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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5:53:10


    “借桌椅?”迎春聽得一愣,腦子裡靈光一閃,好似有什麼重要的事呼之欲出。但她想要抓住卻不可得,這感覺玄之又玄,惹得她皺著眉頭極力思考,卻忘了人家劉二嫂還在等她回話。

    葛妮兒眼見劉二嫂臉色漸漸有些僵硬,趕緊推了推自家嫂子,笑道:“嫂子,前日鐵柱媳婦也說起過桂花要出嫁的事,你不是還說要去幫忙嗎,怎麼這會兒倒忘了?”

    劉二嫂聽了這話,臉色緩和了許多,勉強笑道:“家裡人手倒是夠用,就是這桌椅用物有些不夠。”

    迎春這會兒也回過神來了,趕緊應道:“劉二嫂子,我方才算了算,家裡除了一套桌椅,還有三個大陶盆和十幾套碗筷,若是能用得上,明日都拿去用也使得。”

    “真的?”劉二嫂喜出望外。

    農家人日子過得清苦,雖說有事時候互相也都幫把手,但出借桌椅盆碗這類用物還是有些不情願,畢竟萬一有個損毀,若是徹底砸爛還好,主家會賠個新的,但若只是磕掉漆皮或者碗口小破損的話,總不好多說,只能自己心裡不痛快。

    迎春家裡先前修葺房子的時候,葛大壯一口氣打了兩套桌椅,一大一小,小的平日使用,大的則備著年節待客。

    村裡閨女和媳婦兒們過來串門子時可都看在眼裡,如今迎春不但答應出借桌椅,甚至加上盆碗,到時候擺上招待貴客,那可是極替自家長臉面的事,劉二嫂自然歡喜。

    “真是太好了,迎春妹子,晚上我就讓我家孩子的爹來搬桌椅,明日你和妮兒早點兒過去,嫂子給你們留個好位子。”

    “好啊,您娘家的席面一定不差,我們也跟著沾沾光。”

    迎春客套了幾句,哄得劉二嫂笑得更開了,“咱們農戶人家,城裡酒樓的大廚也請不來,倒是我姨母家的弟媳婦做菜手藝還不錯,我們請了她來幫一日廚,大夥不挑也就成了。”

    許是家裡還有事忙,劉二嫂又閒話幾句就走了。

    迎春把她送到大門口,轉身回來之後就站在井邊發呆,嘴裡嘀咕著,“借桌椅、借盆碗……酒樓大廚請不到、找人幫忙煮飯……”

    葛妮兒忐忑地看著嫂子,實在忍耐不住,上前拉了嫂子去樹蔭下坐,焦急地問道:“嫂子,你是不是曬得難受,要不要我倒碗水來?”

    迎春突然笑了,她抓著小姑的手臂激動嚷道:“妮兒,嫂子想到一個好主意了!哎呀,不行,這個不能說,我得先算算帳!”說完話,她也不理小姑和兒子,抬腿就往屋裡跑。

    葛妮兒從未見嫂子這個模樣,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心裡擔心嫂子是不是沖著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彎腰抱起侄子就往前院跑。

    葛大壯正在院子裡忙碌,王氏這個後娘自然不會想到給大兒送碗水來,而葛老頭則蹲在樹蔭下發呆。

    葛大壯被曬得口乾舌燥,剛要起身舀瓢井水解暑,沒想到就見到妹子抱了兒子跑來,嚇得立時問道:“這是怎麼了?”

    葛妮兒瞧瞧正好掀起門簾從正房走出來的老娘,含糊應道:“哥,嫂子好像中了暑熱,你回去看看吧。”

    葛大壯聞言,匆匆同老爹交代一句就跑回後邊了。

    葛妮兒不好立刻就走,抱著大寶上前給老爹行禮。

    見到大孫子,葛老頭臉上終於有了一點兒喜色。

    王氏撇著嘴站在臺階上罵道:“那個小娼婦又起什麼麼蛾子了?誰家婆娘不是日日在外邊做活,偏她曬一曬就倒了?”

    葛妮兒聽得這番話覺得心裡不舒坦,又不好同親娘吵架,勉強站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葛老頭狠狠瞪了一眼又開始罵閨女的老婆子,再次長長歎了一口氣。

    葛大壯大步趕回家,一見院子沒人,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他快步進屋,看見拿著炭筆在草紙上寫寫畫畫的媳婦,開口就問:“你身子不舒坦,怎麼不躺著?”

    迎春正為自己想到的好買賣歡喜,哪裡顧得上同他解釋,伸手拉了他就說道:“大壯,方才劉二嫂上門來借桌椅,我想到個好生意,你聽聽看。”

    葛大壯仔細把媳婦上下打量一遍,見她臉色紅潤,雙眼亮晶晶,哪有半絲患病模樣,於是也放了心,“好,你說。”

    迎春興致勃勃地把方才畫好的幾張圖紙遞過去,壓低聲音說道:“方才劉二嫂來家裡串門,說她娘家妹子出嫁,盆碗桌椅這些東西都不夠用呢,就連炒菜的廚子也是找親戚幫忙。

    我突然就想到這是個好生意,我們既然湊不夠買鋪面的銀錢,那不如就從小本買賣做起。附近山上的木料雖說沒有什麼好的,但砍回來做些桌椅總是費不了多少銀錢。我還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藝,到時候再添些鍋碗瓢盆,咱們專門承辦紅白喜事的宴席,你說如何?”

    葛大壯看看手裡的圖紙,桌子是很普通的四方桌,椅子居然連扶手都沒有,就是長條板凳,打起來可真的是省料又省工。“這買賣當真用不了多少本錢,我自己就能把桌椅包下,碗盤也好置辦,可是就是不好定工錢。”

    迎春點頭,農家人過日子節儉,若是工錢貴了,人家寧願自己找鄰里幫忙,若是便宜了,自家出桌椅盆碗出人手,又實在不劃算。

    “這樣吧,明日鐵柱媳婦要去喝喜酒,我請她打聽一下詳情,然後咱們再商量。”

    夫妻兩個說定了,正好葛妮兒也抱著大寶回來了,一家人吃了午飯,迎春趁著大寶午睡就把前日買的一條肉從井裡拎上來,分了一半放進籃子裡,送去了葛大姑家。

    天氣炎熱,鐵柱媳婦兒在院子裡的桂樹下鋪了一塊涼席,一邊替熟睡的孩子打扇一邊同葛大姑閒話做針線。突然見到迎春上門,婆媳兩個都笑開了臉,拉她在涼席上坐下,又問怎麼沒抱大寶來。

    迎春把肉拿出來遞給鐵柱媳婦兒,“前日買了條肉,正好送過來,妹子什麼時候得閒兒再給孩子燉菜吃。”

    鐵柱媳婦兒不肯收,“哎呀,嫂子,你怎麼每次來都不空手,這怎麼成?”

    葛大姑卻知道這個侄媳婦大方,要媳婦兒收了後才嗔怪道:“別客套了,平日也沒少吃你嫂子的東西,不差這塊肉。”

    鐵柱媳婦這才歡歡喜喜收了,照舊放在自家筐子裡,吊在井裡冰著。

    老少三個說了一會兒家常,迎春就拜託鐵柱媳婦打聽消息。

    鐵柱媳婦做活麻利,手也巧,平日在村裡人緣極好。聽嫂子這樣囑咐,自然滿口答應,末了還好奇問道:“嫂子怎麼想起問這些,咱們家裡也沒什麼事情要擺酒啊。”

    葛大姑瞪了兒媳一眼,“你嫂子自然有別的打算,你只管去仔細問問就好了。”

    鐵柱媳婦不是個小心眼的脾氣,平日又同婆婆相處親近,聽了這話也不生氣,反倒像孩子一樣吐吐舌頭。

    迎春見此很是羨慕,心裡盤算著承接宴席這活計若是做起來了,自己一個人撐不下來,葛妮兒又是姑娘家,不好跟著抛頭露面,找鐵柱媳婦幫忙倒也合適,於是就簡單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弟妹若是不嫌棄這活兒髒累,就跟著我出去賺點兒零用錢怎麼樣?”

    鐵柱媳婦早聽得眼睛發光,她平日常在村裡走動,先不說這縣城附近多少村落,只看葛家莊每年婚喪嫁娶就有個七、八場,就是傻子也能看得出這個生意一定賺錢。她立刻就要開口答應,可是想到婆母在旁邊,只好用祈求的眼神盯著葛大姑不放。

    葛大姑心裡琢磨著侄媳婦這主意很好,又見自家兒媳如此模樣,哭笑不得地說道:“瞧我做什麼,你嫂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若是不怕累就只管去,家裡孩子我管著就是了。”

    “太好了,娘,嫂子這生意一定會賺錢,到時候我跟著賺了工錢給您老人家買簪子戴。”鐵柱媳婦喜得差點兒跳起來,惹得熟睡的兩個孩子不安地翻了個身。

    葛大姑趕緊伸手安撫孫子和孫女,扭頭去瞪兒媳。

    鐵柱媳婦顧不得閨女和兒子了,拉著迎春嘀嘀咕咕商量個不停。先前不知道還罷了,如今明白了事情原委,她明日更要好好打探一番。\'

    又坐了一會兒,迎春就告辭回家去了。她挑著樹蔭下走,倒也不太曬,想起鐵柱媳婦興奮的模樣,她忍不住笑了。有了這樣一個能說會道的幫手,說不定還能多招些生意,她也省心不少。

    果然涉及自己以後的零用錢,鐵柱媳婦很是上心,第二天從劉二嫂娘家吃了酒席後就趕緊跑來找迎春。

    迎春邊聽邊在草紙上寫寫畫畫,最後列了需要添置的鍋碗瓢盆和調料的單子,還有需要打的木器用物,最後得出結論,這承接酒席的買賣若要開張,最少要投入十二兩銀子的成本,這也就意味著,要傾盡全家的存銀賭在這樁生意上了。

    不過照鐵柱媳婦打聽到的,這加加減減下,接了單的賺頭還是不少,惹得迎春很心動。

    鐵柱媳婦雖然不識字,但是看著單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忍不住咋舌,小心翼翼地問道:“嫂子,這得多少本錢啊?要不然咱們再緩緩吧,萬一……”

    迎春原本心裡也有些猶豫,但是眼角掃向正躺在葛妮兒懷裡的大寶,反倒堅定了信心。

    “什麼事情都有風險,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咱們只要努力經營,多出力氣,老天爺總會給些福報的。”

    “那我也出些本錢吧?”鐵柱媳婦覺得自己不出本錢只賺工錢有些過意不去,盤算著回去找婆婆商量一下。

    只是先前葛書成惹禍,葛大姑已經把家裡所有銀錢都拿出來了,這時候若是再要幫迎春就只能出去借了。

    迎春自然不會同意,笑道:“我手裡銀錢還夠用,若是什麼時候不湊手了再同姑以脫吧。”

    鐵柱媳婦自然應了,末了帶著打聽附近村落哪家有婚嫁之事的任務,喜滋滋回家了。

    迎春好不容易盼到晚上葛大壯下工回來,迫不及待的就把自己的盤算跟他說了。

    葛大壯倒是實在,開口就道:“成,你看著張羅吧,碗盆和桌椅也不是多放幾日就會腐爛,大不了最後自家留著用。”

    迎春聽他這般說,信心更足了。

    夫妻兩個商量著尋人幫工和進城採買,直到半夜才睡下。

    第二日葛大壯進城把工錢結了,又邀了兩個要好的木匠回村幫忙。家裡房子小住不下,葛妮兒主動搬去葛大姑家借住,順便帶上大寶這個淘氣小子,換了鐵柱媳婦來幫迎春打下手。

    迎春進城買了些肉,又去賣雜貨的小胡同裡找了個陶器店的掌櫃,把自家需要的各色陶盆碗盤說清楚,談好價格,交了訂金,就等著店家送貨了。

    葛大莊長年做木工活,家裡桐油和清漆都不缺,需要用的木頭直接從附近的山上砍回來,不過做些條凳,再用木板拚些方桌,倒也簡單。

    村裡幾個同葛大壯交好的後生聽聞消息也跑來幫忙,一時之間葛家院子又再現了當日修葺房子時候的熱鬧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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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5:53:51


    五、六日眨眼就過去了,這一日晌午,二十套桌椅做好了,但刷漆不能在陽光曝曬下,要在陰涼之處陰乾。於是葛大壯又開始帶著幫工們在正房西側搭起了一片茅草棚,迎春見眾人頂著日頭實在辛苦,心裡過意不去,就進城買了兩壇酒。正好陶器鋪子的掌櫃要去村裡送貨,她搭著馬車就一併回來了。

    茅草棚子剛剛建好,就塞滿了桌椅和鍋碗瓢盆,眾人看了都覺得有些羨慕。

    一個後生笑嘻嘻地說道:“我們大壯哥娶了迎春嫂子可真是娶對了,這日子過得芝麻開花節節高,說不定以後還要買田蓋大院子呢。”

    葛大壯笑而不言,迎春卻應道:“兄弟若是羨慕就趕緊也娶個媳婦兒吧,到時候嫂子給你張羅酒席,不收工錢。”

    “真的?那嫂子的話我可記住了。”那後生也不臉紅,直接就應了,惹得眾人都笑了。

    小院這般熱鬧,離不遠的葛家大院不可能聽不見。王氏攔住了要去幫忙的葛老頭,找了塊石頭趴在牆頭偷看。那些還泛著新漆的桌椅,大小相叠的盆碗,看得她眼饞不已,恨不得立刻跳過去統統搬到自家才好。

    迎春不知道王氏又對自家的東西起了念頭,就算知道也顧不上了。本錢投出去了,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開始接活計賺錢了。

    鐵柱媳婦也真是下了大力氣,但凡熟識的村落都跑了一遍,還真找到了一戶人家。這人家姓宋,就在她娘家村子,七拐八彎算起來也是遠親。一家子幾口都是勤快又本分的,日子自然過得不錯,再有六、七日就是家裡大兒娶媳婦,親家倒也厚道,沒要多少聘禮,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酒席要體面些,娘家送親的這些長輩們看著也能安心。

    鐵柱媳婦兒扯了自家老娘在宋家坐了一個時辰,說得天花亂墜,惹得宋家的老頭兒老太太動了心,決定來迎春家裡看看再決定。

    迎春自然不反對,於是這一日近午時,迎春就迎來了宋家三口的“考察團”。不必說,那些整整齊齊的桌椅和嶄新的盆碗,還有青花的茶壺、茶杯,誰看了都喜歡。迎春又藉口天色將午,留他們吃了頓飯。簡簡單單的一碗骨湯燉豆腐,兩樣拌小菜,吃得宋家人讚不絕口。

    待飯菜撤下,宋家人就和迎春談起了工錢問題。

    迎春先問了宋家打算酒席要上多少樣菜,預算多少銀兩。

    宋家老太太想了想就道:“總共十桌,每桌十道菜,取十全十美的好兆頭,至於銀兩,若是六兩銀子能辦成就最好了。”

    迎春取了紙筆大致列了菜色,算了算成本後笑道:“這個不難,大娘就交給我吧,保證辦得體面又實惠。”

    宋家人一見她居然會寫字算帳,立刻多信服了三分,但還是沒有點頭應下。

    迎春猜到他們的用意,就又笑道:“大娘和大伯信得過我,讓我這個小買賣開張,我心裡也感激。這樣吧,這次出工我只收一半工錢。連同所有桌椅、盤碗,就收六百文好了。”

    宋家三口一聽都覺得很意外,就算不算迎春做菜的好手藝,就連在村裡鄰居家裡借桌椅碗筷,自家過後還人情也要比這花費得多啊。

    宋老太太有些尷尬地看了旁邊笑咪咪的鐵柱媳婦兒一眼,末了應道:“雖說都是自家親戚,但也不好讓你第一次接活計就白挨累。這樣吧,大娘給你多添兩百文辛苦錢,湊個八百文可好?”

    沒有人嫌銀錢咬手,迎春也不推辭,笑嘻嘻地答應。“那好,大娘心疼我,我就厚臉皮接下了。到時候大娘只管聽人家誇讚,準備笑成一朵花好了。”

    她這話說得有趣,宋家三口都笑了。眾人又閒話幾句,商定好婚宴前一日派車來拉桌椅盆碗,宋家張羅採買食材,調料一類就是迎春自己帶過去了。

    送走了宋家人,迎春閑著無事就忙著繼續籌畫。既然要打響名氣,給宋家長臉面,索性一次做到最好。於是她又興致勃勃畫了一套桌椅的草圖,晚上葛大壯回來後纏著他做。

    到宋家婚宴前一日,迎春只讓上門的宋家二兒子拉走了九套桌椅,等到第二日一早,她趕過去的時候,才隨車把最後一套桌椅帶了過去。

    果然宋家人見了最後一套桌椅都是喜得眉開眼笑,恨不得拍手叫好。

    迎春卻是無暇多顧,帶著鐵柱媳婦還有幾個宋家本家的小媳婦開始洗菜、切菜,準備食材。待客人上門時,宋家院子裡已是飄滿了濃濃的香氣,一群淘氣小子眼巴巴守在竈間外,饞得口水都要流成河了。

    歷來村裡婚喪嫁娶,酒席所需的桌椅和碗盤都是各家拼湊的,大小樣式雜亂不堪。如今突然見到宋家院子裡擺滿了整整齊齊的桌椅,村人們都驚奇地議論紛紛,坐下後覺得自己也變得高貴了三分。

    待鞭炮齊鳴,花轎抬回了新媳婦,拜完天地送入洞房,新娘娘家的客人也該入席了。幾個後生麻利地在堂屋裡擺好了桌椅,那古樸的八仙桌和雕花精美的八把靠椅,瞬間讓所有親家來客眼裡的挑剔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群衣衫乾淨的年輕後生們端著託盤,高聲喊著喜慶話,流暢地端上一盤盤菜肴。炸得金黃的小魚、素丸子、油豆腐、肉末澆汁的葉菜、大碗的小雞燉蘑菇還有油汪汪的回鍋肉,還沒動筷子就讓人忍不住偷偷吞口水。

    其中最受歡迎的一道菜居然是平日裡常吃的紅薯,紅薯上裹了一層薄薄糖衣,吃起來外脆裡糯,滿嘴香甜,惹得眾人紛紛稱讚。

    新郎官開始挨桌敬酒,宋家兩老就招呼鄉親們吃喝。有好奇的婆子開口就誇,直說十裡八村也沒見到過這麼體面的酒席,末了又追問宋家請的哪個酒樓大廚,哪裡借的好桌椅。

    宋家人臉上笑得果然都開了花,想起迎春的好手藝,還有鐵柱媳婦這個自家的親戚,就把事情說了個清清楚楚,聽得眾人都是新奇不已。

    迎春和鐵柱媳婦在竈間裡聽著這些話,嘴角的笑也沒有落下過。她們今日可是沒有白累,不但賺了工錢,傳出口碑才是最重要的。

    世人歷來都喜歡攀比,特別是在娶親嫁女這樣一輩子才一次的大事上。宋家這次酒宴,在周邊幾村傳了足足七、八日,幾乎人人都知道了。娶媳婦的人家也許心疼銀錢,還有些猶豫,但女方卻無一例外提出要同宋家比肩。

    畢竟誰家的女兒都是嬌養大的,宋家媳婦兒長得端正,但誰家女兒也不缺鼻子少眼睛啊,若是成親之日就被比下去了,以後是不是什麼都要低人一頭啊。

    這樣的情緒作怪之下,迎春很快就又接了三單,每單都辦得體面又熱鬧。至此,葛家的小生意算是徹底打開了市場,有時候忙起來,迎春日日都要同鐵柱媳婦兒出門,就連偶爾清閒一日還要忙著徹底擦抹桌椅和添置調料。

    葛妮兒每日帶著大寶看家、照管菜園、做飯洗衣,也累得瘦了一圈。但是所有人都是眉開眼笑,沒有一個喊苦喊累。

    很快,一個月就過去了,迎春找了個晚上仔細算了算進賬,發現不但已經回本,甚至還有些盈餘。於是第二日她就付了工錢給鐵柱媳婦,又塞給小姑一百文做零用,樂得兩人笑開懷。

    當然不可能事事盡如人意,這一片歡聲笑語裡到底還是夾雜了一些不愉快,那就是王氏這個陰魂不散的傢夥,總是趁著迎春出去忙碌的時候跑來小院打秋風。

    葛妮兒恨不得整日坐在院門口守著,但她總有去後園摘菜或者守著大寶睡覺的時候,於是不可避免地被王氏搬走了三把條凳。

    最後一次王氏還要搬靠背椅的時候,葛妮兒急了,大哭著往回爭搶,被鄰居聽見了,都出來指責王氏。王氏本想回罵,不過葛老頭還要點臉面,趕來扯了她回前院去了。

    迎春暗地裡恨得咬牙切齒,但人家是婆婆,她打不得罵不得,無奈只得想主意躲出去了。

    這一次趁著進城采貿調料,她打算租個合適的地方搬出來。正巧路過吳府,她就盤算著進去給老嬤嬤問好。結果也是她運氣好,居然一下子就解決了所有的難題。原來老嬤嬤有個侄子叫李才,在城外通往大菩提寺的山路旁有間小鋪子,先前是賣菜的,因為生意不好就關了門,如今已是空了好幾個月了。老嬤嬤聽迎春說起要租地方,立即就想起了這件事,迎春聽了很歡喜,就想去鋪子看看。

    老嬤嬤派人去尋侄兒,迎春就去找做工的葛大壯,兩方會合後,雇了輛馬車就跑去了城外。

    李才的這間小鋪子正前方就是大路,後邊對著的是一片棚戶區,住了足足兩、三百家匠戶和雜工,倒也不算偏僻。但鋪子不寬敞,大堂只能放上六、七張桌子,後院也只有兩間正房和一間竈間,比較難得的是充作庫房的西廂很寬敞,通風也好。迎春和葛大壯只轉了一圈,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滿意的神色。

    李才許是有些家底,又礙于姑母的顏面,只要了一個月三兩銀子的租金。

    迎春算了算,發現還能負擔就應了下來,兩方找了牙行簽了契書,這鋪子就算換了主家。

    回去的路上,迎春興奮地拉著葛大壯商量鋪子要做些什麼買賣,可是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好主意,只能等著以後慢慢琢磨。

    葛妮兒聽說要搬到城外去住,歡喜地問個不停,末了又開始打包行李,看起來恨不得立刻離了村子,惹得迎春好笑不已。

    葛大姑聽到消息就帶著鐵柱媳婦兒上門,拍著胸脯保證幫迎春守著這座小院,但凡有人上門來問承接酒宴的事,她就叫他們到鋪子去。

    迎春沒了後顧之憂,就開始忙著收拾行李。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葛大壯和葛大姑兩個都忘記要去前院打個招呼,直到雇來的馬車裝滿了桌椅盆碗還有行李,正要往城外鋪子送的時候,葛老頭和王氏才匆忙趕來。

    葛老頭臉色雖然不好,但也沒有開口攔著。

    王氏卻是破口大駡,不過迎春一家連同她的親生女兒卻是充耳不聞,登上馬車一溜煙就沒了影子。

    王氏望著空空的小院,氣得滿地打滾,讓鄉親又看了一場好熱鬧。

    迎春夫妻和葛妮兒搬到小鋪子後,徹底體會到了自由的感覺,哪怕誰也沒有明說,但臉上的笑卻是掩也掩不住。三個人一起動手,把鋪子前後徹底打掃了一遍。

    迎春在大堂裡擦抹著櫃檯,心裡琢磨著這小鋪子要做些什麼生意。雖說承接宴席的進項不少,但這鋪子也是每日都要付租金的,白空著實在可惜。

    她心裡有事,手上做活就慢。忽地抬眼看到外面一輛路過的馬車停在樹蔭下歇息,那跟車的小廝找了個樹墩子坐了片刻,後來許是渴得受不了,又跑來葛家鋪子討水喝。

    迎春熱情地跑去後院取了涼茶招待這小廝,末了問了很多話,待得晚上家裡人吃過飯,她就宣佈要在鋪子賣茶水。最重要的是還要再添置幾張氈毯,打一些矮幾、躺椅之類租賃給上山賞景拜佛的香客。

    葛大壯別的沒有,手藝和力氣自是不缺,他又疼愛媳婦兒,自然沒有不依。

    葛妮兒雖然覺得這買賣有些玄,但也不好反對。

    一家人各自安睡,第二日起來就又忙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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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5:54:27


    很快地,葛家鋪子門口就掛了兩塊招牌,一塊上面寫了個大大的“茶”字,一塊則寫著“木器租賃”。

    有鄰人好奇,聚到鋪子前邊看看,就被葛大壯讓進鋪子裡坐了坐,喝了一杯涼茶,葛家鋪子就算正式開張了。但許是消息沒有傳揚開去,鋪子裡每日的客人極少,茶水都賣不了幾壺,更別說是那些桌椅了。

    葛妮兒有些著急,抱著大寶皺著小眉頭整日趴在門簾後歎氣。

    迎春卻是不急,照舊帶著鐵柱媳婦到處幹活。

    偶然一日,一個富家公子路過葛家鋪子,心血來潮下來喝了碗茶。茶水味道一般,惹得他鄙夷,但鋪子裡模樣新奇的躺椅卻引得他多看了幾眼。末了問起來,覺得租金只有十幾文,實在便宜,就搬了一把上山。

    夏日的山間,哪怕桃花已落,但綠樹成蔭,零星野花點綴,舒服地躺在椅子上讀讀書,作首詩,品品茶,多悠然風雅。

    別人見了,難免羨慕問起,於是葛家鋪子的木器租賃生意就慢慢有名起來。

    這一日晌午,迎春趁著清閒就撥起了算盤,眼見帳冊上的存銀越來越多,她歡喜不已,彷佛已經看到全家人美好又富足的未來了。

    這個時候,葛妮兒卻背著大寶慌張地從前堂跑了過來,“嫂子,你快去看看吧,出事了,一個大娘倒了!”

    “什麼叫一個大娘倒了啊?”迎春嚇得立刻就站了起來,順手把錢匣子塞進了櫃子裡就跑去了前堂。她腦子裡不斷閃過訛詐或是恐嚇的情景,每一個都慌得她手軟。結果跑到鋪子前邊,撥開幾個圍觀的閒人,仔細一看才略微放了心。

    原來是一個五十幾歲的老婦人暈倒在地上,眼睛緊閉,臉色煞白,而她身前的桌子空空如也,顯見不是因為喝了鋪子裡的茶水才出了事。

    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男子抱著老婦人,正急得拚命高喊,“娘,娘,您怎麼了?醒醒啊!”

    旁邊有人開口建議,“這附近有沒有大夫,趕緊請一個回來吧。”

    迎春蹲下身摸摸老婦人的手臉,觸手滾燙,開口問道:“你們剛從外面進來嗎?”見年輕男子皺了眉頭剛要發怒,迎春又說了話,“我是這鋪子的老闆娘,這位嬸子身上有些熱,我猜她應該是勞累加上中暑。”

    年輕男子想了想,方才娘親確實一口氣拜了所有神佛,末了又著急回家,頂著大太陽趕路走到這門外就有些臉色不好。他問了路人後,得知這間鋪子裡也提供茶水,就想扶老娘進來歇歇,哪裡想到老娘剛坐下就昏了。如今想起來,倒真有可能是中暑也說不定。

    “不如我先扶這位嬸子到後院屋子去寬衣躺一會兒,擦擦臉,喂點水可能就會醒了。”

    迎春喊了葛妮兒幫忙扶起老婦人,末了又囑咐那年輕男子,“你若是還不放心就進城去請大夫,萬一我猜錯了可不好了,別耽誤了病情。”

    那年輕男子放不下老娘,又想進城去請大夫,躊躇間就有住在附近的人勸他,“你放心吧,葛家鋪子雖說開的時日不長,但待鄰里極好,絕不會把你老娘怎麼樣的。”

    那年輕男子紅了臉,深深給迎春行了一禮,這才匆匆出門趕了馬車往城裡去。

    迎春把老太太安頓到葛妮兒房間的床上,弄了冰涼的濕布巾搭在了老太太額上,又喂她喝了半杯涼茶。果然沒有片刻,老太太就醒了過來,許是入眼都是陌生之處,她有些驚慌。

    正巧葛妮兒在一旁替她打扇子,趕緊低聲安慰道:“嬸子別慌,方才您在我們鋪子裡暈倒了,我們就把您扶進來歇一會兒,您家裡人進城請大夫去了。”

    老太太仔細一瞧,說話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穿著桃紅的衫子,月白色的細布裙子,眉目清秀,神色溫柔。她的心裡立時就安定了許多,開口抱歉道:“人老不中用了,幾步路居然就累倒了,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嬸子別在意,秋老虎更曬人呢,別說您了,就連壯勞力曬上一會兒也會不舒服。”

    老太太長得慈祥,身材又富態,讓人見了就覺得容易親近,所以葛妮兒難得多話勸了幾句,惹得老太太也笑了。

    迎春換了水回來,見她們的模樣也放了心,安慰老太太幾句就回前堂忙碌,留下老太太一邊喝著涼茶一邊和葛妮兒說著閒話。

    葛妮兒手裡正繡著大寶的一件小肚兜,肚兜是兩隻小貓滾繡球的花樣,在她手裡仿似活了一般,很漂亮。

    大寶淘氣,坐在一旁玩耍,不時伸出小手去抓。

    葛妮兒幫他擦了口水,拿了一團彩色繡線引他去一旁玩耍。

    老太太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不知為何就是一動,末了再仔細打量葛妮兒,怎麼看怎麼覺得這閨女溫柔又手巧。

    葛妮兒被老太太看得有些心慌,臉色慢慢變紅,正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老太太的兒子終於請了大夫回來了,她趕緊抱著大寶避了出去。

    經過望聞問切一番,老太太果然是暑氣入體,多喝水多歇息就是了。年輕男子送了老大夫,又趕回來照料老娘,一直等到太陽落至西山頭,這才千恩萬謝了葛家人,重新扶了老娘上車回家。

    迎春夫妻都沒把這件事放在心裡,不過是舉手之勞,與人方便罷了。葛妮兒心裡有些記掛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可是一忙起來也扔到腦後了。他們一家誰也沒想到,這小小的插曲居然帶來了一條月老的紅絲線,牽起了一對難得的好姻緣。

    日子轉眼就進了九月,秋風終於帶來了一絲涼爽之意,早晚都要在汗衫外面加上一件外衫了。許是城裡人家都開始為過冬做準備,像是修葺房屋或搭個火炕。農家人則為即將到來的秋收做準備,所以除了偶爾有些老人去閻王爺那裡報到之外,婚娶之事都少了很多。

    迎春終於可以偶爾歇幾日了,加之上山禮佛和遊玩的人也少了,鋪子的生意自然淡了下來。迎春想了想,就給鐵柱媳婦兒放了假,讓她回去幫忙秋收。鐵柱媳婦自然歡喜,收拾了包袱就踩著夕陽回去了。

    葛大壯這幾日剛忙完活計,也不肯偷懶多睡一會兒,吃了早飯就跟著媳婦一起在鋪子裡忙碌。磕碰掉漆的桌椅要重新補漆,送去庫房陰乾,有些損壞比較大的還要修理。

    迎春心疼他,但也知他同樣心疼自己,這世上還有什麼比互相憐惜更惹人心暖的呢?偶爾夫妻倆對視一眼,甜得空氣好似都浸著蜜一樣。

    迎春很聰明,既然這傢俱鋪子開在寺廟腳下,做的是租賃的生意,於是就囑咐葛大壯有空時再做一些新桌椅時在上面雕刻一些八仙過海、觀音送子之類的花紋。寓意極好,客人們也會喜愛。

    葛大壯自然應了。

    說起觀音送子,迎春忍不住就想起了村裡的唐招娣,仔細算算她如今也有三個多月的身孕了,不知過得怎麼樣,希望王氏不會刻薄到連未出世的孫子也要虧待。正胡思亂想著,突然鋪子外面走進來一個穿戴鮮豔的老婆子。

    大寶鬧著要找娘,葛妮兒正好抱他從後院走出來,見此就上前招呼道:“嬸子可是想租座椅?不如先坐下喝杯茶,慢慢選。”

    婆子笑咪咪地打量她半晌,卻開口問道:“你就是葛家閨女吧?你嫂子呢,我找她有話說。”

    不等葛妮兒應聲,迎春已從角落走了過來笑道:“這位嬸子找我有什麼事嗎?”

    “哎呀,這就是葛嫂子,老婆子我夫家姓路,葛嫂子叫我路嬸子就好了。”那老婆子當先報了姓名,卻沒有說明來意。

    迎春掃了一眼她的穿戴打扮,心裡隱隱猜到了幾分,趕緊請她去後邊院子安坐。

    果然路婆子一開口就說是來給葛家報喜的,迎春笑著應付卻也不多說,路婆子嘴巴又快又甜,很快就把事情說了一遍。原來前幾日暈倒在鋪子的那位老太太回去後,特意找人詢問了葛家底細,看中了溫柔又心善的葛妮兒,待得抓了兒子問幾句,也不見他有什麼反對之意,這就請了路婆子上門來提親。

    路婆子是常做這行當的,自然把話說得滿滿的,“葛嫂子放心吧,蔣家是城東的老住戶了,蔣老太太是有名的心善和氣之人,蔣東家也勤快本分,鋪子雖然不大,但生意極好,家底厚著呢。妮兒若是嫁過去,一定能享福。”

    迎春只是嫂子又不是親娘,自然不好立時為小姑做主,於是藉口要和家裡的人商量一下,就請路婆子喝了茶水、吃了點心,接著送她出門了。

    葛大壯雖然沈默寡言,但自小最疼葛妮兒這個妹子,他在前堂聽說以後,雖心急卻不好湊到媒婆跟前。這會兒一見人走了,趕緊拉著媳婦到後院仔細詢問。

    迎春把救人之事仔細說了,末了又道:“許是那蔣家老太太那時候就看中咱們妹子了,那葛家後生我也看過兩眼,長相周正又孝順,想必不是壞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咱們也不能只聽媒婆說,事關咱妹子的終身大事,不如你這幾日就去城東訪一訪。”

    葛大壯聽了這話也不多等,立時就出了門。

    迎春覺得好笑,她怎麼沒看出自家夫君還有些“妹控”的潛質。

    葛妮兒不知有媒婆來提親,抽空跑到嫂子跟前笑嘻嘻地問了兩句,被迎春找個藉口打發到別處去了。

    待晚上葛大壯回來,一家人吃了晚飯,夫妻倆躲在屋子裡一邊哄兒子一邊說起蔣家之事。葛大壯正好有個平日交好的老師傅住在蔣家附近,打探回來的消息倒是很多。

    果然不出迎春所料,那媒婆還是隱瞞了一些蔣家之事。原來那蔣東家名叫蔣中平,今年二十出頭,平日勤懇,腦子也活絡,經營著雜貨鋪,生意極好。

    三年前原本娶了媳婦,結果成親沒幾日,那媳婦就得病歿了。有些爛舌頭的婦人閒暇無事,或者還有些同行煽動之下,街頭巷尾就傳說他克妻。

    迎春的靈魂來自現代,自然不相信克妻的傳言。她心想蔣家只有一個老母,人口簡單,家底也殷實,葛妮兒若是真嫁過去,起碼不至於要下田種地受苦,而蔣中平比妮兒大幾歲,更會疼人,蔣老太太看起來也好相處。

    不管從哪方面想,蔣中平都是葛妮兒的良配,但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也不好輕易決定。迎春想了想就拉著葛大壯悄悄說了幾句話,葛大壯聽後就笑了,瞧見媳婦眼睛亮晶晶的,調皮又活潑,低頭就吻了上去。

    迎春被吻得手腳發軟,伸手就在他肩上捶了幾記。一旁的大寶還以為爹娘在玩什麼遊戲,咯咯笑著也跑來湊熱鬧,結果被老爹抱著在床上滾了一圈,讓鬍子紮得亂叫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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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5:55:07


    這日一早,鋪子裡剛剛把各色桌椅擺出去,葛大壯就進城去採買桐油和茶葉等雜物去了,待日上三竿,他就坐了馬車趕了回來。

    不必說,駕車的就是蔣中平,許是兩人路上談得很是投契,葛大壯叫迎春上前時就說道:“蔣東家鋪子生意忙還特意送了我一趟,你炒兩樣好菜,我跟他喝兩杯。”

    蔣中平自然要推辭,但也沒有馬上要走的架勢。

    迎春心裡暗笑,三人路過後廚的時候就喊了葛妮兒出來囑咐道:“妮兒,前堂不能缺了人守著,嫂子實在沒工夫,一會兒你炒兩樣菜招呼你哥和蔣東家喝酒吧。”

    後廚正在蒸饅頭,葛妮兒熱得頭上滲著一層薄汗,臉色紅潤,看上去健康秀美。

    蔣中平只掃了她一眼就低下了頭,嘴角卻微微翹了起來。

    葛妮兒一頭霧水,不過嫂子有吩咐,她自然應了下來,精心做了兩熱兩涼四道菜。

    酒桌就擺在後院的桂樹下,葛大壯抱了一罎子桂花酒,同蔣中平邊說閒話邊喝。

    不知是蔣中平酒量好還是今日太過歡喜,兩人直到把一整壇酒喝幹,他才倒在桌子上睡著了。

    葛大壯站起身,晃晃暈乎乎的腦袋,對著剛走過來的媳婦大著舌頭說道:“這小子不錯,喝多了也不發酒瘋,想必以後不會打媳婦。”

    迎春哭笑不得,趕緊扶了他進屋睡覺,末了又去前邊喊了兩個工匠幫忙把蔣中平也扶上了馬車送回了城裡。

    葛妮兒背著大寶收拾桌子,笑嘻嘻地同嫂子說話,“嫂子,我方才看過那些雜貨了,都是上好的,這蔣東家做買賣有良心,以後咱家不如就都從他店裡進貨吧。”

    “是嗎,連你都看出他是個好人了,想必真的差不了。”迎春笑著促狹,扯了小姑到身前低聲問道:“聽說他還沒有娶妻呢,嫂子把你嫁給他可好?”

    “哎呀,嫂子說什麼呢?”葛妮兒聞言,臉蛋漲得通紅,扔下手裡的抹布就跑回屋裡去了。

    迎春笑嘻嘻的,也不去追她,待晚上鋪子裡清淨了,這才慢慢同她說起路婆子上門提親的事。

    葛妮兒羞得把臉埋在被子裡死活不肯起來,也不說話。

    迎春看得好氣又好笑,硬是拉了她起身,“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怎麼也要說句話。嫂子又不是外邊的長舌婦,聽了你的話就要出去編閒話說,有什麼說不得的?要是你看不中蔣東家,或者怕了他那個克妻的流言,嫂子也好回絕人家啊。”

    葛妮兒手裡絞著衣角,嘴巴開開合合好半晌才說出一句,“人家會看中我這個農家野丫頭嗎?”

    迎春立刻就笑了,不必說,這丫頭一定是看中人家了。

    “我們妹子年輕貌美又勤快手巧,不管嫁誰,都是那人三生修來的福氣。你就別多想了,早點睡吧,這件事嫂子跟你哥做主就是了。”迎春心裡有了底,抱著兒子就回了屋。

    葛大壯剛剛醒了酒,正喝著涼茶,見媳婦兒進來就說道:“這蔣東家確實不錯,妮兒若是看不中的話真是可惜了。”

    迎春扭身指指旁邊的屋子笑道:“你就放心吧,你妹子還怕人家相不中她呢。”

    “哈哈,太好了,再找不到這樣的好親事了!”葛大壯樂得抱著兒子在地上轉圈,盤算著明日回村去同老爹說。

    迎春心裡卻隱隱有些遺憾,若是依著她的心思,總要葛妮兒同蔣中平相處個一、兩年再訂親,但這個世界禮教森嚴,昨日那般見一面已經算是出格了,萬一傳出不好的流言,葛妮兒這輩子都別想抬起頭了。

    第二日正好是個陰雨天,秋雨寒涼,路上的行人也極少。

    迎春見此,囑咐了葛妮兒幾句,又拜託兩個住在附近的相熟婦人在店裡幫襯一二,這才趕緊雇了馬車回去葛家村。

    夫妻倆都不想理王氏,於是直接去了葛大姑家裡,兩人沒空閒多耽擱,直接把事情同葛大姑說了一遍。

    葛大姑自然替侄女歡喜,畢竟一個農家丫頭能嫁去城裡,還是一個有家底的殷實人家,怎麼聽都是樁好親事。況且迎春若是不看好蔣家後生的人品,絕對不會回來說起這事的。

    葛老頭種了一輩子的地,因為這六畝肥田年年豐收,在村裡走路從來都是抬頭挺胸,可是就因為養出個敗家兒子,如今眼見家家戶戶往回運糧食,偏偏自家的糧倉卻是空得能餓死老鼠。

    他愁得吃睡不香,這會兒正抽著煙,突然見到大兒子、大兒媳和妹子都進了院子,疑惑地站了起來問道:“你們怎麼一起來了?老大,你不會也給家裡惹禍了吧?”

    葛大壯還沒開口,王氏卻從屋子裡跳出來叉腰大罵,“今天刮的是什麼風啊,我們葛家居然還來了幾位貴人,幾位怕是走錯門了吧?”

    葛大壯聽得直皺眉,卻不能教訓二娘。

    倒是葛大姑瞪大眼睛罵道:“你那張嘴整日裡除了噴糞就不會說別的了是不是?你不是大壯的親娘,我哥卻是大壯的親爹,大壯平日裡沒少往家裡捎吃的用的,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外人了?”

    葛老頭也喝斥王氏,“趕緊去泡茶,沒人當你是啞巴。”

    自從兒子敗光了家裡的田產,王氏也不敢像以前一樣耍威風,狠狠剜了迎春夫妻一眼就去了竈間燒水。

    迎春向葛老頭行了禮,扭頭見到唐招娣從廂房出來,就笑著扯了她到一旁說話。

    葛老頭心裡忐忑,不等兒子坐下就追問他怎麼回來了。

    葛大壯也不隱瞞,仔仔細細把蔣家提親之事說了一遍,末了又道:“爹,妮兒心裡也是願意的,蔣家確實是個好人家!”

    葛老頭許是沒想到小女兒也要談婚論嫁了,一時有些呆住了。

    葛大姑忍不住笑著勸道:“大哥,大壯兩口子都不是傻子,他們若說好,一定錯不了。蔣家還說聘禮隨咱們家要呢,顯見很中意咱們家閨女。”

    葛老頭點點頭,應道:“既然這樣,就讓那邊選個日子到家裡來提親吧,我也想看看那蔣家後生是個什麼模樣。”

    葛大姑笑呵呵就要接話,沒想到王氏從竈間出來,正好聽到這句,猜到是要給自己閨女訂親,卻沒人詢問她這個親娘的意見,惱怒之下,抬手就把燒開的水壺砸了過去。

    迎春正和唐招娣說話,一抬頭正好見到王氏這瘋狂舉動,驚得大喊,“大壯小心!”

    葛大壯猛然扭頭,正好見到飛來的水壺,想也不想就一拳砸了過去。

    水壺被打出去掉在了院子裡,滾燙的熱水灑出來,冒著白色的蒸汽,嚇得眾人半晌沒有說話。

    “你瘋了!”葛大姑臉色煞白地跳了起來,根本不敢想像那滾燙的熱水若是澆到自己身上會是什麼後果。

    葛老頭也氣得差點吐血,起身就扯了王氏,想打她幾巴掌。

    王氏這會兒也清醒過來了,順勢躺倒在地就開始打滾,“我不活了,閻王爺快收了我去吧!這葛家沒我的活路,我疼了一宿生下的閨女要訂親了,我這當娘的都不能多說句話!沒天理了,我不活了!”

    迎春卷起葛大壯的衣袖看,見他除了拳頭有些泛紅外並沒有燙到,這才勉強放了心。她對王氏這動輒撒潑的老招數厭惡至極,不願多留,直接向葛老頭和葛大姑行了一禮,藉口鋪子裡正忙,就扯著葛大壯直接上了來時的馬車走掉了。

    小小的車廂裡,葛大壯眼見媳婦一邊替他吹著泛紅的拳頭一邊氣得大罵,就想起了小時候有一次被弟弟潑熱水燙了腿,家裡別說有人為他這般生氣,就是替他找個藥膏的人都沒有。而如今他只是拳頭紅了紅,媳婦兒就心疼得要殺人了。這感覺真是萬般溫暖,甚至有些惹得他鼻子泛了酸。

    為了掩飾這難得的軟弱感覺,他伸手從背後緊緊摟了媳婦笑道:“我又不是寶哥兒,哪裡那麼嬌貴。你也別氣了,以後有事我自己回來,你看不到也少生氣。”

    “好,我真是懶得回來。”迎春不知身後的男人已紅了眼眶,轉而又盤算起該給葛妮兒置辦什麼樣的嫁妝了。

    許是蔣中平對葛妮兒也很滿意,沒過兩日就催著路婆子上門來了。這次迎春把葛妮兒的生辰八字給了她,另外又給了她三十文錢謝禮,言明親事成了另有重謝,樂得路婆子腳不沾地就跑了。

    也不知道蔣家找了哪個高人合了八字,得出的結果是——兩人是百年難遇的好姻緣,葛妮兒更是旺夫益子的好命格。既然如此,兩家就約定三日後訂親下聘,至於成親日期則擇期商議。

    訂親那日葛妮兒穿上了自己平日裡根本捨不得上身的一套碧翠色紗裙,稍稍擦了一點兒胭脂水粉,本就是青春的少女,一打扮起來更是水靈。

    迎春和葛大壯乾脆關了鋪門,雇了馬車一同回了葛家村。有村人早就聽了消息,議論個不停,畢竟農家丫頭能嫁去城裡可是樁幸運的事,更何況蔣家還是有家底的。

    馬車一進村子,就有人跟在馬車後面想去葛家看熱鬧,可是王氏許是惱了這親事不曾經過她的同意,栓死了院門,任憑眾人怎麼呼喚也不肯打開。

    同樣穿得喜氣洋洋的葛大姑見此,乾脆大手一揮直接引著眾人去了後邊小院,反正葛妮兒跟著兄嫂分家出來,兄嫂做主成親,說出去也不丟人。

    鐵柱媳婦很勤快,先前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過來把小院打掃乾淨了,所以這會兒迎春開了門,簡單擦抹一下,燒了茶水就可以待客了。

    蔣家馬車一到村口就被鐵柱引了過來,蔣中平本就身形高大,五官端正,今日又穿了石青色的錦緞長衫,玉簪插在髮髻上,俊美又挺拔,惹得看熱鬧的大姑娘及小媳婦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心裡羨慕又嫉妒。

    老一輩傳下的規矩,訂親的時候男方父母不能在場,蔣家請來壓場面的是一對六十歲的老夫婦,按輩分來說是蔣中平的遠方堂叔和堂嬸。

    兩位老人許是路上得了囑咐,半點兒沒挑毛病,從頭笑到尾,堂嬸子甚至還拿了一對沈甸甸的銀鐲子套在了葛妮兒的手腕上,自然又不知看紅了多少人的眼。

    蔣家送來的聘禮很豐厚,兩個穿戴簇新的雜貨鋪夥計輕手輕腳地將聘禮一樣樣放在院子裡供村人圍觀。迎春估摸著這聘禮足有六十兩,也很是歡喜,到時候填上二十兩置辦一份好嫁妝就容易了,若是鋪子生意好,添上四十兩,恐怕連城裡姑娘也要羨慕了。

    葛家的宴席準備得極豐盛,迎春拿出了所有本事,雞魚肉蛋、山珍海味,共做了六道涼盤六道熱菜,擺滿了桌子,寓意六六大順。

    開席的時候,葛老頭許是同王氏抗爭奪得了勝利,終於趕了過來,眾人讓他坐了主位,熱熱鬧鬧地吃喝起來。席間葛老頭兒幾次望向迎春,神色複雜,但迎春都裝作沒有看到,傻笑著遮掩過去了。

    她不是不明白老爺子的想法,但王氏鬧到今日這地步都是咎由自取,就算她現在去前院跪地服軟,恐怕也只換來王氏噴一臉唾沫。她好好的日子不過,憑啥要去找不自在啊。

    日頭西斜的時候,蔣家人吃飽喝足,帶著葛家的回禮走了。迎春把剩菜剩飯揀好的讓鐵柱媳婦拿回去,剩下一些分給了鄰居,托她們幫忙多照料小院,然後收拾了所有聘禮也回鋪子去了。

    葛老頭歎氣不已,扭頭回家後又是一場大吵大鬧。

    迎春夫妻回了鋪子,把蔣家的聘禮都交給羞答答的葛妮兒收好,然後就繼續忙著鋪子的生意。如今秋收忙完了,天氣冷下來也好存放剩菜,所以很多人家又開始辦喜宴了。不斷有人來鋪子下訂,迎春樂得眉開眼笑,托人捎信喊回了鐵柱媳婦準備開工。

    而葛妮兒終身有靠,想著一年後就要嫁出去了,也勤快地幫著兄嫂幹活。

    風越來越涼,葛大壯想找人幫忙把後院的庫房都好好收拾一下,桌椅雖然不怕凍,但總是風吹也容易落漆,兩間廂房也得整理一下,才能在冷冷的冬日裡暖暖地帶著妻兒和妹子過日子。

    他打算得很好,可惜吃了飯,明日娶親的人家剛派了牛車來拉桌椅,葛家村就有人捎信兒過來說葛老頭病了,讓他回去一趟。

    迎春心裡有點疑惑,畢竟前幾日訂親時還看著公爹活蹦亂跳的,怎麼說病就病,但這個世界的孝道大過天,老爹有病,兒子必須趕到床前侍候。於是她趕緊拾掇了一些吃食,讓葛大壯帶著回去了。好在承辦的酒席是在明日,鐵柱媳婦跟去張羅就成了,至於鋪子有她和葛妮兒兩個也忙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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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5:56:17


    葛大壯心急不已,幾乎小跑著回了葛家村,一進院子卻見老爹臉色紅潤,手指上下翻飛在編著柳條筐,哪裡有一絲病重的模樣?

    “爹,您到底哪裡不舒坦啊?怎麼還出來做活兒?”葛大壯疑惑地問。

    葛老頭抬頭,一見是大兒回來也有些疑惑,“鋪子不忙嗎,你怎麼回來了?”

    父子倆大眼瞪小眼,倒是葛書成突然從廂房裡跑了出來,笑嘻嘻地扯了自家大哥坐下,末了又討好地喊著唐招娣倒水,就連王氏也端著針線筐湊了過來。

    葛大壯眼裡閃過一抹了然,皺眉低頭喝水,再不肯吭聲。

    王氏似有些不情願,但被小兒子瞪了幾眼,這才不鹹不淡地問道:“鋪子生意還好嗎?”

    “還成。”葛大壯應付得更是敷衍,兩個字就打發了。

    王氏心裡有氣,扭頭指了院子角落幾隻找蟲子吃的母雞罵著小兒媳,“你這個懶婆娘瞎了眼嗎,看不見雞都跑出來了,還不趕緊圈起來!不孝順的東西,挺個肚子就當自己是葛家祖宗了。”

    唐招娣眼眶泛紅,但也不敢反駁半字,趕緊過去趕雞。

    葛大壯不想聽王氏指桑駡槐,開口說道:“既然爹身子沒事,我就回去了,鋪子裡還打活計沒做。”

    葛老頭張了張嘴,伸手扯了兒子的衣擺。這些時日眼見村裡家家戶戶一車車往回拉玉米,那金黃色的玉米讓人羨慕不已,更顯得只有葛家沒有一點指望。小兒傷好後進城找差事卻沒一個合心的,小兒媳又懷了身孕,眼見家裡又要多張嘴吃飯,他心裡不知道多著急。

    晨起身時眼前發黑差點兒倒了,許是因此才讓王氏有了捎信喊大兒子回來的藉口,這會兒聽大兒子要走,他下意識就攔了下來。

    葛書成也趕緊按著大哥坐下來,笑道:“大哥平日難得回來,中午讓娘炒兩道菜,咱們陪爹喝幾杯,正好家裡有些事,要等你拿主意呢。”

    葛大壯心裡冷笑,直接問道:“鋪子忙,有事就說吧,不必拿到飯桌上了。”

    葛書成有些尷尬,但想起那日蔣家送來的聘禮,他躲在人後看得清清楚楚,最少值個五十兩銀子。若是有了這些銀錢,他豈不是也能兌間鋪子做買賣,也讓那些連收他做帳房都不肯的掌櫃們還有書院的先生和同窗看看。

    他壯了膽子開口,“大哥,我在城裡看中一處鋪子,那東家要五十兩銀子的租金。家裡拿不出,這才想著讓大哥幫幫我,將來兄弟發了財,也不會忘了大哥的好處。”

    葛大壯立刻拒絕,“我每日出去做工不過幾十文工錢,哪裡有五十兩。再說你根本沒做過買賣,能成嗎?”

    葛書成惱了,忍不住反駁,“大哥沒錢,但是嫂子開鋪子和幫人家做酒席不是發財了嗎,難道五十兩都沒有?再說嫂子一個婦人都能做生意,我還讀了十幾年書,憑什麼就不成?”

    “那能一樣嗎,你嫂子有手藝,你除了會背幾句酸詩還會做什麼?”葛大壯聽到弟弟言語裡對自己媳婦的貶低,臉色越來越差。

    葛老頭趕緊打圓場,“老大,你弟弟難得要做事,你能幫一把就幫一幫吧。”然後他轉頭又喝斥小兒子,“有話好好跟你大哥說!”

    王氏卻是陰陽怪氣地替自己兒子幫腔,“老大恐怕真的發財了,連說話聲音都高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老二的爹呢!”

    葛老頭狠狠瞪了她一眼,罵道:“閉嘴,你少攪和!”

    葛書成有了爹娘撐腰,便直接把想法說了出來。“既然大哥不願意借我銀錢,那就把妹子的聘禮先拿出來給我應急,那些總能賣五十兩。等妹子出嫁了,我再給她置辦值一百兩的嫁妝!”

    他覺得自己說得豪爽,豈不知葛大壯聽到他連妹子的聘禮都敢打主意,早就壓不住火氣了,抬手就扇了他一耳光,破口大駡,“原來你是打了這個主意!妹子的聘禮誰也不能動,你再敢說一個字,我就打死你!”

    葛書成捂著臉坐在地上愣了半晌,不知是實在沒臉,還是血脈裡承繼了老娘的無賴脾性,直接倒在地上大哭大鬧,跟潑婦沒兩樣。“真是沒天理了,平日都罵我不幹正事,如今我要開間鋪子,沒人幫扶就算了,居然還挨了一頓打,這日子真是沒法活了!”

    葛大壯不理會他,甚至連話都沒扔下一句就抬腿走了。這個家越來越讓他失望,多待一刻都怕氣炸了肺!

    王氏撲上前拉起兒子,見他除了臉有些腫並沒事,這才扯了葛老頭的袖子罵道:“你這個死老頭,看看你的好兒子!整日裡說他孝順,這都開始當著我們的面打老二了,哪天我們都埋土裡了,他不直接把老二賣去西疆做苦力才怪!我不管,你今日不幫我們做主,我們就一起去死!”

    王氏不停打著葛老頭,葛老頭伸手遮擋的時候打翻了小木桌,剛才葛大壯帶來的那包醬豬蹄就掉到了地上,被哭鬧的葛書成踩得亂七八糟。

    唐招娣站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末了盯著醬豬蹄,眼淚掉了下來。她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怎麼就嫁進了這樣的人家?

    葛老頭好不容易推開了老婆子,蹲在臺階上直喘氣,心裡也很氣惱,不知道一向孝順的大兒為什麼就變得這麼不聽話。

    王氏大罵,“都怪那個小賤蹄子,自從娶了她進門就攛掇著老大跟家裡離了心,我明日找去她那鋪子砸它個稀巴爛,誰叫她自己發財,不管家裡死活!”

    葛老頭眉頭皺得死緊,歎了一口氣,“能怎麼辦,老大都分家出去了。”

    王氏發現葛老頭的態度有些鬆動,趕緊說道:“這事你別管,我自有辦法整治她!到時候你別攔著就成。”

    葛老頭也不應聲,轉身回屋去了,留下王氏跟兒子嘀咕。

    另一邊葛大壯也存了一肚子的氣,遠遠見到自家鋪子,這才勉強收起怒色走了進去。

    迎春正忙著做午飯,見他回來就問道:“爹怎麼樣了?”

    葛大壯搖搖頭,含糊道:“沒事,就是有些頭暈,已經歇下了。”

    迎春見他臉上沒有愁色,也就沒再多問。

    葛大壯挽好袖子本要上前幫忙,迎春怎麼肯讓他沾手,笑嘻嘻地要攆他去前堂看鋪子。

    這時候,鋪子裡卻進來一個穿了錦緞衣衫的中年人,身形富態,但面相卻稍顯刻薄。他進屋掃了一眼大堂,就指了指角落的桌子,跟在他身後的藍衣小廝趕緊上前掏了帕子擦抹乾淨,這才請他坐下。

    葛妮兒抱了大寶正在櫃檯後玩耍,瞧這對主僕有些古怪,就去了後邊叫兄嫂。

    葛大壯也沒當回事,邁步去了前堂招呼那對主僕,“客官,兩位可是上山禮佛的?我先上壺茶水讓兩位解解渴,先休息一會兒,要租用什麼桌椅再慢慢選。”

    中年人臉上閃過一抹鄙夷之色,開口卻是笑道:“這位兄弟是這家鋪子的掌櫃?”

    葛大壯點點頭,“正是,客官有事?”

    中年人搖搖頭,好似有些想要套近乎,卻又拉不下顏面,只好彆扭地問道:“不知你們這鋪子一個月能賺多少銀子?”

    葛大壯很疑惑,看他的穿戴也不像府衙的小吏啊,再說這個月的稅銀早就交了,官府不可能找上門來。他摸不透來客的身分,也就不肯應答,敷衍道:“客官說笑了,不過是間小鋪子,勉強糊口罷了。”

    那中年人聞言,臉色更是不好,“這位掌櫃還不肯說實話呢,怕是真發了財吧?”

    葛大壯先前被後母和弟弟糾纏,這會兒再聽見同樣的話就有些不耐煩了,扭身從櫃檯上拿了一壺茶水放到桌子上道:“客官先喝杯茶,一會兒選桌椅再喊我。”

    說罷,葛大壯就走出鋪子同幾個住在附近的工匠說話了,留下中年人氣得臉色僵硬,半晌才在小廝的奉承討好下緩和了一點。

    迎春做好了飯,掀門簾走出來喊夫君吃飯,結果瞧見這對主僕,心裡疑惑,就偷偷跑去問葛大壯。

    葛大壯皺著眉道:“這兩人一來就問鋪子的進項,有些古怪。”

    迎春還想再問,小廝已高抬著下巴喊道:“掌櫃的,我們東家有話要問,你趕緊過來一下。”

    迎春夫妻對視一眼,都有些不喜,但來者是客,他們還是走了過去。

    中年人顯見也有些不耐煩了,直接開口道:“掌櫃的,我要買下這鋪子蓋成酒樓,你們開個價吧。”

    迎春生平最討厭這種仗著有幾兩銀子就目中無人的貨色,想也不想就拒絕,“這位客官說笑了,我們一家生意做得順當,沒有出售的打算。”

    那中年人鄙夷一笑,末了伸出一根手指,“一百兩!”

    迎春極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笑著搖頭,“不賣!”

    “兩百兩!”中年人又加了一根手指。

    迎春耐著性子說道:“這位客人,不管您出多少銀錢,我們都不賣,因為這間鋪子不是我們的!”

    “不是你們的?那是誰的?”

    “對不住了,這位客人,您若是不租桌椅就請繼續趕路吧,我們還有活計要忙。”迎春又不是傻子,雖然這人輕易就能打聽出來鋪子的房東,但這話卻不能從她嘴裡說出來。

    那中年人覺得也占不到什麼便宜了,站起身一甩袖子就走掉了。“不是東家,跑這裡裝什麼樣子,浪費功夫!”

    迎春氣得抄起桌子上的筷子筒,想丟過去砸他個滿頭包。

    葛大壯攔了她勸道:“別氣壞了身子,這人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咱們還是進城找李兄弟問問能不能把這鋪子買下來才是。”

    迎春聞言抬手拍了拍腦子,應道:“差點兒被氣糊塗了,拾掇一下,咱們就出門。”

    夫妻倆簡單換了衣衫,又抱了兒子就匆匆進城了。

    李才並沒有住在吳府,但他家離吳府也不遠,迎春夫妻趕到時候他正要出門,見兩人來送租金就笑著把兩人請到家裡坐。

    迎春惦記葛妮兒,人顧不了鋪子,就開門見山提出要買下鋪子。

    李才這些時日也聽相熟之人提起葛家生意做得極好,這會兒再聽迎春夫妻要把鋪子買下,心裡有些嫉妒,開玩笑地說道:“成啊,你們若是想買就拿一百兩來,咱們立刻去府衙簽契紙。”

    迎春夫妻對視一眼,都笑不出來。那間小鋪子連塊瓦片都沒有,五十兩就已經是高價了,李才一開口卻是翻了一倍,顯見是不想賣了。但鋪子是人家的,他們如今又剛打開知名度,還不好得罪房東,只能敷衍兩句,留下三兩銀子就告辭了。

    葛妮兒不知兄嫂為何出門,見他們回來卻臉色不好,也不敢多問,只好悶頭幹活。

    待得一家人吃了飯,迎春就搬了錢箱子出來數,這些時日雖說沒少承接酒宴,但添置小物件和採買調料都花費不小,扣掉白日裡給李才送去的三兩銀子,家裡只有三十兩加上幾百文存銀,離一百兩實在差太多了。

    而且迎春還想置辦一輛馬車運送桌椅等物,否則過一陣子天氣冷了,再讓嫁娶的人家趕牛車來回跑就不方便了,畢竟牛車不像馬車那般靈活,趕路又慢。

    葛大壯見媳婦正煩惱著,就一言不發地走出去尋了兩把柴刀開始磨了起來。在他看來,這會兒已經到了山上那頭黑熊為家裡做貢獻的時候了,他磨到半夜,把兩把柴刀磨得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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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5:57:06


    第二日一早夫妻倆趕去了嫁閨女的農戶家裡和鐵柱媳婦會合,忙了一日,晚上才坐著送桌椅的牛車一同回來。

    葛大壯本想趁鋪子清閒時趕緊上山,沒想到吳府的老嬤嬤卻找上門來了。

    原來李才昨日家裡出了點兒事,連夜趕路回老家了。留下這鋪子給老嬤嬤處置,老嬤嬤聽說迎春夫妻生意做得不錯,就上門來問問他們夫妻能不能把鋪子買下來。價格很便宜,只要三十兩。

    迎春喜得差點兒要蹦起來,這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她當下就拿了銀子給老嬤嬤,末了執意留她在鋪子裡吃頓飯,老嬤嬤藉口府裡還有事情,不肯留下。

    迎春無法,就同她約定明日去府衙打契約,又把昨日帶回的一些炸素丸子和小麻花拾掇了一盒子,請她捎給吳公子嘗個新鮮。

    老嬤嬤這次沒有拒絕,笑著又說了幾句閒話後就上了停在大路另一側的馬車。

    馬車很快就離開了,留下迎春歡喜地揮著手。

    她根本不知道馬車裡一臉淡然的吳公子剛剛放下窗簾,回身吩咐老嬤嬤,“讓李才去江城錦繡莊做個掌櫃吧,這次讓他吃虧了。”

    老嬤嬤趕緊低頭應道:“謝公子提拔,老奴那侄兒也是個混不吝的,差點兒惹了禍。”

    吳公子怎會聽不出老嬤嬤話裡的試探之意,但他沒理會,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老嬤嬤真的想不明白,自家公子到底對那個葛嫂子是什麼心思?若說公子愛慕葛嫂子吧,不說別人,就是她自己都不信,畢竟一個是地上的野草,一個是天上的雲,一點也不搭。但若說公子對人家沒心思吧,又為何百般照顧,行事隱密又小心,生怕人家心裡添負擔,真是太古怪了!

    這時還有一個人同老嬤嬤一般想法,這就是葛大壯。他眼力極好,雖然看得不真切,可是他能確定方才吳公子就坐在馬車裡。李才明明昨日獅子大開口,不肯賣鋪子,為何今日就改主意了?老嬤嬤說的理由很牽強,鋪子如今租給他們一家做買賣,不過一年收一次租金,哪裡就無力照管,需要減價甩賣了?

    葛大壯怎麼想怎麼覺得這事是吳公子在背後出了力氣,而他如此做的原因,絕對不會是因為自己給他打了一把輪椅……

    迎春和鐵柱媳婦正忙著拾掇桌子,偶爾回頭瞧見夫君望著她出神,忍不住粲然一笑,嗔怪道:“這麼看我做什麼,難道我臉上開花兒了?”

    沒想到葛大壯卻是點頭應道:“你就是臉上開了花兒。”

    迎春笑嘻嘻甩了甩抹布,大力地擦抹桌子,開口反駁,“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葛大壯卻不肯應聲,轉身去外邊繼續做木工了。

    為了慶賀家裡買下了鋪子,一家人的晚飯很是豐盛,四菜一湯外加一小盆粳米飯,擠滿了小小的桌子。

    迎春喂兒子吃了蛋羹,然後又給小姑和鐵柱媳婦都夾了幾塊肉,末了瞧見葛大壯的碗裡空空,就奇怪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

    葛大壯低頭見她嘴上說著話,手裡筷子卻不停給自己夾菜,心頭的鬱結就散了一些,轉而大口吃起飯來。

    一家人說說笑笑吃完飯後就撤了飯桌,難得見到夜空圓月高掛,就把白日裡相熟鄰人送的幾個果子洗了,一邊啃著一邊說起閒話。

    葛妮兒雖訂了親,但也不過十多歲,正是樣樣好奇的時候,聽到嫂子講起嫦娥奔月的故事就不依不饒,一定要聽完,結果故事結束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

    大寶早就趴在娘親懷裡睡著了,迎春趕了小姑去洗漱睡覺,又安頓兒子,忙完了也是困得撐不起眼皮了。

    葛大壯仔細檢查了前門和後門才回到屋裡,見到迎春和兒子相對而眠,就脫了外衫把媳婦抱進了懷裡。

    迎春嗅著熟悉又安心的味道,又往夫君懷裡擠了擠。

    葛大壯輕輕順著媳婦兒的長髮,到底忍耐不住,低聲問道:“你覺得吳公子如何?”

    迎春隨口應付,“吳公子?聽說先前家裡很器重,後來腿瘸了就被冷待了,大宅門裡真是冷血。”說完,她打了個哈欠又道:“人家對咱們不錯,以後有機會咱們也得報答一下,那孩子很可憐!”

    葛大壯眸光閃動,有些不可置信,“孩子?你不覺得他長得好,身世富貴嗎?”

    迎春很困,聽夫君問個沒完就有些不耐煩,煩躁地應道:“那跟咱們有什麼關係,他就是個可憐人。趕緊睡覺,明天還要去城裡打契約呢。我要賺好多銀子,給兒子娶媳婦、買大院子、買地、買丫鬟,當地主婆!”

    “好!”葛大壯想像著那吳公子若是知道自家媳婦兒不過把他當個小屁孩,臉色是何等精彩,再也忍耐不住,悶笑起來。他的胸膛震動,惹得迎春睡不好,懊惱地扭身去抱兒子,結果又被葛大壯抓回來緊緊抱在懷裡。清冷的月光映得屋子裡分外明亮,葛大壯低頭輕輕在媳婦兒額頭輕輕親了一下。“你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

    “嗯。”迎春皺著眉頭,無意識地嘟囔一句,很快就睡著了。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年之喜在於秋。眼見田裡的玉米棒子都被掰回去了,只剩下孤零零的玉米稭稈兒揮著淡薄的葉子在漸冷的風裡招搖。家家戶戶這才放慢了腳步,慢悠悠拎著鐮刀開始收割稭稈,用草繩捆好,扛回家裡去備著冬日燒火。

    葛家如今沒了田地,葛大壯也不必回去幫忙了,但他依舊沒有進城做活兒。原因無他,前些日子已經把草簾子等物備好了,他要趕緊把鋪子前後的房子都修好,否則哪日北風突然長了脾氣,打著旋兒吹進來,一家人就該受罪了。

    葛家如今雖說不算大富,但吃食總是不缺,迎春又心善,先前鋪子剛剛開張,就以每日兩個餅子的工錢雇傭了附近流浪的兩個瘸腿流浪漢幫著清掃鋪子前後。這兩人雖說自己穿戴得很是破落,卻對得起這份工錢,不說把鋪子周圍打掃得一根草刺都沒有,就連不遠處的官道隔幾日也會掃上一遍。這會兒見到東家在幹活,兩個人又一瘸一拐聚過來挽了袖子就幫著忙碌。

    迎春出來送水,見此就笑道:“兩位老哥,你們手下小心點兒,那土坯也不輕,別砸了腳。”

    兩個流浪漢笑道:“老闆娘放心,我們有力氣。您要是實在看不過,中午賞我們兩碗湯喝就好了。”

    “你們真是生了副好鼻子,是不是知道我們家裡要燉雜碎湯啊?”迎春開玩笑,末了應道:“好,一人給你們留一大碗,餅子管飽!”

    “太好了,謝謝老闆娘!”兩個流浪漢喜得差點兒跳起來,七嘴八舌地道謝。

    葛大壯從後院走過來的時候聽了這話就道:“你們那個破廟冬日裡怕是會凍壞人吧?一會兒這裡剩了土坯和草簾,不如都拿回去也拾掇一下。過些時日,你們再記得跟著我多去打些柴回來,我給你們砌個小火塘,多少也能暖暖身子。”

    “真的?太好了!”兩個流浪漢互相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們寄住的破廟四處漏風,聽說每年冬日都要凍死一、兩個夥伴,他們原本是春日裡剛剛流落過來的,正愁著這個冬天該怎麼熬,沒想到葛大壯卻要幫忙,兩人自然喜出望外,道謝不叠。“謝東家,謝老闆娘!”

    葛大壯見兩人要下跪,趕緊伸手扶了他們。

    迎春也笑了笑,就回了後廚,葛大壯帶著兩個流浪漢繼續忙碌不停。

    可是不知何時一隊車馬卻是出現在官路對面,許多人忙著從車上往下搬東西。沒一會兒就有一個小管事模樣的人背著雙手過道,走進了那些說閒話的人中間。也不知他說了什麼,眾人都跟打了雞血一樣往前湧,高聲喊著,“我,算我一個!”

    兩個流浪漢瞧著葛大壯多瞧了那處幾眼,就分出一個跑去探看。很快,消息就送了回來。原來官路對面要建一座有前鋪後院的宅子,正招工匠呢。

    迎春聽到動靜又跑出來探看,聽得這話後同葛大壯對視一眼,都想起了先前那個想要買下自家鋪子的中年人,這是買鋪子不成,直接想要在對面搶生意了。

    迎春的臉色有些難看,葛家鋪子除了賣茶水就是租賃桌椅,這都沒什麼獨門秘訣,極容易被模仿,如今多了個心存惡意的競爭對手,以後怕是有些變數。

    葛大壯握了媳婦的手,低聲安慰,“沒事,以後慢慢看吧。”

    迎春勉強一笑,想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這會兒就亂了陣腳,豈不是人家還沒開業,自己就先認輸了。

    棚戶區的很多鄰人被招到對面的工地去做活兒,葛家鋪子外閑坐的人幾乎都看不到了。

    迎春中午燉了一鍋雜碎湯,自家喝了半鍋,她想了想,晚上等著對面工地下工就攔了兩個平日相熟的匠人,笑著送了他們一人一罐挎回家。

    鄰里相處從來都是有來有往,得了雜碎湯的匠人回家同媳婦兒說起,於是晚上葛家鋪子就來了幾個小媳婦,不等迎春開口問,就有人主動說起對面那家新鋪子的底細。

    “葛嫂子,聽我家孩子的爹說,他認識那對面鋪子的東家。去年我家孩子的爹也接過他家的活計,這東家姓沈,家住城西,院子不是太大,但聽說有些家底,在城西那一帶也吃得開,據說幾個地痞頭子都願意聽他指派。以後葛嫂子若是同他有什麼衝突,可得小心些。”

    “嫂子說笑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都是開門做生意的,全憑自己本事就是了。”迎春抬手抓了一把瓜子給說話的婦人,笑道:“小手段始終上不得檯面,是不是?”

    “葛嫂子這話說得對,葛東家和葛嫂子都是心善的,一定會有好報的。”其餘幾個婦人都紛紛出聲附和。

    迎春臉上笑著同眾人說得熱鬧,心其實還是高高懸著。突然冒出一個心存惡意的競爭對手,怎麼說都不是讓人歡喜的事……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迎春又接了兩次酒宴,而葛大壯也修葺好了所有房屋,末了又起早貪黑上山去打柴。兩個流浪漢為了過個溫暖的冬日,也使出了渾身力氣跟著忙碌。

    鋪子後邊的柴垛堆得越來越高,但速度卻是遠遠趕不上對面鋪子的興建,許是工錢給的高,新鋪子的建造速度極快,可以說一日一個模樣,短短不過半個月,就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了。

    做粗活的工匠們歇了工,照舊聚在葛家門前閒聊等活計,偶爾進鋪子喝碗茶水解渴。迎春一家也聽得了更多消息,諸如那酒家修得多精緻豪華,後邊院子多大,房間很多等等……

    迎春聽習慣了也就不在意了,甚至心裡隱隱還有些幸災樂禍。想必那沈東家也不是個會做生意的,這附近都是窮苦人家,平日裡在葛家鋪子外邊站一日,也不是所有人都捨得兩文錢買壺茶水解渴的,自然更不會掏銀子跑去沈家酒樓打牙祭了。

    再說那路過的香客,上山時有事待辦,哪肯停在這裡吃酒,下山時天色將晚,更是不能多留,所以這酒樓完全就是個擺設。若是沈家也開個租賃傢俱的鋪子,她也許還真要頭疼,如今井水不犯河水,可謂最好不過了。

    迎春沒有當爛好人的嗜好,心裡這般想想就是了,她沒收束修,也就不做那沈東家的指路名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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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5:57:59


    蔣中平不知在哪裡聽說了這個消息,一日以得了一桶上好的清漆為藉口就趕了過來。

    葛妮兒羞得臉色通紅,躲在後廚不肯出來。迎春笑著迎了他在大堂裡坐,先問了他家中老母的身體如何,蔣中平應了,態度比之先前就更親近了。

    兩人閒話幾句後,蔣中平就指了對面的鋪子說起了沈家的底細。迎春雖然早就知道,但還是承他的情。

    蔣中平見大舅兄不在家,不好多坐,又說了幾句就要告辭。臨出門時,猶豫了一瞬就從懷裡摸出一根小小的銀釵,紅著臉低聲道:“嫂子,這是人家抵債給我的一根銀釵,家中老母不適合,我就……就拿來給她。請嫂子幫我轉交,我鋪子裡忙,這就趕緊回去了。”說罷,他就像只被火燒了屁股的猴子一樣,急匆匆出門上車跑掉了。

    迎春拿著銀釵笑得肚子疼,相比前世那個讀小學就知道談戀愛的世界來說,這裡的男人簡直可愛至極,明明都已經訂親,送個釵子還這般羞澀。

    葛妮兒背著大寶在竈間裡煮湯,猶豫著要不要去大堂送點兒茶水,順便看看那個人為何事前來,但每次抬步她都忍不住臉上紅得發燙。

    迎春進來見小姑這個模樣,又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抬手在她髮髻上插了發釵,笑道:“這是蔣妹夫家裡沒人戴的銀釵,特意拿來給你的,可別丟了。”

    葛妮兒眨了眨眼睛,末了臉色紅了個徹底,拔腿就跑回自己房間去了,留下迎春面對湯鍋犯了愁。自己怎麼就偏偏要打趣臉皮薄的小姑娘,扔下這鍋湯到底加了鹽沒有啊?

    一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裡,對面的酒家放了許多爆竹就算開業了。很多車馬載著貴人們前來捧場,把沈家鋪子的大堂坐得滿滿當當。沈東家穿了一身大紅的錦緞袍子,戴了員外帽,站在門前笑得得意。

    迎春初始不知他為何這般得意,後來見沈家鋪子門前擺開了流水席這才明白,果然附近鄰人和工匠們都跑了過去,葛家鋪子立時門可羅雀。

    葛妮兒見此偷偷罵道:“這沈家真會收買人心。”

    倒是迎春笑嘻嘻應道:“做一日好事不難,難得的是一直做好事,等著看以後吧。沈家若真是個良善之家,咱們也少麻煩。”說罷,她看看天色又道:“東山溝趙家的酒席要後日才張羅,咱們趁著空閒拾掇一些吃食回村去看看,家裡園子裡的菜也該收了。”

    鐵柱媳婦正拿了塊布巾擦抹桌椅,聽得這話也是歡喜,快速地把鋪子前邊散放的小幾和椅子往後院庫房搬。

    迎春和葛妮兒見此也趕緊上前幫忙,很快地,姑嫂三人就拾掇妥當了。迎春末了又囑咐一個流浪漢等在門口,幫忙收回上午租出去的兩把躺椅和一張小茶幾。忙完這些,就雇了一輛馬車回村去了。

    葛大姑正戴著一頂草帽,蹲在葛家後園裡幫忙割著豆子,突然見到迎春三人回來,簡直是喜出望外,抱過大寶就親個沒完。

    大寶如今也大了不少,許是吃得好穿得暖,身子骨很硬實,已經能踉蹌著走幾步路了。

    葛大姑自然又是一番誇讚,末了拉著迎春姑嫂同兒媳一起回自家去吃飯。

    迎春想了想,就把拿回的吃食分了一半給姑母,然後同葛妮兒拎著剩下一半去了前院。

    王氏不知去哪裡閒逛不在家,葛老頭帶著葛書成也去給鄰居家裡幫忙了,留下唐招娣看守院子,見到她們進門幾乎是小跑著迎上前。

    迎春見弟媳瘦得厲害,挺著的肚子也很小,於是趕緊趁著家裡無人,讓她偷偷先吃些好東西。唐招娣沒吃幾口就掉了眼淚,迎春怎會不知她的苦楚,但一時也沒有辦法,只得簡單安慰了幾句。

    在葛大姑家吃了飯,鐵柱套牛車幫忙拉了些土豆和白菜,又送迎春姑嫂和自家媳婦回鋪子。

    他們在路上居然遇到了葛大壯,原來他早早下工回來不見了妻兒和妹妹,又見對面的流水席辦得紅紅火火,還以為她們被氣回家了,心裡急得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回村裡。

    這會兒一見媳婦兒面色紅潤,妹妹也是笑嘻嘻,鐵柱媳婦還抱著個大南瓜,葛大壯總算是放下了心。

    “沈家願意收買人心,就儘管收買好了。只要不惹到咱們頭上,誰也不是傻子,日久見人心。”迎春正拍著身邊堆的那些長得分外大顆的白菜,低聲同葛大壯說。

    葛大壯點頭,待牛車到了鋪子門前,他遠遠望著對面沈家出入的都是身穿錦緞衣衫之人,而吃著流水席的工匠們卻連張桌子都沒有,不時還有小廝高聲喝罵,心下就隱隱明白了三分。

    果然不出迎春夫妻所料,沈家擺了一日流水席,第二日就歇了手。那些沈家的掌櫃和夥計把門窗桌椅打掃得一塵不染,可惜除了進山上香的貴人會去酒樓裡喝杯茶歇個腳,就再沒什麼客人了。

    反觀葛家鋪子這邊卻是生意興隆,原因無他,山上寺廟後邊占了半面山坡的楓葉經過了早霜洗禮越發紅豔。但凡有點兒閒情逸致的人都紛紛湧了上山,而仰靠在楓樹下小酌一杯、

    賦詩一首,這種雅事自然流行,於是葛家的躺椅和各色靠椅也就成了搶手之物。

    遇到天氣好的日子,往往不過辰時,葛家鋪子前面擺放的桌椅用具就會租賃一空,看得對面的沈家眼紅不已。

    這日早起,葛家眾人剛剛把昨晚收回的桌椅再次搬出來,還沒等仔細擦抹,那沈東家就帶了個小廝走了過來。

    葛大壯最近接了一個活計,工錢很高,自然更忙碌,天色剛亮就進城去了,如今鋪子裡就剩迎春帶著葛妮兒和鐵柱媳婦在忙碌。

    遠遠看見惡客上門,迎春也不願理會,一邊同走過的鄰里打招呼,一邊叫著鐵柱媳婦打水送過來。

    沈東家在一旁看了好半晌,不見迎春上前招呼就有些惱了,於是使了個眼色給身後的小廝。

    那小廝會意,立刻尖聲喊道:“呦,這都是些什麼破桌椅啊,怪模怪樣的。真坐上去,怕是立刻就散架了吧?”

    有幾個好看熱鬧的閒人,原本就瞄著這沈家主僕,一聽這話頭兒不對,立刻就湊到附近看熱鬧。

    迎春掃了那小廝一眼,冷冷說道:“這位小哥兒怕是沒用過我們家的椅子吧,我們葛家的椅子只要坐過的人都說好,至於說不好的那一定不是人!”

    那小廝愣了愣,一時沒明白迎春這話裡的嘲諷之意,倒是幾個看熱鬧的閒人,不客氣地哈哈大笑。

    沈東家惱了,回手就賞了自家小廝一巴掌,罵道:“沒用的東西,怎麼這麼說話,就算葛家的桌椅再差,也沒你一個奴才說話的分!”

    迎春聽得生氣,開口就反駁,“呦,沈東家,您這是特意來砸我們葛家生意的吧,開口閉口都是差,都說上門是客,但您這樣的客人,恕我們鋪子太小,沒有辦法招待了。”

    “你!”沈東家開口想罵人,但迎春又不是他家裡的僕人,且不知鐵柱媳婦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端了砧板和菜刀坐在門前剁白菜,雪亮的刀光晃得沈東家下意識就倒退了幾步,末了漲紅著臉又踹了小廝一腳,“等什麼呢,還不帶路。”

    小廝很委屈,明明自家鋪子就在對面,還用帶什麼路啊。但他也不敢反抗,只得摸著屁股委委屈屈地低了頭帶路。

    沈老爺罵罵咧咧跟在他後邊,一步一踹。

    幾個閒人看了,再次大笑。

    迎春搖頭歎氣,看沈東家的脾氣,就知道他絕對不是個善人,在他家做奴僕也不是個好差事啊。

    想必那幾個看熱鬧的閒人也是這麼想,回家之後說給婆娘和孩子聽,婆娘又出去宣揚了幾句。很快地,沈家門前更清淨了,連原本抱著想要討雜工做的人都跑得沒了影子。

    日子過成這樣,差點兒就成了過街老鼠,沈東家鼻子都要歪了,免不了心裡也就動了些不該有的心思,只是這時的迎春一家都還不知……

    又過了好些天,葛大壯終於交了工,回來把錢袋子送給媳婦收好,抬眼見到兒子手裡拿著一頂錦緞小軟帽,樣子很是別致,就笑問:“什麼時候給寶哥兒做的帽子?”

    迎春正在打水準備洗衣衫,聞言也沒多想就順口說道:“那緞子是上次吳公子給的謝禮,這幾日風涼了,我就給寶哥兒做了帽子。”

    葛大壯聞言微微挑了挑眉頭,末了也沒有說話。

    第二日早起,有個住在附近的匠人來鋪子說起家裡兒子要娶妻,托迎春一家張羅五桌酒席。迎春正笑著談生意的時候,突然葛家村又有人來送信說葛老頭又病倒了。

    葛大壯立刻就皺起了眉頭,迎春也覺得公爹這病病得蹊蹺,只有葛妮兒一個單純的丫頭,一定急得跳腳。

    迎春見此也不好多說,趕緊拾掇東西讓這兄妹倆回村去。

    葛大壯眼見媳婦喊了鐵柱媳婦幫忙抱著大寶,這才帶著妹妹上了路。

    沒想到這次葛老頭真的病了,咳嗽不停,臉色也燒得通紅,躺在床上顯得老了好幾歲。

    葛妮兒跪在床前就掉了眼淚,哭著問道:“爹,您這是怎麼了,前幾日我回來的時候二嫂還說您身子很好,怎麼說病就病了?”

    葛老頭聽了這番話,卻是臉色更紅了,扭頭望向一旁的王氏,接著才含糊應道:“不小心吹了風,哪裡想到就挺不住了。”

    王氏眼見葛大壯臉色不好,就心虛地趕緊扯起了閨女罵道:“死丫頭,你一走就是幾個月不回來,這會兒知道孝順了,先前做什麼去了?”

    葛妮兒很委屈,眼淚掉得更急,剛要開口說話,門外卻是突然走進來一個穿紅掛綠、打扮極妖豔的小媳婦,開口就笑嘻嘻問道:“姨母,我聽說大壯哥回來了,在哪裡呢?”

    說著話,她一雙眼珠子把屋子裡幾人打量了一遍,最後死死黏在葛大壯身上不動了。

    “呦,這就是大壯哥吧?”

    那個小媳婦身子扭得厲害,好不容易走到葛大壯身邊,雙手還自動攀上了他的手臂,笑著又捏又揉,“姨母沒有騙我,大壯哥身子真壯實。”

    葛大壯看見這個女人笑起來時臉上擦抹的白粉厚得都往下落,覺得噁心不已,趕緊甩開她,避到了一旁沈聲問道:“你是什麼人,誰讓你進來的?”

    那個小媳婦好像有些委屈,正要說話的時候,王氏卻是一把扯過她乾笑道:“大壯,這是我娘家外甥女桃紅,上個月剛死了男人,我怕她想不開就接來家裡住幾日。我聽說你那鋪子很忙,不如你走時就把她帶去幫把手吧,若怕鋪子生意她不懂,就是在後廚張羅個一日三頓飯也好啊。”

    葛大壯和葛妮兒對視一眼,想起這個桃紅一邊炒菜蒸饅頭一邊往鍋裡“加料”的情景,就打了個哆嗦,轉而用力搖頭拒絕,“鋪子裡人手夠用,不勞二娘費心了。”

    王氏好不容易放下一次身段軟語相求,沒想到遭到這般拒絕,就冷了臉罵道:“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我好心好意給你們找個幫手,你們還不識抬舉。我家桃紅命苦啊,剛死了男人想找個容身之地,你們還不收留!”

    命苦?葛大壯暗暗冷笑,誰家剛死了男人的寡婦穿紅戴綠,不是天生癡傻,就是本性輕浮,水性楊花吧?而這王氏要把這樣的外甥女塞進鋪子,不必猜也知道她沒安好心。

    這般想著,他再看看床上裝睡的老爹,心裡更氣了,伸手從懷裡掏出錢袋放到床上,就道:“爹,這些錢留給你抓藥買吃食,我鋪子裡還忙,這就回去了。”說罷,他再不理眾人,抬腳就出去了。

    葛妮兒再笨也知道這時候留下就要被老娘遷怒了,於是匆匆囑咐老爹好好養病,末了也跟著哥哥跑了。

    留下王氏氣得跳腳,想要追出去,又見外甥女一雙眼睛如同鉤子一樣掛在錢袋子上,於是趕緊先撿了錢袋子藏到了櫃子裡,再出去時,葛大壯兄妹已經走得沒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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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5:58:46


    葛妮兒小心翼翼地跟在哥哥身後,想要勸幾句又不知說什麼好,正在猶豫的時候,就見唐招娣扛了一大捆玉米稭稈從村外進來。

    她趕緊上前幫忙接了下來,問道:“二嫂,你怎麼挺著肚子做這樣的重活?”

    唐招娣突然見到小姑和大伯也很是吃驚,抹著額頭上的汗珠子怯懦應道:“你二哥不在家,爹又病了,我找村裡人要了些玉米稈,要不然冬天沒柴燒,孩子生下來怕是要受凍。”

    葛妮兒聽了只能歎氣,葛大壯也是皺了眉頭,但是如今分了家,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

    葛大壯想了想就扭身進了旁邊一座院子,那是他一個玩伴家裡,日子過得殷實,家裡還有驢車,是以他想要拜託對方幫著弟妹拉兩趟玉米稈。

    那個玩伴許久不見葛大壯,硬是拉著他不肯放手。葛大壯無奈地說起鋪子忙碌,請他改日去鋪子坐坐,一起喝酒,這才得以脫身。

    唐招娣眼見有了驢車,自己就省了幾日辛苦,很是歡喜感激,想了想後就把小姑扯到一旁低聲說了幾句。

    葛妮兒聽得暴跳如雷,但眼見有外人在場不好家醜外揚,只得死死忍了。

    直到葛大壯帶著妹妹要回城外鋪子,隱隱聽得她抽噎,才趕緊問道:“妮兒,怎麼了?有話跟哥說啊。”

    沒想到葛妮兒聽了反倒哭得更厲害,末了一臉愧疚地說道:“大哥,剛才那桃紅表姊是娘……娘特意找來給你做妾的。我可沒臉見嫂子了,她還忙著賺錢給我置辦嫁妝呢,可是我娘居然……”

    葛大壯聞言立時攥緊了雙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得立時扭身回去殺了王氏。老爹無故病倒,恐怕沒少了王氏做手腳。若不是他當機立斷走出來,要是被纏得留在家裡住一晚,說不定王氏就會攛掇那個女人爬上他的床。到時候他們夫妻間突然插進來一個妾,以迎春外柔內剛的脾氣,絕對會同他和離,等著他的就是妻離子散!

    “哥,對不起!”葛妮兒哭得厲害,這會兒見兄長的模樣,也猜出老娘沒安好心了。

    葛大壯勉強收了怒氣,低聲安慰妹妹,“眼淚擦了,這事兒你就當不知道,回去別被你嫂子看出來。”

    “好。”葛妮兒手忙腳亂地趕緊擦眼淚,末了又去路邊的小河洗了臉。

    迎春正在庫房裡準備明日要用到的桌椅,好不容易見到葛大壯兄妹回來也沒仔細看,高聲招呼兩句就算了。

    葛大壯在小院兒裡轉了轉,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就拿了兩把磨好的柴刀,背了弓箭同妹妹交代一聲就走了。

    待迎春忙了半晌不見孩子的爹,一問小姑才知道他上山打獵去了。

    迎春真是又氣又擔心,雖說由此可見自家夫君有擔當,但這個時節正是野獸們瘋狂覓食,以便養出一身肥膘熬過寒冬的時候,上山去打獵簡直危險大增。偏偏葛大壯這會兒怕是已經在山林裡穿梭了,她就是追也追不上,只能白擔心了。

    當晚迎春和葛妮兒一直等到半夜,也沒見葛大壯回來。

    葛妮兒一方面擔心兄長一怒之下深入大山,再遇到什麼危險,一方面又見嫂子站在窗前轉悠,她卻不敢把自家老娘幹的齷齦事說出來。

    迎春偶爾扭頭看她臉色愁苦,就趕緊勸她去睡,“上次大寶洗三,你大哥進山也是一夜沒回。放心,去睡吧,明早醒來你哥就回來了。”

    嘴上雖然這麼說著,但葛妮兒磨磨蹭蹭走了,迎春還是惦記得一晚沒睡,但凡院子裡有一點兒動靜都要出去看看。

    可惜直到第二日太陽跳出東山頂,也沒見葛大壯的影子。桌椅早早被要辦喜酒的工匠家裡取走了,據說食材也準備了,就等迎春這個大廚上門。迎春到底放心不下,便仔細交代鐵柱媳婦幾句,讓她先過去帶人洗菜切菜,自己再等一個時辰再趕去。

    沒想到她左等右等不見自家孩子的爹,鋪子裡反倒來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媳婦,開口就要找自家孩子的爹。

    迎春正想問清楚的時候,葛妮兒正從後院出來,一見那小媳婦卻是大驚失色,一把把大寶塞給嫂子就上前扯了小媳婦的衣襟往外走,“快回去,這裡不讓你進!你走,趕緊走!”

    小媳婦自然掙扎,拉扯間衣襟就有些散開了,惹得幾個路過的閒人滿臉曖昧也指指點點。

    可是小媳婦不但不臉紅,反倒拋了兩個媚眼過去,末了才一邊整理衣衫一邊埋怨道:“妮兒,你這是做什麼?姨母已經把我許給大壯哥做妾了,以後我也是葛家人了,這鋪子自然也有我的分,你攆我走做什麼啊?”

    “你!”葛妮兒還是個沒出嫁的閨女,見她這般不知廉恥地勾引男人,又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的小嫂子,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迎春聽見那小媳婦兒說的話,臉色立時就白了,厲聲喝問小姑,“到底怎麼回事?”

    葛妮兒急得汗珠子都冒出來了,覺得再也不好瞞著就趕緊說道:“嫂子,這是我表姊桃紅,剛死了男人。我娘……我娘打算讓她給我大哥做妾,但是昨兒個沒來得及說,我大哥後來雖聽說了,可壓根沒同意。嫂子千萬別生氣,我也不同意!”

    葛妮兒急了,說話顛三倒四,但迎春還是聽清楚了,心裡也安定許多。只要這個人跟葛大壯沒有瓜葛,她就什麼都不怕。再仔細打量幾眼那個風流小寡婦,她心裡就更有底了。這樣的女人,除非是哪個男人腦子進水了,否則誰會接進家門等著不斷被人扣綠帽子啊?

    “你走吧,這是我的嫁妝鋪子,不是葛家的。莫說你不是葛家人,就是真當了葛家的妾,也同我沒有關係,別髒了我的地!”

    小媳婦本來還搔首弄姿地撥弄著頭髮,一聽迎春這麼說立時瞪大眼睛嚷道:“你騙鬼呢,這鋪子是我大壯哥的,自然也是我的,我憑什麼不能來!”

    迎春不想跟她糾纏下去,扯起門旁的掃帚就想趕人。

    沒想到這時人群外面卻是走進來幾個地痞,如今的天氣已經有些寒涼,他們卻敞胸露背,身上畫著亂七八糟的刀疤和圖案,滿臉的蠻橫和不屑。站在人群裡就像雞群裡的黃鼠狼,分外惹眼。

    看熱鬧的閒人退了開去,留下這幾個人斜著眼睛打量葛家鋪子,末了嚷道:“怎麼著,沒有活人啊?沒看見大爺上門了嗎,還不趕緊過來侍候!”

    迎春覺得這些人來意不善,皺著眉頭阻攔道:“幾位客官,今日家中有事,不再租賃座椅,讓各位白走一趟,實在抱歉。”

    她這話說得很客氣,但幾個地痞卻是立時惱了,那個領頭的魁梧大漢一口濃痰吐在石階上大罵道:“不要臉的賤貨,大爺上門是看得起你,還敢把大爺往外推,今日你不侍侯也得侍候!”

    迎春氣得臉色發白,眉頭緊緊皺著。葛大壯不在家,她一個婦人,打又打不過,一時還真有些犯難。

    結果桃紅在一旁見她這個模樣,自以為到了自己出頭的時候,居然扭著腰走到那大漢跟前,一甩帕子飛出幾個媚眼,調笑道:“呦,這位大爺,怎麼說著話就生氣了呢?奴家給大爺揉揉心口,我家姊姊是個粗鄙人,她侍候不了大爺。大爺若是不嫌棄,就由奴家招呼您吧。”

    魁梧大漢沒料謹小小鋪子還有這樣的人,胸口被桃紅的小手揉得又癢又熱,立時就換了臉色,笑嘻嘻問道:“當然不嫌棄了,這位妹子是哪裡人啊,哥哥我瞧著你很面熟啊。”

    桃紅幾乎要掛到大漢身上了,嬌滴滴地應道:“奴家是葛家的妾,這鋪子也有奴家一半的份呢,許是奴家和大爺上輩子有段姻緣,奴家也覺得大爺眼熟。”

    大漢哈哈大笑,“葛東家真豪爽,心愛的小妾都送出來侍候咱們幾個了。來,兄弟們,先進去坐會兒樂呵樂呵。”

    大漢說著話就要上臺階,迎春卻是忍無可忍,橫著掃把攔在前面大聲喝罵,“都給我滾,我們葛家鋪子不歡迎你們。一個下三濫女人也敢說是葛家的妾,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還有你們,我們鋪子今日不開門,恕不招待!”

    幾個地痞本來就是來找茬的,聽了這話哪裡還會等待,大叫著往臺階上沖,那個當頭的大漢更是一把推開桃紅,伸手拽過迎春手裡的掃把就抽了過去。

    迎春力氣不及人家,眼疾手快地抄起一個陶盆擋在了身前。

    地痞氣了,還想再動手的時候,卻突然覺得雙腳離了地,瞬間乘著風飛到了一丈開外,重重砸到泥坑裡,摔了個七葷八素,啃了滿嘴汙泥。

    剩下幾個地痞突然發現老大不見了,還不知怎麼回事就覺得身上劇痛。

    “哎呦,我的腿折了。”

    “疼啊,我的手臂,我的手臂!”

    迎春聽到聲音不對,勉強收了驚懼,挪開陶盆看去。

    只見鋪子前邊不知何時來了個身形高壯的年輕男子,二十四、五歲的年紀,身穿青衫,腳踩白底黑面的快靴,腰配長刀。再看容貌,劍眉星目,很是正直豪爽的模樣,且隱隱給她一股熟悉感。但她仔細想想,她以前確實沒見過這個人啊。

    年輕男子的功夫很墨口,也不見他招式如何花哨,但議碰到哪個地痞,哪個地讓痛叫連連,有時候還能聽到骨頭斷折的聲音,驚得圍觀的工匠們都下意識退了很遠。

    正這時,葛大壯坐了一輛牛車從遠處過來,突然見到自家鋪子門前這個景況,連忙跳下車就趕了過來。

    他掃了一眼,發現妻兒和妹妹都躲在門後,並未有半點兒不妥,於是稍稍放了心,順手抓了一個看熱鬧的人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那人覺得看了場武俠大片,正是激動得無處發洩,突然聽得有人問起,立刻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樣說了個徹底。“這些地痞來葛家鋪子搗亂,正要打葛嫂子呢,幸好有個俠客仗義出手……”他話還沒說完,再看身邊已經沒人了。

    葛大壯昨日受了後母和老爹聯手算計,覺得心裡一口鬱氣無處發洩,這才提了刀上山。

    好不容易獵了熊回來,卻聽說有人欺負自己的媳婦,心裡惱得要爆炸了。他三兩步沖進戰圈,扯了個暈頭轉向的地痞就是狠狠一拳,地痞慘叫一聲就抱著肚子開始滿地打滾。

    那年輕俠客扭頭見了,不知為何卻是一言不發退讓到一旁。

    葛大壯如虎入羊群,這個幾拳,那個幾腳。很快地,地痞就躺了滿地,再也沒有方才囂張的模樣。

    一旁的人看得吃驚,完全沒有想到平日憨厚沈默的老實人,發起脾氣來會是這般兇狠,身手這麼了得。末了再望向鋪子門口的迎春,各個都是心生警惕,以後招惹誰也不能招惹老闆娘,否則真要提早見閻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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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5:59:32


    葛大壯大口喘著氣,轉身把一個剛爬起的地痞再次踢倒,終於覺得心口的悶氣散掉了。

    待得回身要抱拳感謝那個仗義出手的俠客時,卻是愣住了,繼而歡喜笑道“是何時回來的?迎春見到你怕是要歡喜壞了!”

    年輕俠客聞言,原本緊繃的臉上終於綻開了笑,應道:“我也是剛回來,趕過來就見這些不開眼的來搗亂。你們這是得罪誰了,請了這些劣貨過來丟人現眼?”

    葛大壯下意識扭頭望向對面的沈家鋪子,原本站在門口探看的沈東家突然乾咳幾聲轉回了後院。葛大壯冷哼,低聲道:“不過是幾個鼠輩小人,你先進屋坐,有話慢慢說。”

    年輕俠客點點頭,可是剛剛抬起腳步,手臂卻被人冷不防抱住了。

    桃紅滿臉暈紅,眼裡的小星星都要冒了出來,她死命地想把豐滿的身子擠進年輕俠客的懷裡,嬌弱地嚷道:“大俠留步,奴家桃紅,願意以身相許報答大俠救命之恩。大俠,抱緊奴家,奴家害怕!”

    旁觀之人忍耐不住,差點兒吐出來。誰都見過水性楊花的女子,但這樣奇葩的還是第一次見。不過半個時辰,這桃紅已經換了三個男人,真是無恥。

    其中一個看不慣的年輕後生,忍不住高聲打趣,“我說這位小媳婦,你方才不還說自己是葛掌櫃的小妾嗎,怎麼這麼快就換人了?”

    桃紅生怕年輕俠客見怪,趕緊開口反駁,“我那是說著玩笑的,我是葛大壯的表妹,哪有做妾的道理?再說了,一沒契紙,二沒擺酒,我跟葛家沒有半點兒關係。”

    見年輕俠客沈著臉望向自己,葛大壯尷尬地低聲解釋,“這是我二娘的外甥女,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她。”

    年輕俠客臉色稍好,一抖手臂,桃紅就摔了出去。末了嫌惡地撣撣袖子,這才走向鋪子門口,望著迎春高聲笑道:“迎春,大哥回來了!”

    大哥?這兩個字好像一道開關,立刻打開了迎春混沌的腦海,頓時原主無數兒時的記憶都洶湧而出。那些父母雙亡、兄妹倆相依為命的日子,兄長護著她平安長大,給她置辦嫁妝嫁進葛家,然後騎馬出遊的背影……

    “大哥!”迎春的眼淚流了出來,三兩步跑過去緊緊抱住兄長大哭起來。

    趙遠揚緊緊抱了妹妹,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回身狠狠瞪了一眼葛大壯。這小子平日裡到底怎麼欺負人了,否則他的妹子怎麼哭得這麼厲害?

    葛大壯有些心虛,最近一年還好,但先前迎春剛懷身孕時,他因做工不在家,她怕是沒少受二娘欺負。不過說起來都過去了,晚上還是得好好囑咐一下媳婦,否則依這大舅子的脾氣,怕是要把他當仇人了。

    好在迎春哭了一會兒,想起還有很多人圍觀呢,趕緊抹了眼淚要把大哥往屋裡迎。

    可惜桃紅卻是不依不饒地又擠了過來,“恩公,奴家是真心要侍候您左右,報答您的救命之恩,您就收下奴家吧,奴家不求名分,只求侍候恩公枕席。”

    趙遠揚黑了臉,生怕妹子聽了這些汙言穢語,大手一把捂了桃紅的嘴,怒聲道:“我先去趟葛家村,很快回來!”說罷,他挎起桃紅的衣領子一路扯到他的高頭大馬前,把人直接橫放在馬背上,末了翻身上馬,幾鞭子抽下去就跑得不見影了。

    葛大壯猜到大舅子這是要回老家找老爹和二娘評理去了,他有心追上去解圍,但想想昨日被算計之事也就算了,轉身去外面牽了牛車到門前。

    眾人方才只顧看熱鬧,這會兒才驚覺那牛車上居然拉了一頭大黑熊,幾乎占了整張車板,足有四、五百斤,紛紛驚呼,“哇,好壯的熊啊!哪裡獵到的!”

    葛大壯憨憨一笑,招呼兩個鄰人搭把手把黑熊抬去了後院。

    迎春也沒時間追問,想了想就趕緊炒了兩道菜,備好了一罎子酒水,末了匆匆交代了葛妮兒幾句就趕去了那戶辦喜事的工匠家裡。

    這邊趙遠揚一路趕馬,很快就到了葛家村。

    葛家村村人因為先前葛書成鬧了兩次已經形成了習慣,一聽馬蹄聲,不管老少都跑了出來,結果就只看到一匹馬和兩個人,都有些失望地走回去繼續吃飯。

    葛老頭昨日見兒子女兒都走掉了,惱得厲害,昨晚吃了湯藥好不容易才舒坦。早起在院子裡轉了轉,就又回去躺著了。王氏端了個簸箕一邊喂雞,一邊嘴巴不停的咒駡著大兒和大兒媳,末了又把小兒媳捎帶上了。

    “你說,那邱老三怎麼就趕車送了兩車玉米稈兒來?是不是你勾搭人家了,不知道廉恥的下作東西,老二回家時我一定讓他打折你的腿!”

    唐招娣默默做著活計,心裡想起那個早晨就出了門的桃紅表妹,暗暗撇了撇嘴,不還口也不應聲。

    王氏氣得正想繼續開罵,就見門前停了一匹快馬,一個男人拎著自家外甥女走了進來,也不管地上髒不髒就把人放下了。

    王氏扔了簸箕就跑上前喝罵道:“你是誰,把我家桃紅怎麼了?”

    趙遠揚哈哈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半嘲諷半玩笑地應道:“這才多久沒見面,嬸子就不認識我了?當初我給妹妹送嫁妝的時候,我記得嬸子可是拉著我沒少誇讚的。”

    王氏愣了愣,末了終於認出眼前這人是誰,立刻嚇得白了臉。她之所以膽敢往死裡欺負大兒媳,就是琢磨著她娘家無人,唯一的兄長也出去遊歷沒了影子,說不定就死在哪個山溝了,哪裡想到她認定已去閻王那裡報到的煞星又回來了!

    “啊,原來是趙家大郎啊,快請進,你這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你看,家裡亂得很,不好意思啊!”王氏結結巴巴客套幾句,就趕緊扯了小兒媳上前囑咐道:“快帶你嫂子的兄長去你爹房裡,我去沖茶水。”說罷,她抬腳就跑出了院子。

    唐招娣傻眼了,院子外沒有熱水也沒有茶葉,婆婆要衝什麼茶啊?但她也不好多說,尷尬地笑了笑,引著趙遠揚去了正房東屋。

    葛老頭聽到動靜,抬頭一瞧也有些吃驚,但很快就笑著招呼道:“揚哥兒什麼時候回來的,可是到過鋪子了?”

    趙遠揚給老爺子行了禮,末了笑道:“大叔不要見怪,我匆忙從南邊回來,一時也沒有時間給大叔置辦些吃食用物拿過來。”

    “不用,都是自家人,回來就好,省得老大媳婦惦記。”葛老頭掃過趙遠揚比離開之時更高壯的身子,暗暗也有些忌憚。這小子當年就是縣城左近有名的好手,如今回來若是聽到妹妹訴苦,他們葛家怕是不會有好果子吃了。想到這裡,他趕緊高聲對著門外喊道:“老婆子,趕緊上茶!”

    可惜王氏早躲出去了,唐招娣覺得不好在公爹房外多留,也避去了竈間,一時倒是沒人幫葛老頭解圍了。

    趙遠揚擺擺手,淡淡笑道:“大叔不要忙了,我一個晚輩,怎好勞動長輩?說起來,我這次上門沒帶什麼東西,倒是送了一個大活人。先前有一個叫桃紅的瘋女子跑去迎春那,剛開始說是大壯的妾,後來幾個地痞上門,她又抱著人家不放。等我打退了地痞,她又鬧著要在我身邊侍候枕席,惹得很多人看熱鬧。我聽說她是親家母的外甥女,生怕她連葛家的臉面都丟個乾淨,所以就把她送回來了。”

    “這……”葛老頭聽得目瞪口呆,一時都不知道怎麼應聲好了。他雖然默許了老婆子送外甥女給兒子做妾,藉此分分兒媳的權,但也沒想到桃紅這麼上不得檯面。如今兒媳的兄長送人回來,這般說得客氣就是給他留臉面了,否則真鬧起來,他們葛家半點兒理不占,活活被人指著脊樑骨戳死也不冤枉啊。

    趙遠揚好像沒看到老爺子的尷尬,笑著說道:“要說我那妹子,許是缺點也不少,但唯一的好處就是孝順。唉呀,大叔屋裡這兩個大櫃子就是迎春的陪嫁,這丫頭真是沒有白誇她,連嫁妝櫃子都送來給公婆用了。”

    葛老頭怎會聽不出趙遠揚話裡的諷刺之意,當初這櫃子是王氏說她的衣衫沒地方裝,硬是哭鬧著從兒媳那裡搶來的,順便還把裡面的嫁妝訛走了大半。如今人家兄長反話正說,他就是臉皮再厚也不好裝傻應聲。

    好在趙遠揚也沒想妹子和離,見好就收,又說了幾句閒話就告辭了。

    葛老頭裝作要起身,卻猛然咳嗽起來。

    趙遠揚自然不會再讓他遠送,行了個禮就出門了。

    桃紅一路被橫放在馬上顛得暈頭轉向,躺在院子裡幹嘔好半晌才緩過勁來。結果一睜眼睛就見趙遠揚從屋子裡出來,嚇得趕緊縮了縮身子。

    沒想到趙遠揚卻是特意蹲下身子湊在她身邊,笑著說道:“剛才對不住了。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妹子一家周圍,否則我不介意把你送去西疆嫁給蠻人。聽說西疆那裡特別缺女人,一家兄弟七、八個只娶一個媳婦,不過那裡不用女人做活,一輩子生二、三十個孩子就成。”

    桃紅想像著自己被當成豬一樣圈起來,整日被男人蹂躪,不斷生孩子是什麼樣子。她狠狠打了哆嗦,忙不叠地磕頭求饒,“我再也不敢了,大俠饒命,饒命!”

    “知道怕了就好,其實我還是犯懶了,要是找個晚上一刀把你砍了,也就一了百了了,省得我多費唇舌。”

    “嗚嗚,我再也不敢了,絕對不敢了。”

    王氏偷偷躲在柴垛後邊,眼見趙遠揚騎馬走了就趕緊跑了出來,結果進了院子就見外甥女趴在地上不停磕頭,嘴裡不停求饒。她趕緊上前把人扯起來,一邊拍打桃紅的臉一邊嚷道:“桃紅,你怎麼了,犯癲症了?快醒醒!”

    桃紅的眼神終於聚焦了,見是自家姨母,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末了也不管身上都是灰土,頭髮散亂得跟瘋婆子一樣,掙扎著起身就要出門。

    “你這是要去哪裡?”

    “回家,我要嫁得遠遠的,再也不來了,太可怕了。”桃紅嘴裡說著話,跌跌撞撞地跑得沒了影子。

    王氏呆愣了半晌,最後才罵道:“沒用的廢材!勾引個男人都做不來,白吃飯的蠢貨,還要遠嫁?不爛在家裡就不錯了!”

    葛老頭從屋裡出來聽了這話,想起方才在兒媳娘家人跟前那般沒臉,氣得重重拍著門板,“你這個敗家婆娘,就是要給大壯納妾也要找個好女子啊!桃紅簡直丟盡了咱們葛家的臉,要不是被送回來,許是妮兒的婚事都要被她連累了。”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可是那趙家的殺星挑撥是非?我找他去!我們王家閨女都是好模樣好脾氣,怎能平白讓他汙了名聲?”

    “名聲個屁!”葛老頭氣得狠了,劈里啪啦把桃紅的花癡行徑說了一遍,末了又道:“我再見你放她進門,就打折你的腿。”

    王氏呆住了,她隱約知道這外甥女不是個安分的人,但也沒想到居然是這種模樣。不過轉念想想,她這條離間大兒夫妻的計策又失敗了,忍不住氣惱起來。“該死的小蹄子,這麼喜歡勾引男人,怎麼不去花樓掛牌子,起碼還能給家裡添個進項!”

    沒想到桃紅後來真的進城去了,但她直接勾搭了一個南邊來的商人,跟著商隊去了南邊,躲得遠遠的,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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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6:00:24


    葛妮兒幫著大哥把剝好的熊皮、熊膽和熊掌收好,剩下的熊肉,葛大壯也不打算送到城裡去賣。一是這肉賣不上什麼好價錢,二是還要費一日工,不如分一分送給相熟的鄰里,誰拿了都會領一份人情,他們的鋪子也就越能站穩腳跟了。

    等葛大壯好不容易忙完這些,趙遠揚也回來了。

    葛大壯請了大舅子回後院,留下葛妮兒守大門。

    這邊葛大壯和趙遠揚剛剛喝了幾碗酒,心急的迎春就從辦酒宴的人家跑了回來。

    葛大壯笑著問道:“活計都忙完了?”

    “該下鍋的都做了,剩下的有鐵柱媳婦呢。”迎春說完就上前正式給自家兄長見禮。

    趙遠揚見妹子臉色紅潤,但雙手卻是有些粗糙,明顯是平日做了不少活計,心裡很是疼惜,忍不住臉色就有些不好,開口問道:“平日活計很忙嗎?”

    迎春不好應對這話,一個不好就容易讓自家大哥以為葛大壯沒照顧好妻兒,於是含糊應了一句就趕緊把兒子從小姑懷裡抱了過來。

    趙遠揚這當舅舅的一見外甥,喜得恨不得把他揉進懷裡,一會兒抱著他滿院子到處跑,一會兒又讓他騎在脖子上,逗得他咯咯笑個不停,就連吃飯時候都要坐在舅舅懷裡,惹得迎春罵他是個小馬屁精。

    趙遠揚抱著外甥圓滾滾的小身子,心裡前所未有的踏實,轉而也起了成家的心思。他少年喪父喪母,若不是先前跟隨一個遊歷到縣城的俠客學過幾年武藝,根本養不活妹子。好不容易妹子嫁了,他又出去遊歷個痛快,師門那邊的大事小事都了結了,說起來也真的該安定下來,成家立業、傳宗接代了。

    迎春見哥哥突然沈默,約略猜出他的心事,於是接過大寶一邊喂他吃蛋羹一邊問道:“哥,你這次回來,以後不走了吧?”

    趙遠揚抬手同葛大壯碰了一碗,一口氣喝幹酒水,這才開口應道:“不走了,大哥以後就在城裡買座宅子找份營生,以後就陪著你們安心過日子。”

    迎春很歡喜,嘴裡卻說:“我日子過得好著呢,不必大哥費心。倒是大哥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嫂子,也生幾個小侄子繼承咱們趙家香火?”

    趙遠揚哈哈大笑,豪爽道:“不急。大哥在這城裡有幾個好友,明日進城先把那夥地痞的事弄明白了再說。我總覺得他們背後有人指使,否則你這麼一間小鋪子,還犯不著他們特意跑出來找麻煩。”

    葛大壯想起對面沈家的鋪子,冷笑道:“我倒是有些眉目,明日正好我也進城去吳家還禮,到時候同大哥一起去找那些地痞問問就是了。”

    “好,當初我把迎春嫁了你,就是看好你從戰場上回來,不說武藝多好,但起碼還能護著妻兒平安。”趙遠揚對這個妹夫還是滿意的。

    兩人又喝了幾碗酒,都有了些醉意。

    葛妮兒吃飽了,就抱了大寶回屋去玩耍。

    趙遠揚見只有妹子夫妻在場就笑道:“迎春,把我馬背上那個褡漣拿來。”

    迎春起身,走去從拴在院角的馬背上拿了褡褳,再回來遞給趙遠揚後隨口打趣,“大哥難道發財了?這褡褳好沈啊!”

    “我妹子就是聰明,大哥真的發財了,以後保證你吃香喝辣!”趙遠揚笑得更是歡喜,打開了包裹,露出裡面諸多金銀錠子,還有各色鑲嵌寶石的簪子、鐲子、玉佩、玉鐲,真是金光燦燦,晃得迎春夫妻都睜不開眼。

    迎春想起哥哥以前的那些“英勇事蹟”,一把蓋上包袱皮,小聲問道:“哥,你不會是打家劫舍了吧?”

    趙遠揚聽得哭笑不得,氣惱地道:“你這個丫頭,大哥是那樣的歹人嗎?放心,我南下同師傅一起護衛一個大官兩年平安,這都是那個人賞的。城裡我落腳的客棧還有十幾個箱子,足夠大哥買宅子置地,安頓下來了。”他把手裡的包袱推到妹妹面前笑道:“這些都是大哥給你的,你儘管留下。”

    迎春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自然也喜愛財物,但想想大哥為了這些東西必定沒少吃苦,於是就想推辭不要。不過腦子裡靈光一閃,轉而又把包袱抱在了懷裡,“這些首飾我留著戴,但金銀錁子之類的,等以後再開鋪子就做本錢,到時候賺了紅利分大哥一半。”

    趙遠揚不在意地擺擺手,“這都是給你的,隨便用就是了,什麼紅利不紅利的,大哥不需要。”

    迎春卻是笑而不答,拿起包袱進屋塞到了箱子最底層。

    酒桌撤下,迎春同葛妮兒和兒子一屋,留下趙遠揚和葛大壯這兩個酒鬼並排躺在床上大睡,呼嚕打得震天響。

    第二日一早,葛大壯套好牛車,車上拉著熊皮等物,車後栓著大馬,就帶著大舅子進城了。

    兩人先去了吳府送禮,這一次吳公子並沒有出門,聽門房來報就趕緊請了他們去書房。

    葛大壯扛了熊皮、熊掌,手裡盒子裝了熊膽,一股腦放在地板上正色道:“前些時日內子買鋪子,多虧公子出手相助。葛家家貧,無以為謝,我特意獵了一頭黑熊,給公子做張熊皮褥子,冬日禦寒。”

    吳公子目光掃過那張毛色漆黑、閃著幽光的熊皮,瞳孔微微一縮。以前倒是小看這個木匠了,這樣大的黑熊,平常獵人三、五個都難以對付,他居然一人就打了回來。“葛兄弟勇武,當真辛苦了。這謝禮我收下了,但以後葛兄弟不要這般客氣。”

    “好說。”葛大壯笑了笑,沒有多說。

    倒是趙遠揚見到牆上一幅畫作,忍不住開口問道:“這可是山水聖手黃老先生的墨寶?”

    “正是,趙兄好眼力。”吳公子本以為趙遠揚是個粗人,對他能一眼認出心愛畫作的出處感到有點驚訝。

    “哈哈,我前些日子見過老先生,對他的畫風還算熟悉。”

    “趙兄是在哪裡見過先生的?我曾有幸得他教授兩年畫,如今也有五、六年未曾再見了。”

    兩人因為有共同的熟人,越說越熱鬧,後來吳公子乾脆讓下人擺了酒菜,三人邊吃邊聊開了。

    趙遠揚走南闖北,遊歷各地,風土人情和雜事趣事簡直是信手拈來。葛大壯雖說是個農家出身的手藝人,但幾年的軍營生活也讓他所言所見極豐富。吳公子博覽群書,也不是草包。三人聚在一處,越說越投緣,越喝越歡喜,一直到中午還有些意猶未盡。

    但葛大壯惦記著家裡鋪子只有媳婦兒和妹子忙碌,就是趙遠揚也想找昨日那些地痞的茬,於是就要告辭。

    吳公子自從腿腳殘疾後,就一直憋在家裡不肯見人,如今雖說有了輪椅也常出去走動,但這樣與人吃喝說笑的時候卻極少,自然不捨得放兩人這樣離開。問詢之下聽得居然有人去鋪子鬧事,當即也皺了眉,末了一聲令下,喚來護衛吩咐幾句,不到半個時辰,昨日那些地痞就一個不落都跪在院子裡了。

    地痞都是在市井裡混飯吃的,別的再不好,眼色卻是練得同火眼金睛一般,什麼人能招惹,什麼人不能招惹,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當然昨天那樣陰溝翻船還是無法預料的。

    原本以為上門嚇唬一下就能成事,結果不但挨了一頓胖揍,今日躺在床上養病也能被拎出來。他們是徹底怕了,不等上邊三位喝酒的大爺開口問就說了個清楚明白。

    據說是有個穿了黑衣的人趁著夜晚找到他們,許了二十兩銀子要他們去砸葛家鋪子,至於背後主使是誰,他們也不知道。

    吳公子示意護衛又是一通痛揍,地痞們也沒改口。三人估計已經問不出什麼,就把人扔出了大門外。沒有人證和口供,自然不能尋那幕後之人的晦氣。但三人也都不是怕事的人,不過囑咐葛大壯以後多防備,下次一定要抓住這個狡猾的黑手。

    就這般,三人一直喝酒閒話到日頭偏西,葛大壯和趙遠揚才辭別吳公子回了鋪子。迎春差點兒把門板望穿了,生怕兩人跟地痞打鬥有所損傷,好不容易盼著他們回來,結果兩人醉得跟兩頭大熊一樣。迎春嗔怪幾句,兩人嘿嘿傻笑,讓她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後只能認命去熬醒酒湯。

    秋風呼嘯著一日日奔跑而過,吹拂得山林漸漸退了綠意,換上了枯黃之色。葛家鋪子已經生了火爐,隨時燒著水,後竈做著一日三餐,整個小院都溫暖如春。

    附近很多工匠歇了工,在家閑著無事,常來鋪子坐坐,喝杯熱茶,閒話幾句。雖然桌椅租賃的生意少了,倒是從茶水生意上補回來一些。

    昨日葛大壯推不了一個相熟工匠的邀請,進城給一個大戶人家新建的院子打木器。午飯的時候,茶客們散了,迎春和葛妮兒還有鐵柱媳婦一邊吃飯一邊說著閒話,就想起了家裡的唐招娣。

    “也不知道家裡的玉米稈夠了沒有,你二嫂還懷著身子呢,受不得凍。”迎春起身關了鋪門,隔斷了冷風,忍不住對葛妮兒說。

    葛妮兒不好說親娘壞話,只能應道:“如果家裡沒有玉米稭燒,山上也能打柴禾,想必凍不著。”

    一旁的鐵柱媳婦也在發呆,原因無他,想孩子了。先前忙碌還不覺得,這幾日鋪子閑下來,她自然就有些待不住了,這會兒聽得這話就道:“左右最近也沒什麼活計,不如我就回家去住一段時間,把招娣喚來幫忙吧。若是真有酒宴要忙,再給我捎個信就好,平日表哥表嫂不在家,有招娣在,也能給妮兒做個伴兒。”

    “這……”迎春和葛妮兒聽得鐵柱媳婦這番話都覺得很好,但若是一口應下,就怕讓鐵柱媳婦覺得自家卸磨殺驢。迎春於是勸道:“鋪子裡又不缺一人的飯食,不必換來換去,你安心留下歇幾日。”

    鐵柱媳婦卻爽快地哈哈笑道:“就算招娣不來,我也想回家了,這幾日作夢總夢到我家兩個淘氣包。趁著冬閒,我也想回家貓冬了。”

    迎春瞧著她不像說假話,這才應了下來。“那成,外面太陽正好,不如讓妮兒也打扮一下,雇個馬車送你們回去,順便再把招娣接來。”

    鐵柱媳婦和葛妮兒都笑了,鐵柱媳婦打趣,“我們這也算榮歸故里了吧?”

    兩人說罷就各自回房拾掇東西,迎春背著大寶回屋也翻了一匹細布和兩盒點心要鐵柱媳婦兒帶給葛大姑。老太太平日沒少讓鐵柱往鋪子裡送菜送粗糧,迎春自然也把她當最親的長輩孝敬。至於王氏和葛老頭那裡就送一百文錢吧,總是挑不出錯處就是了。

    迎春剛要出去,想了想又在兄長送的那些首飾裡挑了一根珠釵和一對白銀纏絲雙扣鐲,末了送到隔壁屋時,只見葛妮兒正喜滋滋地往頭上插銀釵,惹得迎春捂嘴偷笑。

    葛妮兒聞聲趕緊扭過頭來,臉色更紅了。

    迎春收起了珠釵,笑道:“我倒是忘了蔣東家送過銀釵了,來,這鐲子戴著吧,手腕空空不好看。”

    葛妮兒一見那對鐲子立刻就愛上了,但她也知道分寸,推拒道:“嫂子,這太貴重了,我不敢戴。”

    “有什麼不敢的?原本也是要給你當陪嫁的,先拿出來戴戴也沒什麼。”迎春把鐲子套在了小姑的手腕上,小姑娘的皮膚本就白皙,襯著銀光閃閃的鐲子,分外好看。

    姑嫂兩個說笑幾句後,迎春又把布匹和點心給了鐵柱媳婦。

    鐵柱媳婦兒見了自然歡喜,道謝之後就同葛妮兒雇輛馬車風光回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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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6:01:16


    王氏正挽著一個老婆子一邊嚼舌頭一邊往自家走,突然見馬車停在自家門前,許久不見的閨女穿著綢緞衣裙,頭上手上都是銀光燦燦,打扮得同大戶人家小姐一般,她就頓住了腳步。

    那老婆子羨慕地道:“老妹子,你家妮兒真是越來越好看了,聽說婆家是縣城蔣家,真是好福氣。”

    “哼,有個屁福氣,不孝順的白眼狼。”王氏不知真惱了閨女,還是覺得上次桃紅那事沒臉見人,邊說邊拉扯著那老婆子奔著與家門相反的方向走掉了。

    葛老頭見女兒回來很是歡喜,問長問短好半晌,末了聽說要帶二兒媳去鋪子幫忙,他就有些猶豫。畢竟家裡這些事情都是王氏說了算,若是應下,王氏回來怕是要鬧翻天。

    唐招娣在一旁急得心裡冒火,她是一千一萬個願意去鋪子幫忙的。她不怕幹活累,就想暫時脫離王氏的魔爪喘口氣。更何況大嫂那個人她雖然相處不久,但只看小姑的穿戴就知道定然是個大方又心善的。她去了鋪子只要少說話多做活,怎麼都能比在葛家過得好。

    這時葛書成從外邊晃晃悠悠地進來了,他如今也沒有個讀書人的模樣了,頭髮亂糟糟盤在頭頂,身上的夾襖敞著,同村裡那些懶漢也沒有什麼區別。他見妹子回來不但不歡喜,反倒撇嘴嘲諷,“呦,妮兒,你不跟著人家吃香喝辣的,跑回咱們這個窮山溝做什麼啊?”

    葛妮兒被氣得臉色通紅,也不願意搭話,扭頭又勸說自家老爹,“爹,大嫂為人極好,二嫂去了鋪子肯定不會被虧待的。再說家裡如今沒有進項,二嫂若能一個月賺三百文的工錢,又少一口人吃飯,這是好事啊。”

    葛老頭聽得有些動心,但不等他說話,葛書成卻是眼睛發亮,湊到跟前嚷道:“大哥鋪子缺人幫忙?我去,我去!你二嫂挺著肚子能做什麼,我有力氣,不如帶我去!”

    唐招娣偷偷翻了個白眼,她若是挺著肚子就不能做活兒了,那葛家裡裡外外都是誰在張羅啊。

    葛老頭掃了一眼閨女皺起的眉頭和委屈的小兒媳,開口道:“老二別跟著湊熱鬧了,你嫂子那鋪子都是女人做的活計,還是讓你媳婦兒去吧。”

    唐招娣大喜,忙不叠地回屋去拾掇衣衫用物。

    葛妮兒生怕老娘回來攔阻,又簡單閒話幾句就趕緊帶著唐招娣坐上馬車回鋪子了。

    等到王氏回到家來,見到平日做牛做馬、任勞任怨的兒媳跑了,只剩下兩個油瓶都不知道扶的老頭兒和兒子,想起以後要洗衣做飯就氣得眼睛冒火,大罵不絕。

    旁邊鄰居探頭探腦在牆頭聽了一會兒熱鬧也就散了,葛家就沒個消停時候,她們說閒話都說煩了。

    這邊唐招娣同葛妮兒到了鋪子,迎春笑著迎了她們進去。正好鐵柱媳婦回家,騰了地方出來,如今姑嫂兩人同住也同先前一般。

    晚飯時迎春特意炒了四樣菜,等到葛大壯下工回來,小小的接風宴就開席了。

    唐招娣眼見嫂子和小姑幫她夾的菜堆了滿滿一碗,感激得眼淚差點掉下來。從她懷孕開始,別說是公婆或夫君,就連親娘和兄弟姊妹們也沒給她送塊餅,沒想到如今倒是得了妯娌和小姑的關照,她心裡暗暗琢磨著一定要好好做活兒。

    世界上的事不怕難,就怕不齊心。葛家鋪子妯娌姑嫂三個一同忙忙碌碌,分工合作,把裡外打理得井井有條。鋪子裡雖然生意淡了許多,但整日歡聲笑語,被對面的沈家眾人看見了,就實在覺得刺眼了。可惜迎春行事嚴謹,葛大壯也是個猛人,他們就是有心下嘴也無處可咬啊。

    一場小雪過後,冬日終於正式來臨了。山上禮佛的香客少得幾乎看不到了,葛家鋪子乾脆關了門,葛大壯除了偶爾進城做工之外就開始慢慢修理自家的桌椅用物,有時候迎春畫了好圖樣,他就興致勃勃地打一套存進庫房。

    迎春在木頭卡片上畫了些花草魚蟲,每日教兒子說話,唐招娣和葛妮兒就坐在一旁圍著爐火做針線。一家人雖然進項不多,但吃飽喝足也別無所求。

    當然日子也不是一切都盡如人意,比如說葛書成就常藉口惦記媳婦和沒出世的孩兒,總是到鋪子裡糾纏。

    唐招娣知道嫂子不喜丈夫,時常拿了幾十文錢攆他走。但葛書成的胃口越來越大,有時見兄長不在家就嘻皮笑臉找妹子借錢,葛妮兒不好跟哥哥發火,又礙于唐招娣的顏面,常常氣得抹眼淚。

    迎春極想用飯勺子劈暈這個無賴,不過葛大壯跟葛書成到底不是同母兄弟,她不好動手,只能忍耐到葛大壯回來。

    而葛書成也奸猾,每次知道他大哥要下工了,就趕緊順點吃食,大模大樣回村去了。

    唐招娣為這事背地裡也哭過無數次,迎春知道她夾在中間難做人,待她照樣和善周到,勉強讓她安了心。

    就這樣,日子在三個女人同葛家老二鬥智鬥勇中飛快度過,眼見就到了小年,迎春早早拾掇好鋪子,鎖好門,又托鄰人照看,一家大小五口就回葛家村去了。

    眾人回到小院,便忙著掃灰、蒸年糕和磨豆腐,過年也是最忙碌的時候。迎春有了葛妮兒幫忙,早早就把吃食用物都準備妥當了,又給蔣家、吳家和葛大姑家裡備了年禮。就連剛剛買了宅院,重新立了門戶的趙遠揚那裡都沒落下。

    蔣家顯見很重視葛妮兒這個未過門的兒媳婦,回禮雖然不是如何貴重,但每樣都準備得很用心。

    而吳家的回禮照舊豐厚得讓人咋舌,從綢緞、茶葉到孩童的玩物是應有盡有。至於趙遠揚直接給妹子回了五十兩銀子,缺啥少啥隨便買。葛大姑更好,讓鐵柱媳婦送了兩隻褪完毛的公雞,熬湯或者燉蘑菇吃都方便。

    迎春和葛妮兒兩人都惦記著唐招娣不知會被如何使喚,硬是頂著王氏的白眼去前院幫了兩日忙。

    大年夜裡,葛老頭本來還想喊大兒一家和閨女回老宅吃飯,可惜一見王氏端上來那麼幾盤子菜,連肥肉都沒幾片,也就沈默了。

    倒是迎春盛了一大碗酸菜豬肉餡的餃子,又挑了幾樣老爺子愛吃的菜色讓葛大壯送去了前院,勉強算是讓老爺子露了笑臉。

    大年初一一早,迎春早早給大寶換了襖褲,打算一家人去前院轉轉然後就到葛大姑家吃頓飯,結果一家人還沒出門,竟就有村人陸續上門來拜年。

    葛家論輩分還有葛老頭在,論體面有葛書成這個讀了十幾年書的繡花枕頭,怎麼也輪不到葛大壯受禮,偏偏村人都聚到了小院來。

    迎春夫妻趁著端茶倒水的空檔對了幾個眼色,都猜到了其中深意。村人也不傻,怕是從哪裡聽說過鋪子的生意好,就算不巴結也要混個臉熟,萬一有一日求到葛家門上也不是不可能。更何況如今葛家老二已經成了一塊廢材,葛老頭也老了,怎麼看葛家都是葛大壯和迎春

    兩口子最有出息了,燒香也要找鍍了金身的吧。

    上門都是客,沒有往外攆人的道理。迎春沖茶倒水、上點心瓜子,招待得一眾鄰居都是樂不思蜀。

    反觀前院卻是冷清得大門外連只麻雀都沒有,葛老頭長籲短歎幾聲就罷了,王氏卻是把村裡人從上到下罵了個徹底。就算有平日相熟的人想要進來坐會兒,遠遠聽見她的聲音也趕緊掉頭了。大年初一要求個好兆頭,誰吃飽了撐的上門找不自在啊。

    初一過後就是初二了,各家小媳婦回娘家的日子。往年趙遠揚不在,迎春也沒有娘家可回,這次趙遠揚早早就打過招呼,一定要妹妹一家去他的新宅子住幾日。

    迎春生怕王氏會開口提些出格的要求,直接連同一家人的行李都提上了馬車,預備好好在大哥家住幾日,然後就回鋪子開業。

    趙遠揚在外面得的錢財不算多,但在縣城置辦點家當卻是綽綽有餘。他新買的宅子前後三進,拾掇得乾淨整齊,先前從牙行買來的一家四口奴僕也都是本分人。老頭兒看管門房,老太太帶著兒媳做飯,兒子就負責做些粗重活計,使喚起來很是順手。

    迎春回了娘家就忙碌著替大哥添置新被褥、裁剪新衣衫,而趙遠揚和葛大壯這兩個甩手掌櫃就自在了,今日跑去吳府喝酒,明日背了弓箭上山打兩隻山雞野兔。

    到初七鋪子開業的時候,兩人居然都有些意猶未盡,被迎春狠狠抱怨兩句,這才趕緊去鋪子打掃。

    迎春本以為提前離家就能避開一些麻煩,可惜麻煩想要纏住誰,卻是躲也躲不掉。

    初八一早,葛妮兒和唐招娣兩人抱著包褓一臉笑容地回了鋪子。眾人劈柴燒水,整治食材,列單子拿去蔣家雜貨鋪後,蔣中平就趕著馬車送來了。當然送東西這是順帶,看看未來媳婦兒才是最主要的。

    迎春見親近之人基本都湊在一處了,就把兒子塞給肚子日漸鼓起來的唐招娣,然後鑽進廚房準備做幾道好菜,算是一場小小的團圓宴席。可剛開始還好,最後燉魚的時候卻突然被熏得吐個不停。

    葛妮兒嚇壞了,尖聲喊叫起來。

    葛大壯三兩步沖進廚房,一見媳婦兒臉色煞白躺在妹妹懷裡,嚇得幾乎眼前發黑。末了雙手一抄,抱起媳婦就往城裡跑。

    趙遠揚趕著馬車,好不容易趕上這傻妹夫,一起找到一家剛剛開門的醫館。

    那老大夫把了半天脈後就笑咪咪地說了三個字,“有喜了。”

    葛大壯喜得直接變成了呆頭鵝,不管人家說什麼就知道抱著媳婦點頭,趙遠揚更是直接賞了老大夫五兩銀。

    回去的路上,迎春依靠在夫君懷裡,手下撫著平坦的小肚子,心情極是複雜。雖然大寶都已經會走路了,但孕育他的其實是這身體原來的主人。而她前世今生算在一起,這一次才是真正知道懷孕是什麼滋味。

    又要當娘了嗎,有一個小生命要在她肚子裡生長九個月,然後呱呱落地,然後如同大寶一樣叫她娘,同她撒嬌打鬧?

    “大壯,我想生個閨女。”

    “好,閨女兒子都好。”葛大壯嘴角的笑一直就沒落下過,對於他來說,如今的日子,有妻有兒有家業,已經極幸福了。但這世上沒有人不貪心,能夠更幸福,誰也不會拒絕。

    等在鋪子裡的葛妮兒和唐招娣簡直擔心得連心都懸到嗓子眼了,好不容易把馬車盼回來,一聽說是迎春懷孕了,兩人就笑了。

    迎春不習慣被眾人當成貓熊一樣對待,喝了碗水就想繼續張羅團圓宴,結果所有人都攔住了她,死活不肯讓她動手。

    迎春開始愁了,以後鋪子生意忙,她被禁止做活兒,那生意怎麼辦?

    還是趙遠揚疼愛妹子,霸氣地宣佈,“再招人手,工錢我出,怎麼也不能累到我妹子!”

    眾人聽了都笑了,自然不會真讓他出銀錢。

    葛大壯直接叫葛妮兒回村去找鐵柱媳婦,讓她提前回來上工。

    如此,唐招娣也不必回去了,唯一有些麻煩的就是住處不夠了,好在日子開始暖和許多,泥水勉強能和了。葛大壯動手把庫房截了一小間,安張床,一套桌椅,點個炭盆就把葛妮兒和柱子媳婦挪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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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6:02:04


    葛妮兒找了個空閒回了村子同家裡人報喜,順便要帶鐵柱媳婦兒進城。

    可是葛老頭聽了又要添孫子的消息,笑得勉強不說,末了卻喊了葛書成同他一起去鋪子。

    葛妮兒雖然單純,但也明白老爹的意圖了,偏偏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沒勸得老爹改主意,倒是被葛書成幾句酸話氣得發瘋。

    葛大壯一見妹子回來,身後卻跟著老爹和弟弟,眉頭下意識就皺了起來。但做兒子的哪有攔著老爹不讓進門的,只能趕緊帶人去後院坐。

    迎春一見公爹和小叔就隱隱覺得不妙,果然葛老頭開口就要大兒留弟弟在鋪子裡做活,藉口找得極容易,唐招娣在這呢,也是懷了身孕,葛書成又是自家人,總沒有放著自家人不用,反倒信著外人的道理。再說家裡如今沒有田地,多一個人的工錢也多一份進項。

    葛妮兒覺得辦砸了差事,紅著眼眶想跟嫂子賠罪。

    迎春卻是笑著拍拍葛妮兒的手,她的頭上只要頂著葛家媳婦兒這名號一日,終歸是躲不開葛家這些事。事到臨頭,只能往好處看了,葛書成總是比王氏好得多吧,若是換了王氏過來,就算把王氏當佛供著,也會被每日噴一臉口水。

    “爹既然開口了,就讓二弟留下吧。”迎春想得通透,索性先賣了個人情給公爹,末了又道:“但鋪子開門做生意,總有些規矩要遵守。若說二弟不適應,爹可別怪我們換人,畢竟每日都要花本錢,總不能斷了我們一家的活路。”

    葛大壯怎會不知媳婦兒是看在他的顏面上才如此容忍自家人,他心下感激,也是冷眼看著弟弟高聲喝斥道:“這鋪子是你嫂子說了算,你若是敢不聽話,小心我打得你半死再扔冋去老家!”

    葛書成被兄長盯得心虛,嘟囔道:“大哥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我也要當爹了,怎麼能整日闖禍?”

    葛老頭見目的達成就趕緊打圓場,“成了,你們兄弟以後互相扶持,咱們葛家的日子總能重新好起來。”說罷,他生怕迎春會反悔,急急忙忙回村去了。

    留下迎春望著嘻皮笑臉的葛書成開始頭疼,住處也不必安排了,唐招娣一個人住,如今兩口子一間房正好。誰都知道唐招娣定然不喜,但她嫁了這樣的男人,除了忍耐也沒有別的辦法。

    葛書成當晚就吆喝著媳婦兒替他打洗腳水,結果唐招娣摸黑出去差點兒摔了一跤。

    葛妮兒知道了,狠狠瞪著討厭的二哥。迎春則是冷著臉,葛大壯直接就給了弟弟一個大巴掌。

    葛書成再蠢也知道犯了眾怒,再不敢支使大肚子的媳婦,當然暗地裡如何喝罵,眾人就實在幫不上忙了。

    至此,葛書成就算在鋪子裡落了腳,許是他真有改過的心思,做起活來還真沒有偷懶。

    每日裡搬桌椅、打掃院落、招呼零星幾個茶客,倒也盡心盡力。

    迎春見葛大壯整日在鋪子裡盯著,也就放心了。

    倒是迎春肚裡這孩子許是個挑嘴的,不管什麼好吃食,只要進肚子立刻就會吐出來,惹得迎春直想照著肚子捶兩下。

    另外,蔣中平已是年過二十,蔣母希望早些抱孫子,於是下聘時兩家就商定年底完婚。

    這嫁妝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準備好的,所以迎春但凡遇到了好東西,比如吳家送來的年禮,就要給小姑子挑出來幾樣留下來。

    葛大壯似乎篤定媳婦兒肚子裡的孩子是個小閨女,難得見到好料子,就要替女兒爭取一下,“這個留個咱閨女當嫁妝吧。”

    迎春聽得好氣又好笑,嗔怪道:“你這話讓妮兒聽見該多傷心啊,以後可別這樣。再說了,咱閨女出嫁那會兒還不知道流行什麼花色的料子呢,到時候再置辦就是了。”

    大寶坐在一旁玩耍,趁著爹娘說話,居然把一隻金鐲子套在了手腕上。

    迎春見了,差點兒笑倒在床上,“原來最貪財的小子在這裡呢,他怎麼就知道金鐲子最值錢呢?”

    大寶見娘親歡喜,也笑了起來,本就胖乎乎的臉蛋,擠得眼睛變成了一條縫兒,十分可愛,一會兒被老娘抱在懷裡親了幾口,一會兒又被湊熱鬧的老爹用鬍子紮得亂叫亂笑。

    小鋪子每日裡按部就班地開門、租桌椅、賣茶水,隔兩天就接張酒宴單忙一忙,日子也在忙碌裡跑得飛快,轉眼山林又綠了,鳥雀歡快地從天空飛過,自由歌唱,大地一片生機勃勃。

    天氣暖了,城裡城外不管建房子的、修園子的、打木器的,都紛紛開始行動了,登山賞景的和拜佛許願的人自然也更多了。

    葛大壯白日去城裡上工,晚上就早早回來鋪子忙碌。偶爾迎春腿抽筋或嘔吐,他還要跟著熬夜,兩個月下來就瘦了一圈。

    迎春心疼到不行,但讓他少接活計他也不聽,只笑著說要給閨女攢嫁妝。

    迎春無法,見葛書成最近很是本分勤快,就做主把鋪子的事都交給了他。燒水沖茶和整理桌椅自有葛妮兒幫手,至於記帳和收數銀錢當然就是葛書成負責了,他讀了十幾年的書,這點兒簡單的小事還是能勝任的。葛書成大喜,賭咒發誓一定不負嫂子所托,把鋪面照管好。

    開始幾日迎春盯得緊,生怕他貪墨或者出了紕漏,後來見他每日都分文不差,就改成三五日一查帳。

    這一日天上飄著小雨,鋪子生意清淡,葛書成一時無趣就同妹子說了一聲,進城去逛逛。沒想到在城門口卻有人上前笑嘻嘻地拉住他,原來是個以前在賭場認識的小地痞。

    那人不知為何很是熱情,一定要請葛書成去喝酒。

    葛書成覺得時辰還早,又難得有人這般待他,於是就隨著那人進了一家小酒鋪。兩人天南海北的邊聊邊吃了一個時辰,末了那人就說要去試試手氣,拉著葛書成去助威。

    葛書成先前因為賭錢鬧得家裡敗落,心裡有些忐忑,猶豫著不肯動。

    那人卻勸道:“又不讓你下場,不過是給我助助威。贏了銀子分你一半,輸了銀子我也不怪你,如何?”

    葛書成一聽還有這好事,心癢之下就一同進了賭場。

    世人都知道,但凡沾上賭,很少有人能徹底戒掉。葛書成眼見那小痞子壓一把贏一把,實在忍耐不住就把懷裡的幾十文錢拿了出來。

    不知是幸運之神難得眷顧兩人,還是有人暗中幫手,一下子葛書成的幾十文就變成了十幾兩銀子,喜得他眼睛都紅了。好在他還知道分寸,眼見外邊天色將黑就趕緊揣了銀子回鋪子去了。

    晚上睡覺時,唐招娣見他很亢奮,忍不住開口問。葛書成卻是半句口風都不漏,喝斥兩句就遮掩了過去。

    如此一來,葛書成就像嘗到了蜂蜜味道的狗熊,隔三差五就藉口進城辦事去賭場轉兩圈。而他那位好兄弟每次都像同他心有靈犀一般,總能不期而遇。兩人在賭場大殺四方,雖說偶爾也輸兩把,但還是贏的多。

    葛書成喜得夜夜作夢,夢見發財之後如何揚眉吐氣,如何買宅子置田地,恨不得哈哈大笑才醒來。

    他這邊樂得如同偷了油的老鼠,殊不知對面沈家鋪子的後院裡,沈東家正同老掌櫃兩人也是眉開眼笑。

    沈東家眯著小眼睛,一邊轉著手上的金戒指一邊問道:“這麼說,那葛家老二徹底上鉤了?”

    老掌櫃話語裡滿滿都是得意,“是啊,東家。那葛書成原本也不是個安分的,這種無本的發財買賣,他不上鉤才怪。”

    “那好,前日我聽人提起慧能大師又得了皇上的賞賜,菩提寺受皇封擴建是遲早的事。這山腳下適合蓋鋪子的地方就這兩塊,只要拿下葛家鋪子,到時候食宿這生意就都是我們沈家的了。”沈東家兩隻小眼冒著爍爍金光,仿似已經預見無數金銀流進懷裡,聲音忍不住都顫抖起來,“一會兒就傳消息出去,讓那邊過幾日就動手吧。葛家這些礙眼的土包子,終於要滾蛋了。”

    “是,東家,您就瞧著吧,這次是葛家自己人出了紕漏,到時候那吳家就算想給他們撐腰也沒辦法了,東家真是英明!”老掌櫃又奉承了幾句,末了趕緊出去安排了。

    葛書成完全不知道自己中了人家的圈套,這幾次進出賭場,他已經贏了百兩銀子,正要再進一步,奔著千兩使勁的時候,他的好運氣卻好像到了頭,壓多少輸多少。不過幾回下來,他的懷裡就只剩了零星幾塊碎銀子。

    反觀,他的那位好兄弟卻好像財神附體,從來沒輸過一次,贏得口袋滿滿。

    葛書成也不是傻子,眼珠兒轉了轉就拉著好兄弟去了酒館,一罎子最烈的玉米酒下肚,他還真的從那位好兄弟嘴裡套出了財星高照的秘密。原來這位兄弟家裡請了一群發財的神物,據說只要養在家裡,不過數日就會財運亨通,做買賣的生意興隆,賺外快的橫財天降。

    葛書成羨慕嫉妒得眼睛都紅了,纏磨著酒醉的好兄弟帶他回去分了一半那些外表很是普通的白色小蟲子。那好兄弟不知是真拿葛書成當了親兄弟對待,還是生性淳樸誠實,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葛書成把這些小東西放在有木氣的地方,因為這些小東西喜歡木頭的香氣。

    葛書成腦子裡有絲疑慮閃過,但轉而看見好兄弟放在床上那包白花花的銀子,又把什麼疑惑都扔在腦後了。他生怕好兄弟酒醒了後悔告訴他這樣的機密,趕緊抱著裝了發財蟲的盒子跑回鋪子去了。

    迎春根本不知道對面的沈家又動了壞心思,如今她已是有孕三個月,嘔吐漸漸輕了,偶爾一頓飯多吃幾口,全家人都是歡喜不已。這一日她覺得舒服不少,又看不得唐招娣挺著大肚子忙裡忙外,於是就趕了唐招娣去歇著,接過了圍裙系上。

    今日葛家村裡一戶和他們相熟的鄰居娶媳婦,因為彼此相熟,鐵柱媳婦帶著葛妮兒去支應宴席,順便也回家去看看。鋪子裡只有迎春和唐招娣,她就盤算著燉點滋補的湯水,兩人也算開個小竈。可是湯水剛剛下鍋,她就聽到院子裡有動靜,於是拎著鏟子就走了出來,正好見得葛書成偷偷摸摸進了存放桌椅的庫房,她開口想要招呼,想了想卻是悄悄跟了過去。

    葛書成方才回來,見院子裡沒人,心裡歡喜。許是他自己也覺這事有些荒唐,就琢磨著避過家裡所有人的耳目,悄悄地辦了最好。

    今日娶親的人家賓客不多,昨日只拉了一半的桌椅,所以庫房裡還存了一半。葛書成站在門口,猶豫著不知把發財蟲安置在哪裡,既不會被別人發現,又能好好繁衍,保佑他財運亨通。

    迎春站在門外,眼見他縮頭縮腦的模樣就忍不住喝問道:“老二,你進庫房做什麼?”

    葛書成突然聽到嫂子的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把手裡的鐵盒子藏起來,可是盒子比巴掌還大,袖子和胸口都塞不進去,慌亂之下,他順手就把盒子扔進了一旁的陶缸裡。

    那個陶缸原本是備著庫房失火的時候救火用,裝了半缸清水。鐵盒沈下去,盒子裡的白色小蟲就都浮在了水面,急迫地劃著水想要逃生,有些甚至已經順著陶缸光滑的缸壁往上爬了。

    迎春雖然不認識這些小蟲是什麼東西,但眼見密密麻麻的樣子,覺得有些噁心,於是口氣更不好,“老二,你這是哪裡找來的怪蟲子?帶到庫房要做什麼?”

    葛書成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時候葛大壯卻早早從城裡回來了,一進院子就見得自家媳婦兒和弟弟站在庫房門口,走過來問道:“又有人租桌椅嗎?”

    迎春揮手示意他上前,指了缸說道:“老二帶了些奇怪的小蟲子回來,不小心掉到水缸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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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6:02:52


    “什麼蟲子?”葛大壯邁步進了庫房,彎腰抓了一隻小蟲子細細打量之後,卻立刻白了臉色,“食木蟻!快取菜油和火石來!”說完話,他一把抄起立在牆邊的陶盆,把缸口扣得嚴嚴實實。

    迎春不明白自家夫君為何這麼緊張,但眼見他按著陶盆的手臂上青筋都突了起來,就趕緊跑去竈間取了菜油和火石。

    葛大壯接過東西,猛然掀開陶盆把菜油倒了下去,末了撿了一根木棍就用力攪了起來。

    陶缸的缸壁沾了菜油就變得很滑,原本在缸壁上爬的小蟲子紛紛又掉了下去,轉而就被水渦吞噬,奄奄一息了。

    葛大壯瞪大眼睛又在陶缸外面找了很久,見沒有漏網之蟲,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大壯,這小蟲子有什麼不好啊?”迎春很疑惑,前世她雖然也算淘氣孩子,但頂多就認識青蛙或蝴蝶,這種小蟲子顯見是這個世界獨有的,她實在不知到底有何危害。

    “這是食木蟻!若是在咱家紮下根來,別說庫房裡,半個月內連房子都能蛀塌了!”葛大壯到現在還是餘悸猶存,他是木匠,最清楚這些小東西的威力。一想起自己若是晚回來一刻鐘,自家好不容易攢下的家底就要徹底毀掉,他就恨得牙癢癢。

    迎春也嚇得變了臉色,惱怒之下就開始尋找罪魁禍首,“老二呢,這東西是他拿回來的!難怪他今天鬼鬼祟祟的,原來拿了禍害回家!”

    夫妻倆出了庫房,裡裡外外找了一遍也沒見到葛書成的影子,不必說,他一定是發現事情不對,逃跑了。

    葛大壯這次是真氣得狠了,抬腿就要出門找他。

    迎春雖然生氣,但好歹記得心疼男人,上前道:“吃了飯再去吧。”

    “不吃了,我很快就回來!”葛大壯哪裡還吃得下飯,媳婦多辛苦地經營鋪子,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清楚楚。

    先前迎春礙於他的情面收留了弟弟,他心裡已經很愧疚,哪裡想到弟弟這灘扶不上牆的爛泥趁著他不在家時又做下這樣忘恩負義的禍事,這次再不收拾老二的話,他也沒臉見媳婦了。

    葛書成雖說自小就做過一點兒活計,但家裡有個當木匠的哥哥,還是聽說過食木蟻的惡名。他下意識就覺得自己可能被騙了,驚慌之下連滾帶爬就躲回了老家。想著爹娘都在跟前,怎麼也能護著他,到時候再幫著求求情,他說不定就又能回鋪子去了。他心裡的算盤打得好,哪裡知道葛大壯是鐵了心把他踢得遠遠了。

    葛老頭和王氏好些時日沒見到小兒子,突然見他回來,很是歡喜。一家三口正圍坐在桌邊兒吃喝說笑,突然見得葛大壯像兇神惡煞一樣闖進來,都是嚇了一跳。

    葛書成還算機靈,跳起來就往老娘身後躲。

    葛大壯卻是直接拎了他的領子把他摔在地上,大腳抬起就是一頓踹。

    葛書成疼得滿地亂滾,扯著嗓子像殺豬一般叫嚷,“爹啊,娘啊,救命啊!大哥要打死我了!”

    “你敢打我兒子?”王氏傻了半晌,終於回過神來,沖上前去拉葛大壯。

    葛大壯不好動手打後娘,但腳下卻是半點兒沒停,踹得葛書成鑽進了桌子底下,抱著老爹的大腿哀求,“爹快救命啊,我骨頭都折了!”

    葛老頭臉色鐵青,摔了筷子怒斥,“老大,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當爹的?回家來了,不好好說話,動手打你弟弟是什麼道理?”

    葛大壯重重喘了幾口氣,一把揮開正扯著他頭髮的王氏,紅著眼睛望向老爹顫聲道:“爹,自小您就告訴我,我是兄長,要護著弟妹、孝順爹娘。所以我學木工賺錢供老二讀書;我做民夫上戰場,賺回的賣命錢蓋了新院子,他說要三間廂房讀書,我就帶著剛過門的迎春住破房;他賭錢睡女人,家裡賣光了祖田,我也沒皺過眉頭。爹,您摸著良心說說看,天下有我這樣的兄長嗎?”

    葛老頭臉色有些尷尬地道:“你是個好樣的,但老大啊,老二是你親弟弟,自小就讀書,也不會做活兒。他若錯了,你告訴他就是了,怎麼能動手呢?”

    王氏也抬著下巴罵道:“他是看老二如今不讀書了,在他鋪子幹活了,就覺得自己威風了!打自家弟弟跟打畜生一樣,也不怕傳出去讓人戳斷脊樑骨!”

    葛大壯冷笑,心裡越來越寒,“我是葛家的兒子,受多少苦楚都認了。但迎春不是,她自從嫁到葛家,沒虧待過你們任何一個人。特別是老二,連下聘的銀子都是迎春辛苦賺回的工錢。這次讓老二去鋪子,迎春明明不願意,看在我的情面上也同意了。但你們問問老二,他都幹什麼了?”說著話,他想起媳婦兒蒼白的臉色又惱得狠了,伸手去桌子底下想把葛書成拉出來。

    葛書成嚇得死死抱了老爹的大腿高聲求饒,“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被騙了。王大頭說這是發財蟲,只要我把這些蟲子養在家裡木器多的地方,以後我再去賭錢就能穩贏不輸。我見他贏了好多銀子,就當真了。我哪知道那是什麼食木蟻!大哥,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這就去找王大頭跟他對質,你相信我!”

    葛大壯恨不得踢死這個沒良心的弟弟,“你居然又去賭錢!你敗光了家裡的祖田還不夠,如今還敢再去?你給我出來,我打死你!”

    葛書成躲在桌子底下不好騰挪,後背上又挨了幾腳,疼得厲害也就火了,高聲罵道:“葛大壯,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兄弟,但你哪有什麼大哥的樣子?我累死累活,一個月才幾百文的工錢,你卻有大把的銀子裝進荷包。招娣快生了還在竈間忙活呢,那女人才三個月身孕,就整天躺著享福。都是葛家人,憑啥我們兩口子就低人一等。那鋪子也有我一半,你不給,我就自己想辦法出去賺點銀子,有什麼不對!”

    葛大壯聽了他這番歪理,反倒冷靜下來了。他站直身體,冷冷看著葛老頭和王氏,沈聲說道:“分家的時候,我和迎春算是淨身出戶,我自問已經仁至義盡了。那鋪子是迎春的,若是誰敢打鋪子的主意,別怪我心狠手辣。你們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就看好這個蠢貨!”

    說罷,他轉身就重新走進了黑夜裡。

    王氏從未見大兒如此狠厲的模樣,方才那一瞬間他眼裡的殺意太明顯了,她下意識蹲身抱著兒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葛書成還在嘟囔,“爹,娘,你們聽聽,他居然還要殺我。他眼裡哪裡還有你們二老啊……”

    “哎呀,你不要命了!”王氏一把捂了兒子的嘴,一直望著葛大壯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才松了手。

    鋪子裡,迎春也是提心吊膽,用午飯吃多了的藉口,一直在鋪子前堂走來走去,好不容易盼著葛大壯回來了,這才安心了。

    葛大壯見媳婦兒穿得單薄,心疼得趕緊脫了夾襖給她披上,嗔怪道:“我又丟不了,你出來做什麼?”

    迎春笑著應道:“你閨女想你了,催著我出來迎你。”

    果然聽了這話,葛大壯的大手就覆上了迎春的肚子,神色緩和許多,問道:“方才吃飯吐了嗎?”

    “沒有,還多喝了一碗湯。”

    “這就好。”

    夫妻倆一邊小聲說著話一邊往後走,誰也沒提葛書成這個人,也沒提葛家的事。

    當晚一夜無話,第二日鐵柱媳婦和葛妮兒就回來了,大大分擔了鋪子的零散活計,迎春和唐招娣也清閒許多。

    唐招娣昨日睡著了,不知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但見葛書成夜裡沒回,難免就問了幾句。

    迎春不願她難堪,就說家裡有活計,老爺子把老二叫回去了。

    唐招娣不但沒擔心,反倒長長松了一口氣,手裡做活極勤快,臉上笑容比往日都多了。

    迎春見了暗暗歎氣,葛書成做人真是失敗,連結髮妻子都因為他不在身邊而如此歡喜。

    葛家鋪子這邊風平浪靜,照舊日復一日開門做生意,很快就過了半個月。

    對面等著撿便宜的沈東家卻是左等不見動靜,右等沒有消息,不必說,這一次的計謀又失敗了。

    沈東家氣炸了,老掌櫃臉上印著紅通通的五根手指印,委屈地解釋,“東家,這事實在怪不得我啊,那葛家老二太窩囊了,誰知道他連一點小事都辦不成啊。”

    “就你藉口多!”沈東家又賞了老掌櫃一巴掌,聲音之響,嚇得門外的小廝都縮了脖子。接著沈東家又罵,“你這個蠢貨,先前還口口聲聲說事情定然辦得妥當。如今呢?人家照樣開門做生意,你還有臉說!”

    “東家息怒!”老掌櫃本來就沒剩幾顆牙,挨了幾巴掌又犧牲了兩顆,這會兒捂著腮幫子,惱得也恨不得指天罵地。他的計畫一點破綻都沒有,哪裡想到就突然功虧一簣了。若是再不想個好辦法,一向刻薄的東家怕是就要攆他出去了。到時候家裡讀書的兩個兒子,還有一大家子人要怎麼活命啊?

    老掌櫃眼珠子急得亂轉,極力想要再尋個好主意。但越急腦子越不聽使喚,除了汗珠子不停淌下來,就沒別的動靜了。

    許是老天爺看他實在太過可憐,居然開恩送了個救星過來。一個藍衣小管事,滿身狼狽地騎著馬從遠處跑到了沈家鋪子門前,也不理會眾人詢問,直接奔向了後院大聲喊著,“東家,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沈東家本來就在氣頭上,一聽這話抬手就又給了小管事一巴掌,罵道:“你再敢觸我黴頭,我就打死你!”

    那小管事大老遠跑回來送信,哪裡想到竟挨了一巴掌,被打得原地轉了一圏才反應過來,哭喪著臉應道:“東家,您打我做什麼?我是報信的,陳老爺一家遭了難了!”

    “什麼?”沈東家大驚,這才想起小管事是他派去送友人一家的。

    這友人來自京都,菩提寺即將要受皇封的消息也是人家帶來的,所以他送了豐厚的程儀不說,還派了家裡的小管事送了一程。沒想到居然出了事!

    “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快說!”

    小管事心裡委屈,但也不敢耽擱,“老爺,我送陳老爺幾人還沒走出一百里,眼見要到豐穀縣了,結果山上下來一群惡賊,見人就砍,陳老爺和他帶來的管事都遭了毒手。要不是小的機靈藏在草叢裡,怕是也沒命了。”

    沈東家聽得大驚失色,下意識就嚷道:“快去報官!”

    老掌櫃卻是猛然躥起,抱了東家的手臂,低聲道:“東家,不能報官啊!”

    沈東家瞪大眼睛,“怎麼不能報官,趕緊要官府派兵去剿滅山賊,給陳兄報仇!”

    老掌櫃急得跺腳,低聲道:“東家,這是個除去葛家的好機會。”

    沈東家眯起了眼睛,瞧著那挨打的小管事也是一副疑惑模樣,就趕緊對他吩咐,“做下去歇著吧,這次難為你了,賞二兩銀子!”

    “謝老爺!”小管事暗罵小氣,他差點兒丟了性命,結果就得了二兩銀子壓驚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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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6:03:37


    老掌櫃見屋裡沒有人了,這才詳細說道:“東家,您和陳老爺雖說相識,但到底不算親厚。如今他喪命在惡賊之手,您去報官也無濟於事,不如借勢除了葛家,得了他們的鋪子才是。”

    “你說說,如何借勢?”

    “這夥惡賊既然這般歹毒,想必是什麼惡事都敢做的。不如咱們找他們合作,讓他們出手綁了葛大壯,贖金要高一些,到時候那村婦一著急必然要賣鋪子,咱們就趁機把鋪子買下。再付些銀子,要那些惡賊把葛大壯殺掉,事情就天衣無縫了。那些賊人能得兩份銀子,一定會同意的。”

    沈東家越聽眼裡喜色越濃,心裡盤算了半晌覺得這計畫可行。原本葛家只是擋了他的財路,但一次兩次設計都不成功,他的火氣也被勾了起來。不把這一家子除掉,他就連喝酉都覺得不痛快。

    “好,這事就交給你了。你明日就去找那些賊人商談,萬一事情不成,哼,你也不用回來了。”

    “這……”老掌櫃原本還想攛攝東家找個伶俐的小管事上山,但是聽得這話只得硬著頭皮應了下來。沒辦法,為了保住這掌櫃的位置,只能冒險了。

    盤踞在二龍山上的這夥賊人也是剛在這裡落腳不久,原本聚在五百裡外的翠屏山上,結果不小心錯綁了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被幾百名護衛像喪家之犬一樣攆來了這裡。

    前幾日裡幹了一票,得了不少金銀,眾人正歡喜三兩個月不必為了衣食犯愁。這一日望風的小嘍囉報信,說山下有個老頭兒邊喊邊爬上來了。

    三位當家跑去看個究竟,結果就見一個穿著錦緞衣衫的老頭兒,一手舉著栓了白布條的樹枝,一手提著一個鼓鼓的荷包,一路磕磕絆絆穿過樹林子爬了上山。

    三位當家互相對視一眼,都有些好奇,其中一個示意兩個小嘍囉動手。

    老掌櫃身子肥碩,一路爬來,累得半死,突然被人家壓在地上,他半點兒也沒有反抗,甚至送上了荷包。“大王饒命,我是給你們送銀子來的!大王饒命!”

    大當家是個長了滿臉鬍子的黑大漢,聞聽這話就彎腰扯了老掌櫃手裡的荷包,打開一看,果然裡面裝了四個五兩的銀錁子。

    他想了想就遞給了一旁面色蒼白、身形瘦弱的二當家,小聲道:“二弟,你看看,這老頭兒倒沒說假話。”

    二當家開口問老掌櫃,“說吧,你怎麼知道我們在山上,不會好心到只為了送銀子吧?就不怕我們殺了你?”

    怎麼會不怕呢?老掌櫃手腳哆嗦得厲害,但依舊掙扎著坐了起來,高聲說道:“小老兒是特意給諸位兄弟送一筆生意的,這二十兩只是訂金,事後還有厚禮送上。”

    “左右無事,不如聽聽他說什麼吧,大哥。”三當家是個獐頭鼠目的年輕人,一向對銀子有瘋狂的喜愛。他生怕兩位大哥斷了這送上門的財路,一把抓了荷包,抬手吩咐兩個小嘍囉扯著老掌櫃進了山洞。

    大當家和二當家無法,搖著頭隨後也進去了。

    老掌櫃見那山洞角落堆著一些箱子,空氣裡還殘存著淡淡的血腥氣。他猜那些必定是先前陳老爺隨身的行李,於是更加恐懼,不等人家發話就跪了下來。

    山賊們多是些不肯安分謀生,又存了一夜暴富野心的窮苦人,見身穿綢緞的老掌櫃這般乖巧,心裡隱隱都覺得解氣,所以倒也沒對他拳腳交加。

    老掌櫃也精明,不等人家發問就迅速把來意說了一遍,末了又說道:“我們東家說了,只要你們抓了葛大壯,贖金完全歸你們,他另外再付一百兩。唯一的要求就是,事後要殺了葛大壯滅口。”

    大當家和三當家對視一眼,都覺得這買賣可行,但兩人也知道自己頭腦簡單,於是又轉而看向二當家。

    二當家捏著下巴琢磨半晌,末了招手喊來一個屬下,“把他先拉出去。”

    直到一個嘍囉扯著滿頭大汗的老掌櫃出去了,那二當家才低聲說道:“大哥,三弟,這票買賣能做,這葛家顯見是擋了人家的財路了,咱們幹完這票,最少能得個幾百兩銀子,到時候再打探看看,若是這老兒背後的主家沒什麼勢力,咱們手裡攥著這事當把柄,說不定以後手頭緊的時候也能找他再訛個幾百兩。若他靠山硬,咱們大不了再換座山頭落腳。”

    “二弟說的有道理。”大當家聽得眉開眼笑。

    倒是三當家開口問道:“萬一,那葛家是個厲害的呢?”

    二當家覺得被質疑,沈著臉反問:“他家若是有勢力,怎會在路旁開個小食肆,還讓女子抛頭露面賣吃食?”

    三當家趕緊乾笑兩聲,“看我這狗腦子,還是二哥聰明,就聽二哥的。”

    大當家一巴掌拍在老三頭上,罵道:“不懂就別說話,到時候多出力就是了,少不了你的銀子!”

    二當家這才覺得滿意,揮手示意小嘍囉又把老掌櫃帶了回來。“回去告訴你們東家準備銀子吧,我們後日晚上到。你們記得找人指認葛大壯,若是你們膽敢耍花樣兒,哼!”

    大當家抄起一旁的柴刀,嫺熟地耍了幾個刀花,勁風刮過老掌櫃的脖子,驚得他差點兒尿了褲子。

    “不敢,不敢!”老掌櫃腿一軟又跪了下來,也顧不得顏面了,磕了頭就連滾帶爬地下了山。

    等候在山下守著馬車的小管事見他模樣狼狽,一邊伸手扶人一邊暗笑。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平日裡狐假虎威的老掌櫃居然也會這樣。

    這一日天氣好,鋪子門前的椅子連同小凳子都租出去許多,待得晚上都收了回來,眾人價掇後關了鋪門就開飯了。因為家裡有迎春和唐招娣這兩個孕婦在,飯菜很豐盛。

    鐵柱媳婦性情爽利,喜歡說笑,吃飯也不拘束,一邊挑著魚刺一邊說起前日承接的酒宴上一個客人吃雞骨頭卡了喉嚨的趣事,惹得眾人笑個不停。

    葛妮兒偶爾扭頭看到迎春不停摸眼皮,忍不住問道:“嫂子,你怎麼了?”

    見葛大壯聞聲也立刻看了過來,迎春趕緊笑道:“沒什麼事,就是眼皮總跳,許是昨晚沒睡好。”

    葛妮兒笑著瞄了一眼唐招娣的肚子猜測道:“老話說,眼皮跳,喜事到,該不會是二嫂要生了吧?”

    唐招娣被眾人看得臉紅,嘴上卻堅持說道:“這孩子是個慢脾氣,估計還要等個十日半個月才能生。”

    迎春瞧著她神色有些僵硬,隱隱有些膽怯,猜得她是不願意提前回去葛家待產,於是笑道:“慢性子才好呢,這孩子有福。”說完,她轉而就說了一件小事把話題岔開了。

    唐招娣暗暗松了口氣,越來越感激大嫂。若是早早回去老宅,別說能這樣好吃好喝,整日裡說說笑笑,怕是王氏連個好臉色都不會給,更別說照顧她了,至於葛書成根本指望不上。

    再說葛書成,這會兒正畏畏縮縮地走在山路上。這幾日在家裡躲著,他吃睡不香。一則家裡的飯食沒有鋪子的油水足,二則在鋪子還能聽人家喊他一聲葛掌櫃,心情很好。可是在家裡就只能躲在屋子裡,走出院子就會被村人指指點點,哪怕他臉皮再厚,也實在有些不舒坦。

    方才吃完晚飯,他琢磨著兄嫂隔了這麼久許是消了氣了,他只要豁出臉皮求一求,再不濟在夜色裡跪上那麼半個時辰,一定就能重回鋪子了。

    這般想著,他又恨起那個騙了他的“好兄弟”。先前他去找人算帳,結果人家早跑得沒了影子。若是老天有眼,被他再遇見那個人,就算拚著斯文掃地,也要痛打那個人一頓。

    葛書成一邊盤算著一邊趕路,很快就到了鋪子附近,偶爾有相熟的鄰人見到他,遠遠打了招呼,“葛掌櫃,這是從老家回來啊?”

    “是啊,老家有些事,又怕耽誤鋪子裡的活計,這才趕回來了。”葛書成抬著下巴,一副得意的樣子,似鋪子就是他的一般。完全不知道,這句話根本就是一根索命繩,牢牢地系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遠處,埋伏起來的七、八個大漢,聽得兩人對話,就扯了一旁半垂著頭的老掌櫃問道:“就是這個人嗎?”

    老掌櫃本就眼力不好,這會兒夜色昏暗,他又怕露出臉來被熟人發現,於是匆匆掃了一下,覺得很眼熟就點頭,“就是這人,你們趕緊綁了他。記得要兩三百兩贖金就好,若是太多了,葛家人可能就報官了。”

    “這不用你說,大爺們自有主意!”大當家狠狠瞪了老掌櫃一眼,末了瞧著周圍再無旁人,一揮手就帶著幾個屬下沖出去,迅速跑到葛書成身旁,直接捂了他的嘴抬進了不遠的山林深處。

    葛書成驟然被綁,嚇得手腳亂抓亂蹬,但抓著他的幾隻大手好似鐵鉗子一般,根本不容他動彈。

    好不容易等到眾人腳步停了,葛書成被重重摔在了地上,他還沒大喊,脖子上就被架上了一把雪亮的柴刀。

    “你若是敢叫喊,我立刻就砍斷你的脖子!”那賊眉鼠眼的三當家惡意地動了動刀鋒,嚇得葛書成立時尿了褲子。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綁我做什麼,我沒銀子啊!”葛書成哭了出來,極力向後仰著脖子,生怕那刀刃歪一歪就會割破了自己的脖子。

    大當家隨意找了個木樁坐了下來,借著樹枝間灑落的月光見到葛書成的孬樣,忍不住冷笑道:“虧我們還如此勞師動眾,原來是個膽小鬼。得了,葛大壯,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兄弟最近手頭緊,正好你家裡又得罪了人,所以我們要卸你一隻耳朵送去鋪子,換幾百兩銀子花花了。”

    三當家起了促狹之心,舉著刀一會兒在葛書成左邊耳朵上碰碰,一會兒又挪去右邊,嘴裡還嘟囔著,“割哪邊好呢,要不然割個鼻子送去算了。”

    葛書成嚇得眼睛都直了,所有心思都跟著刀刃亂轉。好在刀刃落下的前一刻,他終於想起了一個關鍵字。“住手!我……我不是葛大壯,我是葛家老二啊!饒命啊,我是葛書成!”

    一眾賊人聽他喊完都愣住了,大當家立刻站起來,一腳把他踢得躺倒在地,罵道:“都這時候了,你還敢給老子裝傻,我看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我沒有!我真的是葛家老二,那鋪子是我哥的,你就是殺了我,我嫂子也不會交贖金的,大王明察!”葛書成生怕眾人不信,趕緊扯開衣衫露出瘦弱白皙的胸膛,“你們看,我哥是木匠,身板好。我以前專讀書,根本和他不一樣。再說,他在鋪子裡,我才剛從老家過來啊!”

    大當家和三當家對視一眼,都有些相信了。

    三當家用力把刀插在地上,氣呼呼道:“那老不死的眼瞎了,連認個人都能搞錯。”

    大當家也是惱火,極後悔沒有帶著足智多謀的二當家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三當家想了想就道:“不如把這人殺了,然後再找機會綁正主吧。”

    “只能這樣了。”大當家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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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6:04:22


    一旁剛剛松了一口氣的葛書成嚇瘋了,這時候他什麼也顧不得了,大喊著,“不要殺我,只要你們放我回去,我就幫你們把我大哥騙出來!”

    三當家冷笑,一腳踩在葛書成手臂上罵道:“你當我們是傻子嗎,放你回去,你就跑去報官了吧!”

    葛書成連忙道:“各位大王有所不知,我那大哥不是人啊。家裡開了鋪子,不但不分我半毛,還把我當牛馬一樣使喚,前幾天更打得我滿身是傷,根本不當我是親兄弟,不信你們看我背上,還有青紫呢。”說著話,他就趕緊背過身露出後背給眾人看。

    三當家低頭按了按他的背,末了應道:“看著倒是舊傷。”

    葛書成趕緊哭訴,“各位大王是在替天行道,我怎麼會去報官,做那不義之事?”說罷,他眼珠子轉了轉,又道:“各位大王也是仁義之士,許是也不願見我葛家老少被我大哥逼得活活餓死吧。若是各位大王開恩賞下個幾十兩銀子,小的就更是感恩不盡,一定把這事辦得滴水不漏。”

    大當家和三當家對視一眼,眼裡都有些鄙夷之色,卻同時去了殺心。若是葛書成沒有什麼圖謀,只為了除掉兄長,他們還有些猶豫。但他開口要分紅利,這就可靠多了。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哪怕是親兄弟,涉及到錢財而反目成仇的太平常了。

    “起來吧,咱們商量一下怎麼出手。”

    “好。”葛書成立刻爬了起來,仔細想了一遍思路後又說道:“二位大王,不如這樣吧,我一會兒回去把我大哥騙來,你們綁了他,我再回去給家裡報信,讓家裡準備贖金,到時候我帶著贖金過來,還請二位大王一定要記得殺掉我大哥!”

    “這是自然,不必你說,我們也不能留著後患。”大當家應了下來,末了卻是從懷裡掏出一隻小瓶倒了一顆丸藥塞進了葛書成的嘴裡。

    葛書成嘗到那藥丸味道腥臭,就知道絕不是好東西,但無奈如今小命在人家手裡攥著,只能吞了下去。

    大當家見他如此識趣,更是放心了,安慰道:“我不過是圖個心安,放心,這藥七日後才發作。買賣成了,我立刻給你解藥。”

    葛書成心裡咒駡不停,臉上卻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樣。

    眾人很快就下了山,照舊還是躲藏在稍早那隱蔽處,葛書成剛要爬出去又被大當家拽了回來,再次狠狠威脅道:“這事若是成了,我分你一百兩銀子,但你若是敢騙我們,就小心你的狗命!”

    “不敢,我怎麼敢騙幾位大哥呢!”葛書成趕緊小心翼翼地應了,才手腳並用爬了出去。

    這一晚正值滿月,葛家小院被月光照得一片光亮。

    葛大壯閑著無事,就借著月光製作小木床,這是他特意給未出世的閨女準備的。每根木條他都仔細打磨得非常光滑,生怕有木刺會紮了寶貝閨女。

    迎春哄睡了兒子,走出來見此就笑道:“你準備得太早了,閨女要到入冬才出生呢。”

    葛大壯笑道:“趁著最近有空閒就先做好了,以後就得忙著妹子的嫁妝箱籠了。”

    葛妮兒出來打水,聽了這話羞得立刻就掉頭回去了。

    迎春笑了,轉念想起前幾日飯桌上的事就低聲同葛大壯說道:“我瞧著弟妹許是不願回去老宅生產,這事咱們不好說。不過我瞧著她許是到月份了,不如明日你去韓大娘家說一聲,請她這幾日別出門了,有事我們隨時去請她。要不然鐵柱媳婦這幾日有事回了娘家,妮兒是個閨女,只有我一個怕是也張羅不過來。”

    葛大壯雖說惱了弟弟,但對這沈默寡言又勤快的弟媳卻是沒什麼壞印象,再說媳婦的話有道理,於是就放下手裡的鉋子說道:“這事還是提早打招呼比較好,我這就走一趟。”說完話,他就出了門。

    迎春想攔一攔,但葛大壯腳步極快,三兩步就沒了影子。迎春無奈,只得找了掃帚拾掇地上散落的木屑。

    葛大壯出了鋪子後門,正要走向那片工匠聚居的棚戶區時,冷不防被人從一旁抓了手臂。他驚了一跳,定睛一瞧原來是弟弟,立刻瞪大眼睛喝斥道:“誰讓你來的?滾!”

    葛書成本來在院子外邊轉了半晌,有些猶豫。雖然他自小看不起這個大哥,最近又同他沒少起爭執,但到底同為葛家兄弟,當真要傷他性命,良心還真有些不安。但這會兒眼見大哥這般厭惡自己,又想想肚子裡的毒藥,頓時也是心頭火起,一狠心就嚷道:“咱爹方才上山回來晚了,摔斷了腿。我把他送回家就跑來找你了,你還罵我?”

    葛大壯仔細一看弟弟身上沾了些樹葉灰土,神色狼狽,倒當真有些剛從山上下來的模樣,於是就急了,“什麼?爹怎麼樣了,大夫看過了嗎?”

    “看過了,大夫說爹熬過今晚就沒事,熬不過就得準備後事。”

    “那還等什麼,趕緊喊大夥兒一起回去。”葛大壯轉身就要進去喊妹子。迎春和唐招娣兩個葛家兒媳還好,但老爺子若是有個好歹,葛妮兒這當閨女的是一定要在床邊侍候的。

    “大哥,咱們先回去吧,爹傷得重,你進去一說一定會嚇到嫂子她們了。咱們先回去看看狀況,萬一有事再找人來報信就是了,左右也相隔不遠。”葛書成生怕露餡,扯了大哥的手臂就往外走。

    葛大壯想想他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又心急老爹的傷,就沒再堅持,大步流星地往老家趕。

    可是沒走出多遠,葛書成突然痛呼一聲,倒在了地上,看樣子好像扭了腳。

    葛大壯皺著眉頭彎腰去看,結果突然覺得腦後吹來一道勁風,想要躲避卻是來不及了。

    一枝手臂粗的木棍結結實實地敲在他後腦上,昏迷前一刻,他眼裡滿滿都是弟弟混雜了狠毒和忐忑的神色……

    迎春掃了木屑後就坐在院子裡慢慢洗著大寶的衣衫,這小子自從會走路之後就越來越淘氣了,每日都要兩三身衣衫替換。她一邊在心裡甜蜜地埋怨著,手裡一邊忙碌,可是直到衣衫洗完晾好,還是不見葛大壯回來,她有點擔心,走去後門口張望。

    葛妮兒出來見了,就上前問道:“嫂子,你開門做什麼?”

    迎春剛要答話,就聽見有人遠遠喊著,“不好了,不好了。”

    葛妮兒膽小,下意識就要關門,迎春卻認出那人是葛書成,於是一把攔了她,高聲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葛書成扶著門框喘息了好半晌,末了才焦急地應道:“我方才見到大哥,本來同他在說話,結果路邊竄出幾個賊人,二話不說就綁了我和大哥。大哥打倒了兩個人,但他們人太多了,最後大哥還是被抓走了。那些賊人放我回來報信,要家裡準備六百兩銀子去山上贖人,明晚之前不送銀子,就要殺了大哥!”

    “什麼?”迎春眼前一黑,依著門框就軟了下去。明明方才還在給女兒打木床的夫君,怎麼一轉眼就被綁架了?這都怪她,若不是她支使他出門,他也不會遭這毒手。

    “都怪我,都怪我!”大顆大顆的眼淚從迎春眼裡流了出來,雖說她和葛大壯的小家庭,一直都是她在張羅賺銀錢開鋪子,但葛大壯卻是她的主心骨。若是沒了他,她和兩個孩子要怎麼辦?

    葛妮兒也是慌了手腳,一邊忙著攙扶嫂子一邊嚷道:“這可怎麼辦,快報官吧,讓官差上山救大哥!”

    “不能報官!”迎春同葛書成一起喊叫出聲。

    迎春腦子裡滿滿都是前世那些營救不成、反被撕票的新聞。

    葛書成自然是存了私心,生怕那些官差當真抓到那群山賊,到時候他謀財害命的惡行就會曝露。“萬一那些山賊一見官差,狗急跳牆殺了大哥怎麼辦?還是趕緊籌銀子,等我送上山去,他們一定會放了大哥的。”

    “你怎麼知道他們會放人,再說家裡哪有那麼多銀子啊?”葛妮兒急得跺腳,忍不住反駁。

    葛書成眼角掃向小小的鋪子說道:“咱家不是有鋪子嗎,再找人湊一湊,總要把大哥贖回來。”

    迎春無暇理會他們兄妹爭吵,她用兩根手指用力掐著大腿,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半晌才道:“不行,我要進城找大哥想辦法救人!”

    “嫂子,城門早關了,進不去啊!”葛妮兒連忙攔阻。

    “那我就在城門外等,明日一早就進去。”迎春用力甩開小姑的手,進屋找了件大襖就往後門走。

    葛妮兒無法,趕緊也跟了上去。

    倒是葛書成猶豫著不想跟去,乾笑道:“我留守好了,鋪子總得有人守著。”

    葛妮兒狠狠瞪了他一眼,匆匆交代聞聲走出來的唐招娣幾句就跑掉了。

    唐招娣聽得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疑惑問著自家男人,“到底出什麼事了?”

    葛書成極力忍耐心裡的喜意,說道:“大哥被山賊綁了,嫂子找人去湊銀子了。”

    “什麼?哪裡來的山賊啊!”唐招娣嚇得身子哆嗦,也顧不得肚子沈重,三兩步就跑去關了院門,一轉身卻看到葛書成從竈間抓了兩個饅頭邊吃邊走出來,難得惱火地道:“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吃飯?”

    葛書成翻了個白眼,罵道:“你這個敗家娘們,我又沒吃你的,你心疼什麼?再說了,大哥的事自有大嫂張羅,你當我把銀子送上山去很輕鬆啊,那要頂著丟命的風險,我不吃飽行嗎?”

    唐招娣被他堵得啞口無言,乾脆去了迎春的屋子,守著熟睡的大寶直念阿彌陀佛。

    迎春和葛妮兒姑嫂兩個一路磕磕絆絆走了十幾裡,好不容易趕到縣城門下,已經是半夜了。

    幾個守衛的兵卒聽見動靜,從城牆上探頭往下看。

    迎春想也不想就開口請他們開門放自己進去找人,可是那些兵卒哪裡肯聽,若是什麼貴人也值得他們破例一次,興許還能得些銀錢喝酒,但兩個農家婦人,他們探頭問問就已經是迎春心裡焦灼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高高的城牆擋在面前,她爬不上也穿不過,只能蹲在牆根煎熬不已。

    葛妮兒扯了大襖極力裹住嫂子,末了又把她抱在懷裡,生怕她凍到了。

    迎春低低啜泣著,雙手捧著已經隆起的肚子,腦子裡滿滿都是葛大壯被殺頭的情景。她忍不住跪下來祈求,“求諸天神佛保佑夫君平安,信女願意用一切來換。”

    葛妮兒聽得心酸,一邊掉眼淚一邊陪著嫂子念。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太陽露面的時候,城門終於打開了。

    迎春連滾帶爬地擠了進去,兩個眼屎都未擦乾淨的兵卒差點兒被擠倒,忍不住開口罵道:“急什麼,奔喪啊?”

    這句話像利劍瞬間刺穿了迎春的心,她平生第一次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瞪著兩個兵卒,把他們的模樣牢牢記在了心裡。若是她的夫君真有個好歹,她一定要撕開他們的嘴,讓他們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兩個兵卒被她盯得忍不住汗毛倒豎,還想再罵的時候,迎春已經帶著葛妮兒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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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6:05:06


    趙遠揚昨晚同友人喝酒到半夜,這會兒正呼呼大睡。突然被小廝搖醒,就有些惱了,罵道:“什麼事吵我?”

    小廝嚇得縮了脖子,趕緊稟告,“老爺,姑奶奶來了,小的看她神色有些不好,您快去看看吧。”

    “姑奶奶?”趙遠揚反應好半會兒才明白這是指自己的妹子,於是趕緊翻身起來,也來不及換衣就急匆匆去了前廳。

    一見妹妹臉色煞白,頭髮和衣衫都是濕漉漉的,明顯是頂著露水跑來的,就連一旁的葛妮兒也是神色狼狽,他的雙眉立時就豎了起來,怒聲問道:“這是出什麼事了?大壯呢,怎麼讓你們兩個女子走著進城來?”

    迎春被恐懼折磨了一夜,這會兒終於見到親人,再也忍耐不住,撲上前抱著哥哥就大哭起來,“大哥救命啊,大壯被山賊抓去了!怎麼辦,都是我害了他。若是我不讓他出門,就不會遇到這事。大哥,他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趙遠揚聽妹子哭成這樣,心疼得眉頭都皺緊了,趕緊拍著妹子後背,一邊安慰一邊問道:“春兒不怕,大哥在呢。誰敢傷了大壯,大哥砍掉他的狗頭!你慢點說,到底怎麼回事?”

    許是有了哥哥的保證,迎春就忍了眼淚,仔細把昨晚一事說了,末了又道:“我不心疼銀子,我可以賣鋪子也可以做工賺錢,我就怕他們傷了大壯,我和大寶還有肚子裡的妞妞要怎麼辦?大哥,你一定要救他。”

    “好,大哥這就想辦法,你放心!”趙遠揚在屋子裡轉了兩圈,末了吩咐小廝套車,帶著迎春和葛妮兒回了城外葛家的鋪子。

    早起出工的匠人和鄰里們,眼見太陽升得很高,葛家鋪子還不開門,難免好奇地議論兩句。突然見得葛家人回來,有那平日熟識的就問起來。

    迎春勉強應付兩句,藉口家裡有事就匆匆進了後院。

    路對面的沈家鋪子裡,老掌櫃偷偷趴在門口探看,見此立刻小跑回後院同東家報喜。

    “東家,對面鋪子今日沒開門做生意,想必是那事已經成了。一會兒咱們上門去買鋪子,保管他們跪地哭喊著把契紙送上來。”

    沈東家笑得小眼睛眯在一起,得意地點點頭,末了端起茶水輕輕喝著,心裡琢磨著此事過後怎麼把“尾巴”拾掇乾淨了。

    另一邊,葛家鋪子裡,趙遠揚抓了葛書成仔仔細細拷問昨晚的情形。他在江湖上歷練幾年,又有武藝在身,眼神十分唬人。

    葛書成被他問得心慌,往往前言不搭後語,末了實在忍耐不住就惱道:“趙大哥這是做什麼,問來問去,難道是懷疑我同人合謀害了我哥哥不成?”

    趙遠揚也起疑了,冷笑道:“二弟說笑了,我怎會那麼想。不過,按照你所說,那山賊原本是抓了你們兄弟兩個,但怎麼會放了你回來,偏偏把大壯帶走了?”

    葛書成心裡打著哆嗦,嘴上卻是強硬道:“我怎麼知道?許是他們早就打聽清楚了,知道大哥名下有鋪子,抓了我沒人給贖金,抓了大哥才有錢拿唄。”

    “哦,這樣啊。”趙遠揚不再同他爭論,心裡盤算著如何救人。如今報官定然是不行了,府衙那幫酒囊飯袋,欺壓百姓和商戶是把好手,真同心狠手辣的山賊對上,就是喂刀的貨色,許是一個不慎,就要連累葛大壯丟了性命。他一個人上山倒也不懼風險,但終究雙拳難敵四手,還是要找些幫手才成。

    迎春這會兒剛剛把家裡的存銀數了一遍,連銅錢算在內也只有一百二十幾兩,急忙走出來說道“哥,你家裡可還有現銀,我還差五百兩才能湊夠贖金。”

    趙遠揚聞言,臉色有些尷尬。他帶回來的銀錢置辦了宅院和田地,本身也沒剩多少。這些時日同昔日舊友吃喝,難免又花用了一些,偶爾見誰有難處再支持個三五十兩,所以家裡存銀如今也就剩下三百兩。

    “怎麼,大哥家裡也沒有銀子了?”迎春看了,臉色灰敗。

    趙遠揚看得心裡懊悔不已,早知道前些日子在青樓少住幾晚,也不至於這會兒幫不上妹子。“春兒,你別著急,大哥家裡還有三百兩,再找朋友借些就夠了!”

    迎春稍稍放了心,但臉色依舊沒有好上多少,畢竟葛大壯還在山賊手裡呢,就算贖金送去,誰知道還會有什麼變故。

    一旁的葛書成聽到贖金有指望,連忙低頭藏起了眼裡的喜意。那些山賊只要了五百兩,他臨時起意添了一百兩,到時候半路他就把銀子藏下,剩下這五百兩裡還有他一百兩,加一處就是足足兩百兩呀,到時候他開鋪子或者買田地都行,以後便是吃穿不愁,看誰還敢背後嘲諷他。

    他想得歡喜,臉上忍不住就露出喜意,看在坐在對面的趙遠揚眼裡,就更可疑了,趙遠揚打定主意要盯住這葛書成,說不定還會找到點什麼線索。

    眾人正是心思各異的時候,唐招娣卻捧著肚子從前邊趕了過來,驚慌地說道:“嫂子,對面的沈家人來了,我說咱家鋪子今日不開業,他偏偏坐在大堂裡不走,還惹來很多人看熱鬧。”

    迎春本來就惦記葛大壯的安危,聽了這話氣憤不已,立刻瞪圓了眼睛,抄起門邊的掃帚就往前邊沖去。

    眾人見此,怎還會坐著,趕緊跟了上去,葛妮兒喊著,“嫂子,你慢點兒,你還懷著孩子呢!”

    前堂裡,一身錦緞長衫、穿戴得極是富貴的沈東家正翹著二郎腿在打量屋子裡的擺設,臉上赤裸裸掛著鄙夷之色。

    身邊的老掌櫃也是個諂媚的,不時指著桌椅碗碟等物嘲諷,“葛家真是小氣,這些破爛碗碟奶外邊都沒人撿,他們也敢拿出來待客,山溝出來的土包子就是上不得檯面。”

    迎春挎著掃帚剛剛挑起門簾,正好聽到這句,揚起掃帚就給了老掌櫃一下。“滾出去,我們又沒請你們上門挑三揀四,看不習慣的話就滾出去!”

    老掌櫃背上吃痛,跳起來就大嚷道:“葛嫂子,你別不識好歹,我們東家好心上門幫忙,你怎麼還打人?”

    “你們打算幫什麼忙?明明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這附近的老鼠怕是都清楚你們那點齷齪心思,還敢跑我們店裡來裝好人?”迎春嘴巴也伶俐,罵得老掌櫃張口結舌,不知怎麼反駁才好。

    聚在門外看熱鬧的閒人們,見此都笑出了聲。

    那老掌櫃惱羞成怒,伸手揪住掃帚就要搶奪。

    沒想到隨後走出來的趙遠揚扯了他就推到了一旁。“這鋪子是我妹子的,讓你們滾就趕緊滾!”

    老掌櫃的腰撞到了桌子,疼得厲害,順口就嚷道:“說的好聽,過了今日,這是誰家的鋪子還不一定呢!”

    “你說什麼?”趙遠揚聽出他話裡有異,瞪大眼睛追問。

    沈東家終於開口,“葛嫂子,你也別鬧了,我們今日確實是來幫忙的。聽說你們家裡有事缺銀子,我正好手頭有些存銀,雖然往日因為一些事鬧得不和氣,但我一向喜做善事,今日就出個高價把這鋪子盤下來吧。你們一家趕緊拾掇東西,我們收了鋪子還要重新佈置。”

    “你怎麼知道我家有事缺銀子?”這下連迎春都聽出這兩人來意有些蹊蹺了。

    趙遠揚更是上前兩步擋住沈東家,冷聲問道:“我家昨晚出了些小事,除了家裡人,並沒有外人得知。沈東家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趕緊說說吧,若是說不好,咱們就去府衙走一趟。”

    沈東家同老掌櫃對視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在他們看來葛家是小門小戶,突然遭遇這樣的事情,應該會宣揚得人盡皆知,怎麼可能捂得住消息。

    可他們偏偏沒想到,迎春和葛妮兒連夜趕去縣城,唐招娣大著肚子根本就沒出門,就連葛書成也忙著惦記贖金,沒心思出去說嘴,於是這件事就成了個未公開的秘密。

    這會兒兩人被問得啞口無言,眼看轉圜不了,沈東家就鼓起勇氣嚷道:“你們別管我在哪裡得的消息,就說賣不賣吧,一百兩,這可是高價了。若不是看在鄰居的分上,我可不會吃這大虧!”

    迎春聽到他們居然要趁火打劫,拿下自家的鋪子,再也忍不住怒火了,指著門口罵道:“別說一百兩,一千兩都不賣!滾,你們給我滾出去!”

    沈東家沒想到原以為很簡單的事情會變得如此棘手,又氣又急地嚷道:“好,你可別後悔,到時候看誰跪下來求我買鋪子!”

    “作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迎春抄起一個茶碗狠狠摔在沈東家腳下,嚇得對方趕緊往外走。

    老掌櫃心急之下踩了自己的衣擺,差點兒摔了個狗啃屎,惹得圍觀眾人大笑。

    趙遠揚不知想到了什麼,快步追了出去,拉著沈東家避開人群,低聲說道:“沈東家,我妹妹一時脾性大,失了禮數,東家可別見怪。”

    沈東家還想罵兩句,但想起方才趙遠揚露的那一手,又不敢開口,只得重重冷哼一聲。

    趙遠揚也不介意,笑嘻嘻又道:“至於賣鋪子一事,我再勸勸我妹子,天黑時候再給個準信兒。說實話,家裡確實缺銀子,這鋪子左右都是賣,還不如賣給您這樣出手大方的。”

    沈東家聞言,下巴又高高抬了起來,“那你們快些商量吧,我只等到天黑,過時不候。”

    “好,沈東家慢走。”趙遠揚點頭哈腰送走了沈家主僕,末了站直身子,眼裡的冷光幾乎要凝成冰刃。

    迎春遠遠看到哥哥這般模樣,很是不解,一見他扭頭回來,趕緊問道:“大哥,你可是發現什麼不妥了?”

    趙遠揚點點頭,末了扯了妹妹回後院,低聲囑咐,“我懷疑妹夫這事同沈家有關,方才我把他們穩住了,你好好在家裡等著,我進城找人幫忙,晚上就去救大壯。”

    “好,大哥,記得把銀子拿來,萬一賊人兇惡,就把贖金給他們,別傷了大壯。”迎春心心念念就是怕葛大壯受傷,至於銀錢都是身外物,只要家人安全,總有再賺回來的時候。

    趙遠揚點點頭,扭身出了鋪子,坐馬車直奔城裡吳家而去。

    這邊吳公子正趁著日頭好,指揮小廝們曬書。他過來這小縣城隱居時,別的沒多帶,書就有十幾箱子,不到一會兒工夫,整個院子就被鋪滿了。

    老嬤嬤沏了茶水送來,見自家公子雖然走路還有些瘸,但嘴角卻帶著笑在書本間慢慢穿行,她心裡非常歡喜,心裡琢磨著晚上還要給夫人寫封信去報喜才好。

    她正要勸主子歇一歇,卻有小廝跑來稟報說趙遠揚來了。

    吳公子臉上笑意更深,應道:“快請他進來,幾日不見,他許是又念著咱們家裡的梨花白了。”

    老嬤嬤也是笑道:“那老奴這就去準備幾樣好菜,請趙公子陪您喝幾杯。”

    吳公子點頭,“勞煩嬤嬤了。”

    他們主僕打算得很好,哪裡想到趙遠揚卻是沈著臉進來的。

    吳公子的心裡很疑惑,帶他走去樹蔭下坐下後就問道:“趙兄,為何如此模樣,可是有何難事?”

    趙遠揚拱拱手,正色道:“我這次來是請兄弟幫忙的,你府上的護衛能否借我幾個?葛家出了點兒事,怕是要費些手腳。”

    吳公子變了臉色,挺直了脊背問道:“葛家?葛家出什麼事了?”

    “大壯被山賊綁了,今晚要送贖金上山。”趙遠揚言簡意賅把事情說了一遍,末了道:“我若是單獨上山,倒也不懼山賊狠毒,就怕一個照顧不到,讓山賊傷了大壯。我妹子肚裡如今又懷了一個孩子,若是失了夫君可如何是好?只能過來請兄弟幫忙了。”

    吳公子越聽眉頭皺得越緊,開口就道:“這附近極少聽說有山賊出沒,怎麼放著富貴人家不下手,反倒把葛大哥抓去了,難道葛大哥跟人結下什麼仇怨了?”

    趙遠揚本就懷疑,聽了這話就又把沈家之事說了。

    吳公子聞言,立刻就道:“我府上有護衛幾十人,晚上全由你調派。還是要先看住沈家,小心他們給山賊通風報信,然後上山送贖金,趁著山賊被銀錢迷了眼再救下葛大哥。”

    “吳兄弟真是好計謀,就這麼定了。”

    兩人隨後又商量了一些細節,趙遠揚起身說要回家籌備贖金,吳公子卻直接讓人從庫房取了五百兩銀票送了過來,趙遠揚也沒推辭,直接收在身上就回了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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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6:05:54


    整整一個白日,葛家人誰也沒有心思吃飯,好不容易盼得夜色降臨,吳公子就帶著一群護衛悄悄繞到了鋪子後邊。

    趙遠揚開了後門請眾人進來,迎春親自抬了椅子請吳公子坐了,末了趙遠揚又給護衛們分派了任務。

    葛書成腹中饑餓,本來呼喝著媳婦下了一碗面,正蹲在臺階上吃得香甜,結果一見這個情形,立刻就覺事有不妙。他放下碗,貼著牆根悄悄往外挪,馬上也要到門口了,卻被趙遠揚一把扯了領子。

    “二弟,你這是要做什麼去啊?”

    “啊,趙大哥,我……我就是出去撒泡尿。”葛書成嚇得腿都要軟了,好不容易才想出個藉口,盼著趙遠揚放了他。

    可惜趙遠揚卻直接喚了那些護衛出門,末了笑道:“路上哪裡隨便尿吧,事情緊急,耽誤不得,一會兒還要你去跟山賊交贖金呢。”

    “好,好。”葛書成勉強應了幾句,就被護衛們架著出了院門。

    對面鋪子裡,沈東家和老掌櫃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來,難免有些心慌。

    老掌櫃忍不住開口,“東家,那葛家人不會是有什麼變故吧?”

    沈東家皺眉道:“能有什麼變故,一群土包子!”

    他雖然嘴上這麼說,心裡其實也有些忐忑,琢磨了半晌,正猶豫是不是讓老掌櫃上山送信撕票的時候,一個小夥計卻跑了進來——、

    小夥計驚慌地嚷道:“東家,掌櫃的,有人拿著刀劍堵住了前門!”

    “什麼?”沈東家和老掌櫃變了臉色,同時站了起來。不容他們多想,後院也有人來報,後門也同樣被堵了。

    “難道是官差上門了?”

    小夥計聽到老掌櫃喃喃自語,立刻應道:“不是啊,掌櫃的,那些人好像是富貴人家的護衛!”

    沈東家和老掌櫃聞言,終於生出一些底氣,兩人對視一眼就去了前門。果然那站在門前的大漢都穿了灰色短打衣衫,手裡握著長刀,嚴嚴實實堵了門。

    一個小夥計許是想在東家跟前討個巧,想要上前理論。可是他的腳剛剛邁出門,那護衛的長刀就“唰”的一下擦著他的鼻尖揮了下來。小夥計嚇得屁滾尿流,一個後仰就躺倒在地板上,末了又像烏龜一樣四腳朝天蹭到了門板後。

    沈東家一行也是嚇了一跳,但依舊極力挺直著脊背,裝腔作勢地喝罵,“什麼人,憑什麼在我家鋪子門前撒野?”

    護衛冷冷掃了他一眼,並不應聲,但手裡的長刀卻是點了點門檻,那意思很明顯:別管我是誰,只要誰敢出門檻,我就照砍不誤。

    沈東家氣得鼻子都要歪了,破口大駡,可是腳下卻不敢邁出一步。

    這時,趙遠揚帶著剩下的十幾個護衛走了出來。

    沈東家只掃了一眼,就明白他們是一夥的,自己中計了!但他依舊極力裝作平靜地質問道:“你不是說要把鋪子賣給我嗎,為何突然堵了我家的門戶?”

    趙遠揚似笑非笑地盯著驚恐的沈東家,冷冷應道:“昨晚有山賊勾結山下人,綁架我妹夫,結果今日你就上門要買鋪子,怎麼想都有些巧合吧?我這就帶人上山救人,若是事後查明同沈東家無關,我自然負荊請罪。但若是……哼,你就等著家破人亡吧!”

    沈東家臉色煞白,急得團團轉,心裡拚命算計著山賊和護衛的數量,盼著那些山賊千萬不要被人家整鍋端了,否則他可完蛋了。

    趙遠揚稍覺解氣,扯了葛書成就要上山。

    這時候,遠處卻似有雷聲傳來,惹得大地震顫不停。

    趙遠揚側耳仔細聽了半晌,突然警覺地扭頭看向官路盡頭,驚訝問道:“怎麼會有大隊騎兵?”

    另一邊,吳公子正坐在葛家後院,迎春壓下心裡的擔憂,打起精神親自端了綠豆湯待客。

    老嬤嬤見她臉色憔悴,心疼地拉了她坐下,說起家常瑣事。大寶這個傻乎乎的胖小子,尚且不知道爹爹如今生死不知,小手扯了娘親的衣襟玩得歡快。

    迎春生怕有蚊子咬了吳公子,用扇子驅趕蚊蠅,然後略帶歉意地笑道:“吳公子,這次勞煩您了。”

    吳公子搖搖頭,想要說什麼,最後卻是閉上了眼睛。但他的頭倒是微微側了過來,顯見很喜愛那吹到臉上的絲絲微風。

    老嬤嬤心裡有些酸澀,想了又想還是試探著說道:“葛嫂子,你們這鋪子平日也賺不了多少錢吧?這次又生出這樣的事,不如你們一家都進我們府裡做些差事如何?雖說不見得大富大貴,但總能平安無事過一輩子。”

    迎春手裡的扇子頓了頓,下意識看了一眼沈默的吳公子,末了斟酌了半晌才笑道:“多謝嬤嬤好意,但我夫妻二人生來粗野,怕是守不好府裡的規矩。況且我瞧著大寶是個聰明的,將來想要供他讀書考個功名。”

    老嬤嬤本也是一時起意,聽得這話倒也沒什麼惱色,反倒應道:“那好啊,將來寶哥兒金榜題名,可請我這老婆子喝杯酒。”

    “這是當然,水井裡還冰了幾個果子,我去端來給嬤嬤解解渴。”迎春站起身笑著說完話,扯著兒子走開了。

    院子裡半晌沒有動靜,老嬤嬤偷偷掃了自家公子一眼,有些暗暗後悔方才不該多嘴。

    吳公子搭在扶手的雙手慢慢鬆開,淡淡囑咐道:“下不為例。”

    “是,公子。”老嬤嬤趕緊應下,末了還是有些不甘心,低聲添了一句,“公子,葛嫂子……做菜手藝好,趁這個機會收她進府不好嗎?”

    吳公子的目光移向不遠處那對母子,娘親在水盆裡洗著果子,胖嘟嘟的孩童則咬著指頭淌口水,娘親溫柔一笑,在孩童臉上親了一記,孩童就咯咯笑了起來。

    “野花自然要長於山野,挪進花盆就失了那分活力,罷了!”

    老嬤嬤在心裡歎氣,再也沒敢開口,拿起扇子慢慢幫主子掮了起來。

    迎春洗好果子,剛剛起身就突然覺得腳下的地面有些顫動,聽到鋪子外突然變得吵鬧起來。她立刻白了臉,抱起大寶就塞到從房間奔出來的葛妮兒懷裡,“進去藏好,不要出來!”說罷,她就提起裙子跑去了前堂。

    吳公子皴了眉頭說:“扶我過去!”

    老嬤嬤還有些猶豫,但聽主子聲音嚴厲,也不敢堅持,飛快地扶著主子跟了上去。

    此時鋪子前已是密密麻麻一片橘黃色的火把,照得四周亮如白晝。足足幾百個頂盔貫甲、全副武裝的騎兵擠滿了葛家鋪子前的空地。不斷有戰馬煩躁地用蹄子踢著身前的地面,不停打著響鼻。

    迎春何時見過這般陣勢,嚇得臉色更白了。

    倒是隨後趕來的吳公子一把扯了她到身後,高聲問道:“不知哪位貴客駕臨小鋪?”

    他的話音一落,那些騎兵突然一分為二,露出一條只容兩馬錯身的通道。一個俊朗的年輕男子策馬走上前冷冷掃了吳公子一眼,眉頭皺了起來,身下的墨色駿馬彷佛也感受到了主子的失望,突然揚起前蹄,抬頭嘶叫。

    男子伸手拍了拍愛駒的脖子,沈聲問道:“這鋪子可是葛家的?”

    迎春雖然心裡忐忑,但聽得這年輕男子如此問話就是沖著葛家來的,自然不好讓吳公子頂在前面,於是她上前兩步,正色答道:“回這位軍爺的話,這鋪子正是葛家的,小婦人是這鋪子的東家,軍爺可是有事吩咐?”

    男子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立刻就亮了起來,追問道:“你家夫主可是叫葛大壯?幾年前從東荒戰場歸來的老兵?”

    迎春平日雖然沒聽葛大壯多說戰場之事,但簡單的情況還是知道的,這會兒尚且分不清是敵是友,就含糊應道:“我家夫君正是葛大壯,是上過戰場,但細節之事,小婦人就不清楚了。”

    “哈哈,太好了,本將軍終於找對地方了。”那年輕將軍仰頭大笑,顯見歡喜之意。他從馬背上跳下來,大步上了臺階,末了居然一揖到底,向迎春行了一個大禮,口中嚷道:“嫂子,我大哥呢,快請他出來,就說葛大牛來看他了。”

    迎春扶起年輕將軍,不知道如何應對才好。

    倒是一旁的吳公子突然說道:“這位將軍可是剛從西疆回來,府上住在京都朝陽門外?”

    年輕將軍附近的幾個親衛聞言,突然拔出了刀劍,直指吳公子,那架勢好似他多說一句就要上前劈砍。

    老嬤嬤嚇得立刻上前護住了自家主子,哆嗦不停,實在不知自家公子的話哪裡惹了這些煞星。

    吳公子卻伸手推開老嬤嬤,轉而笑道:“原來聞名京都的武公子居然是這般膽小如鼠。”

    那自稱葛大牛的年輕將軍皺眉望著吳公子好半晌,突然驚叫道:“難道你是京都吳家老大?”

    吳公子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幸會。”

    年輕將軍的臉色有些複雜,剛要再說話,不遠處卻是有人高聲喊著——

    “到底出了什麼事?”

    迎春聽出是自家兄長的聲音,連忙高聲喊道:“大哥,你怎麼回來了?大壯呢,救回來了嗎?”

    “救?”那年輕將軍聽得這問話有異,立時變了臉色,冷聲喝問:“我大哥到底出了什麼事?快說!”

    老嬤嬤生怕他情緒一來誤傷了自家公子,立刻應道:“葛大壯被山賊抓去了,我們公子才帶了護衛過來救人。”

    “好啊,這天下居然還有人敢傷我大哥。真是嫌命長了!”那年輕將軍握了握腰側長刀,一股殺氣瞬間迸發……

    這時趙遠揚也擠到臺階前了,年輕將軍立刻扯了他的手臂問道:“我大哥在哪裡,快帶路,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

    趙遠揚掃了一眼妹妹和好友,見他們都點頭,這才應道:“將軍隨我來,就在這附近的山上,馬匹恐怕用不上。”

    “下馬,熄火把,行軍隊伍!”

    隨著將軍一聲令下,鋪子門前立刻變得鴉雀無聲,幾十個兵卒統一牽了戰馬拴在附近的樹木上。剩下眾人則悄無聲息地聚排,末了隨著那將軍和趙遠揚迅速往遠處的山頭而去。

    迎春伸手捂住狂跳的胸口,好半晌都無法從方才的變故中回神,但轉而想起這麼多人去營救,葛大壯生還的希望又大了幾分,臉上便有了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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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6:06:52


    就在眾人多方努力營救的時候,葛大壯這會兒也開始自救了。

    昨晚不知哪個山賊下的手,那一棒子實在打得太重了,他足足昏到天明才睜開眼,但眼前重影和嘔吐的欲望又讓他打消了立刻就起身的想法,決定靜待時機。

    兩個負責坐在洞口守著他的山賊,聽他這麼久沒有動靜,生怕他惹出變故,進來探看了兩次,見他半死不活趴著倒也放了心。待得天黑之後,更是沒有再進來看一次,畢竟再過一時半刻拿了贖金,肉票也是要死。若是肉票自己先咽氣,那更省了眾人的事。

    可是葛大壯卻在漆黑的角落慢慢坐了起來,他小心翼翼把被捆在身後的手臂從腿下穿過,然後伸手拔出插在靴筒裡的小刀,一點一點開始割著麻繩。

    若說幾年的戰場生活給他留下了什麼,除了家裡蓋大院子用掉的銀子,就只剩下了各種保命之法。哪怕他如今卸甲歸田幾年了,依舊保留著暗藏武器的習慣,平日裡做工偶爾歇息就拿出來給兒子刻些小玩意,沒想到今日居然真的成了救命法寶。

    拇指粗的麻繩雖結實,但經不住小刀鋒利,不過幾下就被割斷了。幾截麻繩被悄悄放在地上,葛大壯起身扶著洞壁慢慢往外摸去。借著月光,很快他就把外面的情勢看得清清楚楚,洞口之外一共有九個山賊,都配著長刀,他手裡的小刀根本不佔優勢,為今之計只能智取。他皺著眉頭琢磨了半晌,便拿起兩塊碎山石扔到了地上。

    果然,這點響動立刻引起了外面山賊的注意。

    山賊老大正緊盯著山下或明或暗的火光,總覺有些心驚肉跳,聽到動靜就擺手示意兩個山賊進去看看。

    那兩個山賊完全沒把葛大壯這個肉票當回事,大搖大擺地進來,見角落有個黑色隆起的影子,一個山賊就上前嚷道:“喂,你是不是醒了?別裝死,給大爺出個聲。”

    旁邊那個山賊也想說話,可是還沒等開口就覺得脖子上一涼。他有些驚奇地抹了一把,下一瞬卻是瞳孔驟然放大,慢慢倒了下去。

    先前說話的山賊有些疑惑,覺得身後有些不對勁,想要回頭卻隨後也挨了一刀。

    葛大壯慢慢把兩人放到地上,轉而躲在了洞口之後。

    山賊老大等了半晌不見洞裡有聲音,惱怒地吩咐道:“誰進去看看,老六和老七是不是又偷懶了?兩個蠢貨!”

    一個山賊懶懶應了,轉身就進了山洞,迎面而來的血腥之氣嚇得他大喊,“不好!”

    葛大壯猛然竄到那人跟前,一把拔出了對方腰側的長刀,回手就砍到了對方的腿上。那人慘叫一聲,仰面而倒。

    葛大壯也不理會他,大步出了山洞就往剩下幾個賊人走去。他也不求一刀殺死敵人,專門往下三路招呼。反倒是山賊們生怕傷了他性命,一時間有些束手束腳,吃了大虧。

    眼見身邊就剩了兩個兄弟,山賊老大也急了,高喊道:“給我往死裡砍,這單買賣不要了!”說著話,他就帶著兩個小嘍囉拚了命。

    葛大壯一日一夜水米沒進,方才又設計殺了三個賊人,力戰數個賊人,體力已是到了極限,手臂如同木頭棒子一樣機械地揮著長刀,雙腿卻是有點發軟。

    山賊老大許是看出了這一點,往上一跳,雙手握著刀柄就來了一記反擊。

    葛大壯自知不敵,一個懶驢打滾避到了一旁,待得想要再爬起來,卻是有些來不及了。

    山賊老大早就沖到他跟前,再次舉起了刀。

    葛大壯眼睛瞪大,腦子裡閃過諸多惱念之事。他的妻子、兒子、未出世的女兒、老爹、妹妹,最後牢牢定格在昨日出門時,迎春扶著肚子送他的情景。

    “不!”不知哪裡生出一股蠻力,讓他猛然一腳踹出,正好踢在山賊老大的肚子上。

    山賊老大疼得彎著腰倒退出好幾步,兩個小嘍囉早就嚇傻了。他們惡事做了無數,今日還是第一次碰到硬茬子,誰想到一個普通木匠居然有這樣的身手?兩人心裡暗罵,有這本事不去當將軍,跑來糊弄我們這些可憐的山賊,好玩嗎!

    但不管怎麼抱怨,如今已是成了生死仇敵,他們就只能硬著頭皮沖上去了。

    兩人舉著長刀沖過去,可惜沖上前還沒兩步,樹林裡就射來兩枝羽箭,乍然沒入他們的咽喉,兩人喉嚨裡咯咯作響,似有無數不甘,最後只能摔倒在地。

    山賊老大緩過一口氣,還沒明白怎麼回事,握刀的手臂也中了一箭。

    無數兵卒像潮水一樣從樹林裡湧出,背負羽箭,手執刀劍,不等山賊老大爬起來,脖子上就架了七、八把長刀。

    有人高喊,“點火把!”

    瞬間山洞前燈火通明,有兵卒忙著把尚且還有喘氣的三、四個山賊也一同綁了。

    葛大壯半躺在地上,悄悄看著眼前之景,心裡驚疑不定,不明白這些突然冒出來的兵卒是敵是友。可是當他目光掠過那臉色焦急的年輕將軍和一身黑衣的趙遠揚時,卻狂喜起來。

    “大牛!你怎麼來了?”

    年輕將軍和趙遠揚聞聲,一起奔了過來。

    年輕將軍還差幾步遠就跪倒、膝行而至,緊抱著葛大壯哽咽地問道:“大哥,我來了!你怎麼樣,可傷到哪裡了?”

    葛大壯的手臂和後背受了傷,但這會兒生死兄弟相見,這些也就不重要了。“侯爺他老人家身子可好,布隆和李飛他們呢,沒同你一起過來嗎?”

    “我家老頭兒身子硬朗著呢,我來之前還被他抽了鞭子。布隆他們都有職位走不開,就我帶人過來了,否則還不知道這些毛賊居然欺負到大哥頭上了。”

    少年將軍從一旁兵卒手裡搶了火把上下照著,發現葛大壯身上並沒有太大傷處,這才放了心,末了扭頭望向山賊老大等人狠聲道:“這些人真是大膽!來人啊,把他們帶下去止血,明日午時綁在馬後繞縣城拖死,我看以後誰還敢打我大哥的主意!”

    葛大壯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好似想要說話但最後卻閉了嘴。

    山賊老大聽得自己下場會如此淒慘,立刻嚇得高喊,“軍爺饒命啊,我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山下那個沈東家嫌葛家擋了財路,送了一百兩銀子讓我們出手綁人!我們本綁了葛家老二,他又說要幫忙騙了葛大壯……不,是葛壯士出來,讓我們分他一些銀子!否則我們無冤無仇,也不至於隨便綁人啊!壯士饒命,軍爺饒命啊!”

    “饒命啊,都是葛書成的主意!”幾個還活著的山賊也高聲附和著。

    葛大壯聽得臉色鐵青,任誰被親弟弟如此背叛也會如此惱怒,更何況他累死累活做工供葛書成讀書不說,每每葛書成闖禍還得在後面收拾爛攤子。作為兄長,他已是仁至義盡,沒想到卻得了個如此下場。

    “這個畜生!”趙遠揚低聲怒駡,末了回身掃了幾眼卻是更惱,“誰看見葛書成了?”

    一個親衛應道:“方才放箭的時候,他說腹中疼痛去方便了。”

    “他這是看見事情敗露,跑了!”年輕將軍同葛大壯在戰場同吃同住三年,對葛家之事也知道一些,聞言氣得就要讓兵卒搜山抓人。

    可是不等他發話,遠處卻是傳來一聲慘叫。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都覺得不好,於是趙遠揚立刻和吳府侍衛沖了過去。

    很快地,他們就抬了哀嚎著的葛書成回來了。

    葛大壯見葛老二哭得鼻涕眼淚糊了滿臉,身上好似也動不了,顯見是逃跑時候摔下山了,於是也沒說話,隨著眾人下了山。

    這時迎春捧著肚子站在鋪子門前張望,遠遠見大隊人馬回來就瘋跑上前,高聲喊著,“大壯,你在哪?你快說話!”

    葛大壯撥開眾人,大步走了出來。

    夫妻倆直接抱在了一起,迎春是放聲痛哭,葛大壯也是死死咬著牙不讓眼淚流下,這次真是天降禍事,一家人好好過著日子,哪裡想到差點兒家破人亡。

    唐招娣、聽聞消息趕來的鐵柱媳婦、還有吳府老嬤嬤跟吳公子這會兒都走了出來,葛妮兒更是抱了大哥哭個不停。

    葛大壯拍拍媳婦和妹子,末了對著吳公子行禮道謝,“多謝吳公子仗義出援手!”

    吳公子趕緊回禮,“葛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我不過是白跟著擔心罷了,自家人不必客套,葛大哥可是傷到了?先前我已經讓人請了大夫,還是治傷要緊。”

    葛大壯剛要應聲,那邊被擋在人後的葛書成卻是扯著嗓子慘嚎起來,“救命啊,大夫救命啊!”

    唐招娣聞言就趕緊走了過去,不明白自家男人站著上山,怎麼橫著下來了?

    迎春和葛妮兒也是滿眼疑惑,葛大壯不好當著眾人的面說起家醜,趙遠揚卻是不願放過葛書成,於是簡單說道:“葛書成先前被賊人誤抓了,這個貪生怕死的東西,跟賊人合謀分銀子,回來把大壯騙去了。”

    迎春聞言恨得咬牙,再也不肯多看葛書成一眼,扶著葛大壯就往後院走。

    眾人陸續進了後院,那早早等著的大夫是城裡有名的外傷名醫,不過三兩下就把葛大壯的傷口處理好了,但末了再給葛書成檢查時卻是皺眉說道:“這位傷者先前吃過蛇腥草吧,我開副藥喝兩日就無事了,只不過他這腰骨受了外力撞擊,如今碎裂得厲害,就算養好,以後也與走路無緣了。”

    眾人聞言半晌才反應過來,就是說葛書成後半輩子只能在床上度過了,走路絕對是不要想了。

    葛書成不知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還是疼得狠了,慘叫一聲後就昏了過去。

    唐招娣臉色灰敗,她年紀還那麼輕,肚裡懷著孩子,結果丈夫闖了大禍又得了這樣的結果,以後她和孩子要怎麼活?這般想著,一股急火攻心,她就倒了下去,肚子碰到地上就劇烈疼痛起來。

    葛書成的狀況讓迎春暗暗覺得解氣,可也知唐招娣是無辜的,見狀就趕緊同葛妮兒上前攙扶。

    唐招娣驚恐地緊緊握住迎春的手說道:“嫂子,我要生了。”

    眾人聽了她的話後都慌亂起來,葛大壯飛奔去找產婆,迎春和鐵柱媳婦扶著唐招娣回房,葛妮兒則跑去燒熱水。一下子院子裡就只剩昏迷的葛書成,還有面面相覷的年輕將軍、趙遠揚和吳公子。

    年輕將軍忍不住哈哈大笑,末了說道:“沒想到我大哥這日子過得還真是熱鬧!”

    趙遠揚與他一路上山接應葛大壯,交情早就結下了,聞言伸手扯了他的手臂就道:“咱倆先去前堂坐會兒,一會兒大壯回來再敘舊也是一樣。”

    說罷趙遠揚推了吳公子,又帶著年輕將軍相偕去了前堂,留下那老大夫眨眨眼,只能無奈地守在了葛書成身邊。

    好在,葛大壯很快就找了產婆回來,葛書成這才被送進了房間,很快也灌了藥湯,不知昏迷中的他是否後悔逃跑,否則也不會滾落山坡,攔腰撞到了大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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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6:07:23


    昏暗的屋子裡,葛大壯盯著弟弟良久,忍不住歎了口氣。說心裡不恨,那是假的。若不是他在戰場學了些保命手段,這會兒他怕是早與妻兒天人永隔了,但這癱瘓的畢竟是他親弟弟,要他不管不顧也不可能,以後只當葛家多養一頭豬了吧……

    許是平日常做活計的關係,唐招娣這一胎生得還算順利,不過一個時辰,一個大胖小子就呱呱落地了。

    迎春塞了幾十文錢給滿口喜話的產婆,末了送了她出門才想起家裡還有客人沒有招待,趕緊囑咐鐵柱媳婦照顧唐招娣母子,然後帶著葛妮兒下廚熬雞湯和炒幾樣家常菜。雞湯自是給唐招娣準備的,幾道菜則端去了前堂。

    葛大壯四人這會兒已是喝幹了一壇酒,雖然酒水劣了一些,但情義卻非常濃厚。

    年輕將軍正扯著葛大壯的手,說起當年戰場之事,眼眶都紅了。“大哥,當年我被老爺子扔去戰場歷練,第一次上戰場真是嚇得褲子都尿了,若不是你替我擋了一刀,我早就沒命了。後來老爺子在朝中的那些對頭沒少下黑手,都是你帶著我拚殺出來的。沒有你,就沒有我諸葛烈風。可是大哥,戰事一結束,你怎麼就偷偷走掉了。也不給我留個信兒,你不知道我這幾年翻了多少地方嗎?”

    葛大壯也想起了當年之事,那時候他看這小子同家裡弟弟一般年紀,不願他折損在戰場上,真是豁出命護著。聽說他是孤兒,還開玩笑地給他取了個名字叫葛大牛,哪裡想到這小子原來是以戰功聞名的衛國侯爺唯一嫡子,真是一等一的名門公子。所以大戰一結束,他就悄悄回了老家,根本沒有攀附權貴的想法。若不是先前給失了腿的戰友送把輪椅留下線索,這位身分高貴的小兄弟還找不到他呢。

    “罷了,不提當年事,那時候人命不值錢,誰見了都能幫一把。說起來,前些日子我有事為難,還拿了你給的腰牌狐假虎威了一把,倒是讓侯府跟著蒙羞了,什麼時候見到侯爺,我要磕頭謝罪的。”

    “大哥說的什麼話,都是一家人,如今終於天下太平了,以後咱們無事就能聚在一處喝酒了!”

    “好,敬那些為國灑熱血的壯士一杯。”

    迎春端了菜送過來,見桌上空空就笑道,“家裡忙亂,一時招待不周,沒有菜,居然都擺了酒桌了。”

    吳公子笑了笑沒有說什麼,諸葛烈風卻是站起來再次行禮,“小弟葛大牛給嫂子問好了。”

    迎春被鬧得紅了臉,挪步走去葛大壯身後,這才應道:“小將軍客氣了。”

    葛大壯瞪了生性頑皮的義弟一眼,假裝惱道:“別鬧你嫂子,她臉皮薄。”

    “哈哈,大哥和嫂子真是恩愛。”年輕將軍擠眉弄眼,惹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迎春臉上發熱,趕緊就要下去,卻又被年輕將軍攔了下來,“嫂子,今晚趕緊收拾行李,明日一早我就帶著你跟我大哥去京都。這些年我們府上到處在打聽大哥的下落,我家老爺子也很是惦記,來之前就囑咐我,一定要請你們去京都小住幾日。我身上還有官職在,也不能在此久留,咱們還是儘早啟程吧。”

    去京都?經過山賊行兇這事,迎春著實對這個世界生出了濃濃的恐懼,恨不得一家人都老實待在家裡不出去才好,如今聽說要千里迢迢趕去京都,自然有些不情願。

    葛大壯怎會不瞭解自家媳婦,他想了想也是要拒絕,結果諸葛烈風卻是早準備了對策。

    “大哥,你也知道我家老爺子的脾氣,若是這次不把你請回去,怕是他就讓人來綁了。再說布隆幾個如今都在我們府裡做府衛,大飛沒了一條腿,整日坐在你送的那張椅子上滿院子亂轉,大夥兒可都等著見你一面呢。”

    葛大壯聞言就遲疑了,當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活著的沒幾個,他心裡卻是一直惦念著。但媳婦兒明顯離不開家裡,他自己一人上京又捨不得,這倒是個兩難的問題。

    趙遠揚見此就笑道:“春兒,大壯,諸葛將軍誠心邀請,你們就當去散散心吧。左右不過十幾日路程,鋪子我來看著,有事我處置。”

    “還是趙大哥爽快,這事就這麼定了!”諸葛烈風拍了桌子,直接下了定論。

    見葛大壯眼中帶著歉意望向自己,迎春無奈一笑,低聲道:“成啊,就當咱們一家出去遊玩了。”

    話是這麼說,但出行可不是那麼容易。迎春回了後院就開始收拾一家三口的衣衫用物,末了又理了帳冊準備交給自家大哥,最後才去隔壁屋子看唐招娣母子。

    唐招娣這會兒已是喝了雞湯,一見迎春進來就想下地磕頭。

    迎春趕緊攔了她,想了半晌才勸慰道:“你不要一個人瞎想,老二做事與你們無關。如今你有了兒子傍身,哪怕老二癱了,你這輩子也有指望。只要你一日想在鋪子裡做工,我跟你大哥就不會虧待你,保證餓不到。”

    唐招娣其實同葛書成根本沒什麼感情,這會兒心裡像油煎一樣,就是擔心以後他們母子倆的生計。突然聽得大嫂這麼說,她去了心事就越來越感到愧疚,終於哭道:“大嫂,我們一家對不起你,我以後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大恩!”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迎春又安慰了幾句,這才拉過葛妮兒說起即將出行之事,末了囑咐小姑和鐵柱媳婦多照管後院。至於前堂鋪子那也不算太忙,若是接了酒宴,再臨時雇兩個嬸子也能支應過來。

    諸事交代妥當,前堂的酒席也在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散了。

    吳公子送了自家的馬車給葛家三口趕路使用,趙遠揚直接把原先自己準備好的那些贖金給了妹妹。迎春本想推拒,但轉念想想窮家富路,於是也就接過了。

    騎兵們上了戰馬,來時如雷,去時如風,迎著初升的太陽就消失在官路盡頭。

    趙遠揚撣了撣衣服上被吹來的塵土,後知後覺地問道:“這諸葛將軍到底是幾品武官,出行居然帶著這麼多親衛,就不怕京都那些狗屁言官上摺子把他埋起來?”

    吳公子目光複雜,似能穿過了山林,望見了那處都城的繁華與吵雜,末了幽幽說道:“有何可怕的?諸葛家實打實的軍功擺在那裡,世代功勳,若是誰敢說個不字,怕是皇上第一個就下旨斬人了。這天下的太平,諸葛家頂了最少一半!”

    趙遠揚聽得咋舌,喃喃道:“大壯真是好運氣,有這樣的兄弟撐腰,以後終於不必惦記我家妹子受外人欺負了。”

    說罷,趙遠揚好似沒看到吳公子瞬間黯淡下來的臉色,張羅著雇馬車回城。以後他要住在葛家鋪子,家裡那邊也要交代一下的。

    這時葛大壯和諸葛烈風坐在馬上,一邊趕路一邊說起閒話,不知怎麼話題就拐到了吳公子身上。

    諸葛烈風賊兮兮地望瞭望四周,這才低聲問道:“大哥,你們一家是怎麼同那姓吳的扯在一處了?那可是只老狐狸,當年我們同在一個書院讀書,兄弟我沒少吃他的虧。”

    葛大壯呵呵笑了幾聲,末了才替兄弟解疑,“你說吳公子?他先前出外遊玩到我那避雨,我做了一把輪椅給他,他許是承情,一直對我們一家多有幫扶。”

    “哼,算他知趣!”諸葛烈風孩子氣地翻了個白眼,轉而說起那輪椅,“我家老爺子看過大飛坐的那把椅子了,他一直稱讚,還說有了這椅子,也能多活幾個老兵。”

    葛大壯聞言,歎了一口氣,其實很多老兵都從戰場活了下來,但回家後卻因為缺手缺腳,實在忍耐不得而自盡,有了這輪椅,起碼能讓他們走動方便一些,自然也就不會想不開了。

    一路無話,很快眾人就路過了那座被山賊佔據的翠屏山。諸葛烈風和葛大壯一商量,就藉口打獵,在山下紮營,然後帶了一半人馬直接把賊窩挑翻了,所有山賊一個不留,全都送去見了閻王爺,徹底報了當日被綁的仇怨。

    迎春見眾人滿身血腥氣,怎麼會猜不出,但她沒有挑破,諸葛烈風看在眼裡,自然也更喜歡這個明事理又沈穩的嫂子了。

    第二日眾人又上了路,迎春原本以為她會暈車,沒想到走了很多時日,她卻是半點兒不適都沒有,吃睡都同先前一般,她只得把這功勞歸到了肚子裡的女兒身上。倒是大寶新奇了兩日就不耐煩在馬車裡待著了。葛大壯帶他坐了兩次馬,這小子就無可救藥的愛上了這種行

    路方式,只要不下雨就一定要像猴子一樣趴在馬背上。

    諸葛烈風很喜愛這個侄子,整日把他抱在自己胸前,一大一小常常玩得笑聲震天,惹得迎春這個當娘的,暗暗都有些吃醋。

    好不容易,這一日隊伍終於進了京都到了諸葛府外。老侯爺根本不理會那些禮節,直接等在了大門裡,一見葛大壯一家,他就迎出來並抱了大寶。

    迎春原本還心裡忐忑,以為老侯爺會是一位殺伐果斷、英武嚴厲的老人。沒想到看見的卻是一個古代版“肯德基爺爺”,身形圓滾滾,鬍子花白,笑起來聲音洪亮,要多慈祥就有多慈祥。

    待得看到侯爺夫人,她就更放心了。這位老夫人同侯爺堪稱絕配,身形同樣圓滾滾不說,拉著迎春沒說幾句話就掉了眼淚。迎春趕緊安慰,又扯了大寶上前行禮,果然哄得老夫人笑了。

    好不容易,一家人安頓在侯府一座最雅致的院子裡,迎春哄睡了兒子,偷偷問了自家夫君才知道,原來老侯爺雖然功勳蓋世,但是府裡只娶了這麼一位夫人,沒有一個小妾或通房。

    侯爺夫人三十歲才生下諸葛烈風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她是含在嘴裡都怕化了,但老侯爺卻狠心地把兒子扔去了戰場,侯爺夫人心疼得差點哭瞎了眼睛。那年兒子平安歸來,他們老兩口當然把數次救了兒子性命的葛大壯當了第二個兒子看待。

    迎春想通了這事,也就放了心。

    接下來幾日葛大壯就同昔日老友們聚到了一起,難免每晚都喝得大醉。

    而迎春也沒閑著,隨著老夫人看了看京都附近的美景,又在幾家鼎鼎有名的鋪子裡添置了無數的金銀首飾和衣衫用物後,這才算勉強歇了幾日。

    可是讓他們夫妻沒想到的事還在後面,老侯爺連個招呼也沒打,直接下帖子給各家交好的世家,大宴賓客要收葛大壯為名正言順的義子。

    葛大壯和迎春雖然不願這般招搖,但老人家的好意卻怎麼也推不掉,只能硬著頭皮受了。

    那一日,迎春穿著沈重的華服,從早笑到晚,悶得差點兒昏倒。好不容易堅持到晚上,她就抱著葛大壯的手臂,苦著臉嘟囔。“大壯,咱們什麼時候回家啊?侯府雖好,但規矩太大,住著太累了。再說這也不是咱們家,我惦記鋪子的生意,還有我這肚子慢慢大了,總不能把閨女生在這裡啊。”

    葛大壯心裡怎麼會不惦記家裡,但老侯爺一家待他真是如同親子一樣,他每次開口,老侯爺都把話題岔開,顯見是捨不得他們早早回去。

    仔細想想,老侯爺夫婦也是個可憐人。自家兒子眼界高,別說成親,連議親都躲得遠遠,更別提生個孫子給他們帶了。偌大的侯府,除了三個主子再沒旁人,冷冷清清。而葛家三口到來,添了許多熱鬧。

    葛大壯陪著老侯爺舞槍弄棒,迎春陪著老夫人逛街,偶爾下廚整治飯菜,最關鍵就是大寶,這個小子極聰明會看臉色,見到誰都先送一個香吻,哄得老侯爺夫婦簡直一會兒不見他就要到處找。若是他們一家提出要回去的要求,恐怕侯府三個主子誰也不會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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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6:07:39


    葛大壯無法,又堅持了幾日到底還是在晚飯桌上說了。

    果然侯爺夫人當下就掉了眼淚,老侯爺也苦了臉,抱著大寶直說捨不得。就是諸葛烈風都死皮賴臉求兄嫂一定要多留幾個月,有他們在府裡,他終於不再被催著到處找媳婦兒了。

    葛大壯和迎春聽得哭笑不得,最後只能指著肚子堅定地說總不能把孩子生在這兒。

    老侯爺一家三口無法,最後只得妥協,要他們再住一個月就放人。

    終於定了歸期,迎春歡喜起來,她也是真心把老侯爺一家當親人看待,畢竟相比葛老頭和王氏那二位,這一家人簡直好了不知多少倍。她今日給二老做套衣衫,明日琢磨兩樣綿軟好消化的點心,日子過得忙碌又歡快。

    但就算再捨不得,離別的時刻還是到來了。

    這一晚,侯府大擺酒席,六口人圍坐在一起。

    侯爺夫人搬空了半個妝奩,一定要迎春拿回去,她是真的喜愛溫柔孝順的迎春。

    老侯爺更是乾脆,直接甩了一萬兩銀子,外加京都郊外的一座田莊給他們。

    葛大壯和迎春還沒推辭,老兩口就下了定論,“這是送給大寶以後娶媳婦兒的,你們幫他收著。”

    而大寶小小年紀,正是貪玩的時候,見到那些珠寶首飾在燭光下閃著五顏六色的光芒,立刻抱在懷裡不放。

    老侯爺夫婦歡喜地抱了他親了又親,葛大壯和迎春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第二日一早,諸葛烈風親自帶著車隊送了兄嫂一家幾十裡,幾個同生共死過的老友也都趕來送行,兄弟幾個喝了離別酒,末了數十個護衛就繼續護衛迎春一家踏上了歸途。

    去時還不覺得,歸來時卻總覺得馬車走得慢。

    迎春盼得脖子都伸長了,這一日晌午終於見到了自家的小小鋪子。

    鐵柱媳婦和葛大姑正守在鋪子裡,突然見到大批人馬還有些驚慌,待看見葛大壯從高頭大馬上跳下來,立刻就喜得眉開眼笑了。

    葛大壯搶上前給一向疼他的姑母問好,葛大姑卻沒工夫理會他,抱起剛剛下車的大寶不停地親。

    迎春也對葛大姑行了禮,“家裡快收地了吧,您怎麼還過來跟著挨累了?”

    “家裡有你姑父他們呢,你們都不在,我不來幫忙的話心裡會惦記得睡不好。”

    鐵柱媳婦笑嘻嘻在一旁開玩笑,“娘這是怕我貪了鋪子裡的銀錢呢,特意來看著我的。”

    葛大姑笑駡,“說對了,我就是來看著你的,昨晚你還多吃了一塊肉呢!”

    眾人都笑了起來,這時候待在後院的唐招娣和葛妮兒也聽到消息了,紛紛跑了出來。唐招娣顯見月子裡養得不錯,身形胖了許多,倒是葛妮兒瘦了。

    一家人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半晌,才想起來護衛們還站在鋪子外。

    葛大壯趕緊出去指揮著那些護衛幫忙把箱籠搬進後院,小小的院子幾乎被堆得下不去腳。

    那些護衛完成了任務,連口水都不喝就要回京都。

    葛大壯好說歹說才讓他們留了幾十兩銀子,算是辛苦錢。

    唐招娣生下的胖小子小名叫栓子,剛滿三個月,白白胖胖的極可愛。

    迎春挺著大肚子趕了半個月的路,這會兒又抱著孩子玩了一會兒,就困倦得堅持不住了,先回了房間休息。

    不料葛老頭和王氏卻不知在哪裡聽得消息,趕了過來。

    迎春皺起眉,把侯爺夫人幫她置辦得最華麗的一套衣衫穿起來,末了又綰了頭髮,戴了金冠,打扮得盛氣淩人,這才走進了院子。

    王氏正趴在那些箱籠上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葛老頭則坐在一旁低著頭,若是不明真相的外人見了,還以為他們受了兒女苛待。

    迎春學著侯爺夫人理事時候的樣子,站在臺階上半晌沒有說話。

    葛妮兒等人望著她,不知為何都覺有些畏懼,慢慢退到了屋簷下。

    王氏哭了好久見沒有人應聲,有些奇怪,待她抬頭一看,眼前是華服加身、眼神冰冷的迎春,心裡狠狠一縮。她也不是傻子,自己兒子得了這麼個下場,她也知道是咎由自取。但兒子殘了,孫子剛滿三個月,就算要她豁出一條命,也要為他們爭個活下去的出路。

    “迎春,讓娘求求你,老二是有不對的地方,但他如今癱了,再也不能走路了。看在他總是老大親弟弟的分上,就原諒他這一次吧。”王氏不知是心疼兒子,還是真有悔過之心,眼淚劈里啪啦地掉,“你若是還記恨我當初做下的錯事,你就……你就打我出氣吧。”

    迎春冷著臉還是不說話,葛大壯送了護衛從外面進來,見此就站在了她旁邊,低聲道:“別氣壞身子,一切你做主。”

    迎春輕輕依靠在他身上道:“我只想過清淨日子。”

    “那好,咱們就過清淨日子。”葛大壯拍拍媳婦兒的背,心裡極無奈,但依舊抬頭對著老爹說道:“爹,看在一家人的情分上,老二犯的錯就揭過去了,他下半輩子的口糧我管了,栓子長大娶親、讀書的我也會幫襯,你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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