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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2:42

食誘堡主夫(洞房夜過後之一)作者:艾林

身為侍奉三朝君王的禦廚傳人,她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好手藝,
在商隊裡遇到化身馬販的霍炎庭時,
她就發現外表冷酷的他有顆體貼溫柔的心,
沿途為了尋找食材她看花了眼,不小心掉隊給他添麻煩,
遇上山賊打劫時,她還不小心撒了他一臉胡椒幫了倒忙,
因此當兩人重逢,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青睚堡堡主時,
她覺得上天真是太厚待她了,讓她可以再見到他……
當發現自己喜歡上他後,她為他背負的過去而心疼,
她每天為他烹煮料理,和他共處的短暫時光總是如此甜蜜,
他好事的父母也在一旁猛敲邊鼓,甚至製造機會讓兩人共浴,
她知道他也是喜歡自己的,否則不會吻她,還說希望她幸福,
可他卻突然收回她賴以為生的食鋪,斷她生路、趕她離開,
不管他為什麼這麼做,她都不會就這樣放棄,
她會一步一步軟化他,就先從收買他的胃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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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2:57

序:美食天堂臨安

    這個故事的背景大約設定在宋室南遷至臨安(現在的杭州),建立南宋之後。

    距今八百多年前的臨安是南宋的政治中心,也是當時的美食中心。

    據好多古書記載,臨安各種各樣的麵食、蔬果、小點、北方胡食,多得數不勝數,引人垂誕,而呆林的這本書呢,就用了不少南宋的美食哦。(呵呵,才不會告訴你們,呆林寫書的時候寫到讒蟲亂竄,最後只能一邊寫一邊啃胡蘿蔔。)

    在八百年前,臨安的人們早晨起來七般事——油、鹽、醬、鼓、薑、椒、茶,這樣看來,古人們還挺貪嘴的耶,大清早起來,用的說的都是食物的調味品。

    看看這油、鹽、醬、薑什麼的是不是跟我們今天用的調味品差不多?所以大概可以看出如今的中餐在宋代就已經有了很好的基礎,不過他們所說的椒,是指花椒或是胡椒。

    漢代時,胡椒由張騫引回中原,大受追捧,一直沿用至今。烤羊腿時灑一把胡椒和鹽,真的可以飄香萬里呀!(讒)

    另外在南宋臨安,光是點心店都可分成葷素從食店、素點心從食店、饅頭店、粉食店數種,從食即是副食,指小食、點心等食品。

    其名店如雜貨場前甘豆湯、戈家蜜棗兒、官巷口光家羹、錢塘門外宋五嫂魚羹、湧金門灌肺、五間樓前週五郎蜜煎鋪、太平坊大街東南角蝦蟆眼酒店、朱家圓子糖蜜糕鋪。像蜜棗兒、蜜煎、蜜糕,大概就是我們如今所說的蜜餞果脯一類的甜食,而魚羹則是用雞湯和各式的好料,比如說鮮筍、小蝦、火腿、香菇、魚片,將它們熬成香香的濃湯,時至今日都還有餐館做魚羹,可見美味傳承八百年,仍然是美味。

    在故事裡還有提到一種名字很可愛的吃食,叫糖霜玉蜂兒。宋代遂寧糖霜(即冰糖)的應用又給美食錦上添花,所以才會有糖霜玉蜂兒這麼好聽的名字出現,可惜呀,呆林找了好多好多資料,也沒能完全找出這糖霜玉蜂兒到底長啥模樣,真是遺憾。

    咳咳咳咳,說了一這麼多,大家是不是也食指大動了呀?不妨礙大家讒蟲亂竄了,咱們下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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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3:17


    一支龐大且人數眾多的商隊由大宋臨安出發,向幾千里地之外的西夏進發。商隊中有茶商、鹽商、布商外,還有許多大宋前往西夏討生活的手藝人、工匠和替人運送馬匹的馬販。

    長長的商隊裡,老幼婦孺占了三成,所以出發一個多月,這支商隊才行進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初秋剛至,浩浩蕩蕩的隊伍邁入雄偉的山林,進入路途中最兇險的地段。清涼的早晨過後,晌午時分隊伍停下用膳,嫋嫋的炊煙從野地裡升起,山林中鮮活的綠意與炊煙勾出一幅猶如仙境的畫卷。

    “二寶三寶小寶,來來來,嘗嘗這個芝麻脆餅,這裡還有些肉乾,都是姊姊親手做的。”十七八歲的布衣姑娘把用油紙包好的食物塞到骨瘦如柴的小孩手上。

    小孩們整齊地退後兩步,低下頭,不好意思起來。他們是石匠張大木的兒子,石匠這一家子生活困頓,一路上總是能省則省,一天裡頭,一家六口只靠打獵采野果充饑,水芙蓉見他們清苦,常常在歇腳時把做出來的吃食分與他們。

    “水姑娘,這怎麼好意思,我們已經受你的恩惠太多了。”張大木是個老實漢子,堅決推辭。

    “老張,你不要這些吃食,我可要了,看得我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老張,你不知道吧,水姑娘的爺爺廚藝超群,先後侍奉過三朝皇上,如今聖上每餐都指名要水禦廚料理,這水家姑娘的手藝,可都是從她爺爺那裡學來的,能吃到皇上才能嘗到的手藝,真是三生有幸啊。”商隊裡的隨行護衛李叔跟水禦廚家裡的某位下人是表親,因此知道一些水家的事。

    周遭的人聞言都重新打量起衣著樸實的水芙蓉,驚訝地感歎人不可貌相。

    “李叔!這些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讓二寶三寶小寶吃下喲。”水芙蓉紅了臉,有些難為情地說道。在外人面前被提及家世,她還是不怎麼習慣。

    她回身,想自人們好奇驚訝的注目下逃走,誰知一不留神竟對上一個黑面男人的眼睛。適才她正跟孩子們說話的時候,他正拿著一包東西從旁邊走來,在聽到她是禦廚的外孫女時,布衣男只輕瞥了水芙蓉一眼,並未露出旁人那種驚訝和嚮往的神情,表情冷淡無波。

    那急速掠過的一瞥之後,他的目光平淡地落到張大木三個可憐瘦弱的孩子身上。

    他們一起上路也有一個多月了,她和這個黑面男子沒有任何接觸,氣勢冷峻的高大男人也從不跟其他人攀談,他神秘、沈默,但有著強大的存在感。聽李叔說,他是販馬的商人,身邊十位與他同樣衣著的漢子是他的同伴。

    十一個人,同樣的沈默、同樣的自律、同樣的神秘,雖然他們身著同樣的深藍袍服,但誰都看得出,其他十個人唯黑面男人馬首是瞻。

    “該上路了該上路了!動作快點,天黑前找個村子打尖。”隊伍的最前方,商隊領頭人高呼著。

    散落在平坦山道四周的人們騷動起來,收拾好炊具,重新上路。

    水芙蓉把三叔三嬸和行李留在自家的牛車上,她安步當車,慢慢地走在隊伍的最後面。

    商隊裡的姑娘們都嘰嘰喳喳地在牛車或是馬車上談天說地,而她則對路邊掛滿野果的大樹、結出漿果的植物著迷不已。

    “這個是什麼果子呢?”大隊伍在山道上越走越遠,水芙蓉卻不急著追上,她蹲在路邊,摘下一些漿果放到了嘴裡,“哇!好甜喲,把它們全摘下來,做成甜漿。”

    她自言自語,小手拉過腰間綁著的布包,俐落地把紅紅的漿果全數摘進布包裡。布包不但裝滿吃食,裡面還有好幾個大大小小的罐子,不明就裡的人,都會對她這個布袋好奇好一會兒呢。

    “這顆嫩芽也不錯,摘下來到了營地可以做菜包子。”雜草叢生的野地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個塞滿奇珍異寶的匣子。

    噠噠噠噠,幾聲馬蹄聲之後,渾厚低啞的男聲在她頭頂響起。“追上去。”

    仰起螓首,秋陽刺眼,她眯起眼睛一看,脫口而出,“是你呀。”黑面男跟她一起落在了隊伍尾巴。

    其實水芙蓉從心裡承認,他不是真的很黑啦,只是他總是拉著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彷佛每個人都欠他銀子似的。

    如果不論那過於凜冽的目光,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發現,這個男人並不難看,他性格的臉幾乎是神作,每一絲線條都像精心雕刻出來的,透著無匹的陽剛之美,濃黑的長眉上挑,一雙冰冷的眸子,閃耀著“我不好惹”的威嚴光芒。

    寬厚的肩膀、細窄的勁腰裹在深藍色布袍子底下。能有人把普通的布袍穿得如此氣宇軒昂,富有氣勢,水芙蓉還是頭一次見到。

    他的布袍外罩著黑漆漆的皮甲,健腕及小腿上都帶著與皮甲同一質地的護具,一條烏黑精亮,散發著殺氣的長鞭在他的腰上纏繞著。

    見水芙蓉慢慢站起身來,並沒有追趕商隊的意思,黑面男子皺起了眉頭。

    “你為什麼不追上去呢?”水芙蓉反問。

    他一臉譏誚,笑她的問題。

    “荒郊野嶺,你比較像狼和虎的食物,而我,是野獸的敵人。”他走在隊尾是為了商隊的安全,卻沒想到會碰到她。

    “食物”水芙蓉一直仰首,看著坐在高大馬背上的他,嘴裡念念有詞。

    他冷冷的眼神迅速打量水芙蓉一番,她瘦弱的身子頂了一張與身材不太相襯的粉臉,粉頰有幾分豐腴。

    她跟傾國傾城、美若天仙靠不上一點邊,除了英氣十足的濃眉外,她的整個人看起來柔柔的、乖乖巧巧的,眼睛、下巴、形狀美好的櫻唇都被柔和的氣質籠罩,若說她最出色的地方,便是一雙靈動有神的眼睛。

    “還不快追上去”她還在蘑菇什麼?這一段山路常有山賊出沒,見她掉隊掉得越來越遠,他才勉強開金口提醒一下,他不想為她分心。

    “你說狼喜歡吃什麼呢?我這裡有肉乾、有叫化雞、有酥餅,還有野果子。等它撲上來,我就把這些吃的扔出去,它就不會對我產生興趣了吧。經過我親手調製出來的美食,可比我還好吃哩!”水芙蓉偏頭可愛地說道。

    青蔥小衫下的粉桃色百褶裙隨著風兒擺蕩出漣漪,直入他陰沈的眼。

    “要是山賊土匪殺過來,你也用這一招,你會連跑的機會都沒有。”笨!

    “這裡會有山賊嗎?”翦水明眸四處亂瞟。天上白雲朵朵,地上風兒輕輕,繁花野草也自成一派美景,看著不像有危險的樣子耶!水芙蓉在心底暗歎。她第一次離家這麼遠,對可能發生的兇險都缺乏認識。

    那一臉的懵懂催化出霍炎庭的怒氣,俊臉比平時更嚴峻可怕。是誰讓如此瘦弱又迷糊的她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不辭辛苦?她的爹娘親人呢?禦廚後人該是這樣的境況?若不是有商隊依靠,她早就被沿途的惡狼山賊吃得骨頭都不剩了,艱險的長途跋涉根本就不適合她!

    哇!好看的眉毛都打結了耶,她說錯什麼了嗎?水芙蓉不解地搔搔頭,兩條隨便梳成的烏黑髮辮跟著她一起搖來搖去。

    “芙蓉!快過來,日頭太毒,回牛車上去吧,你再不上車,你三嬸又要拎我的耳朵了。”矮胖的三叔從前方追過來,一邊走一邊高聲對著水芙蓉說道。

    水芙蓉個性平易近人,年長的老奴都在她的懇求下直呼她的名字。

    “三叔啊,我還想……”偷瞟了眼臉色不太好的男人,她立即改口了,“我這就過去。”顛簸的牛車並不比步行好多少,本想借著步行多摘些野果子,順便活絡已經酸麻的身體的打算只能到此結束。

    粉桃色百褶裙跑出三丈之後,停了下來,水芙蓉揚起柔麗的笑容轉頭道:“公子,如果真有山賊出現,我覺得李叔和你都會好好的保護咱們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你會那樣做。我和其他姑娘不應該害怕,對不對?”語畢,水芙蓉揚揚手輕快地跑到了三叔面前,和他一起加快腳步回到了前方的隊伍中。

    假若不是想保護大家,他和他的同伴不會分散于商隊的頭尾,而他也不會時常留在隊伍的後頭。她知道看似冷漠的他是在保護大夥。

    被一個傻呆呆的姑娘信任著,他該高興嗎?怔了一會兒,平日果敢的霍炎庭這才催動龍駒追上前面的隊伍。

    就在風平浪靜中,商隊平平穩穩地又走了三日,不料途中遇上一場突來的大雨,隊伍中好多人都得了風寒。

    商隊只好在傍著河道的偏僻小村莊駐足休整,一大群人就在村莊最邊緣、靠近河岸的土地廟前落腳。

    當牛車在土地廟前一停妥,水芙蓉急切地跳下了車。

    “芙蓉,汲水的事讓三嬸來,你好好歇著,等一會淨了手臉,我叫你三叔去給你做晚膳,芙蓉有什麼特別想吃的菜式嗎?”三嬸如慈母般照顧著她。

    三嬸說話的工夫,水芙蓉注意黑面男子及他的同伴沒有進入可以避雨擋風的土地廟,僅是在廟外搭起一個簡易的帳子歇腳,把土地廟中的空位讓給有需要的人。

    “芙蓉?”等半天小主子也沒有回應,三嬸再次喚她。

    “嗯?哦,三嬸,汲水這種重活讓我來,我還有力氣,這裡離河岸很近,要淨手淨臉,我自己到河邊洗洗就好了,倒是你跟三叔,陪我一路奔波,你們早些歇息歇息才是。”收回視線,水芙蓉溫和地說道。

    “老主子將你托給我跟我家那口子,是我們老倆口的福分,老主子如此信任我倆,即使累死也心甘情願,我跟你三叔自小就在水府裡做事,老主子待我們如同親人,我們倆的兒子也受老主子的提攜,如今在宮裡的禦膳房裡得了差事,我們兩老臉上有光啊!即使走再遠的路、幹再重的活,咱們心裡也高興,哪會覺得累?倒是芙蓉你……年紀還小,便離鄉背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想到他們離開臨安的原因,三嬸神色黯然。

    “死老婆子!別胡說八道,還不快去給小主子拾些乾草,讓她夜裡睡得舒服些。”三叔皺眉訓斥道。

    “瞧我的笨嘴拙舌,我這就去這就去。”三嬸的背影奔入不遠處的土地廟。

    不小心被勾起傷心事的水芙蓉並無不悅,能有三叔三嬸陪她,她已經相當感恩了,哪還會怪他們一時失言。

    “芙蓉,別聽老婆子的話,今晚想吃些什麼?這裡靠河,村裡應該有人補魚為生,我去給你弄條鮮魚嘗嘗?”

    “三叔,不用那麼麻煩了,不如你和我一起熬鍋熱的姜湯分給大夥吧,前幾日的大雨,我瞧著有不少姑娘都染了風寒,出門在外不易,病倒就更難了。”

    “芙蓉心細如塵,宅心仁厚,如果是老主子在這裡,也會這樣做的。”

    “嗯,我這就去河邊汲水煮湯。”

    提著空桶,她飛快地奔到河邊打起一桶水,就怕兩位老人家跟她搶。吃力地打完水,她和三叔一起燒出一鍋熱氣騰騰的姜湯分發給商隊裡的眾人。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姜湯好好喝?”

    “不愧是禦廚家的女兒!嘖嘖。”

    “喝過許多姜湯,這湯的滋味就是跟別人做的不同。”

    “身子都暖了呢!”

    “娘,我不覺得冷了。”

    喝著姜湯時,商隊裡的氣氛也變得熱烈起來,大家紛紛對水芙蓉表達謝意和感激之情。幾個身染風寒的孩子,原本青白的小臉都紅潤了許多。

    “芙蓉,按你的吩咐,我給土地廟外那幾個販馬的漢子送了姜湯,他們不喝。”三叔躬著身子小聲在水芙蓉耳邊說道。

    黑面男子跟他的屬下真是讓人琢磨不透,警覺到幾乎拒人於千里之外了。水芙蓉不以為然地道:“意料中的事,把剩下的湯都分給其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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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3:39


    大夥分完姜湯,水芙蓉覺得有些乏了,馬馬虎虎吞下兩口烙餅,慢慢地往青翠的河岸邊走去。

    此時天光已暗,繁星散落在天空,在最西側的天際透著美妙的橙色霞光,荒煙蔓草覆蓋的河堤,升起一團團乳白色的水氣。

    河堤再往前,是寬闊清澈的河水,河水嘩嘩流動的聲響掩蓋了草叢裡的蟲鳴聲。河道寬廣,水流相當湍急。

    她想去淨淨臉,然後回廟裡睡覺,水芙蓉來到河邊,掬起冰冷的河水潑灑到臉上。

    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輕輕地頂了她一下,差點將她瘦弱的身子頂到河水裡。

    她連忙回頭,只見一匹高大的馬正矮著身子,肚皮貼地,用長長的馬臉頂著她系在腰際的布袋子。

    蹲著的水芙蓉連忙四下張望,在一人高的草叢裡,她沒有見到任何人。

    沒有人?黑面男的馬怎麼會在這裡?

    “你的主人呢?”黑面男應該在附近吧。可她扭頭四處看,邊上卻沒有任何人影。

    “他不在這裡嗎?你自己溜出來的?”她很認真地對著馬兒道。

    馬兒連瞧都沒有瞧她一眼,長長的馬臉正忙著貼近她,嘴巴都快拱進布袋了。

    “你是在找吃的嗎?”她看出端倪,善解馬意地把布袋裡的各種小吃食各抓了些出來,攤在遍佈薄繭的小手上。

    “這個是路邊的漿果,這個是我在出發時給自己做的糖球,這個是蓼花糖,你想吃什麼?就知道你識貨。”水瑩瑩的明眸一彎,水芙蓉笑了。

    滿面垂涎之色的馬兒舔走她手心中間的糖球,巨大的馬嘴還發出叭嗒叭嗒的聲音。

    “糖球用了桂花醬、玫瑰醬還有上等的枇杷蜜,是不是很香?不要搶啦,慢點,我會給你吃的。”水芙蓉好脾氣地哄著馬兒。

    饞嘴的馬兒很快就將糖球吞吃乾淨,喉嚨裡還發出滿意的低哼。

    “龍駒”深藍的衣裳從野草中現身,低沈的嗓音隨之而來。看到龍駒趴臥在地上,極富魅力的眉頭打起結。霍炎庭訝異地盯著半跪在地上的龍駒,接著凜冽的視線對上水芙蓉。

    “你對龍駒做了什麼?”低沈雄渾的聲音透著森冷。

    “它、它、它找我要糖球吃。”水芙蓉急忙吞下嘴裡的漿果,含糊地道。只是吃個糖球而已,大爺不用臭著一張臉吧?

    “胡扯!”

    “是真的喲,它很識貨啊,我自製的美味糖球,它很愛吃,不信你看。”水芙蓉又從布袋裡摸出剩餘的糖球放到龍駒面前。

    只見英挺的馬兒一改方才垂涎欲滴的饞貓樣,傲慢地霍然而起,一臉漠然地看著水芙蓉及她手上的糖球。

    而那長長的馬臉好似在說本大爺可不愛吃你這爛東西!

    好會演戲的馬……水芙蓉傻了眼。那個對著她流口水差點捅穿她布袋的饞鬼去哪裡了?

    “還要胡扯嗎?”霍炎庭冷冷道:“龍駒是天下少有的千里寶駒,它不僅能日行千里,而且食不精不用,非上等井水不喝,能為你區區一點小東西收買?”也難怪他生氣,一匹可換一座城池烈性寶馬,若非受到傷害,絕不會向陌生人屈膝。要知道,他可是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才馴服這匹狂傲的千里神駒,若它區區為了一個糖球就失了氣節,那他這個名震天下的青睚堡主還有臉見人嗎?

    水芙蓉呆呆地瞄了瞄手上的糖,再慢慢地偏頭看著龍駒。

    龍駒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的馬好奸詐喲,你做主人的都沒察覺到?”水芙蓉看著神情冷冷的黑面男道:“它這麼道貌岸然不太好吧,想吃就吃,不用裝模作樣,對不對?裝模作樣,肚子受苦。”

    噫?她說這麼多,為什麼他不回句話?

    在她還在強調龍駒的道貌岸然時,倏然察覺不對的霍炎庭大掌已解下腰間烏亮的皮鞭。

    河岸上的風搖晃著齊肩高的芒草,濃密的荒草深處,有著不同尋常的動靜。

    “過來!”霍炎庭冷聲道。

    “你拿鞭子做什麼?你不會要打龍駒吧?好啦好啦,它雖然道貌岸然又會耍滑頭,但可以慢慢改嘛。”不知周遭變化的水芙蓉以為霍炎庭真的是想找自己的馬兒算帳。

    “遲鈍。”霍炎庭冷哼道。

    話音一落,四周的草叢裡鑽出幾個手提大刀,衣著汙穢的男人。

    約略數一數,能看見的大概就有十人之多,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藏在草叢裡。

    他們堵住霍炎庭及水芙蓉前面的道路,神情兇狠的執起刀,一步一步朝兩人逼近。

    “是山……賊?原來真的有山賊哦。”猶不知死活的水芙蓉還站在原地,恍然大悟地道。

    霍炎庭的額頭青筋浮現,在場所有山賊加起來都不會有水芙蓉那樣讓他頭大。

    她不乖乖過來,他要怎麼保護她?她離山賊還那樣的近。

    很快反應過來的霍炎庭猿臂一伸,烏黑的長鞭如電光般橫空劈過,掃向面目兇狠的山賊們。

    被擊打到的幾個山賊應聲倒地,發出慘叫。

    第一輪攻擊止住,霍炎庭再次揮動長鞭,烏黑發亮的鞭身如同魅影,讓人防不勝防,此時猶如靈蛇出洞的長鞭出其不意地纏上依舊傻站在原地的水芙蓉身上。

    鞭身盈滿力道,猛然一卷,瘦小的水芙蓉小小的身子彈到半空。

    既然傻姑娘不知道躲,那他只好用鞭子拉她過來,令她置身自己身後安全的地方。

    本來是一個很簡單、他做過很多次的動作,結果卻釀成慘劇。

    當他把小小身子圈到自己面前時,翻騰著的水芙蓉身上倏地嘩啦啦的掉出好多東西,有漿果、糖球、燒餅,有路上采的野花種子,還有一包一包的調料。

    就在霍炎庭準備接住她小身子的時候,那些一包包調料竟全散落開來,形成團團嗆人的粉雨,撒了霍炎庭一頭一臉。

    “咳咳咳!該死!你身上這是什麼鬼東西?”他不住的咳嗽,眼睛流出淚水,鼻腔裡全是辛辣的味道。任他判斷能力再怎麼高竿,也想不到會有此等遭遇。

    他眼睛已看不清,頭腦脹得發痛。

    “哎呀!是胡椒粉!”水芙蓉連聲驚呼。

    雖說目不能視,霍炎庭還是憑著聽音辨位,精準地接住小小的身子,讓水芙蓉安全著地。

    “啊哈哈哈!好好笑!有人帶胡椒粉做暗器啊哈哈哈……”方才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山賊,笑得滿地打滾。

    “這姑娘可是個好姑娘,幫了我們的大忙了。”

    “李四,快起來,快,還有你們,還不趁這時候把那男人解決掉。”

    山賊們重整旗鼓,向水芙蓉和霍炎庭圍過去。

    他得迎敵,他得救出自己和沒有抵抗能力的水芙蓉,可是,濃烈的胡椒令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他只能握著鞭子防禦,無法主動進攻。

    水芙蓉忙拂去霍炎庭臉上肩上的粉末,可他看起來並沒有比較好。他陽剛的臉被辣得通紅,甚至還有些腫……這些胡椒是爺爺選給她的上等貨,辛辣程度可想而知。

    “快,快到河水裡洗洗,跟我走。”只有用水洗一洗才會好一點。

    “帶我去河邊。”他認同她的決定。

    水芙蓉牽起深藍色的衣袖,覷了個空隙,拉著他抬腿便跑。

    “別讓那兩人靠近河邊。”兩人要到了河裡,勢態便對他們不利。

    渾身緊繃的霍炎庭隨著水芙蓉跨前兩大步後,雙手一收,將嬌小的她拉進懷裡。

    “冒犯了,姑娘!”

    與他相貼,感受到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結實身軀時,水芙蓉一陣頭暈目眩,她的心跳猛烈地加快起來。

    “閉氣,入水。”沒給她多少眩暈的時間,霍炎庭沙啞的嗓子就傳來指令。

    下一刻,兩人雙雙落水,他們順著湍急的河水被沖往下遊,遠離眼前的危險。

    他想全身而退,並保住這有些遲鈍的姑娘,只能出此下策。

    在亂石密佈、危險重重的河道裡,他緊緊的擁著她,隨著河水載浮載沈,鐵打似的強壯身軀幾乎成為她的浮木。

    約莫一袋煙的工夫,兩人被沖出兩裡地開外。洗淨滿頭滿臉疼痛的霍炎庭確定山賊不會那麼快追來之後,他帶著水芙蓉泅到岸邊,爬上陸地。

    從河岸起身,嘴唇凍得發紫的水芙蓉雙膝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地跪坐下來。

    夜風襲來,吹得她瑟瑟發抖。

    水汪汪的大眼睛在落到霍炎庭滴著血水的手臂時驚呼道:“你受傷了”想必是河裡的亂石劃傷了他。

    “沒有大礙。”霍炎庭不在意地道,龐大的身子忙著從地上拾著枯枝。

    見她仍擔憂的看著他的傷處,他淡淡道:“死不了的。”

    接著選出一塊被灌木合圍的空地,逕自用枯枝乾草升起火來。

    “把衣服烤幹,我不可想帶一個病人上路。”冷著臉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到一箭之地外,又升起一團火來,烘烤自己的衣服。

    水芙蓉來到灌木中的火堆前,冰冷的肌膚竄起一陣溫暖。

    他好體貼,知道她現在最需要什麼。

    分佈著大小不同紅痕的小手,將褪掉的青色外衫和中衣放到火上烘烤。

    在光與溫暖間,她發起呆來。

    除了劈作響的木頭燒灼之聲,一片寂靜。

    “每一個人第一次看見山賊,都不會有什麼太好的反應,除了遲鈍點,你還算有可取之處。”至少沒有尖叫到他頭疼。聽她半天沒動靜,他不由自主地挑起話頭。他是在擔心她嗎?他自己也覺得困惑。

    遠遠的,他渾厚低沈的聲音輕輕飄送過來,水芙蓉勾了勾豐潤的芳唇。

    “下一次,我一定會機靈點。”這是他所能說出的最好的安慰了吧?水芙蓉不覺失笑。

    “別再幫著山賊向自己人撒胡椒粉就好。”簡直是害人利器。

    水芙蓉哭笑不得。

    不過一會兒的工夫,霍炎庭已從火旁拿起深藍外袍快速穿上,靜靜地等著水芙蓉。今晚與他遭了罪,他不忍心催促她,再說商隊那邊還有他的手下和護衛,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這個好像……是蛇……吧?”灌木後邊突地傳來水芙蓉很慢、很遲疑的聲音。

    渾身一凜,霍炎庭來不及多想,足尖一點,人便到了火堆旁。

    蛇他一雙銳眼沒有看到蛇,而是注視著火堆旁那個黑髮鬆散僅著肚兜的姑娘。形狀優美的雙肩裸露在外,細滑的皮膚似上等白瓷,水眸在火影的照耀下有如水晶。

    霍炎庭雙耳只聽見血氣往頭上衝撞的聲音。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看著他,看得他心猿意馬。

    “哈哈!看錯了,不是蛇,是一根枯木……長得好像蛇喲!”仔細看清後松了一口氣的水芙蓉細腕挑了挑腳邊那根彎曲的枯木給他看。

    深吸一口氣,霍炎庭黑著臉,很快消失在火光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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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3:59


    水芙蓉,那個嬌嬌小小、有些遲鈍的女人,簡直是他的劫數!

    一個晚上,他就見識到她所帶來的麻煩。

    她攪動著他的心緒,打劫了他內心的平靜。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令他印象如此深刻。

    “好了,我穿好衣裳了,我們趕快回土地廟吧。那些山賊會襲擊商隊嗎?李叔能應付得過來嗎?”

    他通體灼熱,眼底掠過的仍是她在火堆旁天真無邪的樣子;而她卻神情自若,並無半點尷尬。

    該死!她應該叫嚷著哭著,要他負責。

    青衫從他跟前走過。

    “你走錯了,那邊才是回去的路。”若沒必要,他真不想開口說話。

    “啊!那邊啊,哈哈,上路了上路了。”她嘻嘻哈哈地走向霍炎庭指的路。

    霍炎庭幾個大步走向前,離她遠遠地率先走在前面,丟給她一個壯碩的背影。

    好似計算過她的腳步一般,雖然沒有與她並肩而行,但他總是保持好十步以內的距離。

    水芙蓉腳下不停,心裡也不停地想著他的細心。

    仍然黑著一張臉,可他真不是壞人,他是很好很好的人。

    “我很小的時候,就跟爺爺去廚房做事,跟前來來去去的都是爺爺的師兄弟,要不就是爺爺的徒弟,要不就是爺爺徒弟的徒弟,他們都是男子,混在他們中間,我時常都會忘了自己是位元姑娘,哈哈哈。”他是不是還在為剛才的事尷尬呢?其實她並非養在深閨的嬌小姐,在男子中混跡,男女之防比別的姑娘淡薄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不動如山的背影依然沈穩的保持前進,不為所動。

    “你就把我當你的兄弟好了!兄弟之間看一看,完全沒有關係。小冬哥就常常這麼跟叔叔說。”女紅什麼的她可能不懂,兄弟相處之道她倒是懂很多,眼下好像他才是吃虧的那一個,需要她開導開導。

    霍炎庭眉頭皺得更緊,繼續趕路。

    半炷香的工夫,霍炎庭霍然停住腳步。

    “過來,輕點。”他壓低聲音道。

    這次她可聽話了,一眨眼的工夫,她便像只小老鼠一樣溜到他身旁,身子乖乖的矮了下來。

    俊眸往下一瞥,那可愛的模樣柔軟著他的心。

    “有山賊嗎?”

    “看那邊。”霍炎庭慢慢也矮下身子。

    水芙蓉順著霍炎庭指出的方嚮往西邊望去,只見遠處燒著兩個大大的火堆,靠近他們這邊的火堆,有六個山賊正看守著跪坐在地上的一群婦人。

    稍遠一丈以外的另一處火堆,則是有四五位十六七歲的姑娘,在她們身畔同樣有山賊看守。

    “這不是商隊裡的姑娘們嗎?”水芙蓉定睛一看,認出所有人。他們是商人的家眷和手藝人的女兒們。

    霍炎庭沈凝不語,銳利的眼密切注視著兩團火光。想要救出所有人,他分身乏術,他武功再高強,也不能同時救出分散的人質。

    隔得很遠,山賊的交談隨風而來。

    “都快點吃!別磨蹭。”

    “等老狗牽來牛車,就把女人們全趕上車,拉回山寨……啊哈哈,讓兄弟們好好樂一樂。”接下來是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和淫笑。

    霍炎庭與水芙蓉不由自主地互相望瞭望。

    如果,她能引走一部分山賊的注意力,也許霍炎庭連忙打消這個念頭,他不忍拿她冒險。

    “我去引開最遠的那兩個山賊。”水芙蓉握緊胸前烏黑的髮辮,很有勇氣的說道。

    一眨也不眨的目光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

    “不行!”

    “公子,你救得了東邊的婦人,就會讓另一邊的姑娘們受陷危困,除了讓我去引開那兩個看守姑娘的山賊,你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搭救兩處。”

    “你會武功?”他拉長臉,微眯起眼睛,語氣嚴厲。

    “不會。”

    “會輕功?”

    “不會。”

    “那你憑什麼去引開那兩個山賊還能全身而退?”他救人時,哪還有工夫去護她周全?

    “跑得比較快。”

    “你!”強詞奪理。

    “讓我去吧。”水芙蓉聰慧的眼底閑著堅持,她有些激動地拉住霍炎庭的袍袖道:“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去救人。如果我們此時不出手,姑娘們的清白就都毀了,這無疑是要了她們的命啊!如果我今天不做些什麼,明天我一定會後悔,可能我會被砍幾刀,可能會摔斷腿,可我更害怕後悔,我不想到頭來既沒能救她們,還成為你救她們的累贅。”

    夜風裡的星光就這樣灑在她的小臉上,霍炎庭將她的樣子真切的看在眼底心裡。

    “好!給你,他們如果欺近,你用它防身。”霍炎庭遞給她一把玄鐵匕首,刀刃雪亮。

    水芙蓉接過刀道:“比我經常用的菜刀好,又輕又鋒利,如果他們為難我,就讓他們嘗嘗我的菜刀刀法。”話音剛落,水芙蓉便矮著身子離開霍炎庭的身邊,直接往最遠處的火光奔去。

    半袋煙的工夫,靠西邊的一處坡地上傳來清脆的叫喊。

    “吳家媽媽,你們……”

    樹影婆娑的山坡上,青色衣衫驚動了兩團火堆旁的山賊。

    “水家姑娘,快跑,有山賊!”婦人中有人認出那件青衣,連忙提醒。

    “有山賊?呀——不好了不好了,山賊吳媽媽不要著急,我去找人來救你們!等我。”

    “你們兩個,快去把那個女的給我捉住,宋三、黑頭過去看住那些姑娘。”

    原本看守著姑娘們的兩個山賊依言提刀,追上山坡。

    宋三跟黑頭正打算往另外一個火堆移動,然而就在此時,深藍色的疾風閃過,一個身影騰空而起,烏黑的長鞭在山賊中間萬分淩厲的攻擊。

    六個山賊,一個被鞭頭打瞎了雙眼,一個被鞭子卷起,撞擊到粗壯的樹幹上,再重重落到地面,一個正想偷襲霍炎庭的山賊,被堅實的鐵掌打得倒地不起,其他三人則是在如冰看一般落下的鞭子之下被打得遍體鱗傷,連連求饒。

    上了年紀的婦人們見情勢逆轉,連忙站起來幫忙,她們找來樹藤,把受傷的山賊捆成一團大粽子。

    “主子,我們來了。”

    與霍炎庭同色衣袍的霍光霍康霍飛帶著其他人從重重山林後奔出來,走在後面的霍飛身後持著繩子,七七八八的山賊被他像螞蚱一樣串成一串兒,隊伍的最後是高昂著頭顱的龍駒。

    “主子,屬下來遲了。”

    “主子,山賊都被我們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們整個山寨都被我們抄了!”開朗強健的霍康得意的道。

    “屬下失職。”老成持重的霍光則是請罪道:“這些婦人原本被商隊護衛藏在山洞裡,山賊對地勢很熟,從洞後將人劫走,我們剛一發現就追來了。”

    “把婦人們送回營地,將所有山賊都嚴加看管,等我回來定奪,龍駒過來。”霍炎庭拍拍霍光的肩,騎上龍駒朝水芙蓉消失的方向前進。

    猶如一大團白雲的龍駒在山林中狂奔,勁風撲面,卻吹不散霍炎庭心中的不安。

    她在哪裡?她還好嗎?她是否有被砍上幾刀再摔斷腿?

    不,他不允許她有任何閃失!

    為什麼還看不到她?為什麼?

    一顆強壯的心越懸越高,他幾乎無法呼吸。

    強烈的自責令他怒不可遏,他不該答應她的!

    快要把自己罵死的當頭,他在風裡聽見一聲清脆的笑聲。

    是她在笑!

    他拉住韁繩,跳下馬背,走到幽暗的山坡邊上。

    亂石山崗的下方有了處平坦地勢,一團小小的火堆正燃燒著,水芙蓉坐在火堆旁,手裡捧著一個手掌大小的罐子與兩位山賊有說有笑。

    她,完好無缺,可那乾淨的笑,他覺得刺眼。

    “順子哥,再來一塊,這糟鹵鴨胗可是我爺爺專門做給我吃的,一路上我都捨不得吃,你們快多吃些,我爺爺的手藝,在這裡很難吃到喲。之前我落水時,全賴它被系在布袋暗兜裡才沒有被水沖走,這位小哥你也多吃點。”

    “真的好美味。”個頭高一點的小山賊滿足的驚呼後道:“姑娘,一會你就繞到這座山後面,往北去,不久就能回到那座土地廟。”

    “多謝兩位小哥不殺之恩,你們跟那些狠毒的山賊不一樣呢。”她漂亮的眼睛笑起來很是可愛。

    “我們哥倆也不想當山賊殺人,可天不給人活路啊,家裡遭了災,吃不飽飯,娶不上媳婦,除了當山賊,沒有別的路,我們山寨當家的心狠,姑娘年紀還小,我們哥倆不忍心抓你回去,一會你快走,一定能找到你們的人。”

    “順子哥,不如別當山賊了,你跟著我走,我沒什麼錢,可我有手藝,以後尋個地方開家食肆,可以給你倆一口飯吃,不用再提著腦袋打家劫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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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4:20


    忽地咻的一聲,利鞭盈滿內力擊來,兩個山賊後背被襲,雙雙倒伏在黃土裡。

    水芙蓉訝異的抬頭。

    黑面男陰鷙地現身,挺拔高大的身子透著一股陰寒。

    “公子你別綁他們!順子哥是好人。”

    “哼。”高挺的鼻子冷冷地哼了聲。

    “喂!幹麼這樣。”水芙蓉為順子哥倆抱屈,“他們都沒有傷害我。”

    “姑娘,別說了,落草為寇的那天,我兄弟倆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他們認命了。

    “不行不行,你們還要給我當食肆小二呢。”

    霍炎庭臉色更黑了,他將手指放在唇邊吹響。

    一眨眼的工夫,五六個深藍身影快速出現。

    “將人一起帶回營地。”

    “放了他們好不好?”順子哥倆被藍衣人帶走,水芙蓉只得跟在霍炎庭的身後求情,“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喲!道貌岸然你也來了。”她看到了龍駒。

    龍駒鼻孔裡噴出粗氣,好像在說,你說誰道貌岸然?

    “一會再跟你說糖球的事。”對龍駒眨眨眼,水芙蓉對著深藍的背影循循善誘,“人哪有不做錯事的時候?他們剛才放我一條生路,說明他們本性不壞。公子,啊啊啊……好可怕|!”

    小小的身子突地被丟到龍駒背上,從未騎過馬的水芙蓉嚇得花容失色,直到一副強壯的身軀來到她的身後,給她依靠,叫聲才停止。

    “那個膽大包天跟山賊拉交情的女子去哪裡了?”他嘲笑她。

    “它它它……真的好高。”水芙蓉向後靠了靠,輕觸到他的胸膛,又像被燙到似的躲開。

    “我不想再聽那兩兄弟的事。”他很嚴肅相說道,他恨透全天下所有的匪頸,即使是剛才那兩隻善良的山賊也一樣,沒有原因,就是恨!

    他為什麼那麼討厭順子哥?水芙蓉緊閉著嘴,心裡好納悶。

    黑面男真的很生氣耶,如果她再說下去,會不會被他的鞭子劈死?識時務者為芙蓉,嗯,她再找機會說說看好了。

    “可不可以……咳咳,讓我下馬……我真的好怕!”她縮著脖子可憐兮兮地道。高大的馬兒每動一步,她便一陣搖晃,而身後那灼熱堅實的胸膛,也不斷擾亂她的心湖。

    “把頭抬起來,目光放遠,看見那團火光了嗎?那裡就是土地廟。”

    “真的?那裡是土地廟?”

    “你很快就能知道三叔三嬸是否安好。”

    經他指點,她漸漸不再那麼害怕了,留神著兩邊樹林的風景和遠處的火光,漸漸的領略到在馬背上才能看見的景色,她好像離天更近了一些呢。

    “抓緊。”他叱了一聲,龍駒四蹄騰空,如箭般疾射而去。

    如他所言,要走半個時辰的路程,他們很快就到了。

    水芙蓉一下馬就被三叔和三嬸團團圍住,三嬸的臉上還掛著淚。

    “我的芙蓉啊,剛才亂烘烘的,我四處都找不到你,嚇死我了,還以為你被山賊們抓走了。”

    “三嬸我很好,大夥都無礙吧?”

    “大夥除了受了驚,其他都還好。”

    “多虧了你李叔還有那些藍衣馬販,他們太神勇了,比大內裡的高手都還厲害呢,幾下子就把那些沖到前頭的山賊打得落花流水。”

    耳朵聽著三叔三嬸的話,水芙蓉分神注意著四周,黑面男高大的身影猶如天神一般雄偉,他平直寬闊的肩幾

    乎搶走她所有的目光,四周很曙雜,有家人團聚後的呼聲,有喜極而泣的擁抱,有餵食牲口的響動,在人聲鼎沸的忙亂中,她的目光始終追逐著他。

    “芙蓉,起風了,去廟裡吧,你三嬸把草都給你墊好了,你也累了,快睡吧。”

    兩位老人家確定她真的沒有受傷後,雙雙架著她,把她帶進了土地廟裡安歇。

    腦子裡塞滿今日遭遇的水芙蓉哪裡睡得著,她等著三叔三嬸都睡著後,悄悄爬起身來,來到土地廟外。

    “姑娘怎麼還沒睡?”臉頰帶傷的李叔親切地問道。

    “李叔,你的傷還好嗎?”水芙蓉關切的問。

    “你李叔我走南闖北,刀裡來劍裡去的,這點傷算不得什麼,倒是姑娘還好吧?你要出了什麼事,老頭兒就沒臉見你爺爺了。”

    “我沒事,山賊來的時候我掉進了河裡,幸得那個藍衣公子相救。”

    “難怪山賊攻來的時候我沒找到你,這次真是走大運了,沒想到會碰到他們在商隊裡。”李叔的嗓音越壓越低。

    水芙蓉附耳過去,也小聲的問道:“李叔是說那些藍衣馬販嗎?”

    “正是,聽說他們是福興馬行的人,可我看著不像,長聽商道上的武師說,有一隊極神秘又武功高強的馬隊,他們時常會混跡在各商隊當中,掃清商道上的山賊和響馬,這些年來,他們抓到的山賊不下千人,掃平的山寨不下百座,聲名遠播,偏偏誰也不知道他們的來歷,被抓到的山賊響馬土匪,第二天準會被五花大綁送到官府的門口,那個福興馬行又是鐵桶一個,什麼消息也不透露。”

    天下還有這樣的俠義之士?水芙蓉聽得雙眼不由自主地看向土地廟左側的布帳子。

    “姑娘別看了,他們剛才有人過來交代,不要靠近布帳,今日所有犯惡的山賊都被看管在布帳後面的空地。”李叔提醒她。

    “好,我不過去。”水芙蓉提著桶子,打算去河邊取水,“我去汲些水來做宵夜。”

    “啊,有口福了。”

    水芙蓉婉拒李叔要為她提水的好意逕自走了,走到半路,想起順子哥兩兄弟。

    他會怎麼處置善良的兩兄弟呢?不行,她放心不下。挽著桶,水芙蓉蓮足一旋,改變方向,朝布帳後走去。

    夜風幽冷,月亮懶散地在雲朵裡露臉,冷沈的黑夜,被布帳後的兩團熊熊營火烘暖。

    遠遠便能看見布帳四周把守嚴格,高大如天兵天將的藍衣人神情嚴肅的環立四周,根本不容人靠近。

    小小身影轉而爬上了處傾斜的坡道,借助高處將帳後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身著深藍長袍烏黑皮甲的黑面男傲立正中,山賊們都在他身前跪成一片。

    只見黑面男沈著臉,握著一幅畫像對著上了年紀的山賊們問話。

    “做山賊多少年了?”威嚴的音調響起。

    “十……十多年了。”

    “十年前,有九個山寨聯手突襲應鵲城,你有參與嗎?”

    “……有。”當時那可是一件大事啊,整個西北地方的山賊,十有八九都有分,經過他們洗劫之後,整個應

    鵲城毀於一旦,那個在西北曾繁華一時的城鎮,如今只剩一堆黃土。

    “可有見過這個女人,可有搶過這個女人?”

    上了年紀的山賊低垂著頭,用眼角偷偷摸摸的瞄著畫像。

    “看仔細!”

    “是……是。”

    隔了半晌,才聽那山賊道:“沒沒……沒見過。”

    火光在黑面男的臉上映出恐怖的陰影。

    “上了年紀,腦袋不好使了吧,再想想,可有見過我家少夫人。”霍光感染到主子的凜洌之氣,厲聲道。

    “大爺,都這個時候了,咱們怎麼還敢胡說,瞧瞧這畫像,這夫人容貌俊得天仙似的,我要見過絕對不會忘,當時,大夥劫了許多女子帶回各個寨子,九個山寨的寨主把長得好的俏的俊的都自己留下了,他們甚至差點為了一個美人打起來,如果當時有這般絕色的話,他們早就自相殘殺了。”

    又是毫無頭緒,黑面男轉過身,面向河岸閉眼吐息。

    她究竟被帶去了哪裡?十年了!他背負了十年的罪過何時才能得到救贖?

    銳利的眼睛睜開,首先進入他眼底的,是遠處那一抹青色身影,心中煩憂瞬間被移到一旁,他足尖一點,幾個起落,人已站在陡坡上與水芙蓉相對而立。

    “為什麼還不睡?”他不悅道,“荒村之地,別在野外久留,出外最好有人相陪。”口氣相當的嚴厲。

    “李叔想吃宵夜,我出來汲水……這是你……的夫人吧?”水芙蓉盯著他仍拿在手上的畫,輕聲問。

    他輕嗯一聲,不願多談。

    “你在這裡等,哪裡都別去。”他將畫收回腰袋,毫不溫柔地拿過水芙蓉手裡的水桶,提氣而去。

    幾個眨眼的工夫,他已空著手回來了。“水我已經給你放在土地廟外了,你回去吧。”

    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滋味的水芙蓉垂著頭道:“順子哥他們……”

    “其他人明早送官,你說他倆還有些一向善之心,我暫且留著他們賞他們一口飯吃。”對山賊,他從不抱任何憐憫之心,山賊就是山賊,不可饒恕。水芙蓉向他求情,他本來可以置之不理,不過一見她瘦弱的身影,他頓時改變了主意。

    低垂的螓首點了點,青色衣衫越過高大的身子往土地廟走去。

    順子哥倆重獲新生,她應該很高興的呀!為什麼心底沈沈的?酸酸的?從剛才起,她就覺得自己變得好奇怪。

    “明天,我與兄弟們就會帶著山賊離開商隊,前方有大宋及西夏駐軍,不會再有危險了,你們可以平安到達西夏。”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讓人心痛的瘦弱肩膀定住,緩緩轉過身來,水芙蓉的臉上有些蒼白,頭水陸又瞳盯著霍炎庭陽剛俊朗的輪廓。

    “這一輩子該不會再見了吧。”她嘴唇疇暉,聲音又小又低。

    “你說什麼?”

    蒼白的小臉上,綻開一絲笑花,“沒什麼,晚安。”

    水芙蓉大步跑開,夜色模糊了她的身影,唯有被營火映得通紅的粉裙在他的瞳中翻起層層漣漪,一圈一圈泛入心湖。

    她剛才到底說了什麼?猜測令霍炎庭有些煩亂,以至於這夜不得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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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4:42


    喔喔喔——

    兩個時辰之後,遠處村莊的雞鳴了,太陽對面的山蝴裡探出一個光亮的弧度。

    布帳前的營火早就熄滅了,濃重的青煙緩緩上升,藍衣人已整裝待發。綁起來的山賊被牢牢的個成一大串,準備送官。

    “主子,上路了!”

    霍炎庭對著前頭開路的霍飛點了點頭。

    馬兒在晨光裡嘶鳴起來。

    “等等!”清脆乾淨的嗓音忽地從繚繞的山嵐裡傳來,“三叔快點,他們要走啦。”

    是水芙蓉!霍炎庭迅速回頭。

    “呼,總算趕上了。”水芙蓉帶著笑臉出現在他眼前。

    她的笑容當中難掩那藏不住的疲憊,眼睛雖然還是那樣明亮,眼圈卻清楚地告訴霍炎庭她一夜未眠的事實。

    沒來由的,他胸中一團慍怒,氣她不懂怎麼照顧自己,這個姑娘讓人放不下呀,遇到危險時太遲鈍,長途跋涉又不懂如何休息,別人歇腳的時候,她又在為其他人烹煮食物……他越想越不舍。

    “這是我做好的饅頭,給你們路上帶著吃,我想你們每日都這麼辛苦,飯量一定很大,所以做了三大籠,三叔,快,給他們。”

    成山的饅頭被包在包袱裡,正冒著暖暖軟軟的香氣。

    霍光霍飛霍康等人都傻了眼。

    “公子你們就收下吧,我家小主人做了一夜呢。”說著,三叔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饅頭的好處很多很多,可以存放比較久,餓了烤一烤就能吃,不烤就著水也能下肚充饑。”

    霍炎庭抑住心中波瀾,目不轉睛地盯著水芙蓉看。

    “後來想想饅頭可能還不夠,我就帶著三叔去村子裡,買了豬肉跟香蔥,給你們包了一百顆包子。”水芙蓉拿起放在桶裡的一個紙包打開給霍炎庭看。

    白白胖胖,香氣撲鼻的包子引來在場人的驚歎,四周響起吞咽口水的聲音。

    她為了弄到足夠的材料,大半夜的跑去敲人家的門,還好善良的村民沒跟她計較。

    “你當我們是……”霍炎庭臉色有點難看。

    “對了對了,我還烤了二十個金銀卷子,味道極好,這是專門送給你的。”

    “不……”

    “這是給道貌岸然馬兒的糖球,那天它真的是在跟我要糖吃,雖然它狡狷的不願承認。”

    “龍駒它……”

    “這是給你的羊肉幹,我本來打算留著自己吃的,給你了!哈哈。”她越說越有勁。

    閉目吸氣後,霍炎庭維持平板的語氣道:“送這麼多吃的做什麼?”

    “我爺爺說,口袋裡有吃的,才人見人愛,肚子裡有好料的,才會沒有煩惱。”

    “我不想人見人愛。”

    “吃了好料沒煩惱。”她笑得很可愛。

    “主子,這包子好好吃,口齒……留香……哇,你看那鮮美的湯汁都滋滋往外冒了。”

    活潑的霍飛已率先吃開了,受到美味的吸引,有好幾個人也都忍不住拿起剛出爐的食物塞進嘴裡。

    他們原本都是很謹慎的人,不會隨便吃東西,但因為知道主子曾救了這姑娘,因此就不客氣的收下了她的謝禮。

    “黑面男,恐怕後會無期了,收下吧,做個留念,一路上保證沒煩惱。”

    後會無期這四個字勾起霍炎庭的一絲傷感,那感覺他還未抓住確認,就被硬生生擋在心門之外。

    “祝你早日找到愛妻。”水芙蓉將裝滿吃食的三個大桶交給霍康後,對著霍炎庭揮了揮手,與三叔一起離開眾人的視線。

    與霍炎庭告別之後,水芙蓉便跟著商隊進發,前往西夏,經過一個多月的艱苦行程,終於到了西夏都城興慶府。

    “怎麼才初冬就飄雪了呀,好冷啊,受不了了。”

    酷寒的氣候,想不讓離鄉背井的水芙蓉打退堂鼓都不行。

    還未在西夏安定下來,水芙蓉便又帶著三叔三嬸往回走。

    終於,在大宋與西夏的交界處,她找到了一個心儀的住所——紫溪城。

    “姑娘,你選咱們紫溪城住下準沒錯!”紫溪城中的胖房東樂呵呵地說道:“天下年年戰亂,三十幾年前,大宋都城沖梁被金國女真人占了去,老夫一家人逃命來到了這裡,住了幾十年,平平順順、安居樂業。甭看這紫溪城是在關外,冬天,靠著西北側的高山擋住北邊來的風雪,城裡和北邊的草場都不會有大災,有時甚至比沖梁還暖和幾分,從祁連山上來的雪水匯成紫溪河,飲水灌溉都不成問題。”

    “嗯!剛翻過西北的高山過來,我就覺得這裡暖和好多呢。”水芙蓉在房東的小院子裡四處瞧著,對這個半新不舊卻乾淨清爽的院落很是滿意。“李老爺,紫溪城是算大宋還是西夏的城池呢?”

    “這裡位於兩國交界,算是三不管地帶,因此城中並無官街,這座紫溪城呀,是歸青睚堡霍家所有。”

    “霍家?!”水芙蓉好奇了。

    “大姑娘來。”李老爺招招手,帶著水芙蓉跟三叔來到門邊,指著東北地勢極高的地方說道:“看見了嗎,那就是青睚堡,這絮溪城有七成產業都是他們家的。”

    “哇!”遠處雄渾高闊的白石城堡,被莽莽煙雲環繞,層層叠叠的高樓亭台,散發著莊嚴與神聖的味道。

    “霍家可不得了,富可敵國,是西北商業巨壁,城外有他家千頃牧場,年年賣出的牛羊戰馬數以千計,紫溪河兩岸良田亦是霍家的產業,除這些外,年年通過青睚堡交換的茶葉、官鹽、毛皮等物多不勝數,聽說這三十年前,大宋都城南遷至臨安花費的銀兩,還是找霍家上一代老堡主霍老爺借的呢。”李老爺說得繪聲繪影的。

    “我們在臨安可沒聽說。”三叔搖頭不信,堂堂皇族豈能向商賈借錢?

    “關於青睚堡的傳聞可多了,如今青睚堡主事的是堡主霍炎庭及二少霍嶽庭,老堡主早已放下事務,鎮日裡就陪著妻子遊山玩水,逍遙自在。”

    “青睚堡的人會不會向城中商家抽成?”水芙蓉擔心地問。她租下小院,打算開一間食肆,用以養活自己和三叔三嬸,離家在外,她只能自食其力。

    “二十多年前是會的,如今不會了,青睚堡堡主對紫溪城的城民既公道又愛護,姑娘大可以放心,若是堡主殘忍無道,紫溪城也不會如同眼下這般繁榮,你瞧瞧這街上多熱鬧興旺。天下年年戰亂紛爭,青睚堡強大的護衛卻能保得這片樂土,土匪山賊不敢來、兩國也不敢在這鬧事。”

    從言談之間便可知李老爺對青睚堡的敬仰之情,而從他笑顏逐開的神情,就能知道這紫溪城是何等的繁榮寧靜。

    “李老爺,這院子我租下了。”院門正好對著紫溪城裡熱鬧的河東大街,對將來的生意很有益助,李老爺為人和善親切,又同是沖梁老鄉,水芙蓉當即決定租下這裡。

    “好,大姑娘一個人漂泊異鄉,很是不易,李某也不是狠心之人,算你每月一兩銀子吧。”

    “多謝李老爺。”

    相談甚歡之下,兩方簽下租契。

    找到落腳的地方,水芙蓉一刻也不停地展開了她的食肆買賣。

    從購置新的炊具、傢俱到掛起“芙蓉坊”的招牌,用了不過短短四天時間。

    嚴格說來,芙蓉坊並不是一間招客進店用餐的餐館,它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食檔,擺在小院的臺階上,每日販售各種小點心和鹵蛋、肉乾、聽雞等小食,偶爾水芙蓉興致來了,她會做些紫溪城城民見也沒見過的宮廷點心,比如梨五花兒、水晶燒賣、小籠包、雕花蜜栗子等物。

    高超的廚藝、不停變換的花樣美食、童雙無欺的價格、待客熱情的店主,這些讓一個小小的芙蓉坊迅速成為紫溪城覓食的焦點。

    來往的商賈、本城居民還有聞聲而來的老饕都湧到芙蓉坊前搶購美食,常有人為了多買一顆鹵蛋或是一盒子糯米棗而吵起嘴來。

    漸漸的,不知從何時起,天晴也好,下雨也好,河東大街總有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龍,從芙蓉坊一直排到街尾,盛況空前。

    如此的好口碑下,聞名遐邇的芙蓉坊得到了青睚堡的邀請。

    “要我去做廚娘?青睚堡?”

    一個六十開外的老人點點頭,他自稱是青睚堡的總管,衣著樸素,寡言慎行卻又不失禮數。

    “姑娘應該知道青睚堡絕非一般小門小戶,堡中紀律嚴明,只要姑娘點頭,保你安安心心的做事,還能有豐厚的酬金可拿。”

    支著螓首,水芙蓉想了想,沒費太多工夫便拒絕了青睚堡的好意。

    這條消息一傳聞,芙蓉坊的生意便更好了,食客們一邊討論著芙蓉坊的老闆有點傻,傻到不知道窩進青睚堡去發財,一邊又喜孜孜地為還能繼續品嘗到芙蓉坊的鹵蛋熏雞而洋洋得意。

    這日午後,芙蓉坊還冒著熱氣的蓼花糖出了爐,濃郁的芝麻香氣染遍了整個紫溪城。一顆圓圓胖胖透著熱氣的蓼花糖兒帶著香氣,被一個中年婦人捧到了青睚堡夫人田春光的鼻子底下。

    四十幾歲、保養得極好的田春光兩眼放光,一把接過蓼花糖,輕咬了一口。

    “春光妹,我現在真的很討厭蓼花糖。”田春光的相公,青睚堡不管正事、只顧愛妻的老堡主霍磊,很是吃味地看著妻子手上的美食。對!就是這個東西,就是那個該死的芙蓉坊,讓他受了一丁點冷落,不!連一丁點都不行。

    “磊哥!”田春光委屈地放下手裡的蓼花糖,在中年婦人捧過來的水盆裡淨了手後道:“這不是水芙蓉做的!被騙了,還勞雪梅為它站了好半天呢。”吃過大江南北、橫掃眾多美食的田春光,哪怕小點心中有那麼一絲欠缺,她都能嘗出來,水芙蓉親手做的,就不會有任何缺失,想糊弄她這個頂級美食客,想都別想。

    “呵呵,那個水芙蓉是想死了!春光妹,一會我就帶人去扒了她的皮,把她吊在樹上打,打到她願意來我們家做廚娘為止。”曾經的漠上第一大梟雄為愛妻露出許久不見的陰險表情。

    “磊哥,不是說好我們要正大光明、堂堂正正、軟言細語、親切和藹的做人嗎?”田春光埋怨地睞他一眼。

    這一眼,醉了霍磊的心,鼻子立即被牽在田春光的手裡,“是,春光妹說的是。”

    “我們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好好規勸她,讓她一心向善地為我們烹調美食。”田春光搓搓玉手,露出令人發毛的微笑。

    當日夜裡,田春光很快樂地向水芙蓉展現她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西時一過,熱鬧一天的河東大街安靜下來,除了偶爾跑過的幾隻小狗小貓再沒人跡。所有食物告罄,水芙蓉收了攤子,跟三叔三嬸吃起晚飯,小木桌邊,勞累的三人有說有笑,忽地一群神秘漢子沖進小院,沒說一個字便把水芙蓉連人帶飯碗一起劫到一處清幽的山間宅子裡。

    水芙蓉保持她遇到突發事件一貫的遲鈍,人呆呆的,連從芙蓉坊裡捧出來的半碗飯都忘了放下。

    “是芙蓉坊的水芙蓉?”笑容可掬的田春光乾脆俐落地來到她旁邊。她還以為水芙蓉一定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呆呆的小姑娘……有趣,實在是有趣得很。

    她遲鈍的神情、乖巧的樣貌,招來田春光的喜愛。

    “我就是水芙蓉。”她有些木訥地道,雙目呆呆地定在田春光臉上。眼前的婦人笑得好美呀!豐腴的臉頰似細膩的玉石,毫無細紋的臉龐看不出歲月的痕跡,一身鮮紅欲滴的衣裙穿在她身上,既火熱又撫媚。

    “原來你就是水芙蓉,來人啊,先給我打!”一身黑衣、五十開外的瘦削漢子,沈著端正的長臉,從鮮紅的衣裳後一閃而出,聲如洪鐘。

    小手執著筷子,扒了一口飯塞進嘴裡,水芙蓉的目光在霍磊跟田春光之間遊移了一會,恍然道:“你是要打我?”

    忍住,不能笑!兩夫妻心領神會地交換了一下眼神,這個遲鈍姑娘太有趣了。

    “當然是要打你,竟然敢拒絕做我青睚堡的廚娘!你如今站在誰的地頭上你明白嗎?”霍磊皮笑肉不笑的哼道,一根碗口大的烏木棍子已經被請了出來。

    “水姑娘,我是青睚堡的當家主母田春光,這位是我的夫君霍磊。”田春光和藹地說道:“姑娘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拒絕青睚堡的邀請呢?是嫌青睚堡給的薪俸太少?還是想以此為由,要更多銀子?”

    戀戀不捨地放下飯碗,水芙蓉據實以告。“不瞞霍夫人,打芙蓉來到紫溪城裡開業以來,食客眾多,有一天,一位八十歲的老奶奶吃過我做的糖霜玉蜂兒後,就一直在芙蓉坊外等著打烊,只為告訴我,她死也不會想到,隔了三十幾年還能嘗到沖梁甜食,每嘗一口,無不是對家鄉的懷念和惦記,也令她想起她過世的親人,她請求我,要我一定不要離開紫溪城,讓她有生之年還能再嘗到家鄉味。”

    “為了素昧平生的客人,你寧願拒絕青睚堡的優厚待遇?”

    “錢很重要,讓更多的人幸福也很重要。我們水家的家訓是,吃得飽沒煩惱。我不能辜負紫溪城的客人們,不論颱風下雨,他們都來為芙蓉捧場,我說什麼都不能棄他們於不顧。”

    田春光聽完這番有些傻氣的話,笑了。遭到拒絕的是她,可田春光打從心裡喜歡水芙蓉,欣賞她的傻氣和率真。

    “春光妹,別跟她廢話,有人敢掃老子興,老子就讓她活不下去。”霍磊揮手讓護院抓過水芙蓉開打。

    “老爺,別對水姑娘這麼凶。”田春光連忙緩頰,“水姑娘,別怕別怕,你先隨雪梅出去,待我勸勸我家老爺子。”

    雪梅是跟隨田春光三十幾年的丫鬟,主子一個眼神,她便領著水芙蓉出了房間。

    水芙蓉揀起自己的飯碗,躲在雪梅的背後,慢慢地經過霍磊和執棍的護院身邊。

    真的好可怕喲,差點就被打了……獨自在異鄉沒人靠,她好難過,水芙蓉的櫻唇委屈地扁著。

    等雪梅帶人離開,田春光頑皮的眸子一閃,“磊哥,這種傻姑娘根本用不著棍棒,你在東廂好好歇著,瞧我怎麼哄得她為我們賣命吧!說不定還能把她留下。哈!這個傻姑娘,來了就別想那麼容易離開。”

    “春光妹,可別離開太久。”霍磊在妻子面前顯得像個大孩子。

    安撫好丈夫,田春光整整神色,收起嬉笑的不正經表情,紅著眼眶出現在水芙蓉的面前。

    “我家相公還是不肯放過你,這可怎生是好……芙蓉呀,你可不知道,我家老爺曾有塞上梟雄之稱,被他折磨過的人,如今見了他都會抖,他對那些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特別的狠,有的還丟了小命呢。不如趁這工夫,我讓雪梅帶你偷偷溜出去吧。”

    “夫人……”

    “叫我春光姊好了。”田春光歉疚地拍拍她的手。

    “春光姊,你放我走,那個那個老堡主會為難你嗎?”水芙蓉心裡閃過感激後憂懼地問道。

    “你甭問了。”田春光背過身去,肩膀微微地發抖。

    連雪梅也跟著一起紅了眼睛,仿佛隨時要掉下淚來。

    水芙蓉此時若能不問不聞地走掉,她便不是水芙蓉了。

    “他會為難你呀?我要怎麼做他才不會罰你和雪姨呢?”

    “別問了,快走吧。雪梅快,老爺只讓我過來規勸水芙蓉,要是耽擱太久,他會帶著護院過來的,水姑娘快點走吧,再不走,連看門的老奴都要跟著遭罪了。”

    “哎!春光姊,你別傷心,這裡有火房嗎?我做幾個小菜,你幫我送過去,但願霍老爺嘗過我的菜後心情大好,親口下令放我走。”

    “水姑娘真是個好姑娘,真是好姑娘呀!一會兒我定會幫你美言幾句。”田春光眸中閃過光亮,中計了!她暗中欣喜萬分。

    “請春光姊為我傳個口信,告訴我三叔三嬸,我很平安,叫他們早點歇息不用等門。”

    “嗯,一會兒我就命下人過去說一聲,你放心吧。”

    “水姑娘,火房在西側,請隨我來。”雪梅將火房的方向指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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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5:00


    三個人一同來到西側的火房,未等水芙蓉開口要食材,鹿草、銀耳、燕窩、幹鮑魚、人參、驢尾、靈芝等昂貴的食材已被送到手邊。

    “水姑娘還需要什麼儘管吩咐,只要是你說得出的材料,我們便能奉上。”

    水芙蓉不由得咋舌!這些好料簡直可以跟皇上所用的食材媲美,霍家果真是富可敵國呀,名不虛傳。

    “這些就很好了、很好了。”水芙蓉梭巡一周,火房裡柴米油鹽麵粉糯米幹貨樣樣俱全,她可以開始動手了。

    挽起粉色的袖子,水芙蓉指揮火房的小工燒起火來,她則開始揉起懦米粉。

    一眨眼的工夫,糖霜玉蜂兒跟胡桃酥熱氣騰騰地擺入質地上乘的青瓷碟子。

    “太好了,我這就給老爺送去。”嘴裡正嘗著糖霜玉蜂兒的田春光,一邊接過水芙蓉手裡的盤子一邊含糊的道,美味的玉蜂兒在她嘴裡,抖起一場味覺輕雨,幸福的感覺抑不住的湧上。

    水芙蓉累得兩頰飛紅,粉袖不住地抹去汗水道:“得趁熱吃。”

    田春光笑著點頭,步履飛快地朝霍磊所在的東廂奔去。

    半炷香過去了,田春光沒再回來,雪梅代為傳話,“夫人說,老爺剛才吃了點甜的,不如再來點鹹的,老爺還在氣頭上哩。”

    水芙蓉不疑有他,又回到竈火前烹出一道雞汁浸脆方筍。

    地道的江南菜品還沒送過去多久,雪梅又來傳話,“方才是道正菜,老爺說,下面要吃點心,老爺的脾氣好像下去一些了,你回家有望了。”

    時值三更,水芙蓉又一次提起精神做起食物來。

    “前一道是酸的,換道甜的吧。”

    “老爺說口幹,水姑娘你再想想辦法。”

    “剛才那道菜,老爺和夫人都讚不絕口,不過他們忽然很想吃雕花蜜煎。”

    “夫人和老爺說,剛吃了甜的,再來道鹹的嘗嘗。”

    “來點麵點……”

    “小籠包!老爺點名要小龍包。”

    埋頭奮戰的水芙蓉,就這樣被欺壓得無法休息,一刻不停地做著各色美食,不知不覺的,天空已漸漸露出魚肚白。

    卯時,天已濛濛亮了,騎在龍駒背上的霍炎庭精神抖擻地帶著霍光他們回到青睚堡。

    一夜未睡的他,身姿依然挺拔,陽剛俊美的五官仍是嚴肅威猛。

    “呀!堡主回來了!”剛過青睚堡山門前的玉石門樓,家丁己認出他們的身影。

    “快開門,快開門,堡主回來了!”一群家丁護院都圍了上去,牽馬的牽馬、伺候的伺候。

    霍炎庭已有半年未回來了,這麼長時間,他一直在各地巡視青睚堡的產業,連過年也是待在揚州處理公務。

    家丁們執著夜明珠在前面引路,他昂首闊步的朝青睚堡的主廳走去。

    “堡主,您回來了。”六十開外的總管佟伯迎了上來,他睡眼惺松,手裡還系著衣帶。

    “佟伯,不必這麼勞師動眾,時辰還早,叫大夥都去休息吧。”霍炎庭抱歉地說道。

    “堡主,你回來,佟伯哪裡還睡得著,你們快去備茶點和早膳,堡主一路奔波該累了。”佟伯對著副總管一通吩咐。

    “最近堡中和紫溪城裡沒什麼大事吧?”霍炎庭定住步子,四下看看,輕聲問道。

    “回堡主的話,兩處都很好,呵呵。”他當然不會告訴堡主,葉家人又來鬧過了,自從少夫人葉錦娘失蹤,葉家人從此不依不饒,上門哭鬧是常有的事。

    “嶽庭呢?”

    “二堡主被西夏洛王爺請去商議事情了。”

    “爹娘是不是還在天山附近遊歷?”這是他兩個月前收到的消息。

    “回堡主的話,老堡主跟夫人早回來了,而且這次一住就是一個多月,不曾離開。”

    “嗯?!”霍炎庭的眉毛皺起。

    “紫溪城裡開了一間芙蓉坊,賣出的點心,嘖嘖嘖嘖,老頭這麼大年紀了,提起來都流口水,可惜呀,芙蓉坊生意太好,每人只限買一件吃食,要再買,還得重新排隊。”

    “佟伯!”霍炎庭想聽重點。

    “呵呵,讓堡主笑話了,這夫人發現芙蓉坊的東西好吃,當然是會留在堡裡天天命人去芙蓉坊購買吃食,夫人如此看重芙蓉坊,可偏偏芙蓉坊的老闆不識抬舉,請她來做廚娘,她竟然拒絕了,一點都不給我家老主子面子,太可惡了。今夜老爺跟夫人擄她到山泉別館,打算好好懲治懲治她。”佟伯說著說著不由得替老主子生起水芙蓉的氣來。

    不是吃就是玩!霍炎庭不知碰上這樣的爹娘,是不是他運氣太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繼續走向主廳。

    倏然,堅定的步子停了下來,有一道光亮閃耀在他的腦袋裡。

    不會是她吧?!霍炎庭不覺心漏跳兩下,半年多過去了,她瘦弱的小身子,巴掌大的小臉,乖巧的模樣,從不曾在他記憶中淡去。

    這該就叫牽掛吧。

    “佟伯,芙蓉坊的老闆是不是姓水?”他狀似無意地提及。

    “堡主怎麼知道的?芙蓉坊的老闆叫水芙蓉。”

    “年紀不大,十七、八歲左右?”

    “嗯,堡主說的正是。”

    “她被我爹娘關在山泉別館裡?”語氣聽起來很平常,但只有霍炎庭自己才知道,他該死的擔心了。

    遲鈍、率直的水芙蓉哪裡會是奸狷狡詐的爹、鬼見愁的娘的對手?!尤其是在她拒絕做專屬廚娘之後……

    “堡主?!你不進去休息嗎?堡主?”

    只見深藍高大的身影騰空而去。

    “堡主這是怎麼了?難道也想嘗嘗水芙蓉的手藝?”佟伯一頭霧水。

    離開青睚堡,霍炎庭疾馳著攀上山顛的山泉別館。此地正是紫溪城夏季乘涼賞月的好地方,從山泉別館往下俯視,遠處的雪山、草場、城鎮盡收眼底。

    霍炎庭進入山泉別館後就直奔火房,他大力地踢開火房門,只見渾身被汗水濕透的水芙蓉手裡拿著一柄湯匙,杵在火爐旁,她小小的腦袋正小雞啄米似地一點一點著,門被撞開這麼大聲她竟然沒有被吵醒,可見有多疲累。

    前方的鍋裡,噴吐出濃濃的香氣,馬上發現她的姿勢太危險了,霍炎庭走上前想拉開她。

    遲鈍地感覺到有人來了,水芙蓉嚅囁著芳唇道:“雪姨,這鍋冰糖雪梨燉雪蛤,還要再等一會兒……”努力抬起小小的螓首,迷蒙的眼睛微微睜開後,霍然瞠大,“黑面男!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你是來救我的吧?!”過於興奮下,她衝口而出。

    他的臉有那麼黑嗎?霍炎庭氣悶地搖搖頭,“你在這裡待多久了?”

    “應該有三四個時辰了吧,一直在料理食材,都忘了時間。”

    霍炎庭心一緊,眉頭一蹙,她整個人疲憊不堪,臉上全是汗漬,粉色衣衫上也到處是油汙。

    該死的!他有些心痛。

    佈滿繭子的大掌捉住水芙蓉的細腕,拉著她便往東廂而去。

    “堡主!您回來了?佟總管怎麼也沒替堡主通報一聲。”迎面而來的雪梅一見霍炎庭,連忙福了福身。

    驚天的震撼襲擊著水芙蓉,她下意識地跟上霍炎庭的步子,與他並肩而行,雙眼緊盯他的側顏,嘴巴越張越大。他是青睚堡的堡主?!那個富可敵國的霍家大少!他……不是馬販嗎?

    亮晶晶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偉岸的身影這一切一定是夢,她又夢見黑面男了,如同這半年來的每一個夜晚,這一定一定是個夢,太不真切了!分別後的他和她怎麼會再相遇呢?

    邁步之間,霍炎庭跟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水芙蓉已站在東廂門外。

    “春光妹,再來一口。”

    “蟹粉獅子頭,好美味呀,蟹粉的鮮美,嫩藕的爽脆,簡直讓人停不了口,老爺,你還記得有一次在臨安,三王爺府上的宴會嗎?當時就是這道蟹粉獅子頭最對味,聽說是宮裡的禦廚做的。哦呵呵,沒想到還能在咱們紫溪城吃到。”

    “這道熏雞也很不錯。”

    “老爺,吃過這些菜,都不覺得困了。”

    兩個吃得興致高昂的人,總算發現到門扉被人推開了。

    “爹娘,兩位也上了年歲,日夜顛倒傷身子。”不疾不徐,眉頭帶著怨懟的霍炎庭不悅地開口。

    “炎兒?你也是嗅到這菜香才回來的吧,我可不會分給你!”田春光皮皮地一笑,猛然發現水芙蓉也在,她毫不尷尬地對著水芙蓉笑笑,“今日真是辛苦水姑娘了。”被抓包了,呵呵,她絲毫沒想掩飾自己的行為。

    “放她回家!”霍炎庭看向霍磊。

    “臭小子,竟然敢管起我跟你娘來了,找死啊?!水芙蓉不能走!”霍磊對兒子沒啥好臉色。

    打從一開始他跟田春光就沒打算放這個廚娘離開,即使此時霍炎庭站出來阻止也不能改變他的心意。

    “爹跟娘的閒事,兒子管不了,現在我管的是水芙蓉的事。她的事我管定了!我是現今的堡主,自主理事務

    以來,從沒有霍家主子為難外人的道理,今天也不許。”竟為了口腹之欲折磨了水芙蓉一夜未睡,這兩個老人家越來越不知輕重了。

    也難怪,面對如此美味誰還能講道理?

    可在多年的歷練之下,他面對爹娘也是一派公事公辦的模樣。

    水芙蓉滿面通紅地側著頭,呆呆地看著為自己討公道的霍炎庭。她覺得自己心跳好快,臉好熱!這這果然不是作夢啊,水芙蓉依然沈浸在重逢的驚喜當中。

    “你們倆認識?!”慧黯的頑皮眼神在水芙蓉和兒子之間溜來溜去,田春光別有用意的問道。

    “娘還是早點休息吧。”

    “你竟然敢無視你娘的問題,給我跪下!”霍磊跳起來,橫眉堅目吼道。

    “等我送走水芙蓉,確定你們不會再找她麻煩,到時兒子必定自來向兩老認錯。”他保護欲極強的將水芙蓉推入身後。

    有趣!有趣,太有趣了,他兒子竟然在保護水芙蓉。十年了,這場景令田春光又想笑又想哭。她的兒子不會孤老終生了!

    “想帶廚娘走,門都沒有!霍沖,把山門封了。”霍磊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霍炎庭冷冷地道:“爹,你今日要攔了我,青睚堡的所有事務我都還給你,堡主之位我也拱手讓出,是你接還是二弟接,你自個兒看著辦,兒子從此對任何生意不再過問,也會離開青睚堡,去做我想做的事。”

    “要我繼續做堡主?我才不幹,嶽庭才不會接這個堡主之位,你少拿這事威脅你爹我!”霍磊氣得火冒三丈。他最怕的就是忙得沒時間陪在他的春光妹身邊。

    “你今天要不放水芙蓉,我們可以走著瞧。”氣他們虐待水芙蓉,氣他們嚇唬傻傻的她,氣他們把人綁來山泉別館肆意妄為,不替水芙蓉回敬一下,他對不起自己焦慮的心情。

    “你爹我什麼都吃,最不愛吃的就是威脅!霍沖,家法。”

    “磊哥,別吵了,我們去小睡一會,水姑娘累了一天,讓她也回去歇息一下。”田春光對相公擠了擠眼睛。

    霍磊這頭雄獅瞬間乖乖地變成大貓。

    “被你一說還真累了,我就不跟這笨兒子一般見識了,全聽春光妹的安排。”

    深藍色的身影握住粉色姑娘的衣角,急速將人帶離兩個麻煩身邊,朝別館外走去,他要叫人好好看著芙蓉坊。

    “果然是你呀!”

    走著走著,在他身後的水芙蓉輕笑著出聲。

    嚴肅地眉眼轉向她,不明就裡地望著她。

    “我剛還以為在作夢呢,沒想到你真的是青睚堡的堡主,我來紫溪城三個月了呢,從來沒見過你?你到哪裡去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給的糖球,龍駒吃了嗎?它還喜歡嗎?它愛吃我再給它多做些。啊!真以為不會再見了呢。”

    他一句話都還沒說,水芙蓉已滔滔不絕的說個沒完,霍炎庭聽著她的碎念,眉目間的凜洌之氣不覺被柔化。

    隔這麼久,再聽到她清脆的聲音,依舊有一股熱氣直入他的心窩。

    “你怎麼會來紫溪城?”難道她知道了他的身分追來的?

    “本來我已經在西夏了,可是好冷喲,我最怕冷了,又不能回臨安,只好回頭了,想說走到哪裡暖和就在哪裡留下,正巧路過紫溪城,瞧著這裡比較溫暖,又繁榮寧靜,便留……下來了。”水芙蓉毫不掩飾地打了一個哈欠。

    心疼她眼下的青影,霍炎庭道:“我叫他們送你回去休息。”他轉頭對邊上的奴僕道:“命人備轎,抬到這裡來,送水姑娘回去。”

    說話間,一隻小小的手握緊了他的衣袖。

    回頭一瞧,水芙蓉的頭已貼在他的手臂上,眼睛輕輕閉著。

    “就……讓我……靠一下,好困,沒有力氣了。”接著,細細的打鼾聲淺淺響起。

    一直在旁邊看的霍沖及其他奴僕都笑了。

    霍炎庭睨了他們一眼後,放柔的目光落在水芙蓉的小臉上。

    隨意挽起的髮髻,不施脂粉的小臉,閉起眼睛時,乖巧得如鄰家妹妹……她每一絲纖弱的呼氣聲,都莫名的牽動他的情緒。

    上天這是怎樣的安排?霍炎庭無聲地問著。再遇上她,這算是緣分嗎?

    “堡主,轎子來了。”

    不忍她這樣站著睡著,霍炎庭毫不避嫌地抱起水芙蓉小小纖瘦的身子移進轎內,為她輕巧的分量而憐惜、心煩。

    “平安將姑娘送回她的住處。”

    “遵命。”轎夫抬起轎子,穩穩地消失在山泉別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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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5:17


    “春光妹,我們為什麼要放走水芙蓉?我還以為你正準備想法子把她留住呢。”霍磊托著下巴,注視著似乎在深思什麼的田春光。

    “磊哥,你可能做生意比我強,可兒女之事,我看到了你沒看到的。”

    “哦?”

    “說不定再過不久,我們家就又要有長媳了。”

    “葉錦娘已經找到了?”霍磊皺起霍家人獨特的濃眉。

    “我的笨磊哥!不是啦,是水芙蓉啦!”

    “炎庭喜歡水芙蓉?!”心思不及田春光靈敏的霍磊納悶。

    田春光喜上眉梢地直點頭。

    “何以見得?”

    “我問你,當年炎庭十六歲,你將家業就這麼全數交給他,那麼重的擔子,他有沒有像今天這樣據理力爭?”

    “好像沒有。”炎庭是家中長男,從小就老成持重,對父母家業,責任感比任何人都重。

    “他從小到大,從未像今天這樣為一個外人對我們有過要求,甚至連他自己也不曾,更別提是為葉錦娘了,可以想見,水芙蓉對他有著不同的意義,至少她很特別。”

    “炎兒有了水芙蓉,那葉錦娘怎麼辦?”

    “磊哥,十年了!霍家花費鉅資尋找過,而炎庭疲於奔命,四處捉拿山賊,都是為了葉錦娘,我們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嗎?葉錦娘毀了我兒子十年,我不想讓她毀掉他的一生,水芙蓉來得正是時候,我要讓炎兒過上正常日子!”

    十年了,炎庭過著怎樣的日子,她這個做母親的比誰都清楚,帶著負罪感的十年,用生命去尋找的十年,該停止了。

    田春光雷厲風行,翌日就動手實施她的計畫。

    “炎兒。”田春光笑容可鞠地出現在霍炎庭面前。

    “娘。”霍炎庭應了聲,眼神示意商議完事務的各分號掌櫃離開。

    田春光笑著與掌櫃們點頭告別後,面帶愧疚地對兒子說道:“昨日我們那麼對水芙蓉實在不應該,但你也知道,有那麼可口的食物誘惑,我和你爹就什麼都顧不得了,既然你跟水芙蓉有交情,不如你替我跟你爹向水姑娘告個罪。”

    “嗯。”霍炎庭不動聲色地瞥了母親一眼,繼續看起各分號掌櫃送上來的帳本。

    無事獻殷勤,必定有詐。霍炎庭心中有數,謹慎地應對。

    “你跟水姑娘怎麼認識的?”田春光探問道。

    “萍水相逢,沒什麼好說的。”銀翔商號上上月的茶葉損壞一批,他要派霍光去好好查查,霍炎庭仍埋首于公事,修長的手指翻閱著帳冊。

    “騙人,你明明就拉她的小手了,當我沒看見?”田春光收起笑臉。

    貓躲狗嫌鬼見愁總算露出真面目了,霍炎庭放下手中帳冊,與母親四目相對。

    有什麼奸計儘管使出來吧,別去煩水芙蓉就好!霍炎庭滿面寫著這樣的句子。

    “你有了喜歡的姑娘,就這樣瞞著爹娘?罰你每天去芙蓉坊給我帶份餐點回來!要特別的,要水芙蓉親手做的!”

    “叫霍沖霍飛去不行嗎?”他們霍家又不是沒下人。

    “他們跟水姑娘沒什麼特別交情,水姑娘可以不賣他們的帳。”

    “堡內事務繁多,過兩天我還要去草場檢視今年的馬匹,沒空。”

    “你不去,我就不知道上次的事會不會重演,對了,你要讓你那十個護主奴去,我就打斷他們的狗腿!霍光也別想娶雪梅的女兒,霍飛今年更甭想回鄉成婚,都給我做和尚去吧。”田春光撂下話後便風一般的揚走了。

    霍炎庭在主廳裡坐了又坐,咬碎銀牙,碰上這樣的娘,他有什麼辦法?

    他臉色鐵青,眉頭皺起,想來想去,他還是出了青睚堡,來到河東大街上的芙蓉坊後門,不來,鬼見愁定會讓堡中人都受到牽連,他於心不忍。

    “二牛叔,下次給我送些磨好的糯米粉來,一定是要當年新米磨的。”水芙蓉收下二牛叔送來的麵粉,拿出一袋碎銀,塞到二牛叔手裡。

    “姑娘放心吧!”二牛叔拍拍小布袋道:“姑娘,多了,又多了。”

    “二牛嬸臥病在床,買點吃的給嬸子補補身子,二牛叔別推了吧。”水芙蓉笑了,揮別一直道謝的二牛叔。

    見二牛叔走遠,水芙蓉才察覺好像有人在看她,她抬起眼,一看到霍炎庭,臉轟地一下紅了,“霍堡主,你來找我?跟我進院裡坐坐,日頭好毒哩。”

    她把霍炎庭請進乾淨樸素的小院裡。

    一進院子裡,霍炎庭就嗅到各種新鮮食材的味道還有濃濃的茶葉香氣,一種踏實安寧的感覺不期而至。

    “霍堡主,請坐,我給你倒茶。”

    “不用麻煩了。”霍炎庭的目光落在院子向南的角落裡新抽出芽的小蔥、薑、芫荽、小白菜上面,新綠匯成亮眼的一大片。

    高原上難得的夏日,耀眼的陽光,甯寧定定地落在這小小、充滿水芙蓉氣息的院子裡。

    如果世上只有一個地方任他選擇,他一定選擇留在這個小院裡,說不上理由,就是莫名的心情安定。

    “要不要嘗嘗三叔做的茶葉蛋?剛出鍋的喲!有時我忙著備料,三叔就會幫我下廚,三叔也是盡得我爺爺真傳的好廚子呢,你……”

    “我娘想要點特別的美食,請你替我做一道別致的小菜,要你親手做的……這是給你的銀子。”他道明來意,面有難色。

    “春光姊想吃我做的菜了?好的,我這就專門為她做一道,銀子……霍堡主還是收起來吧,你救了我好幾次,我都沒有回報,若要論錢,我還不知道該給你多少銀子呢,你是想我傾家蕩產呀?”水芙蓉歡快地系上繡花圍裙,飛一樣的移到竈邊,“三嬸,把茶葉蛋拿出去吧,可以開賣了,大夥該等急了。”

    竈台前的水芙蓉揮動著斬骨刀,動作有力而流暢,雖然敞開著門的廚房面向院子,有清風流動,但難免襖熱,可這一點也不影響她的動作,她每一步都做得有條不紊。

    霍炎庭坐在通風的院子裡,注視著廚房中水芙蓉的一舉一動。

    這個小小的天地裡,瘦小的她顯得自信耀眼,令人移不開眼睛,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獨特的魅力。

    把斬好的肉骨丟進鍋子,水芙蓉端出一個小碟子送到霍炎庭身邊的小幾上。

    “今日肉鋪給我送了上好的肋排,就給春光姊做一道梅子小排吧,酸甜可口,正適合夏日食用,不過要勞煩你多等一會兒。這是我親手做的碗豆涼糕,給你解解悶。”送完點心,又送來一碗茶,給他準備好吃的喝的,水芙蓉步履輕快地重返火爐邊開始翻炒肋排。

    他的目光垂落在方方正正的小點心上。

    碧綠的粗瓷碟子裡,放著一片碧綠的沾水葉子,葉子上正躺著一小塊鵝黃軟糯的碗豆涼糕。

    克儉自律的霍炎庭除了正餐,甚少在外用餐,然而面對如此可愛又具有深刻芙蓉風格的小點,他不由自主的勾起了食欲。

    小小的涼糕進入口裡,帶來一陣陣可親的涼意,令人通心舒爽,涼意過後是淺淺的碗豆香,一層一層在口中散開,猶如裹紗的女子,一點一點卸去輕紗,露出姣好的面容。如此討喜的小點心,竟然一點也不膩,只是微帶淺淺的清甜之味。

    一口下去,他的肚腹皆叫喚著滿意。

    深幽的眸子微微抬起,直勾勾地看著水芙蓉在廚房裡揮汗如雨地辛勞著。

    “三叔,把那罐梅子醬拿出來……對,我春末時親自封的那一罐。”

    “三嬸你甭管了,一會我來泡豆子。”

    水芙蓉就是廚房裡的將軍,自信從容、光芒四射。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了葉錦娘,那個他用八抬大轎娶進門的女子。

    她從沒有為他或是他的家人洗手做過羹湯,一次都不曾,她嫌棄火房的氣味,討厭爐火的燥熱,討厭生肉的血水,討厭各種蔬菜沾著的泥土。

    他從未吃過自己妻子用心做出來的家常菜,也未得到葉錦娘任何的照顧。在他們成親兩年多的時間裡,前一年,是他無條件的遷就包容,後一年則是無盡的爭鬥。

    二弟岳庭剛過弱冠之年便告訴他——“哥,我不想成親、不想娶妻,因為我害怕自己也像你一樣痛苦。”

    那時,他才幡然省悟自己的不幸已深深影響著家人。

    “好了!霍堡主,快帶回去給春光姊吧。”很有精神的聲音吹散了他記憶中的灰霧,此時他抬起頭,看見的是一張很溫暖可親的小臉,這張臉,總是沾著些油漬或麵粉,從不刻意打扮,他卻覺得美極了。

    第二天,他又再次坐到了那個小小的院子裡等菜。

    “今天二牛叔給我抓了兩隻鴨子,我就給春光姊嘗嘗我做的八寶鴨,這道菜所需的時間也很多,你不介意吧?”

    他搖頭,坐在他昨天坐的竹椅上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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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5:41


    沒多久,水芙蓉端出一個大碗公,遞到他的手裡,“既然來了,試試我們家的午飯,今日我們一家三口就吃這個呢,這叫冷淘,就是將壓制出來的麵條用浸過楊枝的鮮甜井水淋過,夏天吃最是清爽涼快!”

    大碗公里,清澈的酸鹹汁水裡浸著嫩白的麵條,一看就讓人感到一陣清涼。

    他在大宋境內沒少吃過這種家常的冷淘,但能做得如此誘人的,唯有水芙蓉。

    此後的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天天他都到小院等候,水芙蓉給他送上各種平常卻美味的吃食,他悉數吃完,再帶著田春光所要的食物離開。

    他們之間很少交談,一半時間她都在火爐旁幹活,他想著往事,眼睛看著她。

    十年來,渾沌疲憊的心情在這個夏天像洗過井水般透徹。

    第七天,下起了大雨,青睚堡裡來了一位貴客,霍炎庭為了處理公事,拖延了些時間,等他安置好大宋來的貴客踏出主廳時,就聽霍光來報,說水芙蓉來了。

    烏黑的辮子上掛著水滴的水芙蓉提著食籃小跑著,來到他的跟前。

    “霍堡主,下雨了,我們很早就收了攤子,見你沒來,我就把今天的菜送來了。哈啾!”她打了一個噴曉。

    “霍光,把我的披風拿來。”

    “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剛才去了馬廄那邊,去看看道貌岸然馬有沒有乖一點。”她很認真地說。

    方才霍光有領她到馬廄邊轉轉,沒想到龍駒的裝模作樣還是沒有改,那她只好把做出來的桂花糖球送給別的馬兒吃了,誰教它明明愛吃又愛裝!

    “它叫龍駒。”霍炎庭好氣又好笑地說。

    水芙蓉吐吐舌笑道:“我不久留了,家裡還有活等著我幹,霍堡主再會,明天你要是過午不來,我就再給你送過來。”

    眼見百折青色短裙就要離開,霍炎庭忙道:“我送你回去。”

    “又騎馬?”水芙蓉在顫抖。

    霍炎庭無奈地吐口氣道:“霍光,備轎,送水姑娘出去。”

    “明兒見喲。”她很可愛地揮手。

    有她在這裡,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她像一道可口的食物,帶來活命的力氣、爽口的味覺還有全身的溫暖,他無法相信她有一天離開青睚堡會怎樣……

    她每日任勞任怨為青睚堡做著食物,不計代價無償付出,換來的是他的安寧。

    他爹娘為了她留在青睚堡,不再動輒離家數月,令他這個做兒子的不用為兩老操心,近來爹有時候選破例跟他一起商量堡中事務,接任堡主以來,他從未如此輕鬆愉快過。青睚堡上下五千口,還不算分號的人手,生意遍佈大江南北,他的責任重大,有爹幫忙,他感覺輕鬆不少。

    她真是不可或缺的好女人!從他乃至青睚堡,她都極為重要!

    而她的脾性溫和,待人大方,偶爾的遲鈍反而很可愛,他多想不放她走,自私地留住她啊。

    第二天,他照舊出現在芙蓉坊的小院裡,同樣等待,以及被餵食。

    昨日沒有吃到她親手做的東西,他鎮日都覺得餓,青睚堡的廚子送來不少吃的,可他就是吃得不舒服。

    邊想著,七八個油炸喂餛飩邊進了肚子。

    說不上癮是假的,他愛極了這個平凡卻溫馨的院子,愛極了平凡卻又爽口的吃食,愛極了那個平凡卻耀眼的姑娘。

    對!他愛上她了。

    “霍堡主,勞煩你今天多坐會兒,今日生意有點忙,我先烤下午要販賣的芝麻燒餅,再給春光姊備吃的,今日的客人實在太多,應付不過來呀,你請自便喲。”

    比從前更為深遠的冷眸,此時鍍上灼熱的情感直視著才到他下巴處的小腦袋。

    而她很忙,忽略了他火熱的目光。

    這樣也好,斂往眼睛裡快要迸發的濃情,霍炎庭苦笑,他有什麼權利把這麼美好的女子扯進他一團混亂的生命?

    他不配!

    一個連妻子都保護不了的男人,不配得到水芙蓉,她應該得到更好的男人!

    皓月高掛,高原上的夏夜既涼爽又清澈,紫溪城的城民們都會在這個時候聚在紫溪河邊,點起熊熊的篝火,用熱情的舞蹈享受夏夜的美好。

    收拾好攤子,水芙蓉讓三叔跟三嬸到紫溪河岸去散散心,看看熱鬧,她自己著手準備明白要販售的吃食。

    “水姑娘。”

    有人叫她?

    “紫溪河邊那麼熱鬧,城民們唱起山歌了呢,你不去瞧瞧?”一身紅衣,幹練又不失親切的田春光帶著雪梅

    立在小院的門口。

    “春光姊?你這是要去紫溪河畔嗎?”

    “當然不是,我是來看你的,特地來謝謝你這一個多月來為我和我家老爺精心準備的吃食,我那個笨嘴兒子可不會哄姑娘開心。”

    “他很好!”水芙蓉辯解,順便請田春光及雪梅進屋裡。

    田春光別具深意地睞了水芙蓉一眼。這麼快就替她那個笨兒子說好話了?

    “春光姊,坐,這是新潮出來的茶,這是茶點。”

    田春光省掉那些客氣話,直接拈來一塊玫瑰糕放進嘴裡。

    雪梅盡忠職守地在主子身後靜立著。

    “芙蓉啊,你也別忙了,來坐坐,這麼長時間,我們倆還沒機會好好說說話呢。”

    用繡花的粗布圍裙抹乾淨手上水漬,水芙蓉坐到田春光的身側,與她一同吃起玫瑰糕來。

    “岐!我要有你這樣乖巧的女兒多好,哪怕上天給我一個像你這樣的兒媳婦也好啊。”田春光不由得歎道。

    “春光姊不要開我玩笑。”自始至終水芙蓉都很鎮定。

    “我家嶽庭一直不肯早點成親,婚事十幾年前都定下了,他就是不肯,這個臭小子,不過他還不是最讓人擔心的,最令人擔心的還是炎庭,我真怕他……唉!”

    水芙蓉拿糕的手,頓了頓,雙眼筆直看向田春光。

    上鉤了!田春光知道水芙蓉的軟肋在哪裡,不由得暗自得意。

    “說來話長,我們霍家跟鄰城的葉家交情深厚,霍家太老爺,就是炎庭的爺爺,曾經娶過葉家的姑娘做續弦夫人,夫人在世時操持家務、事事盡心,深得老太爺疼愛,那位夫人死後,老太爺就對葉家人照顧得特別周到和盡心。

    “炎庭小時候便跟葉錦娘玩在一處,青梅竹馬,自然的年紀一到,炎庭就把葉錦娘娶回了霍家,跟磊哥都想著,兩人自小一起長大的,感情一定深厚,沒什麼好不放心的,哪裡知道他們成婚後的第二年正月,葉錦娘吵著要去應鵲城看燈會,當時正值佳節,許多人都來青睚堡拜年,炎庭實在走不開,商場上的朋友總要應酬一下,結果葉錦娘大發脾氣,與他大吵一架。

    “最後實在無法,炎庭只能拋下諸多商場上的朋友和霍家的親人帶她去了,聽同去的霍光說,兩人又在應鵲城裡爭執起來,生氣的葉錦娘在市集裡甩掉了炎庭和護衛,獨自一人觀燈,而炎庭則借酒澆愁,喝得爛醉,就在那一晚,九寨山賊殺向應鵲城,將應鵲城洗劫一空,所有婦人少女都被劫走,等炎庭酒醒一切都晚了。”

    “難怪他會隱藏在商隊裡,原來是為了尋找山賊蹤跡,好查出少夫人所在。”水芙蓉喃喃自語。

    “你說的沒錯,從那以後,他整個人都變了,頭一年他簡直是不眠不休,用盡所有辦法掃平無數山寨,尋找與當夜有關的山賊,好幾次都深受重傷,刀劍不長眼,那些山賊響馬又都沒有良善之心,稍有閃失,我的炎庭就回不來了,每次想來,我都夜不能寐,提心吊膽。

    “一年過去,不論炎庭再怎麼努力,還是找不到葉錦娘,可炎庭仍不放棄,對霍家的男人來說,責任是第一位的,保護自己的女人是他們的職責。有一次,他受了刀傷,山賊的刀上喂了毒,只差一步,我們兒子便……岳庭不得不盡力規勸,一直很重視二弟的炎庭才不再那麼拚命,他將全副的心力都放在公務上,並派出最強悍的手下繼續尋找,偶爾有重要的線索,他才親自出去。為了葉錦娘,我跟磊哥明面上說著出去遊山玩水,其實我們倆也都在四處打探消息。十年了!我們就這樣過了十年。”

    “他一定很苦,很心痛、很自責。”她聞言既震驚又心痛,他十年來的心境她感同身受。

    “十年來,他封閉他自己,從不曾展顏,十年……如果這就是懲罰,我覺得夠了!他是時候該要重新開始了,我們對不起葉家,這個債由我跟磊哥來還,炎庭應該繼續他的人生,如果他再這樣下去,我跟磊哥百年之後,誰會來對他噓寒問暖,誰會來做他的伴?”田春光抹掉眼裡的淚,面露正色地開水芙蓉,“聽我說了霍家的事,你會不會覺得我們家炎庭是個很沒用的男人?”

    “不會的,十年的尋找,執著的奔波,我覺得霍堡主才是真正有擔當的好男見,為妻子犧牲到這個地步,有情有義,不知比那些薄幸男兒好多少!”

    “這麼說,你是喜歡我們家炎庭嘍?!”

    “是,我喜歡霍堡主。”水芙蓉很坦率、很誠實,沒有半點瞥扭,大方承認自己的感情,對她來說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意識到自己喜歡那個人,是分開以後沒多久的事。

    她意外的坦率令田春光始料未及。

    “那……那喜歡的話,你就趕快向他表白啊!我相信我們家炎庭也很喜歡你的。”我們家炎庭也好喜歡你,每次從你這裡取回食物,都會跟周遭的人說說話,笑一笑,這在以前可不是經常有的事啊!田春光在心裡咆哮。

    她實在搞不懂這兩個人在搞什麼,明明相互有情,卻拖得讓人心急。

    “春光姊,芙蓉就是一個普通廚娘,高攀不上富可敵國的霍家。我爺爺雖說是一個禦廚,可並不是什麼有頭有臉的大官,春光姊,芙蓉很明白自己的身分,再說……”水芙蓉的神情黯淡了些,“霍堡主還在尋找他的妻子,我不會讓自己的感情困擾他,他要煩心的事太多了,只要他每天來吃我親手做的食物,滿足的離開,芙蓉便已覺得知足,希望我能用食物讓他感覺片刻的幸福。我們水家的祖訓便是:吃得好,沒煩惱。”

    田春光跟雪梅交換著眼神。

    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傻的姑娘?老天在開玩笑吧!

    水芙蓉就是這樣的傻,即使知道霍炎庭對她有好感,她也不曾想過吐露自己的感情,只是默默地守護著心上人。

    “你就打算這樣沒名沒分的繼續為他煮飯呀?”田春光不可置信地問。

    “若能一輩子為他煮飯,也是一種福分。”她不是一般姑娘,有一技在身,自食其力,在臨安也見過一些世面,她有信心和志氣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她看重的人。

    田春光既為兒子能有善良的水芙蓉照顧著而開心,又為兩個人的固執而焦急不已。吃完水芙蓉做的玫瑰糕,田春光重振旗鼓,站起身來,她要回去重新謀劃一下,若照著炎庭和芙蓉兩個人這樣的相處模式繼續下去,下輩子都不一定能成親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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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6:02


    霍家太爺七十歲大壽將至,從壽宴開始前半個月起,各路人馬都跑來青睚堡送禮問安,其中不乏西夏、大理、大宋等國的貴族,紫溪城、青睚堡每天都熱熱鬧鬧的,紫溪城的城民時常擁擠在街道兩側,看著華美的轎子馬車和浩浩蕩蕩的隨從隊伍,招招搖搖地來此拜夀。

    今年與往年不同,霍磊老堡主與田春光都留在堡裡,所以繁重的會客重任就落在了他們和霍嶽庭身上。

    霍家的下人和來客們,時常能聽見老當益壯的老堡主跟訪客們相談甚歡,卻怎麼也看不到現任堡主霍炎庭的身影。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鎮日忙碌的霍炎庭處理完堡內和牧場的事務,離開眾人,來到青睚堡的左冀,這裡有一座兩層小樓,供霍炎庭一個人使用。

    樓中第一層擺滿各種工具和材料,有鐵條、木材、羽毛還有各種繩索,樓宇的右側還有一個用來鑄造鐵矢、鐵條的鼓風。

    樓中第二層則是擺滿霍炎庭製作出來的連弩,樓中所列的連弩成品是克敵制勝的強力兵器,大宋用它來抗擊金人的南侵,成效顯著,而霍炎庭所做的每一把連弩都是各國願付出任何代價都想擁有的武器。

    每當獨處時,霍炎庭喜歡待在這裡,與他製作出來的形形色色連弩為伴。

    拿起桌上做了一半的郭,霍炎庭抄起小鉤子,反復削平。

    連弩所有發出的箭失都來自郭,打磨得越好,連弩的機敏度就越高。

    他專心製作,突地,咚咚咚,樓門的門環輕響。

    霍炎庭起身開門。

    一陣風兒襲來,霍炎庭手拉著兩扇門楞了。

    門外站著一位瘦小姑娘,她散著烏黑的發,頭側用一支銀質合歡花發簪攏住兩側的頭髮,一襲淡綠色襦裙飄逸地蓋著她的腳面,身上穿的是合身的滾合歡花邊素白衣裳,同色的披吊輕輕環著她消瘦的肩膀,一雙清爽的水眸正盯著他看。

    閉眼再睜眼,他才確認,是水芙蓉沒錯。

    第一次見她不再是短裙長褲的俏皮樣子,他的心跳頓時漏跳幾拍。

    她素素淨淨的樣子好美。

    “抱歉,春光姊說讓我在這個樓裡等著她,她有事跟我說。”

    娘又在搞什麼鬼?

    “你在忙呀?”看他堵在門口,水芙蓉道:“我就在門邊等春光姊好了。”

    “進來吧,外面太陽會曬花了眼。”高原上的陽光過於刺眼。

    他側著身,引水芙蓉進了樓裡。她存在於他獨特的領域裡,改變著樓,中氣息,他感覺局促,感覺呼吸變了,感覺不能再寧定地處理手上的木工活。

    “今天是太老爺的七十大壽,春光姊一定要我來賀壽……”還拉著她在親朋好友面前誇她是鎮山之寶!

    霍炎庭背對她,又拿起木鉤子,看似專心地打磨著手上的郭,掩飾內心的悸動。

    水芙蓉不以為意,找到一個短短的小木凳,坐了下來,托著香腮,靜靜看著霍炎庭有力的手。

    “你不怕木屑髒了你的裙嗎?”葉錦娘從不來這裡,她覺得髒,有一次他在這裡做連弩做得太久,她還曾經放話要燒了這座小樓。

    “不會,我覺得很有趣,有的時候,我想要特別的點心模子,就會去找叔叔,讓他雕給我,我就在邊上一直看啊一直看啊。”月餅模子、點心模子大多都是木頭雕出來的,她對這些木工活再熟悉不過了。

    感覺到背後好奇的目光,他的手變得不怎麼靈活,做過千遍萬遍的動作竟變得生澀,他的一顆心都掛在她身上,她的呼吸,她輕輕的一個動作都令他心猿意馬。

    霍炎庭只得投降,放下手裡的活,再做下去,這個半成品就要被他毀掉了。

    “你怎麼停下來了?是我打擾到你了嗎?”

    “你知道我在做什麼嗎?”霍炎庭力圖保持淡然的語氣。

    水芙蓉很老實的搖頭。

    “這叫連弩。”大手拿起已完工的紅色弩弓道:“它跟一般的弩不一樣,它能連續發出多枝羽箭,最多可以一起連射出十枝箭矢。”

    “原來這叫連弩,我曾在韓小將軍的營裡做廚娘,他們都叫連弩為武器中的主將呢,聽說騎馬厲害的女真人最怕它。”

    “你還去過軍營?”他有些吃驚。

    “爺爺實在推不過韓元帥的人情,只好讓我去,韓小將軍說我一到兵營裡燒飯,他們就士氣大振,可是後來……哎,不提也罷。”水芙蓉眼睛看向霍炎庭手裡的武器道:“能讓我試試嗎?”

    “樓後可以試,跟我來。”

    他將她領到靶子前面,將價值連成的連弩交給水芙蓉。

    “這裡是郭,羽箭都放在裡面,一共十枝,這邊是懸力和引繩,你所轉動的方向不間,扣下懸刀後射出的箭數目也就不同。”

    水芙蓉的興致勃勃大大激勵了霍炎庭,他的話越來越多,他向她細細說起連弩的製作方法,挑選木材的事項,水芙蓉也聽得津津有味,最後他還細心指導起水芙蓉如何使用連弩。

    “對,站好。不,腰要挺直,否則射……”

    他立于水芙蓉身後,調整她的姿勢,大掌按住她的柳腰,兩人都頓時僵了僵。

    他講解得太專心,幾乎忘了她是個女子。

    另一隻扶著柔荑的掌,微微有些收緊。

    水芙蓉僵著身子,緩緩回頭,左胸被衝撞得格外厲害。

    瞳眸映著霍炎庭陽剛狂傲的側臉,忽地,灑在她眼前的金色陽光暗了一下,溫熱的氣息劃過她的鼻子,然後……

    她的水眸微微膛大,十指收緊,眼睛裡被風吹動的柳樹仿佛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下一刻她的芳唇已被暖意和陌生的觸感包裹。

    清濕的、溫暖的,帶著心悸的觸碰。

    他在吻她。

    水芙蓉忘了呼吸,一陣陣眩暈襲來。

    玉手慌亂中攀住了他的袖,嬌柔的她不自覺地偎進他的胸膛,與強壯的男人緊緊相擁。

    濃情鋪天蓋地而來,深深地籠罩著他與她。

    她長這麼大,第一次體會到戲文裡常說的神魂顛倒,她的心脹得滿滿的,喜悅而幸福。

    她青澀地迎接著霍炎庭的唇,在又驚又喜的情緒裡,感受著他的甜吻。

    在他吻得更深入的時候,她雙頰紅透,緊緊地閉上眼睛,幾乎快被他的濃情浸沒。她快要不能呼吸,卻又捨不得結束這個親密的舉動,她的鼻息之中全是屬於他陽剛的男人氣息,她最貪戀的味道。

    一吻上水芙蓉,霍炎庭所有的理智和自持都化為烏有,他霸道地、稱不上溫柔地吻她,急切地想將她揉進骨子裡,化為他的一部分。

    她軟軟的唇像一道可口的佳餚,平撫他心中的枯竭、生命的孤寂,填補他生命中的空缺,她又似她為他所做的每一樣可口小菜,滋味飄入他靈魂和記憶的深處,與他的心靈一同呼吸沈淪。

    她是他想要的女人,她是他從此忘不掉的深刻味道,是她帶給他安寧的情緒,是她用力擦亮他頭頂上的星空,如果可以就這樣一直吻下去該多好?如果可以一直這樣抱住她該多麼的幸福。

    耗去胸膛裡所有空氣,霍炎庭萬分艱難的抬起頭來,結束掉這個纏綿的吻,可他的雙臂仍是緊緊地擁著水芙蓉。

    深深埋在霍炎庭胸膛上的小耳朵,靜靜地聽著他火熱的心跳聲。水芙蓉還無法從這個吻裡解脫出來,她雙腿虛軟、雙頰通紅,心跳快如擂鼓,最令她著迷的是他的心跳聲,她聽見他的心跳跟她一樣,快速的跳動著、悸動著。

    從這時,她知道,他對她也是有感覺的,如同她那樣深情地愛他一樣。

    這一份感情,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

    不論以後會怎樣,她會真正地,溫柔地、強大地愛著他,無論有任何痛苦、任何艱辛、任何磨難,她都會一直一直在他身後默默陪伴。

    “我要你幸福。”

    “我也一樣。”

    他們看著彼此,道出心意。

    不是跟自己說好,所有對於水芙蓉的情懷都放進心底,不讓她陷入他已經停頓的人生嗎?

    那麼今日午後,他為什麼要那樣做?

    理智和現實冰冷的提醒下,霍炎庭瘋狂的自責,意亂情迷之後,他充滿羞愧,他要如何給她未來?那樣親吻之後,他該如何面對她?心意煩亂下他選擇逃到人群裡,若叫他再與水芙蓉單獨相處下去,他一定會被灼身的欲焰所苦。

    “霍堡主,可否賞臉借步說話?關於那些馬……”人群裡,有人想訂購青睚堡的戰馬,他壓抑住心跳,投身於應酬當中。

    很多客商常善用這種機會到青睚堡攀生意、攀交情,這種情形躲都躲不掉。

    與一群群的人潮周旋之後,他又陪著爺爺父親及弟弟進入壽宴,開始輪番向來賓敬酒,直到熱熱鬧鬧的壽宴結束,霍炎庭才拖著疲憊的身於,走向他獨享的浴池。

    酒宴雖然沒令他酩酊大醉,但比起以往,他渾身都鬆懈了下來,少了平時的機警。

    霍光將他送進浴池門口,便在外面停住,守住大門。

    解開束在腰際的衣帶,扯開頭上的玉冠,他一邊移動,一邊卸下身上的衣物,霍炎庭來到池邊時,外罩的深藍錦袍已落到了冰涼的花斑石上,中衣松松的敞開,露出平滑結實的胸膛。

    水池上方雕鑿成瑞獸的出水口正源源不斷地流出溫熱的水,為池裡帶來涼涼的流水聲和團團霧氣。

    揉揉額角,霍炎庭這才察覺今日浴池裡少了兩顆夜明珠,致使浴池當中昏暗了些。

    沒多細想,他褪盡衣裳,滑進池水,就在水沒過他勁腰之時,他整個人驚呆了。

    只見披散著長髮的水芙蓉此時正泡在浴池一角,單薄的玉肩輕靠在池邊的花斑石上,她輕閉著雙眼睡得像朵清秀的蓮。

    在水氣氤氳之下,她猶如帶著清露的薔薇,溫暖的池水正好淹過了她的胸口,起伏不定的水波舔舔著她雪白的渾圓。

    自日裡的那個吻似乎冒起熱熱的泡泡,咕咚咕咚咕咚,在霍炎庭胸膛裡沸騰起來,池水再也不是溫暖舒適的溫度,幾乎要冒出燙人的高熱。

    他的目光落到她的唇上,那形狀美好的唇正是他白天仔細品嘗過的,綿軟的觸感還保持在他的腦海裡。

    欲望瞬間穿透他的身體,淩駕在理智之上。

    “你——怎麼也在這裡?!”乾淨的大眼睛睜開,她看見與自己同在池中的男人,她頓時一驚。

    那一吻之後,她再次見到他,小臉不自覺地燒灼起來。

    他結實、強壯的胸膛閃耀著健康的光澤,水芙蓉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楞楞地看著他猶如天神般的身姿,呼吸亂成一團。

    她的日在那副胸膛上靠了好久,此時見著他不著寸縷的胸膛,她芳心顫動,好想再靠一靠,好想再聽聽他有力的心跳聲。

    “你……你轉過身去。”水芙蓉失神了好半晌,清醒過來後她羞澀地出聲提醒,她忘了遮掩自己,而是捂住雙眼,他寬闊的胸口就在她眼前,她看得好清楚,那樣平整、寬廣引人遐想。

    再如何捨不得水中清麗的她,他也不得不逼自己離開水池,因為若再靠近一步,再多瞧她幾眼,恐怕今夜……再多的理智也無法將他拉離她的身邊。

    該死!他的身體因為欲望而顫抖著,他恨不能化為這一池春水,用愛浸沒這朵芙蓉;他真想不顧一切地愛她,將嬌柔乖巧的她納於身下,想看她素淨的臉在他的愛撫下紅豔起來。

    “快將衣裳穿上。”霍炎庭走到幽暗的角落上岸,快速罩上外袍,嘴裡不忘急切的叮囑,嗓音染上欲望,低啞而粗嘎。

    “春光姊說這是她的浴池,她說我長久以來為她燒飯,她今日就大方地請我使用這裡……你怎麼會在這裡呢?”水芙蓉保持鎮定,緩緩地爬上浴池,用浴池邊的白布巾擦乾身體,在穿衣服時她輕聲地問道。

    “她的浴池在她的寢院裡!”終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娘竟然這樣算計他!霍炎庭額際冒出青筋。

    “噫?難道是雪姨帶錯路了?”

    “該死!”霍炎庭系上衣帶,甩掉滿腦袋的渾沌,走出浴池。他渾身因無法紆解的情欲而灼痛。

    “霍光,你給我讓開,可憐的小芙蓉在裡面,你……”田春光此時正在門外為難霍光。

    好!真的太好了!他不去找她算帳她竟然自己來了。

    “兒子!你你你!哎呀!你們都……”一見散發的兒子,田春光心中歡喜得不得了,她的計畫成功了。

    “娘,你太過分了,你怎麼能……”她怎麼能如此對待一個身家清白的女子!

    是,他是很想要芙蓉,想要她的欲望快要折磨瘋他了,可他不允許任何人設計傷害芙蓉的清白。

    “你你……你不會都看見了吧?哎呀,今日太忙,我跟雪梅都忙糊塗了,芙蓉進了你的浴池,我們也是剛剛才發現的。”

    “你的寢院在翰月池邊,我的浴房在青睚堡的最北端,怎麼會弄錯?!娘,你怎麼可以這樣對芙蓉?!”他好氣!水芙蓉不該受到如此過分的對待。她還未嫁人,待字閨中,以後叫她如何面對未來的夫君?

    “都說忙糊塗了嘛!你這樣生氣,難道你對芙蓉做了什麼?哎呀哎呀,只能這樣了,不該看的都看了,我們是大戶人家,有肩膀、有擔當,既然看都看了,你就負起責任來,把芙蓉娶進門,以彌補娘親和你自己的過錯。”哇!終於把準備好的臺詞說出來了!好爽,她可準備了很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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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6:24


    “他沒看見!”衣著還算整齊的水芙蓉緩緩走出來,手上擦著發梢的水滴,餘光偷瞥了霍炎庭一眼,看見他的怨懟和怒氣,心中有了決斷——跟他一起抵抗春光姊的設計!

    不論發生什麼事,她都會站在霍炎庭這邊,她愛他,明白他的苦,而他也會為了維護她動怒,她所擁有的並不少,有他的惦念疼愛和維護,她還貪求那個名分嗎?況且這個名分並非出於他的自願,她就更加不能照著春光姊設計好的圈套走了。

    “不可能,你怎麼倒幫著他呀?”這水芙蓉太不給面子了吧,她是知道他們情投意合才出此下策的好嗎!田春光暗自怨怪水芙蓉。

    “我早已沐浴完畢,沐過之後有些勞累,就和衣在浴池的軟榻上睡著了。”

    “什麼?!”

    “多謝春光姊今日的款待,時候不早了,我要趕著回去準備明日的生意,沐浴之後果然神清氣爽,我就先走一步了,對了,明日我為你做一道糟鹵河蝦,是紫溪河裡的小蝦呢,很新鮮的!”水芙蓉雙頰紅撲撲的,找不到一絲不自然。

    “傻丫頭傻丫頭傻丫頭!”田春光快氣昏過去。

    水芙蓉化解危機後大大方方地離開青睚堡,從始至終她都護著她心頭的男人,哪怕涉及她的清白,她也不忍他有一丁點的困擾。她對他的感情哪怕會增添他細微的壓力,她都寧願退到安全的角落,全身心地為他著想,不企求他的眷顧,不企望他的照拂。

    這份心思,霍炎庭懂,若不是與他一樣陷得很深,不會如此在意他的心情。感受到來自水芙蓉的強大溫柔和保護欲,他興奮、狂喜卻又酸楚。

    浴池風波之後,霍炎庭輾轉反側,娘從來不達目的誓不甘休,貓躲狗嫌鬼見愁不是說笑而已,再這樣下去水芙蓉定會深受其害,再說他不能對水芙蓉的情感無動於衷,也不能再對自己的感情視而不見。

    他吻了她,那一刻,那個吻,是他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事!他做錯了,答應好要藏住的感情還是傾泄在她面前……他這樣的人,活該孤獨終老,而選擇守護他的傻芙蓉,只會浪費掉她美好的年華。

    思前想後,霍炎庭決定在田春光再次出手之前,快刀斬亂麻結束這一切。

    “什麼?!解約?這院子不租給我們了?李老爺,人不能言而無信啊!”三叔對著李老爺大聲嚷道。

    “水老闆,三叔三嬸,我也為難啊,我家小兒子急著分家,我也無法!為了彌補你們的損失,我原數奉還所有租金,再加上一萬兩白銀,算我賠給你們的。”李老爺呵呵陪笑。

    “李老爺,我們可是簽了三年租約,眼下全紫溪城的人都知道芙蓉坊,我們的生意蒸蒸日上,你卻要斷了我們的活路!一萬兩有什麼用?我們的金字招牌比一萬兩值錢多了。”三嬸數落李老爺。

    “實在抱歉……抱歉。”

    水芙蓉看三叔三嬸急白了臉,她才緩緩道:“看來李老爺也是有難處,好,我們搬,三嬸拾東西,三叔去城裡問問誰家有一房子租給我們。”用了好些時間,她才遲鈍地厘清楚狀況,做出決定,她從不強人所難。

    滿面愧疚的李老爺抹了抹臉,壓低聲音道:“水老闆,別找了,全城都不會有房子租給你的。”水芙蓉的寬宏大量令李老爺過意不去,他覺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別多走冤枉路。

    水芙蓉怔了怔。

    “姑娘,你是不是得罪那邊的人了?”李老爺指指青睚堡的方向。

    水芙蓉大踏步地站到院門外,看了看巍峨的青睚堡,丟下句話,“三叔三嬸,等我回來。”她在路上租了馬車,一口氣沖到青睚堡的門樓前,守門的家丁一見是她,順利地給她開了門。

    下了馬車,水芙蓉正好撞見路過的霍飛。

    “霍飛,春光姊在什麼地方?”

    “喲,是水老闆呀,來得正好,夫人正在用早膳呢。”霍飛笑呵呵地道:“你是來給夫人送吃食的吧?跟我來跟我來。”

    霍飛大步在前,帶著水芙蓉在亭臺樓閣綿延、道路交錯縱橫的青睚堡裡疾行。

    等來到田春光用膳的廳堂裡時,水芙蓉已經氣喘籲籲了。

    正喝著冰糖燕窩粥的田春光一見水芙蓉,沒好氣地瞥她一眼,昨天的帳還沒跟她算呢,她就自己跑來了,哼!

    “春光姊,為什麼要趕我走?!昨夜裡我說的都是實話,霍堡主什麼都沒有看見,你為什麼還要遷怒於我?”

    “什麼?!趕你走?!”田春光暗暗吃驚!有人要趕她的未來媳婦走?誰這麼大膽啊?!

    “對,趕我走,眼下整個紫溪城已經沒有我的立足之地,所有房主都不肯把宅子貸給芙蓉。”

    田春光一頭霧水地轉向霍磊,霍家老堡主搖搖頭,表示與自己無關。

    此時,練了兩個時辰功夫的霍炎庭和霍嶽庭一起來到父母跟前請安,見嚴肅著一張臉的水芙蓉,親切溫文的霍嶽庭上前打了招呼。

    而身著深藍勁裝的霍炎庭額頭還滴著汗,他不看水芙蓉,逕自坐到了一旁。

    田春光瞄他兩眼,心裡有了答案。

    “雪梅,去把佟伯叫來。”田春光吩咐道。

    佟伯很快來到含玉廳,向主子們問安。

    “佟伯,聽說有人要趕走我最寶貝的芙蓉呢?這事你聽說了嗎?”

    “這個……”

    “去,喚人收拾東西,芙蓉,你別怕,我也不知道是哪個沒良心的要趕你走,這樣吧,你要搬出紫溪城,我們一家也隨你搬走,你看看哪中意,我們就跟你上哪去,磊哥岳庭你們說好不好?”她嚴肅的眼神一直落在霍炎庭的身上。

    “好。”

    “沒所謂。”

    霍炎庭始終保持沈默,仿佛與他無關。

    水芙蓉一時如墜五裡迷霧,不是春光姊要趕她?那會是誰?能一時間就拿出萬兩白銀的非青睚堡莫屬呀。

    “夫人,這……這可使不得呀!”佟伯躲閃著田春光的目光,哀怨地懇求道。

    “只是我在臨走前有件事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誰要趕我的鎮山之寶離開?霍福霍沖,去問問守門的,昨日夜裡到今日早晨都是誰出過大門。要讓我查到是誰私下胡作非為,我饒不了他!”當家主母的威嚴即刻爆發,正經起來的田春光,強悍得可怕。

    佟伯撲通一聲跪在光潔的雲紋石上,渾身瑟瑟發抖。

    “不用查了,是我叫佟伯去辦的事。”霍炎庭雙手負在身後,淡淡道。

    田春光斜吊起杏眸瞪向兒子。

    是他?昨日的事,讓他覺得很困擾了嗎?還是他以為她跟春光姊是同謀,所以要趕她走?水芙蓉暗自啄磨著。

    一股酸澀的滋味直沖她的心間,喉嚨裡乾澀得難受,她聽過他的心跳,親吻過他的唇,握緊過他的衣袖他說他要她幸福!為什麼他想趕她走?

    她造成他的負擔,已經讓他無法負荷了嗎?

    霍炎庭將她皺起的眉頭和紅了的眼眶盡收眼底,帶著那一萬兩,她一生便衣食無憂,後半生可以做任何喜歡的事,為何還要為他執著,守著他這樣沒用的男人,對他用情至深又是何苦呢?

    尖尖的下額收緊,水芙蓉忽地抬起頭,面上一掃陰鬱。

    淺青的繡花鞋一步一步,勇敢的眼到霍炎庭面前。

    “我只有三件事想說。一,我給你的感情,不求霍堡主有任何回應,哪怕你一輩子都視我為霍家煮食的廚娘也可以。二,昨日的事,春光姊的安排,事前我與你一樣全然不知。三,我明白了,我不會讓你為難!”

    聞言,霍家人個個瞠目結舌,事情急轉之下,殺了大家一個措手不及,田春光差點眼珠子滾落在地,水芙蓉

    明白什麼了?為什麼她田春光不明白?難道她真要離開了?

    英武陽剛的男人拳頭負在身後,握緊了又再放鬆,他想抓住飄然而去的瘦弱身影,可一切都晚了。

    此後,水芙蓉言出必行,她沒有再在霍炎庭身邊出現過。

    芙蓉坊還在那裡,每天人潮如織,李老爺收到霍家主母的警告,哪裡還敢攆人走?

    飄出香氣的鹵蛋、燒雞、蓼花糖,還在那裡,引來無數食客。

    每天芙蓉坊特製的食物仍會定時送到田春光眼前,送菜的人是二牛叔。

    水芙蓉從霍家人的視線中徹底消失,好似她從不曾存在。

    她留下的痕跡,只有揮之不去的食物香氣還有霍炎庭內心的思念。

    好幾次,他常無意識的走向芙蓉坊。

    每次出門騎上龍駒,看見彪悍的龍駒,他就會想起大叫道貌岸然馬的那個人兒,她的眼神、她的冒失、她有些男孩子氣的眉毛,她口無遮攔地叫他黑面男……

    從種種思念中醒過來,他人已經在芙蓉坊外。

    驚慌和失落襲上心頭,他急急躲開,就怕在那敞開的院門中瞥見水芙蓉的身影。

    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他越是抗拒,水芙蓉的影響就越大。心煩意亂中,他處理完堡中事務,便帶著霍光霍飛去牧場騎射。

    誰知在回來的路上,找上門來尋仇的山賊餘孽突襲了他,為了救粗心大意的霍飛,霍炎庭身中毒箭。

    毒性發作,天旋地轉中,他用盡最後一口氣力,與霍光一起殺掉所有賊子,昏厥過去後,他被送回青睚堡北面的寢院。

    昏沈當中,模模糊糊地他聽到了母親的輕泣聲,聽見爹咬牙的低咒,還有弟弟與大夫對話的聲音。

    身體變得好沈,胸口像壓了顆大石頭。他會死嗎?死了,那個傻姑娘會哭得很慘吧。

    他怎麼會一輩子只當她是個煮食的廚娘?他怎麼會!她是他碰過最美的際遇,是他最脆弱的時候最想見的人。

    如果有人將他帶出黑暗,那個人非她莫屬,她是替他擦亮頭上星光的女人啊?若他要死了,最不舍的就是她。

    幽暗的寢房裡,各種不同的藥味環繞其中,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有時他時冷時熱的大掌會被一隻佈滿繭子的小手緊緊握住。

    他記得這雙手,只有她擁有這麼一雙溫柔卻又有力的小手。

    拚盡所有意志力,霍炎庭也沒能打開眼睛看看他想念的人,綿軟的雙臂甚至沒有力氣去回握那雙有些冰冷的小手。

    他想跟她說對不起送你走,只因為太愛你。對不起,你不知道你愛上的男人有多無能和醜陋。

    在心裡他對水芙蓉說了許多許多對不起,還說了許多他清醒時不曾說過的話語,可當他睜開眼睛,有力氣坐起身來時,屋裡只有大夫、母親和弟弟。

    被那雙小手握住的手心空空的。

    “醒了,餓嗎?箭已經取出來了,傷口的毒也被你弟弟逼了出來,只要好生調養,很快就會復原。”田春光

    坐到床扇邊,慈祥的笑著,滿眼憂慮。

    “娘,不用擔心我,兒子自幼練武,還不至於因這點小傷小毒就死掉。”霍炎庭臉色蒼白地道。

    “喝口雞湯吧,多日未進食,補補身子。”田春光紅著眼眶端來湯碗。

    那碗清香撲鼻、已拂去雞油的湯,不知配了些什麼獨特的材料,嘗起來清甜可口,霍炎庭盯著那碗湯很久,它有水英蓉特有的風格。

    “怎麼了?”

    “熬湯的人呢?”

    “唉,那個廚娘很傻,每天都守在門外,細心做出養身的補湯和各類適合病人的食物,只想著有人醒來就能有東西下肚,調養身體,可這病人不是說醒就能醒的呀,她每天三頓做出來的東西都白做了,那個病人老不醒,真是急死人,也勞煩這個傻廚娘第二天又要重新做一遍,可她卻不厭其煩,就連這湯也是熬出來的第六鍋了。你多喝點,別讓她白忙了。”

    霍炎庭抬起頭,拚命地往外張望。

    “別瞧了,”田春光輕輕將他推回去,“小心肩上的傷撕裂,人已經早走了……我今兒個才清楚,她所說的她明白了是什麼意思。”

    霍炎庭虛弱地看向母親。

    “她是說,她明白你的心,明白你的困擾和難處。她既然明白了,就不會令你為難。”

    “娘,別說了。”

    與水芙蓉相比,在感情面前,他根本配不上這麼有擔當的女子,她好得讓他自愧不如。

    田春光滿眼擔憂的問:“眼見就要到日子了,今年別去秋馬寺了吧?”

    他……怎能不去?那是他的責任、是他該接受的懲罰,也是他沒能找到葉錦娘唯一的贖罪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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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6:43


    小小的石磨運轉起來,帶著豆香的液體從石磨中一圈圈的流出來,水芙蓉站在石磨邊,系著繡花黑圍裙,一勺一勺地將泡好的黃豆苗進石磨上方的孔裡。

    “老婆子,這桶漿滿出來了,再換個桶來。”三叔在一旁幫忙。“芙蓉,這是要做多少豆腐啊。”

    “昨日的豆腐賣得挺好,今日多做些。”水芙蓉將粗粗的辮子甩到身後,一陣透體的寒風掃過勞作的三人。

    “入秋沒多久,怎麼就有些要下雪的樣子?”

    “要下雪了嗎?”水芙蓉開始盤算給兩位老人家添置兩身皮縷冬衣,雖說紫溪城比西夏要暖和些,但冬天也不能大意。

    “姑娘!”門外有人邊走邊喚水英蓉。

    “二牛叔你來了。”

    “這是姑娘上次要的麵粉,新收下來的麥子磨的。”

    “謝謝,二牛叔。”

    “姑娘,這個……”

    “二牛叔有事請講,我們兩家親如家人,沒什麼好客氣的。”水芙蓉真誠的開口。

    “你知道我家老婆子三天兩頭的鬧病,老婆子就向靈霞城秋馬寺的大菩薩許了願,這眼見病就快好了,秋馬寺的主持說,我們要是能為廟裡做點油素果、椒鹽酥餅這樣的佛門素點供奉大菩薩才能還願,可是我跟我家老婆子都不會做,所以想請姑娘……”

    “素點不成問題,我這就做給你。”

    “可是主持說,一定要到靈霞城的秋馬寺內,由廟裡的和尚驗過不染葷腥的食材,用他們只煮素菜的鍋煮食才行。”

    “靈霞城在哪裡呀?”三叔問道。

    “離這裡向南三十裡地,靈霞城跟紫溪城不同在於,靈霞城裡最多的是寺廟和書院。”

    “那正好,這幾天春光姊叫我不用送吃食給她,也算少一件事,來到紫溪城,我還沒有去四處逛逛,趁著這個機會,我就跟三牛叔走一趟吧。”

    田春光見她為受傷的霍炎庭不眠不休,便囑咐她半月內不用給她送美食糕點,讓她多休息休息。

    “姑娘真是宅心仁厚,我這就去買食材,還請姑娘給我開個單子。”

    “嗯。”

    理好單子,送二牛叔出門後,水芙蓉收拾好包袱,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未亮,便登上二牛叔家的馬車直奔靈霞城秋馬寺。

    來到秋馬寺,水芙蓉一展手藝,眾和尚嘗過她油炸出來的什錦素果後,交口稱讚,幾位信徒見了連忙拿出大

    筆銀兩,要水芙蓉為他們替秋馬寺再多做些素糕點,以供奉菩薩。

    既然來都來了,有銀子不賺說不過去,水芙蓉大方地留了下來。秋馬寺的主持對她十分欣賞,特地安排了安置女香客的廂房給她過夜。

    不過大多時候,水芙蓉還是待在秋馬寺的火房裡,炸出成山的香甜素果,做著美味的麵筋、豆腐還有各類椒鹽酥餅。

    水芙蓉盤算著時間,打算明日做完最後一批糕點就要回紫溪城了,她也不想再去逛什麼書院佛寺,這幾日實在太累了。

    做完一天的素果酥餅,時至酉時,水芙蓉回到專屬廂房內倒頭便睡。

    睡到四更天,窗紙上映入一層薄薄的銀光,模模糊糊間,她聽見隔壁廂房來了好多人,他們進進出出,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這東西抬到東邊。”

    “把暖盆拿來。”

    薄薄的牆壁擋不住鄰房的任何細微聲響。

    “少奶奶,屋裡暖和,已經點起爐子了。”對話清晰地傳到水芙蓉耳朵裡。

    “下雪還催著我們來秋馬寺!哼,這才幾更天啊?三更就把我挖起來。”

    “少奶奶,老爺聽了該不高興了,別讓少爺難做。”

    “那女人都不見了,牌位也供了,爹是該找那邊的人穢氣才對吧!大雪天叫我們起來念長生經有什麼用!上次

    去要一個鋪子,竟然就這麼被打發回來了,有氣也別撒在我們頭上呀,哼!”

    “少奶奶還是少說兩句,那邊已經來人了。”

    咚!咚!低沈、震動四方的寺內晨鐘回蕩在飄雪的晨光當中。

    又該起床了,水芙蓉微惱地起身,那個生氣的少奶奶抱怨得沒完沒了,讓她沒得好睡。匆匆穿好衣裳,開門走出廂房,一夜吵鬧帶來的煩躁立即被飄舞在屋脊、房舍、石階上的可愛白雪沖淡了。

    真的下雪了!水芙蓉腳步變得輕快,迎面而來的雪花似可愛的精靈,撲了她滿臉滿身,她在雪地裡轉了幾圈,從高處觀賞這雪中邊塞小鎮的風情。

    “好冷喲!”冰冷的風揚得臉好痛,水芙蓉最後被寒氣打敗,只得直奔向火房,雪地上留下她深深淺淺的腳印。

    來到火房裡,她吃了幾口餅,正準備開始燒火幹活,二牛叔便樂呵呵地進來找她。

    “姑娘,我跟老婆子的願都還完了,今日就回紫溪城。”

    “下雪了,二牛叔,路上不好走吧?”

    “出來好幾天了,老婆子想孩子了,再說雪也不算大,姑娘是不是不能與我們一道回去了?”

    “嗯,至少還得多留一天。”還有活沒幹完呢。

    “姑娘,我先送老婆子回去,明兒個一早再來這裡接你。”

    “這一來一回的太費工夫了,二牛叔不必這麼客氣,我看靈霞城有不少貨郎常往來紫溪城,到時候我出幾個錢,讓他們捐我一程,不妨事的。”

    “可姑娘你是替我們老倆口……”

    “三牛叔,快起程吧,再不走,雪積深了就難行了。快快!”水芙蓉推著二牛叔出了火房,跟他一起來到馬廳,牽出馬車,揮手送他們出了秋馬寺。

    反身回轉,卻讓她看到一人一馬,頓時整個人都楞住了。

    “霍光!道貌岸然馬?你們怎麼會……霍光,霍堡主受傷,你不守著他怎麼會在這裡?”

    寡言沈著的霍光一見水芙蓉,滿臉苦笑。

    龍駒嘶鳴了一聲,仍是一派高傲。

    “難道他也在這裡?他還有傷在身,怎麼能騎馬顛讓這麼遠的路程跑來秋馬寺呢?!”她急了,那時思及他有爹娘、弟弟和一幫下人照顧,她才放心的離開,若是知道他會冒雪跑出來,她說什麼也要看住他。

    “十年了,每年十一月初七,少夫人的生辰,我們都會在這裡。”不論颳風或是下雨。

    “為什麼?”

    “秋馬寺的菩薩堂裡,供著少夫人的長生牌位。”

    葉家人立此牌位,一來為保佑失蹤的葉錦娘平安,二來是為時時刻刻提醒霍炎庭他所犯下的罪行。

    “他人呢?”

    霍光面有淒涼之色,手指向菩薩堂。

    一踩蓮足,水芙蓉反身跑向菩薩堂,繞過幾個偏殿,菩薩堂遙遙在望,敞開的院門裡是正門雪白,雪地上傲然跪著的是身著深藍袍服的霍炎庭,他的臉上肩上佈滿冰冷的雪粒,棱角分明的臉此刻陰鬱又狼狽。

    “十年了!霍炎庭十年了!我的女兒呢?”身著菱花錦袍,披著輕裘的中年男子手執戒尺,每問一句,揮動的戒尺便打向霍炎庭的肩頭。

    老遠就能聽見戒尺敲擊皮肉的聲音,水芙蓉又急又痛。

    “霍炎庭,我問你啊!你不是說會找我的女兒嗎?我葉家就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就被你這樣給毀掉了!”

    啪——又是幾聲令人聞之不忍的敲打聲。

    霍炎庭不語,腰杆挺得筆直,堅實高大的臂膀接住沈重的敲打。

    “你不要打他……不要打他!他還有傷在身,他才中了毒,怎麼能受這樣的痛打?!”水芙蓉急紅了眼,她用足力氣在濕滑的小道上疾奔,此時她忍不住恨自己為什麼跑這麼慢,為什麼菩薩堂那麼遠她要阻止葉家人傷害霍炎庭!

    可在她離菩薩堂還有一丈距離的時候,一堆高大的護院硬生生的將她攔下。

    “你們放我過去。”

    “姑娘,你不可入內。”

    “走開!葉家上下在為小姐祈福,閒雜人等不可靠近。”

    “不,你們放我過去,放我過去!不要打他,他身上還有傷,他的傷很深,那些山賊的箭喂了毒的!”水芙蓉歇斯底里地喊叫著,拉扯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家丁,拚命地想推開他們。

    那個男人就在裡面,就在她眼前,她要去救他啊。如果要打,打她吧!她曾對自己發過誓呀,再多艱辛再多磨難,她都要陪著他的。

    “哪裡來的瘋婆子,把她給架走,別驚擾了老爺。”

    幾個護院合力將水芙蓉架起,有的人拉胳膊,有的人抬她的腿,將她整個人架走,丟到火房門口。

    “別再生事了瘋婆子,否則下次定不客氣。”護院們啐了一口,揚長而去。

    怎麼辦?她要怎樣才能救得了霍炎庭?為什麼鼻子被塞住了,臉還濕了,周遭的雪也看不清了?

    原來她哭了……一顆顆眼淚佈滿她冰冷的面頰,面對任何殘酷的現實,她從不哭,可眼下止不住的眼淚不停的滑落眼眶。

    她要護著他,護著那個鑽進牛角尖的男人。

    不行!她不能自怨自艾,她要想辦法,一定要想到辦法,不能讓霍炎庭這般自虐下去,不管他有什麼罪,贖十年也都夠了!

    對,她要想到辦法。抹乾淨眼淚,水芙蓉定定神,頭腦裡開始為破壞葉家的法會而運轉著。

    當計畫生成後,她瘋一樣的沖進火房,早膳之後,和尚們都有早課要做,所以火房裡此時空無一人。水芙蓉從火房的後面拎出一桶油,然後在火一房的屋中央點起一堆火。

    當火苗眼見燒大時,水芙蓉將桶裡的油全倒在了火堆上。

    灼熱耀目的火光騰然而起,來不及躲開的水芙蓉左袖被燒到,她一邊跑一邊拍打左臂上的火苗……

    “快來人呀,失火了失火了!”水芙蓉高聲叫道。

    “水姑娘,你的手?!”匆忙奔到水芙蓉跟前的主持一時傻了眼,她臂上的燒傷觸目驚心,甚至能看見嚇人的血絲。

    “剛才……剛才我正在炸素果,把油打翻在火上了。”

    剛說完,便聽有人大聲驚呼,再一回頭,整個火房已被火焰吞噬,寒風吹來,可怕的火苗和飄舞的黑絮往鄰近的房舍飛舞。

    “不好!快,救火,快救火。快去把廂房的東西搬出來,快。”

    老主持和和尚們哪裡還顧得上水芙蓉,他們混亂的救起火來,有人沖進屋子裡拿東西,有人跑到井邊打水。

    瞬間,秋馬寺陷入混亂,火仍在劈哩咱啦地越燒越旺。

    一聽著火,葉家的老老少少亦在煙霧裡慌慌張張地逃出秋馬寺。

    層層煙霧,飄舞的雪花,刺骨的寒風,混亂的叫喊,葉家人突然的逃離,一切的一切,好似與那昂然不屈的男人無關。

    霍炎庭仍然巍然不動,他的雙膝緊貼著地面,肩上附著的雪花被衣衫透出來的血色染紅。

    垂落的頭髮,飄搖在深陷的兩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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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7:03


    “起來……霍炎庭,你起來!”

    霍炎庭如夢方醒,附著雪花的頭顱猛地仰起。

    “蓉兒?!”

    一臉蒼白的素衣女子,不是水芙蓉還有誰?

    “你……怎麼會?”霍炎庭馬上注意到她手上的傷,他猛地站起來,扶起她灼傷的手臂急問:“你的手怎麼了?!”他頓覺一柄沾了鹽水的鞭子猛抽心房。

    “我好好愛著的你,我無時無刻不想守護的你,我奉為神明的你,為何要放任葉家人作踐?為什麼?”水芙蓉拉回自己帶傷的手,哽咽的質問,不爭氣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愛著他,想著他,可以包容他趕她走的事,但卻無法縱容原諒他的不愛惜自己。

    “我給你的感情,不需要你回應,不需要你在意,但求你能好好對待自己。霍炎庭,你聽見了嗎?我對你這樣好,你怎麼能對自己不好?!”

    他從未見她掉過淚,經歷了那麼多事,她最多只是情緒低落一陣子,從不在人前掉淚,此際她顆顆眼淚的重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恨不得拍死自己!如此好的她,竟然為他憔悴和心碎。

    他簡直就是個混蛋。

    “讓我看看你的傷……”霍炎庭一面自責一面懇求。

    “我不要!”她再次推開他伸過來的大掌。

    “如果你還想繼續自虐,我也不會好好愛情自己,我就傷重不治死掉算了,見你跪在這裡,比殺了我還要痛。”

    “蓉兒……”吵啞的聲線裡包含著感動和心疼。

    “答應我,霍炎庭,不要再跪了,十年了,如果葉錦娘還活著,她早已有了新的身分新的生活,如果她死了,百年之後,我跟你一起在地府跟她謝罪,霍炎庭,你不要再虐待你自己了好嗎?!”

    “原來你都知道。”他別過頭,不敢跟那乾淨清澈的眼睛對視,她知道了他的無能、他的失敗,他不值得託付終身。

    “是,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霍炎庭,那不是你的罪,不是你的錯,只是意外,只是你生命裡遇到的不好的事,你放過自己好不好?”

    “一個弄丟夫人的男人,不值得你這樣。”

    “值,這個男人,我知道他有情有義,我知道他把責任看得比什麼都重,我知道他很小便為父母解憂,我知道他願意犧牲生命去尋找妻子,我知道他救過很多人的命,要不是他,許多商隊早被山賊洗劫一空。你的存在,你所做的事,為好多人保全了性命和家財,這還不夠嗎?”

    “蓉兒!”他的眼底閃了閃光,動容地看著水芙蓉。

    “答應我,從今天起,把過去都忘掉好嗎?別再受葉家人的氣,別再來秋馬寺了!從今天起,做一個全新的霍炎庭,為過去十年的艱辛贖罪做一個了結,好嗎?”

    在他們的身後冒出了滾滾濃煙,火苗倒是看不見了。

    霍炎庭微抬眼,視線落在菩薩堂裡的長生牌位上。

    “你不答應,我就不治傷,我現在就去後山等死。”她主少一步往後退,語氣充滿堅決,她好怕他不答應,好怕他繼續作踐自己,別無他法,只得以死相而且。

    “好,我答應你,今日是一個了結。”霍炎庭鄭重低啞地說道:“錦娘,不論你在哪裡,都願你擁有幸福!若你已經百年之後我會攜妻,好好向你贖罪後才入輪回,好嗎?”

    莽莽大雪,隨風飄揚,卻輕柔地覆蓋著廣寰的大地,紅塵間已是一派銀裝素裹,水芙蓉唇角帶笑,脫力的身體倏地暈倒在冰冷的雪面。

    “蓉兒?!”霍炎庭發狂一樣奔到她身邊,抱起她直奔寺外。

    他緊緊地將小臉護在胸膛,不讓寒風侵襲他的女人。從今日起,他是為水芙蓉重生的霍炎庭!

    今後他將為水芙蓉而重新振作,開啟他新一輪的人生。

    霍炎庭親自端著藥碗,來到水芙蓉的房門前,敲了敲,裡面沒有動靜,斜入鬢角的濃眉皺起。

    “你找蓉兒呀?”田春光從旁路過,笑得賊眉鼠眼,自從霍炎庭帶水芙蓉回來養傷後,這樣得逞的笑容就一直一直掛在自春光的臉上。

    每天夜裡,她都來找水芙蓉話家常,順道還打聽出在秋馬寺的種種,聽得她賊心大悅,哇哈哈哈,從此她的兒子再不會活在過去,畫地為牢,真是大快人心。

    那些想用葉錦娘要脅兒子的葉家人,再也無法作踐她的兒子、覬覦霍家家財了!

    “她又上廚房去了?”不是叫她不要再替大家煮食了嗎,她的傷還沒完全好呀。

    田春光搖頭。

    “回芙蓉坊?”霍炎庭神色變了變,傷還沒好,就到處亂跑!

    田春光眉開眼笑地點頭。

    霍炎庭放下藥碗,轉身欲走,卻被田春光叫住。

    “別心急,芙蓉不會不見的,聽我把話說完,我已經派人到秋馬寺去了,秋馬寺所有損失由我們青睚堡負責,我順便叫他們把那個菩薩堂拆了重蓋,呵呵呵。哎呀,別看芙蓉平時乖乖巧巧的,做起大事來就是有氣魄,燒得好!”拆了葉錦娘的長生牌位,看葉家人還怎麼鬧事。

    “母親想得周到,好,我會通知帳房把錢送過去。”霍炎庭一口應下,沒有任何猶豫,他知道娘這樣做的用意,他也認為這是最好的處置辦法。

    “嗯,行,去吧,找你的芙蓉妹子去吧。”田春光壞壞地催著兒子。

    不再多停留,心思全在水芙蓉身上的霍炎庭幾個起躍,到了馬房牽出龍駒直奔河東大街。

    “蓉兒呢?”他到了芙蓉坊裡,抓住三叔和三嬸問道。

    三叔和三嬸交換眼神,像有難言之隱似地搖頭。

    “喂!臭當兵的!為什麼你的湯餅比我的多?”

    “鬧什麼!本將軍的官階可是皇上親封的,清河小王爺是在罵皇上嗎?”

    “滾遠點,皇上是誤信讒言,才覺得你在前線有功。”

    “你說什麼?!本將軍我打退的敵人比你這輩子吃的鹽都多。”

    一對少年正在院中間的飯桌上你來我往地拌著嘴,他們一個身穿甲胃,一個身穿府綢儒衫,嘴上罵得歡,手上也很忙,兩人面前各自有一碗湯餅,穿甲胃的把碗裡不愛吃的青菜夾到儒杉少年碗裡,儒杉少年把自己碗裡的雞塊全丟給穿甲胃的少年。

    好奇怪的兩個人……芙蓉坊只是個食攤,從不留客人在內用飯的。霍炎庭沈吟了半晌,再看看三叔三嬸的神情,更是滿肚子狐疑。

    三嬸見那兩個少年還在鬥嘴,暗暗地朝霍炎庭努了努嘴巴。

    霍炎庭心領神會,朝三嬸努嘴的方向走去,出了院門。

    院門對面停了一輛裝貨的馬車,車裡堆著厚厚的茅草。

    他敏銳的眼睛四處張望,可就是不見水芙蓉的倩影。

    “霍堡主。”一個悶悶的、低微的聲音叫著他。

    他回身,還是沒看到人。

    “霍堡主,我在茅草裡。”

    厚厚的茅草堆裡冒出一顆頭,水芙蓉露出烏溜溜的水瞳叫著他。

    “你怎麼在這裡?”霍炎庭大步來到馬車前,驚訝地問。

    “裡面那兩個瘟神走了嗎?”她今日獨自回來芙蓉坊看看三叔三嬸,也好讓兩老放心,怎麼也想不到,絞盡腦汁想要避開的兩人就活生生地霸在芙蓉坊裡。這兩個人追來紫溪城,定不會饒了她和三叔三嬸,她想過要逃,但又怎能放下三叔跟三嬸?所以她就藏在門外,靜觀事態變化。

    “你說誰是瘟神?”清河小王爺趙世卿瘦得像竹竿似的身材已然來到草前。

    茅草堆裡發出一聲哀怨的低歎。

    “水芙蓉,快出來吧!早就知道你躲在茅草裡了,本來想早點叫你出來,可是你躲躲藏藏的,忒讓人火大,就讓你在草堆裡多悶一會兒。呵呵呵,你可讓我們倆好找,我們差點把江南翻了個頂朝天!還好軍中有人在紫溪城見到你,否則我倆還不知道到何處找你呢。”韓小將軍韓家勳雙手盤胸,老神在在地哼笑道。

    滿面漲紅的水芙蓉揭開茅草,從車上站起身來。

    “我都逃到這麼遠,逃出了臨安,離開最愛最愛的爺爺,你們還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就是娶你。”

    “做我的小妾吧,別理那個莽漢。”

    趙世卿跟韓家勳又杠上了。

    “我說趙兄弟,你這樣弱不禁風的身體,娶小妾不適合你啦。”

    “我呸,五大三粗的莽漢。”

    兩個京中貴族就這樣站在大街上,你一句我一句地鬥起嘴來。

    站在一旁,始終靜觀其變的霍炎庭陰鷙的冷著臉,小心扶水芙蓉跳下馬車,雖然心煩意亂,他仍不忘護住水芙蓉手上的傷。

    “告訴我,怎麼回事。”水芙蓉雙腳落地,霍炎庭便開口詢問,臉色越來越黑。

    “呃……”一向大方的水芙蓉難得扭捏起來。

    難道她喜歡他們倆其中一個,所以才紅了臉?霍炎庭心頭抽緊,心底滋味複雜。

    “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啊。”水芙蓉見他臉色不好看,慢慢開口道:“我曾被借到韓小將軍的軍營裡為他燒飯,也就短短的三個月,可這三個月間,韓小將軍就說營裡的兄弟吃了我做的飯後土氣大振,連平日偷懶摸魚的小兵都積極起來,韓小將軍不知道想些什麼有的沒的,在我離開軍營沒多久,他……他就上我家提親去了,說要娶我為妻,好助他北伐金國。”

    什麼混帳東西,竟然敢向他的女人提親,霍炎庭冰一樣的視線落在跟趙世卿吵得不可開交的韓家勳身上。

    “而另外一位是清河小王爺,他是家中獨子,急著納妾生子,那個……那個臨安的媒婆說我說我每日在廚房裡勞作,練出一身好氣力,一定會生兒子,所以……他也上我們家提親來著……”往後她就不敢說了,不是後面有多驚人,而是霍炎庭的神情實在越看越可怕。

    “她要跟我走。”吵著吵著,韓世勳忽地足下一點來到水芙蓉身邊,猛地抓住她受傷的左臂,用力往自己懷裡帶。

    韓家勳武功高強,動作奇快無比,霍炎庭揮不及防,想阻止已是晚了一步。

    玉臂上還未癒合的傷口被撕裂,鮮血瞬間滲出綠袖。

    “你做什麼?!放手!”

    “老頭,沒你的事,站一邊去!”

    老頭?他這是叫誰?霍炎庭烏黑的鞭子猛地抽出,長長的鞭尾在石板地上敲出淩厲的聲響。

    “難道又有一個要來搶的?水芙蓉你跟我走吧。”趙世卿也沖了過來。

    韓家勳拉著水芙蓉,吃力躲閃著霍炎庭揮過來的長鞭。

    水芙蓉在他手裡,霍炎庭投鼠忌器,並未使盡全力。

    趁著這個空檔,也練過武的趙世卿身如飛燕,從另一方牢牢地摟住水芙蓉的右臂,韓家勳急了,一邊躲著鞭子,一邊用力搶奪水芙蓉。

    兩位少年用足力道拉扯著,誰都不想放下她,最難受的當然是水芙蓉了,她受傷的左手被扯著,右手被釀著,身子完全由不得自己控制,隨著扯動東倒西歪。

    只聽喀啦一聲,骨節錯位的聲音響起。

    靈蛇般毒辣的鞭子馬上停止了攻擊,趙世卿跟韓家勳相互望瞭望,再低頭看看滿眼淚花的水芙蓉。

    “看看看看,臭小子,你把芙蓉弄哭了。芙蓉乖,不哭,本王疼你,替你吹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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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7:25


    “她是心疼我被老頭打才哭的,水芙蓉我就知道你是向著我的。”

    “你們……救命啊,手臂脫臼啦!嗚嗚嗚,痛,好痛……”

    霍炎庭焦急的收回鞭子迎了上去。

    那兩個一左一右架著水芙蓉的少年分頭逃竄,可他們逃歸逃,抓在手裡的柔荑卻是握得更緊。

    快痛暈過去的水芙蓉,眼見著就要被扯成兩半,忍不住哭叫起來。

    此時騷動引來大批霍家護衛,霍炎庭見到街角湧來自己的人,急促地命令道:“把他們給我攔住,不能放走他們任何一個。”

    “老頭還挺有勢力的嘛。”

    兩人傻眼,只見成群湧來的大批護衛將他們三人一起圍在了街心中央。

    終於不再被人扯著到處亂跑,水芙蓉這才喘過氣來,但隨著呼吸強大的疼痛襲來,所有骨頭都好像要從她身上散開般的疼。

    “混帳東西!”霍炎庭怒駡道,“你們信不信今晚你們都會死在紫溪城!這裡是紫溪城,大宋的將軍王爺我一個都沒放在眼裡,還不快把她放開!”強大的殺意從霍炎庭身體裡擴散出來。

    “這個老頭,好像不簡單耶!”趙世卿有些擔憂。

    水芙蓉痛苦的樣子令霍炎庭大為暴怒,他真的要殺了他們倆,管他們是不是皇親國戚。“把人放下!”

    “他叫你放下!”

    “老頭是叫你!”

    “一起!”霍炎庭怒吼。

    一起放就一起放……咱們,兩人對視一眼,非常有默契的同時鬆開手,根本不管水芙蓉會不會受傷。

    霍炎庭飛身上前接住水芙蓉。

    “痛!好痛!”水芙蓉不但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了,頭髮也散了,模樣可憐的讓人好生心痛。

    “忍住,我替你把手臂接回去。霍光,把這兩個小毛孩給我綁起來。”

    “喂!老頭,我可是韓世忠將軍的三子韓家勳將軍,可不是什麼小毛頭。”

    “大膽!竟然敢綁本王爺。”

    不管兩人的大呼小叫,霍光動作俐落的將兩人綁了起來,帶入芙蓉坊後院。

    霍炎庭抱起水芙蓉,來到她的香閨裡。

    “忍住,會很痛。”

    “嗚嗚嗚,好痛……他們不是第一次讓我的手脫臼了,我就是不想再受傷才逃離臨安的,他們為什麼還要追來呀?我要把他們兩個做成菜,做成一道大菜,叫人肉宴,啊——”水芙蓉徹底痛瘋了。

    啪啦一聲,她吊著的臂膀送回原來的位置,水芙蓉呼吸猛地一頓,整個人痛昏了過去。

    佈滿汗水和淚水的小臉揪痛了霍炎庭的心。

    該死!那兩個殺千刀的東西!滿懷心疼,他撕開水芙蓉的袖子,重新為她上好燙傷藥膏。這藥膏是他專程從大理皇族那裡要來的,聽說對燒傷有奇效,用過之後,水芙蓉的左臂不會留下任何難看的疤痕。

    長長的睫毛抖了抖,水芙蓉慢慢醒過來。

    “霍堡主,謝謝你!還好有你在,以前在臨安沒人制得住他們,我的小命差點被他們倆玩完。”她青白的小臉上恢復了一點生氣。

    “你離開爺爺,來到紫溪城,就是為了躲開他們?”

    “你猜對了。”水芙蓉吐吐舌頭。

    窗戶突然開了,那兩個殺千刀的趙世卿跟韓家勳雙雙把手肘架在窗臺上,支著腦袋。

    “你們怎麼逃出來的?”霍炎庭大怒。

    “那個像熊一樣的人把我們關在柴房,三叔三嬸把我們放出來的。”兩人異口同聲道。

    “他們的小兒子在我爹營裡呢。”韓家勳得意起來。

    “他們家的大兒子在宮裡當差,要整他根本是小事一樁,讓禦膳房趕他出來,簡直不費吹灰之力。”趙世卿也不甘示弱。

    “混帳。”

    “糟老頭,你厲害,我們不跟你玩!水芙蓉快收拾東西,跟我們回臨安,到了臨安你再決定要嫁我們誰也不遲。”反正你就是甕中烏龜,跑不掉了。

    “我不要……我只嫁給我、我、喜……歡的人。”她不喜歡他倆任何一個,而他們也不是真喜歡上她。一個想要她的廚藝,一個想她當母豬,她才不要。

    “你這說的是什麼混話?乖乖生孩子有啥不好?”趙世卿不以為然。

    “她說不嫁就不嫁,你們誰也別想強娶她。”

    “糟老頭,你是誰呀?!”

    “對呀,水芙蓉的爺爺跟我爹可是有些交情的,你誰呀!莫名其妙。”

    “水芙蓉怎麼也算我大宋治下之民,輪不著你一個小小堡主說話。”

    “水芙蓉走!”

    “哼,她的事我管定了。”

    “你憑什麼管?”

    “對呀,你沒有立場管。”

    “你誰都不是。”

    “我們家跟水家認識的時候,你還是個毛頭小子呢。”

    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個沒完。

    “你們……”水芙蓉想幫霍炎庭罵回去,結果耳朵裡卻聽到這樣的話。

    “我當然有立場管她的事,她是我要娶的女人,兩位還能有命的話,這喜酒你們喝定了。”

    “什麼?!”韓家勳呆了。

    “兵不厭詐,你不過就想用此計趕我倆走,想都別想,你們不入洞房不辦婚宴,就是假的假的假的!敢欺瞞本王,我可不會善罷甘休。”趙世卿瘦若竹竿的身子爆發出超驚人的語句。

    “那你們就等著送大禮吧。”霍炎庭冷哼道:“霍光霍飛,看住這兩個小毛賊!我倒要派人到臨安問問,是誰家丟了兩個小混蛋!”

    韓家勳跟趙世卿被帶走了,霍炎庭處理好水芙蓉的傷也離開了,只剩下水芙蓉呆若木雞地坐在屋裡,有些弄不清現在是什麼狀況。

    經過三炷香的工夫,她緩過神了,篤定地告訴自己,霍炎庭只是為了救她,為了讓那兩個少年死了心,所以

    用一勞永逸的辦法替她擋災。

    是的,就是這樣,那她就乖乖配合好了,等趕走這兩個瘟神,她就徹底脫困了!到時候想回臨安就回臨安,想跟爺爺住一起就跟爺爺住一起。哇哈哈哈,霍堡主果然英明神武、才智過人,真是想得太周到了。

    抱著這樣的心態,水芙蓉喜孜孜的,可是過幾天,她發現不太對勁了。

    聘禮送來了,還是驚動全城,敲鑼打鼓送來的。

    上等的布料、華貴的首飾送來了,綾羅綢鍛全是喜氣洋洋的紅色。

    還有還有,做工精美的鳳冠霞帔也送來給她試尺寸了,不合身的又都送去修改了。

    忙裡忙外,喜上眉梢的春光姊更讓她越來越摸不著頭腦。

    每日一件一件發生的事,令水芙蓉應接不暇,慢慢地,她覺得自己好像搞錯了。

    正想問個明白,大宋的三王爺被請來了紫溪城,霍炎庭撥出時間,招待這位前來做和事佬的王爺,水芙蓉這位大宋子民也不能閑著,為了還在京中的家人,她盡全力照顧好這位王爺的飲食。這位趙氏皇族的王爺,不但給霍炎庭十分誠懇地賠了罪,還紆尊降貴地來到芙蓉坊,親切地看望她這個小小廚娘,甚至還送了一支玉如意做為結婚賀禮。

    抱著玉如意,送三王爺出了芙蓉坊後,水芙蓉頓時眉飛色舞起來。她從此就徹底擺脫那兩個臭小子了!好!好!好!

    “啊哈哈哈!好過癮喲,韓小將軍跟清河小王爺都被你教訓得好慘,哈哈哈!三王爺剛剛說要領人的時候,臉色好難看啊,還一直說抱歉抱歉抱歉,眼高於頂的三王爺如此低聲下氣,可是頭一次見呢。”水芙蓉樂不可支的說道,“對了,霍堡主,為什麼要送那麼多東西來?那個鳳冠霞帔是怎麼回事?你這是有什麼打算?我問春光姊,春光姊只顧著笑。”

    “蓉兒!”霍炎庭正色喚她。

    “嗯?”

    “我們是真的要成親。”他說得很輕,卻充滿力量和篤定,讓聽了的人,都為之心顫。

    “啥?!”水芙蓉又變成木雞了。他們是真的要成親?他真的要娶她?讓她做他的妻子?做青睚堡的少夫人?她從此可以每天晨昏都能聽到她想聽的心跳聲?啊!

    太震憾了。

    “蓉兒,你對我的一片心,我早就知道,之所以不敢有所回應,是因為我以前便打定主意要孤老終身,但你在秋馬寺罵醒了我,從封閉的人生裡將我拉出來,我便不會再放任你不管,那兩個小混蛋的到來令我明白,如果不把你娶進門,你隨時都會被人搶走,再說,如果那兩個小混蛋放棄追逐你,你就會離開紫溪城,我承受不起今生看不到你的後果,所以,我當時說成親是認真的。這個為你重生的霍炎庭,想娶的人,只有你啊。”

    水芙蓉瞠著水眸,嘴巴張得可以塞進一顆雞蛋。

    他知道她的遲鈍又發作了,只能輕輕地走過去,附在她的耳邊道:“水芙蓉,我愛你!嫁給我。”他吻上她呆愕的臉。

    “我也愛你!我願意嫁給你,好願意好願意好願意。”在他的吻裡,她花了許多功夫厘清思緒。是,她要嫁給他,這個為她重生的男人,她怎能放手!

    洞房花燭夜後,結為夫婦的他們一同早起,相攜來到霍磊與田春光的寢院,給兩位家長請安。

    田春光喝著媳婦遞上來的茶,笑得闔不攏嘴!霍磊這麼多年來首次看到大兒子帶著喜色的樣子,頗感欣慰,一家人的早膳吃得開開心心。

    兩人本來還打算到堡外的東山別館向霍家老太爺請安敬茶,但思及老太爺這陣子病痛纏身,每日精神不濟,要到午後才起床,兩人便打算等過些時日老人家身體好些再去看他,水芙蓉親手做了些營養又好入口的食物,命人送去別館,以彌補不能請安之過。

    新婚過後,霍炎庭鎮日都在忙碌中度過,與以往的經驗不同,不論他多忙,他的妻子從不曾抱怨,而且會給他無微不至的照顧。

    正與管理牧場的總管商量著過冬的問題,一道清甜的銀耳粥就放到了他們的面“夫人說,天乾物燥,屋裡炭火太熱,容易上火,請大家用些銀耳粥,消消熱氣。”

    清甜的銀耳粥入口,果然壓抑在胸口的燥熱被逐散,大夥商量起事務來更加有精神了。

    嘴裡嘗著美味的粥,霍炎庭胸中越發的踏實和寧定。

    冬日綿長,冬夜猶為難熬,可接近年關之際,除了牧場有許多事務要處理外,需要結算的帳目也比較繁多。臘月中,帳房甚至要通宵達旦地結算帳目,其中有商行的款項要結、下人的工錢要算,還有各種銀兩上的周轉,都要一一的算清,帳房先生們手裡的算盤,不分晝夜打得劈咱作響,霍炎庭守在帳房裡,仔細看著如山的帳冊,熬到夜深,在這疲累的當口,一道爽口暖胃的海鮮香辣湯和一籠一籠小籠湯包被送了進來。

    水芙蓉吩咐下人把食物分送給各位帳房先生後,她親自將盛好的海鮮湯和小籠湯包送到自己相公面前。

    “怎麼還不睡?已經三更天了。”霍炎庭將食物放到一邊,緊緊握住水芙蓉的小手,既欣喜又免不了念上兩句。

    “看你吃完我就去睡。”水芙蓉嘴裡不小心溜出一個哈欠,她俏皮地拍拍嘴,臉頰紅了。

    “我該拿你怎麼辦呢?!”霍炎庭愛憐地揉揉她的頭髮,想板起臉說教,要她好好照顧自己,但怎麼也狠不下心。

    “也許喝完湯吃完小籠湯包後,你就能想出來了!相公,你每日都熬夜,睡不飽,吃可不能少,快點吃完,看你吃完我才會去睡,快點快點。”

    香噴噴的海鮮香辣湯的味道引人垂誕三尺,霍炎庭一口氣將碗裡的湯都喝完,接著三下兩下,十個小籠湯包也下了肚。

    “我們真是好福氣啊!每夜都有堡主夫人送來如此精緻美味的宵夜,我們就是累死也值了。”帳房先生們喝下湯後,個個臉色紅潤起來,對水芙蓉萬分感激。

    “辛苦各位了,為大家做這點小事,不足掛齒。”

    “誰要是算錯了,明日就扣他的宵夜。”霍炎庭半真半假的道。

    “咱們拚了,一定要每一筆都算對,誰捨得把這麼好吃的宵夜往外推啊!”

    帳房先生們一時之間鬥志昂揚,十幾把烏木算盤頓時又響了起來。

    “好了,我要去睡了,明日還要去芙蓉坊顧店,相公,晚安。”牌女老媽子們收拾好碗筷後,水芙蓉揮揮手,轉回寢院睡覺。

    有她陪伴在身邊,他是何等的幸福。她溫柔的力量支撐著他,她所做的一切,就像每日三餐外加一頓宵夜那樣平凡易得,但不可或缺,離開她的照拂,他便要做個忍饑挨餓的人,餓的不但是肚子,還有他的心,沒有肚子中那些好料的溫暖,他的心怎會如此的滿足和幸福呢?

    終於在年關以前,他把餘下的工作交給從金國轉回來的霍嶽庭,他們才成婚沒多久,如此冷落水芙蓉,他內心實在不安。

    可是,好像不太對,到底是誰在忙啊?

    “有見到少夫人嗎?”

    “方才看見少夫人正在跟佟伯商量事情。”

    青睚堡裡,堡主四處找尋他的愛妻。

    “佟伯,少夫人呢?不是說在你這裡嗎?”

    “少夫人有事跟夫人商量,已經到山泉別館去了。”

    等他追到山泉別館,水芙蓉人已經前往河東大街的芙蓉坊了。

    原來,她比他還忙,每日按時送來的餐點可真是難為她了,霍炎庭心裡更加感動。

    “蓉兒!”幾經周折,總算是抓到人的霍炎庭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滋味,沒想到想在白日裡見她一面,竟然這麼難。

    “炎哥,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正跟二牛叔商量明年小麥的事。”

    “我剛還在想,要是在二牛叔的磨房裡再找不到你,就該讓護衛和家丁把整個紫溪城翻過來找了。”他微帶笑意的眼,在紫溪城明亮的陽光裡,顯得益發的深遠。

    水芙蓉臉上飛起一片紅霞。

    “你這麼急著找我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只是想來瞧瞧你每天都是怎麼過的。”他不是個稱職的相公,妻子在忙些什麼,他竟然心裡沒數,這一點,他要慢慢改進。

    聞言,她巴掌大的小臉像燒起火來。

    陽剛的氣勢,高大的身形,用極具保護的姿態站在她的身側,水芙蓉心都快融化了。高原上的陽光照耀著兩人,烘得人心裡暖洋洋的。

    “二牛叔,就是這麼決定了,我先走了。”喜色盈眉的水芙蓉告別二牛叔,心情好得像展翅的小鳥,在這個晴日裡,在碧空中自由飛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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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9:16


    水芙蓉拉著霍炎庭的袖,半靠著他,在堆雪的小道上走著。

    成親以後,他還從不曾這樣與她出來逛逛呢。

    “今日一早起身,喝了半碗粥,我就去找娘跟佟伯商量要如何將青睚堡的宴席統合一下。宴席這種事要是處理不好,人仰馬翻不說,還會掃了青睚堡的面子,我倆成親時來的人太多,累得娘三天都沒緩過勁來,所以我想,好好將青睚堡的宴席改變一下,以後娘就不用那麼累了。”

    “與青睚堡來往的不是巨賈就是各國貴族,各式的宴席,看似只是吃吃飯喝喝酒,其實關係重大。”他知道青睚堡的宴席歷來都算不上風光,多半時候都是塞外較隨意豪氣的招待方式,並不是太精緻講究。一來紫溪城中,燒得一手好菜的廚子不多,二來是每次宴請人數極多,總有很多地方照顧不到。

    “是呀,皇上在宮裡開宴,都交給四司六局處置,我也想照著宮裡的樣子,為青睚堡安排四司六局,這樣每次宴席就能有條不紊的進行,娘親也不會再勞累過度,等岳庭成親時便能事半功倍。”

    “你放手去做,需要我做什麼,我會盡全力滿足你。”

    兩人聊著天,回芙蓉坊。

    “少夫人你回來了,啊?霍堡主,小的給您請安。”剛進院子,木工于叔站起來,一見霍炎庭便連忙鞠躬行禮。

    “不必多禮。”

    “于叔,我要的月餅模子你替我雕好了嗎?”

    “少夫人,你上次說的那個……”

    “我想要的模子裡,要有可愛的玉兔,最好能雕出那種毛草草的樣子,還要有貌美如花但不能俗氣的嫦娥,最好她身著彩衣,衣袂飄飄,還有做一個小豬模樣的,另外再做一個五蝠葵花圖案的,葵花一定不可太大,再來一個蓮花盛開,蓮花花瓣定要十八枚,枚枚都豐腴可愛,牡丹紋的要兩個……于叔你怎麼了?”

    “少夫人,對不住,我回家試了試,你說的那些,我實在做不出來……在下學藝不精……這是你付的定錢,都在這裡了。”于叔放下錢袋,逃之夭夭。

    “于叔你不必擔心……”

    然而于叔飛快的逃離芙蓉坊,讓水芙蓉根本來不及勸慰他。

    霍炎庭沈默不語,立在一旁,將水芙蓉臉上的失望收進心底。

    “看來明年中秋還是做不成好看的月餅,算了算了,不想了,相公,我們回青睚堡吧,今晚我答應娘,多做些好菜給嶽庭洗塵。”

    霍炎庭頷首同意,兩人一同回到青睚堡,為嶽庭的洗塵宴做準備。

    很快的正月降臨,忙碌再次佔據兩個人的生活,霍家各路親戚,加上霍炎庭派人請來的水家叔叔們齊聚青睚堡,熱熱鬧鬧過了一個年,遺憾的,水大禦廚需坐鎮禦膳房不能前來。

    離開臨安兩年後再與親人團聚,水芙蓉由衷的欣喜,叔叔們對霍炎庭甚是滿意,水芙蓉自幼父母雙亡,在叔叔家長大,他們皆視她為親生女兒,看著一直放心不下的水芙蓉有了一個好婆家好丈夫,還有一座遠近馳名的芙蓉坊,他們比誰都高興,過完年之後,叔叔們帶著水芙蓉的嬸嬸堂妹,放心地返回臨安。

    來年的三月,紫溪城的春天,仿佛一瞬間將溫暖、輕風、團團飄飛的彩雲、綠油油的牧場一起送還給這座城池。

    明麗的春陽下,霍炎庭帶著水芙蓉來到碧草如茵,廣去無垠的牧場上,享受春天最美的風景。

    “哇!炎哥,快看,好多好多的小羊,好可愛。”水芙蓉歡樂得沖入羊群,抱住軟綿綿的小羊羔。

    小羊羔睫毛長長,鼻頭粉紅,第一次被人抱在懷裡,它滿面呆楞。

    水芙蓉不由得笑出聲來。“抱著它好暖好暖喲。”

    霍炎庭任她在羊群裡左擁右抱,他抖開帶來的厚毯子,鋪在長滿牧草和野花的地上,接著,他把兩個軟軟的墊子放在其上。

    “快過來,雪才融掉,草根底下濕涼。”

    “可是小羊……”

    “你先到毯子上待著,我替你抱過來。”

    “好。”淺粉色的衣裳滑過厚毯,粉臀兒坐到墊子上面。

    一隻雪白的小羊羔被一暖暖地塞進她的懷裡。

    好舒服,草原上忽來一陣輕柔的風兒,粉的、紫的、白的野花兒都快樂地搖起頭來。

    而天空是那樣的乾淨湛藍,一眼望遠,草場與藍藍的天連成一片。

    她抱著小羊倒在厚毯上,頸下靠著軟軟的墊子。

    遠處,陽光透過雲層,斜打下一道一道金色的柱子。

    霍炎庭坐在她身邊,低頭打磨著手裡的木料,不論到哪裡他都會帶著他制弩的傢夥,閒暇時做點手工,是他的習慣。

    一隻小小的手,從他的勁腰上慢慢爬呀爬,爬到他灑滿陽光的背上,輕輕拍打著。

    “一朵軟軟的雲飄過去了。”

    “又一朵飄過去了。”

    “好白的雲兒啊。”

    舒展的雲朵,在碧藍的天空裡自由自在地隨風飄揚。

    雲兒移動,那只不安分的小手也在移動。

    廣闊的背僵了僵,下一秒,細白的腕被困住,一個黑影罩了下來。

    有些懲罰意味的吻慢慢轉為愛憐的輕啄,最後變為難捨難分的纏綿,躺在草地上的兩個人,身形慢慢交纏在一起。

    忽地,高壯的身子支起來,霍炎庭抹把臉,健康的膚色上染著潮紅,帶著火燙的身子離開毯子。

    遠處還能聽見下人的說話聲,他們怎麼能在這裡……

    水芙蓉拉攏微敞的衣襟,偏頭流露出羞澀的神情。

    睜睜睜睜睜!一群羊兒就這樣瞪大眼睛,圍在毯子邊,看著他們倆,好像在說“我們都看見了”。

    差一點就給這些羊兒們飽了眼福了。

    “炎哥。”水芙蓉清清嗓子道:“你坐過來啦。”

    銳眸微眯,斜瞥她一眼。

    “我保證,不敲你的背。”

    想了想,霍炎庭坐了回來。

    一個又繼續雕著手上的東西,一個又靠在毯子上看天空。

    不過抗議再起。

    “這是什……”後面半句,被塞到嘴裡的小點堵住。

    “好吃嗎?”

    “嗯。”

    隔了半晌。

    “這又是什麼?”

    “椒鹽酥球。”

    “這又是……”

    “別問,嘗嘗好不好吃。”

    “我……”

    “這是剛才阿依瑪帶我去采的小漿果。”

    沒過一會兒,他的嘴裡便塞滿了食物。

    “再吃吃這個。”

    “再嘗糖球。”

    好像慢慢地,喂著喂著,他已不懂如何抗拒,再喂著喂著,他就上了癮,最後喂著喂著,他就完全成為水芙蓉馴化的獸,聽從她這個主人的號令。

    天光漸漸暗下來,在草場上玩了一天,水芙蓉累得再也走不動了,她躺在圓頂帳子裡,像蝦子似地蜷成一團。

    “怎麼睡著了?”

    “好累喲!”她仍是怕騎馬,今日在寬廣的草場上,一路遊歷,全憑兩條腿走來,不累才怪。

    “你身上全是羊羔的味道。”

    “可是我不想動……噫,怎麼出了帳子?”

    “你閉上眼,小睡一會兒,一會就到了。”夜裡的草場更深露重,他小心地把她護在懷裡,朝營地深處的林地走去。

    隔了許久,帶著睡意的眼睛在重重的水霧裡睜開,水芙蓉發現自己已褪盡衣衫,坐在一方暖意十足的溫泉裡,溫暖的水花成了她唯一的衣裳,四周是高大密實又能擋風的榆樹林。

    她的長髮披散,一雙大手在她身後為她搓洗著沾滿草屑的秀髮,水芙蓉一雙小手在水裡摸到他同樣赤裸的窄腰。

    “別亂動!”很嚴肅的喝止。

    她難道不知道他有多想要她嗎?他灼熱的分身一直渴望能擺脫他的意志力,侵理她嫩滑的身子,勞累了一天的她,怎能承受得住他的欲望。

    水芙蓉轉身,雙手搭在他黝黑的猿臂上,細白的肩頭,可愛的鎖骨,露在水面以上,美好如玉的嬌軀就這樣進入他的眼眸。

    被水氣烘熱的芳唇,大膽地舔吻著他的胸膛、上臂、頸項下麵的傷口,碰觸的力道猶如蝴蝶飛過。

    一陣酥麻與時冷時熱的感覺排山倒海而來,低咒一聲,他拉過她的身子,借著水波溫柔地襲入她微分的雙腿間。

    誘人的呻吟撩人的響起。

    氤氳霧氣裡,他們狠狠地榨幹彼此,抵死纏綿,用最古老的儀式將心中的感情展露到極致。

    水芙蓉最後體力不支,靠在霍炎庭的胸膛上昏睡過去,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酥軟和酸痛令她不由得逸出聲來。

    “我怎麼又在帳子裡了?啊!你不會就這麼抱我回來的吧?”水芙蓉臉蛋漲紅了。

    “嗯。”霍炎庭平淡地哼道。

    “路上有沒有人看見我們……肯定能猜到……”

    “現在才想這個太晚了吧。”

    “你應該叫醒我的嘛。”她嘟起嘴來。

    霍炎庭彈彈她潔白的額頭,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來,把手泡進來。”

    “這是牛乳?”水芙蓉看著銅盆裡白白的乳汁,伸出小手。

    “嗯。”

    “用來做什麼?”

    “你的手上有太多舊傷。”他澆起牛乳浸沒小小的手和玉腕,那上面佈滿深舊不一的疤痕,“我娘說牛乳對女子的肌膚有好處,正好也幫你泡掉那些薄繭,也可以讓臂上的傷痕淡一些。”每每看到那道猙獰的傷痕,他便會想起在秋馬寺,她為他傾注的一切。

    這是她愛的證明。

    “我十二歲就跟爺爺在廚房做事了,這些刀傷、火燒傷、燙傷都是家常便飯的事,有時候一不小心,油鋼裡飛出來的油點子都能燙起水泡來。”

    “不讓你進廚房,你會不知所措吧。”他心痛她的勞苦,可也知道讓她遠離廚房是不可能的。

    “嗯,”水芙蓉誠實地點頭,“高興了,就一定要在火房裡燒幾道好菜,稿賞自己;不高興了,把所有不開心都揉進麵團裡,蒸出成山的饅頭、包子、花卷子,就不會不高興了。”

    霍炎庭忍不住愛憐地揉揉她豐腴的頰,她好可愛。

    “回去以後,我為你做一輛馬車吧,昨日見你在馬車上並不怎麼害怕,比起轎子來,馬車還是比較適合青睚堡的山路。”

    “你真的要給我做一輛我的馬車?”

    “嗯,小小的,適合你的身量,讓你駕馭起來順手些。”普通的馬車對嬌小的她來說尺寸過大,不易操控。

    “炎哥!你為我設想得其周到。”他人雖嚴肅,對妻子卻是百般疼愛。他也這樣疼過葉錦娘吧?思及此處,水芙蓉心裡難免覺得不舒服。

    “那輛馬車,每一寸我都會親手完成。”

    “好,到時候能不能讓龍駒來拉車?”

    他笑了,“你不是不喜歡它嗎?怎麼又點名要它?”每次都叫它道貌岸然馬,叫得它火大,好幾天脾氣都很大。

    “沒有啦,其實一直覺得它好辛苦,戴著寶馬光環,即使面對自己最愛的糖球也要裝得若無其事,還不如霍光的棗紅馬霍飛的小乖霍康的知路,想吃就吃,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看自己,坦率自然。”

    “瞎說!”馬兒怎會如同人一樣複雜。

    “我就是知道。”

    他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你捨不得吧?”聽說龍駒如今的身價很可觀呢。

    “你想要龍駒,就給你,只是到時候它脾氣上來不肯拉車,我可幫不上忙。”

    屆時很有可能龍駒會抗議罷工,鬧起脾氣來。

    “你放心好了,只要快快把車做出,它一定會給我老實拉車的。”糖球在手,那匹道貌岸然馬還能不低頭?

    他們憧憬著馬車打造好的那一天,可那一天突然變得遙不可及。

    返回青睚堡,一入青睚堡巍峨大門,霍炎庭首先察覺出不對勁。

    “少爺、少夫人,你們回來了。”迎接他們的佟伯眉頭緊鎖,目光閃避。“夫人說請你們先到老太爺的別館一趟。”

    看著佟伯的樣子,霍炎庭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一定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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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19:40


    無聲對視半晌,兩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乘上霍光所駕的馬車,兩人匆匆趕到老太爺的東山別館。

    只見霍家老太爺身披厚縷,吃力地坐在主位之上,田春光及霍磊心事重重的立在他身後。

    水芙蓉眼睛一掃,便看見老太爺所坐的主位旁跪著一個身著襦裙的盤發婦人。

    她感覺得到當丈夫看清那女人面容時,他渾身都在顫動。

    她是誰?那個有著一雙嫵媚鳳眼、櫻桃小口的女人是誰?

    “炎兒啊,錦娘……錦娘回來了……”

    她是葉錦娘?!被數次提及的名字,瞬間有如閃電般劈來。

    霍炎庭的正房夫人,葉錦娘,那個在應鵲城失蹤的葉錦娘,那個令霍炎庭尋找了十年的葉錦娘?!

    水芙蓉頓覺天旋地轉。

    “錦娘……”霍炎庭不由自主上前幾步,雙眸死死地盯著那個女人。

    她變得比以前更清瘦,下巴尖了,玉頰敷著厚厚的粉,眸底沒有了原本的嬌氣,多了幾分俗氣。

    有些地方變了,有些地方仍是老樣子,她仍然是她。

    “你……”

    “相公……不,我不配再叫你相公,我……”葉錦娘偏過頭,垂下珠淚。

    “霍堡主,我女兒找到了,但她已非清白之軀。今日我就帶她見你們最後一面,算是給你霍家一個交代,失去貞潔,她沒臉再活下去,我葉家世代都是讀書人,容不下這樣失貞的女兒,所以她必須死。”葉錦娘的父親從後堂走出來,站在堂中間,狠毒地望著霍炎庭。

    一個被山賊劫走的女人,貞潔早已不復存在,禮教壓人的年代,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葉錦娘她只有死路一條。

    霍炎庭和水芙蓉同時面上窒了窒。

    “錦娘,給老太爺磕頭,謝老太爺一直以來對我葉家的照顧。”

    “使不得呀,親家,你就這麼一個女兒,咳咳咳……”老太爺焦急地看著霍炎庭。

    “爹,別急。”霍磊皺起眉頭,擔心老父身體扛不住。

    “公公,小心身體。”

    “錦娘,你好好看清楚,看清楚霍炎庭,不是爹要逼死你,當年誰把你扔在應鵲城,誰讓你被山賊劫走,是誰間接汙了你的名節,你都記好了。”

    “爹……爹,別這樣說相公,別這樣,都怪錦娘不好,當時不該負氣獨行,都是女兒不好,不要怪我的相公。”

    “別哭,爹知道你苦,可也是沒有辦法呀,事已至此,容不得我們選呀。”方才還氣勢洶洶的葉老爺,倏地號啕大哭起來,“我的女兒呀,你怎麼這麼命苦,爹四十歲了才有你這樣一個乖女兒,就被……嗚嗚嗚。”

    霍炎庭剛毅的濃眉皺在一起,心內複雜糾結。

    “親家!還有下人在,你這樣叫人……”田春光看不過眼,出聲說道。兩父女一唱一和,看著十分的不對勁呀,可出於道義和對葉錦娘的愧疚,即使明知其中有鬼她也說不出口。

    “你住嘴。”老太爺威嚴地道,“你是想氣死我嗎?這麼多年任你調皮搗蛋,你就不能順著我一天?”

    再機靈的田春光也只能收聲,她無法跟病弱的長輩對抗,若有什麼閃失,老太爺出了意外,她可得背上不孝的駡名。

    堂中央,輕淺的哭聲,一聲一聲地傳進霍炎庭的耳朵裡,眼前跪著的女人那樣的不真實,事情太過突然,霍炎庭一時難以做出決斷。

    “女兒,乖,你自縊之後,爹會請秋馬寺的和尚好好的超渡你。”

    “爹,女兒讓你白髮人送黑髮人,女兒不幸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回蕩在大堂內的每個角落。

    “不。”霍炎庭艱難地吐出一個字,一片紛亂中,他終於開口了。

    “你想說什麼?兒子。”霍磊緊皺著眉頭道。

    霍炎庭給了父親一個放心的眼神。

    “岳父,葉錦娘她早已是我霍家的媳婦,出嫁從夫,岳父應該明白,她的死活,由我說了算。”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回頭看了看也已經定下神來的水芙蓉,從她眼底,他看到了鼓勵,善良如她,怎會看著葉錦娘就這樣死去。

    “葉錦娘還是我的夫人,以往的種種,都讓它過去吧,我不會追問她十年來的遭遇,我就要她好好活著。”

    他做得對!水芙蓉從心底贊同霍炎庭的做法,可難抑的酸楚還是不受控制地染紅她的眼眶。

    “你的意思是,讓我女兒繼續當霍家長媳?”

    “是。”

    “霍炎庭,你既然決定與我女兒繼續做夫妻,從此,你要對我女兒不離不棄,好好看顧,不可有任何怠慢,否則否則我看錦娘還是死了的好!”葉老爺老淚縱橫的說著。

    “岳父,我霍炎庭說到做到,一定會好好照顧錦娘。”

    水芙蓉垂下頭,小手死死地握住自己的羅裙,只覺陣陣寒意襲來。

    “炎庭,你不愧是我的好孫子,有擔當!太好了,太好了,終於一家團聚了,咳咳……”霍老太爺連連點頭。

    無法阻止事情發生的田春光只得靠著霍磊無聲的歎息。

    葉錦娘羞答答地看了看霍炎庭後,款步來到水芙蓉的跟前,她帶淚的眼裡含著笑意,親熱地執起水芙蓉冰冷的小手,“妹妹,這麼多年來我沒在夫君身邊照顧,多虧了有你,姊姊互不知道該如何謝謝你。這麼多年在外,我無時無刻不惦記著相公和這個家,以後就更好了,有你跟我一起為相公分憂,真是再好也不過了。”

    楞楞的水芙蓉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

    她好美!說的話也比她好聽許多,在她面前,水芙蓉有些自慚形穢。

    霍炎庭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葉錦娘。多年的流離在外,她學乖了?那些驕縱任性全都被歲月和艱辛磨平了?她此時說出這番話,令霍炎庭對她有些許改觀。

    “乖孩子,你在外吃那麼多苦,我們啊,快快……快叫大夫,錦娘暈過去了。”

    霍老太爺正想招呼葉錦娘去里間歇息歇息,哪知道握住水芙蓉手的葉錦娘忽地雙腿一軟,暈倒在地。

    大堂內又是一陣人仰馬翻,水芙蓉王少一步退到門邊,看著眾人圍繞著葉錦娘忙碌。

    她忽然覺得茫然,她和他,以後會走向哪裡?

    東山別館,水漣院的廂房裡,下人們進進出出,可屋卻是壓抑的寧靜。

    春天的夜裡,風還有點冷,水漣院中的窗扇都緊閉著,屋裡熏著暖暖的香氣。

    “何大夫,怎樣?”

    “回堡主的話,少夫人身體虛弱,心緒不定,唇舌幹焦,得仔細調養幾年才行呀,她的身子骨太弱了。”

    霍炎庭聽著,臉色越發難看。

    “我這就到外間去開方子,讓他們儘快給少夫人煎出養身湯藥,哎,若是再遲些時候,少夫人恐怕凶多吉少。”

    何大夫說完便步出暖閣,去外間寫方子去了。

    “相公!相公!相公你在哪裡?”暖閣的床榻上,葉錦娘如泣如訴的呼喚。

    霍炎庭連忙大步靠近床榻,握住葉錦娘在空中亂揮的手。

    “我在這裡。”

    “相公!”淚如雨下的葉錦娘疲憊地睜著淚眼,死死地盯著霍炎庭,突然,她大哭起來,一頭鑽進霍炎庭的懷裡,“相公,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剛毅的男人緊緊抱住瘦弱的身體,咬緊牙關。

    她的每一聲哭喊都是對他無聲的鞭答,是他令她受盡苦楚。

    “錦娘,你已經回到紫溪城,回到青睚堡,你安全了。”他紅著眼睛,拍拍她的背。

    愧疚和負罪感重重地捆綁住他。

    “這麼多年在外面,遇上好多不幸的事我總想著,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相公我錯了,以前我錯了,我再也不同你鬧脾氣,再也不趕你去書房睡,再也不跟婆婆鬥嘴,我都知道錯了。

    “原來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你更好的人,再也沒有比青睚堡更舒適的地方,我以前真的錯了。相公,謝謝你接納現在這樣的我……謝謝。”

    霍炎庭重重地點點頭,將葉錦娘輕推回床榻上,“再睡會,大夫說你太勞累,身子還虛弱,需要多休息。”

    “相公。”哭過之後的葉錦娘,媚眼如絲地看著霍炎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她中衣散開,一方雪嫩的肩頭和嶄新的短小肚兜露了出來。

    霍炎庭並沒有被誘惑,他只是拉好了葉錦娘的中衣,叫她閉眼休息。

    他對她似乎沒有絲毫的動心和欲望,這一點葉錦娘很快注意到了。

    她還需要再努力呢。

    自那夜,霍炎庭所有的時間都耗在了東山別館的水漣院裡,葉錦娘無時無刻不死纏著他,當霍炎庭有事離開半步,她就會哭著四處尋找。

    霍炎庭勸說無效,只得日夜守住她,那時起,他再沒有回過青睚堡,沒時間看帳,沒功夫去牧場,所有公事都得交由弟弟代為處理,更別提見水芙蓉一面了。

    但葉錦娘並不知足,她還想要更多。

    “相公,今晚到我房裡歇息吧,東廂那個房間實在太小了。”

    “不用了,你先睡吧,我還有很多帳目需要看。”當他喂葉錦娘喝下藥後,時間已經過了三更。

    “相公,”葉錦娘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你是不是嫌我已非清白之軀,所以你不打算再碰我?”她說著眼淚流了出來。

    霍炎庭只覺得以前爭吵的惡夢又漸漸回來了。

    他壓制住脾氣,揉揉額角,疲憊地說:“錦娘,大夫說你的身體還沒有復原,你需要好好休息。”

    “藉口!完全是藉口!”

    “睡吧,真的不早了,小瓶,服侍少夫人休息。”連月來,他夜夜守在她床前,衣不解帶的照顧,就是想她身體快點好起來,她怎麼能如此指責他?

    “嗚嗚嗚……從來只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你有水芙蓉了,哪裡還容得下我?”葉錦娘有些失控的大哭大叫。

    霍炎庭心中煩亂不已,抱著霍光送來的帳冊移步東廂,有些公務上的急事還得他親自定奪,他卻得不到葉錦娘的體諒。

    出於內疚,他沒有與她爭吵,而是回到東邊的廂房挑燈工作。

    第二天,當他從帳冊堆裡醒來時,葉錦娘一身華服站在他面前,若無其事,甚至有些諂媚地道:“相公,看帳冊看得睡著了?要小心著涼啊,小瓶,快給相公送熱巾子來。”

    她的驕縱任性變成了喜怒無常,霍炎庭在心底無奈地想著。

    “相公,你今日要不要歇一歇?青睚堡的事都壓在你身上,會累壞你的,這一個月來,我看你都沒時間休息呢。”

    “岳庭要去金國談生意,最近是比較忙一些。”

    “不如讓我大哥過來幫你打理生意吧,好嗎?這樣我也能跟家人之間走動走動。”葉錦娘微微笑著,像個體貼的妻子。

    “我跟爹商量商量。”

    “相公,就算是為了我好嗎?這十年我都沒有跟親人在一起,好想他們呢。”

    葉錦娘半蹲下來懇求道。

    讓葉家人來青睚堡做事?她以為他不知道葉家人一直都覬覦著青睚堡的產業嗎?葉錦娘不在的十年,他們先後從青睚堡要走了四個鋪子五個錢莊,他絲毫不覺得這樣的侵佔會停止。

    “相公,這點小小要求都不能答應我嗎?”葉錦娘的淚水又再次湧出。

    霍炎庭咬牙再咬牙,冷淡地說道:“好吧,明天我就叫霍光去辦這件事。”他覺得煩覺得無奈,可卻不得不妥協。

    “相公,你對我真好!”

    他被負罪感所綁架,即使有再多的不情願也只能順著葉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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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20:00


    在眾人瞠目結舌中,葉家長子葉錦琪進入青睚堡帳房做事,一時激起千層浪,堡中議論紛紛。

    田春光深知葉家人的為人,氣得不知說什麼好,霍磊也知事態嚴重,可即使是如此,他們出於道義和愧疚也沒有出聲阻擾,他們都知道兒子的日子並不好過。

    而此時,有一個人,她比任何人都要落寞。

    疲憊地揉揉眼睛,水芙蓉站在火房的門口,遠遠地望著東山別館飛翹出來的詹頭。東山別館離青睚堡大概只有三裡的路程,可就是這樣短短的距離,深深地隔開了她與霍炎庭。

    水芙蓉無精打采地躲進了馬廄裡,每次從芙蓉坊回來,張羅完婆婆與公公的晚膳,她都會跑來馬廳坐坐,心意煩亂的她不想見任何人,倒是馬廳裡的馬兒讓她感覺比較輕鬆。

    她一走進馬廄裡,挃著的馬兒們都哼叫著朝她靠近。

    掏出袖中藏的吃食,她神色幽黯地喂著鏡嘴的馬兒。

    被掛在馬廳最深處的龍駒,不像其他馬兒那樣激動,只是靜靜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沒有精神的水芙蓉。

    喂完其他馬兒,水芙蓉走到龍駒面前,把糖球放在手心裡,“龍駒,這裡有你最喜歡的糖球,是上次你搶著吃的那個口味,我知道你愛吃,專程做給你的。”水芙蓉把糖放在掌心,攤在龍駒的鼻子下麵。

    龍駒沒有動。

    “龍駒,他不會來的,你不用再裝了,他真的不會來……”一想到霍炎庭,想到十幾日來的孤單日子,水芙

    蓉的熱淚湧出眼眶。

    他一直守著病弱的葉錦娘,而她只能每日形單影隻的守著空房。

    “龍駒,糖球不好吃嗎?”

    長長熱熱的大舌頭伸了出來,沒有舔走糖球而是舔去了水芙蓉臉上的淚水,龍駒發出安慰似的低鳴,像是在安慰女主人。

    “龍駒,龍駒,他為什麼都不回來,為什麼?我知道他不得不照顧葉錦娘,我知道我這樣哭不對,可是我真的真的好想他。”馬兒的安慰令水芙蓉越來越傷心,她一把抱住龍駒,嗚嗚嗚地哭起來。

    龍駒一改往日的傲慢,貼心又懂事的一下一下為水芙蓉舔去臉上的淚水。

    “謝謝你龍駒,你真好。”哭過之後,水芙蓉心情好了一些,她又跟龍駒聊了一會天,才轉身回到自己的寢院。

    淨過臉之後,水芙蓉疲憊不堪,末到一更天她便倒頭就睡,近來不知怎麼了,她特別貪睡,有時候坐在芙蓉坊算帳也能跟周公下起棋來。

    睡到三更天,她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了。

    那雙黑靴急切地跨前幾步來到床前,月亮正巧從窗紗中透過來,溫柔地映照在霍炎庭英武的臉上。

    他輕輕地矮下身子,半跪在床榻邊上替水芙蓉壓好被角,一雙大掌緩緩地貼在她的粉頰上來回摩芋,目光深情而溫柔。

    只能在夜深人靜時,在葉錦娘睡下之後,他才有時間從東山別館急奔回來,不顧夜路難行,不顧乍暖還寒的山間冷風。

    這一段時間裡,他沒有哪一夜沒來看她,只是她每次都睡得好早,根本不知他有來過。

    “蓉兒。”他輕輕低喚著,執起水芙蓉粗糙瘦弱的玉手放在嘴邊輕吻著。她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累?為什麼會睡得這樣沈?是不是芙蓉坊的生意太忙了?還是堡裡的其他事務令她操心?

    想著想著,霍炎庭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

    他不在她身邊,無法瞭解她所發生的每一件事。

    “蓉兒,好好為我照顧自己。”他貼在她耳邊輕輕呢喃,說完,唇在她的額頭、耳垂、面頰留下無數的吻。

    吻完之後,他閉上眼睛,靜靜地陪伴沈睡的妻子。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所懷念喜愛的踏實安寧才能流入心低,逐去他白日的心煩。

    “堡主!”已四更天了。霍光在門外低聲稟報道。

    淺眠的霍炎庭醒了過來,揉揉眉心,瞧了瞧窗紗外,東方已露出魚肚白。

    每日五更,他必須要去紫溪城的校場操練護城精兵,多年來,紫溪城能如此安定繁榮,跟這支護城精兵有莫大的關係。

    紀律嚴明、忠心耿耿、武藝高強是護城精兵的特質,而這份特質是由他和弟弟親自訓練出來的。

    若是有一天鬆懈,以前幾十年打造出精兵強將的心血就白費了,主上怠慢,下麵的人也會離心離德。

    “你們去馬廳候著,我即刻便到。”霍炎庭萬般不舍地再握了握水芙蓉的手,深吻了她有些蒼白的唇後離開了。

    一個時辰之後,天光大亮,水芙蓉猛然轉醒,她染著睡意的眸子在屋裡來回尋找,卻一無所獲,心情不由得跌到穀底。

    原來方才感覺到他來了,他吻了她,還緊緊握著她的手,不過是她的一個夢而已。

    好冷,水芙蓉紅著眼眶抱緊自己,無聲地躺在床上。

    時間過得好慢,每天如同煎熬。

    他沒來看她,一次也沒來,他們一個半月沒見面了,整整一個半月。

    東山別館裡有葉錦娘,所以他忘了她嗎?水芙蓉思念著霍炎庭,夜裡她很早便安歇,根本不知道霍炎庭每夜都來看過自己。

    忽地,一口酸水從胃底湧入口中,水芙蓉連忙躲進屋裡,大嘔特嘔。這期間,她終於發現自己不再是一個人,她有了身孕。

    “芙蓉,又難受了?這是才醃好的梅子,快吃一顆。”守護她左右的三嬸連忙拿出梅幹放進她嘴裡,轉身去倒清水給她漱口。

    水芙蓉吐掉梅籽,用清水漱口,再將另外一顆梅子放進嘴裡,噁心的感覺才不那麼強烈。

    “芙蓉,你有身孕了,告訴堡主吧。”三嬸皺著眉頭,語重心長地說道。

    水芙蓉只是搖頭,轉身回去繼續揉著案板上的麵團。

    “哎!怎麼會是這樣,這個葉錦娘早不回來遲不回來,偏偏是這個時候回來。”三嬸靠過來,將手放在水芙蓉的肚子上,“已經有兩個月了,芙蓉。”

    “三嬸,別告訴任何人!這個時候,堡裡面亂烘烘的,公公婆婆每日愁容滿面,如果這時候說出來,會生出事端讓炎哥和大夥為難的。”

    “唉。”

    兩人揉著麵團,霍炎庭突然出現在火房裡。今日趁著談生意的空檔,霍炎庭從葉錦娘那裡脫身,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他除了夜夜探望水芙蓉,更想跟她說說話。

    “堡主!你……你來了。”三嬸一陣眼熱地喚道。

    水芙蓉連忙轉身,看向霍炎庭。

    水芙蓉發現他過得不好,他瘦了許多,雙頰微微凹陷,臉色相當疲憊。

    “蓉兒!”霍炎庭一陣莫名傷感,竈台前的瘦削身子令他非常非常的不舍,心裡不禁疑惑又擔憂,每夜她都睡得很早,為什麼眼下還有青影?面色還那樣的憔悴,她病了嗎?

    “炎哥,你瘦了!我有做吃的請佟伯送去。”水芙蓉一時哽咽,萬般委屈仿佛一傾而出,強忍住淚水才道:

    “可佟伯說,東山別館不讓人把吃食帶進去,所以……”每次送過去的吃食都被退了回來。

    “你有送來吃的?”他為什麼一點都沒聽人說起?

    水芙蓉抿唇點頭。

    肯定有人從中作梗,該死!霍炎庭激動地把水芙蓉帶進懷裡,揉著她柔軟的髮絲,“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為我擔心,我很好!”她靠在他的心房上,他的懷抱收緊,他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他彌補著葉錦娘,卻又開始虧欠水芙蓉,他要怎樣才能保護她?她是他心上不可或缺的女人啊。

    “姑爺、姑爺不好了!我家小姐不肯吃藥,人也不見了,還請姑爺快回水漣院。”葉家過來的丫鬟小瓶火燒屁股似地沖進來。

    來不及訴說分離之苦,來不著噓寒問暖一聲,他們就這樣被硬生生拉開。

    水芙蓉憂傷無神的眼睛深深地刺痛霍炎庭的心。

    被迫離開青睚堡的霍炎庭騎上龍駒飛奔至水漣院,他走進主屋,垂頭站著的丫鬟們都縮著肩,瑟瑟發抖,他再掃一眼屋中,頓時皺緊了眉頭,只見屋裡所有能摔的能砸的都躺在雲石地面上,許多名貴的古董也四分五裂了。

    一個叫銀兒的丫鬟低低地啜泣著。

    如炬的目光投過去,只見那個丫鬟臉上有五道血痕。

    霍炎庭輕聲道:“大家都把臉抬起來。”

    垂著頭的奴僕們偷偷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抬起頭來!”威嚴的怒喝。

    一張張帶著血痕、紅印、手印的臉花花綠綠的一起展現在霍炎庭的面前。

    “傷怎麼來的?”霍家人何時這般作踐下人了?!

    沒有人回答他。

    “我問你們傷怎麼來的?!”

    丫鬟們猛地跪了一地,“堡主,求你把我們送回青睚堡吧,嗚嗚嗚……”

    “堡主。”

    “姑爺,他們有些笨……方才踩在碎片上摔的。”小瓶替葉錦娘解釋道。

    一道深重的怒氣橫在霍炎庭的胸膛。

    “才不是我們自己摔的呢,是錦娘夫人打的,她不但打我們,還用針紮我們,堡主,奴婢在霍家當差這麼多年,連夫人的院子都待過,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待下人。”一個年長的丫鬟哭得格外大聲道,“銀兒的手都被夫人的針紮得不能握住東西了,那麼小的手,上面全是針孔,錦娘夫人說……說我們都是芙蓉夫人派來害她的……我們……”

    說到傷心處,奴僕們哭得泣不成聲。

    “胡說!”小瓶爭辯,“姑爺,我家小姐不見了,快找找她吧。”

    霍炎庭握在身側的拳頭緊得發青,鹿皮靴硬生生地轉向東山別館外。

    “爺,找到夫人了,她在山崖的巨石上,不肯下來,像是要自尋短見。”迎面而來的霍光急切地稟報。

    感覺疲倦的霍炎庭只得跟著霍光來到東山別館後山的懸崖處,此時葉錦娘光著腳站在山崖邊緣,來來回回地走著,她一見到霍炎庭,嘴唇嘲諷的動了動,“你還記得我呀?”

    “有什麼話下來說。”

    “我還是死了的好!”她往懸崖處彎了彎身,看著下面深不見底的幽谷。

    “跟我回去吧。”他累了,對這個從小驕縱任性,此時還顯露出惡毒心性的女人徹底絕望,他就要這樣背負著罪惡感,面對這樣的女人一輩子嗎?該死!

    “霍炎庭,你一直都說不想過問那十年的事,我還以為你不在乎,其實你是在乎的,你根本就不想再要我這個妻子,可是當著長輩的面你又不肯說出來,你沒良心!你拉我一起作戲給長輩們看,其實根本就嫌棄我……嗚嗚嗚,霍炎庭,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怎麼能?!這十年我吃了多少苦頭,被山賊隨意蹂躪、賤賣,生不如死,這一路我怎麼走過來的,你怎麼可以這樣折磨受苦的我?真不如死了落個乾淨。”

    撕心裂肺的哭聲一刻也不停地提醒著霍炎庭他曾犯下的過錯,害一個女人在外受人輕賤,飽受折磨。

    心軟了,愧疚盈滿胸腹,霍炎庭再一次被她要脅成功,思及那十年的遭遇,他沒辦法丟下她不管。曾經有數次他攻入山賊的老窩,救出許多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子,她們染病、饑餓、飽受淩虐、面有菜色,大多被救後都不堪羞辱自妝身亡,那樣痛苦的經歷同樣發生在葉錦娘身上。

    如今她變成這樣狠毒的樣子,他也是兇手之一,這個責任不可推卸。

    “下來,有什麼不高興的告訴我,需要什麼,我都命人滿足你。”

    “我要你時時刻刻都在東山別館陪著我!陪著我!我十年沒見著你,想好好待在你身邊,看著你,跟你聊聊天,你卻跑得不見人影。”

    “不會了。下來吧,我們回水漣院好嗎?”

    “真的不會了?”

    “嗯。”

    掛著滿面淚花,葉錦娘從懸崖邊跑下來,緊緊地摟住霍炎庭不放,這一天,她又成功地用負罪感讓霍炎庭留在她身邊,也從這一天起,她開始肆無忌憚地為所欲為。

    葉錦娘猶如一隻毒蛛,吐出蛛絲,用愧疚和以往十年的空白綁住霍炎庭,令他無法掙脫。

    “相公,我要去洛陽賞花。”

    “我要江南新裁的襦裙,要最好的蘇繡。”

    “去叫秋馬寺的和尚來為我講經。”

    “讓我爹管理那座金礦吧。”

    “帶我去臨安好嗎?”

    “我二哥想要到牧場上管事。”

    “我想去西夏皇城看看,相公!”

    為了滿足葉錦娘的要求,霍炎庭疲憊地帶著下人,照著葉錦娘的要求在各國遊蕩,有家不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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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20:22


    “兒子,這兩個多月,你應該發現帳上出問題了吧?”終於把兒子叫回青睚堡的田春光著急地問道。

    面對爹娘和弟弟,霍炎庭鐵青著臉點頭。

    “葉錦琪虧空十萬兩,竟然還說是老張幹的。”

    “葉錦娘的爹,偷偷拿著金礦去黑市盜賣,根本不把霍家放在眼裡。”

    “葉家老三才絕,他強搶了靈霞城一個書院的姑娘為妾,還四處說霍家會為他報復上門尋仇的人。”

    “葉家老二的賭債已經要到我面前了。”霍炎庭苦笑地道。

    一條一條數不清的罪狀、找不完的麻煩,不斷湧至霍家人的眼前。

    “怎麼辦?”

    “爹娘,嶽庭,這件事因我而起,為了我,你們不得不啞忍,我不能讓你們再承擔更多,餘下的事,我自己來處理吧。”要動葉家兄弟和老父,葉錦娘一定會強烈反彈,他得先把所有事掌握在手中,務求一擊必殺。

    “我霍家不怕損失那點小錢,炎庭,你不必心煩,葉家想要錢就給他們,爹和娘只是想告訴你,我們有愧在先,但不能任人擺佈。”

    “爹,我曉得。”他不能坐以待斃,往後他要打起精神,好好跟葉家人周旋。

    “苦就苦了芙蓉那個孩子了。”田春光怨懟地道。

    “蓉兒怎麼了?”霍炎庭渾身僵硬,他最不希望傷害的人便是芙蓉。

    田春光閃躲著霍炎庭的目光。

    “蓉兒到底怎麼了?”

    “哎,前一陣子芙蓉說要整理宴席的事,我把家裡各庫房的鑰匙給她,讓她點算家中器皿,結果老太爺那邊有一天要一件金器,芙蓉怎麼找也沒找到,老太爺就將她手裡的鑰匙要回去了,可誰都知道老太爺什麼時候管過這種事了。”明明就是葉錦娘故意設的局。“那孩子也真是讓人心疼,自從葉錦娘回來之後,她沒有任何怨言,每天不是去芙蓉坊看店就是在火房裡為大家做吃的。”

    “芙蓉嫂子真令人敬佩,不卑不亢,繼續照顧我們的飲食起居。”霍嶽庭也稱讚道。

    霍炎庭呆呆的聽著,他多想下一刻就回到水芙蓉的身邊,吃著她不停喂來的食物,那些酥果子、碗豆涼糕、冷淘、蓼花糖在他的心底打著轉。

    然而他也知道,此時的他是最不值得水芙蓉照顧的人,他時時刻刻都照顧著別的女人,將她置於一旁。

    他真是該死!“爹娘,我去看看蓉兒。”

    “好!快去吧。”他們都知道兩人已有兩月未見了。

    “姑爺姑爺,不好了,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小姐吐血了。”書齋外面傳來小瓶著急的喊聲。

    霍家人全都沈下臉來,霍磊深深地歎了口氣。

    “姑爺,你快出來呀,我家小姐就要死了。”

    “真是……”

    每日只要他不與葉家的人在一起時,葉錦娘就用苦肉計,一次一次將他逼回身邊!這次也一樣,霍炎庭無奈地打消看望水英蓉的念頭,轉回水漣院。

    葉家老爺到東山別館裡看望女兒,霍炎庭到老太爺跟前說話,留下他們父母倆共處一室,兩人見四下無人,便窩進暖閣裡,竊竊私語。

    “你肚裡有了嗎?”

    “爹,我回來這麼久,霍炎庭從不到我房裡過夜,怎麼有?”

    “你要生下孩子,地位才會牢固,如今我們在霍家都安插了自己人,只要你懷上長孫,他們就可以大展拳腳,到時候霍家的財產就是咱們的了。”

    “我不比你知道的少!在展家那麼多年,我……”發覺自己說漏嘴,葉錦娘連忙停下來。

    “你逃回來,展家人不會找你麻煩嗎?”

    “死鬼都死了,展家人也不知道我的底細,他們只知道我是被死鬼救回去的落難小姐。”

    “那就好。”

    “眼下我什麼法子都試了,他就是不肯就範。”葉錦娘惡毒地眯起眼睛。利用孩子得到屬於自己的地位,是她從展家學到的妙計,可這條妙計在霍家卻達成無望。

    “一定是心裡還想水芙蓉。”葉家老爺陰狠地道。

    “那就除掉這顆眼中釘!”

    父女倆對視了一眼,打定主意。

    “你們要做什麼?”三嬸叉著腰對著五六個老婆子大聲喊叫。

    “老不死的,你算什麼人,讓開。”

    “出什麼事了?”睡眼惺松的水芙蓉扶著酸痛的腰肢從房裡走出來。

    一個老婆子福了福身道:“芙蓉夫人,今天請你搬離堡主的寢院吧。”

    “為什麼?”

    “老太爺說,既然錦娘夫人回來了,寢院要住下兩位少夫人,地方小了些,今日就喚了工匠來,要將寢院擴

    至北牆,所以請芙蓉夫人另覓住處吧。”

    要趕她離開她跟炎庭的小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的緣故,堅強的水芙蓉變得很脆弱,一聽見要趕自己走,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夫人來了。”

    有人高喊一聲。

    “張嬤嬤,這事以往都由我來主理,什麼時候勞煩到你頭上了?”田春光神色凝重地道。

    “夫人見諒,老奴也是受老太爺指派到此辦差。”言外之意是打狗也要看主人。

    “恐怕有人狐假虎威吧。”

    “夫人若有疑問,可以去向老太爺請教,胡師傅,把那堵牆拆了,然後把西廂和東廂都擴延出去。”張嬤嬤指點工匠們開始幹起活來。

    田春光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連連暗咒,該死的葉錦娘!

    “芙蓉,收拾收拾東西,到我院裡住。”田春光轉過頭來,對著柔弱的水芙蓉道。

    抹乾淨淚水的水芙蓉搖了搖頭。“我還是回芙蓉坊吧。”

    “那怎麼成!”

    “娘,我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這裡敲敲打打的,我住不下去。”她肚裡的孩子哪裡受得了這等吵鬧陣仗,她寧願搬出去尋個安靜。

    “好吧,我讓霍沖陪你回去。”

    就這樣,水芙蓉帶著細軟和回憶離開了青睚堡。

    水芙蓉所乘的馬車剛拐進河東大街,卻沒見到排成人龍的長隊,她頓覺奇怪。

    下了馬車,三叔垂頭喪氣地從屋裡出來,一見水芙蓉便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老頭子!”

    “三叔!”

    “芙蓉我對不起你。昨夜店裡被賊搶了,洗劫一空,所有值錢的東西和我們最寶貴的調料都被搶走了。”

    水芙蓉晃了晃,身形往下墜。

    “芙蓉!”

    “少夫人!”

    幸好霍沖接住了她。

    “芙蓉,店裡存的上好食材也都沒了。”

    “少夫人,莫慌,屬下會叫兄弟們把賊人抓出來。”

    芙蓉看著被火燒灼過的院中石牆,心底一片沈寂。

    “三叔三嬸,關門!我們不做生意了。”她要好好休息,養好精神,她不能認輸,她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需

    要她勇敢的支撐下去。

    “妹妹,來,坐。”葉錦娘笑顏如花,親切地拉過水芙蓉粗硬的小手,引她坐進紫檀圈椅。

    水芙蓉沒有說話,靜靜地坐下。午後,一頂小轎將她抬入水漣院,說是葉錦娘相請,她便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答應,也許心裡存著能見到霍炎庭的打算吧。她的身子越來越沈,平坦的小腹如今已微微隆起,從上個月起,她就開始穿著寬大的裙衫,掩住肚子的痕跡,令細心的婆婆也沒能看出來。

    “相公今日跟我的兄弟們去靈霞城葉家談事去了,妹妹,來,吃口香茶。”

    水芙蓉低垂著眼睛,點點頭。

    “我回來也有四五個多月了吧,一直調養身體,沒有去看看你,做姊姊的真是過意不去。”

    “請別這樣說。”

    “你可不知道,聽見我病了,相公說有多擔心就有多擔心,為我端茶倒水,還親自喂我喝藥。”

    是嗎?水芙蓉難過地想著,也許在他心裡,愛葉錦娘是十成,愛她也不過五成吧,可能在他們的感情裡,他對她的愛多於感激。這才解釋得通,為什麼整整四個月來,她都不曾再見過他一面。

    “讓我想想,我是什麼時候遇上相公的?呀,這麼一算可真嚇人,我還只有三歲的時候,六歲的相公來葉家拜年,見到我之後就時常到靈霞城看我呢。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相公在靈霞城書院念書時會帶我一起捉蟲子,帶我去爬山,帶我來青睚堡玩,這次回來,我們將過去到過的地方都重新遊歷了一遍,沒想到我離開十年,相公還是這般的有心。”

    水芙蓉一直不怒亦不喜,靜靜地聽著。

    感激永遠也無法替代愛,她在心底思索著。

    “我想你也知道,他整整找了我十年,真心疼相公為我付出這麼多,還聽說為了對抗山賊,他差點出事。相公待我如此,我這個失去名節的女人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我已非清白之軀,可相公的愛我如此,夜夜與我同床共枕。”

    腦海裡出現霍炎庭與葉錦娘在水漣院中的男歡女愛,水芙蓉如陷冰窟。對,就是在這裡,他與她朝朝暮暮,兩情相悅。

    “小姐小姐不好了,我們抓到一個賊。”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年老的三嬸被幾個丫鬟拉扯著,來到兩人面前。

    “三嬸?!”水芙蓉站起身來,迎了上去,“她是跟我一起來的。”

    “我們在她身上搜出了小姐的金耳墜。”小瓶攤開掌心,足金的耳飾閃出耀目的光芒。

    “老婆子我根本沒見過這種東西!”三嬸怒道。

    “真是一窩的賊,偷了老太爺的東西,還來偷我的。”葉錦娘忽地陰陽怪氣道。

    水芙蓉瞠眸怒瞪葉錦娘。原來今日叫她來,是設好了圈套讓她跳。

    “小瓶,叫家丁來,賞這老婆子十棍子。”

    “是。”

    “不能打。”

    “不能打?難道打你嗎?”葉錦娘奸笑道:“那我就替老太爺教訓教訓你吧,那個金盤子怎麼說也是你偷的。”

    “你怎麼可以隨便栽贓嫁禍。”

    “你不能打我家芙蓉,打我吧打我吧,別打我們家小姐。”

    水芙蓉沒有再多說話,她上前緊緊抱住三嬸。

    兇神惡煞的家丁已執著棍子沖了進來,高高舉起的粗木棍眼看就要落在三嬸跟水芙蓉身上。

    “蓉兒?!”霍炎庭一身騎裝,帶著霍光從月洞門裡走了出來,看見院中被家丁壓制在地上的一老一少兩個女人。他忘了帶東西,半途返回,便看見這個驚人的場景。“這是怎麼回事?”

    “相公!你可回來了,嗚嗚嗚,老太爺要我代他責罰偷金盤子的賊,我下不了手啊。”葉錦娘先發制人,撲入霍炎庭的懷裡。

    “你們放開少夫人。”霍光上前踢開葉家家丁,扶起滿身塵土的水芙蓉。

    “芙蓉,芙蓉你沒事吧。”三嬸抱住失神的水芙蓉大聲哭道。

    黯沈的水眸裡,映出的是霍炎庭與葉錦娘貼身而立的畫面。

    忽地,水芙蓉覺得好難過,替自己難過,替肚子裡的孩子難過。

    他們好像一起變成多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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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5:20:48


    霍炎庭甩開葉錦娘,走近水芙蓉時,他內心揪痛。

    “蓉兒。”他喚她,滿眼愧疚。

    水芙蓉傻傻地看著他,仿佛他是陌生人一樣。

    她想問,你為什麼都不來看看我?為什麼都不問我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苦心經營的芙蓉坊被人毀了,屬於我們倆的寢院被人拆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經看出你沒有那樣的愛我。

    可是她一聲都沒有出,因為她害怕聽到他可能說出來的推託和冷落之詞。

    葉錦娘陰毒地眯起眼睛,霍炎庭竟然越過她去找水芙蓉!混帳!他們都是混帳。

    心裡氣極,可葉錦娘的嘴裡卻假惺惺地道:“你們還楞著幹什麼!還不快送妹妹去休息,你們沒見她累著了嗎?快點啊。”她對著小瓶大喊。

    “你……你怎麼能……”她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種話?三嬸指著葉錦娘想要破口大駡。

    “三嬸。”水芙蓉忍住身心的疲憊拉了她一把,“我們回去了。”

    她輕輕地從霍炎庭手心裡抽回小手,垂著頭,靜靜地走向月洞門。

    “妹妹,慢走,不送,相公,我又頭暈了,我不舒服,快來扶我回房吧,這裡的風好冷喲。”

    對葉錦娘的話霍炎庭充耳不聞,臉色變了變,他有種不祥的預感,仿佛只要她離開這裡就會消失似的,他攔住水芙蓉的去路。

    “蓉兒,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好嗎?”他溫柔地問道,擔心水芙蓉受了苦。

    “我能自己照顧好自己。”她一刻都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更不想在自己最愛的男人與別的女人同床共枕的院裡久留。

    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他都在做什麼,抱著怎樣的女人。十年啊,十年不休不眠的尋找,是怎樣的深情才能做到?她拿什麼與這樣的感情抗衡?

    “蓉兒……”

    他聲聲輕喚,在她看來,只是一種內疚,一種彌補。

    “啊!姑爺不好了,小姐暈倒了。”這次高聲喊叫的是小瓶。

    可他頎長的身影仍然站在水芙蓉面前,不為所動。

    水芙蓉雙眸浮起淚光,回視他。

    “姑爺你快來呀,小姐撞著頭了,快來呀,小姐流了好多血!”

    葉錦娘又使出苦肉計了。

    尖叫聲中,兩人仿佛凝固了。

    他不想放她走,而她則滿心混亂。

    她開始懷疑他們的感情,懷疑他如今的舉動,懷疑自己得到的是感謝而不是感情。

    小瓶和屋裡的奴僕們叫得震天價響,而面色痛苦的霍炎庭倏地下定了決心,伸出溫厚的大手包住她的小手。

    “我們走。”

    水芙蓉迅速抬頭,萬分震驚。

    就讓他們拋開一切吧,他不想再為了贖罪而毀滅自己的幸福,傷害自己最愛的女人。

    她蒼白的小臉、瘦弱的嬌軀就在眼前,無聲地告訴他,他做了怎樣錯誤的選擇。

    理智、負罪感、內疚他全丟到一邊,他帶著水芙蓉出了水漣院,離開東山別館,走出葉錦娘的操縱。

    “炎哥……”

    “我對不起你,我的過去還是傷害到你,你為我受苦了。”

    水芙蓉未語淚先流,她跟著他的腳步一步一步走出那個令她心痛的東山別館,回到有他們氣息的院落。

    “那些曾經影響了我們,我很抱歉,但是蓉兒,請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陪我堅持到最後好嗎?”他緊緊抱住不停顫抖的身體。

    “這樣的我,不再贖罪的我既自私又無德,將會被天下人恥笑唾棄,可我不怕,我知道我害你吃苦難過,明明自己一個人受苦就好,卻連累你。可我不能放開你啊!再苦我都不會放開你……我承認,最初與葉錦娘成親時,年少的我曾為她癡迷,可如今經歷過很多很多事,成年的我才知道,真正能成為我妻子的女人,能陪我一起共度後半輩子的人,能讓我幸福的人,只有你!蓉兒,若有必要,我會放下一切跟你走,青睚堡我不要了,堡主之位我也不要了,一切的一切我都不要,我只要你。什麼贖罪、什麼彌補,都讓他們見鬼去吧。”他眼下只想自私的把自己的一切都給水芙蓉。

    水芙蓉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她既為這一番告白而動容,又為自己剛才懷疑起兩人的感情而難過。

    她怎麼能懷疑他的感情?他是愛她的啊!

    “蓉兒,在東山別館這麼久的時間,我夜夜獨眠,夢裡除了你和你那些小點心,再沒有別的了。每每想到你會為了過去而嫌棄我,我就不安難過。你知不知道多少個夜晚,在被葉錦娘鬧得筋疲力盡的時候,我會踏著夜色去看你,可你看起來很累,很早就已經入眠,怕吵到你,就沒有將你喚醒,可我的心一直一直都在你這裡。”

    “別說了,炎哥別說了。”

    水芙蓉緊抱住霍炎庭的腰,拚命的搖頭。

    “蓉兒?!你……”情緒平穩下來,霍炎庭察覺出懷抱裡的嬌軀瘦得像皮包骨頭似的,可肚子卻突出了許多。

    水芙蓉垂著頭,一語不發地盯著自己的肚子。

    “難道……”既使平常再鎮定的霍炎庭此時也不能再保持平靜了,“你怎麼不說?!”

    染著紅霞的臉貼在霍炎庭的胸膛上,聽著他亂掉的心跳,她只覺得幸福又重新降臨。

    “蓉兒!我的蓉兒……”霍炎庭低喃著她的名字,內心欣喜萬分。他們有屬於自己的寶寶了,她小小的身體裡正孕育著他們愛的結晶。

    即使她沒說他也知道,這個傻丫頭,竟然為了不讓他分心,而不告訴他這麼重要的事,這個傻蓉兒,真是太傻了。

    不自覺的,鋼鐵一般的男兒眼角濕了。

    他們久久地擁抱在一起,一家三口團成一個堅實的堡壘。

    為了水芙蓉和她肚裡的孩子,霍炎庭加快剪除葉家蛀蟲的步伐,這期間,夫妻兩人商量之後,並末將她懷孕這件事張揚出去,他們都知道葉家人防不勝防。

    本月初七,霍炎庭帶著霍嶽庭一起到五十裡外的金礦查帳,他們準備徹查葉家私占金礦收入之事,估算著大概一月後,他們就能將葉家人徹底趕出紫溪城,也能讓一直以死相脅的葉錦娘收起詭計,讓一直護著葉家人的老太爺再無話可說。

    留在東山別館的葉錦娘受到霍炎庭的冷落,幾次上吊威脅他,都被霍光及時救下,與以往不同的是,每次她自尋短見後,總有霍炎庭在旁安慰,而自那日起,霍炎庭再也沒在水漣院出現過。

    “該死的水芙蓉!她該死,敢跟我鬥……”葉錦娘豔麗的臉像淬了蛇毒,在光影下顯得駭人。

    她竟然敗在水芙蓉那個黃毛丫頭的手上。混帳!她不甘心!富可敵國的青睚堡堡主夫人明明是她,她怎能把這位置拱手讓給水芙蓉?!

    這口氣她怎麼能忍?她每日都在老太爺跟前小心伺候、借機說盡水芙蓉和田春光的壞話,疼愛她的老太爺將這些話信以為真,欲喚人去教訓自己的兒媳婦和孫媳婦時卻突然發了急症,臥床不起。

    田春光找來最好的大夫照看老太爺,並趁這個機會換掉老太爺院裡的所有奴僕,也將葉錦娘排除在老太爺的寢院之外。

    但她葉錦娘可不是這麼好對付的,她盤算之後喚小瓶朝葉家送信,哪知道父親和大哥二哥都被霍家兩兄弟請去礦山還未返回靈霞城,家中只有一個不成器的三哥,根本幫不到她。

    “小姐,該用膳了。”

    爍羽而歸的葉錦娘對著銅鏡輕輕地梳著長髮,鏡裡,她看見自己漸漸老去的容貌。

    “為什麼?為什麼到最後我什麼都得不到?”年輕時面對忙碌的丈夫,她後悔自己嫁錯了人,後來遇到了展寬,那個男人會哄她開心會順著她,一切都依著她,她便……可惜那個男人死了。

    “小姐……”

    “給我備轎,我要去芙蓉坊看看。”啪地一聲,她將玉梳拍在桌案上,小小的玉梳裂成兩半。

    既然霍炎庭不在城裡,那她就去找水芙蓉麻煩,她可不是那樣好打發的。

    小瓶渾身一抖,馬不停蹄地去準備轎子。

    半炷香的工夫,招搖的粉色涼轎順著山路往河東大街而去,隨轎而行的小瓶不住地往後看。

    “小姐,我覺得好像有人跟著我們。”

    涼轎的簾子被猛地揮聞,葉錦娘不耐地往後看去。

    “少一驚一乍的!”她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

    “是。”小瓶輕聲說道。

    熱鬧非凡的河東大街又排起了長長的人龍,青石街道顯得格外的擁擠。半月前,霍炎庭差人將芙蓉坊佈置一新,還購來了許多水芙蓉需要的調料和食材,芙蓉坊就順順利利的再次開張。

    “錦娘夫人,前面人太多,轎子進不去。”轎夫為難地道。

    “廢物!”葉錦娘啐了一口,邁步下轎,朝河東大街中央的芙蓉坊走去。

    她來到門前,門前的食攤前只有兩個小工和三叔,霍家的四個護院像門神一樣站在食攤旁。

    葉錦娘不放棄,她轉到小院的後面,發現後門也被霍家的護院結結實實地守護著。

    看見這樣的情形,葉錦娘慢慢地走到後門對面的街上,怨毒的眼睛緊盯著緊閉的木門。

    “夫人,行行好,行行好。”這時兩個小乞兒用髒汙的小手拉住葉錦娘的裙擺乞討的。

    “滾開!”葉錦娘發狠,一腳踢開那兩個小乞兒。

    約莫只有四五歲的小乞兒在冷硬的青石地上滾了兩國。

    “哇嗚嗚嗚……姊姊,我的手好痛。”小乞兒拉住大一點的姊姊,坐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髒死了。”葉錦娘啐了一口。

    小孩子的哭聲像是驚動了芙蓉坊的人,只見那扇緊閉的木門竟然輕輕推開了。

    行動有些笨拙的水芙蓉出現看了看對街哭泣的乞兒,街上人來人往,在人群中她沒發現一直死盯著她的葉錦娘。

    “小弟弟,你怎麼了?”出了院子,越過護院們,她來到小乞兒面前蹲下。

    “嗚嗚嗚嗚,肚子餓,手好痛。”

    “給你吃個小糕餅,不哭了好不好?”水芙蓉耐心地勸道:“一會我進去叫三嬸給你做碗香噴噴的湯麵,讓你吃飽飽。”

    小乞兒還未來得及破涕為笑,就聽見一個女人尖聲高叫——

    “水芙蓉!”

    支著後腰,水芙蓉慢慢站起身來,她與葉錦娘面對著面,可她的眼睛卻越過葉錦娘看向後面,她的眼睛越睜越大。

    “你在看哪裡,我在叫你!”葉錦娘大肆發難。

    “快!快……”水芙蓉已被嚇得詞不達意。

    “啊!”

    小瓶的尖叫讓葉錦娘急忙回頭,只見一個看不清容貌的青衣男子,於裡拿著沾血的大刀劈砍而來。

    站在葉錦娘身後的小瓶已被刀劈中後背和脖子,腥甜的血水噴射而出,葉錦娘滿頭滿背全是血。

    葉錦娘驚呆了,水芙蓉也呆了。

    青衣男子再次揚起刀時,霍家的護院們發現異變,立刻沖到他面前擋住他揮來的刀鋒。

    誰知這個年輕的青衣男子功夫實在高強,霍家的護院們全部掛彩中刀,他們拚盡最後一絲力氣也沒能阻止青衣男子靠近兩位夫人。

    “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葉錦娘雙手亂擺,神經質地叫喊著。

    水芙蓉看著地上的護院,看看已經死掉的小瓶,猛然回過一神來,她慌亂地抓出袖子裡藏的糖球、梅子等零食擲向青衣男子。

    “葉錦娘,你快跑。”看得出他是來取葉錦娘性命的。

    “多管閒事。”那個青衣男子一掌推開水芙蓉,隨便在她腰後補了一腳。

    好痛!倒地的水芙蓉連忙護住肚子,但從腹部傳來的抽痛越來越劇烈。

    不!她要失去孩子了嗎?她感覺裙上有些濕,手一摸,竟是一手血。

    她慌了,尖叫著大聲呼救,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啊!

    更多的霍家護衛聞訊趕來,將青衣男子圍困在人牆裡。

    三嬸三叔不顧危險跑到街上,扶起水芙蓉。

    “芙蓉?!芙蓉!”

    此時水芙蓉已暈了過去,葉錦娘則縮在陰暗的窄巷裡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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