反抗,就瞥見李雋從右側小徑走來,不用她呼喚,他已經快步來到面前。

  嗚嗚,好雋兒,不枉她把他當弟弟看待。

  「見過攝政王。」第一皇子李雋橫擋在李鳳雛面前。

  「退下。」他冷冷命令,不復方纔的笑顏。

  「攝政王,冉才人是我母妃殿裡的宮人,我母妃正等著她呢。」李雋的母妃正是良鳩殿的主子昭儀,擔憂著冉凰此再次迷路到後宮外頭,所以派他來找人,沒想到還真是走出後宮了。

  「本王要個人,誰敢搶?」李鳳雛冷哂,隨即又垂眼瞅著一臉迫不及待想逃的女人。「冉才人,別忘了,你剛才對本王的『利誘』。」

  此話一出,冉凰此只能用力扁起嘴。

  惡魔!她隨便出賣自己,他還真的打算簽收喔……

  「可是,才人怎能隨便離開後宮?」李雋想要不著痕跡將她拉到身後,豈料卻被李鳳雛快一步扯過。

  「她現在不就已經離開後宮了?」他輕哼。

  李雋無言以對,冉凰此更是任由處置的認命表情。

  有什麼辦法?誰要她就是笨得走出後宮範圍外?

  「攝政王,冉才人不是故意離開後宮,而是看守的太監沒守門所致,而且她隸屬後宮,攝政王硬要帶走,豈不是強人所難?」李雋擔憂地看著冉凰此把嘴壓得扁扁的。

  「想不想看本王更加強人所難?」他咧嘴,笑得邪氣,已經不耐煩了。

  「等一下!」冉凰此隨即跳出來。「我跟你走,不要再為難雋兒了。」

  「凰此。」李雋低喚,像是極惱她不懂險惡,若是真跟這男人走了,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雖說,未曾聽聞李鳳雛近女色,但他殘忍的殺人手段、善變難測的性子,若是一個動作惹得他不悅,他就得要趕來收屍了!

  「放心,王爺不會傷害我的。」這一點把握她是有的。「雋兒,你回去跟鸝兒說,不用擔心我,我會沒事的。」

  禍是自己闖的,當然要自己負責。

  「怎麼,說得像是生離死別,本王說要殺人了嗎?」李鳳雛冷哼。

  「雋兒,你聽見了,王爺說他不殺人的,所以你先回去吧。」她拍拍李雋的肩,給了個滿滿笑意。

  不想再看兩人離情依依的蠢模樣,她的話一落,李鳳雛直接將她拖了就走。

  ******
 
  才人很忙的。

  真的。

  尤其是在新年佳節的這段時間以內。

  基於後宮規定,後宮佳麗中,位階最低的采女和才人共七十二名,沒有屬於自己的院落,得要讓婕妤以上的嬪妃挑選,依著主子過活,位階只比宮女高上一點點。

  而她,冉才人,蒙良鳩殿主子鸝昭儀點中,在良鳩殿住下,備受疼愛,兩人情如姊妹。

  然而,才人的生活有這麼簡單嗎?不不不,除了打點鸝昭儀的生活,還得要手段玲瓏地安撫後宮所有佳麗,上至皇后,下至與她平階的才人,關係都必須打點得妥妥切切,否則往後的日子會很難過。

  欸,說到這,不知道為什麼,冉凰此腦袋裡就會響起那男人漫不經心說過的那句——這樣善良的你,要怎麼在後宮存活?

  怎麼存活?有那麼困難嗎?她覺得倒還好。

  工作從她張開眼開始計算。打掃?不,那是小宮女的工作。傳送三餐?那也是御膳房的工作。打點門面?那也不是她的工作。

  那麼她要做什麼?

  才人是很忙的,容她再說一次,她的職責在於巧妙安撫所有的後宮佳麗。

  「娘娘,想好問題之後,抽三張牌吧。」恭敬地把牌推成扇面,她等著皇后點選。

  「就這三張吧。」皇后隨意點著。

  冉凰此動作飛快,將蓋住的牌貼放在錦氈上頭;這牌呢,可是她跟鸝昭儀討來上等簽紙,裁成巴掌大,畫上圖案,專供占卜用的。

  倒也不是真的可以論古問今,純粹只是打發時間,只是今天的皇后娘娘,手氣好像不太好。

  「娘娘,你想問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麼?」她翻開第一張,好看的眉微擰起。

  「皇上的身子。」

  冉凰此慘兮兮地低呼。糟,怎會抽到「惡魔」呢?

  「如何?」

  「呃……沒問題的,皇上的身子再過一段時日便會有所起色。」她瞎掰著。

  占卜,是後宮美人們特別偏愛她的主因之一。但她真的如此善於占卜?其實也不是,該說是依猜測、謊言再加上牌面訊息組合而成的。

  皇后抽中這張「惡魔」牌,就代表著皇上極有可能沈溺於感官刺激之中,嚴重損耗元氣,身子想要好?有困難。

  「是嗎?」皇后笑開。

  「是啊。」她心虛乾笑。「娘娘第二張牌問的是什麼?」快快翻開第二張,她嘴更扁。

  厚,怎麼會是「死神」?這是什麼狀況

  「我和皇上的感情……」說時,還嬌羞地垂下眼。

  這這這……要她怎麼掰?「沒問題的,娘娘肯定可以和皇上白頭偕老。」可惡,皇后娘娘今日的牌運怎麼這麼差?害她掰得好辛苦。

  「真的?」臉泛著紅暈。

  「看第三張吧。」快轉移話題。然而,翻開,她隨即愣住。

  「第三個問題,我問的是後宮的平和。」

  「塔」……為什麼抽中了有毀滅之意的「塔」?

  「冉才人,本宮好早以前就想問你,你畫的這些圖到底是什麼?怎麼全都是石頭和山呢?」

  哪有?她畫的明明是太陽星星月亮,還有很多美人,哪來的石頭和山?

  冉凰此很無力,正當不知該從何掰起時,便聽聞皇后又問:「冉才人,你說,本宮是不是老了?」

  冉凰此抬眼,用她最真摯的眼光看向細皮嫩肉又光滑如蛋面的玉瓷容顏。「皇后娘娘,您在說笑吧?您要是敢說老,咱們都別混了。」

  這絕非是狗腿,而是真心認為。

  依她目測,皇后的年歲絕對未過三十,加上保養得宜,妝點得如此雍容華貴,哪裡有半絲老態?

  更何況,能夠被選入宮的,每個都有沈魚落雁之姿,而且個個波濤洶湧……她又覺得自己有些自慚形穢了,遮起來遮起來,別露出來丟人現眼。

  「你說的可是真的?」皇后娘娘聞言,果真是鳳心大悅。

  「冉才人起誓,若此言有假,願遭天打雷劈。」冉凰此很認真地舉手發誓。

  「你這個甜丫頭。」一句願遭天打雷劈,哄得皇后心花怒放,朝身旁的貼身命婦使了個眼色,一條綴著金鎖片的綾繡帕子便落在冉凰此手中。

  「謝皇后娘娘。」

  「去吧,賢妃的丫頭正等著你呢,你這個大紅人。」看向殿外那抹鬼祟的身影,皇后微惱,但為了顯現她皇后的泱泱氣度,也只能放冉凰此先走。

  「謝皇后娘娘。」伏身叩謝過,冉凰此收拾好她在後宮賴以為生的牌後,便離開皇后所在的朱雀宮,趕赴賢妃的綠雀宮。

  就這樣,去過一後四妃九嬪三十六婕妤七十二才人的宮殿之後,她一天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說穿了,後宮是個寂寞的國度,看似神氣榮耀,實則孤寂空洞,后妃們想要的,不過是找個體己人,說些體己話罷了。

  而她,不需玲瓏八面,不需迂迴曲折,只要說出真心話,就能拿到一堆打賞。

  不是她要說,她在後宮真的是吃得很開,所以怎麼會有所謂難以存活的問題?攝政王真的是想太多了。

  只是,他為什麼要替她想這麼多?

  「冉才人,你杵在這兒做什麼?」

  身後響起貴妃的聲響,忙了一天才回到良鳩殿冉凰此回頭欠身的瞬間,也習慣性的揚起笑臉。「冉才人見過貴妃娘娘。」

  「你傻在這兒做什麼?」貴妃清艷的眸直瞅著她。

  「沒什麼,只是餓了。」她呵呵乾笑。「貴妃娘娘有事要找鸝昭儀嗎?」

  「不,本宮是來找你的。」貴妃走往殿內。

  良鳩殿分為前後殿,中間以園景曲橋相隔,沿著圍牆廣植林樹,綠蔭蔽天。

  「找我?」冉凰此跟在後頭,跟隨侍的宮女和其他才人采女並列。

  「聽說,前些日子攝政王找了你麻煩?」她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呃……倒也不是麻煩,應該是說有點誤會。」唉,後宮真是小,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了人。

  不過,那也是初一的事,今天都十五了,這期間,她根本沒再見過攝政王。也對啦,畢竟她都乖乖待在後宮範圍內,怎可能遇見他?他再了不起,也不可能踏到後宮裡來吧。

  但是,她必須強調,絕非是惡意逃避,只是她太忙了。

  「冉才人,你回來了。」李雋從主殿前的廊道走來,瞧見貴妃,沈聲問安,出乎十四歲年紀的世故。「御膳房送晚膳來了,母妃正等著你一道用膳呢。」

  「這樣啊,那貴妃可要一道用膳?」冉凰此笑問著貴妃。

  「不了,本宮只是想,若他日攝政王又找你麻煩,你就告訴攝政王,要他有事儘管來找本宮,別淨找你麻煩。」

  「多謝貴妃娘娘。」真是世間處處有溫情。「不過,攝政王不是找我麻煩,他其實——」

  「冉才人,本宮曾在金雀宮服侍皇上時,與他錯身見過幾回,目睹他談笑殺人……他是個惡鬼,你別不信邪。」貴妃冷冷打斷她的解釋。

  冉凰此垂眼不語。是啊,在圈子裡時,她也真的覺得他很可怕,但是……

  「冉才人,看來你在後宮如魚得水,過得挺不錯的嘛。」那恍如鬼魅般幽沈的嗓音如電流襲來,教她心頭狠狠地震了下。

  她側眼瞪去,難以置信還真的是那個人。「王爺,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良鳩殿耶!她確定她沒迷路,就在自己的地盤上。

  「怎麼,這皇宮裡頭,有哪裡是本王不能去的嗎?」李鳳雛冷哼,闃黯的眸淡淡掃過難以置信的貴妃和李雋,最後落在冉凰此最最難以置信的臉上,見她一副失去最後屏障,無處可逃的認命表情,不禁放聲大笑。

  多日不見,她還是一樣能輕易將他逗得開心,今日特地來找她,可真是對了。

  「可是這裡是後宮……」她還在做垂死掙扎。

  「那又如何?」無視其餘人的目光,他逕自俯在她耳際低喃,「你忘了你答應本王,願意當本王的樂子?」

  「王爺,我……」

  「你不來找本王,本王自然就會來找你。」忙碌數日,這才得閒,他要好好調教這看似聰明卻又迷糊得嚇人的丫頭。

  「不是我不找王爺,而是我根本不能隨意出後宮啊。」不要以為她真的很喜歡一迷路就迷到外頭去,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

  「那麼本王來找你了,還不快跟上?」話落,他轉身要走。

  「攝政王,你踏進後宮要帶冉才人走,這於禮不合吧。」李雋立即將冉凰此護在身後。

  李鳳雛緩緩回頭。「大皇子,你何時見本王的作為合於禮教了?」他掀唇,笑得不可一世。

  「確實,王爺向來是個不拘小節之人,但與其要找個小才人耍玩,何不讓本宮設宴款待王爺呢?」貴妃也站出來力挺。

  冉凰此抿了抿嘴,超感動的。

  李鳳雛卻僅是似笑非笑地掃過擋在她面前的人。「全給本王退下。」他低斥,噙著冷笑的眼隱含殺氣。

  「我這就來了。」看出他動了殺意,冉凰此歎口氣,自動來到他面前。「王爺,別為難貴妃娘娘和雋兒了。」

  幹麼老是說翻臉就翻臉呢?

  「哼,你倒是挺會替別人著想。」瞧她不著痕跡地擋在李雋面前,他心裡莫名不快。

  這是第二次了,真教人不悅。

  「別人替我想,我當然也替別人想。」這是一定的嘛。

  「天真。」他哼,轉身就走。

  冉凰此不得已地跟在他身後。

  見狀,貴妃領著宮女才人離開良鳩殿,站在殿外直瞅著兩人的背影,臉上,陰狠得嚇人。

  離開良鳩殿時,冉凰此依依不捨的回頭一瞥,正好對上貴妃很不爽的眼神,才後知後覺發現,攝政王雖然很可怕,但俊俏外貌對那些後宮的寂寞女人,卻具有某種慰藉效果。

  而她,獨佔了他。

  但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被拖到集廣殿,被迫同席用膳,面對文武百官的議論紛紛,她就覺得這種獨佔只是讓自己的命更苦而已。

  好大膽的攝政王,竟然把她帶到前廷的集廣殿陪侍,他到底把她當什麼了?她是才人,後宮的才人捏~

  更過份的是,還不準她吃飯……嗚嗚,眼前珍饈佳餚一堆,她卻動也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看著身旁的他大快朵頤,愉快地欣賞宮女跳舞,聽著絲竹歌聲。

  不管啦,她也要吃!

  趁著李鳳雛偷看宮女舞姿的當頭,她偷偷想要摸只烤羊肋,但還未得逞,手已經被身旁的人扣住。

  「不準吃。」他淡道,黑眸依舊注視著宮女舞姿。

  好過份!她用力地扁了扁嘴,卻驀地發現扣在她腕上的掌心竟是一片冰涼。

  怎麼會這樣?

  進入集廣殿後,他特地差來宮女準備了兩盆火,就擺在她身後,向來怕冷的她都覺得暖和極了,為何他的掌心竟滲著一股冷意?

  他的手向來是暖的,就連指尖都像是熨著火,怎麼現在……她緩緩抬眼,定在他微勾笑意的側臉,看起來好像和平常沒兩樣,可是他的手明明透著不尋常的跡象。

  也許是她的目光太強烈,教他緩緩側過臉,笑睇著她。

  那笑意,恍若能讓冰雪融盡、春花百開,俊美無儔得教人轉不開眼,但是,她不是第一天認識這個男人,不認為他會在處處透著詭異的當頭,突然露出這種刻意的笑。

  這是一種訊息嗎?還是……

  未細想出結果,他已然抽開手,冷聲低喝,「給本王滾。」淡淡的,冷到骨子裡的語調,眸底是片淒冷的寒意。

  冉凰此怔愕了下,立即確定了,他確實有問題。

  他不會這樣跟她說話的。雖然跟他還談不上很熟,雖然很多人都很怕他,但是,她始終無法將他歸類成大惡人,就憑他救了她,雖然,她也是被他丟進圈子去的。

  依他救了她這一點,她就可以認定,他不尋常的反應,在在告訴她,他出問題了!

  沒來由的,她就是這麼確定。於是她更誇張的扁起嘴,軟暖的身子放大膽地朝他身上貼,右手偷偷繞到他背後,撐住他,然後半撒嬌半埋怨地嬌嗔。「王爺,不依,人家只是喝醉了就要人家滾……不管、不管,人家要你送人家回去~」

  李鳳雛垂著眼,心思迅捷在眸底閃過,發覺她看似偎在他身上,實則正使勁撐著他,要扶他起身。

  她要帶他去哪?黑眸定在她微顫的手上,再緩緩對上她微懼閃爍的水亮眸子,那水眸像是會說話似的,明明臉上就帶著俗艷的笑,眼睛卻像是在告訴他——快走。

  難道……她發現他中毒了?怎麼可能?她怎會發現?

  雖說則影人在殿外,但他想要自保還綽綽有餘,根本不需要她幫忙,她留下反倒是個累贅。

  可笑的是,她竟想幫他……為什麼?

  一句為什麼,問的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也問自己,為何因而感到動搖?

  「走嘛,王爺~」冉凰此嬌軟喃著,使勁地欲扶起他,卻發現他根本就不動如山。

  現在是怎樣?他走不動了?該怎麼辦?

  那些人會在膳食下毒,肯定是要他的命,現在若不走,也真的是不用走了,怎麼辦?她皺起眉,好氣自己一點用處都沒有。

  李鳳雛微使勁將她扯進懷裡,把她貼在心口上,心漸漸勻了,靜了,奇異的滋味盤據著,卻一點都不難受,甚至是裹著甜浸著蜜的。

  什麼他會有如此弔詭的感覺?

  冉凰此被他突來的舉動箝制得不能動彈,餘光瞥見宮女已退下,樂官也不見了,對面席上的幾位官員站起,內殿走來兩個人。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難道他沒發現嗎?

  「本王道是誰呢,原來是國師和吏部杜尚書。」李鳳雛笑睇著內殿走來的兩個人,姿態慵邪狂放。

  就說放眼朝廷,還有誰有膽想除去他,原來是身為當今皇上外公的國師在背後搞鬼,老說他老了病了,不再上朝,原來是在背地裡等待機會,想暗中將他拔除。

  若不是今晚的他因為冉凰此而警戒稍減……思及此,他頓了下。他怎會因為她的存在而將所有心思都放在她身上?!

  「攝政王,莫要怪老夫這麼做,若不將你除掉,皇朝永無寧日。」

  「是嗎?」他回神,垂眼笑得戲謔。「本王倒覺得,皇朝若無本王,也許早就滅亡了呢。」

  邊防有哪一場戰役他沒參與?哪一場勝仗不是他拿下的?

  「皇上正因為有你這小人在旁,今日才會變得昏庸。」國師恨恨地瞪著他,儘管早已髮鬢皆白,說起話來依舊沈若洪鐘。「就連杜尚書的千金,也因為你從中安排,才害得她不得不入宮。」

  「老糊塗,那是皇上欽點,可不是本王亂點鴛鴦。」啐,說他是老糊塗還不承認。

  「你別以為老夫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國師使了個眼色,殿門立即湧入不少由皇宮十二衛精挑細選出的精兵,殿門隨即關上。「二十年前,鸞鳳殿主子狸貓換太子,將九皇子給送出宮,當年該徹查的,不該讓那漏網之魚留到現在,成了朝中毒瘤,如今就讓老夫親手來摘掉這顆毒瘤!」

  李鳳雛黑眸冷鷙,突地勾起噬血冷笑。「原來如此,當年鸞鳳殿的那把火,是你這老混蛋搞的鬼!本王還以為是皇上及其母妃從中作梗呢。」為了讓自己的孫子穩坐龍椅,他竟可狠心到這種地步!

  被迫窩在他懷裡的冉凰此瞪大眼,聽著對話,不由得想起除夕那晚,瞥見他在焦土前露出憂傷神情的模樣,難道說……那是被燒成焦土的鸞鳳殿所在位置?而他的母妃在那兒被活活燒死,他正是那個九皇子?!

  「不要怪老夫。」狸貓換太子的事,直到現在,總算印證。

  當年,他以為最受皇上寵愛的鳳才人和九皇子早已死在那把火裡,然而,直到十年前,李鳳雛的出現,他酷似先皇的臉龐、那不凡的氣勢,和直到這些年盛氣逼人的殘酷除去他身邊重臣後,他才猛然發現,李鳳雛根本就是當年的九皇子!

  他被收養在身為外公的前宰相身邊,就等著有朝一日奪回皇位,如今皇上沈溺於女色之中,荒廢朝務,放任他在朝中興風作浪,再這樣下去,皇朝真要滅了。

  所以,李鳳雛,非死不可!

  「那是要怪本王了?」他笑得狂譎冷厲。「怪本王不該生在皇室?怪本王不該取回原該屬於我的皇位?!」

  血,在他體內狂肆逆衝著,有股快意在血裡暴動,他迫不及待地想享受那股快意,迫不及待要親手殺了這該死的兇手!

  但是,冉凰此在懷裡,教他有所顧忌,怕誤傷了她。

  「那不是屬於你的,絕對不會是你的!」國師吼著。」來人啊,把李鳳雛拿下!」

  李鳳雛凜目,將懷裡的女人摟緊,一躍而起,將她置在殿內橫樑上頭。「別怕,本王馬上就將你帶下來。」

  「王爺!」坐在極寬的橫樑上,看著他落到底下,她只有滿腔的擔心。

  數十名精兵蜂擁而上,他笑得妖詭冷異,運勁將所有毒氣運出週身的瞬間,氣勁也似浪般朝四面八方襲去,精兵散落四周,或傷或亡,身形殘缺,血濺殿牆。

  「你!」國師面色如土,難以置信。「你明明喝了酒的!」

  酒菜裡,他添了派人到外族買來的無色無味劇毒,他親眼瞧他喝下的,豈能沒事?

  「你以為那麼一丁點毒,傷得了本王嗎?」他從小食毒,在他喝了第一口酒時,便知酒中有毒,靜靜運勁把毒氣逼出體外,豈料那傻丫頭竟想幫他……傻丫頭。

  他哼笑,笑得眉梢淨是噬人快意,看在其餘眾人眼裡,有如索命閻羅。

  李鳳雛輕踢掉落在地的長劍,反手握上,緩步走向幾名向來與他不合的官員和國師。

  「李鳳雛,你要做什麼?!」國師趕忙退到最後頭去,拿其他的官員當肉牆。

  「聽著,本王想殺的只有國師,不想死的,閃遠一點。」他聲輕如魅,沈亮的黑眸跳動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愉悅。

  聞言,官員立即閃邊站,就連托請國師出頭的社尚書也二話不說地閃到一邊去。

  「你們、你們……」國師話未完,長劍已劃過他的右臂,倏地血流如注。「李鳳雛!」他瞪大眼,目露駭懼。

  李鳳雛愉悅地哼著歌,像在舞劍般再朝他左臂劃下,現場發出陣陣抽氣,卻無人敢出面制止。

  除了他有皇上做靠山以外,還因為他可怕的武藝和殘忍的殺人手段。

  「李鳳雛,你顛覆朝綱,你會不得好死!」雙臂皆無的國師大吼著。

  下一刻,李鳳雛手中快劍刷過他的嘴,割開他的臉,切下他的舌,瞧他痛苦的倒地呻吟,才緩步走到他身旁。「再說呀,本王還想再聽聽呢。」

  國師抬眼,咿嗚咿嗚地說不出話,老淚縱橫。

  「你疼嗎?痛嗎?你想,是被劍刺穿胸口較痛,還是被活活燒死較痛?」他笑得狂猖,眸色狂亂。「啊啊,你一定不知道,對不?畢竟,你沒被燒過,無從比較,是不?」

  哼著不成曲的歌,李鳳雛起身取了燈油,緩慢而折磨人地往國師身上倒,殘留著半口氣的國師拚命掙扎著。

  「你也會怕嗎?你也想逃嗎?那麼,你可曾想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被困在宮殿裡,被火舌包圍、吞噬,燒得連灰都找不著,那期間……她會有多痛?!」話到最後,他笑意斂盡,眸露肅紅殺意,一把火丟到國師身上。

  只見國師瞬間化為火團,在殿上痛苦掙扎,撞倒了琉璃屏風、玉碗銀杯,可憐他連呼救也沒辦法,只能從喉頭擠出悲鳴哀嚎。

  李鳳雛冷眼看著這一幕,唇角笑意漸濃,慢慢擴大,最終揚臉放聲大笑,卻瞥見坐在橫樑上的冉凰此嚇得用雙手捂上眼。

  捂得好,她確實該捂得緊緊的,因為接下來的畫面,他也不想讓她瞧見。

  他身形似魅,冷不防地回身襲向其他官員,劍起血落,哀嚎聲四起,一刻鐘前還極盡奢華的集廣殿,一刻鐘之後已成人間煉獄。

  「王爺,你說了不殺我們的!」有人邊逃邊喊。

  「本王忘了。」他笑得萬般愉快,俊顏扭曲猙獰。

  疾速,劍過,人亡。

  他殺紅了眼,好似惡鬼般享受著殺人的麻慄快意,淒厲哀嚎聽在他耳裡,有如最悠揚的天籟,滿殿血腥味就是最酵厚的酒香,他醉在這片血流成河的地獄裡。

  「王爺…不要殺了、不要再殺了!」坐在橫樑上的冉凰此再也忍遏不住地吼著,聲淚俱下,害怕到快要發狂。

  她渾身發顫,像是快要歇斯底里,看著底下他的惡行,心裡涼透,頭暈了下,纖弱身子朝下墜落。

  李鳳雛不理,像是貓捉老鼠地逗弄著最後一個官員,然聽到古怪聲響,回頭,長劍一丟,迅如閃電地奔到底下,將差點落地的小女人抱在懷裡。

  他尚迷失在殺人的快意中,但是身體卻自動將她緊摟在懷,安撫著陡生的不安和突然消失的恐懼。

  「王爺,得饒人處且饒人……」冉凰此淚眼請求,眼一閉,昏了過去。

  垂眼看著她淚水橫陳的粉頰,再抬眼睇向早已軟腳不能動的社尚書,李鳳雛閉了閉眼,面無表情地抱著人往殿口走。

  殿外,則影替他開了門,想接過他懷裡的人,卻被他錯身拒絕。

  看著淚流滿面的她,他的心微微的酸、微微的澀,教他好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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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4:58:58


  翌日,集廣殿清理出數十具殘缺屍骸,唯一倖存者杜尚書已經近瘋,完全無交代發生什麼事,此案未經攝政王指示,無人續查,結果草草結案。

  此案無人續查還有另一個原因,因為緊接而來的,是一年一度的春搜。

  春搜、夏苗、秋獮、冬狩,一年四度圍獵,乃是金雀皇朝不變的禮俗。

  圍獵場就在皇宮後山的大片園林裡,所有皇族都必須列席,就連後宮佳麗亦可出席,由皇宮十二衛統領帶隊,浩浩蕩蕩地出宮,旗陣蔽天,位屬於最末席的後宮佳麗們,個個精神抖擻,打算在皇上面前一展技藝,唯有一個人例外。

  冉凰此在發抖,是因為冷,也因為怕。

  「冉才人,這樣還怕?」身為主子的鸝昭儀看著坐在自個兒身前的冉凰此,很無奈的嘲笑。

  馬兒不斷往前半跑半走,冉凰此嚇得說不出話,只覺得好可怕。

  「一般都是才人伺候嬪妃的,眼前卻是我伺候著你呢。」鸝兒逗趣地道。

  「鸝兒~」

  不要欺負她了,她已經很可憐很可憐了。

  「你不會騎馬就算了,怎麼連坐在馬上都怕?」她忍不住歎氣。「放眼金雀皇朝,尤其是後宮嬪妃,沒有不懂騎術和射技的。」

  「我天生怕馬嘛。」冉凰此更用力地扁嘴。「而且,我也不覺得狩獵有什麼好玩。」幾天前才親眼目睹人間地獄,她可不想再看一回類似戲碼。

  「怎麼這麼說?獵獲的數目愈多,就代表新的一年皇朝會興盛安康,這可是很重要的祭典呢。」鸝兒湊近她一些地道:「而且,獵獲是可以帶回宮中烹煮的,炭烤虎肉你嘗過嗎?」

  冉凰此想著炭烤老虎肉,就突地想到那日,李鳳雛把國師給活活燒死時傳來的氣味,胃部一陣翻攪,險些吐出口。

  「那日教攝政王給嚇得還不敢吃肉嗎?」鸝兒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那夜,攝政王抱著早已昏迷的凰此回良鳩殿,不發一語看著凰此許久才離開,她注意到他的袍子上沾滿了血,甚至有看似肉屑的東西,她便想凰此必定遭遇不測了,豈料凰此轉醒之後,只是不斷大哭,直到翌日,聽聞集廣殿內大屠殺,她才知道凰此只是被攝政王的狠厲嚇住了,直到現在依舊不敢食肉。

  「鸝兒,攝政王真的好可怕……又好可憐。」冉凰此悶了好半晌才道。

  「可憐?」

  「嗯。」經過那一夜,她可以理解李鳳雛為什麼會變得那麼可怕,也能夠理解他為何要一報還一報,只是手法太殘忍,殺雞儆猴也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她不能說他殺人沒罪,但心裡還是默默地接受他的作法,畢竟他不殺人,人也要殺他,為了自保,他不得不殺,只是……他就要永遠陷在這種殺與被殺的日子裡嗎?

  沒來由的,她心疼起他這樣的男人,淚水也是為他流的。

  是環境讓他變成這樣,這一段歷程,他肯定走得比別人還要艱辛,今天換作是她,她的心也會扭曲的。

  「還發什麼呆?到了喔。」鸝兒輕聲提醒。「好不容易能夠出宮打獵,待會你要好好跟在我的身邊,知道嗎?」

  冉凰此回神,用力點點頭。「我知道。」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山林之地,要是不小心被人當了箭靶,可就冤了。

  跟著下了馬,她不敢離鸝兒太遠,然而前方正在點將,鑾駕在前,統領在列,後宮佳麗以往在後宮個個養尊處優,如今個個身穿軟式盔甲,威風凜凜得像是要出征的女將軍,她這個很孬很沒用的小小才人,馬上決定有多遠就閃多遠。

  眼前銀雪疊翠林,卻也能見整片不知名的花草綻艷,吐露著怡人馨香,尤其當風從山口吹來,香得教人肺腑舒暢,也凍得她直發抖。

  好冷啊!是誰說春天到了的?

  像個小老太婆朝樹邊走去,冉凰此靠著樹身掩去冷厲山風,卻突地聽見極為細微的聲音,像是雛鳥的啾啾聲。

  她左顧右盼,總算在草叢裡發現一窩毛未長齊的雛鳥,看不出是什麼品種。天候這麼冷,為什麼鳥窩會在草地上呢?

  她抬頭看了眼附近的樹,量了量距離,猜想,八成是從樹上掉下來的。

  「這可不行,要是凍死了怎麼辦?」想了下,她咬了咬牙,扯下肩上的帔子,小心翼翼地圍在鳥巢四周,還確定風向,確保雛鳥確實不受冷風侵襲後,才滿意地拍了拍手站起身,往後退了一步,卻突覺有一股勁風從側面拂至,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身子就被人提起轉了一圈。

  欸,發生什麼事了?

  她傻眼地瞪著地面,自己的雙腳並沒有踩在地上,腰間還有一隻手臂輕而易舉地將她提起。

  緩緩把視線朝後頭探去,便對上一雙複雜的眸。

  「……王、王爺?」不禁哀怨自己的命運很乖舛,為什麼就連打獵也可以遇到他?

  李鳳雛微微瞇起狹長美眸,好看的唇微掀。「你怕本王?」隨即把手中的箭藏到身後,丟往草叢。

  誰想殺她?方纔若不是他及早發現,只怕這丫頭,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畫面教他心頭莫名震動,冷寒的黑眸朝發箭處探去,發現是從後宮那群人裡射出的,但人數眾多,只怕無法查出個所以然。

  微瞇起的黑眸迸出懾魂殺氣,教對上他視線的後宮佳麗莫不生硬的轉開眼,一個個像是驚弓之鳥。

  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他相信現在後宮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樂子,在這情況下,竟還有人敢對她造次?

  冉凰此完全沒發現她的生命就在剛才差點消失,只是實話實說。「哪有?王爺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嚇到算是剛剛好而已。」

  「是嗎?」他濃眉微揚,收回心神瞅著她,完全不打算把才纔眨眼間發生的事告訴她。

  「可不是?王爺有什麼好怕的,再狠再可怕也不過是個人。」

  「喔?」他似笑非笑地,黑眸緊鎖定她會說話的眼,像是要從她眼中確定真偽。「本王以為,目睹集廣殿發生的事,你可能怕到不敢與本王說話了。」

  母妃死後,這是他第一次感到後悔,因為他殺紅了眼而嚇壞了她。

  她定定地看著他。「王爺身為皇子,想取回皇位,想要自保,這都很正常,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再殺人了?」這些皇宮內鬥、皇子爭權奪利的事,在歷史上不斷重演著,為何沒人記取教訓?

  「……本王若不殺了他們,他們就要殺了本王,還是你認為本王該死?」他抽緊下顎,目露冷光。

  「不,王爺怎會該死。」她清楚身為皇子的身不由己。

  聞言,眸色才緩緩變柔。「喔,那你說,本王該怎麼做呢?就算置之不理,總有一天,他們也會趕盡殺絕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想說的是,殺人者,人恆殺之,你今天如何置別人於死地,說不定他日在因果業報裡頭,你也會……」

  李鳳雛聞言,眸色不變,內心卻因為她一席話而翻騰著。

  「我不希望王爺有天遭報應反噬。」談笑殺人的李鳳雛似鬼若魅,真的好可怕,但是這件事有因有果,所以她明白他的個性為何扭曲,知道他殺人時為何那麼駭人。「王爺,得饒人處且饒人,但若真遇到危急時,至少也給個痛快,不要用那麼殘忍的手段把人淩遲至死。」

  斂著眼,他垂在身側的雙掌緊握成拳,抑制著想將她緊摟入懷的渴望。

  眾人怕他懼他,是因為他是呼風喚雨的攝政王,他們怕他,他反倒歡喜得很,但是,她若怕,他的喉口便像被什麼扣住,她不怕,那梗住的苦澀便倏地消失。

  她沒有滿口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她可以瞭解他、明白他,這讓他……心間發暖,燙得很。

  「本王很後悔那日帶你到集廣殿。」他啞聲說。

  原本只是接連數天代替皇上接待外族使者,覺得乏味透頂,就想到這可以讓他逗玩的樂子,有她在,再乏味的筵席他都覺得有意思,豈料竟遇上國師……這是他難得的失策。

  「王爺後悔?」她微詫。

  李鳳雛垂下長睫直瞅著她,不懂那句話怎會那麼不經意脫口而出,如今想要掩飾,倒顯得欲蓋彌彰。

  突地,不遠處開路的統領高喊,適時化解了他的尷尬。「攝政王,皇上龍體微恙!」

  「十二衛左威營伴皇輦起駕,先行回宮。」他緩緩回話。「一後四妃隨侍在側,其餘的隨本王圍獵。」

  「領命!」開路統領策馬而去,一支隊伍開路在先,從頭到尾都沒瞧見皇上落地的朱紅皇輦隨即跟上,一後四妃則是策馬在後。

  一行人就這樣浩浩蕩蕩地走了,冉凰此看在眼裡,好想說她也要跟著一道走。

  「你地想回去嗎?」溫醇好聽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水亮亮的眸子透露著她最深的渴望,但是又不敢貿然點頭。

  「那可不成。」李鳳雛勾笑,在瞅見她失望頹肩的模樣之後,笑得更加盡興,也讓另一頭的十二衛和嬪妃們嚇得噤若寒蟬。

  「走,陪本王打獵,晚上本王差御膳房弄頓紅燒猴猻給你嘗嘗。」

  紅燒猴猻?她瞪大眼。

  「可不可以不要?」她不要騎馬也不要吃那些怪東西啦~

  「不行。」他笑得無害,口吻卻霸道得不容置喙。

  「可是,王爺,我不會騎馬,不然你讓我跟著鸝昭儀好了。」她可以接受被鸝兒載上一段路。

  「你不會騎馬?真巧,本王的騎射可是皇朝無人能比的,就允你與本王同騎吧。」魅眸噙著難得的戲謔,他勾彎的唇角又邪又得意。

  「什麼?!」

  正無聲痛罵著的瞬間,她發現自己被有力的臂膀抱起,圈進溫熱又硬實的胸膛。

  「王爺?!」她驚叫。

  「嗯?」聲調懶懶的,李鳳雛黑眸噙著溫潤笑意,步伐又大又穩,在眾目睽睽之下,往他的坐騎而去,著錦靴的腳輕點了下,隨即躍上馬背。

  「王爺……這樣不太好吧?!」冉凰此暫時忘了坐在馬上有多可怕,儘管沒人開口說話,十二衛更是訓練有素、目不斜視,但她就是好像聽到有誰在竊竊私語。

  她的一世英明,她的清白,離她愈來愈遠了!

  在心裡唉唉叫,看著他拉過身上的披風將她包圍,好暖,但是……會不會太曖昧了一點點?

  冉凰此沒勇氣回頭問,猜想他八成是在逗她,然而下一刻,卻聽見他說:「抓著這裡。」他溫熱的大手包覆著她的,引領她扣在綴滿金黃流蘇的馬轡上頭。

  背後一股暖意,透過冰冷的戰甲銳不可當地竄進她的心裡,暖到她的指尖,這是個很曖昧很親暱的舉動,教她莫名心慌羞怯。

  「駕!」李鳳雛的胸口震動,嗓音渾厚,縱馬疾飛,嚇得冉凰此瞪大眼,雙手緊抓著馬轡,卻又聽他喊,「龍騎營朝右線十里圍,驍騎營朝左線十二里圍,其餘散狀破開,朝山壑圍攏!」

  「領命!」

  馬蹄聲隆隆,山頭為之撼動,冉凰此被強風刮得半瞇著眼,看著守城十二衛如精騎奇兵,策馬在山巔上跳躍奔馳,就連以往柔弱的後宮佳麗也莫不精神颯爽地追馳在後。

  這真是個奇景,李鳳雛沒一馬當先,卻像是個運籌帷幄的大將軍,調派指揮得宜,一場圍獵和沙場馳逐,又有何不同?

  李鳳雛確實有教人懼怕又敬畏的才能,如此雄才大略,又具有可怕的侵略性,若是他能夠走上正道,一定會成為國之棟樑的。

  不自覺地回頭看著他,他眸有興味,本是注視著遠方,而後調到她不解的神色上頭。

  「怎麼了,等不及想吃點烤食嗎?」他問得戲謔,右手朝後探了出去,隨侍後方的則影立即加速來到他身旁,遞出弓箭。

  「才沒有呢。」

  「喔,本王正想讓你嘗嘗何謂油淋鹿蹄。」左手持弓,右手著箭,李鳳雛黑眸微微瞇起。

  如此近的距離,冉凰此可以清楚聽見箭翎淩空而去,刷破空氣的沙沙聲響,箭落何處她看不清楚,只聽見前頭有人舉著旗喊著--

  「得鹿一頭!」

  在哪?

  她用力瞇了瞇眼,卻只見圍獵陣仗和銀白雪地,哪裡瞧得見鹿的身影。

  「還有一隻!」前方有人又喊。

  突見一頭棕鹿竄跳出藏身處,在雪地裡快速蹦跳奔馳著,然而下一刻,箭翎聲再起,她親眼瞧見箭翎射中了正好躍起的鹿。

  「哇~射中了!王爺,你好厲害!」她忍不住喊,很想要拍拍手。

  她雀躍的神情沒來由的讓李鳳雛心情大好。「怎麼,現在不說本王殺生了?」

  冉凰此聞言,頓了下,聲音愈來愈小。「沒辦法啊,鸝兒說這是重要的祭典,獵獲愈多代表國運愈昌隆。況且……王爺射的是鹿又不是人。」唉,所以她沒有立場反對呀。

  「喔,你想看本王怎麼一箭穿心嗎?」他冷邪勾唇。

  「不不不--」她搖頭搖到頭暈,好怕他真的會這麼做。「射鹿、射虎也行,要不老鼠也好,就是不要射人!」

  他放聲大笑。「是嗎?本王就如你所願吧。」他滿意地輕勾唇,難得地連發數支箭,就只為了多看幾眼她的笑。

  攝政王擅騎射,出神入化的獵法,的確教她大開眼界,而她出現在他的坐騎上,也讓很多人大開眼界,問題是她要低調,她很想要低調過生活,偏偏這個男人壓根不吃她這套!

  他怎麼可以直接把她從後山給擄回宮咧?

  夜幕低垂,御花園的六角亭台裡,飛雲石桌上的燭火飛濺著暖色光暈,石桌上擺滿了今日的獵獲,經過御膳房的精心烹調,成了一道道叫人食指大動的珍饈美饌。

  但是,壓根打動不了冉凰此的心。

  此時,她冷得直搓手臂,卻隔絕不了那股冷意,最後冷到沒食慾,屁股痛到不想動。

  坐在另一頭的李鳳雛自然沒錯過她的舉動。

  「喝。」他替她斟了杯酒。

  她看了他一眼。「我不喝酒。」她曾喝過,但難喝到難以入喉。

  這個男人真的很目空一切,當著皇上的面先行送她回宮,又將她拉到御花園用膳,真的是個……睥睨傲世的攝政王。

  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回後宮,面對一雙雙質問又曖昧的目光了。

  「陪本王喝。」李鳳雛又替自己斟了一杯,抬眼瞪她。「本王斟的酒,你敢不喝?」

  又沒要他倒!無奈地拿起酒小啜一口,果然辣得冉凰此想飆淚。

  哪來的酒?真不是普通難喝,落到空空的肚子裡像要著火,渾身都熱了。

  李鳳雛瞧她一張粉顏皺成一團,朗聲笑了,就連頂上的金冠玉穗都隨之輕震,發出悅耳的金玉敲擊聲。

  冉凰此看向他,傻傻跟著微笑。

  這人笑起來真好看呢。

  「既然不能喝,為何不早說呢?」喝完杯中酒,他替自己再斟一杯,一口氣見底,豪氣颯爽。

  她說了好不好?聽見這話,冉凰此只能哀怨的拿筷子戳食物洩憤。

  「如此香甜的酒,你未免太不識貨了。」他挪近她一些,臉靠得相當近。這酒要先輕含在嘴中,停留一會再嚥下,你會感到整個齒頰芳香。」

  騙人。她不著痕跡地往旁移,想離他身上的溫醇香氣遠一點。

  這男人太危險了,酒過三巡之後,笑得好浪蕩、好勾魂。唉,他真的有好多張臉,好多種表情,要不是她向來自律甚嚴,只怕已經被勾了心、攝了魂了。

  「再喝一點。」他強硬地把酒湊到她唇邊。「這一杯喝下,本王就送你回良鳩殿。」

  「真的?」她眼睛立刻為之一亮。

  「你敢質疑本王的話?」他黑眸微瞇,不悅她急於逃開自己。

  「不敢。」想要取過酒杯,卻見他將酒杯握得極緊。「王爺?」

  「張嘴。」他的嗓音低啞柔魅,像是裹上磁粉般,教她心頭又麻又酸。

  對上那雙黯得發亮的黑眸,冉凰此像著了魔似的,乖乖張了嘴。

  不知道是他餵的關係,還是如他說的,在嘴裡停留一會再吞下所致,她覺得這次酒好甜,甜得她腦袋亂烘烘,胸口狂震不休,眼前的一切也好不真實,眼前的男人更俊美得好妖異。

  「好喝嗎?」一杯見底,李鳳雛滿意的收回手,卻見她臉上迅速泛起薄紅。

  冉凰此憨憨笑著。「嗯,好喝~」現在她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好開心喔。「我還要喝~」

  他驀地皺眉。這丫頭的酒量比他想像中差得大多了,他只是想要她稍微暖暖身子,可沒想要將她灌醉。

  「別喝了,你醉了。」見她搖搖晃晃的走,整個人都趴到他身上,他的心倏地跳漏一拍。「冉才人,你在做什麼?」

  「我還要喝!」她握拳低咆,瞇起瀲灩水眸瞪他。「攝政王有什麼了不起,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不勝酒力的她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你是誰?」他低啞問著,任由她柔軟的身軀在他身上遊移。

  「我、是……」冉凰此突地歎口氣,像想起什麼似的,臉垮下來。「我是冉才人。」

  「哪來的冉才人?」

  「……金雀皇朝的冉才人。」說得很哀怨。

  李鳳雛低切笑開。「冉才人,你混進後宮到底是為了什麼?權?勢?名利?還是要皇上的寵愛?」

  「呿!」她不屑地噘起嘴。「誰要皇上的寵愛?皇上有什麼了不起的?他是皇上,我就一定要巴著他的大腿嗎?我會待在後宮,只是因為在找一樣東西,等我找到了,才不要再待在這裡咧!」

  「什麼東西?」他濃眉微挑。

  這女人果然不是金雀皇朝的百姓,但這點對他而言,不是問題,他開心的是,她說皇上有什麼了不起……垂眼低笑,他打從心底感到滿足。

  原來,讓她喝醉,她就會說出心底話。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告訴你,不要再殺人了!人命很珍貴,做錯事的人應該交給律法處理,知道嗎?」腦子一片混沌,冉凰此想到哪說到哪,用指直戳他的胸膛,臉色很凶狠。

  然而,看在李鳳雛眼裡,她的舉措卻像在調情。

  他輕抓住她不安份的手,眸色轉深,沒發現自己竟和個醉鬼浪費了這麼久時間。「對一些迷失在權勢名利的人來說,律法不過是脫罪的最佳管道,而你所待的後宮是個牢籠。裡頭住的都是生禽猛獸,殺人的功夫比本王還要更高一籌。」這傻丫頭喝醉了,怎會恁地嫵媚誘人,撩得他幾乎要起心動念了。「若你想出宮,本王可以幫你。」

  待在後宮對她而言太危險,他不見得能在她每次危難時出現,而且她的存在太擾人,把她這個令人牽掛的因子丟到宮外,從此以後,他才能無後顧之憂。

  頭愈來愈暈的冉凰此這時已經跨坐在他腿上,垂眼看著他,忽地,手輕輕撫上他的臉。

  「那段日子,你一定很痛苦吧。」

  話一出口,李鳳雛渾身一震,沒料到這丫頭可以雞同鴨講到這種地步,卻又如此一針見血地刺進他以為再也不會痛的心窩。

  瞪著她,他理該揮開她的手,卻貪戀起她掌心的暖。「冉才人,你喝醉了。」

  他曾經痛苦嗎?他不記得了,現在卻因為她的舉措而隱隱作痛,她掌心的憐惜,他一點也不討厭,甚至喜歡。

  「嗯,我想也是。」她渾渾噩噩的點頭。她一定喝醉了,要不然,怎麼會覺得眼前的男人好讓人心疼?

  「本王送你回去吧。」斂住心神,忍住渴望被擁抱的衝動,李鳳雛啞聲道。

  「好。」她乖乖地趴在他胸前,雙手自然環上他的頸項,使他渾身一緊。「其實你知道嗎?微笑是世界最和平的肢體語言,是可以治癒疾病的良藥,可以拉近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我很喜歡你笑起來的模樣,明明就可以笑得那麼開心的啊……還是說,你只是覺得我很好笑?」

  自言自語到一段落,她又睜著迷濛的眼瞅著他。

  李鳳雛跟不上她思考的邏輯,聽不懂她到底在抱怨什麼,反倒是被她含怨的神情給逗笑了。

  「真的是因為我很好笑?」原來,他會笑,是因為她?

  他是因她而笑?「也許吧。」

  「厚~」她氣得牙癢癢,發狠咬他胸口。

  他悶哼了聲,趕緊將她拉開。「你胡鬧!」要不是確定她醉了,他真會以為她是裝醉誘惑他,繼而攀附權貴。

  「痛嗎?」發洩後,她又皺眉輕撫他的胸口。

  李鳳雛直瞪著她,感覺胸口被她碰過之處就像釀起了火,一發不可收拾,慾念勃發。

  他動作飛快地點了她的睡穴,將她擱到一列石椅上便火速退開,不敢再抱著她軟暖的身軀,不敢再聞她清新的香氣。

  不該讓她喝酒的!微惱瞪著她白裡透紅的嬌顏,那入睡也噙笑的媚態,他發現遇見她之後,自己老是在後悔。

  到底是打哪來的傻丫頭,怎會有如此豁達的思想,如此正直的觀點?明明瞧見他殺紅了眼,狂亂心神的模樣,為何她還能擔憂著他,說什麼因果業報?

  若是……早個幾年遇見她,他是不是就不會被困在仇恨之中,作繭自縛了?

  念頭甫生,笑容驀地隱沒,濃眉攢起。

  他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由著她左右他的心緒?

  大業眼看就要完成,在這當頭,豈能容許因她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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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4:59:33


  那般日子,你一定很痛苦吧。

  腦海裡不斷翻飛那女人這麼說時的神情和口吻,手裡輕撫著一件極為稀有的銀狐裘帔子。

  「啟稟攝政王,南方水患已止,船牧太守竟敢未上奏朝廷便開官倉賑濟,大耗國庫公帑,實在是罪加一等,請攝政王明鑒。」

  議事廳裡,宰相說得口沬橫飛,坐在堂上的李鳳雛懶懶移開眼,瞪著原本是親皇帝一派的宰相。

  「攝政王?」被看得渾身發毛的宰相,戰戰兢兢地問著。

  「開官倉賑濟,哪來的罪?」支手托腮,狹長美目慵邪地瞅著眼前人。

  「這……」宰相微愕,瞥見眾文武百官皆將視線投向他,只好硬著頭皮續道:「但攝政王不是說過,大事不上奏,或越級上奏,皆屬目無綱紀,罪加一等?」

  一個月前,集廣殿設宴,由國師主持,三品以上的官員皆知那場筵席有鬼,聰明的識相官員全都告假不前往,只因國師早已多年未踏進宮裡,那日主持筵席,必定是針對攝政王,結果果然如他們所料,慘事發生了。

  集廣殿內數人慘不忍睹的死狀有如殺雞儆猴,把每個官員全都制得服服帖帖,即日起,一律朝攝政王靠攏。就連他這個有個貴妃女兒當靠山的宰相,都忍不住想悄悄投靠。

  「本王腦袋還清楚,需要你提點嗎?」他哼了聲。「本王問的是,開官倉賑濟,何罪之有?」

  「呃……」廳外春意漸濃,廳內卻如暴雪肆虐,逼出他一身冷汗。

  「說不出來?」李鳳雛漾笑。

  堂下,有人在發抖了。

  攝政王的必殺笑容既出,必定見血。

  「攝政王恕罪!」宰相說跪就跪,根本不管男兒膝下有黃金,只知道此時不跪,往後也沒機會跪了。

  「恕什麼罪呢?」李鳳雛悠閒的問,見宰相臉色刷白趴伏在地,覺得樂趣依舊,卻不再能如往常那般讓他打從心底大笑出聲。

  不夠,這麼點程度,一點都不好玩。

  「臣知錯了。」

  「你哪來的錯?」重拍椅旁的矮幾,矮幾震裂破碎,眾目全倒抽口氣,卻不敢出聲。「既然有錯,為何又要明知故犯?!」

  無趣,全都是一堆飯桶,全都是一堆只會對他逢迎拍馬屁的傢夥!

  「臣、臣……」宰相嚇得一口氣上不來,竟厥了過去。

  可憐的是,一朝宰相厥在殿上,竟無人敢去探視,最後還是兵部秦尚書出面求情。

  「攝政王,宰相厥了過去,依老臣所見,先請御醫進廳吧。」

  「厥了?」李鳳雛哼了聲。「把他拖出去。」

  「攝政王。」

  可他壓根不睬秦尚書,只是冷眼看著倒在地上的人,想看他到底能裝昏裝多久,直到侍衛將宰相拖出去,他才冷冷別開眼,瞧見秦尚書依舊站在原地才問:「還有事?」

  「啟稟攝政王,已近個把月不見皇上早朝了,皇上他……」

  「你不知道皇上龍體微恙,就連春搜都提早回宮嗎?」

  他刻意要貴妃和剛被冊封的社尚書千金杜昭儀以色相誘,如今皇上正樂得當神仙呢,哪裡會睬這些國家大事?

  這種事,是你情我願,並不是他強迫,而是皇上偏好此道,怪誰?

  「可有請御醫探視?」皇上病體早已不是秘密,但一連個把月未上早朝,這就有異了。

  聞言李鳳雛,側過臉,笑得輕佻,驀地,凜目生威。「大膽!秦尚書,你這話是拐著彎在說本王不讓御醫探視皇上,害得皇上病體加重?!」

  「不,老臣是以為……」

  「來人!」

  百官無人敢吭聲,等著外頭侍衛入內,把秦尚書給拖到午門靳首示眾。

  這種事不是沒有過,但自從集廣殿慘案一事之後,已經沒有人敢如此大膽地挑戰攝政王的脾氣了。

  「把秦尚書拖--」話到一半,他突地想起有人說過--王爺,得饒人處且饒人。於是莫名地在下一刻改口,「拖出議事廳!」

  話落,隨即拂袖而去,留下個個面面相覷、覺得很不能理解的百官。

  以往覺得快樂的事,現在卻變得煩悶;以往覺得有趣的事,如今卻變得乏味,煩透了!

  李鳳雛離開議事廳,下意識朝後宮方向走去,一發現自己往何處走,又停下腳步。

  他這是在做什麼?竟想去見她?!

  垂眼瞅著依舊抓在掌心裡的狐裘帔子,想起那女人單薄的肩上沒半件帔子保暖,也想起她傻氣地把帔子讓給草叢裡的雛鳥,他的心,慌動著。

  為什麼偏在這當頭,出現了個能夠左右他情緒的人?

  眼看金雀皇朝的江山就要落在他手中了,他豈能因為一個小小才人自亂陣腳?

  為了取得皇位,他韜光養晦多年,如今他操弄皇上成為他的傀儡,慢慢折磨,等皇上一死,他就可登上帝位,這是他多年來最期盼的事,現在為何壓根不覺雀躍?

  為什麼?

  闔上眼,他蹙眉沈思,直到肩上有股極輕的力道覆上,才側眼探去。

  「王爺,下雪了。」與他形影不離的侍衛則影,輕輕將披風披在他肩上,替他打上繩結。

  李鳳雛抬眼看向灰濛的天際,雪花如絲,他壓根不覺得冷,但那丫頭怕冷怕得緊,在雪地裡走的時候總是縮著脖子,雙手扒緊襖口,微駝著背,像個小老太婆似的。

  想起她,唇角不由得微勾。

  「則影。」

  「在。」

  「你想,那丫頭現在人在哪裡?」緩步向前,他迎著薄雪踏進後宮的圍牆,守門太監不敢也不能制止他進入。

  則影守規矩地走在他一步之外。「依屬下想,冉才人或許又在後宮到處走動了。」不需言明,他很清楚主子說的丫頭是誰。

  打春搜以來,王爺便一直忙於政務,無暇到後宮走動,只能偶爾差他到後宮探採佳人行蹤。

  「是嗎?」他笑彎唇角。

  「自從王爺當著貴妃的面帶走冉才人後,後宮佳麗都認定王爺在找冉才人麻煩,所以不敢與她太過接近,怕被牽連,沒想到冉才人壓根不以為忤,更樂得到處亂晃。」說著,則影清冷的神情微帶暖意。

  察覺他話中極淺的笑意,李鳳雛微回頭看他一眼。「怎麼,本王要你去探探她,你很開心?」若不是春搜那日發覺後宮有人欲對她不利,他不會要則影特地到後宮保護著她。

  「不,王爺誤解了,屬下笑的是……冉才人方向感奇差無比,老是在幾個宮院裡頭繞圈圈。」說完,努力抿緊唇角。

  「是嗎?」那傻丫頭已經不是第一次迷路了。

  「王爺,屬下對冉才人絕無非份之想。」走上前,則影難得為自己平反。

  李鳳雛驀地停下腳步,眸色詭譎難辨。「你以為本王對那丫頭有興趣?」否則一個平常那麼寡言的人,怎麼今兒個變得這麼多言?

  「屬下不敢揣測王爺的心思。」

  不甚滿意的哼了聲,他朝旁瞧去,瞥見樹上竟系有黃色絲帶,順著一列梅樹探去,竟每株上頭都繫著,一直延伸到底。

  誰這麼大膽?

  在樹上繫絲帶,是在招冤魂,這是宮中的一大禁忌,除他以外,誰有膽子在宮內舉旗造反?除非是個不懂規矩的--

  「那個蠢丫頭!」

  他足不點地的沿著繫絲帶的樹列而去,在拐上兩個彎後,找到了在綁絲帶的冉凰此。

  她壓根未察覺他的接近,只是很專注地把絲帶繫上,走個幾步之後,再綁一條。

  再走近她一點,李鳳雛甚至可以看見她笑得有幾分得意,甚至還哼歌,看起來心情相當好。

  「你在做什麼?」然後他悄然貼得更近,自然地將手中的狐裘帔子往她肩上披。

  冉凰此嚇得原地跳了下,然後肩頭立即無力垂下,連看看身旁有沒有人都嫌懶,也不掙扎,反正那只是浪費她的力氣。

  「王爺今兒個怎麼有空?」她低頭看著手中的絲帶,心跳得很快,呼吸好亂。

  聽說,那晚,她喝醉了;聽說,那晚,她喝醉之後,是攝政王抱她回良鳩殿的;聽說,那晚,她被攝政王抱回良鳩殿之後,他還在她寢房裡陪了她一會……鸝兒說一會,雋兒說約一個時辰。

  母子倆時間觀念大不同,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那段時間裡,他對她做了什麼?又為什麼他們眼睜睜看著她落進惡狠手中卻不救她?

  鸝兒說,她怕~嗯,這種說法,她可以理解;雋兒說,他認為攝政王不會欺負她……誰保證啊?說不定她睡死了,被那樣這樣,而後翻過去又那樣這樣的,說不定又……

  「想本王?」她檀發挽成髻,露出細緻雪白的頸項,誘得人想要親近,而他不想與他人分享,所以將帔子再拉高些,徹底隱藏那秀美的頸項。

  「誰、誰想啊?」她嚇了一跳,突覺頸項上頭印著古怪的觸感,微溫帶著些許濕意,那感覺,像是他的唇。

  意識到這一點,她粉顏燒燙,就連耳根子也紅了,腦袋亂成一團。

  李鳳雛看著她紅透的耳根,長指輕撩起她幾綹落在肩上的髮絲,湊在鼻間輕嗅。「本王倒是挺想你的。」

  「想、想我?」她聲音陡尖,發現頭上多了把傘,撐傘的是則影,而肩上不知何時多了件好暖好柔的帔子,李鳳雛正準備替她繫好繩結。

  這是什麼狀況?她朝他身後的則影探去。

  「怎麼,當著本王的面勾搭男人?」李鳳雛深沈的黑眸直瞅著她,眸中的不滿顯而易見。

  「我?」她一頭霧水。「我勾搭誰了?」

  「你喜歡則影?」他不答,反問得像是漫不經心。

  「嗄?」

  「你忘了你已經是皇上的人了?」

  冉凰此這才聽清楚他到底在問些什麼,不禁氣悶。「王爺也知道我是皇上的人嗎?這麼說,不是在自打嘴巴嗎?」

  「你侍過寢了?」視線落在他結的繩結上頭,底下是她白皙若雲的肌膚,指尖輕滑過時,上頭還殘留著細膩如緞的觸覺,是男人都會著迷,不會放過。

  李雅那色慾薰心的昏君,會放過她嗎?

  「……沒。」沒那麼倒楣好不好。「只是人言可畏,王爺還是別和我靠得太近。」

  不過,現在說這些好像也已經太遲了。春搜那日,托他的福,她突然成了後宮最不受歡迎的人,但也無所謂,她樂得輕鬆,隨時可以在後宮走動,不用到處串門子。

  「本王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誰管得著?」他哼了聲,輕柔地替她繫好結繩。

  冉凰此被他突來的溫柔舉動懾住,傘外,細雪如銀絲,傘下,兩人相依,他的大手在她的頸項邊上遊移,有意無意地掠過,力道非常輕柔,而他垂下的長睫濃密,將他那雙有神炯亮的大眼襯得更加有形深邃,而他的目光,落在她風平浪靜的胸口上。

  她突然覺得有點羞,偷偷把襦衫的襟口拉緊一些。

  「王爺為何要送我帔子?」太安靜了,她不得不發出一點聲音掩飾過急的心跳。

  「因為有個傻子脫了帔子。」

  他送帔子,就如同她把帔子送給雛鳥避寒,只是如此罷了,也只能是如此。

  呃……難道春搜那日,他都看見了?冉凰此看左看右,就是不看貼得很近的男人。「可是,這帔子是王爺隨身攜帶的--」

  「因為本王記得有個傻子老裝成小老太婆,好像本王多虧待她似的。」他繼續哼,更加逼近她,逼得她非得要把視線落在他臉上。「你好大的膽子,本王看著你,你竟看著則影?」

  真是教人太不快了!

  「哪有!」只是沒東西好看,視線剛好落在則影身上而已好不好。

  「是嗎?」唇角不自覺地微微彎起,在心頭的古怪重量,不知在何時減輕了不少。「則影是本王的貼侍,沒本王的命令,絕不會對任何人動心。」

  冉凰此皺起眉,很認真地咀嚼他話中的意思。「他動不動心,關我什麼事?」

  「你沒喜歡他?」

  她眼皮抽動著。「我哪有!」他到底是憑哪一點判斷的?

  「除夕那晚,你極親熱地抓著他。」

  「那是因為他長得很像我大哥!」隨便懷疑別人,很差勁耶!「哪裡親熱了?」

  「是嗎?」他唇色勾得又彎又邪,一手接過則影手中的傘,一手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沒來由的,覺得心情很好。

  冉凰此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見他打傘擋在她前頭,替她掩丟大部份的雪,從這角度看去,還可以看見他微彎的唇角,漆黑瞳眸恍若微綻光痕,她的臉莫名其妙的熱了起來。

  「那個……王爺,你可以放開手,我不會迷路了。」

  「喔,你怎麼知道本王就是在猜,你八成又找不到回良鳩殿的路?」話落,他低低笑開,手依然緊牽著她。

  「哪會呀!」真以為她有那麼笨嗎?瞪著他,回頭,而後又抹上幾許得意的笑,指了指身後的樹。「王爺,你瞧見了沒?」

  他輕勾著笑,視線落在她眉飛色舞的臉上。「那是什麼?」

  「記號!」怕了吧!

  「記號?」

  「沒錯,綁上這絲帶,從此以後,我就不會在宮裡迷路了。」她是不是很聰明?「我原本是想要用刀子在樹上刻記號,但怕被罵,所以就想到用綁絲帶作記號,往後只要我轉到這頭,就知道這條路我來過了。」

  李鳳雛直盯著她,胸口由輕漸重地起伏,最後情難自己地放聲大笑。

  冉凰此扁嘴瞪著他,不懂他的心思,但看著他的笑臉,真的覺得他像個孩子,壓根不輕佻放蕩,亦不邪氣陰冷,而是很暖很暖的光芒,又像陣讓人覺得安心又舒服的風,只是……

  「王爺,冉才人有事要忙,恕冉才人先行告退。」笑得很舒服是一回事,但當他是在笑她時,又是另一回事了。

  「慢,那你現在可知道,待會要怎麼回良鳩殿?」他扣上她的腕,使著巧勁,將她拽回懷裡。

  「我知道。」沒瞧見她繫絲帶了嗎?「請王爺別靠得這麼近,這樣於禮不合。」

  李鳳雛輕嗤。「怎麼,那日醉酒,整個人都貼到本王身上時,怎麼就沒聽見你說於禮不合?」

  「貼?」她震愕。

  「還跨坐在本王身上呢。」他俯近,用只有她聽得見的柔魅聲音,在她耳邊曖昧廝磨著。

  冉凰此粉顏紅透,「我、我真的、有、有……」那晚的記憶只停留在她喝酒之前,之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甚至嚴重懷疑他餵她喝的根本不是酒,而是某種迷藥!

  「有。」他笑得黑眸閃閃發亮。

  「是喔……」她問得很虛,不敢相信自己喝了酒之後,竟然會那麼失態,那麼瞎眼地撲上他。

  「嗯。」他笑意很濃地點頭。

  「……」無言的閉上眼,冉凰此沒勇氣再問跨坐之後的後續了。

  「怎麼了?想不想知道後頭發生什麼事?」

  「不要告訴我,我不想聽~」嗚嗚,她的清白,她的名譽,她的人格……通通不見了~

  推開他,她捂著耳朵快步離開,但照慣例,跑沒兩步便再次被擒,塞進他暖暖的懷抱裡,手被拉下,耳邊聽見的是他很沒禮貌的大笑,明明笑得很囂狂,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討厭,甚至想跟著笑。

  不妙,真的不太妙。

  ******

  隔天,帶著絲帶出門的冉凰此,再次迷路了。

  她傻眼地瞪著後宮每一棵樹,因為樹上都繫上了一條絲帶,不管她跑幾座宮院,過了幾座曲橋,所看得到的樹,全都一樣,她的得意之作,被徹底破壞。

  所以,現在她嚴重迷路中,還很想哭。

  因為,她很餓,從早上迷路到黃昏。餓到一個不行,原本是打算到其他宮院請其他娘娘賞她一頓飯,但她們近來都不太喜歡她,又加上,這裡好像離後宮院落太遠……

  「了不起,你居然可以跑到這裡來。」

  涼涼的嗓音透著戲謔,不用回頭,冉凰此也知道會笑得這麼沒良心的人到底是誰。

  她回頭狠瞪,卻瞥見李鳳雛身後還跟著一票穿官服的大臣,趕忙收斂神色,乖巧地久了欠身。

  奇怪,她沒跑出後宮範圍呀,怎麼會冒出這麼一大票人?

  「冉才人,你的表情變化也太大了一點吧。」李鳳雛哼了聲。

  忍住!她不想在別人面前跟他牽扯上關係,省得害自身日子更難過。

  看著沒有反駁的她,李鳳雛明白她沒回嘴的原因,不甚開心的道:「本王送你回良鳩殿。」

  「攝政王,待會不是要到後宮殿外巡視,查清到底是誰在樹上繫絲帶的嗎?」某位大臣上前一步,斗膽開口,「這茲事體大,不可不查呀!」

  「本王倒不認為有什麼好查的。」他朝始終低著頭的小女人看去,非常、非常不喜歡她想劃清界線的態度。

  「王爺,在宮中內院樹上繫絲帶是招冤魂,此乃宮中大忌,有人在惡意滋擾宮廷內院,攝政王豈可坐視不管?」

  聞言,冉凰此不由得瞪大眼。

  不會吧,繫絲帶是招冤魂的意思?這麼說來,他們要追查的對象是……她?

  李鳳雛回頭,神色妖詭懾人。「你以為你現在是在跟誰說話?」

  「……王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

  「給本王滾遠一點。」語氣輕淡如風,眸色銳薄如刀。

  眾大臣聞言,沒人敢再上前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回頭,握著那冉才人的手,目無法紀地帶著皇上的後宮佳麗走。

  冉凰此甩開他也不是,不甩也不是,重點是,她想甩也甩不掉,只能等過了一個彎,出了拱門才出聲。

  「王爺,這樣不好吧。」

  「哪樣不好?」他倒覺得兩人沒有距離很好。

  「王爺這樣牽著我的手,真的……」那日集廣殿上瞧見她陪侍的人,除了杜尚書外,其餘皆已不在人間,所以勉強沒事,可他如今又在他人面前這樣……會不會太挑戰皇上的尊嚴了?要是有人看他不爽,到皇上面前參他一本,他豈不是很麻煩?

  「於禮不合?」他囂狂地冷笑,垂眸瞅著她。「那又如何?本王明天就改禮教。」

  「真霸道。」她扁嘴咕噥,沒發現自己已經很習慣回握他的手。

  一路上,有宮女經過,他毫不避嫌,有采女經過,他毫不在意,難怪人家都說,攝政王才是金雀皇朝真正的主子,當今皇上不過是個傀儡皇帝罷了。

  他真的是……「哈啾~」她打了個噴嚏,冷得直打哆嗦。

  剛才跑得滿身大汗,現在慢慢走,冷風迎面吹來,凍得她鼻子發癢。

  李鳳雛聞聲,側瞪著她。「為何沒披上本王送的帔子?」

  「我想今天有太陽,應該沒那麼冷。」真是的,這什麼鬼天氣,都春天了還這麼冷。

  「那是你以為。」他哼了聲,動手扯掉身上的外袍,蓋在她肩上。

  「咦?」她傻眼的看著他的動作心頭一暖,但馬上意識到不對。「這繡袍不是官服嗎?良鳩殿就在前頭,不用了。」

  說完趕緊要扯下,他大手卻往她肩頭一按。

  「你嫌棄本王的官服?」絳紗繡袍,後頭精繡鳳凰飛姿,蓋在她肩上,下擺都拖到地,沾上了雪泥,他卻壓根不在意。

  「不是,只是這樣子,會讓人家以為我們之間有什麼曖昧。」雖然她很喜歡他不言明的體貼,可她也明白,在這裡,這樣的舉動已算逾矩了。

  「那又如何?」

  他就是故意,就是要每個人都瞧見,看看到底還有誰敢動他的人!

  冉凰此覺得自己解釋到很無力。「王爺,我是後宮才人耶,你知不知道這樣子會把我害死?」雖然她不承認她跟未見過面的皇上是夫妻,但名義上是如此時,總是要留點好名聲嘛。

  「沒本王下令,誰敢要你的命?」他黑眸微瞇。

  難道她也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

  「話不是這樣說的,就好比……」她突地想起方纔那群大臣說的事。「在樹上繫絲帶是招冤魂的事,王爺怎麼沒告訴我?若要查辦,那我豈不是……」

  「那是本王繫的,誰敢有異議?」他哼。

  她呆掉。

  這是……在替她解圍嗎?

  「查不到你頭上,放心吧。」他瞅著她沈聲安撫。

  就這樣看著她,心裡的渴望就益發明顯,當他的舉措愈來愈無條理可言時,他也慢慢發現,心,已經遺落了。

  再怎麼掙扎抗拒,也取不回。

  冉凰此望進他潤亮的黑眸裡,明白他這說法,是在幫她,心,怦跳得厲害。

  他愛逗她,而她愛聽他笑,不介意被他逗……當愈來愈習慣一個人的存在、愈來愈期待一個人的出現時,那就代表,她真的大事不妙了。

  因為這裡沒有她的歸屬,時間一到,她終究得要離開。

  不細想內心深處的情動是為何,她趕緊轉了個話題。「真的好怪,為什麼繫絲帶會招冤魂呢?在我們那兒,繫黃絲帶是希望心愛的人,不管是人還是魂魄都能回來看我們一眼的,為什麼在這兒卻是一大禁忌呢?」

  李鳳雛看向她,瞳眸閃過異采。「心愛的人?你們那兒?」

  「是啊,為什麼……」話到一半,她猛地打住,發現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覺中,不小心說出了什麼。

  李鳳雛沒興趣逼問她其他的事,黑眸灼灼地直視著她,一開口,話中就是只有自己才懂的試探。「在你們那兒,繫絲帶還真是貼心,若他日本王死後,肯定不會有人為本王繫上一條絲帶。」

  「怎麼這麼說?」不愛他那種好似被拋下的自嘲口氣,她想也不想便說:「若那時冉才人還在這兒,必定為王爺繫上絲帶,等王爺的魂魄入夢。」

  雖然她不清楚他的人生經歷到底是如何,但其實用猜的也猜得出來,那段路,他肯定走得艱辛,因此今日的他才會變得這麼殘酷無情,對她而言,他不是個壞人,真的不是,所以,這番話她也說得字字肺腑。

  「真的?」他笑,異常開心。「冉才人,別忘了你今天說過的話。」

  被他的笑容迷惑,她好一會才回神。不自在的別開臉。「我、我不會忘,但也請王爺不要詛咒自己,說些觸黴頭的話。」

  「是嗎?」李鳳雛俯得更近,唇幾乎貼上她的。

  冉凰此瞪大眼,心再度跳快,想離遠些,卻發現他不知何時將雙手交扣在她腰後。「王爺,別玩了。」這裡可是許多人都會經過的地方,這動作實在是太超過了一點。

  「你道,本王在玩什麼?」他沈喃,氣息交融在彼此唇上。

  她說了,她說會為他繫絲帶,她說在他們那兒,絲帶是為心愛的人繫的,所以他是她心愛的人……心愛的……

  他不會讓她收回這句話,不可能會了。

  冉凰此心跳如擂鼓,這樣看著他的眼,就覺得自己像是快要被勾了魂,直覺告訴她,再這樣看著他,她會、她會甘願醉在他懷裡……

  「別再鬧了!」

  突地,微惱的嗓音從前頭垂花拱門邊傳來,嚇得她以為姦情被發現……啐,哪來的姦情?沒有!才沒有這種事!

  趁著李鳳雛若有所思地看向垂花拱門時,她快快脫身,原本想要趁機逃回良鳩殿的,卻聽到--

  「大皇子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母妃是貴妃,你的母妃不過是個昭儀,你算什麼東西?!」

  那尖細的童音道盡苛薄話,讓原來正在落跑的冉凰此中途轉了彎,衝到垂花拱門,斂起向來和氣生財的笑。

  拱門外,三兩個皇子正圍著李雋輪流推著他,明明個頭是李雋最高,可他就是不還手,看得她都急了。

  「你們在做什麼!」她不悅地開口阻止。

  三兩個皇子抬眼,眼色鄙夷。「不就是冉才人嗎?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敢管咱們兄弟的事?」

  聞言,冉凰此驚訝的瞪大眼。

  有沒有搞錯?才幾歲大的孩子,怎能囂張成這個樣子?

  「冉才人,退下!」李雋微啞的嗓音低喝著,表面上看起來像在斥責她,卻不斷對她便眼色,要她別蹚渾水。

  「這怎麼可以?」要是真怕了這幾個毛都沒長齊的皇子,她就不叫冉凰此!「你,是德妃娘娘的兒子,就不怕我到你母妃面前告你的狀嗎?」她指著其中一個,耍狠地威脅。

  「我母妃才不會說我做錯!」那皇子說得振振有辭。

  「沒錯!」其他兩個立刻附和。

  「你們……」啊啊~真是教人生氣耶!才幾歲大的孩子,怎麼想法如此偏頗,太師傅到底是怎麼教學生的?

  「而且,你自個兒小心點吧,我母妃說你沾上了攝政王,離死不遠了!」

  「什麼?」她微愕。

  難道說,後宮妃子近來不召她伺候,是以為她成了李鳳雛下一個獵物,而不是把她當成後宮公敵呀?

  「是誰這麼說的?」李鳳雛氣定神閒地走到她身後,將她輕輕拉開,冷峻的黑眸一一掃過在場的皇子。

  「攝政王。」皇子們見了他,全都神色驚恐地垂下臉。

  「哼。」他冷眼掃過,視線落在李雋清雅俊秀的臉上,只有他神色不卑不亢,對他微頷首請安。「你們倒是了不起,不欺外人,專欺自己的兄長。」

  「他才不是咱們的兄長,他是身份最低的皇子,咱們欺他是天經地義,誰要他自個兒出身低?」其中一個皇子不知死活的回嘴。

  李鳳雛閉了閉眼,唇色勾得邪魅。「喔?那你們說,本王有沒有法子能夠讓他變成身份最高的皇子呢?貴妃,算什麼呢?德妃、淑妃又怎樣?她們若被廢,你們還能站在這兒說話嗎?」

  聞言,仗勢欺人的孩子們立即一哄而散。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李鳳雛哼了聲。

  「多謝攝政王解圍。」李雋趕緊走向前,拱拳道謝。

  李鳳雛看了他一眼,眸色很複雜,回頭拉著冉凰此要回良鳩殿,豈料她竟走上前,一把挽住李雋。

  「你呀,怎麼那麼傻呢?由著別人欺負,吭也不吭聲?」她心疼極了。

  從沒聽他提起被欺負的事,但照方纔那情景看來,這事情肯定發生過很多次,而且已經有段時間了。

  「我不想讓母妃擔心。」

  「那可以跟我說呀!」她嘟起嘴。「雖然我只是個才人,在宮內沒什麼勢力,但好歹跟那幾個毛頭小子的母妃有點交情,總是能說說的嘛。」

  「我不想讓你捲入麻煩裡。」李雋垂著眼。「你最近麻煩也挺不少的。」

  招惹上李鳳雛,絕對是個麻煩。雖說現階段,他看不出李鳳雛對她有什麼惡意,但誰知道未來呢?李鳳雛是個陰晴不定的人,誰也無法保住他想殺的人。

  「你這小子……」喔,就是這麼貼心啦~

  想要再摸摸他的頭,才發現他長得好高了,記得去年她來時,他還比她矮一點呢,現在比她高多了。

  突地,她整個人被往後扯。

  「……王爺?」

  抬頭想抗議,卻對上季鳳雛略噙慍色的眸。「他是個皇子,你在做什麼?」竟敢當著他的面跟個皇子勾勾搭搭,成何體統!

  「我?我就像他阿姨,我疼他不行嗎?」她跟鸝兒像姊妹一般,鸝兒對她那麼好,她兒子被欺負,她沒道理不吭聲吧。「你別看雋兒長得挺高大的,在我眼裡,他終究是個孩子,我怎能不保護他?」

  孩子?李鳳雛微挑濃眉,思忖著她剛才的舉動,勉勉強強地接受她的解釋。

  「皇子不需要你的疼愛,你的過份保護,只會讓他往後走得更加艱難。」他意味深長地道:「在皇子尚未獲得頭銜之前,是子以母為貴,所以季雋雖貴為大皇子,卻因為鸝兒的品階較低,自然會受到兄弟排擠,他若有本事,這事得靠他自己排解。」

  冉凰此聽得一愣一愣,脫口問:「這是王爺的經驗談嗎?」

  話一出口,李雋瞬間刷白了臉。他在後宮長大,關於攝政王的諸多傳聞,自然清楚,但從沒有人敢找攝政王印證啊!

  「冉才人!」抓著她,想趕緊將她拉開,省得她待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怎麼?本王會吃人嗎?」李鳳雛冷掃了他一眼,再看向壓根不覺有問題的女人,不禁有點想笑。「冉才人,想聽本王說話,也該先請本王喝杯茶吧?」

  這丫頭就是有本事捋了虎鬚,還能讓他一點都氣不起來。

  想保護她,這念頭是恁地深濃,教他不得不承認,他真是栽在這傻丫頭手中了。

  「這有什麼問題呢?」她大方做出個請的動作。

  反正良鳩殿,他又不是沒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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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5:01:49


  這一聊,聊到過了掌燈時分,用過晚膳之後,李鳳雛才捨得離開。

  「天啊,嚇出我一身冷汗……」他前腳才踏離,鸝兒立即軟倒在榻。

  「冷?」冉凰此沒心眼地看了眼殿內的火盆。「應該還好吧,我不覺得冷。」

  「這不是冷不冷的問題,而是攝政王在笑!」鸝兒沒好氣地橫她一眼。

  她皺起眉。「笑?有什麼不對?」他笑起來很好看的。

  「你沒聽過,攝政王都是在談笑間殺人的?」

  「那是傳聞,他在我面前笑過那麼多回,我到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是啊,連我都不懂,怎麼你到現在還能安好無事呢。」鸝兒用力歎口氣。「剛才聽攝政王提起你竟然在宮裡的樹上繫絲帶,我都快嚇瘋了,若是查辦出是你,你就等著被斬首示眾吧!」

  「真這麼嚴重?」冉凰此扁了扁嘴。「就算招了冤魂又如何?」

  「你到底是打哪來的,怎麼會連這麼點宮中規矩都不知道?」鸝兒一歎再歎。「聽說,以往後宮妃子惡鬥,皇子慘死,有妃子思子繫上瓔珞,結果卻招來冤魂,所以宮裡才有了這個禁忌。」

  「是喔。」冉凰此聞言,也忍不住跟著歎氣。「怎麼會為了立儲君就搞成這個樣子?」

  依稀記得,她好像聽李鳳雛說過後宮是個牢籠,裡頭住的都是生禽猛獸,殺人的功夫比他還要更高一籌。

  忖著,她不由得垂下眼。那應該是她喝醉那晚,他說的吧?說得雲 淡 風 輕,但唯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明白那箇中滋味有多悲哀。

  「後宮就是如此,今晚你沒聽攝政王教了雋兒一些法子嗎?」鸝兒回想著,笑了。「我原以為攝政王要殺雋兒呢。」

  冉凰此猛地抬眼。「他既要教他,又怎會殺他?何況,雋兒又沒怎樣。」

  「攝政王殺人需要理由嗎?」鸝兒迷濛的大眼直瞅著她。「他教雋兒如何防範,變相地承認了他確實如傳聞說的,是被狸貓換太子的皇族,我怕他是在試探,但如今他什麼事都沒做,看來真是在幫雋兒呢。」

  「攝政王不是那麼壞的人啦,他若真狠毒,我早就死一百回了。」聽見關於李鳳雛的流言,她總忍不住想為他平反。「他是不是皇族,其實好像也不是很重要,對不?」

  「嗯,我對他有些改觀呢。」

  「對呀。」冉凰此用力點頭,誇他,就像在誇她似的,讓她覺得開心。

  鸝兒勾笑看著她。「你從沒怕過他呢。」

  「初見面時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要怕,知道他是誰時,怕也來不及了,接下來,我就豁出去啦,久了,也不覺得他有什麼好怕的。」也許該說,他從沒讓她產生過她的生命危在旦夕的感覺,所以就沒有那麼強的壓迫感。

  「那是因為攝政王對你是特別的。」

  她一愣。「會嗎?」

  「你也許沒發現,但後宮的人應該都發現了。」鸝兒懶懶地倚在屏榻扶手,神情有點為難。「你不懂宮中太多規矩,攝政王全都替你扛了,若說你對他而言不夠特別,他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冉凰此還是一頭霧水。「他幫我扛了什麼?」

  鸝兒不禁笑了。「你要是沒發覺就算了,我怕你察覺他的好,心就要變了。」

  他的好?垂下長睫,冉凰此發現心頭還暖暖的,被他牽了一個下午的手,直到現在也還溫熱得很,那熱度恍若滲進了皮膚,鑽進了血液,幻化成毒,讓她整個人恍惚了起來,現在還很不能平靜,心頭還在鼓噪。

  這是怎麼了?不想見他,又想見他……這心情,真的很糟。

  「凰此,別忘了,你是皇上的人,雖說攝政王強勢,你很難抗拒,但和攝政王走得太近,會惹禍上身的。」

  攢起眉,她細思起這個問題。

  鸝兒說的對,她必須更低調一點,否則一個不小心被捲進後宮鬥爭之中,她就完了,她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被感情困住。

  「娘娘,貴妃娘娘的命婦傳話,貴妃娘娘想見冉才人。」鸝兒的貼身宮女站在前殿長廊外稟報。

  「貴妃娘娘?」攢起眉頭,鸝兒自言道:「這時候不會太晚了嗎?」

  「沒關係,我去去就回來。」冉凰此趕緊起身。

  「不。」鸝兒輕搖頭,看向外頭等候的宮女,吩咐,「回覆命婦,太晚了,冉才人已就寢。」

  「鸝兒?」她不解地看向她。

  「但是娘娘,命婦說了,就算冉才人就寢,也要她起身。」外頭宮女回答。

  聞言,鸝兒眉頭攢得更緊。

  「沒關係,我去看看也好,若我猜得沒錯,貴妃肯定是因為今兒個我教訓她兒子不開心,想找我說說吧。」

  「可是……時間這麼晚了,我總覺不妥。」說不定貴妃懷恨在心呢。

  冉凰此勾笑,「不會的,我去去就回。」說罷立即起身跟著宮女離去。

  「母妃,冉才人呢?」冉凰此剛走,李雋才從後殿走來。

  「雋兒,去攔下攝政王。」鸝兒想了下,終究覺得不妥。「他才剛走,應該沒走得太遠。」

  「怎麼了?」

  「別問,趕快去。」她不敢耽擱,就怕遲了,就來不及了。

  「是!」

  冉凰此一路尾隨貴妃隨侍的命婦踏進玄雀宮,意外的是,貴妃竟不是在主殿召見她,而是在寢殿。

  後宮的宮院,都是由三個院落組成,寢殿通常位在最後頭。

  很不得已的,她跟著上了曲廊往寢殿走,但愈靠近寢殿,就發覺有股奇怪的味道,很香,但不嗆,可是聞久了,卻覺得有點頭暈。

  「貴妃娘娘,冉才人到了。」

  「請她進來。」貴妃的嗓音比乎常嬌嗲許多。

  冉凰此儘管心裡感到古怪,但都到這兒了,總不能說她要回去了吧?

  命婦開門,她只能硬著頭皮走進去,規規矩矩地垂臉欠身。「冉才人叩見貴妃娘娘萬福。」

  「她就是冉才人?」

  粗啞的男音出現,冉凰此嚇得抬眼,瞥見面前的藕色紗簾後頭,竟是一對衣衫不整的男女。

  她趕緊低頭,心頭驚動著,手心爆出冷汗。

  能夠睡在貴妃床上的,只有皇帝……換句話說,貴妃正在侍寢,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她過來?!

  「冉才人,見到皇上,還不趕緊問安?」貴妃娘娘笑得很刺耳。

  冉凰此不得不雙腳跪地。「冉才人,叩見皇上萬歲。」

  「過來。」皇上命令。

  天啊!身子一僵,冉凰此瞪著地面鋪的毛氈,發顫起來。

  難不成要她侍寢?

  「冉才人不敢。」她低著頭極力維持冷靜。

  「冉才人,你太放肆了!皇上要你過來,你敢不從?」貴妃輕喝。

  用力地嚥了嚥口水,冉凰此把所有最壞的打算都想過一遍,然後努力扯嘴皮道:「冉才人其貌不揚,怕傷了皇上的眼。」

  「是嗎?」

  下一刻,她聽見紗簾揚開的聲響,不敢抬眼,卻發現毛氈上窸窣腳步聲逐漸逼近。

  完蛋了!暗咬著牙。只能離開後宮了!

  在腳步聲逼近之前,她倏地起身,想要趕緊推門離開,卻發現門板竟被人從外頭拴上,而且她的頭好暈,渾身無力。

  她頭暈地倚在門上,卻有股力道朝她的腰抓下,強迫她轉身。

  「貴妃,這丫頭挺逗趣的,還會同朕玩呢。」李雅笑得猥瑣。

  冉凰此咬牙暗咒,想要推開他的手,卻發現他的手有力地撫上她胸前,她想抬腳踹人,驀地,一股古怪的電流竄過身體,她不自覺輕逸出聲,隨即瞪大眼。

  這是她的聲音嗎?她是怎麼了?!

  意識愈來愈模糊,身體酥麻帶著燙,她無力地軟在毛氈上頭,任由那雙下流的手在她身上遊移。

  可惡!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她現在連抗議的力氣都沒有了,意識很飄忽,身體異樣的火熱,沈睡在體內的熱情被弔詭的引爆,這一點讓她覺得很羞恥,很生不如死!

  不!她不允許發生這種事!

  「皇上,瞧吧,臣妾說了,這種迷香,可以讓全天下所有女人都變成蕩婦。」貴妃淫蕩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虛弱地瞪大眼,緩緩轉眼看著衣衫不整的貴妃,不敢相信她竟設計她!

  也許是她的眼神透露出想法,貴妃湊近她,在她耳邊輕聲說:「別以為攝政王真看上你這丫頭,他逗著你,那是因為你還未被皇上寵幸過,他想要得到你,好讓皇上綠雲罩頂,但若你侍過寢,他就會對你棄若敝屣。」

  冉凰此傻眼,難以置信極了。

  原來貴妃對李鳳雛有好感,報復她,不是因為她教訓皇子,而是她和李鳳雛走得太近!

  「放……我走……」試了好幾次,她總算發出聲音,但聲音卻煽情誘人。

  貴妃笑得狂亂。「怎麼可能?本宮倒要看看,過了今晚,攝政王是不是還會把你當成寶貝!」她得意的笑著,協助李雅一起將人拖到床上。

  「不要……我求求你……」

  開朗如她,堅強如她,當冉凰此聽到短襦被撕裂的聲響,淚水也不受控制地落下。

  看見她的淚,李雅只是更加瘋狂地在她頸子上烙下印記,他喜歡女人在床上的淚水,那是對他的勇猛最好的肯定,宮裡的流言蜚語他不可能什麼都沒聽見,大家都說他只是個傀儡皇帝,他可不這麼認為,畢竟,現在在他身下的,不就是那個大夥說的地下皇帝的女人嗎?

  哈哈,今晚,就在這張床上,他要讓大家明白,只有他才是真正的真龍天子,是無人可違的金雀皇帝!

  噁心的濕滑舌頭在她的脖子上又舔又吮,冉凰此幾乎要吐了出來,她想尖叫,叫出口的卻是浪蕩的呻吟,使得在她身上揉捏的肥手更加起勁,隔著破碎的衣物不斷掐揘她的胸脯,接著一路往下。

  「不要!救命……救命……」她大哭著用盡力氣夾緊雙腿,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無能為力。

  「皇上,您看,冉才人害羞了呢。」貴妃坐在床畔,半露酥胸,臉上淨是得逞的快意笑容。

  「小美人,等等你就不會羞了,還會要朕別停呢!哈哈哈!」

  嘶的一聲,綢裙應聲裂成兩半,冉凰此驚得大叫,淚水成串滑落。

  她想起身,想逃走,想攤開這個鬼地方!但最後的力氣已經用光,甚至連咬舌的力量都沒了。

  李雅在她上方猙獰淫邪的笑著,輕輕鬆鬆就扳開她的雙腿,冉凰此虛弱的哭叫著,瞥見一旁女人興奮嗜血的眸光,她的心,死了。

  是的,她想死了,就算在這裡不會有半個人為她的死感到惋惜,就算不會有人她繫上相思的黃絲帶,她都想死了……

  正當李雅肥胖的身子覆上她時,驀地,外頭傳來驚呼,接著是門板被踹破的巨響。

  「誰?」貴妃抬眼,美眸立時蒙上驚懼。「攝政王!」

  下一刻,紗簾被扯開,她被粗魯的推走,就連李雅也被一腳踹到床底。

  注視著淚流滿面、幾乎全裸的女人,李鳳雛的心痛到像被人硬生生剖開似的。

  他高大的身形狠震了下,她的淚就像一把刀,直刺進他心窩。直到這一刻,他才完全明白,她在他心裡的地位有多重要,他有多麼想要保護她!

  迅速脫下披風包裹住眼神渙散的心上人,他目眥欲裂,怒火幾乎吞噬他的理智,手狠狠地緊握成拳,怒色染上了他向來清冷邪魅的俊臉。

  他曾因她的一席話而手下留情,但這回,他不會再忍耐!妖詭冷肅的瞳眸移向一旁的貴妃,再掃過另一頭不知所措的李雅,他輕輕閉上眼,再張開時,黑眸怒紅,殺氣頓生--

  「我要回家!」突地,冉凰此發出哀鳴,接著就是撕心裂肺的尖叫,「我要回家……」

  她的軟弱無助,教李鳳雛硬生生地收手。

  這倔氣的丫頭敢跟他賭、敢跟他玩,從沒見她褪去笑意過,這會卻哭得像個淚人兒,讓他心好疼、好疼……

  「本王來救你了。」李鳳雛想抱起她,她卻拚了命的掙扎躲避,他只能暖聲輕哄,「噓,不哭,本王送你回去。」然後才霸氣十足的將她打橫抱起。

  「皇上。」見懷中人漸漸止住哭聲,改為無聲啜泣,李鳳雛深吸口氣,目光落在李雅刷白的臉上,怒極反笑,大腳一伸,踩在他的龍根上,很輕很柔的詢問:「你,在挑戰我的極限嗎?」

  下身的壓迫讓李雅清楚的發現自己做了件蠢事,不禁倒抽口氣,雙眼翻白,厥了過去。

  ******

  「怎麼會這樣?」見李鳳雛抱著被披風包裹住,痛苦呻吟的冉凰此回來,鸝兒不由得掩嘴低呼。

  「全都退下。」他冷冷下令。

  「可是……」

  李雋想阻止,卻被母親拉走,宮女擱下了幾盆熱水和火盆後,也立刻退下,偌大寢殿裡,頓時只剩冉凰此和李鳳雛。

  他把她擱在床上,褪下她殘破的裙和衣衫,以紗巾沾上熱水,替她拭去身上任何被碰觸過的部位,隨即拿起輕軟的絲被層層包裹她,再將火盆挪近些。

  坐在床畔,看著她異樣潮紅的臉,不用差御醫,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宮廷內用的催情劑,只要女子嗅聞到,便會春心大動,只要碰觸她,她便會情慾大動。

  混蛋!後宮佳麗如此多,李雅竟然膽敢挑上她,還使了最差勁的手段!

  他以為,他故意在後宮走動,表現出與她的親密,後宮便沒人敢動她,卻忘了把李雅給算在裡頭,忘了要則影留下!

  濃眉狠攢,冷郁的黑眸裡映著的全是她痛苦難遏的神情。

  他以為,他的心已不會再痛了,如今卻因為她而痛得無以復加。

  要不是李雋即時攔阻告知,只怕等他趕到玄雀宮時,她已……

  思及此,心又狠狠揪緊,他側躺下,輕撫她的臉想藉此穩定自己狂躁的心。

  「唔……」她輕吟,睜開迷濛的眼。

  「很不舒服?」他的瞳眸燃著火熱,卻被硬壓下。

  「嗯……我、好怪……」泛著霧氣的水眸,像是黑色琉璃般剔亮。

  「沒事,睡一覺就沒事了。」他收回手,豈料卻被她抓住。「冉才人?」

  「我、我……」這一個舉動,連她都不解,但還是將他的手抓回,擱在頰上,皮膚泛起陣陣輕悸,她不由得吟哦出聲,「怎麼會這樣?」

  瞧見她手足無措的慌亂神情,李鳳雛眸色漸沈。「你聞了玄雀宮內的迷香,會勾起體內情慾,十二個時辰過後,藥效就會褪去。」他強硬地抽回手,不想因為自己的碰觸,讓她下意識地做出明日會後悔的事。

  「可是、可是,我好不舒服……」冉凰此掀開被子,露出身上僅著的馬甲和褻褲。「好熱……」皮膚底下像是有蟲子咬嚙般,咬出了陣陣熱浪,讓她渾身不對勁,被他一碰,陣陣麻慄感便讓她心跳得好快,覺得自己不像自己卻又莫名貪求這樣的刺激。

  李鳳雛閉上眼,不看那足以動搖他心神的體態,下一刻,他的手卻被扯動,輕覆在她的渾圓上頭,他咬牙悶哼了聲,想抽回手,耳邊卻是她教人血脈僨張的嬌喘。

  「你……」

  話未落,唇便被堵上,眼前是她神情迷濛醉人的媚態,生澀的唇舌笨拙勾逗著他的,竟瞬間挑誘出他深斂的慾念。

  「你會後悔。」他極力穩住心神。

  聽過後宮有不少春藥,但他沒想到藥效竟如此可怕,讓這丫頭徹底變了性子,若非他及時趕到,她現在索求的對象,就成了那該死的昏君了!

  「不會……」她啄著他的唇,每一個細胞都在吶喊著想要更多。

  李鳳雛黑眸染上氤氳慾念,大手滑下她纖細的腰,落在她俏挺的臀上,慾念在體內奔走,他卻還在壓抑。

  而她,竟在下一刻牽引他的手,撫向那敏感的地帶。

  李鳳雛整個人繃得死緊,目光落在她薄覆汗水,微泛潮紅的誘人媚顏上,長指探入她褻褲底下,撫上潮濕的花心。

  冉凰此驀地張開眼,胸口劇烈起伏,麻慄的電流狂竄,見狀,他要抽手,她卻不允。

  「你會後悔。」他幾乎快要不能壓抑那勃發的情慾。

  「不會……」她整個人都貼向他,等待著他幫助自己脫離這地獄般的煎熬。

  李鳳雛低咒了聲,長指緩緩揉挲著花核,那醉人的呢喃就噴撒在他耳際,挑戰著他傲人的自制力。他不想當聖人,但更不希望明日醒來,她會恨他。身中迷香的她,受盡被情慾驅使的欺淩,若能給予些許緩和,也許她會舒服一些。

  一邊說服著自己,他一邊加重力道,感覺花核在指下逐漸硬立,最後她整個人像痙攣般地輕頭,半掩星眸妖美勾人,狂亂的嬌吟幾乎要令他不顧一切地要了她,但他不能!

  明白她已得到些許滿足,他立即抽手,豈料她竟整個人弓起貼上,在他下身廝磨。

  「我要……」她被捲進了情慾的漩渦,打開了開關,便停不下腳步了。

  李鳳雛抓住她的肩,努力漠視她暖軟的軀體給予的挑誘。「冉才人,你給本王聽著,若是想要,等他日你清醒後,儘管開口,本王絕對滿足你,但本王絕不會在這當頭碰你!」他要,就要得光明正大,不屑在迷香底下行事。

  「我、我……」

  「本王不是昏君,不做那昏君做過的行徑,況且,你要是現在把身子給了本王,你一定會後悔。」這倔氣的丫頭要是在不知不覺中失去清白,怕是會去尋死吧,這可不是他所樂見的。

  「本王點你睡穴,好嗎?」他俯近她問。

  冉凰此心神渙散,無法言語,只能微點頭。

  李鳳雛二話不說地點了她的睡穴,讓她可以一夜好眠,但是他蠢動的情慾,卻幾乎將他淩遲至死。

  ******

  該死的迷香、該死的貴妃、該死的昏君~

  一早,金雀宮便傳來皇帝病重的消息,因慾望無處渲洩而一夜未眠的李鳳雛趕進議事廳,以為要議的是皇帝病重之事,豈料竟是--

  「啟稟攝政王,皇上病重,肯定是因為前日有人在宮內樹上繫絲帶所致,還請攝政王明察。」那日嚇得昏厥的宰相,今天看起來精神奕奕,目光炯炯有神。

  聞言,他慵懶地坐進議事廳主位上,支手托腮,銳眸掃過底下的文武百官。

  「無稽之談。」

  「攝政王,此事不可不查,前日才繫,皇上昨晚便病重至今未清醒,這肯定是宮中冤魂在作祟,這繫絲帶之人,分明居心叵測。」

  李鳳雛似笑非笑地嘲弄道:「宮中冤魂如此之多,毋需繫絲帶,亦能索魂。」

  好笑!李雅會昏迷不醒,八成是昨晚受到驚嚇所致,哪來的冤魂作祟?

  「但臣已查知繫絲帶之人了。」宰相上前一步進言。

  「喔?是誰?」他笑得妖詭,眸光瞥見李雋竟出現在議事廳外,正與人爭吵什麼,卻突地被人甩了個巴掌,則影立即將他護到身後,他倏地斂去笑意。

  「是冉才人。」議事廳外,開口的人竟是貴妃。

  微微瞇起深沈黑眸,李鳳雛看見她身後,有幾個太監圍著李雋和則影,還有幾個拖著發亂且意識不清的冉凰此,他立即起身。

  「是誰允許後宮妃子未經傳喚便踏出後宮的?」他沈聲問,俊顏妖詭陰戾。

  他幾乎可以確定,春搜那日,對凰此發箭的,必定是她!

  「冉才人不也曾未經傳喚離開後宮過?」貴妃哼了聲,大步走進廳內。「各位大臣,昨日進後宮時,大夥應該瞧見冉才人手上拿了不少絲帶的,對不?冉才人犯了宮中大忌,照老祖宗規矩,該斬首示眾!」

  「貴妃娘娘所言甚是。」宰相立即附和。

  扯起陰冷的笑,李鳳雛下了階,緩步朝她走去。「哪來的老祖宗規矩?」他淩厲如刀的眸光冷冷掃過文武百官。「本王,就是規矩,本王說那不是規矩,就不是規矩,這議事廳,何時輪到一個婦道人家妖言惑眾?!」

  話落瞬間,他快手抽出左手邊第二列的將軍腰間佩劍,唰的一聲,貴妃立即身首異處,血濺若泉。

  廳內,眾人皆被嚇得瞠目結舌,噤若寒蟬,只有宰相跪倒在地,無法言語,眼睜睜地看著愛女屍首落在血泊裡。

  垂著寒鷙妖異的眸,殺人欲狂的快意在體內蠢蠢欲動,他靜心壓抑,只因他已暗自答應那人,不再胡亂殺戮,若要殺……必殺那該死之人!

  「昨晚,本王饒過了你,你何苦今日來找死呢?」瞄了眼掉落在腳邊的貴妃首級,他厭惡的一腳踹開。

  丟開未沾血的長劍,走到外廳,森冷目光一掃,太監們立即退到一旁,鬆開了人。

  「我試著阻止,但是……」李雋一臉懊惱,則影更是歉疚。

  「你做的已是夠好了。」李鳳雛回答,目光始終落在緊閉雙眸的女子臉上。

  一個尚無權力的大皇子願為她這麼做,他已非常感謝,至於從不對女人出手的則影,會束手無策,他倒也不意外。錯就錯在,貴妃太低估他的怒焰可以燒得多狂。

  「母妃說她沒事,只要睡醒就好。」李雋趕緊解釋,「但是她中途被貴妃差人抓來,意識還模糊得很。」

  「本王知道。」

  「由我抱她回良鳩殿吧。」李雋走過來說。

  「不用,你回去吧。」李鳳雛輕柔地將被拖得渾身髒汙的冉凰此抱起,走回廳內,坐回主位,任她無意識地軟在他懷裡,接著,傲睨百官,噙著教人不寒而慄的笑。

  「絲帶,是本王繫的,因為本王思念冤死在後宮的母妃。」他說,長指輕撫去懷中人臉上的髒汙。「本王說,繫絲帶是思念亡者,誰有異議?」冷冽目光落在宰相臉上。

  只見宰相面色慘白,連眼淚也不敢掉出來,好半晌才抖出一句完整的回答--

  「臣、臣……等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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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5:04:35


  睡夢中,有人想侵犯她,她不斷逃,不斷逃,卻逃不過教人欲嘔的碰觸--

  「啊!」猛地睜開眼,冉凰此渾身僵硬地尖叫出聲,雙手環胸抱緊自己,止不住歇斯底里的驚叫。

  「沒事了、沒事了!」李鳳雛立刻將她緊緊摟進懷裡,柔聲安撫。

  鼻端熟悉的男人味讓冉凰此慢慢冷靜下來,而後又急急抓著他追問:「我有沒有被怎樣?有沒有被怎樣?!」

  「沒有,本王趕到了,鸝昭儀要李雋通知本王,本王趕到,把你帶回來了。」李鳳雛黑眸充滿力量地看著她,恍若透過視線就能給予她勇氣。

  「你騙我、你騙我……要是我沒被怎樣,為什麼我渾身好痛?」憶起昨晚荒唐的淫亂場面,她止不住發顫,淚水又要決堤。

  「那是因為貴妃把意識不清的你拖到議事廳,你當然渾身都痛。」他趕緊解釋,就怕動作稍慢,令他心疼的淚水又會掉下。

  她呆住。「為什麼貴妃將我拖到議事廳?」

  「皇帝病體轉重,至今昏迷不醒,貴妃聯合大臣要本王查辦你繫絲帶一事,聲稱是你繫絲帶導致冤魂作祟,才累得皇帝病入膏肓。」他又道:「你被下了迷香,我點了你的睡穴,時辰未到,腦袋不會清醒,才會沒印象她差人拖你上議事廳。」

  「貴妃?」一想起她,冉凰此下意識地抖了下。

  「不需要怕,本王已殺了她。」

  瞠圓水眸,她難以置信地抬眼。「你殺了她?」

  「她先是使計要你侍寢,而後串聯大臣逼本王辦你,其心思如蛇蠍,本王留她不得!」

  「但她是後宮的貴妃……」

  「那又如何?」語氣是恁地霸道狂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她不過是個貴妃就企圖干政,本王當然要殺雞儆猴。」

  他說得理所當然,她也覺得相當有道理,但是--「她罪不致死吧?」

  聞言,李鳳雛無奈地搖搖頭。「她這樣設計你,你還替她說話?這樣的你,到底要怎麼在後宮存活?聽本王的話,離開後宮吧。」

  「不可以,我現在還不能走。」

  「為什麼?」

  「我……」垂下眼,冉凰此抿了抿唇。「我不知道我能去哪。」

  「本王的攝政王府等著你。」

  她驀地抬眼,對上他異常執著的眸光,發覺他今日有所不同,不只是關心她,還很疼惜她……

  「我真的還清白嗎?」是不是她被怎麼了,他不想讓她難過,所以才這麼說?

  「當然。」口吻斬釘截鐵得很。

  「真的?」

  「本王可以用性命保證。」

  「真的?」

  「本王可以發誓。」他覺得很沒轍。「還是要本王為你驗明正身?」

  「……我好害怕。」她扁起嘴,淚水撲簌簌滑落。「好可怕……」

  李鳳雛歎了口氣。「不是跟你說了,後宮是個牢籠,裡頭全都是生禽猛獸?」他微使勁,讓她把臉貼在他的胸口上。

  「可是,我沒有想到會那麼荒唐。」窩進他溫熱的胸膛,嗅著他好聞的氣息,讓她整個繃緊的神經鬆懈了不少。

  「還有更荒唐的呢。」他有些笨拙地拍著她的背,軟聲哄著,「不過,本王跟你保證,絕不會再讓你遇到這種事。」

  冉凰此眨了眨眼,看著他嚴肅的臉,好像明白些什麼,心裡有些甜,可是她不該明白的,只好轉移話題。「我為什麼會往這裡?」她打量著四周,發現這兒與後宮相似,但卻又多了份氣派和奢華。

  內嵌在壁上的陳列架上頭陳列著價值連城的古玩,另一頭的花架上則是玉雕瓷瓶,銅鑄的獸爐正燒著火,暖和她的四肢百骸,而李鳳雛就睡在她身旁……不,應該是說,清醒地躺在她身旁。

  「這是攝政王府。」他抬起她一綹髮絲輕吻。

  他過份親密的舉動,讓她心頭狂震,原本守得就不怎麼牢靠的心,也愈來愈有想奔向他的衝動了。「王爺,我要回去了,不快點回去,我怕鸝兒會擔心。」

  他並未放開她的發。「不,本王不會再讓你回後宮。」

  「王爺?」

  李鳳雛瞳眸灼熱地瞅著她。「本王已差人通知鸝昭儀了,現在,本王要你留下來。」

  「……王爺喜歡我嗎?」

  「是。」他坦言。

  面對他的坦白,她先是一呆,而後潮紅火速湧上臉頰。「可……貴妃說,你對我好,是因為我沒被寵幸過,得到我,可以讓皇上綠雲罩頂。」」

  「你信?」

  「……不知道。」她不知道該不該信,她的腦袋驚嚇過度,完全無法思考。

  「後宮沒被寵幸的女子何其多,你說,本王為何獨獨鍾情於你?」他修長的指輕挲著她粉嫩微燙的臉。「若說美貌,你不會是後宮之冠,論體態,你也纖瘦過頭了,但……偏叫本王掛念著不放。」

  「……王爺,我是後宮才人,不可能跟著王爺。」

  聽了他的話,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他對她的牽掛,和她對他一樣,可是,這是不行的。

  「是嗎?那麼,本王去殺了昏君吧。」

  「王爺!」她連忙拉住他。「王爺不可以這麼做!」

  「為何不可?」

  「我不喜歡王爺不把人當人看。」她別開臉,試著拉出距離,豈料他卻將她抱得好牢。

  「在本王尚未得到權勢之前,又有多少人當本王是人看來著?」他輕蔑地哼笑,但想到這樣的狂妄可能會令她退縮,又說:「但若你不喜歡本王如此,本王可以改。」

  他居然說要為她改變?天啊,她竟因為這個發現而感到開心……「不可以、不可以……」拒絕的不只是他,也是自己。

  她不屬於這裡,終會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李鳳雛恍若透過衣料感覺到她的不安,大手輕捧起她微溫的小臉,瞅著她眸底的晶瑩淚水,溫柔誘導,「不管你是誰,為本王留下,好嗎?」

  「我……」咕嚕咕嚕~

  李鳳雛挑起濃眉,冉凰此羞紅了粉頰,雙手直往肚子上壓。

  「哈哈哈~」他不由得放聲大笑。

  「不要笑啦!」氣氛都不見了,害她現在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本王帶你到街上走走,到鳳凰樓用膳。」

  「街上?」

  ******

  鳳凰樓,位在京城正門最熱鬧的十字東街上,是幢七層樓高,傍山半懸式塔狀亭台樓閣。

  冉凰此為眼前這壯麗的山景給震傻了。

  站在七樓窗邊,她眺望遠方,整個京城竟是依山形而建,傘狀的城都不像臥龍,反像是伏鳳,不管從哪個方向看,都是綿延不絕的山勢。

  頂樓風很大,但她捨不得閉上眼,因為她想知道,自己所尋找的地方到底在哪裡,可是太遠了,她看不見。

  「啊!」

  驀地,有力的臂膀自後橫過她面前,將窗關上,她嚇得叫了一聲。

  「不冷嗎?」李鳳雛從她身後輕摟著,察覺她在發抖,他微惱地俯近她耳畔。「你以為在你身後的人是誰?」

  冉凰此驀地跳開,有些不知所措。「我、我肚子餓了。」她閃避著他的視線,不敢看他。

  他豈會不知道她在難受些什麼?「餓了,就過來吧。」他先回座,暗惱昨晚的事竟對她產生這麼大的影響。

  「喔……」她垂下粉顏,乖巧地走到他身旁坐下,瞧他別開眼,不看自己,不由得囁嚅著問:「王爺,你在生我的氣嗎?」

  「豈敢?」他哼了聲。

  「王爺……」她扁起嘴,扯著他的袍角。

  「怎麼,不怕本王了嗎?」他沒好氣的睨她一眼,想捏她鼓鼓的臉。

  冉凰此因為低著頭,只覺有抹陰影襲來,下意識地往後躲,而後才發現,那陰影是他探來的長指。

  伸回僵住的手,李鳳雛臭著臉瞪她,隨即拂袖起身。「本王去瞧瞧為何飯菜還沒來。」找個理由,他頭也不回地下樓去。

  冉凰此愧疚地目送他的背影,卻聽見有人低聲談論著--

  「你猜,昨天被帶進攝政王府的是哪家千金?」

  「管她是哪家的千金,反正早晚橫著出來。」

  「唉,皇上病重,整個朝廷動盪不安,所有大臣開始選邊站,絕大部份都押在攝政王身上,篤定只要皇上一駕崩,他便立即登帝位,所以才會開始把家裡的閨女送進王府。」

  「那些大臣也挺膽大的,忘了以往有個千金直的進去,卻橫的出來。」

  八卦到處都有呢,冉凰此歎道,沒想到有天自己竟然會成為八卦裡的主角。

  不一會,李鳳雛上樓,後頭跟著幾個跑堂,還有一個掌櫃的。

  「怠慢了爺兒,還請爺兒多多包涵,這幾道本店的招牌菜,算是小的招待。」掌櫃的笑得和氣生財,萬事如意,三十出頭的臉笑得很痞很具親和力。「爺兒坐,讓小的為您布菜。」

  冉凰此看向李鳳雛,只見他逕自喝起悶酒,看也不看她一眼。

  原來,只要皇帝一死,他就會登基為帝;原來,就算攝政王惡名昭彰,亦有不少大家閨秀等著踏進他的王爺府;他日,他登基為帝,後宮佳麗數百……原來,他是如此遙不可及。

  他說喜歡她,她也的確對他有不一樣的感覺,但是只有喜歡,就夠了嗎?!

  眼前這個男人,是不能被獨佔的,而她也不能接受與人分享,再加上,她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裡,所以等到她找到想要的東西之後,她就該離開他了……

  「姑娘,瞧瞧本客棧最招牌的招牌菜,雲吞豆簽麵,嘗過的人,每個都叫好,就連爺兒也極為喜愛。」

  掌櫃柔軟親切的嗓音喚回嚴重走神的冉凰此,她抬眼,有些恍惚。

  「嘗嘗。」坐在對面的李鳳雛瞅著她。

  「……喔。」她勉強勾起笑,挾著面嘗了一口,黑眸迸山異采。「這面……」

  「好吃嗎?」李鳳雛輕問。

  「嗯,好吃!」她大方給予讚美。

  跟大哥弄給她吃的面好像,想不到在這裡也吃得到家鄉菜呢,真教她懷念。

  「感謝姑娘的讚美。」掌櫃一副感動得要死的表情。

  「可是,少了一味。」

  她突道,李鳳雛隨即抬眼。

  「哪一味呢?」掌櫃的虛心請教。

  「若是再弄點粉勾芡,這麵條嘗起來會更滑嫩。」

  「是嗎?」掌櫃的眼睛一亮。好崇拜呀~「敢情姑娘也是名大廚?若是有空,也許可與本店大廚切磋一番。」

  「大廚是誰?」

  「我。」指著自己,掌櫃神情逗趣而討喜。

  冉凰此見狀,噗哧一聲,被他的模樣給逗笑了。

  「下去。」被晾在一旁許久的李鳳雛冷冷開口。

  掌櫃的見狀,立即聰明地彎下腰,卑躬屈膝的倒退下樓。「兩位請慢用。」

  他走後,冉凰此才皺眉看向眼前人。「你幹麼對掌櫃這麼凶?」

  「你為何要對他那樣笑?」他眸色如冰。

  對他就避之唯恐不及,對掌櫃的倒是笑了,這是怎麼著?這裡是他向來最能放鬆的地方,如今卻覺得不耐透頂。

  「我……」她垂臉,扁了扁嘴。「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他語調散漫。

  「我剛才不是故意要閃的,而是昨晚,皇上他、他……」

  「本王知道!」聽她吞吞吐吐,他心裡就難受。「忘了!全都忘了!」

  她哭得像淚人般的神情,直到現在還鏤在他的心上,她流的淚,還在他的胸口隱隱作痛著。

  「……嗯。」她淺勾起笑意。

  當他凶,她知道他是在替她擔心,關於她的一切,他都懂,因為他一直在看,就只看著她,這份認知,好甜好暖,好教人心動,讓她好想不顧一切地投進他的懷抱,汲取他的溫暖。

  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怎麼你會知道這麵要加粉勾芡才好吃?」李鳳雛狀似漫不經心地轉移她的心思。

  「嗯,剛好我大哥也會這道菜,很拿手呢。」她有些自豪地道。

  大哥?他微挑起眉。「親大哥?」記得她頭一回見著則影時。就是拉著則影叫大哥。

  「當然呀。」她壓根不解他暗底探訪的心思,逕自說下去,「下次有機會,我弄給王爺吃。」

  「晚上?」他迫不及待。

  「……我受傷耶。」事實上,她也不認為自己可以煮得很對味。

  「那就明天吧。」

  「……」明天跟今天有什麼差別?「王爺今日不送我回宮嗎?」

  「不。」理直氣壯得很。

  所以,用完膳後,冉凰此還是被帶回攝政王府。

  「夫人若有什麼事,請叫奴婢一聲,奴婢是娥常。」負責照料她的王府奴婢討喜又貼心,說完隨即離開。

  夫人?冉凰此只能搖頭苦笑。

  入夜,她躺在羽絲床上,四周靜得讓她很不安,尤其當她閉上眼時,那可怕的一幕就朝她襲來,嚇得她猛出冷汗。

  就這麼翻來覆去、翻來覆去,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她爬坐起身,穿上外袍,推開房門。

  「冉才人。」

  「喝!」她嚇得整個人跳起,再定睛一看,原來是則影,緊繃的心才安穩了些。「則影大哥……」

  不要嚇她啦,她現在已經沒有膽了。

  「請叫屬下則影即可。」則影淡道,瞥見她外袍沒拉攏,隨即別開眼。

  「不行啦,這樣太沒禮貌了。」況且,他長得那麼像大哥,害她一看到他,就好想這麼叫。

  「屬下承受不起。」

  「為什麼?」

  「因為他是本王的屬下。」李鳳雛高大的身影倚在牆邊,冷眼瞅著她和則影的互動。「你不冷嗎?」

  「還好。」不說她還沒發覺,仔細一看,房外有火盆,而且處處燈火通明,比後宮還奢侈呢。「有火盆嘛,難怪。」

  「王爺要屬下為冉才人準備的。」則影輕輕解釋。

  冉凰此看向李鳳雛,才發現他對外是蠻橫霸道,對她卻是不可思議的體貼和窩心,難怪鸝兒會說,他對她是特別的。

  李鳳雛有些彆扭的輕斥,「多嘴。」

  「你為什麼又要罵則影?」

  他無力地閉上眼。「回房去。」

  「我睡不著,我、我……會怕。」她絞著衣袍,模樣可憐。

  「則影守在你房外,不用怕。」

  「可是……」見他要走,她趕緊揪住他的袖角。「我房裡沒人啊,則影可以到房裡陪我嗎?」

  聞言,他倏地回頭,眸色冷沈。「你忘了本王跟你說過的話了?」膽敢當著他的面,說要則影入房陪她?!

  「那你陪我……」她可憐兮兮的哀求。

  「本王可不敢擔保進房後會發生什麼事。」要他再受一晚折磨?別作夢了。

  「不然,你送我回宮,我找鸝兒和我一道睡。」身旁有個人,她才會覺得安穩些,才不會被可怕的情境給逼得快要喘不過氣。

  「不。」

  「那你陪我,不睡,聊一夜。」她退一步,這樣總可以了吧。

  他已經一夜未眠……算了,陪她聊聊又何妨?

  反手牽著她,他帶她回房,窗邊有張偌大的屏榻,兩個人坐在上頭,綽綽有餘。

  「坐這兒。」她很滿意的笑。

  李鳳雛認命地任她擺佈。「聊什麼?」他懶懶倚在扶手上。

  「聊……王爺為何還不娶妻好了。」她沒話找話聊。

  他目光流轉,慵邪帶著莫名的霸氣瞅著她。「想娶的,一個,就在眼前。」

  冉凰此一呆,半晌才慢慢吐出一句。「我說的不是我。」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他瞪她,氣惱她的迴避,起身要走。

  「王爺……」她趕緊抓住他。

  李鳳雛冷冷回頭。「本王可以得到你,不計任何代價,任何手段,你希望本王那麼做嗎?」

  她用力搖頭。

  「那就別逼本王那麼做!」

  「……今天,在鳳凰樓裡,聽人說有不少大臣想將閨女送到王府來。」

  「送一個就殺一個,送兩個,就成一對。」他戲謔冷笑。

  「王爺……你能不能別再殺人?」

  「不殺,要本王照單全收?」他挑起眉質問。

  「誰要你照單全收?你……可以留下一個喜歡的啊。」

  她知道要喜歡的人去和別人在一起有多愚蠢,可她不得不這麼做,他值得有人陪他終老,而不是將心意放在她這個注定無法牽他的手走一生的人身上。

  「本王不正在留了嗎?」

  「……不可以,我已是皇上的才人了。」

  「本王說過--」

  「我求王爺別再為我殺人了。」她打斷他的話。「你為我殺了貴妃,在朝中一定會引發很多問題。」

  「能有什麼問題?你告訴本王,本王該要怎麼做,你才能心甘情願地為本王留下?」他支手托腮,狹長美目直瞅著她為難的神情。

  「……我也想留下,但是……」

  來不及開口,他的吻已落下,吻得霸道而強悍,幾乎令她眩暈,唇舌交纏恍若迸出了火,曖昧的火焰迅速蔓延,讓她渾身發熱。

  「不可以……王爺,外頭都說你沾染皇上的女人,你……」

  李鳳雛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唇勾纏著她的,吻得又重又深,吮吸她唇腔內每一寸甜蜜,她的唇如他想像般誘人,教他快要發狂。

  「本王不在乎。」他勾唇笑得邪魅,輕嚙她柔軟的唇瓣。

  這笨蛋,有了她的承諾,她以為他還會管那些閒雜人等。

  「但是我在乎,我不要因為我的關係累及他人性命,甚至壞了王爺的聲譽!」她急聲道,氣喘籲籲的,粉頰因為他的吻而燃起紅艷暈彩。

  這笨蛋,怎麼這麼死心眼?這樣要她……怎麼捨得離開……

  「你要本王怎麼做?」他俯得極近。

  「……我、我只要知道王爺心底有我,我就滿足了。」她說著,淚水在眸底凝聚,撒著連自己都不信的謊,終究,還是開不了口要他娶別人。

  李鳳雛垂眸瞅著她,好半晌只是直勾勾盯著,最後才很無奈的開口。

  「冉才人,你喜歡本王了嗎?」

  他不是傻子,不會聽不出她話中的勉強。

  冉凰此羞澀地垂下眼,有些不知所措地點了下頭。

  勾起笑,他想要再吻她,她卻別開臉。

  「冉才人?」他不悅地沈聲道。

  「我叫冉凰此。」她突道,「至少當我在這兒時,別再叫我冉才人了。」

  會意過來,李鳳雛不由得放聲大笑,一把抱起,轉而將她擱在暖床上頭。

  「等等、等等,王爺,你要做什麼?!」他整個人壓上她,讓她驚惶失措極了,那可怕的記憶又在心厎深處騷動。

  「凰此,看著本王,本王可不是那昏君,你可以怕他,但不準怕本王,給本王聽見了沒有?」他說得極重,但俊臉上半點惱意都沒有,緩緩貼上她的唇,似風般地輕柔摩挲吮吻。「聽見沒有?」

  「嗯。」她渾身很緊繃,不只因為可怕的記憶,還因為感覺到他的灼熱就在她腿邊。

  這發現,教冉凰此羞得無法開口。

  「還有,往後,不管本王怎麼抱你,都不準將本王推開。」他柔聲命令,壓根不像威脅,反像是能教她鬆懈心神的呢喃。

  「嗯……」她閉上眼,發現他的唇緩緩往下落,所經之處都掀起了熱浪,讓她渾身燥熱難耐,就像被下了迷香似的,整個人都不對勁起來。

  「還有,不準對本王以外的男人笑。」李鳳雛突地說。

  她忍不住悶笑。「……王爺好霸道。」

  「還有更霸道的呢。」他哼了聲,吻上她外袍底下的柔白肩頭、誘人的鎖骨,大手則忙著解開她身後馬中的繩結,以齒咬開馬甲上緣,吻上她堅挺的渾圓,及粉色的蓓蕾。

  冉凰此驚呼了聲,想遮,卻被他架開雙手,狀似蠻橫,卻又吻得那麼溫柔,在他濕熱的唇舌底下,難言的酥癢沈入她心間,加快了心跳。

  她腦袋暈成一片,體內的熱意幾乎要將她融化,直到他的指不知何時滑入她腿間,她才驚覺自己已赤裸。

  「不要……」她驚慌地抓著他的手。

  李鳳雛染滿氤氳慾念的眸蓄滿壓抑。「怎麼?你要告訴本王,那混蛋碰了你這兒?!」他怒極了,恨不得衝進宮內,將李雅碎屍萬段。

  「不是!」她羞惱地嗔他。

  「不然?」他瞇起異眸,企圖從她臉上找出蛛絲馬跡,不許她隱瞞他任何事。

  「不是,只是這感覺,好像、好像……」這要她怎麼說得出口?

  這裹著火焰的麻慄感,好像昨晚的春夢,可是她怎麼能說?

  「好像什麼?」他像是意會了什麼,壞心眼地逗她。

  「……」不說,死也不說。

  「凰此?」他柔魅地喚著她的名,濕熱的舌捲進她的耳裡。「本王說過,只要你想要,本王都能滿足你,此時,本王不是正在履行承諾?」

  冉凰此瞠目結舌的將他推離一些。

  這話,與夢境一模一樣:難道說--「昨晚你對我……」

  「只是如此而已。」他修長的指輕挲著她柔嫩的花心。

  她登時倒抽口氣,想阻止他,卻渾身軟乏,體內驀地湧上的熱潮像要將她吞噬,她無法思考,只能下意識地將身子更貼近他。

  「你怕本王嗎?」他粗嗄喃著。

  胡亂搖著頭,嬌吟衝口而出,冉凰此羞赧地立即咬緊唇。

  「別咬。」他吻上她的唇,撬開她的齒關,鑽入口內,長指轉而滑入她濕潮的幽徑。

  微微的痛楚教她忽地嬌喘,不知所措地看向他,卻見他額上微布細汗,俊顏抽緊,像是在壓抑什麼。

  「王爺?」她迷濛的望著他。

  李鳳雛愛憐地吻上她的眉,她的眼。「你不知道本王的名嗎?凰此。」

  「鳳……雛?」

  看著她不自覺露出的媚態,他悶哼了聲,濃眉擰了下,長指退開她的身體,略撐起身,褪去單薄的衣袍,露出一身骨肉分勻,壯而不碩,精而不瘦的結實體態。

  之後他再次覆上她,厚實的胸膛擠壓著她的,那熱度和酥麻感令她迷醉地輕吟,渾身泛起疙瘩,她環上他,雙手撫著他的背,身子不住弓向他,迫不及待想要與他結為一體。

  下一刻,難言的撕裂感沒有預警地迸發,她痛得皺擰了眉。

  「疼嗎?」他壓抑地低問,沈在她體內,忍受她緊密的包圍。

  她搖搖頭,挽好的髻早已散亂,在錦白羽絲床上漾開黑亮光澤,襯得她頰上的玫瑰色紅暈更加美艷。

  痛楚,只在瞬間,取而代之的是鼓噪的欲潮,她想要得更多,不由得將自己更迎向他。

  李鳳雛如野獸般從喉頭擠出悶哼,再地無法忍耐。

  捧起她粉嫩的臀,他緩慢地在她體內律動,不敢躁進,就怕傷著她,用他最大的忍耐溫柔對待她,然而她半掩星眸,醉迷歡愉的神情,很快地教他無法再忍,情不自禁的加快了律動,埋入那柔膩濕軟的深處。

  「啊……」

  冉凰此呼吸紊亂地發出嬌吟,粉頰潮紅,就連纖勻的軀體也因為他的熱度而沾染了紅暈,像是人間至美之物,使苦苦壓抑的男人更加忘情了。

  他吻著她的唇,吻得狂野而忘我,想要進入她的世界,進入她沒有保留的愛情裡,願意只守著她給予的一方天地。

  金雀皇朝教人聞風喪膽、眾人皆懼的攝政王,要的不過是一份真感情,教他癡迷忘死的情愛。

  「凰此,你可知道本王有多愛你?」那愛意竟是如此氾濫,在他覺得快不能呼吸時才察覺。「沒有你,本王也活不了了……」

  他發狂似地揉捏著她的臀,想把自己送到更深處,企圖和她融為一體,永遠不分離。

  冉凰此將他環抱得更緊,在他耳邊細聲嬌啼,教他更亢奮,抽送得更加強悍而狂烈。

  從此之後,他是她的男人,而她是他的女人,他們願意共享體溫,甚至是同生共死。

  直到最後一個重擊,他渾身繃得很緊,嘗到近乎滅頂的極致歡愉。

  外頭春寒料峭,他倆卻汗濕著彼此,誰也無法言語,而他還深埋在她體內,凶悍的脈動正在迅速茁壯。

  他要得還不夠,一點都不夠……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5:05:01


  於攝政王府待了幾天之後,在冉凰此的堅持之下,李鳳雛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將她送回良鳩殿,臨走前,他只是有些賭氣的撂話說,要她等著看好戲。

  她不解,卻在幾天之後,揭開了謎底。

  「凰此,攝政王要娶妻了。」李雋一早到迅隼殿上完課後,回來如是道。

  匡啷一聲,冉凰此手中的精緻玉茶盅摔落在地,瞠圓水眸,心間錐痛。

  原來,這就是他說的好戲?

  這樣很好,應該很好,是她想要的結果,但為什麼她還是這麼難受?

  一想到他的胸膛將會倚著另一個女子,他的唇將會吻另一個女人,她就難受到連笑都不能了。

  瞧見她臉色瞬間刷白的鸝兒,連忙低斥,「攝政王娶妻又如何?這有什麼好說嘴的?」

  「不是我要說,而是攝政王有令,要凰此到場觀禮。」李雋的俊眸直瞅著不語的冉凰此。「所有文武百官都會到場,大夥都很想知道究竟是誰家的閨女成了攝政王的妻子。」

  觀禮?冉凰此更加愕然。

  他是故意的嗎?他在生她的氣嗎?她揣著、忖著,滿肚子的酸澀,卻什麼也不能說。

  恍恍惚惚地在李雋陪同之下,再次踏進攝政王府,偌大的大廳裡頭早有百官到場,他們挑了個離廳口最近的末席,可四周滿是喜氣的金邊紅綢及刺眼的喜字,還是扎進了冉凰此的胸口,痛著她的眼。

  百宮竊竊談論著王妃人選,而她卻像是陷在黑暗之中,聽不見也看不見,只覺自己快要不能呼吸,就要死去。

  她以為自己可以割捨,可以忘記,卻在此刻發現,那全是自欺欺人。

  但,遲了,樂音響起,敲鑼打鼓、琴瑟和鳴得好不熱鬧,外頭有人唱吟,有人起舞,接著腳步聲隨之傳來,文武百官的眼立即往廳口探去,她則垂閉著眼,不敢也不想看到底那男人娶了誰。

  然而不知發生什麼事,廳內原本的吵雜聲驀地靜下來,靜得讓她覺得很奇怪,張開眼,餘光卻瞥見身旁的李雋緊握著拳頭。

  怎麼了?

  側眼探去,就見他怒瞪著前方,她跟著看去,對上季鳳雛噙笑的眼,她的心立即狠揪了下,卻在同一刻瞥見他身旁人的大紅喜服……怎麼、怎麼會是男服?!而且那人是……則影?!

  李鳳雛笑得戲謔,看向李雋。「大皇子,皇上無法親臨主持婚禮,你就代替皇上替本王主婚吧。」

  冉凰此摀住嘴,錯愕極了。

  他要娶則影為妃?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傻愣地看著李雋僵直著身子走到廳前,像是真的準備要為他倆主婚,可下一刻,她便被一道蠻力從後偷襲。

  冉凰此想開口喊救命,卻發現被點了穴不得動彈,把她扛著跑的人竟是娥常。

  不一會,娥常便俐落地將她扛進她先前住的那間房。「時候差不多了,讓奴婢趕緊替夫人打扮打扮。」她讓冉凰此坐在梳妝台前,將她一頭發髻打散,立即快手再挽了個平髻,而後開始脫她身上的衣裳。

  冉凰此瞪大眼,嗚嗚嗚地抗議著。

  「夫人想說話嗎?」咻的,外袍掉了。

  她更用力地瞪著鏡中的娥常。

  「抱歉,現在還不是時候喔。」咻的,中衣掉了。

  冉凰此無奈地閉上眼。為什麼她要坐在這裡被人脫衣服,還不能反抗也不能尖叫?

  「哇~」結果她不能叫,娥常倒是叫了。

  冉凰此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原因無他,因為她今天沒有穿馬甲……中衣下頭,什麼都沒有啦!臭娥常,剛才扛她的時候都沒發現嗎?!

  「哇哇~」聲音由高亢驚詫轉沈而慢。

  哇什麼哇,笑她沒胸部就笑吧!反正她沒辦法跟這些得天獨厚的人相比啦!

  「奴婢沒拿馬甲耶。」娥常動作快速地趕緊取來一件鑲著千島羽片的薄紗中衣,外頭再罩了件繡上鳳凰團紋的絳紅文綾袍,上腰處又繫上懸了金鎖片魡雙編繩結。

  這打扮,可以強調纖細的腰線,敞開的袍襟可以充份表現出胸上的飽滿,但沒了馬甲的助陣……

  娥常很認真地打量她的胸口,而冉凰此則羞得很想死掉。

  「有了。」娥常驀地瞳眸一亮,拾起腳邊冉凰此穿來的袍子,拆開內裡,扯下裡頭的棉絮,在手上抓呀捏地成了個形,便往她襟口裡頭塞。

  「這樣是不是就好多了?」塞完,她像是極滿意自己的臨機應變。

  冉凰此此時已經欲哭無淚了。哪有好多了?!她竟然要靠那麼大團的棉絮充場面……

  「好了,最後再戴上這個……」娥常將一頂鳳冠戴在她頭上,調整角度後--「大功告成!」

  她手一放,冉凰此整個人差點往後倒。

  有沒有搞錯?重到這種地步?

  她看著鏡中的鳳冠,看起來像是黃金打造,綴有各式寶石,再以極細緻的金絲連綴,華美的鳳凰在她的頭上展現傲姿,光耀奪目,華貴燦爛。

  「夫人真美。」娥常喜孜孜地替她畫眉,微點上胭脂,那花瓣色粉嫩鮮美的唇更形誘人。「那麼,就請夫人在這兒稍等片刻。」

  又是稍等片刻,到底要她等什麼?把她打扮成這樣,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才是新嫁娘……思及此,她微挑起眉。

  突地,門打開了,她從鏡子裡瞧見一抹身影逐漸逼近。

  那是與她一樣的鳳凰團紋絳紅文綾袍,腰間綴著玉帶,頭上戴著金冠,俊美無儔的臉上漾滿笑意,帶著渾身醇香酒氣而來。

  「凰此。」李鳳雛柔魅低笑,臉上很是春風得意。

  冉凰此瞅著他的打扮,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想無誤,心痛瞬間消失,只剩甜蜜的怨懟。

  「怎麼不說話?」微扳過她的身形,發現她哀怨地瞪著自己,他有些疑惑。「怎麼?惱本王嗎?」

  她想說的可多了,可眼前偏偏一句也說不出口。

  「啊,難不成是娥常那丫頭給你點了穴?」李鳳雛動作輕快地朝她頸肩落下,她隨即整個人一軟,軟貼在他肩上。

  「你怎會來這兒?不是還在廳裡拜堂嗎?」

  他摟住她,笑得很樂。「拜好了。」

  她挑眉。「真拜好了?」真娶了男妃?

  「是拜好了,不過妃子教你的雋兒給搶走了。」才喊完送入洞房,他的男妃就被主婚人拉走。「所以,你得陪本王共度洞房花燭夜。」

  「你真打算要跟則影……洞房?」難道她猜錯了?難道那不是權宜之計,而是他真的想要則影這個男妃?

  被她的反應逗笑,他輕捏她的粉頰。「本王今兒個娶男妃你都不開心了,若真迎娶了哪家大臣的千金,你真能夠受得住?」

  「我……」扁了扁嘴,她無法反駁。

  「就是不要你傷心,所以本王為你娶男妃,如此一來,咱們的事誰也不會發現了,是不?」他輕輕捧起她的臉,審視她粉雕玉琢的美顏,那澄透的黑眸似沈在湖底的璀亮琉璃,那唇若粉嫩花瓣,引人欲嘗。

  「你拿則影當幌子,想瞞眾人的眼?」原來,他可以為她做到這種地步,而她竟然只想逃,逃了又後悔……她真的好蠢!

  「本王不曉得為何你就是不願公開我們的關係,既然你不想說,本王也不問,就用本王的方法來成全你的堅持。」他蠻橫慣了,管的是自己的心情,但自此之後,他就多了個她要顧慮了,而他心甘情願。「所以,今晚與本王拜堂的雖是則影,但要與本王同寢的是你。」

  話落,他隨即將她打橫抱起,先坐在床邊的圓桌前,桌上擺滿了各式榛果和蜜餞,紅燭一對,溫酒一壺,玉杯兩隻。

  他為她倒了杯酒,再替自己斟了滿杯。「來,喝過合巹酒,我們就是真夫妻了。」

  冉凰此怔怔地啾著他,感動的情緒在胸口不斷膨脹。「……若能與王爺拜堂,多好。」

  李鳳雛聞言,笑得瞳眸發軟,不由得吻上她的唇。「真甜,這話比得過任何的甜言蜜語。」這句話道盡了她的心思,她的情愛,哄得他滿足而愉快。

  「才不是甜言蜜語呢。」那是她今天一整天的衝動。

  她想為他留下,就待在這裡,哪兒也不走。

  「就因為不是甜言蜜語,才更教本王受用。」他張口,霸道的想與她交纏。「本王在等你心甘情願,為本王留下來。」

  「你早就發現我在掙扎……」她的話被全數吞沒,唇舌漾著火,他吻得她渾身發燙,察覺他的手不安份地滑上她的腰。

  隔著輕薄的衣料,他的碰觸讓她變得好敏感,陣陣酥栗如浪襲上心間。

  她開始發燙,唇舌被糾纏得又麻又痛,心跳得好快,渾身酸軟無力,被他激越的熱情給炸得暈頭轉向,直到他扯掉她的繩結,不明物體落下……

  他僵住,她硬化。

  時間突地凝結,誰都沒有動作。

  李鳳雛攢眉細瞧,她羞愧欲死,好半晌,他,才疑惑的開口。「這……不是袍內的棉絮嗎?」

  她把額靠在他肩上,若有似無地點頭。

  「為什麼……」他疑惑地撫上她的背,驚覺她並沒有穿馬甲,立即明白棉絮的功用在哪裡,很不給面子的放聲大笑。

  「你還笑!」冉凰此惱羞成怒地低咆,「那又不是我塞的!是娥常自作主張替我撐場面,我想跟她說不要,可她讓我不能說話!我也覺得這樣很丟臉,很……」

  夜,突地靜寂,外頭絲竹依舊,屋內卻是旖旎激情。

  ******

  儘管李鳳雛費盡心思才終於娶得美嬌娘,得償所望,可上天似乎嫌他倆的日子仍然太平靜,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沒過多久,原就不算平靜的宮裡便又有新的事端產生。

  「把孩子還給我--」

  哀戚的哭嚎將原本清脆的嗓音粉碎,聽來有如夜梟嘶鳴,她不再是婉轉放歌的鶯,不再是端莊嫻淑的德妃,所有優雅風采都被哀慟摧折,她什麼都不顧,也顧不了了。

  冉凰此被德妃的貼身命婦請到白雀宮,才得知三皇子死在圈子裡,為此,德妃幾乎瘋了。

  她聽得頭皮發麻,因為這是近日來,第三件了。

  貴妃的二皇子,德妃的三皇子,淑妃的五皇子……後宮真的失衡了,竟然有人不斷朝皇子下毒手,就如同她日前的占卜,後宮慘事一樁接著一樁。

  太可怕了,怎麼會有人針對孩子出手?

  儘管這幾個皇子都桀驁不馴,甚至不可一世,也曾經惹惱過她,但終究只是不懂事的孩子,再囂狂再跋扈,也不至於要他們的命呀,更何況是用那麼殘忍的手段!

  「我去勸勸德妃娘娘。」

  「你要小心。」

  「我知道。」點點頭,她小心翼翼地踏進殿內。

  趴伏在屏榻邊的德妃突地回頭,芙蓉玉面哭得梨花帶淚。

  「冉才人、冉才人!」

  「娘娘。」她趕緊迎向前去。

  「鷹兒呢?」

  冉凰此小心翼翼地審視著她的神情。「娘娘……你要節哀。」

  聞言,德妃眸色突變,猙獰而扭曲,不復以往的嫻雅高貴。「把孩子還給我!」她撲向她,雙手掐上她的頸項,沒有防備之下,冉凰此被壓在毛氈上,被掐得無法呼吸。

  「娘娘……」她驚慌地看著幾乎瘋狂的德妃。

  「一定是攝政王做的!這麼殘忍的手段,除了他再無他人!是你要他這麼做的對不?!」德妃發狂似地吼。「那日鷹兒不懂事,說了些蠢話,做了蠢事,惹惱你和攝政王了,是不?但……那是無心的!他不過還是個孩子,就算有罪,也罪不致死啊!」

  冉凰此被她一番話震住。

  難道,真會是他?

  他曾經因為下人擅離職守,便將他們丟進圈子裡……可他答應過她不再胡亂殺人的,他還會這麼做嗎?

  頸間的力道愈來愈大,她的眼前也愈來愈黑,覺得腦袋像是要爆開似的,就在她幾乎要昏過去時,瞬間,壓在身上的重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德妃的哀叫。

  冉凰此驀地張開眼,看見高大昂藏的身姿就立在她身前,而後,朝德妃大步而去--「不可以!」她尖聲喝止,痛苦的咳了起來。

  「她傷了你。」李鳳雛沈冷的嗓音透著殺氣,關心的看向她。

  「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別傷了德妃,德妃的皇子去世,她只是傷心,沒有惡意的。」顧不得喉頭的痛,她趕緊起身抱住他,就怕下一刻,德妃也要跟著皇子腳步而去。

  「殺呀!殺了本宮呀,鷹兒不在,本宮也不要活了!」德妃披頭散髮的大哭尖叫。

  聞聲,殿外的命婦立即衝進殿內,跪伏在李鳳雛面前。「攝政王恕罪,德妃娘娘是喪子失了理智,還請攝政王饒命。」

  李鳳雛冷絕的眸瞅著德妃的狂態,壓抑地閉上眼,回身,牽著冉凰此快步離開。

  「王爺、王爺。」他走得太急,她幾乎跟不上他的腳步。

  李鳳雛驀地止步,回頭看著她,眸色複雜難以解讀。

  「王爺?」

  「疼嗎?」修長的指撫上她被烙下指印的雪白頸項。

  「不疼。」她啞道。

  「聲音都啞了,還說不疼?」若不是他及時趕到,誰知道下場會如何?「不是早警告你,要你在良鳩殿好好待著就好?」

  他拿起自良鳩殿替她帶來的狐裘帔子替她披上,繫上繩結,稍稍掩飾上頭怵目驚心的掐痕。

  「可是德妃娘娘她……」

  「那與你何干?」他微惱輕斥。

  「可是德妃娘娘哭成那樣,那哭聲,聽了讓人覺得心很酸。」冉凰此攢緊了柳眉。「這幾日,後宮烏煙瘴氣,到處都聽得見可怕的哭聲,哭得人心惶惶的。」

  一到夜裡,那哭聲更是淒厲得教人聞而落淚。

  「這就是後宮。」他淡道,牽著她回良鳩殿。「本王不是早說過了?」

  「可是,對那麼小的孩子下手,這太過份了吧?」

  「過份嗎?」他哼了聲。「不就是幾個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小子。」

  抬眼瞅著他的側臉,她小聲問:「王爺,是你做的嗎?」

  李鳳雛一頓,眸色黯沈地斜睨著她。「……你認為是本王做的?」

  「我只是問問而已。」瞧他臉色突變,她滿臉歉意地輕扯著他的袖角。「你別氣,我沒惡意的。」

  「你可真懂得怎麼傷人哪。」他不悅地冷哼。「本王殺他們做什麼?若想當皇帝,直接殺了老子不是比較快?更何況,就算本王不殺他,用逼的也逼得出皇位,又何必殺那幾個臭小子?!」

  「我也是這麼想。」

  「你剛才不是這麼問的。」他鬆開牽著她的手。

  冉凰此趕緊主動握住他的手。「那只是疑問。」

  他卻微惱地揮開。「那就代表你對本王起疑了,你忘了本王曾經答應你不會再胡亂殺人,你以為本王是那種信口雌黃的人嗎?」

  見他大動肝火,她不知所措地垂下粉顏。「對不起,我沒有那麼想,只是想到,你會不會是在氣惱那幾個皇子曾對我不禮貌,所以……我會這麼想,也是因知道你很看重我,很寶貝我,老是會為了我而傷了他人,所以……」話未完,委屈的淚水滴滴答答地落。

  她忍著不低泣出聲的神情,疼進李鳳雛的心底,教他不由得歎了口氣。

  「你的淚水都淨往本王的心裡落,疼的是誰?」他輕抹去她頰上的淚,放軟聲調。

  「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鼻音很重的她很小媳婦的揪著他的衣袍。

  「不敢。」他哼著,眸中已有笑意。

  冉凰此又用力地扁緊嘴,繼續用哭腔撒嬌,「你不原諒我?」

  李鳳雛黑曜般的眸閃過一絲戲謔。「吻本王。」

  她瞬間瞪大眼,放開手。

  不會吧,這裡是通往良鳩殿的小徑,雖說宮女通常不打此過,但不代表絕對沒有啊,要是被人撞見了,這這……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5:05:35


  「本王走了。」李鳳雛無所謂地又要邁開腳步。

  「等等、等等!」像作賊似的,冉凰此左顧右盼了一下,確定沒人,才輕拉著他的袍,要他俯下身,然後踮起腳尖,輕吻上他的唇色。

  然而這等小兒科的把戲,豈滿足得了他日益壯大的胃口?

  於是他趁她不備,大手捧著她的後腦勺,不允許她退縮,強迫她吻得更深,吻得更糾結放肆。

  突地,一顆小石子滑過。

  冉凰此沒發覺,但細微的聲響讓李鳳雛分出心神瞥了一眼,就見則影和李雋站在後頭轉折處,已很識相地轉開眼。

  「今日暫且饒過你。」他不甚滿意地貼在她唇上低喃,長指挲著她額上明顯的指印,又惱又氣地微拉起帔子遮掩。

  「咦?」他怎會這麼好心地放過她?

  「先回良鳩殿吧。」他再次主動牽上她的手。

  「好。」冉凰此粉頰微燙,暗斥自己開始慾求不滿了,壓根沒發覺身後還有兩個人。

  「這是本王最後一次警告你,往後,絕對不準再隨意踏離良鳩殿,否則本王就直接把你綁回王府。」踏進殿裡時,他是這麼說的。

  「……知道了。」霸道。

  主殿廳上,擺滿了菜餚,在裡頭等候的鸝兒快步而來。「見過攝政王。」她先朝李鳳雛頷首問安,再轉向好友。「凰此,你沒事吧?」

  「我沒事。」瞧了眼裡頭的菜餚,再看看身上的帔子,她就知道,這男人早已先來過,聽鸝兒提起她不在後,便立即趕往德妃的白雀宮。「雋兒呢?都已經是晚膳的時間了,怎麼還沒回來?」

  自從宮內傳出皇子離奇死亡的事後,李鳳雛便開始從外頭帶來飯菜,不準她吃宮內的任何東西。

  「本王派則影到迅隼殿去接他了,瞧,不就在你身後?」李鳳雛朝後看了眼,兩人才敢踏進殿裡。

  「那好,大夥都在,一道用膳吧。」為免他再翻舊帳,冉凰此趕緊招呼眾人在廳裡席地而坐。

  然而才坐定,德妃的哭嚎聲就又傳來,一時間沒人有胃口動筷。

  「這日子要怎麼過下去?」鸝兒愁眉不展地歎了口氣。

  「依我看,這陣子,雋兒還是別去迅隼殿吧。」冉凰此自然明白她擔憂的是什麼。

  「不用擔心,只要本王到後宮,便會派則影隨侍在他身旁。」李鳳雛淡淡開口,端起玉杯,則影立即上前他斟酒。「要記住,別碰宮裡的膳食。」

  冉凰此自然明白他在防備什麼。

  二皇子是被人毒死的,三皇子死在圈子,五皇子死在河底……「到底是誰做的?為什麼要這樣濫殺無辜?」

  啜飲著酒,他回得鎮定。「宮裡不就是這麼一回事?為了要讓自個兒的兒子當上皇帝,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據本王所知,除了大皇子、四皇子,就只剩下才五個月大的六皇子,和崔昭允肚子裡那個不知是男是女的皇子,兇手,不難猜。」

  「天,這樣一來,不是要逼著咱們把那幾個有嫌疑的妃子都當兇手看待?」冉凰此眉頭皺得都快打結了。

  那幾個妃子與她都頗有交情,一個個都不像是那麼狠心歹毒的人啊!

  「你別傻了,權勢會讓人心大變,你不懂嗎?」他一眼就看穿她那單純的腦袋裡頭在想些什麼。「不如,你隨本王回王府待個幾日?」

  她沒好氣的白他一眼。「除非鸝兒和雋兒一道走。」

  他這麼明顯的說辭,是怕別人猜不到他們的關係嗎?雖說她是心甘情願為他留下,但也說過了要低調一點,別搞得眾人皆知,況且後宮正值多事之秋,她哪走得開?

  鸝兒聞言,不由得掩嘴低笑。

  「鸝兒,你笑什麼?」難道鸝兒看穿她和他的關係了?

  「沒,只是在笑,我既已落根後宮,就再也走不出去了。」她淡喃著,迷濛而天真的眸難得染上憂愁。「就算要死,也是死在後宮。」

  「母妃!」李雋低喝。

  「隨口說說罷了。」她輕笑。「只要你安好,母妃就放心了。」

  「後宮,是個踏得進來走不出去的牢籠,即使明知有險,也不準人逃……」李鳳雛心有所感地喟歎,緩緩看向自己深愛的女人,不可一世的眸子竟也染上憂愁。

  兩人分處兩地,他就怕顧不全她,就怕來不及,就怕……愛上她後,他發現,自己變得膽小懦弱了。

  他是如此害怕失去,她卻什麼都不明白。

  冉凰此原想說什麼,殿外這時卻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啟稟鸝昭儀……」入殿的太監喊著,瞥見坐在一旁的李鳳雛,二話不說就雙腳跪下。「小順子見過攝政王。」

  「小順子,你怎會來這兒?」李鳳雛懶懶問著,心裡卻已有了底。

  小順子是皇上身邊的貼身太監,會特地趕到這兒來,就代表……皇上出事了。

  「方纔皇上病情轉急,召御醫會診,確定皇上……」小順子語帶保留,跪伏在地。「皇后娘娘差小順子通知各皇子入宮覲見,也請攝政王移駕到金雀宮。」

  李鳳雛濃眉微揚,看了眼冉凰此,再睇向李雋。「大皇子,隨本王一道去吧,則影留下。」

  「不,還是讓則影一塊去吧。」冉凰此趕緊說。

  他常常待在良鳩殿,外頭已又傳出不少流言蜚語,要是獨留則影,就怕連鸝兒的清白也要不保了。

  「凰此說的對,則影不適合留在良鳩殿。」鸝兒也出聲了。更何況,比起自己,她更擔心兒子的安危。「有危險的是雋兒,不是我。」

  李鳳雛不置可否地起身。「本王去去就回。」

  話落,三人立即隨著小順子快步離去。

  鸝兒瞅著目光始終落在外頭的好友,輕輕勾笑。「凰此,你出宮吧,別待在後宮了。」

  「嗄?」她猛地看向她。

  「誰都看得出攝政王喜歡你,跟著他,絕對比待在後宮好。」

  「那怎麼可以呢?我放不下你跟雋兒,況且我要是真跟他走了,只會讓他的名聲更差。」既然鸝兒都看得那麼清楚了,那她也乾脆說開。

  「攝政王會在乎名聲嗎?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攝政王對你是特別的?」瞧她乖巧地點點頭,鸝兒勾笑。「打從你說你和攝政王談條件,而攝政王為了你而放過圈子裡的太監時,我就知道他對你是特別的。」

  冉凰此不語。其實,她也或多或少感覺到,但不戳破,就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因為那時的她,不想因為他而改變自己的計劃。

  可現在她的計劃,早就告吹了。

  「他為你改了宮中的禁忌,為了你,在雋兒告知貴妃召見你時,立即踅回,為了你,當著文武百官面前殺了貴妃,將你抱在懷裡,坐在議事廳上那把椅子,質問誰有異議……」

  「嗄?」她微詫。

  鸝兒說的前段她都知道,但後頭這一段,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攝政王與我以往所知道的攝政王完全不同,是因為傳聞將攝政王給醜化,還是他為誰而改變了?」像個疼愛她的姊姊,鸝兒柔美的臉龐漾著慈愛的光痕。「凰此,你有機會離開後宮,要把握。」

  「可是,我擔心你啊。」

  「別為我擔心,我待在後宮可不是一年兩年。」除去皇后和淑妃,她可是後宮最資深的,如何明哲保身,她很清楚。「反倒是我怕拖累你呢。」

  「怎麼會?什麼拖累的?我才怕攝政王會給你添麻煩。」雖說眾人皆怕他懼他,但也有不少人是恨在心底不敢言的吧?若是哪天他失勢,與他有牽連的所有人,下場可就難以推測了。

  「嗯哼~」鸝兒難得逗著她。

  「鸝兒!」冉凰此嬌羞一瞪。「吃飯啦!」

  討厭,居然笑她!這感覺真是詭異,兩人好像共侍一夫,結果鸝兒卻一直贊成她去紅否出牆似的。

  「別別別,攝政王帶來的菜我可不敢跟你搶,我還是吃鵲兒替我準備的。」鵲兒是她的貼身宮女,三餐夥食全都由她包辦。

  「鸝兒~」厚,還笑她,不知道她臉皮很薄嗎?

  「放心吧,這是鵲兒親手煮的,不是由御膳房統一端出的菜餚。」鸝兒優雅地輕嘗。

  「那就好。」她這才安心了一點。

  「其實,怕雋兒被下毒,所以雋兒吃的每一頓膳食我也會先嘗過,才放心讓他食用。」

  「哎,要是不趕緊抓出兇手的話,這生活可就難捱了。」冉凰此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自家男人特地要鳳凰樓大廚精心製作的膳食。

  「這有什麼法子?皇上病重,皇后無心掌管後宮,攝政王也不便查辦,所以大夥只好……」鸝兒話到一半,突地頓住。

  「嗯?」冉凰此吃著菜,等了一會沒聽見下文,微抬眼瞥去。「鸝兒?」

  只見她長睫微顫,緩緩勾出一抹淒美的笑。「凰此……」

  「嗯?」

  「我、我……」顫著睫,鸝兒緩緩閉上眼。

  「怎麼了?」冉凰此這才察覺她的異狀,腕筷一丟,火速衝到她身旁。「鸝兒、鸝兒,你怎麼了?!」

  鸝兒再也撐不住,纖弱的身形倒向屏榻,冉凰此趕緊將她摟住,卻驚見她的唇角逸出一道怵目驚心的紅。

  她瞠大眼,一股惡寒從腳底板直竄起,讓她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我、我去找攝政王--」

  「別……」鸝兒抓住她。「沒有懿旨,你進不了金雀宮的。」

  「可是……」她水眸突地一亮。「鸝兒,你等我一下,我去找御醫!我先去找鵲兒過來陪你。」

  話落,她抓起裙擺就往外衝。「鵲兒?鵲兒!」她邊跑邊喊,卻突地聞到一股古怪的氣味。

  嬪妃的院落,不像四妃擁有三殿成一宮,前後兩個出口的隔局,良鳩殿唯有前後兩殿,正門一個出口,周圍磚牆隔絕,自成一院,所以當她來到殿口時,整個人傻住--

  火,妖冶絕艷的火包圍著殿口,空氣中瀰漫一股濃烈的焦味,殿口像是氣漩中心,熱氣朝那兒靠攏,她僵硬地別開眼,看著牆,順著牆身開始找出路。

  沒有!沒有!

  良鳩殿快要被火給吞噬了,延著圍牆開始朝內併吞,上等木材打造的前殿,被火舌捲上,失火的速度異常迅猛。

  冉凰此冷汗直淌,當機立斷地衝回後殿主廳。「鸝兒、鸝兒!」

  鸝兒掙扎地張開眼,眸前是一片慘白濛濛。「怎麼了?」

  「著火了。」抱起她,讓她貼在背上,她努力地想要將好友背離此地。

  後殿的主梁是依著圍牆的,照風勢,這裡會被火勢先吞沒。

  「火?」鸝兒輕喘著氣,推她,軟倒在地。「凰此,別管我。」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冉凰此氣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硬是要拖著她走。

  「不,你聽我說,聽我說……」鸝兒氣若遊絲,緊緊反握住她的手。「凰此,我的好姊妹,我已經不行了……」

  「誰說的?誰說的!」她氣得想跺腳。「不要放棄,不會有事的!」

  她安慰得鏗鏘有力,恍若眼前早有生路,但實際上,她的腦袋亂成一片,根本要往哪跑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定要先帶她到外頭的亭園,那兒有口井,也許可以再撐一下。

  「凰此,我不行了……」她苦澀笑著,血水順著微啟的唇不斷滑落。「替我照顧雋兒。」

  「我不要!你自己照顧!雋兒是你的兒子,你為人母親,你不照顧誰要顧!」不知打哪來的力氣,冉凰此竟能將她扛起,不管她吐出的血水濕了她的帔子,直扛著人往外走。

  「凰此……你快走……趁著火、火勢不大,快走……」鸝兒推開她,整個人重落在地面。

  「鸝兒!」冉凰此渾身抖著,忍住不讓眼淚滑落。「你不走,我也不走!」

  「別鬧……快……走……」鸝兒臉色泛著黑,話已無法成句,卻仍強板起臉孔重喝。

  「不走!」

  「凰此……」她脆弱地落下淚。「快走……」

  「不要,我不要!」冉凰此跪在她身旁,硬要拖著她走。「打我進宮,就只有你對我最好,是你一眼就決定要我留下伺候你,你拿我當妹妹看待,你對我的好,像親姊姊一樣,要我怎能在這當頭拋下你不管?!」

  「你留下……只會陪我一起死!」鸝兒哭吼,嘔出一口血。

  「你不走,那咱們就一起死!」

  「……你不走,誰替我照顧……雋兒?」鸝兒哭得肝腸寸斷,淚和著血。「我死不足惜,早猜到會有這麼一天,但是……我走了,雋兒怎麼辦?你……是我的妹妹,你不替我照顧他……誰替我……」

  「我不要!」她哭紅了雙眼,用力將好友抱進懷裡。「我不要、不要!鸝兒、鸝兒,你要我恨自己一輩子嗎?你要我永遠都不原諒自己嗎?」

  「不是的,是我要你走,要你照顧雋……」話未完,她已經閉上了眼。

  「鸝兒?」冉凰此輕拍她的頰,慌得淚水直淌。「鸝兒!不要啊,不要……」她用力將她往外拖,撕心裂肺地瘋狂大喊,「鳳雛……」

  ******

  金雀宮裡傳來皇后的哭聲,儘管一行人已走得極遠,依舊還聽得見。

  皇上駕崩的日子,大概就在這幾日了。御醫是這麼說的。

  李鳳雛一路上沈默不語,李雋也靜默無聲,則影則是如往常一般靜聲跟隨。

  這消息不用多久,就會傳到大臣耳中,到時候要如何解決?李鳳雛沈吟著,突地莞爾一笑。

  若是以往,等到這一刻,他早就登高一呼,直接稱帝了,但現在不同,他必須考量凰此。

  因為她,帝位之於他,已經沒有意義,現在他擔憂的是她的處境,只怕皇帝快駕崩之事,一旦傳入後宮,內鬥必起,而她的安危……

  「王爺!」

  耳邊傳來則影倏地繃緊的聲音,李鳳雛抬眼探去,則影尚未開口,他便先瞧見了遠方深紅的天際,心,沒來由的狠顫了下。

  煙霧直竄上天際,隨風拂來焦灼的味道,猩紅的天空恍若是索命的冤魂從天而落,他心神一凜,足不點地地朝前狂奔而去。

  「王爺!」則影原本跟著要追,卻突地想到不能讓皇子落單,回頭看了李雋一眼,逼不得已地牽起他的手,追逐在王子身後。

  良鳩殿外,宮女才人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有幾個提著桶子到井裡汲水,卻壓根控制不了燒得正狂的火勢。

  當李鳳雛趕到時,良鳩殿已是一片火海。

  「攝政王!」所有宮女才人見狀,全數跪安。

  可他睬也不睬她們,冷郁黑眸直瞅著良鳩殿。

  他再三囑咐她不得踏出良鳩殿,換言之,她倆還在裡頭……還在裡頭!

  該死!

  「母妃!」李雋聲嘶力竭的吼聲在他身後響起,震回他的心神。

  他回頭看了一眼,瞧李雋想也不想地就要衝進火海,他隨即一把將他拎住,往後甩向則影。

  「則影,給本王看著他!」他寒冽地下令,隨即看向一群惶惶不安的宮女才人,冷聲說:「聽著,把內務總管找來,動員整個內務院救火,在本王出來時,若火還燃著,就一個個給本王下地獄去吧!」

  「是!」宮女才人們嚇得趕緊趕去內務院。

  李鳳雛點地躍起,躍上一旁的樹上,再躍入良鳩殿內。

  殿內,火氣攀騰,熱氣灼人,燙得皮膚發痛,就連眼睛都幾乎張不開,他瞇起眼,梭巡著亭園內,沒有發現她的身影,心頭狠痛了下。

  他以為,她會聰明的帶著鸝昭儀到水井這兒的,怎會沒有?

  難道說--還在殿內?!

  若在殿內……還活得了嗎……

  思及這個可能,他登時駭得不能呼吸,麻栗震過四肢,順著血液逆沖,撞擊他的心,撞出一團血肉模糊,教他痛得眼眶發燙。

  「鳳雛……」

  驀地,極細微的聲響傳來,雖然幾乎被殿內燒得劈哩咱啦響的吵雜聲壓過,但他還是聽見了。

  「凰此!」他深吸口氣,洪聲高喚,心在狂喜,他卻不允自己太過鬆懈,緊緊閉上眼,專注地傾聽發聲的地點。

  「……鳳雛?鳳雛!」

  確定聲音來源後,他立即快步奔向通往內殿旁的小徑,那兒有座小園林,雖沒有水井,但是那兒與內殿分離,火源要燒向那兒,還需要一點時間。

  奔至轉角處,著火的樹沒有預警地攔腰斷落,急著想找尋愛人的他反應再快,還是教斷落的樹給砸中了右臂,火燒上他的肩頭和他的發。

  他微惱地將樹推落,輕撣去身上的火,不以為意地繼續往前。

  再過一個彎,他瞥見她就躲在樹旁,渾身上下是濕透的,趴覆在鸝兒身上。

  「凰此……」他啞聲喚,幾乎熱淚盈眶。

  分離不到兩刻鐘,他卻覺得像是相隔了一輩子那麼久。

  「鳳雛。」狼狽的冉凰此見到他,淚水立即撲簌簌滑落。

  李鳳雛趕緊上前,將她摟進懷裡。「沒事了,沒事了,本王現在就帶你出去。」摟著她的手,是顫抖著的。

  「鸝兒……」她哭得抽抽噎噎。

  他垂眼瞅著平躺在地面的鸝兒,那慘黑的臉龐幾乎沒了生息。「發生什麼事了?」

  「鸝兒吃了鵲兒準備的膳食,中毒了,我要去找御醫,卻著火了!」她像個孩子般的嚎啕大哭。

  「你呢?你有沒有吃那份膳食?」他壓根不管鸝兒如何,心思只在她的身上。

  「我沒有。」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這才鬆了口氣。「不談這些,本王先帶你出去。」他欲扶她起身,她卻堅持不起。

  「先帶鸝兒出去。」她道。

  李鳳雛死瞪著她。「……鸝昭儀已經死了。」他救一個已經死的人做什麼?

  「她還活著!」她一直碰觸她的鼻息,知道好姊妹還有一口氣。

  閉了閉眼,他咬了咬牙。「聽著,本王的手臂受傷了,無法同時帶你們兩個,本王先帶你出去,再回頭救她。」

  「不,你會騙我!」她知道,一旦救她出去之後,他根本不會管鸝兒的死活。

  李鳳雛嘖了聲,決定強行先將她扛起。

  豈料,冉凰此卻一直往後退,而後跪伏在地,臉貼在塵土間。「王爺,我求你,我求你救救鸝兒,她還有一口氣在,她還可以活的!」

  李鳳雛黯沈著眼,抽緊剛毅的臉。「她活不了了,就算本王先救了她,御醫也救不了她的!本王為什麼要救一個將死之人?若是在這一來一往之間,你出了意外呢?!」這不是要逼他去死嗎!

  「王爺若不救鸝兒,我就在這兒陪她一道死……反正,我也沒臉見雋兒了。」

  聞言,他怒不可遏地暴吼出聲,「你這是在逼本王嗎?」竟敢以死要脅他?!

  「不,我只是……」她無助的閉上眼,淚若清泉,在髒汙的臉上滑出兩道雪白。「鸝兒是我的好姊妹,是我進宮以來對我最好的人,今天我護不了她,我地無臉獨活。」

  李鳳雛氣得俊臉猙獰,卻突地聽見一個微弱的聲音說:「王爺、快走……」側眼探去,就見鸝兒竟還有力氣張開口說話。

  「鸝兒,王爺來了,他可以救我們出去!」冉凰此又哭又笑地趴在她身邊說。

  鸝兒的眼神渙散,只是不斷重複,「王爺,快帶凰此走,快……」

  此話一出,冉凰此淚如雨下,不斷搖著頭,卻見李鳳雛身後狂燃的火如蛇信般捲上樹頭,著火的薄枝細幹不斷掉落,眼看就要落在他身上,她想也不想地朝他飛撲而去。

  電光石火之間,李鳳雛緊摟住她,倏地躍離,砸在原地的,不只是著火的樹枝,還有剝落的牆面。

  「鸝兒!」內殿塌了,斑斕琉璃瓦、原木牆身、團金粉飾的內牆,全都塌了,塌在鸝兒的腳邊。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冉凰此聲淚俱下地狂吼,不斷捶打抱著自己的男人。「鸝兒還在裡頭,鸝兒--」

  風狂囂她剛過她的耳際,倏地,她逃離了火熱地獄,殿外有不少太監正忙著汲水救火,而李雋和則影立即向前。

  「冉才人,我母妃呢?」李雋急問。

  「她……」嗓子哭啞了,心還是痛著,她不斷喚著摯友的名,哭得無法說出一個字。

  火好大,牆倒得好快,救不了了,沒法子救了,她會一輩子內疚,一輩子自責到死……

  「本王去!」李鳳雛將她交託給則影,隨即反身再躍入火場。

  「王爺!」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火海裡,她心神俱散,一口氣梗在胸口,連叫都叫不出來,只有淚水承載著她的悲傷不斷滑落。

  她知道鸝兒救不活了,但是、但是她不能放任鸝兒被火舌吞噬,可她也不要他葬身火海啊!

  天啊,所有的神佛啊!請聽她的禱告,若他能夠平安歸來,她可以用命相抵,她願意用她的命來換他的,她願意的!

  火,無情地毀滅了良鳩殿,吞噬所有的一磚一瓦、一樹一花,火焰飛騰入天,打轉團舞著。

  她的心緊繃,只剩一口氣強撐,直到看見那男人身上著著火,踏著火海而來,用自己的身體保護鸝兒。

  不知道打哪來的力量,她掙離了則影的懷抱,撐起雙腳,朝前狂奔而去,將他摟在懷裡,也不管火焰從他身上掉落在她身上。

  她用雙手撲滅他頭上的火,用身體消滅他身上的火,壓根不管自己燙著痛著。

  她知道,為了不讓她內疚自責,所以他毫不考慮的再回火場,他的心意她都懂的,他的愛,她從沒有質疑過。

  對上她垂淚不止的眸,李鳳雛的心被她的舉動融化得沒有半絲稜角,不餘半點冷酷。

  「傻丫頭。」他粗啞喃著。

  冉凰此強撐的一口氣,至此完全用盡,整個人軟倒在地,見狀,他立即用受傷的手強抓住她,則影趕緊上前接過已沒有生息的鸝兒,好讓他可以緊緊地將她擁入懷裡。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5:06:12


  火,由四面八方不斷靠攏,燙,像是要將皮膚給整個卷翻似的,冉凰此渾身發痛,難受地發出低吟,下一刻,涼意隨即覆上,痛楚立刻減少大半,教她舒服得輕吟出聲。

  瞬間,唇,被人堵住。

  她驀地張開眼,對上一雙邃遠的夾長黑眸,那眼像是會勾人,點點滴滴地攝去她的魂,而她甘願失去魂魄。

  「王爺……」她輕喚。

  「疼嗎?」他啞聲問,輕啄她的唇,細柔摩挲。

  「不疼。」瞧見他的頰有處燙傷,他的發散落未束,冉凰此的眉頭狠攢起,不捨地抬手想碰,卻發覺雙手竟都纏著紗巾。

  「你這傻瓜,竟然用手撲火。」他輕捧她的手,湊在唇邊輕吻。

  「你著火了……因為我無理的要求,你……」她鼻頭一酸,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噓,不哭。」他輕輕吻去她的淚。

  「我和鸝兒是至深的手足情,可我和王爺是永不離棄的夫妻情緣,若王爺葬身在良鳩殿那場大火,我也會陪著王爺的。」

  聞言,李鳳雛目光灼灼地瞅著她,黑眸閃動著潤亮月華。

  他的聲音啞了,藏著鼻音。「不許胡說,往後,本王絕對不會再讓你遇著這種事。」哪怕是一句謊言,都夠他感動得無以復加,更遑論是她的肺腑之言?

  他緊緊將她摟進懷裡,一顆高懸的心這才真正的放下。

  「王爺帶我回府了?」從他的背後望去,全都是熟悉的擺設,是她在王府暫宿的那間房。

  外頭,天色是亮著的。

  「嗯。」

  「雋兒呢?」

  「也在。」

  「……鸝兒呢?」她輕顫著。

  「她早已沒有生息了,本王已下令厚葬她,追諡封號。」

  「人都不在了,封號有什麼意義?」她以為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沒有,再多的心理準備,還是不能讓她忘卻傷悲。

  「本王已下令追查此事,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以慰鸝昭儀在天之靈。」他黑眸微瞇,迸裂危險妖詭的光痕。

  「就算抓到了兇手又如何?鸝兒又回不來了。」

  「但,至少可以不讓李雋變成另一個我。」

  她一震,當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他身受其苦,所以才會要她小心,要她防備,而她,卻沒有做到這一點,只因為她始終相信,她們不會那麼心狠手辣。

  事實證明,是她太天真、太天真了。

  「是我不好,要是我別讓鸝兒吃下鵲兒準備的膳食……」她頓了下,突問:「王爺,知道鵲兒的下落嗎?」

  「宮外有具女屍,幾刻鐘前查證是鵲兒。」

  她掩嘴瞠目。「毀屍滅跡?」

  「沒錯。」眸底冷光從長睫迸出。

  天啊,竟然為了爭奪皇位,可以做到這種地步……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還是宮內的鬥爭原本就是如此殘忍?

  看著她驚懼的表情,他將她抱得更緊,「凰此,你想好往後怎麼走了嗎?」

  明知道這當頭問她太不理性,但他無法再把她送回後宮,就怕下一個鸝兒就是她。

  「我……」她愣住。

  往後要怎麼走?她不知道,還不知道。

  但鸝兒已把雋兒交給她,還有,若是暗殺皇子的兇手不逮著,誰知道雋兒的下場會不會跟已死去的幾個皇子一樣?

  不!雋兒是鸝兒托付給她的,她不能讓雋兒受到任何危險!

  打定主意,她水眸燃起火光,「王爺,能幫我得到權勢嗎?」

  「你想要權勢?」他黑眸瞇起。「想報仇?」

  他可不樂見她變成另一個自己。但,他不介意由他親自動手,就當是他報答鸝兒曾要李雋攔他救凰此吧。

  「不,我要保護雋兒。」粉拲握起,她已下定決心。「鸝兒自知活不了後,便要我好好照顧雋兒,但我人小勢微,保護不了他。」

  李鳳雛濃眉立即蹙起。「你知道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嗎?」

  「我知道。」

  「你不知道!」他惱咆。「憑你小小才人,怎麼保護他?一旦踏進後宮,你們就成了人家的俎上肉,任人宰割!」

  原本以為可以藉這個機會讓她遠離後宮,讓她無憂地待在他身邊,豈料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所以、所以找才說我要權勢,我……」

  「辦不到!」撇開頭,他要自己不能心軟。

  「王爺……」冉凰此眸底的淚翻湧著。「你知道嗎?進後宮時,鸝兒待我最好,她要我在良鳩殿待下,教我好多規矩,若我做錯了什麼,總是她替我向其他娘娘道歉,很多事都是她替我承擔的,而今日……我救不了她就算了,但若連雋兒都救不了,你要我有什麼臉去見她?」

  李鳳雛冷硬的線條剛烈地跳動著。「所以,本王替你把鸝兒的屍體取出了,不是嗎?你還要本王如何?」

  「王爺,你也知道鸝兒幫了我好多,若不是鸝兒,我現在不會往這兒……」她淚如雨下,粉顏楚楚可憐。

  「……本王知道。」

  若不是知道鸝兒對她疼愛有如,他豈會冒著葬身火海的風險去搶救她的屍體?

  「王爺,你一定可以幫我的,對不?」她跪在床榻上乞求。

  「凰此,你可知道,若你回到了後宮,雋兒會首當其衝,這場皇位爭奪戰的戰火,你就逃不掉了。」他軟聲說,拭著她怎麼也拭不幹的淚。

  他知道她想報恩也想報仇,但要他如何親手將她送回後宮那個人間煉獄?

  「但,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雋兒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去。」

  「所以,你就要任本王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王府?」他不滿的質問,長指轉而輕撫她蒼白而乾裂的唇。

  「王爺和雋兒不同,雋兒是個無足輕重的大皇子,其他小皇子都能欺負他,但王爺不一樣,放眼皇朝,有誰動得了攝政王?」兩者相較之下,她自然是擔心雋兒多一些。

  「你真以為本王能夠呼風喚雨?」他掀唇,笑得自嘲。

  攝政王,可不是一開始就是攝政王的,他可是靠著心狠手辣才打出屬於自己的江山。

  「我認為王爺會為了我呼風喚雨。」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再哭了,在這個不堅強就活不下去的年代裡,光是哭,成就不了什麼大事的。

  她必須要堅強,替雋兒撐起一片可遮風蔽雨的天地。

  李鳳雛霸氣傲慢的眸直瞅著她半晌,低頭失笑。「冉才人,是你太瞧得起本王,還是吃定本王了?若你自以為能吃定本王,你想,本王會放你回後宮嗎?」

  「我會沒事的。」

  他嘲諷地一哼。「你這句話已經說過好多次了。」每次都有事。

  「王爺……」

  「你讓本王想想。」李鳳雛緩緩閉上眼。「本王,會想出個好法子。」

  眼前首重的是她的安危,他什麼都可以不要,就只想與她平靜度過每一日,但把她送回後宮,變數太多,他不見得能夠全盤掌握。

  即使他在宮中如魚得水,無人能出其右,但她不同,她單純善良,他好怕她會和母妃一樣。

  她,成了他的致命傷,他唯一的弱點。

  「只要將雋兒安置好,我就沒有責任了。」看出他已軟化,冉凰此趁機再丟出誘餌。

  果然,李鳳雛驀地張眼,濃眉微揚。「凰此,你是在給本王承諾嗎?」

  「嗯,我現在只想和王爺在一起,不希望王爺再為了我受到任何危險……」

  偎向他,她吻著他燒焦削短的發,吻著他燒傷的頰,吻著他紗巾包覆的臂。

  「王爺,疼嗎?」

  歎了口氣,他認栽了。「不疼,有你的吻,哪兒還疼著?」

  「王爺,若我任性要求你給予權勢,會不會又讓你受傷?」

  李鳳雛笑得倨傲狂放。「凰此,就讓你看看,本王如何呼風喚雨。」想讓他受傷?不是每個人都傷得著他的。「但你要答應本王一件事。」

  ******

  幾日後,皇上即將駕崩的消息傳遍宮中,後宮上演的皇位爭奪戰也愈演愈烈,就連懷有身孕的崔昭允都無故上吊自縊了。

  議事廳上,百官議論紛紛。

  「啟稟攝政王,後宮近日來接二連三出事,該不會是與前些日子在宮內樹上繫上絲帶招了冤魂所致?」宰相很不怕死地提出他的疑問,壓根忘了這件事已經炒爛了。

  李鳳雛興致缺缺地瞅著他。「喔?要處決繫絲帶之人嗎?」

  宰相聞言,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又說錯話,二話不說,跪就對了。「臣惶恐,臣無不敬之意。」

  「那是惡意挑釁嘍?」

  「不不不,臣不敢、不敢!」救命啊,他說錯話了。

  「不敢?」他哼笑,欣賞著宰相嚇得屁滾尿流的蠢樣。

  「昨兒個良鳩殿大火,有人瞧見那狂燃的火上恍若有冤魂團舞。」御史大人趕緊護持進言,轉移注意力。

  「你瞧見了?」慵邪的嗓音懶洋洋的。

  「不……下官怎麼能踏進後宮?」

  「喔,那你是拐著彎在數落本王的不是嘍?」黑眸妖詭冷厲,高深莫測的眸光精綻,無人看得出他的心思。

  撲通一聲,御史大人也跪下了。「臣惶恐,臣的意思是說,若是攝政王能夠表明立場,也許可以省去後宮鬥爭。」

  「表明立場?」他狀似咀嚼的話意,隨即冷凜起臉。「你是要本王造反?」

  「臣不敢!」御史大人暗恨自己接下壞差事,但還是咬著牙繼續,「臣以為,攝政王驍勇善戰又足智多謀,又是當今陛下的皇弟,若是願意登基,必定可平定後宮無謂的爭奪。」

  「御史大人,誰跟你說,本王是皇上的皇弟?」他支手托腮,狀似漫不經心,微瞇的黑眸卻迸射出危險光痕。

  御史大人瞪大了眼,很想說: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嗎?只是沒人說出口罷了……「這是臣、臣認為,攝政王『恍若』是皇上的皇弟,輔佐著皇上,頗得民心,若願意登上帝位,是百姓之福……」

  「喔?照你這麼說,放任後宮爭奪,是本王的錯了?」

  聞言,御史大人超想哭的。到底是哪個混蛋要他出來說話找死的?!「……若、若是攝政王能表明心意,後宮嬪妃就會明白皇子非儲君,也不會再生無辜傷亡。」忍著淚,他豁出去了。

  「是嗎?」李鳳雛低低笑開。

  想當年,他初入朝廷,這班人可不是這樣的嘴臉,想不到十年後,居然會拱他帝,真是可笑!

  「攝政王繼承皇位,是臣等所望。」說著,文武官員皆跪了下來。

  「眾卿忘了,本王娶了個男妃?」若他真成了皇上,則影可就是皇后了。

  「攝政王可擬詔廢除祖宗規矩,男妃又如何?只要是攝政王心之所愛,是男是女不是問題。」

  「真當本王是個專廢祖宗規矩旳狂妄之輩了?」他笑得邪魅,渾身上下散發著原始而尊貴的傲氣。

  「臣等,不敢。」

  「那好,本王就狂妄到底。」他低喃,黑眸掃過底下文武百官。「本王,冊封冉才人為冉貴妃,鸝昭儀之子李雋轉為冉貴妃義子,明日吉時,入住玄雀宮,本王要在玄雀宮大開筵席,眾卿可有異議?」

  底下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雖然沒逼出最想要的答案,但攝政王都開金口了,有異議也得沒異議。

  「臣等,心悅誠服。」

  心悅誠服?他冷笑,甩袖離開議事廳。

  顛覆朝綱的,到底是誰?

  良鳩殿燒成焦土,不復當初的富麗堂皇,樑柱頹圮,瓦片粉碎四落,找不到那晚他們五人談笑的融洽景致。

  淚盈在冉凰此眸底,強忍著不落下。

  李雋站在焦黃的樹前,看著庭園裡的一草一木全成焦土,神色木然而平靜。

  「走了,到玄雀宮吧。」站在外頭等待的李鳳雛淡淡啟口。

  今天,是她榮升貴妃,入主玄雀宮的好日子,早已大擺筵席,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他們移駕。

  「好。」冉凰此乖巧地點頭。

  由攝政王夫妻主持加冕,無文武百官觀禮,但這筵席上的每道菜色,全都是百官挖空心思,極力討好的傑作,所有後宮嬪妃也全都聚集而來。

  冉凰此身著彩斑金紅色紗綾,裡頭黃金色的馬甲雕塑著她誘人的腰線,下著同色千片絲裙,走起路來搖曳生姿,金冠上,撚絲羽翎如柳枝輕擺,懸上玉葉,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她粉顏細琢,輕點而不艷,五官精緻脫俗,不是絕美,卻教人望而駐足。

  到了玄雀宮,她回眸望向斜倚在屏榻扶手上的李鳳雛,他身著玄朱色大禮服,頭上金冠閃耀著光澤,卻比不上他俊美無儔的容顏,他像是極無趣地坐在一隅,冷眼看著殿內熱鬧的筵席,就一個人坐在那兒。

  此時的他看起來,不像是唯我獨尊的攝政王,反而像是個被遺棄的孩子。他遵守承諾,在後宮嬪妃面前絕不會與她過度親近,所以就一個人自處著。

  看似乏味透頂,但精銳的眸光從垂斂的長睫迸射,他聚精會神地留意著出入玄雀宮的人,靜靜地守護著她。

  她要求什麼,他便為她做到,這個寵她寵到無法無天的男人,用他每個舉動告訴她,他有多愛她,但她最終還是選擇回到後宮……好像,她一直在辜負他。

  但她發誓,只要雋兒的事處理好,她一定會遠離後宮,乖乖待在他的身邊,就算名份只是個丫鬟也好。

  她想陪他,想聽他大笑,那感覺,很美好。

  「冉貴妃。」

  冉凰此回頭,瞅著不知何時到來的賢妃,隨即欠了欠身。「冉貴妃見過賢妃娘娘。」

  「這丫頭何時變得這麼多禮了?」賢妃笑吟吟地瞅著她,狐媚的眸上下打量著。「真是美,風韻和姿色都強過前貴妃呢。」

  她只能乾笑,沒有回話。

  「怎麼不見大皇子?」

  「八成是到後頭曲橋散心了吧。」她淡道。

  「也對,畢竟才喪母,要他參與這等喜慶筵席,心裡肯定難受。」賢妃歎了口氣。「得要小心點,別放他單獨一人。」

  「我知道。」

  「這兒有點悶,你陪本宮到外頭透口氣呢。」

  「是。」冉凰此乖順地久了欠身,看著賢妃離去的身影,視線轉而尋找李鳳雛,卻見他已不在屏榻上了。

  ******

  玄雀宮三殿一宮,三殿中央是座花林,而主殿後、是濃綠的湖泊,上頭架著玉雕欄柵蜿蜓的曲橋。

  河面倒映著天際的一輪明月,也倒映著一人的身影。

  他一身玄紅色皇子裝束,坐在欄柵上頭,垂眼看著平靜河面,突地--

  箭翎急切破空的聲響襲來,他頭也不回地反掌收劍,再反勢送出。

  「啊!」行兇之人沒有防備,立即從樹梢墜落河底。

  然,偷襲並非就此結束,一眨眼工夫,近乎靜謐無聲,但他卻已被四個身著勁裝、武藝極高的男人包圍。

  「大皇子,別怨咱們。」開口的人抽劍出鞘,冷冷銀光迸現在月色底下,更顯銀青而猙獰。

  「誰派你們來的?」他開口,仍舊背對四人。

  「臨死前,不妨告訴你,是阮采女。」

  忽地,遠處飄來極輕且魅的笑聲。「本王不信阮采女有本事使得動皇宮的右威副將。」

  四人猛地回頭,不知李鳳雛何時出現在曲橋的另一端,他形影若魅,輕點在欄柵上而來。

  「仇副將,是誰允許你率眾踏進後宮的?」他似笑非笑地問。

  被稱為仇副將的男人見苗頭不對,立即點地躍起。

  「則影,給本王拿下!」李鳳雛笑意褪盡,黑眸展露騰騰殺氣。

  「是!」

  則影跟著躍起,四名殺手這才知道他非大皇子,而是假扮大皇子,刻意閃避人潮,守在幽暗處,等待對手上門。

  「你們,誰都不準動。」李鳳雛冷眼瞅著還站在原地的三個人。「右威營,該是知道本王殺人如麻的狠態。」

  三人望著他,果真不敢輕舉妄動,片刻,則影已將仇副將生擒而回,押跪在李鳳雛面前,長劍則落在腳邊。

  李鳳雛抽出腰間錦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狀似漫不經心。「仇副將,本王向來愛才,若非真犯下滔天大罪,本王是不會降死罪的,你若是告訴本王,是誰下令要殺大皇子,本王保證,全數從輕發落。」

  「王爺所言屬實?」仇副將有些動搖了。

  「怎麼,要本王起誓嗎?」他低低笑開。「你以為本王不知是誰差使的嗎?本王要你說,不過是要你在刑部上指證罷了,你若是夠爽快,本王還可以給你一筆賞銀。」

  「是賢妃娘娘。」聞言,他二話不說地招了。「賢妃娘娘的父親是右威將軍,若不是他想讓賢妃娘娘的四皇子坐上皇位,又怎會派咱們來?」

  「那麼,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崔昭允、鸝昭儀,全都是死在你們手裡?」收下錦扇,陰鷙黑眸冰薄如刃。

  「鸝昭儀的事,是將錯就錯,賢妃收買了鸝昭儀的貼身宮女,在飯菜上下毒,豈料用膳時,王爺卻與大皇子入宮覲見,於是她便一不作二不休地令我們一把火燒了良鳩殿,以為可以瞞過飯菜被下毒之實。」

  「你知道得可真詳細呢。」李鳳雛緩聲說。

  「末將是右威將軍的心腹,這點小事自然清楚,就連追殺小宮女亦是將軍的主意,末將不過是迫於無奈,不得不為虎作倀,還請王爺明察。」仇副將拱拳伏首。

  李鳳雛垂眸瞅著他,低語,「本王,最討厭火了。」

  「嗄?」他驀地抬眼,瞥見李鳳雛腳下錦靴點上他身旁的長劍,劍刃立即朝上斜過他的咽喉,他瞪大眼,難以置信。「王爺,你騙我……」話未完,身子便無力軟倒,銳刃橫過他的咽喉,血濺數寸。

  「本王何時騙人了?本王說的是若你未犯下滔天大罪,然而你殺了三個皇子、兩個嬪妃、一個宮女,難道還罪不致死嗎?」看似面無表情,然而他的黑眸卻燃著肅殺之氣。

  「喔,那麼攝政王反覆朝綱,一手遮天,難道就半點罪都沒有?」

  賢妃尖銳的嗓音響起,李鳳雛懶懶探去,瞧她現身在曲橋一端,一旁還有人架著他心心唸唸的人兒,黑眸微微瞇起,不怒,反笑。

  「不是跟你說了,得要有所防範?」他微笑歎氣。

  「王爺……」

  他是說過,但她不管怎麼看,都覺得賢妃不會是那種人,今晚的筵席是為了引君入甕,但她真的沒想到幕後黑手會是賢妃。

  「攝政王,你染指後宮才人,依律,是死罪。」就連右威將軍都出現在賢妃身上,方臉大耳看似凜然正氣,但在這腐敗的皇朝裡,再多正氣也禁不住權勢的腐蝕。「本將軍算是替天行道!」

  說罷,竟有不少右威將領已將整個玄雀宮團團包圍。

  「替天行道?」李鳳雛笑得險些岔氣,恍若眼前陣仗或是他說的話有多可笑。「就憑你?右威將軍,你率軍私闖玄雀宮,這是造反,你可知罪?」

  「李鳳雛,你死到臨頭了!」賢妃沈喝。

  「誰死到臨頭還不知道呢。」他輕聲說,回頭朝著空曠的湖泊對岸問:「宰相大人、驃騎將軍、刑部尚書……這罪,該怎麼論?」

  驀地,整個林園雀飛鳥啼,急竄出林,踏地聲震耳欲聾,整列軍隊竟列陣守在對岸。

  「右威將軍,還不退下!」驃騎將軍大喝。

  右威將軍見狀,整個閃神,完全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原以為趁著這場筵席,偷偷將李鳳雛和李雋殺了,明日的皇位就無人爭奪,他的孫兒可以坐上九五至尊之椅,豈料……竟只是一場夢!

  他千算萬算,就忘了算整個朝廷幾乎是攝政王一派,儘管攝政王心狠手辣,但卻偏是最具帝相的男人……

  「爹?!」賢妃不解地瞅著父親將長劍丟開,右威營所有將領也跟著棄劍。

  「女兒,行不通的,現在收手,還有一條命。」

  「我要一條命做什麼?如今事跡敗露,你以為攝政王會饒過咱們?」賢妃豈會不知攝政王的可怕?不過,慶幸的是,她手上還有一張王牌。「冉才人,本宮要個墊背的當陪葬,你應該不介意吧!」

  「賢妃娘娘……」

  「攝政王,本宮在這兒失手,死不足惜,但就算要死,本宮也要拉一個當陪葬!」她撿起父親的劍,撗在冉凰此的頸項上頭,緊密貼靠,削鐵如泥的劍刃立即使她的頸項逸出一抹怵目驚心的紅。

  李鳳雛眸色微黯,眨也不眨地直瞅著心上人,她沒有呼救,只是用飽含歉意的眸看著他。

  這傻瓜,以為她連累自己了嗎?

  「你要本王怎麼做?」

  「本宮要你死在本宮面前!」賢妃說著,猖狂大笑。「能夠摘去你這顆毒瘤,本宮也算是替皇上出了一口氣了。」

  「不準!」冉凰此立即阻止,水眸清篤而沈亮地看著李鳳雛。

  「喔,你想要看本王怎麼個死法?」他卻突地心情大好,朗聲笑著。

  這一笑,笑得眾人一頭霧水,不懂怎麼火燒眉毛了,他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本宮要你自刎!」

  「會不會太便宜本王了?」他哼笑,以靴輕點劍柄,再踢,長劍立即落人他手中。

  「等等!別讓他拿劍!」開口的是右威將軍。兩人曾在戰場上共事過,他對李鳳雛神乎其技的劍術記憶猶新。

  「那本王要怎麼自刎?」把劍丟開,李鳳雛眸色鄙夷地看著這對狼狽為奸的父女,視線再轉到冉凰此強忍淚水,楚楚可憐的容顏上,心驀地軟了,軟得勾起笑。

  在場官員全都被他莫名其妙的笑給搞得一頭霧水。怎麼,死,有這麼開心嗎?

  「攝政王,你死到臨頭,還在那兒笑什麼!」

  「怎麼,臨死前,笑都不能笑?」他語調極輕,不著痕跡地緩緩接近。「你們倒是先說說,眼下要怎麼處置本王吧。」

  「爹,你去砍他一隻胳臂。」賢妃馬上說。

  「這麼狠?」李鳳雛做作地驚問,隨即低低笑開,笑得極富興味,壓根不懼,反倒是期待極了的模樣。

  「王爺!」冉凰此急得跺腳,壓根不管頸項上正淌著血。

  「凰此,本王心情真好。」他還在笑。

  「我心情糟透了!」她吼回去,掉下兩滴淚。

  李鳳雛聞言,更是仰天大笑。

  右威將軍猶豫了下,心想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路,橫豎都是死,若能摘除攝政王這顆毒瘤,不再讓他左右朝綱,也是百姓之福。

  就此決定,他握緊長劍,大步朝李鳳雛直去。

  略垂眼,李鳳雛暗算著十幾步的距離,抽出腰間錦扇,再抬眼瞅著已近在眼前的右威將軍。

  「攝政王,別怨本將軍。」揚高長劍。

  他長睫微斂,沈聲道:「凰此,看著本王。」

  「不要……」她扁著嘴,不想哭,淚水卻自動成串掉落。

  看著他做什麼?看他被人砍斷胳臂?她才不要!

  為什麼她會這麼沒用?根本幫不了什麼忙,就只會扯他後腿!明明說好要防備賢妃的,卻因為她的一念之差……

  「看著!」他嗓音突沈,強硬命令。

  冉凰此扁起嘴,瞇眼直瞪他,卻發現他的眸色沈篤深斂,充滿力量地直視她,恍若在告訴他,相信他。

  她怔忡了下,電光石火之間,鏗的一聲,欲往李鳳雛肩上落下的長劍不知被何物擊中,從旁削過,同一時間,他輕震錦扇,冷鋼打製的扇骨竟脫出,朝賢妃淩空飛去,正中眉心。

  「跑!」他大吼。

  賢妃水眸瞠得快要突出,身形往後軟倒,冉凰此立即拔足狂奔,然而才跑了兩步,便已經撞進熟悉的堅實懷裡。

  「來人,給本王全都拿下!」李鳳雛將她打橫抱起,立刻換了個方向躍去。「則影,去守著大皇子。」

  他下著命令,迅即消失,兩方人馬各自行動。

  後宮爭奪,自此劃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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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5:06:46


  「嗚嗚嗚……你嚇死我了!」冉凰此邊哭邊捶著眼前人厚實的胸膛。「嗚,你害我打得手好痛……」

  「不痛、不痛。」李鳳雛將她帶回寢殿,擱在絲棉柔床上,牽起她的手輕吻著,看見她頸項上不深不淺的傷口,歎氣,起身取藥替她抹上。

  「你嚇死我了!」打不夠,冉凰此又撲上前,咬他,到最後緊緊擁住不放。

  李鳳雛也任她咬任她抓,更是抱不還手,由著她撒潑使壞,發洩到底,最後哭啞在他懷裡,他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愛情在她的肢體語言間無法遮掩,使他深深感動。

  「這麼一來,你就明白那日本王進良鳩殿救你,是什麼樣的心情。」有力的臂膀將她圈得好牢,就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

  「那你是在報復我嗎?嗄?是不是?!」她從他懷裡抬起梨花帶淚的臉,哭得很凶、很野,表情卻很可憐。

  李鳳雛淺笑,親吻著她淚濕的頰。「本王報復你做什麼?說到底,全都是你不聽本王的話,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你說,方才緊張擔憂的是誰?」

  是誰呀?她扁嘴扁得很哀怨。「你剛才還放聲大笑!」讓她小小懷疑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因為本王感覺到你的在乎。」

  聞言,冉凰此先是瞠目結舌,接著只覺好氣又好笑。「在那麼危急的時候?」就因為他感覺到她的在乎,他就開心得當場大笑?

  「不成嗎?」伸出濕熱的舌,他極其曖昧地舔去她像是綿延不絕的淚。「本王還以為,你又要怪本王殺人了呢。」

  「你確實是答應過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不是她挾持你,本王又豈會做絕?更何況,你要知道,若是你有事,死的可是兩條命。」他淡淡打斷她的話。

  她不解地看著他。

  李鳳雛輕掬起她纖白的手。「你要是死了,本王絕不獨活。」

  「王爺……」

  「這一方世界裡,權勢名利不過是過眼雲煙,但是你,只有一個你,也只有你能教本王念念不忘,若你不在了……若你不在……」說到最後,他神色竟有些恍惚,目光迷離難聚。

  「我在、我在、我在!我不就在這兒嗎?我哪兒也不去啊!」捧起他的臉,她拚命往他嘴上輕啄。「不準你再說那種話,聽到沒有!」

  他這麼說,她是又甜又難受,甜蜜他的生死相許,難受他的執著不離。

  銳痕緩緩地凝聚在眸底,李鳳雛愉悅她笑瞇了眼。「怎麼,今兒個才成了貴妃,初識權勢,就想對本王下馬威了?」

  不準?真是個令人愉快的字眼,已經有多久沒聽見有人這麼對他說了?

  「才不是呢,我是以冉凰此的身份跟你說的!」她嘟嘴嬌斥。

  「唉,本王怕你有了權勢之後,會戀權愛勢。」摟著她,兩人雙雙倒進柔床。

  她眨眨眼。「王爺,你的不可一世,是因為得了權勢之後才有的嗎?」笑嘻嘻地反問。

  「你說本王不可一世?」他微瞇眼。

  「這樣還不算不可一世?」不用皇上開口,就由他冊封貴妃,由他調動守城禁衛軍和幾個大臣到後宮,還不夠囂張嗎?

  「本王是一樣的性子,從未變過。」他哼了聲。

  「那就對了,王爺的本性未曾變過,我的本性亦不會變。權勢也許可以腐蝕人心,但改變不了我對王爺的心意。」

  這樣一番動聽的情話,是該得到一些獎賞的。李鳳雛邃遠的黑眸噙滿溫潤月華,唇色邪氣勾起。「冉才人,你今晚別想睡了。」

  「我是貴妃捏~」

  「剛才不是才說以冉凰此的身份與本王說話的嗎?」他悶笑。

  她又嘟嘴。「……那是剛剛,現在是現在。」

  「都一樣,在本王眼裡,你還是本王初眼瞧見的冉才人。」一樣的傻氣,一樣的天真,像是初生之犢,突地出現在後宮這片可怕的森林裡,讓他沒有辦法不理睬她,不能不管她。

  問他愛憐的情意是從何生起的?他不知道,只知道回過神後,她已經走進他的心裡,而他孤寂的心,終於有了色彩,有了聲音……

  修長的指輕挲著她細膩如瓷的頰,看著她迷濛羞澀的星眸,他心旌動搖著,張口吮住著她的唇。

  「等等、等等,王爺……」

  「等什麼?」他的舌滑入她的口中,吸吮她的甜美,挑誘著火花,要她隨著他一起共沈淪。

  「外頭……大夥都在忙,我們、我們……」兩個人窩在房裡卿卿我我,好像不太對吧。

  「你想反悔?」他抬眼,銳眸緊瞇,迸裂厲光。

  她理虧的低頭,超哀怨的。

  這是一樁交易,若能讓她順利收養李雋,她就答應他一個條件,而他說:「本王要夜宿在你的寢殿裡。」

  所以,他現在索討,算是有理。

  「不是要反悔,只是……」

  「如何?」他眸色微黯,沒有不耐,但很明顯地不悅。

  「……這樣,別人會怎麼說你?」只要他在這兒過夜,要說兩人是處子童貞也沒人會相信好不好!

  「本王?」他很玩味地淺吟。「那又如何?」

  「可是,我覺得王爺近來名聲才好了些,要是又傳出你夜宿玄雀宮,不是前功盡棄了嗎?」好不容易眾位大臣力挺他今晚佈局逮人,也許全都是建構在權勢和利益所需的狀況下,但至少有人不像以往只是懼他怕他而已了。

  「你就不擔心別人怎麼說你?」

  「我既是答應你在先,怕也沒用。」她不想承認,不過整個後宮大概都知道他跟她的事了,喔,不,今晚過後,應該是連整個朝廷都知道了才對。

  「既然你都不怕,本王怕什麼?」他好笑的逼近她,從來就不覺得別人有什麼重要。

  「可是……」

  「沒有可是。」他強勢而霸道,不容置喙地吻上她的唇,吻得又深又重,吻得她渾身著火,氣喘籲籲。

  不給她停歇的機會,他動手褪去她身上的彩斑金紅色紗綾,露出被馬甲圈點得非常誘人的腰線和酥胸。

  一雙攝魂的眸,像著了火,長指掌過她每一寸嫩肌。

  「真美。」他啞道。

  冉凰此羞得滿面彩霞紛飛,想抓起被子遮掩,卻被他制止。

  他俯下身,沿著細緻的鎖骨往下吻上她半露的酥胸,長指靈活地摸索到她背後,解著後頭的繩結。

  她羞澀地閉上眼,雙手環過他頸項,發現他渾身燙得很,隔著衣料也可以感覺到他勃發的情慾,她既害羞又緊張,期待也發慌。

  眼見金黃色的馬甲逐步滑落,外頭卻傳來急促腳步聲。

  「啟稟攝政王……」

  「滾!」李鳳雛微惱低吼。

  外頭的人停在門後,猶豫了會,還是拔聲喊道:「皇上駕崩了!」

  聞言,他濃眉攢起,暗嘖了聲。

  皇上駕崩,後宮皇子只餘幾個月大的六皇子、被軟禁的四皇子,和滿十四歲的大皇子。

  誰登基?

  身著白綾素袍,李鳳雛黑眸懶瞥跪在面前許久的百官,久久才收回視線,睇向議事廳外的藍天,唇邊依舊噙著桀驁狂傲的笑。

  皇帝?他曾經想過,但現在一點興味都沒有。

  當年,為了替母妃報仇,他逐步往上爬,得到了權勢,替母妃加封謚號,但那又如何?冠了華麗的追封謚號,母妃也回不到他身邊,他又一步步引誘皇上昏淫無道,讓他無心朝政,好讓自己可以掌權,但如今皇上駕崩,他的復仇來到最後一步,他卻沒有嘗到想像的美好。

  因為他厭倦了宮廷乏味的權力鬥爭,乏透了。

  微抹笑意,他沈聲說:「依本王看……」他拖長尾音。

  文武百官立即抬眼,等待他的答案。

  「立李雋為新帝。」他慢條斯理地道,黑眸掃過一張張錯愕的臉。「誰有異議?」

  百官你看他,他看你,沈默了好一會,在最後一次對看之中,無言交流,達成共識。

  「臣等,遵旨。」

  攝政王不當皇帝也無妨,反正李雋也是他罩的,現在李雋未及束髮之年,那麼攝政王就要變成名副其實的攝政王了。

  ******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舉國歡騰,筵席不休,笙歌不輟。

  永雀殿上,宮女身著軟紗馬甲,舞著妖嬈身段,扭動綠柳似的軟韌腰肢,跳著祈求國運昌隆的九功舞。

  冉凰此看得很傻眼。

  波波相連到天邊……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

  宮女身上的朱紅軟紗像帔子般垂掛在身,擺底是綴上金鎖片的五色流蘇,那黃金色的馬甲幾乎要把酥胸給擠出去,每抖一下,她的心就跟著震一下,頭都快暈了。

  雖說天氣已由春快轉夏,但還是透著冷冷寒意,穿那麼少那麼薄那麼短,不冷嗎?

  坐在龍椅後方,垂簾遮掩的她偷偷瞥向龍椅旁的李鳳雛,只見他興致缺缺的淺啜著酒,而甫成新帝的李雋則是展露出沈穩平靜的姿態,目不斜視,笑意得體。她滿足地點頭了。

  很好,這兩個男人都很正常。

  瞧,坐在席下的百官,從殿內到殿外,哪一個沒喝個爛醉,哪一個沒瞧宮女瞧得眼睛快突出的?真是醜態百出,難看!冉凰此忍不住搖頭。

  真的很怪,先帝剛逝,不是要守喪?怎麼新帝一登基,大夥都像玩瘋了似的?

  「那是因為,必須要讓所有百姓確認新帝可以引導皇朝走向昌隆,所以筵席愈熱鬧,就代表未來愈是繁榮盛世。」李雋小聲地回答。

  很顯然的,她剛才一定佷不小心地把話給問出口了。

  「但,已經一連好幾天了,這樣真的好嗎?」

  新帝登基後,整個後宮也跟著改朝換代,她一個不小心就榮升為太后,而皇后與淑德二妃則陪葬在皇陵,四皇子依舊被軟禁在天樓裡,未與皇上有過露水姻緣的才人婕妤則被遣放出宮,其餘則安置後宮頤養天年。

  「這是祖宗規矩,攝政王亦是這麼決定的。」李雋應對得體地答。

  說到這個,她就有些怨了。

  為什麼立新帝這麼重大的事件,他都不先跟她討論呢?

  難道他會不知道,一旦雋兒成了新帝,她成了太后,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就更艱難了……唉,他根本不會想到這個,畢竟他是不可一世的攝政王,什麼繁文縟節的,他根本不管。

  只是,他不管,她能嗎?

  得要給雋兒好的身教才成,要不,他日雋兒成了第二個他,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唉……

  「無趣。」突地,有人出聲。

  瞬間,絲竹聲止息,就連宮女全都停下舞姿,所有的目光都射向出聲的男人。

  「撤。」李雋也不囉唆,大手一擺,青澀俊雅的臉龐已有幾分帝王霸勢。

  宮女立即列隊退下,殿上空蕩蕩的,幾個醉得東倒西歪的官員也趕緊正襟危坐。

  「不知攝政王是否有其他雅興?」只醉了三分的宰相狗腿問著。

  李鳳雛陰鷙寒眸迸現冷戾光痕,看似心情不悅,又像是有幾分醉。

  攝政王沒答腔,誰也不敢再追問,殿堂上,就這麼冷場了。

  可下一瞬間,唰的一聲,李鳳雛展開錦扇,微微站起身,邃遠的黑眸直望向簾後的冉凰此,隨即揚起錦扇,文雅地移步輕舞。

  抽氣聲頓時此起彼落地想起,就連李雋也微愕。

  當然,冉凰此也嚇到了。沒想到他竟然會跳舞,跳得好古色古香,好……奇怪。

  他高大昂藏,身著朱紅繡金邊的大禮袍,束起的發上戴著曳頸金冠,在殿上起舞,不扭腰擺臀,看似沒有步子,卻又有一定規律。他笑意輕噙,舞姿風雅而清雋,風流惆儻,回眸流轉,瀟灑俊俏。

  「十五和樂。」自呆怔中回神,李雋立即下指令。

  絲竹聲再起,銅鼓、鍾、鐃、鈸驚起,磬、缶頓起,配上齊鼓、羯鼓、琴、瑟、築、箏、蕭、笳、拍板,聽似雜亂,卻又曲中有曲,婉轉動聽,清新如風,配上李鳳雛的文舞,異常迷人。

  冉凰此看得入迷極了,覺得整個氛圍都與方才截然不同。

  她不知道野烈霸道的男人,跳起舞來竟是如此儒雅卓爾,才想著,他的舞姿漸幻,變得霸氣狂野,且逐步朝她逼近。

  等等、等等,現在是怎樣?他到底要幹麼?!

  疑問佷多,她卻沒時間問出口,就在絲竹乍止時,他舞到她面前,單膝跪下,遞出錦扇。

  抽氣聲再起,但很快就止住了。

  冉凰此不懂他這舉動有何意謂,左看右看,只見李雋撇臉低笑,守在他身旁的則影也笑得很低調。

  現在是怎樣?大家都在笑,很好笑嗎?

  她微惱地鼓起頰,看見那閃爍星芒的眸眨也不眨地鎖著自己,有些挑逗,有些曖昧,有道不盡的意境,看得她嫩頰泛紅。

  幹麼這樣看她?是要她接下扇子嗎?可是接下扇子後不會要她一起跳吧?她才不要咧!

  但,他的眼神很堅持,遞出錦扇的手還懸在半空中,欲等到金石為他開的氣魄讓她不得不低頭。

  好,她接下總可以了吧。

  從簾後探出一截藕臂,冉凰此才剛接過錦扇,李鳳雛立即如風般捲進簾後,以惡虎撲羊之姿將她打撗抱起,隨即揚步而去。

  她瞪大眼,開始捶他,「王爺、王爺,請自重!」

  「本王已經夠自重了。」他語帶埋怨,空出一手抓住她做亂的心手。「本王近日忙著國葬,你倒好,一點都不想本王?」

  「哪有?我也在忙啊,剛遷進太后的青鳥宮,很多東西都還沒整理好,後宮還有許多事要打點。」她搬家搬得很累,還得要負責安撫後宮嬪妃,沒他說的那麼閒好不好!

  「全都打發掉不就得了?」一眨眼,他已抱著她回到金雀宮東北方的青鳥宮。

  「那怎麼行?好歹都是有姊妹感情的,我怎能……欸,你在做什麼?!」被安置在軟床上,她急忙解釋這幾天的行蹤,卻聽見弔詭的窸窣聲。

  「脫衣服。」李鳳雛回得理直氣壯,手沒閒著的褪去外袍。

  「這個時候為什麼脫衣服?」她開始往後退,儘管明知道這個往後退的舉動一點用都沒有。

  「本王累了。」

  「那就早點睡吧。」乖,回攝政王府喔~

  他掀唇,笑得很邪氣。「正要睡呢。」

  「王爺要在這兒睡?!」果然!果然不是她的錯覺!

  「凰此,別忘了,這是你答應本王的。」他褪掉中衣,露出精實誘人的完美體魄,然後繼續脫。

  「我哪有答應?」她失憶嗎?為何一點印象都沒有?

  況且,只是睡覺,不用全脫吧?冉凰此趕緊抓起被子遮眼,臉火速通紅。

  他皺眉,「你答應過本王,只要本王讓你得到足以保護李雋的權勢,便允本王夜宿在你寢宮。」爬上床,溫醇酒氣隨著他啟口輕逸。

  「那是之前的事。」她抓下被子,據理力爭。

  他瞇起黑眸。「你是打算翻臉不認人?」

  「才不是呢,這是咱們先前說好的,可那是我還是貴妃的時候。」她很用力地強調。「我現在是太后了,不一樣了。」

  以貴妃身份和他來往,就已經讓她覺得自己像個紅杏出牆的壞女人了,如今升格為太后,再與他如此露骨往來,她是要怎樣母儀天下啦!

  李鳳雛聞言,很忍耐的發言問:「哪裡不一樣?」

  「身份不一樣啊。」

  「那又如何?」他哼著,硬是將她壓上床。

  「王爺跟太后有染,這事要是傳出去,你要我怎麼教育雋兒?咱們得要身教,要不連他往後都廢了宮中禮儀,這宮中制度要怎麼維持下去?」她死命地抗拒,不讓他吻上她的唇。

  「宮中制度與本王何干?」頭一次被她拒絕,他惱火極了。「你以為本王為何要讓李雋成為新帝?本王親自輔佐他,你自個兒說,這是不是保護他的最好法子?你是不是該因此而感謝本王?」

  冉凰此聽得一愣一愣,總算明白,原來他是來討賞的。

  他以為這麼做,她會很開心?天啊~「王爺!你想錯了,我無意讓雋兒成為新帝,我只是想保護他,你讓他成了新帝,咱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很模糊,往後咱們要怎麼在一起?」

  「那又如何?你剛才不是當著百官接下本王的錦扇了?」

  「什麼意思?」

  他蹙眉。「……你真的不懂?」

  「我我……」一定要懂嗎?「不管啦,反正你不可以待在這裡,除非、除非雋兒答應!」

  她現在算是雋兒的娘,雋兒總不可能會答應的吧,況且他根本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私情……唉,她這個太后是不是很失職?

  「你確定?」瞇起黑眸,他突然笑得很壞心。

  莫名的打了冷顫,「當然。」只要雋兒點頭,她就沒話說,外頭文武百官如何非議,她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等著。」李鳳雛倏地下床,套上錦褲中衣,連外袍都懶得穿了,直接離開青島宮,轉向新帝的寢居神龍殿。

  途中他走過永雀殿,如他所料,絲竹聲早已停歇,那就代表李雋已經回寢殿,走在長廊上,他伸手一揮,阻止太監通報,便有如進入無人之室般,一腳踹開神龍殿的門,就見內殿深處的床上有兩抹身影立即分開。

  他勾唇,笑得浪蕩慵邪。「攝政王給皇上請安。」噙滿戲謔笑意的黑眸直瞅著很不自在的兩人。

  這兩人,一個自然是新帝李雋,一個則是則影。

  「皇叔……」李雋輕咳一聲,忍不住歎氣了。「已經很晚了,皇叔還不睡嗎?」

  「誰是你皇叔?」他哼了聲。

  「……攝政王。」他改口總可以了吧。

  「太后不讓本王夜宿青鳥宮。」李鳳雛開門見山地道。

  李雋無奈地抹了抹臉。「既是太后懿旨,朕也不便干預。」

  「喔?是這樣子的嗎?」撇唇,他望向另一個身影。「則影。」

  「……屬下在。」

  「隨本王回府,陪本王睡。」他冷笑。

  「慢著!」李雋急急阻止。「攝政王,你要則影……陪你?!」

  「不成嗎?則影是本王的男妃,他不陪本王睡,難不成要陪你睡?」李鳳雛笑得很可惡。

  李雋看著他,整個人很無力。「朕明白了,朕立即擬召,就交由攝政王送去給太后吧。」他認了!

  砰的一聲,李鳳雛踹開青鳥宮大門,迅速來到冉凰此面前,亮出剛出爐、正燙手的聖旨。

  「太后,你要自個兒詳讀,還是本王宣讀?」

  從被子裡探出頭,冉凰此哀怨地瞪著他,很認命的起身,接過聖旨,只見上頭龍飛鳳舞的字體寫著--

  太后,母妃在世時曾與朕談起,若他日太后想與攝政王結為連理,必得順太后之意,遂朕樂觀其成。

  哇,有沒有這麼開明的皇帝啊?竟然鼓勵太后紅杏出牆?!

  她在心裡唉唉叫,有點開心又有點愁,心情非常五味雜陳,而後又瞥見後頭還有一段字。

  方纔攝政王在殿上跳的八德舞,乃是皇朝男子向心愛女子索愛之舞,接過錦扇後,便代表女子芳心已屬。

  看到最後,她的雙眼幾乎快要黏在聖旨上了。

  「你陰我?!」在文武百官面前向她遞扇,而她這糊塗天真的小兔便傻傻跳進他設下的陷阱裡了?!

  「誰陰你了?嗯?」

  「我根本就不知道有這種事嘛,這還不算是陰我?」騙她這個外來客,他很過癮嗎?

  「你為何不知道?皇朝上下就連孩童都知道的事,為何你會不知道?」他慢條斯理地爬上床,準備要好好懲戒這不知人間險惡的小兔子,要將她裡裡外外啃得乾乾淨淨。

  「啊,就、就是……」能說嗎?要說嗎?

  「嗯?」他強壓上她,把聖旨丟到一邊,扯開被子,才發現她竟不著寸縷,眸色登時轉沈,心情馬上變好。「原來你在等本王?」

  「我、我哪有等你?快點蓋上,我好冷。」她一把抽回被子,順便把臉蒙上,覺得自己很丟臉。「真是的,為什麼這時節還這麼冷呢?」

  冬天時還有火盆,勉強撐得過去,可是一入春後,宮裡就會把火盆全都撒掉,她好可憐。

  「……凰此,你到底是打哪來的?」扯下被子,他吻上她的唇。「皇朝終年冰冷,為何你會不知道?」

  這一點,他老早就覺得古怪。

  初見她時,她把自己包成顆包子似的,這一點,便非常不尋常。

  冉凰此瞪著他,最後歎氣,主動獻吻,生澀的技巧笨拙又可笑,偏偏勾得他起心動念。

  「罷了,你打哪來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你在本王懷裡,你是本王的人,這就夠了。」她不說,他也沒興趣細論,現在,他只想要好好愛她,想要將她嵌入體內,狠狠佔為己有。

  殿內,緩緩熱起,冉凰此身上泛著薄汗和誘人霞彩,偎著他,用他的熱袪走她的寒,她知道,這個男人很愛她,所以她願意為他留下,直到……必須離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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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5:07:19


  車子緩慢行駛在地形險要的山勢中,右岫左崖,渾然天成的巧奪之作,山勢陡峭,山巒叠起,是一望無際的銀白世界,恍若一片未受汙染的世外桃源。

  然而,有人根本無心欣賞這自然钜作。

  「大哥,還沒過年,你有必要送我這麼一份大禮嗎?」坐在後座的冉凰此一路上是閉著眼的。

  從甘肅張掖入祁連山後,她的眼睛便再也沒有張開過。

  只因為,山路太崎嶇、太顛簸,車窗外的景象竟是兩面深不見底的峽谷,那感覺就像是騎著單車走在鋼索上,試問,她有多害怕?非常害怕。

  天可憐見,她還是個花樣年華的女孩,許多年輕歲月都還沒享受到,若是在這裡失足墜穀……

  「凰此,到時候看到,妳就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堅持一定要帶妳來。」冉昭穎清秀卓雅的面容閃動著異常興奮的光痕。

  愛古董至死,直呼古董萬歲的人不是她好不好?!

  冉凰此沒好氣地張開眼瞪了他一下。「大哥,很冷耶。」每回大哥露出這種表情,她就知道他一定又相中了什麼極品古董,而且認定了她也喜歡,所以才會抓著她長途跋涉而來。

  可問題是,為什麼一定挑這當頭來?

  陡峻山路就算了,老是不斷一百八十度迴轉也就算了,路很窄她也認了,但現在還在下雪,雪濘路面很滑捏!

  「冷嗎?」冉昭穎瞅她一眼,吩咐開車的司機,「抱歉,暖氣可以再開大一點嗎?」

  「大哥,不是車內,是車外。」瞧見外頭沒有?銀雪皚皚,山頭被薄陽映出一片銀白透一亮。

  「不會的,我有請對方在屋裡先備好暖氣了。」

  「是屋內喔?」她興致缺缺得很。

  「嗯。」冉昭穎頓了下,目色很亢奮。「凰此,記不記得一年前,說祁連山上意外發現了古蹟?」

  「好像吧。」她隨便回答。

  一年前?她在忙畢業論文好不好!誰知道哪裡有什麼古蹟出土?

  「聽說這山上出土了一段沒有出現在歷史上的皇朝,怎麼存在、怎麼滅亡的都不知道。」

  「嗯~」她掩嘴打了個哈欠。

  「對於歷史,我就不管了,可問題就在於這個皇朝僅剩一座宮殿完好如初,雕欄玉砌,碧麗輝煌,妳要是看見了,一定會很喜歡!」冉昭穎講得好興奮。

  是你喜歡吧。冉凰此很無力的想。

  「這一次,我可是好不容易透過了很多管道,才拜託到目前的屋主讓我們參觀的。」

  冉凰此一哼。「這種東西應該是國寶級文物,怎會是私人擁有?」

  「因為屋主就是我跟妳說的鳳先生,他是這座山頭的土地持有人,而且是個文化歷史學者,對於這個未被記載的皇朝相當清楚,而且對古董也相當有研究,每回我跟他切磋時,我就覺得好過癮,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動。」

  「是啊是啊~」

  她已經聽到耳朵快生銹了,怎麼大哥還說不膩啊?

  不過,一個文化歷史學家變成國寶古蹟屋主,這位鳳先生也很有一套嘛,肯定動了不少手腳。

  「喂,妳愛吃的雲吞豆籤麵,是他教我做的。」

  「是喔?」她張眼瞅著他。

  好吧,看在雲吞豆籤麵的份上,她就熱情一點吧。

  「好吃吧。」

  「是你愛吃吧。」到底是誰說好吃得不得了,一定要去討教的?

  「可是妳也愛吃啊。」

  「那是因為你一直強迫我吃,吃到最後,吃久了就覺得好吃了嘛。」她是被強迫的好不好。

  「不好吃的東西,就算吃一百次還是不會喜歡。」

  「是是是,冉大爺,你說的都對。」她投降,行不行?

  「少爺,到了。」

  就在兩人逗嘴的當頭,車子已經四平八穩地停在一處平坦的石板廣場上頭,兩旁有針葉林左右環繞,上頭繫滿了黃絲帶。

  然而,這不是教冉凰此感到驚訝之處,而是這古屋……天啊,這真的是一座宮廷,一座華麗巍峨的宮殿!

  金中帶綠的琉璃瓦,朱紅雕柱上頭是龍飛鳳舞的漆金之字,又綴以花草,描以喜獸,上方還鏤了個徽印,像是鳥狀,往下,門板上頭是以精製的五色繡紗糊窗,窗櫺上有著精雕鳥飾,踏進恍若大理石的宮殿地板,滿是撚絲狀的鳳凰圖騰,而殿內牆嵌滿螺鈿,以組圖騰,紋飾緊密,再以金漆描繪,抬眼望去,透色的天花板上,粗大的朱紅樑柱綴滿金色流蘇和……黃絲帶?

  黃絲帶?怎麼到處都有黃絲帶?

  舉目所見皆是黃澄澄的絲帶,冷風從殿外拂進,隨風搖曳,像在召喚著什麼,這玩意兒和這古色古香的建築實在是人不搭了吧?到底是誰繫上的?!

  走上前,冉凰此光是用眼睛判斷,就知道這是現代的物品,絕非古代絲織品,只是為什麼要繫上黃絲帶?上頭似乎還寫著字,然而距離太遠,她看不清楚。

  「凰此,往這邊。」

  還在忖著,她的好大哥已經興高采烈地拉著她往後跑。殿后方有左右兩道長廊,通往後方的園林,中央有個湖,中間架上玉白的十字橋,過了橋,又是一座殿。

  那是令人難以置信的璀璨宮殿,像是以世間繁華打造的,竟不見半點歲月痕跡。

  踏進後殿,有許多房間,皆是素雅木製,相當古典,樸素中帶著某種壓迫感和令人讚嘆的威嚴。

  難怪大哥會興奮成那個樣子,就連她也認為,在這冷得要死的天氣裡,千里迢迢來到這兒,真是太值回票價了。

  「鳳先生!」

  回頭,瞧見大哥朝後方殿口喊,有道人影從殿口緩緩走來,背著光,她看不清楚對方的臉,但他身形相當高大,在這麼冷的天氣裡,竟然只穿了件襯衫,而且袖子還是捲上的,像剛才在殿口的花園裡忙完。

  「冉先生。」那人噙笑沈喃。「你們來了。」

  冉凰此微挑起眉。這人的嗓音不是很厚重的低沈,而是很悅耳很好聽的那一種。

  「跟你說過幾次了,叫我昭穎就好。」冉昭穎哇啦啦地叫著,走向他,又回頭叫妹妹。「凰此,過來,我介紹鳳先生跟妳認識。」聽得出他清朗的嗓音激動得快要分岔,可見他有多亢奮。

  「來了。」緩步走到大哥身後,她淺淺勾笑頷首。「你好,我是冉凰此,幸會。」

  「……妳好。」鳳先生直瞅著她良久,才緩緩對她伸出手。

  冉凰此立即與他交握,然而握了一會,卻發現他似乎沒打算要鬆開,不由得望向他,但逆著光,她實在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只隱約發現他的眼眸非常邃遠,逆光中竟能閃動著琉璃般的潤亮光澤。

  「好了,妳去隨便走走,我跟鳳先生還有話要說。」冉昭穎突地插入其中,抓著對方開始很興奮地追問一些史料和古董的話題。

  她看得出那位鳳先生有些為難,但還是沈住氣的一一回答。

  這人,不錯。

  她是如此下註解的。因為她大哥只要一碰上古董,就會跟瘋了沒兩樣,不太有人受得了他。

  看來,還會費上一點時間,她還是四處看看好了。

  這宮殿看起來就像是古時帝王的寢殿,稍稍參觀一下,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

  忖著,她瞥見有一扇門,門板手把也綁上了黃絲帶,她拾起把玩,豈料絲帶竟自動鬆脫,她順手推開那扇門,不知為何眼前竟是一片漆黑。

  怪了,天色有這麼暗了嗎?

  疑惑著,但她還是踏出腳步,就在她整個人快要深陷黑暗之中前,倏地聽見有人喚——

  「凰此!」

  那嗓音聲嘶力竭,像是堆了多少苦,醞著多少等待,釀著多少期盼。」

  她驀地張大眼。

  「怎麼了?!」

  眼前,是層層繡工精美的紗簾,耳邊,是男人甫醒,低啞帶著性感的嗓音。

  她愣愣回頭瞅著被她驚醒的男人,他輕輕地將她擁入懷裡,撫攏她的髮,將她圈進他赤裸而厚實的胸膛。

  她滿足地輕呼,淨白粉頰貼上那結實的胸膛,聽著男人勻又沈的心跳。

  「怎麼了?!」低沈悅耳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

  「沒,作了個夢。」不,那不是夢,那是她的記憶,在她踏進金雀皇朝前的最後記憶。

  已經很久沒想起了,不知道為何突地夢見。

  「什麼夢?」

  「夢見了……」她想了下,難得壞心眼地想使壞。「一個男人。」

  「本王?」

  「不是。」她狠狠地澆了一大桶冷水。

  李鳳雛沒張眼,只是圈抱的力氣更沈了下,恍若帶著懲罰性似的,突地壓上她的身,兩人赤裸的肌膚緊緊交貼。

  「夢見了別的男人還敢跟本王說,凰此……妳膽子愈來愈大了。」他輕哼,灼熱的亢奮霸道而惡劣地摩挲著她柔潤敏感之處。

  「跟在大膽的攝政王身邊,我能不大膽嗎?」她嬌笑,被他落下的長髮搔得臉好癢。「王爺,你的髮長長了呢。」說著,柔荑輕觸他的頰。

  就連臉頰也不見任何燒疤了,她只能說御醫實在太神。

  「是嗎?」他俯下身,輕囓她的唇,濕熱的舌逗誘著她乖順張口。

  「王爺的髮很美。」烏亮的髮絲映在絲白被上,像是寶石一樣。

  「……看來是本王不夠用心,才會教妳把心思放在本王的髮上。」他吻上她酥胸粉蓓,以舌輕點,以齒輕啃,酥麻的電流倏地急竄,朝四肢蔓延,使冉凰此不自覺逸出嬌吟。

  「王爺……不成,我今天有事,很忙。」她輕輕推拒,豈料這男人甫睡醒,就異常喪盡天良,壓根不管昨晚折騰她多晚,又惡狠狠地埋入她體內。

  她猝不及防地倒抽口氣,被那難以適應的熱和緊密給逼得皺擰了眉。

  「本王好不容易才回宮,妳敢不挪出時間陪本王?」李鳳雛以霸道的姿態欺淩著她,然而動作卻又恁地溫柔,時而狂野,時而輕暖,深入到她最潤膩的底部,又重又急,兇悍卻又柔情蜜意。

  這男人,真壞。

  冉凰此被一波波的浪潮急猛拍打,滅頂的極致痛苦和喜悅輪番上陣,讓她才睡醒的腦袋更混沌了。

  她並不屬於這裡,但她願意留下。

  只是如果,她沒有開啟那一扇門,沒有因為那神祕的一扇門而來到金雀皇朝……

  「妳在想什麼?」低而沈的怒咆突地轟在耳邊,她氣喘籲籲地張大眼,只見李鳳雛噙怒的眸近在眼前,鼻息皆是他怒撒的氣息。「還在想夢裡那個男人?!」

  她怔了下,突地笑了,雙手環抱住他,弓起身子,讓彼此更為緊密嵌合,完全不留半絲空隙。

  「以為迎合本王,本王就不追究妳的夢了?」他惱咆,雙臂微使勁,將她整個人抱起坐在他懷裡,使她敏感的乳尖剛過他的。

  難以自遏地抽口氣,冉凰此惱他竟這麼使壞。「怎麼……王爺連我的夢都想管嗎?」

  「關於妳的一切,有什麼是本王不能管的?」他冷笑,雙手捧著她的臀,讓她可以徹底將他收藏到底。

  他律動得又急又深,每一回都直探最深處,每一回都激起她無法自持的激顫和痙攣,她哀求著,他不理,她低泣著,他更兇猛,狂野地噴撒粗喘氣息,卻依舊不放過她。

  她惱,往他肩頭狠咬,狠狠地咬,他肌肉僨張,發出悶吼,在幾個放肆撞擊之後,牽引著她一起狂亂飛舞……

  事後,她翻臉。

  「你可惡!」激情未褪,雙腿還酥麻著,冉凰此卻使力搥打著他的胸膛。

  然而,這麼一丁點力道對李鳳雛而言,不像懲罰,反倒像是調情,所以他也任她打。

  「本王哪裡可惡了?」他低低駁斥,「本王帶兵鎮守南防,錯過了過年,直到兩天前才返朝,妳不犒賞本王平亂有功,還說本王可惡?凰此,難道妳壓根都不想本王嗎?」

  她抬眼瞪他。「戰爭是你說要打的。」是誰害他離別幾個月的?

  「南防之亂不平,妳的雋兒要如何平和坐擁江山?太平盛世該要如何延續下去?」他逼近她,唇有意無意地吻過她的。

  「有別的方法嘛,為何非得要開戰不可?」她就是不喜歡戰爭,可以文明解決的方式很多的。

  「妳有何高見?聯婚?割地?給銀?自降國格稱兄弟邦?」他冷嗤,完全不接納那種不平等待遇。「凰此,妳的作法是婦人之仁。」

  「你才太過自負!」以為自己永遠無敵,最後會吃虧的。

  「本王向來如此,怎麼以往沒聽妳嫌,今兒個作個夢,便嫌本王自負了?」他瞇起燦亮的眸。「妳夢裡的男人到底是誰?」

  她聽得一愣一愣的。原來,這男人……「王爺吃醋?」

  李鳳雛沒吭聲,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她。

  「一個沒有很熟的人,連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的男人,就因為這樣,就讓你這樣對我?」她扁起嘴,一臉哀怨。

  都跟他說了她今天很忙,非得要她累得下不了床,他才過癮?

  「既然不是很熟的人,為什麼會入妳的夢?那人在想妳?」

  冉凰此眼角抽搐,很想問他:她怎麼會知道?問她,她要不要去問神兼「搏杯」?

  「我要起床了。」這個問題實在是人沒建設性,請允許她拒答。

  「沒回答本王的問題,妳今天哪兒也別想去。」他輕而易舉地將她困在懷裡不得動彈。

  「……」這人實在是愈來愈魯了。「王爺,昨日是鸝兒的忌日,雋兒把皇宮內所有的樹上都繫滿絲帶,所以今日得要去將絲帶取下。」

  「那又如何?」他開始玩她的髮。

  「我要去監督啊。」

  「那種事交給內務府處理就可以了。」一句話懶懶把她的任務打回去。

  冉凰此瞪他,他卻不痛不癢的模樣。「就算那件事不需要我處理,但今天雋兒要上課,我得去坐鎮,順便補充他一些想法。」

  「那事情有宰相和太子師傅會做,妳這個太后也未免太撈過界了。」

  「我撈過界?」她瞠圓眼。「你的意思是說我干涉朝政?」

  「沒有嗎?」他慵懶反問,唇角那抹浪蕩又漫不經心的笑,讓他方饜足而愉悅的俊臉更加異常俊美。

  「哪有?我做了哪些不好的事了?」她鼓起腮幫子。

  「服飾。」

  「嗄?」

  「為何改了本朝開朝以來的襦衫和馬甲?」

  她傻眼。「王爺,難不成是因為眼福不見了,所以找我出氣?」就知道他一定也喜歡那種波波相連到天邊的震撼感,說到底,就是嫌棄她的風平浪靜就對了啦!

  嗅出她話中的酸味,李鳳雛笑得邪氣。「本王才不管其他人如何,而是妳,從頭包到尾,把袒胸改成交領和立領,把束腰改成懸玉帶,穿著那厚重的錦綾,壓根瞧不出妳的身段。」

  「你是在嫌棄我身材不好?」她瞇起眼,耍陰狠。

  「好也罷,不好也罷,本王要的豈是妳的身子?」撫著她的嫩頰,歡愉過後,他想要和她如情人般在床上調情,以犒賞他征戰多月的辛勞。

  冉凰此挑起眉,腦中自動翻譯。意思就是說,反正她的身材就是不好,但因她是她,所以他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了……什麼跟什麼嘛!

  「我要起床!」不要理他了,壞人!

  「不準。」李鳳雛不放手就是不放手。「不準妳再胡亂教皇上一些古怪的想法。」

  「哪裡古怪了?這是天下為公,是民主的起始。」

  「這還不夠古怪?天子銜天命而生,統治管理百姓,這是千年不變的道理,但依妳的說法,天子反倒成了奴才了。」有沒有這麼窩囊的天子?

  唉,古人真的很難溝通,尤其是這種君王時代。

  「還有,妳和宰相那班人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哪有玩什麼把戲?」她瑩亮的眸轉了圈,噘起嘴裝無辜。

  「別以為本王遠在南防,就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他哼。「妳先前為了整頓後宮和朝廷制度,大刀闊斧的殺雞儆猴,本王都依妳,但妳現在拉攏宰相和皇朝內十二衛禁衛軍,又是如何?」

  「不過是擅用鞭子和糖果而已。賞罰該分明,權力該分擔,如此一來就沒有人可以擁兵自重,或是權傾一方了。」都不知道她很用心良苦嗎?

  來到金雀皇朝,她看到太多無奈,覺得自己一點力量都沒有,如今握有太后微薄權利,當然得要擅加利用,再加上她好歹是搞企管的,直接把整個皇朝當公司管理,這種作法,可以讓朝廷不再爾虞我詐,私下爭權奪利。

  「妳是傻子嗎?天子本該集權,妳把皇上該有的權力分散出去,哪日他們若是造反,妳要拿什麼幫妳的皇上?」

  「那就想辦法,別讓他們想造反啊。」

  「怎麼做?」他好笑反問。

  「利益輸送外加誠信,以德服人,讓他們心服口服,甘願臣服。」以往在公司她都是這麼做的,善用人脈和周邊資源,還有己身的家族光環和和氣生財的笑。

  「天真。」他搖頭。

  「對,我就是天真。」她天真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要不然怎麼會栽在他手中咧?「但,咱們來論理,你說,則影為什麼心甘情願當你的影子侍衛?」

  「因為他欠本王情。」理所當然得很。

  「那是因為他忠心耿耿!」啐,真是太替則影感到不值了。

  「他本該對本王忠心耿耿。」

  冉凰此唇色抽動,沒力氣了。「那麼,我也是應該對王爺愛到失去理智了?」

  「這是男女情感……妳該不會對宰相施以美色誘惑吧?」他頓了下,微微瞇起的黑眸迸裂危險又野蠻的王者氣息。

  聞言,她直接翻白眼,很想死給他看。「宰相年紀不小了好不好!」

  「那麼是十二衛總指揮使?」他正年輕氣盛。

  「你以為我會做那種事嗎?!」氣死她了,為什麼話題會變成這樣?「反正就算我平分眾人勢力,說到底,所有的大權還不都是掌握在你手中?」

  也許他以為大夥都懼他,但這一年下來。她發現,他是個極具魔力的男人,與生俱來的王者霸勢加上擁有煽動人心的好本事,他真的是得天獨厚的領袖人物,不當皇上真的是有點可惜。

  「那是本王有能耐。」

  「雋兒已滿十五了,你還沒打算要釋權給他嗎?」

  「他還太小,若沒本王在旁打點,憑妳看顧,早晚有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李鳳雛非常不客氣地說出事實。

  「對對對,王爺說的都對,小女子先告退。」好,話題到此結束,要不然她很怕自己會嘔血身亡。

  「等。」他輕扯她的髮。

  她吃痛地回眼瞪他。「幹麼扯我頭髮?」會痛的耶!

  「白頭髮。」他獻寶似地抓著一根白髮遞到她面前。

  「白頭髮有什麼關係?那是智慧的象徵。」不要嫌它礙眼就拔掉,就算要拔也要先通知她一聲嘛。

  「才多大的年歲,怎會生出白髮?」他低喃,垂眼瞅著她透亮的銀白髮絲。

  「那是因為我憂國憂民。」她身負重任,壓力很大。

  「那本王就想個法子讓妳別再憂國憂民。」巧勁微扯,將她勾回懷裡,怒張的勃發蔓燃著烙鐵般的烈焰。

  冉凰此驚得瞪大眼。不會吧……他的體力會不會太好了一點?

  她渾身痠痛,骨頭像是一塊塊被拆下來,好不容易才組裝回去,現在還來?!

  完全沒有機會抗辯,下一刻,她就被吻得暈頭轉向,再下一刻,那沈潛的力道又讓她渾身緊繃得像是著了火。

  這男人、這男人……教她心甘情願的放棄尋找那座宮殿,放棄尋找那扇帶她穿越時空的門,只為他停留。

  @@@@@

  「妳還好嗎?」

  「……不好。」冉凰此上氣不接下氣地倚在欄桿上,瀲灩水眸瞪著身旁神色自若的男人。

  太過份了,真的是太過份了!

  她已經喘得要死,為什麼他卻連半滴汗都沒有?

  「想逛,本王可以陪妳,咱們多得是時間,妳何苦用跑的?」李鳳雛嘆了口氣,彷彿在惱她虐待自己。

  夠了喔,再假下去就很虛偽了。「你明知道我忙~」

  討厭啦,好不容易趁他入睡落跑的,誰知道才轉過幾個彎,這個男人就跟上來了,而且動作好快,腳步好慵懶,簡直快要把她給氣死!

  「本王倒沒瞧見妳在忙什麼。」他輕拍她的背,發現她依舊喘噓噓,濃眉不由得微蹙。

  廢話!她連甩掉他都不能,還能忙什麼?

  「……王爺幾個月沒回攝政王府,不要緊嗎?」她很無力的問。

  李鳳雛黑眸流轉。「妳想趕本王走?」

  「不是。」怕他誤解,就算喘得要死,她還是趕緊澄清。

  揚起眉,他等著下文,順便把取出的狐裘錦帔往她肩頭披上。

  雖說已入春,但她向來怕冷,這樣的天氣,就連厚襖都還穿著。

  「這麼久沒見到王爺,我當然想你啊。」她有些羞澀地垂下臉。

  他是她最熟悉的人,突然分隔幾個月,尤其他又是上戰場,期間只能靠魚雁往返,哪可能不思念,怎可能不忐忑不安?

  「既然想,為何不讓本王多陪陪妳?」瞧她臉色蒼白,冷汗薄覆額面,臉蛋似又消瘦幾分,他心疼輕輕將她摟進懷裡。

  「那是因為我真的有事要忙嘛。」見到他,開心是一回事,有要事在身,又是另外一回事,公私本來就應該分開,混為一談的話,那不是亂成一團?

  「忙什麼?」

  「唉,我已經說過了。」

  雖然在這朝代裡試圖推動民主是件蠢事,但只要能讓宮廷間不再因為繼承人而出現不必要的殺戮,不管多蠢的事,她都會做。

  李鳳雛搖頭嘆了口氣。「妳這傻瓜,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做什麼?」

  「王爺真的懂我要做什麼?」她從他懷裡抬眼。

  「妳那麼一點心眼,我怎麼可能不懂?」她親眼目睹、甚至被捲入宮廷的爭權奪利之中,如今掌權,自然會想要改變,不能說這麼做不好,只是他不要她因為這些事而把自己累得不像話。

  「……你會阻止我嗎?」

  看著她晶亮的有神黑眸,他發覺自己壓根沒辦法狠心點頭。「若是妳再瘦下去,本王就阻止。」

  「我哪有瘦?」

  「依本王看,妳就是太瘦。」說著,大手朝她不盈一握的纖腰探去,整件直筒式交領綾袍顯得好空洞。

  「……反正你就是嫌棄我沒肉就對了啦。」她扁嘴。

  雖然摸在腰上,但他的眼明顯是落在她的胸上……可惡,她已經努力遮醜了,他還要這樣羞辱她,到底有沒有人性啊?

  「後宮女人不該太瘦。」太瘦代表容易夭折的生命,他不喜歡。

  「是定是,攝政王怎麼說怎麼對。」她賭氣的撇開頭。

  「聽話就對了。」他淡淡噙笑,抬眼看著滿枝頭的黃絲帶隨風搖擺,還看就像樹上頭開滿了湛黃的花串。「這絲帶會不會纏得大多了些?」

  「是啊,雋兒那小子聽我說黃絲帶代表著思念期盼和祝福,就差內務府在宮內繫滿了絲帶。」她安穩地貼在他的胸膛,望向舉目可見的絲帶。「對了,良鳩殿已經動手重新興建,看得出雛形了。」

  「妳以往不是這樣對本王說的。」他才不管良鳩殿到底要不要重建,只想確定絲帶到底有什麼意義。

  「意思都一樣的,那是一種思念、期盼、關懷和祝福,甚至是希望逝去之人能夠回來看看,有很多美好的意義,但絕對不會是招什麼冤魂之類的荒唐說法。」她喃喃說著,緩緩閉上眼,表情突地有些憂傷。

  李鳳雛垂下眼,心裡有許多疑問,但他選擇不問出口。

  只要她待在他身邊,他可以什麼都不問;只要她噙著笑窩在他懷裡,他可以什麼都不計較……

  「臣,見過太后,攝政王。」

  宰相的嗓音驟起,冉凰此下意識地火速跳開李鳳雛一步遠。

  懷抱陡空,李鳳雛很不爽地瞇起眼,瞪向白目的來人。

  宰相見狀,趕緊垂下臉。嗚嗚,他又不是故意的~話再說回來,皇朝內,有誰不知道攝政王跟太后有一腿?不不不,不是有一腿,而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所以太后實在沒必要跳開的。

  「不知宰相前來有何要事?」冉凰此輕咳兩聲,問得很莊重。

  「啟稟太后,漠林使節已抵關外驛館,預定兩日後進宮。」要不是有要緊事在身,他也不會這麼白目。

  「是嗎?」比估計的早。「這事勞請宰相告知皇上,一切由皇上定奪。」

  「是,臣現下就去。」領旨,宰相馬上腳底抹油,溜~

  見他飛快消失於視線中,冉凰此這才側眼探向臉色奇臭無比的男人。「王爺……」

  李鳳雛冷冷別開眼。「本王幾乎以為,自己是個見不得光的姘客。」

  「喂!你怎麼這樣說自己?」他要是姘客,那她是什麼?損己不忘貶她啊?

  他卻不吭聲的快步往前走,壓根不管她在後頭根本跟不上,走沒幾步就氣喘籲籲地又靠在欄桿上,好一會動不了。

  討厭,真的就這樣走了?

  扁起嘴,垂下臉,她累得動不了,突見地上有抹陰影緩慢接近。

  「像個老太婆似的。」等不到人追來,李鳳雛又踅回,戲謔哂著。

  「……也不想想是誰害的?」她委屈回嘴。

  「本王帶妳到御醫館。」說著,他立即將她打橫抱起。

  「不用了、不用了啦——」

  院內大道上,就見堂堂太后驚慌尖叫著,可抱住她的攝政王卻像心情相當好似的,甚至還噙著微笑,一路逛大街般地到御醫館,讓經過兩人身邊的宮女皆偷偷笑彎了嘴角。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5:07:52


  御醫館。

  冉凰此的手腕上頭繫著紅絲線,躺在軟榻上頭,御醫隔簾觸線診斷。

  李鳳雛森冷斂笑的冰冷瞳眸直盯聚精會神的御醫,恍若暗暗警告著他,只要太后稍有差池,他就再也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等了半晌,杜御醫猶豫再猶豫,幾次張口欲言,可又懾於攝政王的狠態,始終開不了口。

  「怎麼?」李鳳雛冰冷低問。

  「啟、啟稟攝政王,太后的問題是……女子問題。」躊躇再三,在那益發冰薄的瞪視之下,杜御醫最後終於招了。

  「女子問題?」他微挑起濃眉。

  「你出去啦……」冉凰此聞言,開始推站在身旁的男人。

  「有什麼事是本王不能知道的?」李鳳雛垂眸,面有不快。

  「這種事,你不用知道啦!」拜託,女子問題就是婦女病,這種問題,他解決得了嗎?

  「為何?」

  瞠圓眼,冉凰此難以置信他居然可以問得這麼沒神經。「這是很私密的問題,你先到外頭等我。」

  「妳哪兒的私密是本王不知道的?」他就事論事地發問。

  她的身子有恙,他擔心,想要在場確認都不成嗎?

  冉凰此沈下眼,餘光瞥見杜御醫已別開眼摀起耳,就有股衝動想要殺人滅屍。

  他是唯恐天下不亂嗎?這種事一定要到處說是不是?

  李鳳雛瞧她氣得閉眼不說話,便看了杜御醫一眼,發現他的舉動,還讚賞的點頭,但餘光瞥見則影出現在外頭,驀地皺眉。

  「本王到外頭,總可以了吧。」他哼了聲走出門,則影立即迎來。

  「王爺,皇上要屬下轉告,兩日後擺宴招待漠林使者。」

  李鳳雛冷掃過他一眼。「回頭整死宰相。」他沒頭沒尾地撂下這句話。

  則影聞言,清俊的臉龐無波,耳垂卻漾弔詭的紅。「屬下不敢……」

  「本王要你去做了嗎?」他笑。

  多久沒整人了?好他個宰相,讓他心底好癢啊~

  「他人在哪?」

  「方才還在議事廳。」

  李鳳雛滿意地點頭,步若遊龍地邁開腳,則影如影隨形地跟著,從御醫館到議事廳,只在片刻之間。

  尚未踏進議事廳,便聽見宰相壓低的嗓音。「皇上,攝政王既已歸來,你必須想辦法從他手中取回傳國玉璽,否則所有權力依舊掌握在他手中,皇上豈不是和先皇一樣是個傀儡皇帝?」

  聽見這話,李鳳雛饒富興味地挑起濃眉,倚在外牆,瞥見則影攢眉不安的神情,不禁笑得輕佻狂妄。

  「尹愛卿,朕明白你的意思。」李雋淡聲道。

  一年過去,李雋的清秀面容已脫去幾分稚氣,更顯文雅卓爾,就連性子也更顯沈穩內斂,仔細一看,有幾分李鳳雛的味道,但少了些邪氣。

  「皇上,既是明白,就該有所動作。」宰相更進一步地勸說,「現在還有太后牽制著他,但若是有天,太后色衰愛弛……」

  「本王就會先殺了你嗎?」李鳳雛懶懶啟口,踏進廳內。

  好大的膽子,不過是幾個月未見,宰相的心神就全都移到新帝身上了?瞧,若依凰此以德服人的作法,這些人早晚爬到她頭上撒野。

  以德服人是個好作法,但不適用在這人性貪婪的皇朝裡。

  宰相登時瞪大眼,面目抽搐,僵硬如石,有點像是快要馬上風的症狀。

  「怎麼,不說了?」李鳳雛掃過坐在龍椅上的李雋,勾唇。「皇上,本王回宮尚未面聖,皇上不怪本王吧?」

  「攝政王功勛彪炳,鎮守南防,功不可沒,朕會設宴,席上再論功行賞。」

  「那麼,本王可以現在就討賞嗎?」他如鬼魅般移動身形,來到宰相面前。

  突然被盯上,宰相有如驚弓之鳥,張惶失措,看東看西,就怕一個不小心對上眼前男人的眼。

  「攝政王請說。」

  「本王要一個人。」李鳳雛直瞅著宰相閃避的眼,再走近一穸,強迫他與他對望。

  頓時,宰相更加心驚膽戰,連大氣都不敢喘。

  「誰?」太后?那不需要跟他要吧。

  「宰相。」他笑得慵邪。

  宰相聞言,雙眼馬上翻白,口吐白沫,倒地。

  李雋見狀,不禁低笑。「皇叔,兩日後漠林使者還得要靠宰相多方接引,你把他嚇昏了,要是就這樣病倒不起,得要派誰招待?」

  李鳳雛掃他一眼,很了然的哼了一聲。「本王瞧皇上也挺樂的。」

  心思被戳破,李雋輕咳兩聲。「攝政王把宰相嚇昏了,總該找個人替代。」

  「找禮部尚書。」李鳳雛隨意點名。

  「是。」一開始,任何事都得要他提點,李雋的確覺得這個皇上當得很窩囊,但慢慢的,他發現李鳳雛是個深謀遠慮之人,並非外傳書反覆朝綱的惡賊,反倒對他更加尊重幾分。

  「近來宮內可有什麼大事?」李鳳雛隨口問。

  「回皇叔,沒有。」

  「誰是你皇叔?」他淡掃他一眼,轉頭。

  他已經喊第二聲了耶……「攝政王沒陪太后到處走走嗎?」

  「她在御醫館。」

  「太后怎麼了嗎?」李雋一驚,驀地起身。

  李鳳雛瞥他一眼。「無恙,只是本王瞧她氣色不佳,身子骨似乎又纖瘦了些,所以便要御醫替她診脈。」

  「太后這陣子太累了。」嘆口氣,李雋不禁氣惱自己還無法憑一己之力撐起整片江山。「朕要她多歇息,偏她總說要事必躬親。」

  「她那性子就是如此,往後本王會將她看著。」李鳳雛走到他身旁,看見他案上的書冊,上頭是密密麻麻的字,其中四個大字寫著……「這是誰的建言?」

  李雋遲疑了下。「那是太后口述的治國論,由朕抄寫的。」

  李鳳雛抬眼,唇色似笑非笑的勾起,教人打從心底發寒。「她不是說要以德服人,怎麼還有招反客為主?」

  在凰此眼裡,誰是客,誰又是主?

  「太后是要朕學會主動出擊,不能永遠屈居於被動的狀況底下。」

  「喔?」拉長尾音,他笑得戲謔。「意思是說,本王僭越了?所以要你來反本王?」

  後頭語音逐輕逐薄,凍得李雋寒毛直起。「攝政王,太后的意思不是——」

  「則影,若有那麼一天,你是要守著本王,還是守著他?」李鳳雛打斷他,回頭看向貼侍,詢問的眸光很嘲諷。

  「屬下……」則影震住。

  「攝政王,朕不會那麼做的!」李雋微惱,如鋼似鐵的目光無懼地迎向他。「攝政王對朕恩重如山,朕不是個忘恩負義之輩。」

  聞言,李鳳雛放聲大笑。「本王不過是隨口問問,皇上何必如此介懷?」頓了下,他反身往外走。「太后尚在御醫館,本王去接她,至於則影……本王倒也不是不懂小別勝新歡的滋味,本王替你擺平了煩人的蟲子,由著你隨意歡喜,你也別來打擾本王。」

  則影聞言,不知所措地垂下眼,無言以對。

  他的主子異常神機妙算,居然猜得中是宰相前來干擾,才迫使他不得不去跟他傳報,回來整治宰相進讒言。

  「對了,沒本王命令,誰都不準將宰相送回府,本王要他在這兒昏厥,也在這兒清醒。」話落,衣袂飄搖而去。

  「……朕有時候真搞不懂皇叔。」這是李雋的結論。

  則影瞅了他一眼,才答話,「王爺很疼愛皇上。」跟在王爺身邊多年,對於王爺喜怒無常的性子,他多少是有幾分瞭解。

  王爺之所以笑得張狂,是因為他欣賞皇上已到了無懼迎敵的年歲了。

  「是這樣嗎?」李雋很懷疑。

  「屬下可以以生命做擔保。」

  「朕不要你的生命,朕要你……陪朕。」話落,他強硬且不容置喙地拉著他回後方寢殿。

  @@@@@

  兩日後,漠林二皇子來訪,冉凰此硬是把李鳳雛趕回攝政王府,要他回去換套迎賓大禮服,再到青鳥宮接她。」

  天色漸暗,李鳳雛瞥見一名青鳥宮的小宮女拿著一句古怪紙團,站在通往青鳥宮必經的湖畔邊,若有所思著。

  「妳在做什麼?」他沈聲問。

  小宮女嚇得將握在手中的紙團掉落在地,紙團倏地散開,裡頭是些藥材粉末。

  「那是什麼?」他危險的瞇起黑眸。

  原以為是這小宮女有事想不開欲投湖自盡,然而恍若事有蹊蹺?

  「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小宮女嚇得跪下,馬上趴在地上求饒。

  「誰要妳拿這東西來的?」他瞇眼審視。

  「啟稟攝政王,是……太后娘娘。」她淚如泉湧。「太后娘娘要奴婢把這粉末倒在河裡。」

  「當真不知道這是什麼粉末?」他厲聲質問。

  「奴婢真的不知道,攝政王饒命啊!」

  看她一眼,李鳳雛拾起紙團,不睬哭成淚人兒的小宮女,改轉往御醫館,詢問在宮內已數十年的杜御醫。

  杜御醫先是觀色,再以指輕沾嚐味,驀地臉色大變,隨即背過身去。

  「那是什麼?」那瞬間的變化,自然逃不過李鳳雛精銳的眸。

  「那是、那是……」他吞吞吐吐,不知該不該說。

  「說!」李鳳雛惱怒地暴咆。

  杜御醫立即跪下,「啟稟攝政王,這是、這是龍化散……」

  「龍化散?」他挑起眉,冷鬱黑眸泛著寒光。「皇上尚未納妾迎後,後宮有誰會使用龍化散?」

  皇上與嬪妃行房之後,若嬪妃的品階太低,或惹得龍心不悅,便會差內務院大總管領著大小太監,逼寵倖之嬪妃喝下龍化散,確定無受孕可能。

  而先皇子嗣不多,根本沒用過龍化散,再說先皇的嬪妃,若不是陪葬就是已遣返出宮,只剩幾位受過寵倖的嬪妃待在永壽宮裡頤養天年……難不成是她們與誰苟合,怕東窗事發,於是……

  「是太后。」

  杜御醫嘶啞顫抖的嗓音微弱傳來,聽進李鳳雛耳裡,卻像轟然巨響的震天悶雷,落得他心神俱傷。

  他驀地抬眼,雙眉難以置信地蹙攏。「你說什麼?太後跟你要了龍化散?!」

  「是。」

  「你胡說!」李鳳雛怒然站起。

  「啟稟攝政王,龍化散乃是宮中禁藥,使用藥量,必須登記。」杜御醫抖顫著指向擱在架子上的冊子。

  一腳踹開面前的矮幾,他冷著臉走到架前,從中取出一冊,翻到最末頁,上頭果真寫著青鳥宮,領藥時間從去年的三月到十月……

  高大身形顫了下,手中的冊子滑落。

  那時間,是他待在宮中的時間……

  為什麼?為什麼凰此要吃龍化散?!

  她不想生下他的子嗣嗎?

  為什麼?!

  難道她不愛他,只是懾於他的權勢,所以才對他逢迎承歡?

  不!不可能的,她怎麼可能不愛……

  可若愛,為何不願生下他的孩子?

  李鳳雛眸色狂亂,俊顏扭曲猙獰,餘光瞥見跪爬著要逃離的杜御醫,氣怒的大吼。

  「給本王聽著!不準再將龍化散交給青鳥宮!」

  話落,便帶著難以自遏的怒火遠離御醫館。

  他要冷靜,必須冷靜。

  天下人皆可負他,唯她不能!

  @@@@@

  夜裡,永雀殿內燈燦如晝,殿外宮女羅紗豔帔微掩金黃馬甲,及膝寬口束褲,曼妙身姿在樂音助陣之下,如絮飛舞,如柳輕擺。

  漠林使者到訪,金雀皇朝的天子親自接迎,將一行人迎入殿內,充份給足了面子,而殿內早已擺好珍饈奇餚,名酒佳茗。

  「攝政王呢?」坐在垂簾後頭的冉凰此問著貼身宮女。

  「早差人去通知了。」娥常隨侍在側,軟聲笑道。

  「既是早差人去通知,怎會到現下還不見人影?」那人又怎麼了?惱她趕他回去換禮袍嗎?

  「還是奴婢再跑一趟?」

  「不用了,他要是想來,自個兒會來。」想著,她忍不住又嘆口氣。

  也許是他不滿漠林使者求和一事吧。

  可這有什麼不對?兩國若能和平相處,何樂而不為?難不成就非得如他說的,以武力侵擾,逼得對方不得不低頭?

  那種和平是短暫的,她要的是可以和平數世,以德以誠相交的友邦。

  「娘娘和王爺吵架了?」娥常好奇的問。

  「我吵得贏他嗎?」她嘟嘴。

  那人霸道得可以,壓根不管他人想法,就算她有心想吵,也會敗在他四兩撥千金的淡然態度下,最後只有她自己氣得半死。

  所以,她現在學聰明了,凡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娘娘,皇上帶著漠林使者往這兒來了。」娥常瞥見前方狀況,輕聲提醒。

  冉凰此聞言趕緊坐好,果真瞧見李雋迎著漠林使者而來。

  聽說,漠林派了二皇子當使者,真心表現出欲和平相處的態度。

  「太后,這位是漠林的二皇子房隱。」

  「房隱見過太后。」房隱瀟灑請安,抬眼直視著簾後的冉凰此,下一刻,雙眼登時發亮。「想不到金雀的太后竟如此年輕貌美……」

  「放肆!」隨侍在李雋身旁的則影互斥。

  「無妨。」冉凰此抬手示意他退下。「二皇子,遠到而來,請先到席上用膳吧。」

  則影怕是跟在那男人身旁太久了,尋常的客套讚美也被他們當成罪該萬死的調戲。

  「不知是否有幸能和太后一道用膳?」房隱一雙迷人的桃花眼毫不掩飾愛慕,眨呀眨的,眨得好淫蕩。

  見狀,冉凰此也覺得對方太放肆了,卻仍沒有發作。

  「這於禮不合,請二皇子到席上吧。」身為太后,她必須端莊內斂,把這人說的話當笑話即可,不用太認真。

  「這真是人可惜了。」房隱一副很扼腕的模樣,在李雋的引導下到了席上。

  「這人真是無禮。」娥常氣得牙癢癢的。「這狀況若是教王爺瞧見,肯定撕爛他的臉!」

  「娥常。」冉凰此語重心長地嘆道:「怎麼妳跟在我身旁多時,卻還是跟妳主子一樣的性情?」

  「奴婢說的是真的嘛!娘娘,妳沒瞧見那人的眼睛有多淫,好像要把人身上的衣物都扒光似的。」

  她知道,她都知道,也看見了,但能如何呢?要是她發作,其他人不就要當殿殺了他了?她怎麼能讓這種事發生?漠林二皇子來到金雀,若在這兒出事,不開戰才有鬼!

  現在,她忍不住慶倖那男人沒來,否則只怕真是要出人命了。

  然而,他不在身邊,這頓飯吃起來真是索然無味呢。

  他到底是怎麼了?

  她想著,有一口沒一口地吃飯,突地身旁有了動靜,抬眼望去,卻見房隱不知何時從簾後竄來,娥常正制止著他。

  「放肆,難道漠林不懂皇室禮儀嗎?」娥常拿捏著分寸輕責。

  「漠林可沒這禮儀,不懂為何一家人用膳,太后卻得要待在簾後,況且太后國色天香,埋沒在簾後真是太可惜了。」房隱執意要闖,被娥常快手又阻止,他看向她,轉而把手覆在她手上。

  娥常嚇得趕緊甩開,趁此時機,他閃身來到冉凰此面前。

  冉凰此柳眉微擰,暗惱這人分明是來作亂的,若是有心求和,又怎會欺人到這種地步?

  正忖著該如何解決這狀況,身後卻已響起李鳳雛冷列冰點的聲音。

  「誰允你進入簾後?」

  她沒有回頭,也感覺得到他身形極快地移到自己身旁。

  「你是誰?本皇子想去哪就去哪,還需要你置……」房隱話未完,喉頭已遭緊掐。

  李鳳雛單手掐住他喉頭,手背上青筋如蛇信跳顫,房隱整個人幾乎被他單手抓起,雙腳離開了地面,一張臉痛苦的緊皺成一團。

  「攝政王,別這樣!」冉凰此趕緊起身阻止。

  簾外,李雋和則影這才發覺狀況不對,趕到簾前,發覺漠林二皇子竟犯了他大忌,別說他們兩個,就連外頭的文武百官都不敢上前制止。

  「嗚嗚……」房隱被掐得雙眼暴突,臉色逐漸泛青。

  可李鳳雛黑眸瞇緊,力道只增不減,像是發狂似的,任由渾身氣力集中在指尖,像是要將他活活掐死。

  「王爺,別這樣,他是漠林二皇子,是漠林派來的使者!」冉凰此慌亂地扯著他的臂。「你要是殺了他,兩國將會兵戎相見的!」

  「那又如何?」他殘佞一笑。

  冉凰此被他唇色乍現的邪詭笑意震住,不懂他怎能在這當頭還笑得出來。

  那是條人命,就算那人再出言不遜,犯盡官規,但也罪不該死啊!

  眼見房隱大張的嘴已淌出血水,她一驚,激動的搥著眼前人肩頭。

  「李鳳雛,本宮命你放手!放手!你聽見了沒有?!」見他文風不動,任她搥打,她髮亂釵倒,馬上對著簾外大喊,「來人!把攝政王拖開!則影,把攝政王推開!來人啊,為什麼沒有人要聽本宮的命令?!」

  她喊得聲嘶力竭,簾外卻依舊無人行動,直到她的嗓音在絲竹停奏間傳到了殿外,引來保護漠林二皇子的其他使者踏進深殿。

  「二皇子!」帶頭的使者驚喊,被簾裡的情景給震懾得不知所措。

  冉凰此聞聲,萬念俱灰。

  此戰……非戰不可了。

  「要本王放手?」李鳳雛這時微偏頭,冷笑。

  「只要你放手,本宮什麼都依你!」她豁出去了。

  看著她,他緩緩鬆開手,房隱立時軟倒在地,則影奔上前查看,只消一眼,便臉色深沈地搖了搖頭。

  「死了?」冉凰此愣住。

  「回太后,是。」則影垂首。

  她踉蹌數步,跌回鳳椅上,失神抬眼,對上那雙冷絕肅殺的眸,竟仍是一片怒紅,還來不及阻止,李鳳雛已經大步出了簾外,抽過則影腰間的佩劍——

  「李鳳雛!」她碎聲喊。

  他卻置若罔聞,出鞘長劍泛著青冷妖光,身影若魅,迅疾似電,人過劍落,鮮血噴濺在殿堂上,宮女軟倒殿外,樂官噤若寒蟬,喧囂震天的歡騰氛圍瞬間只餘繚繞不散的殺意,濃稠血味掩過了佳餚美食,令人聞之欲嘔。

  漠林使者一行共十一人,無人倖存。

  冉凰此痛苦地閉上眼,沈痛地托著額。

  「皇上。」李鳳雛面無表情的把手中長劍拋還則影,冷眸看著李雋。

  「攝政王。」李雋攢緊眉。

  「將禮部尚書連降三級,十二衛總指揮使貶會守城兵。」他凜目下達命令,眸色恁地強硬而不容抗拒。

  「攝政王……」

  「皇上!」李鳳雛戾眸微瞇。「禮部尚書未將本朝禮儀告知漠林使者,有失其職,十二衛總指揮使竟讓二皇子闖入太后垂簾,未遣兵阻止,放任二皇子入內調戲,罪加一等!」

  「朕知道,但……」

  「來人,將禮部尚書和十二衛總指揮使押進大牢,他日再審!」李鳳雛壓根不睬李雋的為難,逕自下了命令,而後走回簾內。「跟本王走。」

  說罷便強硬地拉起冉凰此,豈料她卻動也不動。

  「凰此?」

  「放開本宮,攝政王。」冉凰此不知打哪來的力量,竟能甩開他的手,瀲灩水眸怒泛淚水,向來噙笑的粉顏竟染上深深的悲哀。

  李鳳雛冷鷙黑眸更黯,再次扣上她細嫩的手腕,壓根不管力道大得已在她白皙腕上扣出刺目紅痕。

  「跟本王走!」他強硬地將她整個人自鳳椅上拖起。

  「攝政王,你太放肆了!」她騰出另一隻手朝他頰上打去。

  啪的一聲,殿內頓時響起抽氣聲,百雙眼直瞅著她的造反。

  李鳳雛沒有防備的挨了一個巴掌,瞳眸冷邪瞅著她,抿緊的唇勾起教人發寒的冷笑。

  笑得教眾人膽戰心驚後,他驀地將她扛上肩。

  「攝政王,放下本宮、放下本宮!」她扯著喉嚨喊,搥著抓著咬著,他全都置之不理,快步扛著她回青鳥宮。

  一落地,冉凰此便像是發狂似地踢他踹他,咬上他想阻止的手,狠狠地咬出一道血口子,像個瘋子般,咬他咬得渾身發顫。

  李鳳雛神色不變,任由她撒野,直至無力跌坐在地,才伸出手想要拉起她,卻被她撥開。

  「你走開、走開!」

  「本王不覺有錯,妳要撒野,也該有點限度。」他不悅的沈聲警告。

  「你自負狂妄,桀驁霸道,你只管你心裡想什麼,何時真正把我放在你心上,又怎會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她淚如雨下,渾身打顫。

  「妳想要的,本王哪回沒替妳辦成?!」他低咆。「妳想的本王會不知道?若本王沒將妳放在心上,就不會為了妳殺漠林二皇子!」

  「不要把殺人的罪都推到我身上!我跟你說了不要殺人,不可以殺使臣,你也曾答應過我不殺人了,為什麼?為什麼我已經在阻止你了,你卻還是要這麼做?!你知不知道殺了他,兩國會因此開戰,到時候又將會死傷多少人?!」

  「本王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踏平漠林皇宮!」

  此話一出,冉凰此不禁仰頭苦笑,淚滴如鍊,濕透了交領。「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本王豈會不懂?」他冷哼。「像妳那種仁者想法,到最後只會讓漠林這種尚未成形的蠻夷之邦,把妳給拆卸入腹!」

  「我只是想要和平相處!明明有機會可以和平相處,為什麼你偏是要挑起戰火?」冉凰此惱火地推他。「我都已經想好了,只要兩國建立在共同經濟體上,以貿易合作,便可因利益關係建立起永久邦交,可你卻輕而易舉地毀了我的夢想!」

  他猛力拽住她的手,粗重的氣息噴撒在她淚水橫陳的頰面。「那只是夢!妳以對那種毫無禮儀可言的蠻邦,用貿易交流能有什麼幫助?凰此,那只是妳在癡人說夢!」

  「……李鳳雛,你真的讓我好失望。」這是第一次,她發覺兩人之間的溝渠有多深。

  他冷聲低笑,接著驀地斂去笑顏,憤恨道:「本王才想說,妳傷透了本王的心!」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5:08:27


  「攝政王,你這是作賊喊捉賊嗎?」冉凰此垂顏,笑得淚眼迷離。

  「本王問妳,為何妳要跟御醫館拿龍化散?」

  聞言,她怔住。

  「承認了?」李鳳雛笑得諷刺。「御醫館有冊子登記,妳若想狡辯,本王可差人到御醫館取冊子。」

  她垂眼不語,檀髮如瀑地掩去她的神情。

  「為什麼?」他只間一句。

  「……我不能有孕。」像過了一個世紀般久,她才緩緩道。

  「為什麼?」他閉上眼,等著她最後的答案。

  只要她肯說,他就可以等,等多久都不是問題。

  冉凰此徐緩抬眼。「先皇駕崩多時,我這太后若是有孕在身,你想,別人會怎麼看待咱們?」他倆的事,在皇朝或許已不是新鮮事,但只要沒有真憑實據,誰也不能說他們之間有私情,可若有了子嗣,那就不同了。

  更何況,她原本就不屬於這裡,也許已經因為她的存在而改變了歷史,若是她再生下子嗣,是不是連這孩子也要加入未來的繼承人爭奪戰?

  「妳管別人怎麼想!」李鳳雛火大的怒喝。

  「你總是如此!你可以桀驁不馴,但我不能!」

  「說到底,妳只是不想為本王生,妳怕本王的孩子會搶了妳雋兒的皇位!」他拳頭緊握,恨她怎能心狠手辣地殺害那可能成形的孩子。

  「你敢說,你不會那麼做?」

  「就算本王真那麼做了,又有哪裡不對?到那時,妳就是名副其實的太后,這有什麼不好?」

  「你要我忘恩負義?你要我做個眾人唾棄之輩?你要我死後怎麼去見鸝兒?」冉凰此話到最後,疲憊無力,渾身乏透,像是隨時都會昏厥。

  然而盛怒中的李鳳雛卻沒發現她的蒼白和荏弱。「妳為了要做一個忠肝義膽的人,所以就殺了本王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妳怎下得了手?!」

  「為了顧全眼前的太平盛世,我沒有什麼做不到的!」她用盡氣力吼出,紅透的水眸噙滿淚水,模糊了眼前她最愛的男人。「你若想要子嗣,找其他女子為你生吧,我……沒有辦法。」

  深吸了口氣,他黑眸狠狠抽痛著。「冉凰此,妳不懂本王的心意到這種地步嗎?」他是為了誰迎娶男妃?又是為了誰而再三退讓?如今,她卻連為他留下子嗣都不肯……到底要他退讓到何時?!

  「你才不懂我的心意!你以為我是為了誰,如此渴望和平?」她淚濕粉顏,赤紅水眸迷離。「你根本就不知道,當你上戰場的時候我有多擔心、多害怕!那是戰爭耶,有誰能保證一定能夠平安歸來?」

  「……凰此。」他一愕,心發痛著。

  原來她主張不戰,全都是為了他?

  「跟你說了不要胡亂殺人,你偏是不聽,你不知道殺人者恆被殺之的道理嗎?你滿身罪業,我多怕你會在戰場上永遠回不來!現在你居然又殺了漠林使者,用那麼殘忍的手段……」她有多久沒看見他毫不掩飾的殺意了?集廣殿上的慘案,至今依舊歷歷在目,她沒想過在有生之年裡會再見過的!

  那是個煉獄,而他是煉獄中的惡魔,以為他已經為她改變了,然他的骨子裡依舊染著噬血的因數!

  李鳳雛明白她的不安後,心情才平靜下來,軟聲安撫,「凰此,本王明白妳的心意了,但是打本王上戰場至今,從未敗過,本王……」

  「你不是神!」他怎會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是戰無不勝的戰神呢?「只要我是太后的一天,我就會堅持這麼做,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答應釋權給雋兒,咱們兩人遠走高飛,你不再是攝政王,我不再是太后,咱們再也不管皇朝內事。」她虛弱地看向他,見他沒有立即答允,像是在猶豫什麼,便勾唇苦笑。「不為難你了,就當我沒說。我累了,想休息。」

  「……妳說到可會做到?」

  她掀唇,笑得低低切切,淒惻揪心。「王爺若是不信,又何必問呢?」

  「本王答應妳。」他義無反顧地道。

  冉凰此瞅向他。「王爺何需急呢?何不好好想清楚?」

  「本王掌權,是因為皇上還太嫩,若沒有本王掌權輔佐,就怕他會教大臣貴族給亂了心思,但,若妳放得下他,本王就沒有什麼放不下的。」說到此,他嘆了口氣,像是無可奈何,卻又心滿意足。「本王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妳。」

  讓他願意拿江山換取,用生命守護。

  說罷,他伸手想將她摟進懷裡,卻見她退避,他濃眉立時攢緊,狹長美目像釀著火似的。

  「我累了,請王爺回府吧。」冉凰此勉強站起身,搖搖擺擺地走向軟床,推開他的攙扶。

  「妳還在生本王的氣?」見她躺在床上,面色如紙,他的心狠扯著。

  「不敢。」她喃著,氣若遊絲。

  「凰此……」他輕挲著她的頰。

  「王爺請回吧。」她把臉埋進軟枕,拒絕他的碰觸。

  「本王不回去。」

  「那我走好了。」說著,她虛弱地準備起身。

  「妳到底在跟本王拗什麼?!」見狀,他惱火地抓著她。

  「不要用殺人的手碰我!」推開他,她氣喘籲籲地又軟回床上,髮絲亂掩著無血色的粉顏。「不要碰我、不準碰我……」

  她的排拒讓李鳳雛握緊拳頭,又不敢用強,只能怒然起身,臨走前,洩憤似地將擺在床前的矮幾踹飛撞牆,矮幾頓時碎成粉末。

  幽幽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冉凰此淚流滿面,心痛欲絕。

  @@@@@

  這夜過後,冉凰此足不出戶,不見任何人,只留貼身宮女娥常相伴其右,李鳳雛幾次求見,皆被她以身子不適由拒於門外。

  於是,他轉而來到議事廳。

  正處理奏摺的李雋突覺陰影襲來,抬眼,就瞥見神色狂亂的男人。

  「王爺。」一旁磨墨的則影立即向前。

  李鳳雛大手微抬,示意他退下。

  「攝政王今日來……」面對他,李雋心思極為複雜。

  那夜他在永雀殿上大開殺戒,總算讓他明白,文武百官為何如此畏懼他,絕不是因為他有股教人打從心底恐懼的氣勢,還包括他確實擁有眾人不得不服的可怕武藝。

  那一瞬間,李鳳雛的確教人不寒而慄,輕易就會被他眸底的赤裸殺意和猩紅怒眼懾住。

  「皇上……怕本王了嗎?」李鳳雛哼問。

  李雋微愕。

  鄙夷的笑,放肆的笑,張狂的笑……他是個愛笑之人,儘管他的笑中常噙著惡意,但此時,卻笑得自嘲。

  「不,朕不怕,王爺是朕的皇叔。」他口吻堅定地回答。

  聞言,李鳳雛笑得放蕩不羈,將一樣東西擺在他案上。

  「這是……」

  「傳國玉璽,是先皇,你父皇寄放在本王這兒的,如今你已滿十五,本王的職責已滿,從此以後,你乃九五之尊,要記住,凡事得三思後行,千萬別像本王糊塗行事。」話到最後,他笑得戲謔,嘲笑的是自己。

  李雋看著玉璽,再抬眼看他,他依舊是不將禮教放在眼裡的霸道攝政王,但現在他髮絲微亂,綾袍微皺,恍若已多時未曾好好歇息過。

  「皇叔,太后身子不適,不是故意不見皇叔,還請皇叔別放在心上。」他猜,八九不離十,肯定是因為太后。

  這世間能教他牽腸掛肚的,能讓他願意釋權的,除了冉凰此,還能有誰?

  「是嗎?」他苦笑。

  「是的。」

  「皇上,你撒起謊來,還真是臉不紅氣不喘呢。」他黑眸掠過他。

  「皇叔,朕不撒謊的。」

  「罷了,本王再去探探吧。」

  「屬下陪王爺一道去。」則影立即跟上。

  他邪謔哼著。「本王可不想擾了皇上的雅興。」

  李雋嘆口氣,跟著起身。「朕也一道去吧。」看在今日連喊他幾聲皇叔,他都沒糾正他的份上,他就替他跑一趟吧。

  @@@@@

  一行三人走進青鳥宮,李雋身邊的太監小順子早已跑去通報,於是李雋得以長驅直入,而門,就當著李鳳雛的臉關上。

  「皇上。」

  「太后。」見她面色憔悴地倚在錦榻上頭,李雋趕緊快步上前。「太后氣色不好,可有請御醫診治?」

  「是心病。」她笑得苦澀。「皇上今日怎麼來了?」

  「皇叔把玉璽還給朕了。」

  「是嗎?」

  「太后不意外?」

  她淺笑不答,只問:「皇上,漠林那兒可有傳回什麼消息了?」漠林使者入宮,但隨行之人是層層保護,更有數名留在城北驛館,如今消息肯定是走漏了。

  「目前尚未,但這場戰爭是免不了了。」李雋一嘆。「太后,皇叔是為了替朕保下江山才會求戰,那夜失手殺了房隱,是因為房隱不該冒犯太后。」

  「那不是仁者之德。」

  「但,若有人敢冒犯朕之所愛,朕也會——」

  「雋兒!」冉凰此猛地打斷他。「不要學攝政王的濃情熾愛,你身為天子,要考量的比萬千百姓來得多,不可學他恣意妄為。」

  「可是太后,人的情感若能夠一一控制,就不叫情愛了。」

  冉凰此瞅著他,搖頭嘆氣。「怎麼鸝兒沒你對情愛的執著?你到底是像誰呢?罷了,你想怎麼做,我是管不著的,但接下來我要說的,你可要聽清楚了。」

  李雋不解地揚起眉,卻見她招手要他近些,然後附在他的耳邊,聽到最後,他臉色愀變——「太后。妳……」

  「照我的話做,雋兒,要記住,這個時候不能有婦人之仁。」她眸色清穆地交代。

  「可是……」李雋很為難。「這麼一來,他……」

  「……是他逼我的。」緩緩閉上眼,冉凰此這才說:「雋兒,去叫你皇叔進來。」

  「是。」李雋深吸口氣,開了門,喃聲道:「皇叔,太后請你入內。」

  背向他的李鳳雛回身瞅他一眼,被擋在門外的悶氣讓他出口的話冷著挖苦。「皇上好大的面子,竟然讓太后願意見本王。」

  李雋沒有回應,只是恭敬的返到一旁。

  大步踏進青鳥宮,李鳳雛見到心愛的女人臉色灰白,急忙快步來到她身旁。「來人,傳御醫!」

  「不用了。」冉凰此勉強勾出一抹笑。「皇上說,王爺把玉璽交給他了?」

  李鳳雛瞅著她,想碰她的頰,又怕她推開。「那原本就不是本王的東西,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

  「那麼,王爺是不是該依禮向皇上跪拜?」她問。

  一旁的李雋瞪大眼,不敢相信冉凰此竟這樣刁難他。

  打從十年前,李鳳雛便得先皇特例,見王不必跪拜,如今他這個皇上還小了他一個輩份,要他怎麼跪得下?

  李鳳雛斂眼打量著她。「跪,有何困難?但,妳想好了如何承諾本王了嗎?」

  「我迫不及待想跟王爺走呢。」

  「真的?」他神色有些激動。

  「我還想替王爺煮碗麵呢,不過離宮之後,可能得要到鳳凰樓借廚房了。」

  「真的?」儘管欣喜若狂,李鳳雛仍不敢輕舉妄動,怕再被傷。

  冉凰此恍若看出他的猶豫,被他這舉措給逗得熱淚盈眶,她主動牽住了他的手。「王爺,答應我,如果可以,儘量不要濫殺無辜,好嗎?我不是不懂你殺人的想法,但你有沒有想過,殺人者,人恆殺之?你有沒有想過,當你上戰場時,我有多擔心?」

  「本王答應妳。」目光落在她主動握住他的手,從沒想過,這麼一個動作,竟能教他感動久久。

  「向皇上跪禮吧。」冉凰此笑睇著他。

  「不用了。」李雋急出口。

  「怎麼可以不用?」站起身,李鳳雛看著幾乎要和他一般高的李雋,突地掀袍,單膝跪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叔平身。」李雋趕緊將他攙起。

  李鳳雛笑睇著他。「皇上,你真的長大了。」他笑得如釋重負,甚至伸手輕拍他的頰。

  「皇叔……」第一次覺得兩人不再有距離,李雋的眼眶也激動得紅了。

  「凰此,咱們現在就出宮。」李鳳雛回身坐在屏榻邊上,喜笑顏開地瞅著愛人,但她臉色太過蒼白,讓他又改變想法。「不,皇上,先傳御醫。」

  「不用了。」冉凰此嬌瞪他一眼。「我這是被你給氣的。」

  「凰此……」

  「你答應我了,記得吧?」說著,她又淺抹笑意。

  「當然。」

  「王爺,咱們換上樸素的服飾再出宮,好嗎?」

  「當然好。」他豈會不知她的心思?她不想教人發現兩人的身份。他的身份也許瞞不了,但宮外,無人知道當今太后究竟長得怎廝模樣。

  無所謂、無所謂了,只要凰此在他身邊,他什麼都可以不要。

  @@@@@

  臨行前,李鳳雛帶著冉凰此到宗祠。

  「王爺為何要帶我來這裡?」冉凰此走進宗祠,燭火搖曳,清香四逸,正殿擺上了金雀皇朝數代天子牌位,一旁則是宮內嬪妃牌位。

  「本王帶妳來與我母妃辭別。」李鳳雛如識途老馬,帶著她更往深處走,停在一列特別的案桌前,上頭只有兩個牌位。「本王想,這回出宮,也許多年都不會回來了,既然如此,就該先點炷清香告知我母妃一聲。」

  沒心眼的一席話,卻讓冉凰此的心抽痛了下。

  「過來。」他點好了香。

  「好。」她接過一炷,拜著,瞧見牌位上頭寫著追諡盛德賢淑皇貴妃鳳氏。「這是你母妃?」

  「嗯,她原本不過是個小小才人,但因為父皇寵愛,所以特地為她建設一座鸞鳳殿,豈料卻因而惹來殺機。」他把香收起,插在淺爐裡。

  「……」令人厭惡的宮闈鬥爭。

  「本王在想,去掉李氏,從母姓即可。」他突道。

  「嗯?」

  「畢竟咱們要出宮了,李鳳雛這三個字,皇朝百姓太印象深刻。」他想得很遠,把所有可能擋在他面前的阻礙全都事先移除。

  「從母姓?」

  「對,母妃將本王送到外公那兒,妀姓為鳳名雛,只是入朝之後,本王受封國姓。」

  「為何不直接丟母姓從國姓?」

  「因為本王不想忘了母妃和外公。」喃著,他勾起笑,輕握她的手。「往後妳就叫本王鳳雛即可,別再叫本王王爺了。」

  「可王爺還是自稱本王呢。」這習慣,一時之間改得了嗎?

  他先是一怔,而後失笑。「本王會改掉的。」

  「是啊,本王~」聽,多順口。

  「……冉凰此,妳是愈來愈不怕我了。」他裝陰狠。

  「我何時怕過你了?」她笑得很可愛,開始逃跑。

  「妳說得也對,打從第一眼,妳就沒怕過我。」他輕鬆自在地跟在她身旁跑,始終保持速度。

  跑沒多遠,冉凰此便側眼瞪他,喘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可最可惡的是,他跑得好輕鬆,甚至還可以哼著歌。

  不用那麼驕傲好不好?!「不跑了。」

  她停下腳步,喘得快要不能呼吸。

  「凰此,妳的體力愈來愈差了。」他跟著停住,輕而易舉地將她攬進懷裡。

  她一呆,隨後立即扁嘴。「你也不想想我今年幾歲了。」二十五了捏!

  「本王已經二十九了。」

  「……」現在是要比年紀羞辱她嗎?

  「走了,咱們出宮。」李鳳雛索性打橫抱起她。「凰此,妳可會眷戀深宮生活?」

  「不。」一點也不。「我能在後宮待那麼久,都是因為王爺。」

  「……今兒個是怎麼了?說話這麼甜?」他笑瞇眼,傾落一地璀亮月華。

  「肺腑之言當然甜。」她回以媚笑,朝他耳垂咬去。

  「妳想讓本王延遲計畫嗎?」他的聲音粗啞。

  「不成,我已經決定今晚要親自為你下廚了。」

  「那就別再咬本王了!」

  @@@@@

  鳳凰樓。

  和一年前一樣的位置,不同的是,七樓只有他們兩個,原本冉凰此打算先為情人下廚的,但她自己的肚子已經先不聽話的餓得咕嚕咕嚕響,李鳳雛基於他不想讓她餓肚子,於是他們決定先用膳。

  「闊別一年能再見兩位,真是讓小的倍感溫馨,感動莫名。」掌櫃的隨著跑堂一起上到七樓,一副涕泗縱橫也在所不惜的模樣,逗笑了冉凰此。

  「掌櫃的,好久不見了。」她友善地打招呼。

  「真的是好久了,小的一直在等待姑娘呢,誰知道一等就等了一年~」他不知打哪抽來手巾,咬著,垂淚。

  冉凰此笑得快要噴淚,然而看在李鳳雛眼裡,卻很不是滋味。

  「下去。」他冷道。

  掌櫃的能夠在京城混這麼久,絕對有他生存的一套,只見他迅速收好手巾止住淚,很客氣的說:「小的為兩位準備了曲倌,替兩位唱上一曲。」話落,轉身就下樓。

  「幹麼這樣?」冉凰此沒好氣的橫了身邊人一眼。

  李鳳雛皮笑肉不笑地道:「想笑,對著本王笑即可。」

  「那也得要你能夠像掌櫃的那樣逼我笑啊。」

  「……」要他學掌櫃的咬手巾掉淚?

  冉凰此瞅著他,想像他做出那個動作,笑到飆淚。

  無言地看著她,瞧她笑到臉色溫潤泛紅,他不禁也跟著笑了,俯身向前,在她唇上淺啄了下。

  她驀地止笑,瞅著他不斷逼近的俊顏、那恍若會勾魂攝魄的黑眸,溫熱的唇舌輕觸上,她渾身便像是著了火,酥麻地泛起顫悸。

  他唇舌輕吮舔吻著,挑誘她,要讓她更加著迷而忘我,讓冉凰此忍不住主動更親近他……

  「啊~」掌櫃的才上樓,一抬頭就驚呼著又躲回樓梯邊上,還趕著尾隨而上的曲倌。「先等等、先等等。」

  聞聲,李鳳雛微惱地攢起眉,閉了閉眼。「上來吧!」嗓音是沈而不滿的。

  被發現的掌櫃只能嘿嘿乾笑的現身。「兩位,由這位曲倌唱首小曲,替兩位助興吧。」把曲倌推進來,立即落跑。

  曲倌有些窘迫,在轉梯虛的屏榻上坐下,把琴擺在矮幾上頭,蔥白十指輕刷琴面,琴弦綻起悠揚樂音,細嫩嗓音如黃鶯出穀,吟唱著掌櫃交代的曲。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於嗟闊兮,不我活兮,千嗟洵兮,不我信兮……」

  李鳳雛微挑起濃眉,更加確定這掌櫃能在京城營生,絕非等閒之輩,就連點唱的曲都如此切入人心。

  一曲方歇,冉凰此用力地拍著手,超想再喊安可,卻見李鳳雛站起身,直朝曲倌走去。

  「王……鳳雛,你要做什麼?」她奇怪的問。

  「借琴。」

  「借琴?」

  冉凰此不解地偏著螓首,瞧他拿了不少碎銀打賞曲倌之後,把琴抱來,坐在席上,琴就平放在他盤起的雙腿。

  「你要彈琴?」

  瞅著她,李鳳雛微笑,修長十指輕撚慢撥,清幽琴聲發出一聲淡淡虛渺的沈音,沈而不鈍,輕而有質,教冉凰此瞪大了眼。

  他會彈琴?

  正驚詫著,便聽他邊撥著弦,吟唱著——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何時見許兮,慰我徬徨。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他的嗓音沙啞低沈,極厚的聲線帶動深度的感動,深情的詞意配上高亢琴音,如瀑湍急,入河順流,轉沈帶韻,輕愁慢點,教人不勝欷籲。

  他一句句唱著,她熱淚盈眶。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他還是這麼想嗎?還是這麼認為嗎?

  「凰此?」發覺她的異樣,李鳳雛立即把琴擱到一旁,長指輕挲過她淌淚的頰。「怎麼了?」

  冉凰此眼波微轉,輕輕勾起笑。「我不知道你還會彈琴唱曲呢。」

  「不好聽嗎?」

  「不,是太好聽,太好聽了……」把他的深情全都注入在詞曲中,那暖漾的情在音符中跳躍著,她怎會聽不出來?

  這麼一個愛她的男人,為她放棄為她犧牲的男人,今生有幸與他相遇,是老天賞賜給她最大的幸福。

  「傻瓜,好聽,怎麼哭了?」他心疼的將她摟進懷裡。

  「誰要你唱得那麼好聽?」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她若說他有罪,他就是有罪,他都擔了。「不過,還是先喂喂妳的五臟廟吧,妳沒聽見咕嚕咕嚕的聲音嗎?」

  「你!」討厭,就非得要殺風景嗎?

  「我喂妳。」他夾了口菜,像要喂她,卻在最後一刻轉擱入自己嘴中。

  「你!」

  瞪他,卻發現他不斷逼近逼近再逼近,最後、滾燙的舌尖把菜遞入她口中。

  他沈笑地問:「好吃嗎?」

  她哪知道?嘴裡嚼的是他給的菜,嚐的都是他的氣味,哪會知道好不好吃?

  「我要自己吃。」她臉紅紅的抗議。

  「我喂妳。」這回,他才真的夾菜入她的口,眸底是訴不盡的寵膩。

  冉凰此嚼著,嚥下他給的寵膩,自他眸中看見毫不掩飾的疼愛,心……好疼。

  @@@@@

  是夜,兩人在鳳凰樓的客房住下。

  兩人窩在房裡纏綿悱惻,赤裸的身軀完全不捨分離。

  「……你到底要不要嚐我的手藝啦?」一直被嚐的冉凰此開始抱怨了。

  「不急。」李鳳雛啞喃著,唇貪婪地吻過她細白肩頭,精緻鎖骨,一遍又一遍,像頭永不饜足的獸。

  拿他沒辦法,冉凰此也只能由著他,任由他視她若珍寶似地擁入懷,吻過她每一寸柔嫩肌膚,由著他挾火帶焰地將她徹底焚燒,在充滿感官而原始的律動中,嚐到他比常人還要執著狂熱的愛。

  他愛得狂妄而霸道,忘我激情中又纏繞著溫柔,那不離不棄的深情,至死不渝的濃愛,她全數都接收進心裡和身體,融入骨血中,怎麼也忘不掉了。

  不到盡頭,永不方休。

  直到闃暗的天際割開一道的藍,兩人才有如交頸鴛鴦般沈沈睡去,再睡醒時,外頭已變成陰霾,籠罩著濃霧,教人瞧不清天色,但外頭的聲響,讓她知道應該已是午膳時間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5:17:25


  「報!攝政王已攻入漠林邊防!」

  「報!攝政王連下漠林王城!」

  「報!攝政王越過疏勒河,直搗漠林京都!」

  半年來,被流放邊疆的李鳳雛捷報連傳,攻城掠地之快,如人無人之地,挾火持焰,沿路焚燒。

  這原該是一件教人讚許的大功,但捷報傳回金雀皇朝,卻教滿朝文武陷入愁雲慘霧之中。

  原因無他,就是戰無不勝的攝政王像把雙刃之劍,可除外敵,亦可持劍反攻。

  他真的是個可怕的人物,特地削他兵權,跟著他派駐疆的將領也不過萬餘人,但他竟能領著萬餘兵將戰出功勳,實在是令人不寒而慄。

  百官就這樣抱著惴惴不安的心過了兩個月,而後——

  「報!攝政王已踏平漠林京城,破了漠林皇宮,漠林皇帝及其皇子全數斬首示眾,所有皇嗣無一倖免!」

  消息傳回,文武百官的臉更加慘綠。

  攝政王發放邊疆,本該永生不得回朝,但如今北方漠林已滅,金雀皇朝的領土北擴千里,國界自然必須重定,因此他也得先回朝。

  「這是攝政王像發狂似地不斷出兵攻城,所要的結果吧。」李雋苦笑。

  可怕的攝政王,用八個月的時間便將漠林皇宮夷為平地,下一個被他踩平之處,該是金雀皇宮吧。

  每個人都這麼想,也紛紛開始進諫,要李雋調回各處兵權,重守皇城。

  但,李雋卻是這麼說的。「漠林上下近百萬大軍都守不住城池,朕調動再多兵馬,亦是於事無補。」

  儘管如此,守城十二衛還是暗地裡調兵遣將,守護皇城,就算守不住皇城,也要護得皇帝全身而退。

  但人算,終究不如天算。

  「啟奏皇上,前線探子回報,攝政王已率兵回朝,駐兵在城北驛館!」天未亮,十二衛統領就緊急入宮稟奏。

  李雋自睡夢中驚醒,倒也不懼,只是從容地要內務院太監入殿為他著裝。

  就算今兒個是他當皇上的最後一天,他也要以不負李氏宗親之面貌迎接攝政王。

  「皇上,臣等可護皇上先退!」十二衛統領依舊守在殿外。

  「不。」

  「皇上!」十二衛統領咬了咬牙,大步走進殿內,單膝跪下,遮上一封書信。「這是前防,攝政王的貼侍則影的書信,請皇上過目。」

  「呈上。」身著繡紋白綾袍,李雋不等小順子接呈,直接接過手,一目十行地看過。

  「皇上,臣已看過書信,就連則影也要皇上先退。」

  李雋讀完信,不怒不懼,反倒笑了,恍若極為滿足,壓根不像個即將亡國之君。

  「皇上?」

  「傳令下去,開城門,撤衛,朕就在金雀殿等候攝政王。」

  「皇上!」這不是自找死路嗎?

  「朕,不做窩?皇帝,就萛要死,也要死得有尊嚴。」他不當夾尾逃生的狗,他必須善後,必須以天下百姓為重。

  還有,太后交託給他的……就不知道皇叔……還肯不肯賣他面子?

  @@@@@

  李鳳雛離朝九個月,再度踏上熟悉的皇宮,他面無表情,眸色狠厲冷鬱。

  在鳥兒初啼,天色方亮之際,他一身軍戎,腰配長劍,腳步潛移,踏進金雀殿,沒有文武百官,更無內務太監隨侍,龍椅上,只坐了一個人,旁邊則站著娥常。

  他勾唇淺笑。「皇上,你長大了。」看著李雋一身白綾繡袍,額束白綾巾,他不由得輕哼。他也知道他氣數已盡,先換上喪服了?

  「皇叔——」李雋輕啟口。

  「住口!」他冷聲打斷,眸色染上狂魅之氣。「你真當本王是你的皇叔嗎?你費盡心思取回王權,難不成還要本王感激你並未趕盡殺絕,好讓本王能夠捲土重來,再次踏回國土?!」

  李雋溫雅噙笑,顧左右而言他。「怎麼不見則影?」

  「那通風報信的叛徒,本王還留著做什麼?」他邪冷哂著。

  「皇叔!」聞言,他沈不住氣地站起身,神情張惶,再不見從容。

  「住口!」

  「皇叔為何要殺了則影?朕沒逃!朕在這兒等著皇叔!」李雋沖下龍椅,快步來到他的面前,神色淒愴。「皇叔要殺,殺朕便是,為何要殺他?!」

  李鳳雛扯起寒詭笑意,語調輕如魅語。「因為這麼做,你才會痛。」

  「你!」李雋猛地揪起他的衣領,見他一臉認真,心登時一涼,綿密的痛感排山倒海而來。

  李鳳雛快手反擒他的手。「你以為本王是回朝與你閒話家常的?雋小子,把太后給本王交出來!」

  「辦不到!」

  他危險的瞇起眼。「你想死?!」

  「則影既已死,朕活與死又有何異?」

  李鳳雛笑得詭譎。「你想死?不急,先把太后交出來!」

  「辦不到。」李雋沈痛地閉眼。

  錯了,一切都錯了!

  攝政王變得比以往還要瘋狂,人性徹底泯滅,就連對他最忠心耿耿的則影也被殺了!

  「你這麼想逼本王殺了你?!」他字句裹冰噙凍,魅眸燃著狂亂的怒焰。

  「……不是朕不肯,而是……太后已死。」李雋長嘆口氣。

  李鳳雛登時一怔。「你說什麼?」

  「皇叔,太后已死,就在一個多用前。」

  李鳳雛神色迷亂,鬆開了手,面色似狂若顛地抽顫了下,腦袋一片空白,再地無法思考。

  死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恍散抬眼,瞪著李雋一身喪服,他又是一陣昏茫。

  「你騙本王!」他長臂探過,粗魯的將李雋扯到跟前。「若是太后駕崩,為何沒有發放國喪?!」

  「太后才死月餘,國喪已發,尚未傳到邊防。」

  「胡扯!已經月餘,這麼大的事,豈是如此作法!」他不信!不信!每日他都浴血在地獄裡,憑著要回朝的信念,憑著要回朝質問她為何背叛的怒焰,才能讓他踏過一具又一具的屍體,為何他好不容易可得償所望,她卻已經……死了?!

  「皇叔不信,朕也沒有辦法,皇叔想殺,就殺吧。」緩緩閉上眼,李雋一臉無謂。

  李鳳雛瞇緊的眸迸裂騰騰殺氣。「想死也不用這麼急,本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太后染上急病,死後已火化。」

  他瞇緊的黑眸更加抽痛。「本王不信!哪一種急病?御醫呢?傳御醫上殿,本王要親自審問!」

  不可能!皇朝二十年裡根本未曾聽聞什麼急病瘟疫,那女人豈可能死得如此莫名?

  他暴咆著,怒眼猩紅,走向殿外。「把御醫給本王帶上殿!一刻鐘內,本王沒見著御醫,就殺了你們的皇上!」

  殿外長廊尚有幾名忠心太監守著,聽見這話,全都一窩蜂地跑了。

  面向殿外負手而立,李鳳雛心跳狂了,呼吸亂了,抽緊剛毅的下巴,忍住體內狂亂找不到出口的暴動,僵硬地站著。

  「王爺。」站在李雋身後已久的娥常淡淡出聲,沒了以往的笑顏。

  他緩緩回頭,落在娥常蒼白且消瘦的臉上,她走上前,手上捧個玉甕,跪下,心底的不安瞬間升至最高。

  「這是太后的骨灰。」

  娥常的一句話像突襲的火藥,炸得李鳳雛連退數步,瞪著那玉甕,好似瞪著什麼毒蛇猛獸。

  娥常是他派留在冉凰此身邊的親信,她不會騙他,再見她面色憔悴,可見是多日無好眠,那麼……凰此,真的已經死了?!

  瞬地,腳下像破了大洞,扯著他的魂魄直往下墜,他的心在重震幾下後,趨於平靜,有如停止跳動。

  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殘忍地利用他再背叛他,而後逕自死了,竟在他身於邊防時死了?!

  「王爺,御醫來了!」以小順子為首的太監們,將杜御醫給扛了過來。

  李鳳雛抬起森寒似妖的眸,一瞬也不瞬地瞪著面色如紙的御醫。「太后……怎麼死的?」

  「回王爺的話,太后是因不明急病而走的。」杜御醫伏跪在殿外,抖得厲害。

  「什麼不明急病?」他步子潛移,繞著他緩步團走。

  「就、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的急病。」

  「抬眼。」

  「……下官不敢。」

  杜御醫伏得更低,恨不得就黏在這青石板上永不分離。

  然而,下一刻,他被一隻蠻橫的手揪起,喉口被緊扣住。

  「沒用的廢物,你是用這隻手診太后的脈嗎?」李鳳雛恍若失了心智,笑得教人不寒而慄,輕輕扣住他的右掌,狠勁微使,五指立刻應聲而斷。

  可憐杜御醫連叫的力氣都沒有,喉口被鍞,臉早已漲成豬肝色。

  「廢物……還活著做什麼?」他眸色妖野地注視著手中人轉紫的臉色,掐在喉口上的指尖就幾乎要徹底貫穿他——

  「王爺,太后說過不希望你濫殺無辜!」娥常並非頭一次見識主子殺人時的狠態,但如此教她發毛的還是頭一遭。

  李鳳雛聞言,不由得放聲大笑,每一聲都從胸腔狠狠擠壓出,在笑意乍停時,杜御醫也已無生息,只因他連頸骨亦被折斷。

  李鳳雛回頭,眸色瘋狂地咆哮,「她不愛本王濫殺無辜又如何?本王偏是要殺!殺盡皇朝裡的每個人!她若是有本事,叫她回來阻止本王啊!」

  「王爺,就算你殺盡了皇朝裡的每個人,太后一樣回不來。」娥常淚流滿面的勸。

  「是嗎?」他跌跌撞撞的走了幾步,垂眸喃喃自語,「是嗎?」

  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了,就像他再也見不到母妃,他……也再見不到她了?!

  她常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又說殺人者人恆殺之……全是胡扯的!怎麼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計其數,他卻依舊安好無缺,反倒是她死了?

  難道,這就是她說的因果業報?他的惡業,報應在她身上了?!

  不對,是她先背叛他的,就算她死了,她死了……李鳳雛突地手足無措,好似在這天地之間沒了她,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在這世界立足了,而後,又覺得荒唐,想縱聲大笑,眸卻是燙著的。

  「冉凰此,妳好狠的心,竟用這種方式傷害本王……」他像是失了魂一樣,逕自說著。

  九個月來,每日他都想著她的背叛,念著她的絕情,拚著一口氣就是要回來看她臣服在他腳下,而她卻不在了……不在了……

  為何被背叛之後,他思思念念的依舊是她?為何直到現在,他想殺的依舊不是她?那傷他最深,痛到他無法反擊的女人,怎能如此狠心?!

  不得不承認,就算她有心背叛,就算她惡意欺瞞,他還是愛她。不能愛她,讓他生不如死,活得比死還痛苦!

  他可以更卑微,可以更乞憐,只要她願意……愛他。

  「凰此!」他痛苦的吼聲有若裂雷震天。

  @@@@@

  李雋並沒有被殺,只是被軟禁在神龍殿內。

  李鳳離他沒有登基為帝,身份依舊是金雀皇朝的攝政王,權勢一把抓,但他卻沒如百官想像的斬殺前朝之臣,更沒有下令屠城,只是天天神色恍惚,俊顏平淡,猶如行屍走肉。

  攝政王叛變,班師回朝,不費一兵一將佔領皇宮,所有官員全都俯首稱臣,而坐在金雀殿龍椅上的李鳳雛,第一個命令就是,在皇宮內所有樹頭繫上黃澄絲帶,絲帶上頭寫著「盼凰歸」。

  她說,那表示思念、期盼、關懷和祝福,甚至是希望逝去之人能夠回來看看親人,所以他在等待,等她回來,給他一個交代。

  為何背叛,如今追問早已沒有半點意義,但他偏是執著,因為他怕他不執著,她就連好心回來替他解惑的動機也沒有了,他不要她不回來,所以就算答案壓根不重要,但他還是要時刻惦念著,等她回來解答。

  像個遊魂似的,他鬍碴滿面,衣袍皺皺地在皇宮裡亂走,心裡什麼也不想,只有一人的臉。

  她喜歡在宮裡逛,他曾問過為什麼,她只說是興趣,而後,只要得閒,他便常陪她在殿裡走動。

  現在,雖然只剩他一個,可能說不準她也會回來散步啊,所以他還是要走。

  李鳳雛目色迷離,走到集廣殿旁的九曲橋上,此處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的地方,那時的她是後宮最璀亮的一束光芒。

  漫無目的的走著,他來到空空如也的獸圈,在這裡,她得知他的身份,儘管內心微懼,卻學他笑得無所謂。

  再往前,已成廢墟的良鳩殿到了,他好似看見她跪在面前央求他救鸝兒,她的淚、她的笑,她的央求和倔強,全都展現在那張不懂掩飾心情的粉顏上。

  那時的她,有些聰穎狡黠,但,是無害而甜美的,曾幾何時,都變了?

  可若真變了,在鳳凰樓上,他一曲鳳求凰,她又怎會聽到忘神落淚?若說她半點情愛皆無,淚又是為了誰流?

  他想知道,想知道,如果把心中塞滿問句,她就會回來,那他什麼都想知道。

  抱著如此的想法,他一座宮殿走過一座宮殿,寒風掠過,黃絲帶飛揚,一抹刺眼的紅倏地映入眼簾。

  他驀地回身探去,果真不是錯覺。

  李鳳雛瞪著擋在面前的圍牆,抬眼瞪著探出圍牆外的枝頭,竟懸著一條紅絲帶。

  「參見攝政王。」在宮內穿梭,忙著繫黃絲帶的內務院大小太監,瞥見站在圍牆邊的人,立即跪下。

  李鳳雛冷冷探去。「本王說了,所有的絲帶都要黃色的,為何這裡有紅色的絲帶?」

  「啟稟攝政王,奴才……不知道。」帶頭的內務大總管已經跪伏在地。

  「不知道?」他怒眸冷詭,迸現肅殺之氣。

  「啟稟攝政王,奴才真的不知道!這圍牆裡頭是冷宮,宮門是以寒鐵鍛造的鎖鎖上的,鑰匙不在奴才身上,就算奴才想使亂,也沒法子啊。」

  一挑眉,李鳳雛又探向那飄搖的紅絲帶。「冷宮……可有人居住?」

  「回攝政王,據奴才所知,沒有。」

  「喔?那麼,鑰匙在誰身上?」

  「回攝政王的話,冷宮並沒有鑰匙。」內務總管緩緩抬眼,神色張惶而恐懼。「冷宮已封閉數十年,在宣德皇時便已廢棄。」

  父皇?父皇廢了冷宮?

  「那麼……是誰在冷宮裡繫上了紅絲帶?」已數十年沒人踏進的冷宮,為何出現了異象?

  這圍牆極高,沒有武藝者翻不進去,而宮內十二衛營皆已被禁被囚,誰有能耐在他眼皮底下做這種事?況且,那絲帶如此新,分明是最近才繫上的……

  難道,是凰此引冥冥之中,她在呼喚他?!

  「……奴才不知道。」內務總管渾身發顫。

  李鳳雛沒再睬他,腳下一點便躍上圍牆,圍牆上勁風狠刮,刮動了他朱紅色的衣袂,也刮亂了他隨意束起的黑髮,目光落在整座廢棄的冷宮,卻不見半個人影。

  「凰此,是妳嗎?」他喃喃自語,像是問天,又似自問。

  雪,突地從天而降,隨風漫天飛舞,在空中自捲成一個形體,直朝冷宮而去。

  見狀,他難掩喜色的躍入冷宮,瘋了似地追逐那抹自有形體的雪團。

  「凰此!」他扯喉大喊,足不點地地在冷宮中雜草叢生的小徑裡賓士。「凰此!妳在這兒吧?妳是在這兒的吧?!本王不信妳死了,給本王出來!」

  他大聲咆哮,振步疾飛,像是發了狂似地抽出腰間佩劍,砍去所有擋在他面前的雜草殘枝。

  他不斷跑,不斷追逐,直到那雪團散化在他的肩上髮上,沾濕了他的衣袍,像是她的淚。

  「妳在哭嗎?」他陡停下腳步,神色恍惚,長指輕沾起肩上的濕意。「為什麼哭了?妳為什麼哭?!本王在問妳,妳回答本王啊!」

  他問,聲嘶力竭,天,降著雪,無語。

  @@@@@

  封鎖十數年的冷宮被開啟了,寒鐵鍛造的鎖被李鳳雛一劍砍斷,大門因此開敞,他遣人送入酒菜,整理出一小個院落,決定守在此處。

  是夜,他獨自一人坐在殿外涼亭,滿桌菜餚,他只獨飲美酒。

  看著雪在荒蕪的園林裡鋪上一層淡淡銀白,桌上燭火將雪地映得朱黃,他淺淺勾唇,心中滿是期待。

  在雪夜,他與她相識,在雪夜,她是否會歸來?是否瞧見了他繫上的黃絲帶?是否看見了他的牽掛和期盼?

  幾壺酒入喉,他木然地倚在石亭柱上,醉眼迷濛,忽地,像是想起了什麼,猛然抽出腰間佩劍,在雪夜裡起舞。

  跳的,是那夜在永雀殿上的八德舞,他揚劍,黑眸微閉,唇勾淺笑,身形如絮飄轉,如葦堅韌,仰後、反轉,俯身、側翻,他賣力舞著,笑看亭內,好似他最愛的女人就坐在亭內欣賞。

  沒有絲竹伴奏,他就舞出滿室絲竹繚繞,恍若十五和樂跟著他的腳步落鼓點,起琴音,舞到起興,他歡喜吟唱,「何時見許兮,慰我徬徨?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他的嗓音不復沈斂悅耳,而是嘶吼過的粗重瘖瘂,但他仍唱得愉悅,好似伊人就在眼前,含情脈脈與他對望。

  她怕冷,他還記得。

  她的出身不明,他毫不在意。

  她的無情背叛……

  李鳳雛舞步淩亂打住,目色癡迷,漾著弔詭豔紅,口中喃喃唱著,「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緩緩垂眼,亭內搖曳的燭火不知何時熄滅,滿園蕭瑟靜寂,沒有她的影子,只有他形單影隻的孤影,落在他腮邊的雪,好燙。

  「凰此……」低沈的聲音恍若是林間困獸的哀泣。「本王在此等妳,妳可知道?」

  他目光迷離地環顧四周,只有風聲掠過,雪聲雜遝,就是沒有她……

  「本王來了,本王在這兒等妳,妳為何還不出現?妳不是有話要跟本王說嗎?為何本王在此妳還不說?妳到底還要怎生折磨本王?!」他仰天長嘯,眸怒卻不染殺氣,是一逕的癡狂,是無法忍遏的孤寂。「妳怨本王嗎?妳恨本王嗎?但妳可知道,妳的背叛讓本王有多痛?!有多痛……」

  他魂斷神摧,肝膽俱碎,濕濡的淚水刺痛著雙眼。

  「還是……妳要本王追下黃泉,討妳一個答案?妳不來找我,本王就去找妳,既然妳不思念我,就由我這個思念的人去找妳可好!」

  不愛他也沒關係,沒愛過無所謂,只因他愛,他要!

  教他深戀不忘,眷戀不捨,天地之間,也唯有她了。

  「本王去找妳,妳可別不見本王……」他啞喃著,將心意訴到天際,送到地府,只盼眾天鬼神助他一臂之力,好讓他可以找到她……

  銳利長劍在無月的夜異樣青冷妖詭,綻放著奪人魂魄的神采,李鳳雛舉劍,雙目茫茫,沒有猶豫的就要往頸間落下,就在此時,涼亭後方的雜草倏地微晃。

  「王爺!」

  則影不知打哪個方向躍出,不要命地疾沖到他面前,在他長劍落下之前,空手迎上銳刃,在他雙掌之間劃出刀口,血水汨汨淌落。

  李鳳雛沒有焦距的眸對上則影擔憂的目色,突地咧嘴低低笑開,由沈漸揚,轉而仰天大笑,笑得淒狂哀惻。

  末了,他倏地甩開被則影箝住的長劍,捲了袍,在雪夜中繼續他未完的八德舞。

  抽出腰間的錦扇,他攢袍在掌心,淩空、迴舞,身移、步留,一個旋身,單膝跪下,遞出錦扇。

  雪,紛飛,濃密得幾乎將他吞噬,他卻動也不動。

  他在等待,等待心愛的人兒接過他的愛。

  她不來,他不走,就在這裡等候。

  雪,狂野,如大雨滂沱,教他渾身濕透,他依然不動如山,笑著、啞著,冰冷的雪水堆疊在他的身,他壓根不覺得冷。

  「王爺。」則影雙腳跪在他身側,以披風為他擋雪。

  李鳳雛置若罔聞。

  「王爺……寒夜雪凍,回府好嗎?」他清俊的眸壓抑著淚,眼眶灼熱,啞聲詢問。

  李鳳雛充耳不聞。

  「王爺,娘娘已經死了……」

  「住口!你已不再是本王的貼侍,本王早說過,你愛去哪便去哪,別再跟著本王!」他怒斥,神情微微扭曲,還是強迫自己微笑。

  雖說凰此向來不懼他,但她說過,她喜歡他笑,她喜歡他笑著的。

  她愛看,他就笑,再苦,也笑,只為她,而笑……

  「凰此,本王不怪妳了,妳現身好嗎?」對著空氣,他軟啞哄著,靜心等待。「凰此?凰此……妳出現吧,只要妳現身,本王既往不咎,哪怕妳天涯海角,黃泉碧落,本王都要追隨。」

  再也忍不住的則影緊抿著唇,滾燙熱淚滑落。

  「還是,妳要本王再為妳唱一曲呢?」他嗓音愈柔,眸色愈暖,低沈唱了起來。「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厚質軟音吟唱到最後竟嘶啞無聲,喉口緊縮,黑眸悵惘。

  「何時見許兮,慰我徬徨?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淚,滾燙的熨著他的頰,痛了他的眼,他笑得淒迷,淚落不啜聲,雙眼空茫,魂離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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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5:18:25


  李鳳雛張眼,驀地起身,發現身在陌生的殿內,正忖著,就見則影推門而入。

  「王爺。」則影手裡捧著膳食,快步迎向前。

  他冷冷道:「走開!本王已說過不要你這個貼侍了。」昨晚,他失了理智,八成在雪中昏厥了,是則影把他抱進殿內的吧。

  「王爺,請讓屬下跟隨。」則影雙膝跪下。

  李鳳雛無視,逕自越過他,踏出殿外,滿目是刺眼的銀白,雪依舊在飄落。

  他踏著雪,像是閒晃似的,看著頹圮的冷宮,野草雜卉叢生,曲橋斑駁,殿牆剝落,就連長廊上也破了幾個洞。

  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以意志力拖著沈重的雙腳不斷往前走,驀地瞥見亭子後方的草叢處,似乎閃動著有別於雪的銀光。

  銀狐嗎?這荒廢的冷宮竟有野生銀狐?

  那毛色真美,教他想起送給凰此的那件狐裘錦帔。他曾送過多件錦帔,然而凰此最愛且最常穿戴的還是那件狐裘。

  但那件狐裘卻在金雀殿上,被一把撕成兩半。

  思及此,早已麻痺的心又錐痛了下。

  甩了甩頭,不想那些了,他只想要再為凰此添件帔子,若能抓下這銀狐,再替她做一件一模一樣的帔子,她定會很歡喜,說不定就會回來看他了……

  愉悅地勾起笑,李鳳雛點地躍起,躍至叢間,卻發現那狐動也不動。

  不對,不是不動,而是那根本不是狐!

  彎腰一扯,他愕然發現,那是件狐裘錦帔!他雙手微顫,揪著那錦帔上頭被一分為二又密密縫補上的痕跡。

  他誤以為是鍡狐,是因為這帔子原本就是銀狐毛所製,而上頭纏著幾根銀白長髮……她的髮!這是她的髮!

  「凰此!凰此!妳給本王出來!」他猛地暴吼,不是怒不是狂,而是無法抑制的狂喜。「別再瞞本王了,妳在這兒,妳真的在這兒!」

  則影聞聲竄出,見他眸染顛狂地咆哮狂奔,不禁憂心忡忡。

  難道王爺瘋了?

  思及此,他快步追上,暗想著,若王爺真是瘋了,他就必須用武力將王爺給押回王府不可。

  「凰此!妳給本王出來、出來!」

  「王爺、王爺,你冷靜一點!」則影追上前,奮力拉住主子。

  「則影,你瞧!錦帔、錦帔,這是本王送給凰此的錦帔!上頭還有她的髮絲,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他神色狂亂,眼裡異常興奮,像在壓抑又像是無法控制。

  則影定定看著他。「若是他人將錦帔丟來此呢?」

  一句話,狠狠地紮往李鳳雛的死穴,使他登時怔住。

  「王爺,你冷靜一點。」則影偷偷再接近他一點,想趁他不備,一擊將他擊昏。

  「不!你瞧,這錦帔是被禁衛軍隊長給撕破的,但這上頭已經縫好了,若不是凰此,誰會做這種事?」

  「但若她沒死,為何她要皇上騙王爺呢?」

  李鳳雛面容抽搐,瞳眸蘊著冷厲光痕。「本王也想知道為什麼……則影,去神龍殿把雋小子帶來。」

  「王爺?」

  「你不是說要跟隨本王嗎?如今不過是要你辦件小事,你就退縮了?!」他又吼起來。「罷了!本王自個兒去!」

  則影猶豫了下。「王爺,屬下立即去。」話落,轉身就走,就怕主子下一刻會反悔,說不準顛狂的思緒一旦發作,就會將李雋立地正法。

  @@@@@

  少頃,則影將李雋帶到冷宮,只見坐在亭內的李鳳雛垂眼沈思著。

  「王爺,屬下將皇上帶來了。」

  「皇叔……」李雋絲毫不懼他喜怒無常的性子,溫雅俊顏上滿是說不出的激動,只因則影還活著。

  李鳳雛緩緩張眼,輕揚手中的錦帔,「凰此在哪?」

  李雋臉上閃過一絲驚詫,但立即回復鎮定。「太后已死,請皇叔節哀。」

  「喔?」輕點著頭,李鳳雛似笑非笑地瞅著他,優雅起身,緩步走到他面前,明明噙著笑,周身卻是燃起教人不寒而慄的邪氣。

  驀地,他抽出長劍,橫在李雋的頸項。

  「王爺!」則影立即護向前,目不轉睛地瞪著他手中的長劍,就怕一個差錯,李雋即會身首異處。

  「把凰此還給本王。」李鳳雛沈聲再道。

  「……太后已……」

  「給本王住口!你以為這麼說,瞞得過本王嗎?」他輕哼,突然笑得開心。「你不怕死,對不對?」

  李雋濃眉微蹙,不懂他這麼說的用意。

  「你不怕,總有人怕,好比則影,好比……凰此。」他驀地回身,朝冷宮深殿方向喊,「凰此,本王給妳一刻鐘的時間考慮,若是妳再不肯出來,一刻鐘後,就來為妳最疼愛的雋兒收屍吧!」

  聞言,李雋神色微變,最後無力地閉上眼。

  「別以為本王做不到,是妳逼本王的。」他狀似漫不經心地說,又突地橫眼看向想偷偷救人的則影。「則影,你也想要逼本王嗎?」

  「屬下……」則影只得連退幾步。「不敢。」

  接下來,三人便是沈默的等待著,李鳳雛手持的長劍就架在李雋的脖頸上,只要他想逃,銳刃就會先割下他的首級。

  時間一分一秒地經過,天地間靜得無半點雜音,一刻鐘後,李鳳雛狀似悠閒地抬眼,憐憫地嘆氣。

  「雋小子,凰此既不顧你的死活,你也別怨本王。」

  「王爺,不要!則影願意代皇上受死!」則影雙膝跪下央求。

  李鳳雛轉向他,臉上表情淡然。「你私下通知雋小子本王回宮一事,本王已經饒你不死了,現在竟又急著死……要本王成全你們嗎?」

  「王爺……」

  李鳳雛凜眸,看向李雋。「本王,不會讓你感到疼痛的。」他的劍夠利,他的動作夠快,就連血水都沾不上劍身,所以他一定不會覺得痛。

  李雋看向因愛而狂的他,再望向因愛而泣的則影,滿足勾笑。「多謝皇叔。」

  此時的則影已是淚流滿面,但他不怕,因為待會,他也會跟上他最心愛的人。

  李鳳雛微使勁,將長劍高揚。他就是要賭,反正,他早已沒有什麼可輸的了。

  一提氣,刀刃如風般直逼李雋喉間,他沒有半點假裝之意,也相信那個女人,一定會明白他的認真。

  「王爺。」

  千鈞一髮之際,他硬是以左手扣下欲挑刺的右手,將劍身拉開,僅僅削過李雋頸間的皮膚。

  把劍一丟,他狂喜的回頭看向聲音來源,卻驀地震住。

  「王爺,你答應過我,不胡亂殺人的。」冉凰此氣若遊絲,身旁由娥常攙扶著,容顏未改,只是烏絲盡白。

  @@@@@

  「王爺……不恨我嗎?」兩人對視長久,冉凰此最後先開了口。

  打從她出現後,就被他扯進殿內,其餘閒雜人等,包括李雋、則影和娥常,都被留在殿外。

  「……為何要恨?」一開口,才發現他的嗓音很低啞。

  他曾想問,為何她要背叛,也想過,若是再見面,說不定他會失手殺了她,但當她真的出現在他面前時,他什麼都沒問,什麼也沒做,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目光貪婪的看著她不變的容顏,看著她如往常般勾笑。

  「我背叛了王爺。」她苦笑。

  「為何背叛?」此時此刻,他眼中無恨,心中無怨,因為她就在他眼前,這穹蒼天地裡,還有她。

  「……因為我要王爺恨我。」

  「為什麼?」他瞳眸烙著深情,探手輕觸她又更瘦削的頰。

  冉凰此抬眼,想笑,淚卻先掉落。「王爺沒瞧見我一頭白髮嗎?」

  「就因為一頭白髮,妳便對本王說盡絕情話?」他心疼的以指輕拭她的淚。「本王曾嫌棄過妳嗎?」

  她無奈地一嘆。「王爺若能嫌棄我就好了,我……」話未完,便被猛力攬向溫熱的胸膛,那熟悉的氣味,薰得她的眼更痛,淚掉得更兇。

  「凰此、凰此……妳在本王懷裡,就在這裡,就在這梩……」李鳳雛緊擁著她,扣在她身上的力道偏恁地輕柔,像是怕傷著她似的。

  冉凰此終於嗚咽出聲。昨晚,娥常拉著她躲在亭後偷看,聽他在園林裡笑得淒愴悲傷,她不捨;看他要引劍自刎,她驚慌,又瞧他執著的跳八德舞,手中的錦扇伸在半空中,便等著已「死去」的她收下,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她以為他應該恨,用恨來支撐心神,用怨強迫自己活下去,但他卻沒有,她以自己已經做得夠絕了,為何他還能愛著她?

  這傻瓜,不恨,只會讓自己更痛苦啊!

  「告訴本王,到底發生什麼事?」他愛憐地輕挲她單薄的肩背。

  她無法言語。

  「到底是什麼天大的事,要妳刻意製造背叛的假像,逼走本王,而後躲在冷宮生活?」他不是傻子,把前因後果串結,立刻明白她無意背叛。「還有,妳的髮為何會變成這樣?」

  深吸口氣,冉凰此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事到如今,妳還打算要瞞著本王嗎?」把她的沈默當成拒絕吐實,他陡地瞇起眼。「還是,妳打算逼本王去殺了雋小子?!」

  聽見這話,她才嗔怨地抬眼。「你又威脅我。」

  「我不威脅妳,妳會聽話嗎?」說到底,他今日的個性會變得如此扭曲,全都是身邊一堆不聽話的人造成的。

  「明明下不了手,偏要耍狠……」她小聲咕噥。

  「妳說什麼?」勾起她的下巴,他瞪她。

  「我說……王爺,你還記得,你南防之戰回朝後,曾帶著我到御醫館嗎?」嘆口氣,冉凰此很無奈。

  她不想說,但也知道若她不說,就別想要安寧。

  「御醫館?」

  「那時,你先離開,然後——」

  「本宮是怎麼了?」

  李鳳雛一離開,她又使了個眼色,御醫館裡頭的所有閒雜人等便全都撤到外頭等候,她這才緩聲問。

  「啟稟娘娘,娘娘的身子……」杜御醫面有惶恐,吞吐難言。

  「直說無妨。」她苦笑。

  「娘娘的身子每況愈下,如今又比幾個月前更差了。」杜御醫整個人跪在地上,誠惶誠恐。

  「是嗎?」她付了下。「怎麼個差法?」

  幾個月前,她嚴重感到疲累,以為是龍化散失效,自己有了孩子,於是趕緊差御醫診治,豈料並非有孕,而是她的身體出現了異狀。

  至於是什麼異狀,杜御醫地無法說清楚,用了最簡單的方式解釋,只得到一個答案,那就是「老化」。

  那時,她感到好笑,但現在,她再也笑不出來了。

  「娘娘身上出現老化的狀況,髮蒼疲累,筋骨淤塞,時常會覺得渾身無力,疲倦不堪,再嚴重下去,可能會……」

  她瞅著他。「如何?」

  「……會老化而死。」

  她攢緊眉,緩緩收回視線。「是嗎……」

  這就是她穿越時空的下場?

  思及此,她不禁苦笑。以往曾看過桃花源的故事,當主角離開桃花源後,人就快速老化,但現在她人還在這裡,為何也開始變老?

  是她改變了歷史嗎?所以老天罰她死在這淹沒於歷史洪流中的一個皇朝?

  事已既此,想這些都是白搭,與其思考為什麼,倒不如想想接下來該要怎麼做。

  人終究會死,她不怕,但鳳雛呢?那人的情愛濃烈,甘願雙死不孤活,若她真是死了,他要怎麼辦?

  怕是在她死的瞬間,他也會立刻追上她的腳步吧。

  那不是她樂見的。

  但,要他孤活,說不定他會恢復成以往囂狂惡霸的攝政王,不,甚至是更可怕冷情的攝政王,由他喜好行事,豈不是要讓金雀皇朝導向滅亡之道?整個歷史,豈不是因為她而更加顛覆了?

  該怎麼做,才能夠讓一切平衡?該怎麼做,才可以讓他不痛?

  她垂眼忖著,水眸流露淡淡哀愁,不知道該怎麼做,對心愛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好。

  過了好半晌,她才籲口氣問:「那麼,本宮還剩下多少時間?」

  「……下官無法預測。」

  「猜呢?」給她點底,好讓她可以安排後事。

  「……下官不敢謬測。」

  「但說無妨,本官賜你無罪。」漾開淺笑,她好脾氣的說。

  杜御醫抖顫地閉上眼。「不到一年。」

  此話一出,冉凰此唇色的笑跟著僵住。

  「不到一年?」她驚喘。

  天,太短了、太短了!這麼短的時間裡,要她怎麼想得出好法子?!

  除非,她能夠讓他討厭她,但那麼癡狂的人,怎可能討厭她?她再任性、再拗性子,他也全數包容了,有什麼事會教他無法忍受而生厭?

  想著想著,腦袋突地閃過一道靈光——背叛!

  他的情愛給得義無反顧,若她用可怕的手段背叛他,他一定會恨她的!

  對,只有這個法子可行!

  接下來,她腦袋迅速排演出背叛的戲碼,又也許是老天也心憐她,所以適巧碰上漠林二皇子一事,方能助她把所有的計畫都連結成一塊。

  她先要小宮女故意拿龍化散到通往青鳥宮的必經路上等候,慢慢將他誘人陷阱,如此天衣無縫的演出,照理說不可能失敗的,可惜,最後就敗在娥常對他的忠心和不捨。

  在金雀殿上,娥常目睹他的瘋狂之後,便悄悄妀變了和她的約定,做盡一切讓他起疑的事,讓他逼得她不得不現身……

  一段故事,教李鳳雛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聽得一頭霧水,聽得肝膽俱震,一股惡寒從背脊狠狠襲上腦門,原因無他,他好不容易得知她尚活在人間,才剛又擁有她,便得知她所剩的時間不多……

  不可能、不可能!

  「妳到底在說什麼?!」他暴咆,拒絕相信她說的故事。「若妳身子有恙,豈會有醫不好的病?本王這就命天下所有頂尖醫者聚集,要他們入宮為妳治病!」

  冉凰此平靜地搖頭。「我不是說了嗎?這是老化,這種狀況,就連在未來地無法醫治。」

  「什麼未來?本王聽不懂!」

  「鳳雛,我來自未來。」所以當她決定為他留下時,就意味著她願意為了他放棄回家的路。

  李鳳雛瞪大狹長美目,怎麼地無法相信她說的話,卻又不得不信,因為她確實是異於皇朝人,但萬萬沒想到她竟然……來自未來!

  「在我所知的歷史中,沒聽過金雀皇朝,所以你若要問我來自幾千或幾百年後,我也無法告訴你。」她聳肩,佯裝豁達,「我剛到這皇宮時,聽見這個皇朝叫金雀皇朝還很想笑呢,因為我只聽過英國有個金雀花皇朝,沒想到還有個不為人知的金雀皇朝,而且到處可見鳥類徽飾。」

  「本王聽不懂!」李鳳雛緊緊將她擁入懷裡。她說的事情他都不懂,全都和他很陌生,說這些時,她好像離他好遠,他不要這樣!「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本王立即召告天下,聘請所有醫者入宮!」

  冉凰此怔愣地瞪著他起伏劇烈的胸膛,聽著他沈重的心跳聲。

  「鳳雛,我是因為穿越了時空,所以身體才出現了異狀,對我而言,金雀皇朝是個異空間,所以身體會出問題也算是正常,你……不要為我傷心。」說到最後,她再也凝不住笑了。

  「妳要留下本王獨活嗎?!」他低吼,像頭發狂的獸,她的字字句句都像要將他逼近瀕臨瘋狂的邊緣。

  他恐懼,深深的不安幾乎將他吞噬,他快要不能呼吸,像是快要死去,可偏又該死的清醒,無法逃離駭懼。

  「我……我沒有辦法控制。」他的著急落入眼裡,冉凰此多想撫平他的不安,可卻無能為力,只能無力垂淚。「我也不想,可是、可是……」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容她說不嗎?

  「不會有事,絕對不會有事的!」他用力摟在懷裡的人兒變得更加羸弱纖瘦,生命一點一滴地從他手中流失,就算他擁得再緊,她還是在逐漸衰弱,這可怕的念頭在他心底紮根,深深地撼動他未曾恐懼的心。

  「我不希望你知道,就是不想見你這樣……」

  「妳居然瞞著我這麼大的事!」捧起她垂淚的小臉,他痛斥著,罵的卻是自己。「雋小子知道?娥常也知道?每個人都知道?結果妳竟只瞞著我?!」

  他居然笨得沒發現她出了異狀,在她那麼痛苦的時分,只有滿腦子的恨,這女人、這女人……還要他多痛?

  「因為,我要你恨。」勉強止住淚水,她雙眸晶亮地看他。「恨我,你就不痛了。」

  「是誰說有恨就不痛?本王恨之入骨,是因為愛之入骨,沒有愛,怎麼恨?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濃,妳不明白嗎?」李鳳雛黑眸閃動著琉璃光痕。「凰此,妳有沒有想過,若本王沒發現妳在此,會有多瘋狂?」

  她知道,她都知道,她什麼都看見了,他可以為她連魂魄都不要。

  「妳以為本王真對雋小子下不了手?妳以為本王很在乎皇朝?錯了,本王可以什麼都不要!若妳不在,我就要讓這個皇朝徹底毀滅,誰也不留!」他猩紅詭厲的眸燃著顛狂火焰,似瘋若狂。

  「你不要這樣子……」

  「我就是要這樣!聽清楚了,本王在威脅妳,用命威脅妳,妳膽敢再從本王眼中消失,本王會讓妳知道……本王可以多瘋狂。」他忽地平靜,定定地看著她。「本王會用整個皇朝來陪葬,若妳不在……誰也別想活!」

  「鳳雛——」

  「皇朝容不下妳,那本王也不要這個皇朝了。」

  「你這個傻瓜,這又不是皇朝的錯,這是我的錯。」是她誤入謎樣之房,無故穿越了時空,怎會是皇朝的錯?「是我不該存在……」

  「若妳不該在這裡,又怎會穿越時空與本王相遇?妳明明就已在本王面前,別說妳不該存在……為我存在,為我停留,為我……」他喉口抽緊,胸口悶得像是要迸出血般難受。

  「鳳雛……」瘦弱的心手輕輕捧著他的臉,吻上他攢緊的眉頭。「這是我的命,你不要這樣,好好陪我走完最後的路,好不好?不要讓我連走也走得很不安心,好嗎?」

  「不許走!哪兒也不許妳去!」他吼得大聲,卻覺得好無能為力。

  他在朝中呼風喚雨,想要的,沒錯失過,如今,他最愛的女人,他竟留不下她,這算什麼?算什麼!

  「鳳雛,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妳要我怎麼冷靜?!」她詐死時,他就可以殺了李雋,若她真的……再殺盡天下人又有何妨?!

  「也許、也許找到我錯啟的那一扇門,就能夠讓我的身子好轉了。」見他眸色昏茫,冉凰此心急如焚,隨口找了個說法,就盼能先安定他的心。

  李鳳雛突地頓住。「那扇門?」

  「對呀,若是找到了,也許當我回到原本的時代,我就會恢復正常……」但找得到嗎?她已經找遍了整座宮城了。

  他突地喜笑顏開。「對!這是個好法子!本王馬上派人徹查!有機會的,凰此,有機會的!」

  冉凰此看著他笑,跟著展笑,心裡卻很明白,找不到的。

  就算找到了,他們也會分隔兩地,那與死,又有何不同?

  他肯定未想到這個問題吧?若他發現了……唉,她已經不敢想像後果了。

  所以眼前這樣,就很好,她不求永遠,只要當下好,她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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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5:18:54


  她說,她穿越時空,是因為受邀參觀了一座出土宮殿,開啟了一扇門,進入一間謎樣房間,待她再開門而出,便已出現在金雀皇朝的皇宮裡。

  那時,適逢宮中百花宴,所有王公貴族攜家帶眷入宮共賞,而她遇見了禮部侍郎千金冉鶯兒,因極為投緣,遂跟著她回侍郎府,而後,為了尋找那間謎之房,便頂替冉鶯兒選秀,再次進宮。

  所以,她才常常在宮裡到處閒逛……

  「妳到底在畫什麼?」

  「鳥啊。」

  「……哪裡的烏有四隻腳?」

  「欸~」冉凰此瞇眼看著自己所畫的鳥。「對耶,怎麼會有四隻腳?」

  「所以,那是狗吧,沒有耳朵的狗。」這是李鳳雛的結論。

  「……這是鳥啦!」討厭~

  「凰此,依妳的畫功,到底要怎麼才能找到妳說的那座宮殿?」李鳳雛嘆口氣,心疼地瞅著她連畫個畫,臉都快要貼到紙上。

  她沒說,但他知道,她就連眼力都老化了。

  「人家不會畫啦~」她撒嬌地往後倒在他懷裡,嘟起嘴裝可愛。「人家以前是學管理的,美術都嘛是低空飛過,畫得出輪廓就要偷笑了啦!」

  打從李鳳雛決定留在冷宮陪她,著手尋找那座宮殿,便常常聽她說二十一世紀的事,他從一開始的不能接受,到最後已經能夠跟她慢慢溝通,好比電視、汽車、電腦等等非常難以想像的東西。

  儘管他還是常常聽得一頭霧水,而她總是不厭其煩地講解再講解,那洗練的神情,壓根不像老是喜歡窩在他懷裡撒嬌的小女人,反倒像她說的商場女強人。

  她說,反客為主是古時三十六計中的其中一計,亦是商場上常使的一招。

  雖不懂,但他想,女強人大概就是像女帝一樣的感覺吧。

  「怎縻辦?我畫不出來。」她扁著嘴,可憐兮兮。

  那逗趣模樣難得地逗笑了他。「那妳用形容的好了。」

  金雀皇朝的每座宮殿都有其徽飾,以標明不同殿宇,且徽飾皆是不同鳥類,各有各的特色。

  冉凰此用力攢起眉,努力回想。「就是有張開翅膀,然後羽毛很長很長的那一種。」

  李鳳雛瞅著她,還在等著更多線索,卻見她羞赧地垂下眼。

  「就這樣……」厚,不要一副好像她在找碴的樣子好不好,她是真的很認真在形容了……

  他也不惱,點點頭再問:「什麼顏色的徽飾?」

  她鼓起腮幫子,更用力地回想。「我記得那時踏出宮殿,我有回頭看了一眼,天色是暗的,所以只看得見那隻鳥是金色的,旁邊好像是黑的吧。」

  「……凰此,鳥飾都是金色的。」所以,她說了這麼多,等於白搭。

  她垮下肩,又窩進他懷裡。「人家不知道啦~」

  「妳不趕緊把徽飾告訴我,我要怎麼想辦法找到那座宮殿?」他軟聲哄,輕撫她一頭順滑的白髮。

  時間一天天過,她雖然常逗他笑,但他知道,她愈來愈虛弱了。

  「可是,你是在宮裡長大的,宮裡有多少座宮殿你會不知道?」她苦笑。

  「也許,有像冷宮一樣被緊鎖住的。」他就一直不知道有冷宮的存在。

  「說到鎖,我要離開那座宮殿的時候,也有經過一扇門,那扇門左右是高得看不到頂端的高牆,門上有個很大的鎖,但那時並沒有鎖上,我推了門就走了。」

  揚起單邊的肩,李鳳雛沈吟著,「看不到頂端的高牆?」

  「應該是高牆吧,雖然看起來又有點像是山壁。」天色太暗,那時她急著想走,實在是沒多留意,而後想找,就再也找不到了。

  她描述得愈多,李鳳雛也聽得愈模糊。

  宮城是傍山而建沒錯,但山壁後頭怎麼可能還有座宮殿?「走出來之後呢?」

  「……曲橋。」她嘆氣。

  李鳳雛也嘆氣了,因為,宮內的曲橋至少有百餘座。

  有山壁般的高牆,有著長羽毛的徽飾,外頭是座曲橋……他到底要上哪去找?

  「鳳雛。」冉凰此輕喚,窩在他懷裡,把玩他未束起的如絲綢般檀髮。

  「嗯?」

  「我在想,會不會是穿越時空之後,產生了某些誤差,所以我來的地方,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她像問得漫不經心。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得很。「有來時路,怎會沒有回頭路?」

  「嗯,也對。」她瞧他臉色鐵青了起來,線條抽得很緊,趕緊輕拍他的頰,轉移話題,「你天天都在這兒陪我,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我這個被撤了兵權的攝政王待在冷宮陪妳,剛剛好。」沒聽到他已經不自稱本王了嗎?

  「把政權還給雋兒,你真的沒有怨言?」

  「我要皇朝做什麼?」他嗤之以鼻。「除非造反登基可以讓妳長命百歲,我就當皇帝。」

  「哪可能?」若有效的話,她就叫雋兒稍稍配合一下。

  沒辦法,她想陪他呀,不計代價,不擇手段的。

  「所以了。」他沒興趣。「只要他替我去搜遍整座宮城,找到妳說的宮殿就好,其他的,我什麼都不要。」

  「……如果沒有我,你早就當皇帝了吧?」會不會是她在不經意中改變了歷史,牽動了未來,導致她回不了家?

  「那肯定是一代暴君。」他自嘲。

  「看來,我來到這裡,拯救的是皇朝百姓哪。」讓他們免於水深火熱的恐怖生活,應該也算是功德無量。

  「不,被拯救的是我。」他空洞的心房因為有她,才讓他的生命豐富,讓他更加貪婪地想要更多,不計代價,不擇手段地追求屬於他的女人!

  「那麼,現在就請你先救救我吧。」她愛嬌地環上他的頸項。

  李鳳雛豈會不懂她在撒什麼嬌?「先說好,在長廊上走動就好,外頭在下雪了。」

  「嗯,我知道。」

  收緊雙臂,他輕而易舉地將她抱起。近來,只要她想到外頭走動,就由他權充她的手腳,抱著她到外頭賞雪賞花。

  但,每抱一回,就覺得她又更輕了些,他的心也會更沈一點。

  「你別跟雋兒說,皇朝終有一日會滅亡。」她把頰貼著他的,輕聲吩咐。

  「妳以為他會在意嗎?他應該知道,這世上沒有永遠不滅的皇朝。」看向廳外紛飛的雪,他騰出一隻手,把她身上的錦帔再拉緊一些,就怕她冷。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雋兒對治理國家很有心,我不想讓他知道,這皇宮到了最後,什麼都沒剩,只剩下一座宮殿。」她滴溜溜的黑眸轉呀轉的。「欸,會不會是不同的時空軸,所以在這個時候,那座宮殿根本還沒建造?」

  「難道會是良鳩殿?!」他突然茅塞頓開。「雋小子說日前已興建到一半,也許可趕在年後完工。」

  「真的嗎?」她忖著,良鳩殿外有曲橋,另一頭是山勢,好像愈想愈有譜耶。「欸,說不定喔~」她笑著起鬨。

  想了下,他又問:「除了妳剛才說的那些特徾,可還有其他教妳印象深刻之處?」

  窩在他肩頭,冉凰此水眸飄啊飄的。「那座宮殿分成前後殿,前後殿中有座人工湖泊,上頭架著十字橋。」

  「是嗎?」他垂眼盤算。「我要雋小子差動所有內外務府人馬,加緊趕工。」

  「別急,這只是猜測,並不是絕對,何苦為了咱們的猜測,卻累了內外務府呢~」太監也是人生父母養的,總該給適當的休息吧。

  「那又如何?」他寧可錯殺,也不願錯過。然餘光瞥及她相當不以為然的目光後,咳了兩聲,收斂霸氣。「也許可以想法子從外頭調動軍隊趕工。」

  「這還像話一點。」她認同地點點頭,又忍不住嘆口氣。「哎,我大哥要求屋主放行讓我們參觀宮殿,但我真的不清楚金雀的歷史,因為金雀皇朝從不在我所認識的歷史之中,究竟是如何興盛到滅亡,我也一無所知,早知道有這麼一天,當初就應該仔細聽大哥講解。」

  「妳大哥對金雀皇朝的歷史很瞭解?」他隨口問。

  「他瞭解多少我是不知道,但可以確認的是,他對古董和古文化真的很~有興趣。」想起她那個戀古董如癡的大哥,她不禁笑了。「我大哥叫冉昭穎,是天下集團的接班人,啊……不對,我離開三年了,他應該已經接班了吧。」

  「接班?」

  「就是繼承人的意思。」

  李鳳雛垂下眼,自動翻譯成,登基為帝。

  「我大哥對我很好,他對美食、時尚很講究,不管是好吃的好玩的,總會有我一份,老是帶著我到處跑。」

  「聽起來,好像是則影帶著妳到處跑似的。」

  「不,我大哥的個性跟則影完全相差十萬八千里,他很熱情開朗的,若你見到我大哥,一定會嚇到。」試問,眼前則影的清淡性子,忽地轉變成她大哥的管家婆個性,不可怕嗎?

  「若有機會,我可真想會會他。」他暖聲回答。

  「……也許改天吧。」她淺笑,瞅著外頭銀亮的雪世界,說著希望渺茫的話。「有緣,總是會見到的。」

  「是呀。」李鳳雛輕喃,口裡苦澀一片。

  冉凰此淺吟著笑,突地瞇緊水眸。「欸,那是雋兒嗎?」

  李鳳雛抬眼望去,心狠狠紮痛了下。「嗯,是啊。」李雋已經近在幾步之外,她卻已經瞧不清楚,之所以猜得出,那是因為他身著黃袍。

  「皇叔、太后。」李雋走近,恭敬行禮,後頭跟著則影和娥常。

  「厚,沒有太后了啦!」冉凰此佯怒瞪他。

  「呃……皇嬸。」

  聞言,她羞澀地瞪他,鼓起腮幫子。「鳳雛,你放我下來。」好多人都在看,她覺得有點小羞。

  「妳要去哪?」

  「也沒有啦,你跟雋兒有事要談吧?我自己回殿內。」

  「我抱妳進去。」

  「不用啦。」她還沒殘廢好不好。

  「等我一下。」李鳳雛朝李雋說了聲,不容置喙地抱著她舉步入深殿。

  「不用啦,我是要、是要……」忍不住嘆口氣,附在他耳邊小小聲地道:「我要如廁啦~」

  「我抱妳去。」他依舊堅持。

  她很無力的臉紅紅。「不用啦~你不用把我保護到這種地步好不好!」

  每次上廁所都要跟,已經讓她很抓狂了,再巴著她不放,她就翻臉!

  可李鳳雛也很固執,「我說過,不會讓妳離開我的視線。」

  冉凰此眼角抽動。「鳳雛~」

  「駁回。」

  她瞪大眼,氣得牙癢癢的,張口往他頸間一咬,咬得很狠很猛很無情,然而他卻壓根不痛不癢。

  「痛吧!」她痛快笑得像個混世大魔王。

  「太輕了。」他面無表情。

  聞言,冉凰此只能無聲哀嚎,眼看自己就要被伺候著如廁——

  「王爺,請讓奴婢來吧,皇上有事想跟王爺稟報。」娥常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兩人身後。

  一看見她,冉凰此猶若看見救星,拚命地發出求救訊號。

  李鳳雛付了下,總算有了動作。冉凰此以為他會把她放下,豈料,他是直接把她交到娥常的雙手上。

  她有沒有這麼輕盈啊?

  「若累了,就在房裡歇著,知道嗎?」臨走前,他不放心的交代。

  「我知道了,爹~」覺得自己很像半殘的冉凰此故意這麼說。

  「誰是妳爹!」他往她唇上輕咬了口,笑得邪魅。「這算是禮尚往來吧。」

  話落,瀟灑走人,留下被咬的人臉上高溫不降。

  這人、這人真的很過份,居然在別人面前對她這麼露骨的親吻,待會非再給他教育教育不可!

  只是眼前——「娥常,快,我要上廁所~」

  「好的。」娥常迅捷如風地跑了起來。

  @@@@@

  「確定沒有?」李鳳雛低沈啞問。

  「朕派人搜遍宮城,完全沒有。」李雋攢緊濃眉。「朕也試圖進藏書閣裡尋找一些史冊記載,也問了朝中三代元老,卻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因線索實在太少。」

  坐在涼亭內的李鳳雛垂斂長捷,付了下,「良鳩殿興建的進度如何?」

  「估算約一月可完工。」他稍稍掂算了下。

  「不能再快嗎?」

  「皇叔?」

  「我聽凰此提了些宮殿外景,推想也許是興建完工的良鳩殿也說不定。」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是嗎?」李雋聞言,神色激動了起來。「朕會馬上調派宮外工匠和軍隊!」

  「好,記得,前後殿中必須再加個湖泊,和可以跨越的十字橋。」他詳細地解說,滿意看著李雋認真聽講,又問:「還有……」

  「朕都帶來交給則影了,他會替皇叔打點,晚上,朕會留下來。」李雋眸色真誠地道:「昨日,朕將軟禁皇叔的事情昭告天下,順便大赦天下,為皇嬸祈福。」

  他對外發佈,則影入宮護駕,大義滅親拿下了攝政王,將攝政王打入天牢,終生監禁,因而則影成了護駕有功的第一功臣,成了他的左右手,隨侍在側。

  「很好。」李鳳雛難得淺勾笑意,眸色溫柔地瞅著他。「若哪日我與凰此一道走了,則影……就交給你了。」

  「皇叔……」這話,怎麼聽都覺得好喪氣,和向來意氣風發的攝政王實在不符。

  「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要和凰此一道回她的故鄉。」頓了下,他又道:「興建的動作要快,近日她體虛得很,常常一睡就好幾個時辰動也不動,苦不與她說話,她便又睡著。」所以,他總是要不斷丟問題給她,讓她思考,讓她無法入睡。

  因為他怕……怕她會在睡夢中,無意識地離開他。

  「朕謹記在心。」

  李鳳雛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不知不覺中茁壯的孩子。「皇上,你未曾恨我嗎?」曾幾何時,這孩子已經長得和他一般高了?

  「皇叔……」李雋內心暗驚,這是皇叔以往從不會說出口的話,這感覺,讓他覺得不安。「皇叔……永遠是朕的皇叔,沒有可恨的道理。」

  「謝謝你。」他由衷道。

  @@@@@

  當冉凰此迷迷糊糊睡醒時,發現自己竟然是在殿上,而非寢房裡。

  最耐人尋味的是,她所熟識的人都來了。

  這是怎麼了?

  她的告別式?

  「凰此,清醒了嗎?」李鳳雛單膝跪在她面前,大手輕挲她有些冰冷的頰。

  她慢半拍的眨眨眼。「鳳雛,你今天怎麼穿得好像……要結婚?」這衣裳,她見過,那頭飾,她也見過。

  是她睡迷糊了,所以才產生似曾相識的感覺嗎?

  天啊,她到底又睡了多久?為何上完廁所回寢房小睡片刻之後,天色就完全暗了?

  她近來也未免太會睡了吧。

  「可不是,正在等妳呢。」

  「等我?」她愛睏地揉了揉眼,突地發現自己身上竟是繡有鳳凰團紋的絳紅文綾袍。「這不是喜服嗎?」

  「嫁給我吧,凰此。」李鳳雛正經八百地說,手上還拿了束從御花園摘來的花。

  天啊~這就是當未來遇到過去的感覺嗎?沒來由的,冉凰此逸笑出口。

  雖說她曾跟他提過,現代的人想結婚,得要先過求婚這一關,沒想到他竟如此受教,鮮花外加單膝跪下,穿著古代喜服跟她求婚……

  「妳在笑什麼?」他奇怪的微瞇起眼。

  她不是這麼說的嗎?難不成是他記錯了?

  「再說一次。」她渾身乏力透頂,伸起的手在半空中虛軟垂落。

  李鳳雛快手握住她,湊在唇邊,邊吻邊說:「凰此,嫁給我吧。」

  「……好。」她喜孜孜的,笑得很甜蜜,淚跟著落下。

  他愛憐地抹去她的淚。「既然好,怎麼哭了?」

  「這叫喜極而泣,你嚐過沒有?」

  「沒,但期待。」若有天,她的身子找到法子可治,他會的。「有力氣嗎?咱們要拜堂了。」

  「嗄?」才剛求婚就要拜堂?「李老大,你心機好重啊~」

  這根本是趕鴨子上架,容不得她說不吧。

  「這叫做打鐵趁熱。」他將她摟緊再抱起。「妳說過,想跟我一道拜堂的,對不對?」

  「……嗯。」她又哭又笑,酸楚和喜悅同時在胸口衝撞。

  「咱們今晚就拜堂完婚,好嗎?」

  瞧了眼殿內的擺設,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紅綢絲緞,澄黃流蘇,處處皆是囍字,成雙紅燭,看起來像是一切已準備就緒,她哪可能說不?

  「好。」李鳳雛滿意地將她抱到堂前,冉凰此才赫然發現主婚人竟是李雋。

  「欸,雋兒當咱們的主婚人嗎?」

  「他是皇上,由他主婚是最大的喜氣,咱們真結了連理,我的福份可以與妳相繫,說不準對妳的病情會有幫助。」

  原來如此,他急著要拜堂,除了要了卻她的心願,還是為了要衝喜啊……這傻子、這傻子……誰會想要迎娶一個病入膏肓的女子?就他傻,傻得教她好心疼。

  「這感覺好奇怪。」她強抑不捨,不想他難過的轉移話題。

  「怎麼說?」

  「那年,你和則影成親,此時卻是我與你成親,則影站在雋兒身旁……」

  那年,她還是個小小才人,現在,她則成了個卸權的太后,身邊企圖掌管天下的男人亦對權力毫不戀棧。

  現在,他們想要的,都一樣,但卻,好難。

  「有什麼好怪的?若不是妳不點頭,在那年我迎娶的人就是妳了。」李鳳雛邃遠黑眸眨也不眨地直瞅著她。

  「那怎麼可以?你太枉顧禮教了,況且,那時我一直在找回家的路,也一直以為我會回家,所以才要你娶妻,不要為了我而耽誤自己,可誰知道你竟迎娶了男妃,害我……不想回家了。」

  「嗯哼。」他唇勾興味。

  「你現在才知道我用心良苦啊。」都不知道她有多掙扎,想要控制感情不愛上他,會有多難。

  「直接愛我,不就得了?」他笑得戲謔,對於她的告白相當受用。

  她橫眼瞪他,餘光瞥見大夥都還在等他們……哎呀,她居然忘了,還跟他打情罵俏,真的是……

  「怎麼了?」瞧她略掙扎了下,他的力道扣得更緊了些。

  「沒,我想下來。」

  「我抱著就好。」

  「你抱著,咱們怎麼拜堂?」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抱著她,怎麼對拜呀?

  他還是不放心。「妳可以嗎?」

  「放心,我睡得很飽。」雖說渾身無力,但並不覺得有哪裡痛。

  聞言,他才輕輕扣著她的腰,讓她的腳可以慢慢踩在紅氈上頭,確定她站穩,才放開了手,不料她險些跪坐在地。

  「凰此!」他驚喊,趕緊摟住她。

  冉凰此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再緩緩看向自己的腳,用手輕搥,發現,她竟沒有感覺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5:19:51


  殿內火盆四起,屏榻上頭鋪了一層又一層的軟羔毯,讓冉凰此可以舒服地窩在上頭一整天也不覺得渾身痠痛,再替她蓋上一層層的銀絲裘被,總算是讓她臉色稍稍紅潤了些。

  「鳳雛。」她的手從被子裡探出,對坐在屏榻邊的男人勾了勾手指頭。

  「嗯?」他立即俯近。

  「我想要吃雲吞豆籤麵。」她笑,向來瀲灩的眸只盈著虛弱。

  「我立即差鳳隼入宮為妳準備。」他心疼地瞅著她身子不適,還努力揚笑的神情。

  打從拜堂那夜,她雙腿麻痺不良於行後,慢慢的,她連腰都動不得,連帶食慾不佳,瘦得更多,粉顏看起來更小,水眸深陷,恍若生命力不斷流失,他想盡任何方法也救不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不斷虛弱到無力起身。

  「那還要等很久耶,難得我現在餓了。」她軟聲喃著,央求的語氣好可愛。「你去幫我煮,好不好?」

  「我?」

  「我教過你了,你該不會忘了吧?」

  李鳳雛愛戀地瞅著她展笑的粉顏。「還記得。」

  「你去幫我煮,就算難吃,我還是會很捧場的。」

  「我把法子告訴娥常,叫娥常去準備,好嗎?」她很虛弱,睡醒了又睡,一天清醒的時間不到幾個時辰,他開始恐懼,除了守在她身旁,什麼事都不想做。

  「可是,我想吃你親手煮的。」她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

  「凰此乖,湊合點,好嗎?」他嗓音微啞,但語調很溫柔。

  「……好吧。」她妥協了,卻有些難過。

  李鳳雛垂眼瞅著她,想了下,微勾起笑。「這樣好了,妳等我一下,我去準備。」

  「真的?」她眸露異采,閃亮亮的,一臉期待。

  「嗯,等我。」瞧她笑,他也略掃陰霾,起身走到殿外,對著則影細聲吩咐。「若有什麼狀況,立刻告知我。」

  「屬下知道。」則影守在殿外,而娥常則立即走進殿內陪伴主人。

  李鳳雛動作飛快地奔向冷宮膳房,這兒什麼都有,器具樣樣俱備,就只是無人在身旁服侍。

  這是凰此的要求,因為她不希望她的事外傳,而他留下來陪她,亦不想其他人打擾他倆最後的生活。

  他靜著心,就在這裡等待李雋將良鳩殿完工。

  就快了、就快了,他知道,卻不曉得為什麼總覺得遙遙無期,他等得好累,等得好驚恐。

  快手將她最愛吃的雲吞豆籤麵煮好,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愛人的身旁。

  他不想離開她,半刻都不想。

  保護不了她,救治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她的身旁,在她需要他的時候,只要她一聲呼喚,他就可以立即回應。

  快步再踏回殿內,則影尚守在殿外,娥常亦坐在屏榻邊,但,當他緩步走到屏榻邊,卻愣住了。

  她睡著了。

  這沒什麼大不了,凰此常常轉眼就睡著,呼吸極短,又淺又淡,他時常得探著她的鼻息才能讓自己安心,但是現在……被子蓋到她的唇上,呼吸卻吹動不了如此輕薄的絲被……

  一陣惡麻從後腦激竄,他整個人狠顫了下。

  那張臉,沒有生氣,絲被不動,她沒有呼吸,好似已沈沈睡去,再也醒不過來……

  死了?

  死了!

  那氣色不再紅潤,火盆燒得再盛,也溫暖不了她半分,他的喉間驟緊,不斷搖著頭,拒絕接受這樣的結果。

  深棲在心底虛的恐懼瞬間爆炸開來,堵塞著他的喉口,他無法呼吸,就算張開了口,也呼吸不到空氖,亦無法言語,他痛著,心被恐懼淩遲得成片成末,滾燙的熱淚在眸底打轉,無情地刺痛著他。

  「不……不……不!」

  他用盡氣力放聲大吼,匡啷一聲,玉瓷碗摔落在地,碎成片,猶若他的心,聲利若刃,劃過他的喉頭,血濺視野,滿是猩紅——

  「鳳雛、鳳雛?」

  李鳳雛驀地張大眼,大口大口喘息,胸口劇烈起伏,狠厲的黑眸直瞅著眼前女子,目色有些迷惘,有些錯愕,不斷再三確認。

  他眼前一片血紅,他看不清楚她的容顏。

  那是誰?是誰?!

  「鳳雛?」那嗓音帶著關心,微涼的掌心覆上他滿是薄汗的頰。「你作惡夢了嗎?沒事、沒事,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軟軟柔嗓透著虛弱,和極能安撫人心的淺淺笑意。

  「凰此?」他不確定的低嘆。

  「是啊,是我啊。」冉凰此試著讓語氣更逗趣點,希望可以釋去他些許的恐懼。「怎麼,嫌棄我,連抱我都不肯了?」

  他張惶失措,像看不清她是誰,猛飆冷汗,渾身冷涼透頂,寒顫不休,要問他作了什麼惡夢?

  她不想問,因為猜得到。

  「凰此?!凰此!」李鳳雛激動的收緊雙臂,將她狠抱住,把臉埋在她胸上,安撫自己失序的心跳。「妳還在這兒、妳還在這兒!」

  老天、感謝老天……她還在、她還在!

  「我當然在這兒,剛才瞧你睡得很沈,想你醒來定會餓,所以上廚房替你煮了碗麵,結果你突然大喊叫,嚇得我把碗給摔了。」他的淚溫熱地燙在她的胸口上,燙得她發痛,但她只能假裝埋怨,拉回他的心神。

  「煮麵?」他喃喃重複,驚魂未定。

  「是啊,摔在地上了,你瞧。」她指著地面。

  略鬆力道,李鳳雛從她胸口側轉頭,果然見到地上有著摔碎的碗,食物濺了一地,則影與娥常站在房外,一臉擔憂地朝他張望。

  他立即轉開眼,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的脆弱無助。

  雙手乏透地垂落在床上,目光落在眼前依舊勾著笑的人兒,她還在,笑得眉眼夾春帶喜,唇角彎彎,桃頰有些瘦削,但不像夢中那般駭人的了無生息。

  李鳳雛總算鬆了口氣,驀地發現,她竟是坐在床邊。

  「妳的腳能動?」他突問。

  冉凰此微愕,仔細審視著他,而後緩緩扯開有幾分誇張哀怨的笑。

  「你忘了?我只是腳麻了,你替我揉了好半晌就好啦,後來咱們還拜了堂,喝了合巹酒,你怎麼不記得了?討厭,你想不認帳嗎?告訴你,來不及了,你已經是本宮的人了。」

  「是嗎?是嗎……」他的腦袋一片混亂,搞不清楚惡夢到底是從哪一段開始。

  夢中的她,無法動彈……那會是未來的景象嗎?

  他能為她做什麼?除了眼睜睜看她死去,他還能做什麼?!

  冉凰此瞧他眸色飄忽,馬上捧住他的臉,吻上他的唇,由輕轉重,一次印得比一次還用力。

  「凰此?」他驚詫。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動地接近他。

  「你是不是嫌棄我啊?」她撒嬌,用很軟很細的童音,喚回他的注意力。

  「怎會?」

  「若不嫌棄,為何咱們洞房花燭夜,你碰都不碰我?」她一字一句緩聲而道,要替他拉回一點一滴的記憶。

  怕是夢境太寫實,嚇得他記憶模糊了吧。

  「我……」他傻傻任她軟軟的唇印上他的,輕輕回應,慢慢想起來,拜堂那晚,她雙腳無力,他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替她揉腳,則影則去弄了更多火盆讓殿內更溫暖,而娥常則燒熱水替她敷腳,雋小子在旁陪著她閒聊,不讓她害怕。

  對了、對了,一個時辰後,她便站得起來了,推算是她睡姿不佳,壓麻了腿,而後就沒再發生過了。

  那晚,他因為擔心而不敢碰觸她,怕她羸弱的身子挺不過。

  「嫌我沒有波波相連?」看他雙眼漸漸有了焦距,冉凰此才退開。

  「胡扯。」他失笑。

  「不然呢?」她逗著他,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

  他雙手交握在她的腰後。「妳這樣就好,我就要這樣的妳。」

  「真的?」她用鼻蹭著他的。

  回復平靜,李鳳雛目色柔軟地瞅著她。「餓不餓?」

  「餓~要不是你,人家剛才就吃飽了。」她佯怒怨著他。

  「走,叫則影去煮麵。」他起身,將她抱起。

  「則影?」

  「忘了?」他哼笑,眸帶戲謔。「妳說則影和妳大哥長得極像,而妳大哥常為妳煮麵,我現在就叫則影替妳煮麵,讓妳可以睹他思大哥。」

  眨了眨眼,她雙手環上他的頸項。「好!」

  房外的睋常聞言,趕緊入房替她找了件帔子披上,而則影已僵若化石地杵在一旁,難以置信地瞪著自己的主子。

  「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走?」李鳳雛快步走出房外。

  「可是……屬下不會煮麵。」則影趕緊跟上,向來清淡的神情竟有幾分為難。

  「我教啊。」冉凰此笑呵呵地說。

  「……」這種事能夠現學現賣嗎?

  「放心吧~」

  正當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廚房前進,卻見有抹人影從細雪中而來,冉凰此還不及反應,則影已經快一步朝那人而去。

  「是雋兒嗎?」她問。

  「嗯。」李鳳雛微瞇起黑眸,在細雪紛亂之中瞧見李雋笑咧了嘴,他跟著也微揚起笑。「皇上。」

  是喜事,對不?!

  「皇叔、皇嬸!」李雋難得激動地喊,「良鳩殿完工了!」

  此話一句,冉凰此瞠圓眼,笑意褪盡。

  驀地,發覺摟著自己的力道又更沈了幾分,她抬眼看向抱著自己的男人,發現他眸色燦亮,笑逐顏開。

  她的心,狠拽了下。

  @@@@@

  趁著入夜,李雋撤下良鳩殿附近的所有內務太監和宮女,引領著一行人前來。

  冉凰此抬眼瞅著上頭金色的鳥形徽飾,殿上的琉璃瓦,朱紅的樑柱,虹紗綢,金黃色流蘇,是金雀皇朝不變的顏色和形式,她總算明白,為何不管她怎麼形容,親親丈夫都無法理解了。

  因為全都很像,但只要見過,她一定會記得。

  很可惜,宮殿上頭的徽飾和她見到的是不同的。

  不過,她還是很傻眼,不只是因為良鳩殿在極可怕的短時間內竣工,更因為,他信了。

  不安地瞅向抱著自己的男人,他滿懷希望期盼的眸閃動著妖異月華,格外迷人,但若事實未果,他又會是怎樣的反應?

  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了,勸了他一個晚上,希望他改天再來看,他偏要在今晚就到良鳩殿探採。

  原先,她只是想讓他安心,所以隨口說說,以為良鳩殿再快竣工,也要等到過完年後,豈料……天算不如人算。

  現在,要她怎麼承認,她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

  「凰此,是這兒嗎?」李鳳雛淡聲問。

  「呃……我不太記得耶。」她呵呵乾笑。

  「皇叔、皇嬸,往這邊來。」李雋推開朱紅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蓊鬱闃靜的園林,後頭是前殿。

  冉凰此看著裡頭的一草一木,有許多景致都保留了原本良鳩殿的原貌,讓她憶起她甫入良鳩殿時的點點滴滴。

  她想念鸝兒,好想念。

  走過前殿,從兩側長廊通往後殿,中央竟是一座人工湖泊,上頭架著十字橋……天啊,良鳩殿並沒有這座十字橋的,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凰此,妳瞧,妳說的那座宮殿,是不是就像這樣子?」李鳳雛壓抑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一頭霧水。「呃,是、是啊,可是……」

  「接下來要往哪走?」李鳳雛不容她解釋,強硬地問。

  冉凰此瞅著他,很想告訴他真相,但面對他的期待,實在是說不出口。「往後殿右手邊的房間。」

  「這頭嗎?」李鳳雛抱著她,快步過橋,踏上後殿,寬敞的廳堂兩邊皆是房間。「哪一間?」

  「後頭算來第二間。」

  「這裡?」他停在一扇門前。

  冉凰此嗅著剛完工,空氣中瀰漫的木材味,瞅著那扇門,猶豫了好一下,總算鼓足勇氣開口,「不是這裡。」

  「妳都還沒打開,怎會知道不是這裡?」他依舊笑著,軟聲哄。

  「因為、因為……」

  「妳太緊張了嗎?我來開。」

  「不是!就跟你說不是!殿前就不對了!裡頭更是下對,我瞧見的宮殿比良鳩殿還要大,而且湖泊也更大,外頭有像山壁般的圍牆,不是這裡!」她埋在他頸邊,無力嘶吼。「對不起……我騙你的,我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相信,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該給了他希望,再讓他徹底絕望,這滋味,她不是沒嚐過,她不該讓他嚐到一樣的苦!

  李鳳雛沒有太大反應,只是更加重力道地環抱住她。「妳沒有騙我,當初,我們只是猜測而已。」他一字一句,再認真不過。

  冉凰此抬眼,瞧他眸色軟潤,滿是憐惜。

  「你的意思是說……」

  「我只是想,找不到地方,也許就如妳說的,時空交錯之中,也許會出現什麼契機,再沒有契機,我們就自己製造,打造一座與妳記憶中一模一樣的宮殿,說不定、說不定……」

  話至此,他再也忍不住失望,把臉埋在她細白纖瘦的肩上,用她來安撫自己日積月累的恐慌。

  這是個自欺欺人的作法,他知道,但,他已經無計可施了。

  「鳳雛……」冉凰此不禁哽咽,好心疼好不捨的輕撫他的髮。

  到底該要怎麼做,才能真正撫去他的不安?

  她還能做什麼?

  @@@@@

  幾日之後。

  「娥常,太單薄了。」冉凰此抱怨。

  「奴婢不單薄,是王妃太單薄了。」娥常笑道。

  她眼一挑,「……妳在笑我嗎?」

  「奴婢不敢。」

  「妳最好是不敢。」冉凰此學她那口子,壞壞地冷哼。「快快快,他們應該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今晚是除夕夜,雋兒乙太過疲累為由離開永雀殿,帶著則影來到後宮,陪她那口子喝喝酒解解悶。

  她趁空拉著娥常溜進房內,不為什麼,就只是為了要討她那口子歡心。

  娥常很為難。「可是,王妃瘦太多了,馬甲綁不住啊。」

  「要不,再拿點棉絮來?」

  「……奴婢已經塞了不少了。」

  「……」瞪著她,冉凰此很哀怨很哀怨。

  「不然奴婢再去拿一點?」

  「不用了。」她賭氣。

  反正她那口子也說了,從不嫌棄她的。

  「記好舞步了嗎?」出房門之前.娥常忍不住再多拿件帔子替她披上。

  「差不多吧。」她偏著螓首回想。

  不是她自誇,她記憶力真的還不錯。

  「太困難的,就別做了。」

  「娥常,妳真的是把我看得太扁了。」雖說,她近來體虛得很,但這麼一支柔弱無波的舞,哪來的高難度?

  娥常嘆了口氣,「不是娥常把王妃瞧扁了,而是怕您傷著了,奴婢萬死也難辭其咎。」

  「可不可以別說得那麼嚴重啊?」她沒好氣地回答。

  好像她掉了一根頭髮,就得要娥常死個一千遍來彌補似的。

  「那咱們走吧。」一出房門,娥常二話不說地抱起她。

  「喂,不是說好用走的嗎?怎麼妳又抱著我了?」厚,有沒有那麼神,居然抱得這麼輕鬆?

  「不成,王爺交代過,非得要抱著不可。」

  「……」依這陣仗,她不殘廢,都被逼到殘廢了。

  不過冉凰此也很安份的不再開口,反正不管她說什麼也沒人要聽,還是省點力氣,專心想舞步的好。

  聽說,在金雀皇朝裡,男追女,要跳八德舞,而女方若是允了對方,照禮俗,應該要回跳鳳舞。

  那日聽娥常那麼一說,她立即撇下羞恥,努力學習。

  她不善舞,但踏出第一步之後,後頭似乎就沒那麼難了,更何況,她是為了他而跳。

  來到前殿,火盆燒得劈哩啪啦響,光是一個前殿就不知道擱了幾個火盆,殿裡頭暖烘烘的,教人難以置信外頭飛雪肆虐。

  李鳳雛一身朱紅綾羅,腰束玉帶,頭戴金冠,倚在屏榻扶手獨飲著酒,李雋和則影早已離去。

  他瞅著殿外飛雪,夜色冷魅的眼,沈蘊懾人光痕。

  冉凰此見狀,心頭發疼,趕緊輕拍娥常的手,示意她將她放下。

  「鳳雛。」她喚,緩步走向他。

  李鳳雛緩緩抬眼,微勾笑的唇在見到她時,微地一愣。

  只見她一頭長髮僅以一隻金釵固定,身穿金黃色繡紅邊馬甲,下頭著寬口褲,腰間繫了條綴滿金玉鎖片的束帶,細嫩纖白的肩上只著了件軟帔,白髮僅以一金釵固定,乍看之下,像是雪中妖精似的,教他看得目不轉睛。

  「好看嗎?」她羞赧地問。

  「……不冷嗎?」

  「我問你好不好看啦!」討厭,顧左右而言他,瞧他要起身,她趕緊阻止。「別起來。」

  「好看,但不冷嗎?」他啞道。

  「那,我要跳舞嘍。」

  「跳舞?」

  「嗯,仔細看喔,我沒跳完之前都不能靠近我。」說完,冉凰此深吸一口氣,微欠了欠身,十指撚起成鳥嘴,藕臂微彎,心裡算著拍子,有些笨拙地跳了起來。

  其實鳳舞和她瞧過的孔雀舞很相似,最主要的是要跳得出神韻,轉圈圈時,得要像孔雀開屏般華麗,就不知道鳳凰會不會開屏?

  她沒瞧過,只是試著去做出那舞蹈的華麗感。

  反正就是八拍嘛~一、二、三、四,轉,五、六、七、八,轉~哇,會不會轉太多次了一點?頭很暈耶~好暈……

  下一瞬間,她腳下一滑——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5:21:27


  李鳳雛疾步向前,尚未碰及妻子,便聽她喊著——

  「不要過來!」

  瞬間,他頓了下,見她膝蓋著地,分明吃痛著,他又想上前,卻硬是被她瞪到不能動。

  「你回去坐好啦。」冉凰此揮著手,趕他回座。

  拗不過她,李鳳雛只能緩步後退,雙眼仍緊盯著臉色蒼白的她。

  冉凰此瞧他坐定了,深呼吸一口,顧不得膝蓋傳來陣陣錐楚,也不管手肘很痛,硬是站起身,閉了閉眼,唇角緩緩微彎,乍生的笑意有如天邊迸現的彩虹,掃除了她臉上的蒼白,當她笑得微露編貝,那含羞還嗔的俏模樣說有多豔就有多豔,腰間綴滿金玉鎖片的束帶隨之揚起清脆聲響,替蕭瑟的冷宮帶來些許歡聲。

  李鳳雛轉不開眼,看她踩著零碎腳步,努力想為他舞上一曲的模樣,鼻子不受控的酸澀起來。

  他看著她漸舞漸近,猛地一個旋身大跳躍,落地時腳底微微滑動,瞬間嚇出他一身冷汗,好在她立即站穩,靦覥地吐舌笑了笑,探手摘下髮上金釵,一頭白髮立時如瀑傾落,然後她趴伏在他面前,雙手遞上金釵。

  娥常說,八德舞獻扇,鳳舞獻釵,這是定情物,代表兩情相悅,更是索求歡愛的一種儀式。

  他……應該懂吧。

  輕吐著氣息,冉凰此不敢讓他發現她很喘,等著他接過她手中的金釵。

  李鳳雛黑眸直瞅著她一頭白髮,輕握上她不暖反冰冷的小手,倏地收下她獻上情愛象徵的釵,然後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他的眼發熱,胸口悸動,久久不能平復,只能將她抱得更緊,就怕手一鬆開,她就會消失不見。

  「我跳得很不好嗎?」糟,他該不會根本看不懂她到底是在跳什麼鬼吧?

  「……跳得很好,妳的心意,我明白。」他瘖瘂回道,直接把她抱回房內。「妳不需要跳,我都明白。」

  回房,將她擱在床上,李鳳雛立即抓起被子將她蓋得密實,就怕她冷。

  「真的看得懂我在跳什麼?」她不死心地再問一次。

  他瞅著她,長指輕挲她沒有血色的唇。「鳳舞。」

  「太好了!不枉費我近來這麼努力學習。」那麼,接下來的,不用她明說,他也知道他要做什麼嘍?

  「原來最近妳就是在忙這個?」他輕勾笑,卻笑得心不在焉,像在虛應。

  冉凰此瞧他沒半點動靜,只是想要抱著她入睡,不由得微扁起嘴。

  「對呀。」她緩緩掙扎起身,不讓他再有機會壓得她不得動彈。「別又把我往床上推,我已經躺了好久,不想再躺了。」

  說著,她極慢速地爬到他身上,跨坐在他腿上,以極其挑逗的眼神看著他。

  既然,他沒有很清楚鳳舞的含意,那就由她親自主導吧。

  她沖著他笑,學三級片裡舔嘴的動作,舔得很曖昧很誘人。

  「妳肚子餓?」他輕問。

  咬到舌頭,冉凰此嘟嘴瞪他。

  「口渴?」又問。

  厚!真的是有代溝捏~「不是,你仔細看。」虧他眼力那麼好,她眼睛眨得快抽搐,舌頭舔到快抽筋,他居然還不知道她要幹麼,簡直是人汙辱她了!

  李鳳雛仔細地看,濃揚的肩微挑,彷佛依舊難悟其中奧妙。

  看他認真卻一頭霧水的表情,冉凰此只能投降,覺得自己好失敗,居然連誘惑男人都不會……

  沒關係!直接,上了再說!

  於是,她又如惡狼撲羊一樣捧起他的臉,啄啄啄~舔舔舔~口水沾滿他整張臉。

  如何,有Fu~了吧?

  好像明白了的李鳳雛驀地垂眼低笑。

  喔喔,現在他肯定明白她在玩什麼把戲了,是不?既然明白,為何還沒有反應?

  嚇!她嚇到,趕緊檢查是否又有棉絮事件,再三確定後才鬆了口氣,娥常的手藝果真了得,棉花依舊乖乖停留在原本的地方,努力幫她撐出一點場面。

  「該睡了。」李鳳雛說,強迫地抱著她躺上床。

  喔喔,她這個老是慾求不滿的老公,總算要對她伸出魔手了?

  冉凰此閉眼,好期待,心窩怦怦跳——

  欸?等了一會,她側眼偷瞄身旁的男人,就見他規矩地躺在她身邊,長臂佔有性地橫過她的腰,然後……閉目養神。

  喂,這樣就有點過份了!

  她已經表現得這麼露骨了,他居然還無、動、於、衷?!

  她以最快的速度掀被爬起——然後,再被她老公一把摟進懷裡,不容她便壞。

  「鳳雛——」得不到他的回應,她氣得啃他手指頭。

  「嗯?」他懶懶出聲。

  「你……」身女子,提出這種質疑,其實好像在羞辱自己,但要是不問,她今天真的會睡不著!「我問你,你、你、你……為什麼不碰我?」

  當然,她必須先說,不是她慾求不滿,而是他向來慾求不滿,老是將她啃蝕得連渣都不留,從頭吞到尾,再從背面再吃一遍,手段之狠毒,總讓她不管如何求饒都沒用。

  但,打他從漠林邊關回來至今,他卻碰也不碰她!

  李鳳雛身形微僵,而後才緩緩張開眼。「妳……想要?」

  「……」不是她想要好不好,她現在體弱得要死,純粹只是想要獻上肉體討他歡心而已啊!「我想說,若一個不小心我有了孩子,說不定……」

  「妳想要孩子嗎?」他粗啞問著,輕撫過她微涼的頰。

  「嗯。」有點。「雖說我是在老化之中,但誰也不能說我一定會在一年內老化到那個嘛,所以,說不定我還有時間可以幫你生個孩子。」

  她想留個孩子,至少他可以不那麼孤單。

  「妳的身子骨這般虛弱,哪能有孕?」他用雙掌暖著她的頰。「妳好好靜養我就很開心了,不需要為了我額外再去做些什麼,妳的心意,我都明白。」

  聽見這話,冉凰此很難不感動,眷戀著他的溫暖,她輕聲喃著,「若是那時我不吃龍化散,能懷有你的孩子,那就好了。」

  「……幸好妳吃了。」

  她不解地張眼。「你到現在還在怪我嗎?」

  「不,我只是想到一件事。」

  「什麼事?」

  李鳳雛噙笑的眸很迷離。「當年,我母妃為了保護我,將我送到外公家裡,父皇是知情的,但他從未探視過我,所以我曾經很恨他。」

  「鳳雛……」

  「但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因為母妃將我送出宮後沒多久,她就教人縱火焚燒,父皇內疚痛苦,最後抑鬱而終。」他低喃的嗓音有些啞,有些沈。「就算如此,我還是討厭他,直到現在,我總算能夠體會他的心情。」

  冉凰此沒插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因為我跟他是一樣的,眼裡只有最心愛的女人,掛念的也只有一個人,已經再沒有多餘心思去注意別人。」他看著她,「所以,若妳生下孩子,現在的我是沒法子照顧他的,他極可能會變成另一個我,一個孤絕冷傲的傻子,可憐的孤魂。」

  「鳳雛、鳳雛,別這麼說,你有我,有我,我……」

  她還能陪他多久?

  「妳痛嗎?」他輕問,嘴角甚至微揚起笑。

  冉凰此噙淚不能語。

  「妳為我而痛嗎?」他將她拉進懷裡,動作輕柔,很輕、很無奈地說:「為我痛吧,為我掛念吧,別丟下我一個人,我呀……已經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了。」

  他嘆氣,明明是笑著,看在冉凰此的眼裡,卻是在悲泣。

  「我還在呀……」她的聲音有了哭腔。是要逗他笑的,為何他都不笑?

  「妳能為我停留多久?」他問。

  她無法回答,淚流滿面。

  李鳳雛吻去她的淚,笑得很艱澀。「別哭了。」

  「我們去看蘭花好不好?娥常說,天亮應該會開花。」環上他的頸項,她抹掉淚,愛嬌地蹭著他的頰。「然後,明天我們再去看看梅花開了沒,後天我們到園子那邊堆雪人,大後天,叫則影為我們煮麵,再大大後天,我們撐傘來段浪漫的雪中散步,然後然後……」

  她不斷地說,不斷預約一個又一個明天,說得一點都不心慌,因為她真的希望可以有那麼多明天。

  「好。」李鳳雛緊摟著她,替她抓了件厚襖搭上,淚,一顆顆的,全都掉在心裡面,不讓她看見。

  @@@@@

  李雋獨自一人坐在金雀殿上,斂眼深思,面有無力感和深深的內疚。

  「皇上。」

  聞聲,他緩緩抬眼。「小順子?」

  「怎麼這時分,皇上還未就寢呢?」

  「朕睡不著。」

  「是什麼事教皇上煩心了?」小順子走上前,遞上一杯溫茶。「前幾日良鳩殿重建完工,皇上不是開心得很嗎?」

  「是啊。」那時確實是開心,如今……眼見皇嬸日日體弱,整個人消瘦得不復當年,他這受人照顧再三的人,如何能不痛心?

  凰此猶若他的親姊,凡事為他出頭,如今她有難,他卻幫不了她,他這皇帝呀……窩囊。

  「說來,皇宮內三十年來,這是第二度有宮殿重建,但這一回重建的速度可是快多了。」

  「第二度?」李雋沈吟著。「第一度是在什麼時候?」

  「約莫在二十一、二年前吧,宣德皇用了三年的時間重建被縱火的鸞鳳殿,而後恍若是心願已了,便駕崩了。」憶起往事,小順子便覺宮內特別無常,令人不勝欷籲。

  「鸞鳳殿?為何朕沒聽過這殿稱?」不知為何,他的心猛地震跳。

  「皇上沒聽過是正常,竣工時,皇上還未出生呢。」

  「可朕也沒見過鸞鳳殿。」他可是在後宮長大的,後宮有哪座宮哪座殿,他豈會不知?

  「這連奴才都不知道呢。」

  「嗄?」已竣工,卻不知在何處的宮殿?

  難道說,這就是他百尋不到的謎之宮殿?!

  「小順子,難道宮內完全無人知曉此事?」他再問,心急如焚。

  小順子付了下。「皇上若想知道,可以問內務總管,畢竟他可是侍奉過三朝皇帝的,這三十年內的事,他無所不知。」

  「是嗎?」李雋清俊眸子綻露異采。「小順子,立即差內務總管覲見!」

  「可皇上,再過兩個時辰就要舉行元旦大禮……」

  「朕的命令,你敢不聽?!」他微惱低咆。

  「奴才遵旨。」

  小順子立即朝殿外狂奔而去,李雋再也坐不住,在殿內不斷團走著。

  也許、也許那鸞鳳殿,正是能解救凰此的宮殿哪!

  @@@@@

  未亮的天際,靛藍襯出滿天迷茫雪絲,靜謐的冷宮,只聽得見雪花堆疊的窸窣聲,廊旁火盆的啪啦聲,蘭花羞澀輕綻的聲響,和冉凰此細微的呼吸聲。

  殿外長廊上,李鳳雛單腳盤起,右腳弓起,右臂橫到右膝上,讓她可以舒服地把臉貼在他的肩上,把大部份的重量都偎在他的臂上,讓他可以身上披風擋去外頭的風雪。

  他靜看風雪,等待花開,卻瞥見有人冒著風雪而來,大步流星。

  人影尚未逼近,李鳳雛已凜目警告,那人立即放輕了腳步,輕點上長廊,單膝跪在兩人面前。

  「王爺。」來者是則影,清俊的臉竟有壓抑不住的驚喜。

  「怎麼來了?今兒個元旦大禮,皇上不是要賜你官職?」李鳳雛沈問,注意到他難掩的喜色。

  「王爺,皇上找到鸞鳳殿了!」

  他一呆。「鸞鳳殿?」

  「正是王妃想找的宮殿。」

  李鳳雛濃眉揚起,「鸞鳳殿早就不在了,怎麼可能找得到?」他不解,但內心仍是竄起快要不能壓抑的激越。

  鸞鳳殿的徽飾……是展翅的鳳,尾翎相當長,似乎和凰此所敍述的相似,當初沒有聯想到,是因為在他的記憶中,鸞鳳殿早已經被火給焚透了,此時只剩廢墟,她怎可能是打那兒來?!

  「屬下也不是很清楚,皇上說,宣德皇在約二十年前重建鸞鳳殿,就在圈子後頭,皇上原本是要親自來一趟的,但因為皇上待會要主持元旦大禮,所以要屬下先來通知王爺一聲,待大禮結束後,與王爺相約在圈子後。」

  「是嗎?是嗎?!」李鳳雛垂下眼,不敢太激動,手卻不自覺的抱得更緊。

  他望著在懷裡睡得極沈,壓根沒被擾醒的妻子,心在躁動著,卻必須壓抑,就怕期望愈高,失望會更絕。

  但如果是,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鳳雛?」冉凰此迷糊起喚,發現她要是再不醒來,可能會被她老公勒死。

  「妳醒了?」他嗓音透著壓抑。「抱歉,把妳吵醒了。」

  「能不醒嗎?」她嫣然一笑,打了個哈欠。「唉,我怎麼睡著了?蘭花開了嗎?」

  「快了。」他淺勾。

  冉凰此狐疑地看著他。

  「怎麼了?」他濃眉微挑,笑得黑眸潤亮。

  她更皺眉。「你真的笑了。」

  「不好嗎?」

  「當然好!」像怕他反悔,再也不笑似的,她趕緊澄清,「只是,打從發現良鳩殿不是我能穿越時空的宮殿後,你就再也沒有真心笑過了。」

  是他想通了?還是……發生什麼事?

  覺得古怪地側眼探去,就見則影竟單膝跪在面前,她驚呼,「則影,你身上都是雪呢,冷不冷?」她直覺起身要替則影拂雪,然而腰間的鐵臂將她箍得極緊,她正要抗議,便見則影快手撥掉身上的雪,不敢勞煩她。

  冉凰此瞪了小氣男人一眼,才回眼問則影。「怎麼來了?雋兒不是說今天有很多事要忙的嗎?」

  「是……」則影原本要說,卻瞥見李鳳雛淡淡示意,趕緊換了個說辭。「是皇上要屬下過來探探娘娘。」

  「那孩子。」她淺笑。「跟他說,不用擔心我,我好得很,壯得跟……」

  話到一半,身後的男人竟摀住她的嘴。

  「別胡說。」李鳳雛眉眸略沈地低斥,「若教天上眾神聽見了,那怎麼好?」

  「嗄?」金雀皇朝有信仰的啊?說的也對,有拿香嘛。只是——「聽見又怎樣?」

  聽見就聽見啊,神明都是慈悲的,不是嗎?

  「若是聽見了,把妳帶走,可怎麼好?」他神色認真,恍若惱她不敬鬼神。「妳呀,不懂皇朝習俗,有些事和話,別胡亂做和說才好。」

  她輕笑。「這麼嚴重?」

  「別不當一回事。」他沈著臉。

  「好~我會謹記在心的,好不好?」拍拍他抽緊的臉部線條,不逗他了。

  他這才面色稍霽。「要不要再睡一會?」

  「好。」她還睏得很呢,像是一輩子沒睡覺似的,一旦閉上眼,就很難再張開,每次醒來,總要她費上九牛二虎之力。

  「晚點……咱們出去走走。」他沈吟了下說。

  「出去走走?」她覺得古怪,很想再追問,但周公又來了,這回連棋都擺好了,只好等她睡醒再問……

  @@@@@

  「鸞鳳殿?」瞪大眼,冉凰此覺得這名稱有點熟悉,像是在哪聽過。「等等,是不是你母妃的那一座宮殿?」

  「嗯。」李鳳雛細心為她穿上厚襖雪帔,把最保暖的行頭都替她搭上。

  「我們去那邊做什麼?」

  「去了,妳就知道。」最後,替她戴上雪帽,連小巧耳朵都細心地以雪帽邊緣覆上,而後再將她一把抱起。「若是我跑得太快,妳覺得不舒服,記得說一聲。」

  冉凰此正想要問,豈料這人居然連通知一聲都沒有,就突地跑起,不由分說地躍過冷宮高聳圍牆,害她差點咬到舌頭。

  有沒有必要這麼急啊?!

  她很想問,因為心裡早有譜,可是他實在是跑太快太快了,風雪不斷灌進她口鼻,教她連說話都不能。

  這人,不管是百米還是馬拉松,絕對都可以破世界紀錄。

  「到了。」李鳳雛微鬆力道,垂眼瞅著懷裡的人兒。「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現在才問,會不會太慢了一點?」她咳了幾聲,覺得自己做了趟超驚險的雲霄飛車。

  「真不舒服?」他臉色立即凝重。

  「開玩笑的。」哎,忘了李大爺沒有幽默感。放眼探望著四周,有幾簇燈火,雖不足以照明,但也夠她看得出身在何處了。「這不是圈子嗎?」,

  「是啊,是不是覺得這兒熟悉?」他引導式地問。

  「熟~我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呢。」那時候的他多沒人性哪,居然把她丟進圈子裡,真的是太太太惡劣了,不過看在他救了她,她就大人大量地不冉計較。

  「真的?」

  冉凰此這才察覺他話中的古怪。「你怎麼這麼問我?」難道那段記憶,只有她記得?

  「瞧見後頭那片山壁沒有?」李鳳雛以視線引導她越過圈子後方的那面山壁。

  「嗯。」

  「不覺得熟悉?」難道……又猜錯了?

  她這才恍然大悟。「我才要問你呢,突然神祕地離開冷宮,肯定是你又找到了與我說的極為相似的宮殿,對不?」

  「妳說過,出了宮殿,有圍牆,像山壁。」

  「嗯。」是這麼說沒錯,只是距離實在有點遠,再加上照明不夠……「我不能確定。」

  「我帶妳過去。」

  「不用了,我好冷。」她扯著他的臂膀,小臉窩在他溫熱的頸項,臉色變得異樣蒼白。

  「很冷嗎?」李鳳雛回頭,娥常立即上前,將一包布匹交到冉凰此手中。

  冉凰此扁起嘴,開始生氣他們的學習能力太好。

  這一層層的布裡頭,包的是烤得極燙的石頭,在極冷時,可以充當暖暖包使用,是她教的,而他們學得很快。

  「舒服一點了嗎?」李鳳雛擔憂地問,高大的身形將她護得密不透風。

  「……嗯。」她不舒服的才不是這個問題呢。

  「那咱們走。」他收緊雙臂。

  「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趕呢?」她悶聲問,心頭的慌亂更甚。

  李鳳雛的腳步一頓,緩緩斂眼。「凰此?」

  「我累了。」她閉上眼,後悔自己說溜嘴,於是開始耍賴。

  「……是這裡沒錯吧。」他的眼中倏地出現希望。

  「我不知道。」

  他收緊力道,輕點步,身形若羽,輕越圈子,落在山壁前方。

  「看仔細一點。」山壁極為光滑,感覺上與一般山壁不甚相同。

  「不要!」她把臉埋在他肩上。

  「凰此!這是攸關妳生命的大事,妳怎能在這當頭耍性子?!」她的不合作,讓李鳳雛微惱低斥。

  「不要!」她摀起耳朵,當個什麼都沒聽到的鴕鳥。

  氣死她了!這圈子,她以往不知道來過幾回,怎麼也沒發覺後頭那片山壁有多眼熟,如今不想找了,偏是要出現在她面前,這是怎樣?故意惡整她?!

  「皇叔?」方從金雀殿趕來的李雋目睹這一幕,被他莫名的火氣嚇愣。

  李鳳雛怒沈著眸,眸色在妖異雪夜中顯得危險而駭人。

  「我在擔心妳,妳到底知不知道?」他深吸口氣,閉了閉眼,試著溫柔。

  「我不想離開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淚倏地充滿眼眶,冉凰此吼出心底最深的牽掛,氣得上氣不接下氣。「你知道什麼叫做穿越時空嗎?你知道我要怎麼回去嗎?你呢?你要怎麼辦?!」

  「我跟妳一起走!」他義無反顧地道,黑若琉璃的眸滿是心疼不捨。「妳在哪,我就在哪,妳怕什麼?」

  「我怕你過不了那扇門!」她當然知道他一定會跟她走,但問題是,真能一起走嗎?「先不提我從二十一世紀來到這裡,短短三年,我的身體就出現嚴重老化,現在我連自己到底能不能回到二十一世紀都不知道,更遑論是你?」

  「沒試過,誰知道呢?」

  「是啊、是啊,時間軸有間題,空間也會產生扭曲,到時候,說不定你一踏進那扇門就……」會消失不見。天曉得會發生多少變數?「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不要這麼早就趕我走……」

  若不能再見到他,她活著又與死有何不同?

  「我不管那麼多,我只知道,現在妳不走,就沒機會走了!」那是一線生機,開門之後不見得有曙光,但他知道,待在這裡只有終年冰冷,她熬得過發病的第一年,熬得過第二年嗎?「誰知道什麼時候才是最後一分一秒?要是來不及了呢?妳要我……眼睜睜看著妳死嗎?」

  他寧可死的是自己,也不要她受盡折磨。

  「可是,我捨不得嘛!踏進那扇門,未來就變成未知數,我還能不能存在,不知道,你能不能存在,我也不知道,既然不是確切的答案,為什麼我們不能等?」她淚如雨下。「那扇門,等同生死門,不管成不成功,我們都要別離,與其如此,為什麼不讓我在這裡等到最後一分一秒?!」

  時間過得太快,她還來不及再多愛他一點。

  她很愛很愛他的,這份感情在她嚥下最後一口氣前,都不想放掉,不要逼她現在回家,她還不想走……

  「……如果來不及呢?」他問,黑眸是柔潤發亮的琉璃色。

  他怕來不及!是生死門又如何?為何不放手一搏?!是生是死,他都會陪著她走到最後一刻。

  「我、我……」太過激昴的情緒令冉凰此一口氣上不來,眼前驀地一片漆黑,厥在他懷裡。

  李鳳雛一驚,竟嚇呆在當場。「凰此?!」

  李雋見狀,當機立斷的下了指令,「皇叔,先帶皇嬸回宮!」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5 05:22:42


  也許是抑鬱所致,又也許是怒火攻心,亦可能只是時間到了,冉凰此自那晚開始昏迷,一連數夜,未曾清醒。

  殿內火盆焚燒不斷,娥常隨侍在側,不敢掉以輕心。

  異常的,李鳳雛竟沒陪在妻子身旁。

  因為,他正在尋找那座山壁的入口。雪下得異常大,幾乎掩蓋了視線,山壁邊是斷崖,正面的山壁光滑得找不出有任何異狀,但李鳳雛仍不放棄。

  凰此說,有扇門像山壁,但他在山壁上找不到任何酷似門的痕跡,是她記錯,還是那是個機關?

  找不到,就不強求,畢竟壁側還有斷崖,可容他試探。

  於是,李鳳雛一次又一次地試著朝側邊斷崖跳,想從那兒找出任何攀爬地,好讓他可以借力躍進山壁後頭,然而試了好幾天,試了不下上百次,依舊是徒勞無功,半點進展都沒有。

  「王爺,歇息一下吧。」則影一見他自斷崖邊驚險地躍回原地,趕緊打起傘來到他身邊。

  「走開!」他微惱地推開他,再次估量著距離。

  「王爺,咱們先回冷宮,說不定娘娘已經醒了,咱們再問她該要怎麼進入不就好了?」則影被推開,立即再向前一步。

  「若她不醒呢?!」李鳳雛猛鷙的眸像是一頭兇野猛獸。「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她死?!」

  他渾身濕透凍透,卻渾然不覺得冷,滿腦子只能想著該要如何救人。

  他清楚她的擔憂,但她為何沒想過,她已經命在旦夕,如今眼前有條生路,為何不闖?

  不試,只能等死!

  「王爺,但你也得要保重身子,若你也倒了,誰來救娘娘?」則影一語道進他心坎裡,教他微地一頓。

  望著雪雨成團降落,蒼白得幾乎掩蓋黑徹的夜,他不禁喪氣的想,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出現一道曙光?

  走到山壁前,他憤怒又急迫的重搥山壁。

  父皇!父皇,告訴他,路要怎麼走?!

  他一生所沒有過的情愛,凰此賜給他了,如今她昏迷不醒,眼看就要撒手人寰,倘若可以用他的命來換她的命,他甘願啊!

  他心急如焚、心急如焚,有誰知道他的心有多苦?求得到是苦,求不到更苦!但至少他要她活下去,要她活下去,他怎麼樣都沒關係,就算魂飛魄散也沒關係!

  父皇——給他一條路!

  沿著山壁跪下,李鳳雛雙手用力地搥著山壁,一下重過一下,哪怕力道重得讓他的雙手皮開肉綻,鮮血激濺,也不住手。

  「王爺、王爺,你冷靜一點,我們先回冷宮,先回冷宮。」則影丟開傘,雙手接住他擊向山壁的手,卻被蠻力給撞上山壁,震得幾乎碎骨,他卻抿緊嘴不吭聲,反抓起主子的手。「王爺,回去看看娘娘,好嗎?」

  李鳳雛緩緩抬眼,意氣風發不再,桀驁不馴已逝,那模樣,完全是個被愛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孤魂。

  「王爺,屬下送你回去好嗎?」則影抽緊喉口,試著拉起他。

  李鳳雛垂下臉,任由他拉起,腳步蹣跚地走著,迎著凍骨風雪,一條黃絲帶受不住強勁的風雪被打落,朝他飛來。

  他動也不動,任由黃絲帶打上臉。

  他不痛,最痛的,他已經痛過了。

  然,突地——

  「王爺。」

  李鳳雛驀地抓下臉上的黃絲帶,凜目細聽,卻只聽得見風雪呼嘯而過的嘶叫,而非方才的清脆女音。

  「王爺,怎麼了?」則影發現他動也不動,回頭看著他。

  「這時節,怎又有黃絲帶?」他問,聲音瘖瘂難辦。

  「那是皇上下令繫綁的,皇上說,鸝太后的忌日將近,又適逢娘娘昏迷不醒,遂令宮內宮外全繫上絲帶,是要祈福用的。」

  「是嗎……」他撇唇哼了聲。

  正當他欲再走時,竟又聽見清細的女音再現,一條黃絲帶又迎面落下,在他欲伸手抓拿時,卻突地又飄起,朝他的左手邊不斷飄去,他順著視線而去,竟在空中瞥見一抹半透明的身影。

  那是個女子,對他淺噙慈愛笑意,緩緩朝山壁飄動而去,藕臂微伸,指向山壁的某處。

  「鸝兒在此,答謝王爺。」那身影欠了欠身,瞬地消失不見。

  李鳳雛瞪大眼,濃眉狠攢起,懷疑自己是不是瞧見了幻影,但就算是幻影,被騙一回又如何?

  於是,他甩開則影的手,一路朝鸝兒方才所指處而去。

  「王爺?」則影只能快步跟上。

  李鳳雛觸碰著冰冷山壁,上下左右全不放過,然而依舊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氣惱地朝山壁擊下一掌,不料山壁喀的一聲,竟被他推開了一個縫,仔細一看,居然是一扇門,只是與山壁嵌合得太完美。

  他微顫地推開門,裡頭就和他幼時待過的鸞鳳殿一模一樣,只是換了地方,殿宇的設計分毫不差,不同的是,這裡加上了圍牆,而且確實極高,內為寒鐵打造的門,鎖鍊垂落在地。

  一切如凰此敍述相符,肯定是這裡了,對不?

  這兒是父皇重建的鸞鳳殿,築上了高牆,以為在這裡,就沒人傷得了母妃?傻父皇,母妃早已不在了。

  「王爺。」則影跟著踏進門內,便被眼前碧麗堂皇的宮殿震住。

  「……找到了。」他面無表情,身子卻因狂喜而發顫。

  他,會珍惜眼前可以掌握的,不要跟父皇一樣,等到母妃不在後才抑鬱而終!

  「真的找到了!」

  「終於找到了!」李鳳雛仰天長嘯。

  @@@@@

  行色匆匆地回到冷宮,李鳳雛尚來不及說出好消息,便見娥常垂淚的面容。

  目睹這一幕,他倏地抽緊下巴,快步走到床邊,望著恍若已無生息的妻子。

  「凰此?」他輕喚,心失去了跳動。

  冉凰此沒有反應,長睫連顫動都沒有,整個胸口平靜得沒有半點起伏。

  他的心銳痛,麻感如浪,波波打向心間,幾乎不能呼吸。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娘娘約在半刻前呼息愈來愈淺,我想去找王爺,可是又不敢離開娘娘……」娥常已哭成淚人兒。

  李鳳雛渾身發著顫,無法控制。

  「怎麼可以……我好不容易找到路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妳怎能不等我?!」他一刻不敢歇,究竟是為了誰?「我們走!現在馬上走!」

  不拿厚襖雪衣和錦帔,他直接用被子將她包裹著,迅速抱起。

  「皇叔,你要帶皇嬸去哪?」剛趕進冷宮的李雋一頭霧水。

  「走開!」他單手揮開姪子。

  「皇叔!」李雋動作俐落的閃開,瞧他直往外跑,也跟著追上。

  則影怕陷入瘋狂的主子,會在無意識的狀態下手刃李雋,只好趕緊跟上,在路上把先前發生的所有事都清楚告知李雋。

  外頭雪虐風饕,狂雪打亂了方向,然而李鳳雛卻如魅似影,在銀白的闃夜中快速行進,來到山壁後的鸞鳳殿,進前殿,過十字橋,到後殿,右廊後方倒數第二間房門前。

  他停下腳步,瞪著那扇妻子口中謎樣的門。

  打開這扇門,凰此也許就可以活下去,但他呢?

  凰此說過,也許他到不了有她的地方,又也許他會死在這扇門後,但……這一步不踏出去,她就要在他懷裡失去溫度了。

  「皇叔!」李雋滿身風雪地趕到。

  李鳳雛神色渙散地側眼睨著他,收緊的力道將懷裡的女人箍得更緊更牢。

  「皇叔要帶皇嬸走了嗎?」他問得極輕,儘管他氣喘籲籲。

  冷淡收回眼,李鳳雛若有似無地輕點頭。

  「雋兒在此拜別皇叔、皇嬸。」李雋倏地掀袍,雙膝跪下。「雋兒會往皇宮裡日日夜夜為皇叔、皇嬸祈福,願以皇朝興盛換取皇叔與皇嬸白頭偕老。」

  聞言,他的黑眸透著抹無法言喻的激動。「傻子,我到底做了什麼,要你拿皇朝的興盛相換?」

  「這是皇朝欠皇叔的,是雋兒欠皇叔的。」李雋抬眼,清俊眸色流露著別離的不捨。「雋兒永遠記得皇叔在眾皇子面前保護了雋兒,記得皇叔踏進良鳩殿,抱回母妃的屍體,這些恩情,雋兒無以回報。」

  李鳳雛無言瞅著他,突地掀唇低低笑開。

  這傻瓜,明知道他做那些事,為的根本不是他……垂眼瞅著恍若已無生息的人兒,他輕輕推開門,裡頭是一片弔詭不透光的黑暗,臨行前,他再度回頭。

  「雋兒,我走了。」聲音是啞的。「我走後,封了這座殿。」

  「雋兒拜別皇叔。」

  「屬下拜別王爺、娘娘。」

  李雋與則影兩人雙雙跪伏在長廊上,而娥常亦跪在長廊一端。

  看著三人,他突地想起,凰此曾問過他,他以為則影為什麼對他忠心耿耿?

  他一直以為眾人對他逢迎拍馬屁,是因為畏他懼他,從未想過,他也能夠深得人心,只因他的人,而不因他的權而臣服於他。

  凰此讓他明白,原來,他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孤單。

  若,這是他們相處的最後一刻,若兩人之間只能存活一人,他的選擇,毫無疑問。

  踏出腳步,立即覺得腳下虛浮,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不斷推擠而來,身後的門也不知何時自動掩上。

  李鳳雛咬著牙,繼續往內走,巨大的力量卻不斷壓縮著他,不斷侵襲他的四肢百骸,像在拉扯他的雙臂,要他放手。

  不!不放!誰來都不放!誰都別想從他手中扯掉凰此!

  然而,那是一道強制的力量,帶著不容置疑的可怕能量,硬是教他脫了手,凰此從他手中滑落,他伸長了臂,卻怎麼也搆不著,只能看著裹著絲白被子的她,被不知的力量拉扯得離他愈來愈遠。

  「凰此!」他張口暴咆,目眥欲裂。「不要!不要啊!」

  他吼,他叫,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自己亦被一股莫名力量朝深處重扯。

  他笑得悽楚,陡然放鬆全身,任黑暗將自己吞噬。

  無所謂了、無所謂了,若不能和凰此在一起,去哪……都一樣了。

  @@@@@

  冉凰此緩緩張開眼,眼前是熟悉的床簾,但特別的是,身邊竟然沒半個人。

  她忖了下,難得的覺得自己睡得真飽,那種重得幾乎快要抬不動腳的疲累感莫名消失得無影無蹤,正不解,餘光卻瞥見自己的頭髮是黑色的。

  欸,難道說,她一覺醒來,老化現象全都停止?不,不只是停止,還恢復正常呢!她猛地爬坐起身,抓著自己未束的長髮,左翻又看,果真是黑亮亮,連根白髮都沒有。

  她真的恢復正常,可以留下來了!

  「太好了、太好了!」她跳下床歡呼,只想要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自家男人。

  她穿上鞋,搭上帔子,直往外跑,有點喘,但並不算難受,尚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一轉出殿口長廊,便瞥見則影和娥常站在兩端,而那男人則背對著她,在亭外緩緩走著。

  「鳳雛~」她撒嬌著喊,又蹦又跳地朝他奔去,用力往他身上撲,卻發現自己竟穿越他,跌落在地,而且不痛。

  這是怎麼回事?

  她不解地看著自己的手,餘光瞥見他的朱紅衣袍又逼近,然後穿過她,她才渾身發顫,終於明白,她不是好了,而是……死了。

  死了……那他呢?

  她心底顫起惡寒,緩緩側看著他,發現他的雙臂朝前微彎,像是懷裡抱著什麼,逕自走向涼亭,一會兒右轉向則影巧製的小花架。

  花架上頭,蘭花綻放,吐露芬馨,而他笑瞇了向來清冷的眸,喃著。「凰此,妳瞧見了沒?花開了。」

  她水眸圓瞠,胸口麻慄激楚。

  「聞見了嗎?這蘭是宮中花匠特配的報歲蘭,芳香可傳十裏。」李鳳雛嗓音溫柔地說,眸色蘊憐蓄愛地看著空無一人的懷抱。「妳瞧,這報歲蘭有七色,今兒個開了株紅,明兒個我再帶妳瞧另一株。」

  「鳳雛!」

  冉凰此心酸的快步爬起,想要阻止他近乎瘋狂的舉動,豈料卻總是與他擦身而過,她根本碰不了他。

  瘋了、瘋了!失去她的男人,真是瘋了!

  老天啊!為何會有這種結果?若最終結局是要她目睹他發狂,當初又何必要她來走這一遭?!

  「則影、娥常!」她哭著回頭,朝站在一旁的兩人怒吼,卻見他們神色哀戚,眸光落在李鳳雛的背影上。

  原來他們不是不阻止,而是無法阻止。

  「則影。」李鳳雛忽地喚。

  「王爺。」則影立即朝他奔去。

  「凰此餓了,走,咱們上廚房,弄碗她愛吃的麵。」李鳳雛笑得眸色生潤,好似他正擁有最甜蜜的幸福。

  則影的喉口不斷緊縮,好不容易才用力擠出一個字。「好。」

  「走。」李鳳雛依舊摟著不存在的空氣說話,愉悅的邁開腳步。

  「不要……」冉凰此淚如雨下,抱著頭,不知道該怎麼做。「鳳雛、鳳雛!」

  然而,他充耳不聞,直住廚房的方向走,突地,天空飄起雲,他先將彎著的手更貼向自己,才回頭喊,「娥常,把帔子取來。」

  「奴婢來了。」娥常擦掉淚,快步向前,把老早就擱在手上的雪帔輕輕蓋在他右臂上頭,動作熟稔,像是早已做過千百回,然後撐著傘,規矩地走在他身側。

  「凰此,冷嗎?不冷?那就好。」李鳳雛自言自語著。

  「走,看則影如何煮麵,這樣妳就可以借則影思人了,對不對?」他走進膳房,那裡早備好一床軟榻,則影趕緊升火,娥常忙著幫他準備食材。

  冉凰此緩緩繞到李鳳雛面前,看著他唇角滿足又幸福的笑,她的心有如針紮,說有多痛就有多痛。

  「鳳雛,我在這裡,看著我、看著我!」她聲嘶力竭地吼著。

  李鳳雛置若罔聞,繼續哄著懷裡不存在的人兒,眉梢眸底的愛憐是訴不盡的濃濃情意。

  「鳳雛……清醒,清醒,我求你,你清醒吧,鳳雛——」她拉扯著他,雙手卻不斷穿過他的身影。「我最不想看見的就是這樣,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怎能連讓我走都不得安心呢……」

  「凰此,該清醒的是妳。」

  突地,溫柔低啞且熟悉的嗓音從天而降,她抬眼探去,卻突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躺在宮殿床上,而眼前的男人……依舊背著光,身穿白襯衫,袖管捲起,但這裡是宮殿……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是哪裡?她的頭好暈。

  難道,瘋的人是她?眼前是要逼她發狂的幻象?!

  「凰此,是我。」男人輕捧起她的臉,吻上她的唇。

  她瞪大眼,想也不想地呼了個巴掌過去。「放肆!」

  來不及防備,男人硬是吃下這一巴掌。「……凰此,這是妳第二次動手打我,我警告妳,這最好是最後一次。」雙掌壓在床上,男人傾身逼近。

  「你這個變態,敢親我,我——」她坐起身,退進內牆,水眸毫不示弱地直瞪那人,卻發現他的眼……「你、你……」

  那邃遠的黑眸,那不喜笑的眸,那一笑起來便溫潤如月華的瞳眸,這千年來,可還有如此相似的眼?

  「終於等到妳了。」對方輕笑,眼裡臉上滿是愛憐。

  冉凰此顫巍巍地探出雙手,想觸碰那張俊美無儔的臉。

  「我在這兒,凰此。」他主動抓住她,貼向自己的臉。

  她張口欲言,唇色抖搐,欲言不能言,一口氣梗在喉頭,讓她無法言語。

  逆光中,她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但她就是知道,她的心就是知道了,為他如此鼓譟激動著。

  「凰此,是我,鳳雛。」

  她「啊」的一聲,像抽盡了她體內強撐的一口氣,輕扯他的手,他立即意會地將她摟進懷裡,如此緊密牢固,她回摟得更用力,像是要再三確認似的,撫著他的背。

  「呃……那個,請問,你們是什麼時候感情變得那麼好?」被晾在一旁很久的冉昭穎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冉凰此驀地抬眼。「則影?!」

  「什麼則影?是昭穎,妳大哥!」冉昭穎沒好氣地怒斥。

  「大哥?」她微瞇起眸,覺得腦袋非常紊亂。

  她不是還在金雀皇朝嗎?怎麼會回到現代?而且這感覺,好像她才剛離開一下子而已?

  「不是妳大哥是誰?」冉昭穎啐了聲,清俊的眸來回看著眼前兩人異常親密的擁抱。「喂,妳羞不羞啊,抱這麼緊?」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沒理他,喃喃自問:「難道金雀皇朝只是一場夢?」

  難道她根本沒有穿越時空?可是,她也太會夢了吧,一夢夢過了三年?

  還是,她死了,成了孤魂,或是瘋了,看見幻境?

  「不是夢,而是妳回來了。」鳳雛軟聲解釋。

  「但是你……你不是之前那位鳳先生嗎?」她還是覺得很混亂。

  「是啊,都是我,我比妳早到了一年,等了妳一年。」鳳雛無視冉昭穎的存在,再度將她緊摟進懷。

  「嗄?」時間軸真出了問題?

  「我比妳早到一年,想盡辦法融入現在的生活,想盡辦法可以讓兩人再相見,豈料依舊改變不了歷史,妳依舊進了那扇門。」鳳雛附在她耳邊,以只有她聽得到的音量說。

  他特地在門把上綁著黃絲帶,要阻止她進入,豈料依舊妀變不了既定的歷史。但也好,若她沒穿越時空,他就不會存在於這個時代裡了。

  冉凰此聽得懂他說的話,但太突然了,一時消化不了。「可是,我明明被你氣到昏過去,為何醒來卻會是在這裡?」

  「因為我帶妳穿越時空啊。」

  「可你怎會知道如何進入山壁裡的宮殿?」她看見那山壁是乎整光滑的,完全看不出嵌門的痕跡,他怎麼可能進得去?

  「因為有高人替我指引了方向。」他笑得和煦。

  「……高人?」

  「對。」

  「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子嗎?」她笑著,卻哭了。「我剛才還夢到我死了,你真的變成行屍走肉,瘋了……」

  那情景,好可怕、好可怕……

  「不會的、不會的,我們時間連結上了,我們都在這裡,就在這裡。」他吻著她的黑髮,心終於安定,一年來惶惶然的等待,終於結束了。

  「喂,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悄悄話?」冉昭穎的頭硬是穿到兩人之間,很不客氣地將兩人架開。「凰此,妳踏進房內出來就被人下藥啦?還有你,鳳先生,你老是打探我妹的消息也就算了,現在還當著我的面摟我妹,就算我很欣賞你,我也不能允許你欺負我妹!」

  冉凰此錯愕地眨眨眼,才意會,對她而言,已過了三年,但對大哥而言,時間的流逝,只在門開門閉的瞬間。

  大哥護在她面前,不善質問的模樣,就好像是則影以下犯上怒斥自己主子,這畫面,真的好絕……微偏眼,她果真瞧見她老公面有不耐地努力忍住脾氣,見狀,她不禁笑了。

  「妳在笑什麼?」冉昭穎不解地回頭。

  她笑而不語,眸直瞅著臉很臭的男人,眸中交繞的,是只有彼此才懂的無奈。

  鳳凰於飛的那一天

  冰冷的空氣如刀割過肌膚,沁骨的凍意狠狠紮入心坎,呼喚著李鳳雛非要清醒不可。

  張眼,竟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瞇起黑眸,他摸索著身邊,不再感到濃重的壓迫,卻找不到心愛的女人。

  「凰此。」他低喚,壓抑著自己不發狂。「凰此?」

  這是怎麼回事?這裡到底是哪裡?他穿越時空了嗎?地點變了嗎?還是,走的人只有凰此,而他還在原地?

  「凰此!」他心慌意亂,對空咆哮,卻傳來沈重的回音。

  怎麼會這樣?為何要留下他?為何只留下他?!

  他恨聲低吼,突地,眼前無盡的黑暗竟像被刀子割開,綻出一線亮光。

  刺眼的光亮教他瞇緊了眸,下一刻,便聽見有人喊,「兒子!你怎會在這?」

  李鳳雛下意識地要往後退,來者卻異常熱情地挽住他的雙臂。

  「你是誰?放手!」他想甩開,卻在瞥見那人容貌後,打住。

  父皇?

  他愣住,開始懷疑自己出現幻覺。

  「兒子,你不會失去記憶了吧?」有些年紀的男人又喜又悲。「不是跟你說,這塊聖山是祖宗說過不得上山的?你偏說要讓這宮殿公諸於世,瞧,出事了吧。」

  李鳳雛聽得一頭霧水,然立即強迫自己冷靜,狀似漫不經心地問:「現在是什麼時候?」

  「唉,你真摔壞腦子了?現在是西元二OO七年。」

  「二OO七?」他垂眼忖著,思起鳳此曾提過她處的年代是二OO八……那麼,時間是差了一年?

  他穿越時空了!他真的來到凰此所在的世界裡了!

  但,凰此呢?

  「兒子、兒子,你還好吧,真是不記得了嗎?」男子老淚縱橫。「他們都說你摔下山死了,但我不信,我知道你怎麼看都是吉人天相,絕不會出事的。」

  李鳳雛壓抑著喜色,抬眼望著與父皇十分神似的男人,有些彆扭地說:「我、我不記得了。」既然已成功穿越時空,那麼就來練練凰此說過的兵法,先來招將計就計,再用反客為主,讓自己成功地融進這裡。

  「沒關係、沒關係,先跟爸爸回家,你慢慢就會恢復記憶的。」男子如是說,拉著他起身。

  李鳳雛彆扭地想甩開手,但想了下,還是借他些許力道起身。

  「你上哪穿這套衣服的?演的是哪一齣戲?」男人問。

  李鳳雛眼角抽搐。「……我不記得了。」什麼哪齣戲?這是王爺的朱袍!

  「你呀,離家多年,頭髮這麼長了還不剪。」

  「……再說吧:」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懂不懂啊!

  「唉,沒關係、沒關係,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李鳳雛沒轍地看著他垂著老淚,嘆了口氣。「別哭了。」

  「欸,兒子,你吃錯藥了,怎麼對爸爸這麼好?」

  聞言,他唇角狠扯著,沒力氣再理他。

  他只知道,當他踏出這裡,只要再等一年,他就可以與凰此相遇。

  @@@@@

  幾天後,李鳳雛非常成功地混入現代生活裡,不用他處心積慮,自動得了個身份,只是把姓改為鳳罷了。

  姓氏對他而言,一點都不是問題,因為他母妃就姓鳳。

  更絕的是,現在的母親竟和他的母妃幾乎一模一樣,不過個性倒是錯置了,她變得相當野烈而強勢,而父皇則成了唯唯諾諾的乖男人,他更是沒地位,還被強迫剪去長髮。

  原是孤兒的他,在這裡找到自己的家,要他怎麼說這狀況?

  他五味雜陳,但不討厭。

  一個月後,他從父親那裡繼承了祁連山的土地所有權,立即將金雀皇朝的遺跡公佈於世,也開始學習使用凰此說過的電腦,打出一篇篇的論文發表。

  凰此說。她不知道金雀皇朝是在哪段歷史之中,原先他也不知道,但當他比對過歷朝的文化後,便藉由周邊共通蠻族確定,金雀皇朝是唐朝李氏的一支派系,退隱在祁連山上,自成一個皇朝。

  幾個月後,他受邀參加臺灣一埸古董鑑定會,遇見了一個人。

  「則影!」他驚訝地喊。

  被喚為則影的男人回眸,奇怪的看著他。「叫我嗎?」

  「你也來了!」他快步走向那人,對方短髮俐落,身穿有型西裝,笑得非常雅痞而客套。

  「是啊,受邀來的。」冉昭穎儘管覺得有些怪,但基本上,面對他人的熱情攀談,他向來是不拒絕的。「不好意思,請問你是哪位?」

  鳳雛滿肚子想問的話突地打住。「你……是不是冉昭穎?」他想起凰此說,她大哥和則影長得極為相似。

  「是啊,你是……」

  「我是鳳雛。」天啊,遇見他了,這麼說來,是不是就要與凰此相遇了?

  「鳳雛?!」冉昭穎聞言,連退幾步,再連進幾步,一臉興奮。「難道,你就是那位發表了幾篇與金雀皇朝相關論文的學者?」

  「是。」表面上,他面不改色,但其實已被他誇張的行徑嚇到。

  天,外表一樣,內涵卻相差十萬八千里,難怪當時凰此誤認則影時,會被他的冷淡傷得很深。

  不過,公佈金雀皇朝遺跡的作法果真是對的,可以拉近他和冉昭穎的距離。

  但,既已吸引到冉昭穎,他就不用再發表論文了,免得哪日他的身份被識破,畢竟他現在可是代替著某個已不存在於世的人,並不是真正的學者。

  「真是太太太榮幸了!我對鳳先生那幾篇論文超有感覺,一直想說有機會定要去拜會你,沒想到居然能夠在這裡遇見,真是三生有幸……不好意思,你可以跟我握個手嗎?」伸出去的手一直沒被人反握,他很尷尬捏。

  鳳雛被他連珠炮似的發問打得頭昏腦脹,但還是立即伸出手回握。「我也很高興認識你,請問你是不是有個妹妹?」

  「是啊,鳳先生怎麼會知道呢?我妹呀,對這些古董什麼的很有興趣,可惜她現在在美國忙著學業無法抽身,否則我真想帶她一道來。」冉昭穎猶若機關槍上了膛,完全不給鳳雛發問的機會,又逕自劈哩啪啦地說:「不過這場古董鑑賞大會實在沒什麼看頭,假貨一大堆,真貨也沒太了不起,好無趣,我肚子又好餓,不知道有沒有榮幸請鳳先生一道用餐?」

  鳳雛閉眼消化著他快節奏的話語。「我倒是想自己下廚,這兒的東西太油膩,我吃不習慣。」還好則影不是這種性子,否則早在十年前,就將他一掌劈死了!

  「欸欸?我有這榮幸可以品嚐鳳先生的手藝嗎?」他黑眸閃亮亮的。

  鳳雛無力地看他,心想,他有說要請他嗎?算了,看在凰此的份上,與他套些交情,總是利多於弊。

  「就怕冉先生吃不慣。」

  「不會、不會,我的嘴沒那麼刁,能吃就好。」冉昭穎親熱地搭上他的肩,好像兩人是相識多年的好哥兒們。

  鳳雛斜睨他,忍住把手撥開的衝動,想著只要抓住這一條線,一定可以和凰此相逢。

  所以,當他以參觀宮殿為由,誘惑冉昭穎攜妹前來成功時,他就知道時候到了。

  殿外,她身穿雪白羽絨大衣和雪靴朝他而來,他的心就像是快要停止似的。天啊,他總算見到她了,就在離開那扇門後的一年。

  他再也移不開眼了,他的心已經定在她身上,眸色近乎貪婪地捕捉她的一舉一動;她無病無痛,黑髮如瀑,臉色紅潤,可惜的是,漾著客套又禮貌的笑……很正常,畢竟,這時候的她,還不認識他,對不?

  他們曾經相愛過,從這一刻再相愛,也不遲啊。

  只是,可惡的冉昭穎硬是將他拉到一旁去,當他餘光瞥見她伸手碰觸了那一扇門,他特地綁上的黃絲帶竟鬆脫,而她推門而入時,他想阻止已來不及,門已自動關上,任憑他拉扯也動不了分毫,偏他又不敢硬來,怕壞了這扇門,她就永遠回不來。

  「怎麼了?」冉昭穎不解走來。

  「你還敢問!」混帳!都是因為他,要不是因為他纏著,凰此也不會踏進那扇門,這樣她就不會走進金雀皇朝,受了那麼多苦,也不會……與他相遇?

  瞬間,他意會了。

  這一步一定要走,不走,就亂了後頭的歷史。

  他閉眼回想一年前自己穿越時空的事,驀地開始恐懼,若當她回來時,也和他相同,降落在錯的時間,那麼她會跑去哪?

  一年前?不對,那時的她已存在。那麼會是一年後?他還要熬一年?抑或者是三年?

  忖著,他打從心底發毛,顧不得一切,只是用力地扯著門,用力發想著:回來!凰此!馬上回來!回到我的身邊!我不要再等三年!現在的我,再等三分鐘都覺得漫長!

  說也奇怪,當他這麼想著,使巧勁開門的瞬間,門竟被他打開了,他清楚看見凰此從門內跌進他的懷裡,她的一頭白髮在穿越門的瞬間逐步變黑,一身皇朝衣飾也轉換為她原先所穿的現代服裝。

  他滿心歡喜地接住她,因為她身子是暖的,儘管她雙眼緊閉著,但他知道她還活著,還活著,就夠了。

  冉凰此聽得一愣一愣,才知道這一年來,他過得有多充實又努力。

  「可是,大哥好像有點反對我們交往。」

  「他昨天跟我說,隨時歡迎我提親。」

  「嗄?」轉變這麼大?

  打他們從祁連山回到臺灣,他賴在她這兒不走開始,就已經惹得大哥很不爽了,哪可能突然陣前倒戈?

  「因為我送他這個。」鳳雛從口袋裡取出一件做工相當精細的木盒,打開,裡頭是金撚絲打造的金釵。

  「欸~你怎麼會有這個?!」這不是金雀皇朝特有的鳥羽金釵嗎?

  他笑。「我在殿后挖的。」要多少有多少。

  「殿后?」

  「雋小子埋的。」

  「你怎麼知道?」

  忖了下,李鳳雛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從行李中取出一塊約莫十五公分平方的金牌,遞給她。「自己看。」

  皇叔、皇嬸,不知你們可好?

  也許這些東西你們收不到,但朕還是埋著,若哪日兩人有需要,必定可派上用場。

  皇嬸曾說過,有些東西擱上千年會腐壞,但朕想,以金子刻寫,應該不會腐壞吧。

  她唸著,淚水瀰漫她的眼。

  「這傻小子怎麼這麼聰明?」她笑嘆,淚水滑落。

  「別哭。」

  「我是開心。」想著,不得出嘆口氣。「我都沒有跟他們告別就走了,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

  「那種金牌,我在家裡藏了一堆,全部都看過了,至少可以確定,在雋小子離世之前,皇朝依舊興盛。妳想看,我再回家搬來不就得了?」他不想說,整個殿后地上埋的還有各式珍寶,和被冉昭穎視為生命的古董寶貝。

  「真的?」

  「對,但妳要先答應嫁給我。」他笑得壞壞的。

  她額抵著他的,羞怯地說:「我已經嫁給你了。」

  他笑,吻上她的唇,由輕嚐轉深吮,是那樣的迫不及待,那樣的難以壓抑,吻得兩人渾身發燙,突地——

  「哇,你們進展會不會太快了?!」冉昭穎開了門,撞見這一幕,氣得哇哇叫。

  「則影!」鳳雛惱斥。

  「是昭穎,你怎麼老是喊錯我的名字,妹婿?」

  無力地閉了閉眼,鳳雛起身,把準大舅子推出房門外,關門,上鎖,把他的哇哇叫徹底隔絕,而後立即跳上有妻子的床。

  現在他只想要一傾相思,不允許任何不識相兼白目的混蛋打擾。

  @@@@@

  一年後。

  「你最近會不會開始覺得體虛?四肢無力?」冉凰此很緊張。

  「……我倒覺得近來慾求不滿,怒火攻心。」鳳雛臭臉回答。

  這無情的老婆,天天上班都不理他,有時還加班,非常冷落他,讓他很不爽。

  她瞪他。「我是很認真地問你!」

  他回瞪。「我也佷認真地回答妳!」

  「我……」冉凰此雙手扠腰,準備開罵,卻突然瞥見他的髮間有根白髮。「老公!你有白頭髮!」

  他冷冷地撇了撇唇。「那是智慧的象徵。」當初,她也是這麼說的。

  「才不是!我那時也是這個樣子的,然後就……」來不及開口,她已經被吻得暈頭轉向,吻得渾身像著了火,他的身體像是淌著電流,激起她體內陣陣麻慄,不由得弓起身子。

  「我馬上就讓妳知道,我到底有沒有體虛,有沒有四肢無力!」鳳雛吻得很狂,動作很野,然埋入她體內的瞬間卻又恁地輕柔,甚至使壞地潛伏不動,就是要懲罰她的冷落。

  冉凰此氣喘籲籲,臉上染著紅暈,星眸微掀,難掩關心,「你是不是開始覺得力不從心,渾身沒力了?」他會突然打住動作,一定是這個原因!

  聞言,鳳雛眼角抽搐,捧起她的嫩臀,狂野地沈入最深處,教她沒防備地逸出嬌吟,沒得求救,他如巨浪侵襲,掀開一陣又一陣的狂濤,使她幾乎迷亂心神,三魂七魄都快要飛出九霄雲外。

  「不準再說我力不從心、渾身沒力!」事後,他附在她耳邊小聲恐嚇。

  冉鳳此熱浪未褪,瞅著他,還是一臉擔憂。「那現在呢?有沒有覺得力不從心、渾身沒力?」她不得不擔心啊,畢竟是不同朝代的人,硬是要在一個時代裡共存,總是有後遺症的。

  瞇起黑眸,他危險的勾唇。「看來,妳跟妳大哥一樣白目。」

  喔喔,學習能力很好喔,已經知道什麼叫做白目了……「啊……」壞人~

  她閉上眼,感受他烙鐵般的灼熱不斷深入到最頂端,兇猛而放肆地舞動,不給她喘息的空間,她想,她好像真的有點白目,就不知現在求饒還來不來得及……

  @@@@@

  又過了一年。

  鳳雛的女強人老婆乖乖待在家裡洗手做羹湯,而他靠著李雋留下的各式珠寶古董,和冉昭穎成立了家古董店,專門鑑定和買賣古董,日子過得非常悠閒愜意。

  在這裡,沒有殺伐,有的是他一心渴望且嚮往的生活,唯一不好的一點——

  「老公,你真的有白頭髮。」

  套句這年代的說法,他老婆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抑或是不安恐慌症?一有空就撥他頭髮,面露擔憂,不管他怎麼說,她都不信。

  「妹,妳能不能不要老是玩妹婿的頭髮?」如入自家的冉昭穎開了門,大搖大擺地轉進大廳,看著妹妹愈來愈異常的舉止,忍不住嘆氣。

  「你不懂啦!」

  「我也懶得懂。先別管那些,我帶了朋友過來。」他朝玄關招招手。「李峻,過來吧。」

  窩在沙發上的鳳雛和冉凰此同時抬眼,看著一個男人從玄關轉到他們面前,他的面容極俊,眸色沈斂,但帶著溫煦的笑。

  雋兒!冉凰此來不及出聲,便硬是被鳳雛給掩住了嘴。

  她瞪他,像在問:幹麼摀她的嘴?

  鳳雛不語,只是拿一雙深沈的眸直瞅著面容極為酷似李雋的男子,而對方亦是這樣看著他。

  兩個男人,視線無聲交流。

  「李峻,這位是我妹妹凰此,這是我妹婿鳳雛。鳳雛,你知道的,就是幾年前發表金雀皇朝論文的人。」冉昭穎快速介紹,「凰此,鳳雛,他是李峻,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鑑定古董高手。鳳雛,待會弄個拿手麵給他嚐嚐吧。」

  「……幸會。」李峻黑眸灼灼地定在兩人臉上。

  就在這時,鳳雛突地放聲大笑。

  冉凰此先是不解地看著他,後來也跟著笑了,因為她已經好久沒聽他笑得這麼開心。

  「笑什麼?」只有冉昭穎一頭霧水。

  鳳雛逕自笑得開懷,慵邪的眸掃過眼前兩個男人,緩緩起身,順手拉起親愛的老婆。

  「你們聊,我跟凰此去準備晚餐。」

  「不好意思,老是跑到這兒來,可是沒辦法呀,你煮的麵太好吃了,李峻說也想吃吃。」冉昭穎說得很抱歉,卻是半點抱歉的樣子都沒有。

  鳳雛點點頭,走過李峻身旁時,以只有他聽得兒的聲音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聽見這話,李峻微詫地瞅著他,但鳳雛隨即拉著老婆閃進廚房裡,沒再繼續說下去。

  「鳳雛,你也覺得他真的很像雋兒,對不對?他們兩個站在一起,我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金雀皇朝了呢。」一進廚房,冉鳳此就興高采烈地說。

  他捲起袖管準備食材,心情同樣很好。「那麼,妳會樂見他們在一塊嗎?」

  「當然。」她用力點點頭。

  他眉頭一揚,「這麼達觀?」

  「我告訴你喔,其實,我早就知道則影和雋兒在一塊了。」

  她不知道則影和雋兒在金雀皇朝有沒有結成連理,但生命若是可以輪迴轉世,她由衷希望在這一世讓他們相守。

  「我也知道。」他輕哼。

  換她挑眉。「什麼時候知道的?」

  「絕對比妳知道的還要早。」

  「到底有多早?不是在你娶則影的時候嗎?」

  鳳雛聞言,不禁搖頭輕笑。「還更早呢。」

  哇,那麼早就暗通款曲啦?

  「不準去偷看,別壞雋兒好事。」瞧她偷偷摸摸要閃身出去,他一把將入勾回。

  「你什麼時候跟雋兒那麼好了?」她抬眼嘟嘴,不滿的啄著他的唇。

  「他幫過我,我自然會回報。」他回吻她。

  「這感覺真好。」她笑得好幸福。

  「妳喜歡就好。」他忍不住吻了又吻,突地,外頭響起清脆的巴掌聲,兩人瞬間打住,對看一眼。

  「妳猜,是誰打誰?」他笑得戲謔。

  「嗯……」她沈吟了下。「我們去看看吧。」

  千年前,她的情愛是在則影和雋兒幫助之下修成正果的,千年後,就換她來助他們一臂之力了,她要把她滿身洋溢的幸福分散給他們,讓大家一起幸福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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