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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6:57:00

另類女仵作-行行出魁女02-花兒

這傢夥半夜不睡覺,拿著她的──   
不,是她挖出來的骨頭半天也不還她,   
跟著他那只會哇哇亂叫的書僮叫她鬼,   
還自稱是新任知縣要治她盜墓之罪,
呸!別說她是無人不知的天才女仵作,   
憑他這副輕佻樣,也敢假冒她的偶像,   
看她不拆了他的假面具才怪!   
可沒想到他是官印、派令樣樣俱全,
且才一上任就破懸案、得民心,   
甚至大剌剌叫她儘管找證據拆穿他,   
真是氣死人不償命!然而──   
她究竟為何會被他這只囉唆鬼纏上?
不僅管吃穿,還沒事拉她到處串門子,   
但老天是嫌她家破人亡還不夠慘嗎?   
要不怎會讓她好不容易習慣他的雞婆後,   
他卻變了個人似的說他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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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6:57:12



也算戰爭 花兒

花兒很喜歡買鞋,套句花友常說的話就是鞋魔歪道,他完全不能明白,只有兩隻腳的花兒,如何能需要那麼多雙鞋子?

雖說是只有兩隻腳沒錯啦,但是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呀,這就是需要許許多多不同鞋子的理由了。

衣服都要天天換了,更何況是鞋子勒?

因此每到百貨公司周年慶,花兒一定準時出動,殺往各大百貨公司,把每個女鞋專櫃的櫃員煩到暈頭轉向,最後再使出哀兵伎倆,求美麗好心的櫃員幫花兒寄回家,所以花兒就能輕輕鬆松的繼續亂晃,一點都不用擔心大包小包的問題,而且還不會被囉裏巴唆的花友發現。

前幾個禮拜,懶到出名的花兒又故計重施,請好心的櫃員將美麗的鞋子寄回家,在填寫地址時,懶惰的花兒直接將地址龜山的龜用注音呈現,結果櫃員笑著說:「妳怎麼這麼可愛呀,還寫注音?」

理直氣壯的花兒:「龜筆劃那麼多,很難寫欸。」

非常同意的店員:「對呀對呀,之前有個客人,她更好笑,她直接畫一隻烏龜,很好笑厚。」

臉上抽筋的花兒:「……很好笑嗎?那個人就是我!」

呆若木雞的櫃員:「呃,呵呵,」一陣尷尬的笑聲,加上翻閱數據的聲音:「對,嘿嘿嘿,我是說妳的烏龜畫得很可愛,呵呵,」

沒有窮追猛打的花兒:「龜實在是太難寫了,我有時候連用畫的都懶勒。」

反正郵差看得懂就好了嘛!有時候花兒懶病一發,連合約上的地址也來畫烏龜,人家徐姊可沒有抗議過勒。

那天買了兩雙美美的鞋子,帶著百貨公司的贈品回家,花友立刻像瘋了一樣的開罵。

明明是屬猴子的,轉眼就變成一隻老虎,還凶得很,他怎麼樣都不相信花兒只買了一雙鞋。

其實是兩雙,可是膽小如鼠的花兒不敢承認,謊稱自己只買了一雙。

抓狂的花友:「妳這麼大包小包的提回來,怎麼可能只有一雙鞋子?」

心虛的花兒:「真的只有一雙鞋呀,我請小姐幫我寄啦,現在不在這裏。」

更抓狂的花友:「妳答應我今年不再買衣服了!妳又亂買!」

「我沒有買衣服。」委屈的花兒:「這都是百貨公司送的。這是來店禮,那是刷卡禮,這是全館滿額送,這一個是鞋區的滿額送,人家要送我東西,我幹麼不要呀?」

非常懷疑的花友:「真的嗎?下次妳要逛街,記得叫我跟妳一起去,免得妳又給我亂買。」

很怕我們結婚之後會餓死的花友,非常嚴格的在控制花兒的荷包,簡直就專制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了。

「我沒有亂買,我只買需要的東西呀。而且你不喜歡跟我去逛街的,連雙姊都恨死跟我去逛街,你怎麼可能受得了?」

「說的也對,妳是很煩沒錯,看到什麼都要停下來,而且什麼都要問,什麼都要試。」

「對呀,你一定會覺得無聊的。」

正當花兒指天咒地絕對不會亂買東西,舉出許多跟花兒一起逛街有多慘的例子,花友開始慢慢的動遙

但是,當樓下的警衛按電鈴,通知有人送貨上來時,花兒有種完了的感覺。

當那組獨立統床墊的寢具出現在客廳時,花友的臉比綠還要綠。

「我可以解釋的!客房根本不應該放沙發床,這樣很不尊重客人噯。」

花友狂吼:「那妳當初幹麼買沙發床?」

花兒小聲:「我要是說因為在打折,你會罵我嗎?」

花兒得到了非常嚴重的警告。

「妳以後別想一個人出門了。七個字給妳,永遠都不可能了!」

「可是為什麼?那是用電視購物買的欸,根本就不能算!」

鐵石心腸的花友:「妳連電視都不想看了是吧?我等一下就把它搬走。」

哭哭啼啼的花兒:「那、那我的臺灣龍捲風怎麼辦?我每天都要看的呀!」

開始心軟的花友:「好吧,妳可以到我家來看,我盯著妳。」

滿懷希望的花兒:「那、那你家有購物頻道嗎?」

嚴格說起來,這場戰役是花兒打贏了,因為電視還是在它該在的地方,不過我想,八成是因為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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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6:57:39


雲,黑得像墨汁,在那樣絕對的黑裏,銀白的月也只能稱臣。

霧氣緩緩的從地面升起,像來自地底的怪物,將一切原本清晰可見的都吞噬殆荊

狼嚎是除了風聲和腳步聲之外,唯一的聲音。

而這聲音和黑暗,讓趕路的人不知不覺的加快了腳步。

一盞握在因為有些害怕而發顫的手上的風燈,發出微弱的光芒,隨著移動的步伐忽明忽暗,顯得有些詭異而神秘。

黯淡的光芒,微微的照亮了一張略帶緊張的年輕面孔,看他的打扮,是個書僮。

而書僮身後,則跟著一名頭戴方巾的年輕儒生,瞧他滿臉不在乎的輕鬆神情,跟書僮的緊張成了強烈的對比。

奄奄一息的光亮突然消失,書僮伴書也突然發出尖叫,「哎呀!」

不覺得有風,這燈怎麼突然滅了?一定有古怪,說不定……說不定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來了。

嗚嗚,他就勸公子爺別鐵齒嘛!人家既然說這林子不乾淨,叫他們在客店住一晚,天亮再起程,就一定是有道理的嘛!

可是公子爺卻不聽,硬逼著他這膽小如鼠的人上路。

「公、公子爺……」伴書的聲音難掩緊張,抖著說:「燈、燈滅了!」

賀蘭笑著說:「再打著不就得了?」

「可是又沒風,這燈卻突然滅了?實在好、好奇怪……阿彌陀佛!」

伴書將燈放在地上,掏出懷裏的火石,害怕的東張西望,生怕從黑暗裏冒出什麼魑魅魍魎。

他搭拉搭拉盯打了幾聲,卻不見有火花激出,哭喪著臉說:「公子爺,這裏一定真的有問題,你看!連火石都打不著了啦。」

「會有什麼問題?」賀蘭奇道:「不就是打不著火?」

翻過這個古龍岡,就能到興國,所以他才要趕這夜路,他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帶著官印,大搖大擺的進入衙門。

拍著驚堂木喝問堂下何人的感覺一定很妙,哈,有趣、有趣。

「不是呀。」伴書緊張的開始扛嗝,小聲的說:「這裏一定是陰氣太重,所以才會……喔……」

他雙手搓著手臂,打了個冷顫,「好冷,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哈哈,伴書,你怎麼這麼膽小?」賀蘭接過火石,笑著說:「這火石給霧氣濕了,當然打不著。」

「我不是膽小,公子爺,而是寧可信其有呀!客店的老闆剛剛就說了,這裏不乾淨,你偏偏就……就要來撞撞邪!」要不是不非議主子是做奴才的本分,他一定得罵個幾句才痛快。

「嘿,子不語怪力亂神!」賀蘭一副教訓的口吻,「虧你還叫伴書,書都念到背後去了。」

伴書抱怨著,「那是連孔老夫子也膽小,所以不敢講,而不是不講。」

這種東西是不能不信的,越說他就越會來的!

賀蘭忍不住哈哈一笑,「有道理。伴書,你挺不賴的嘛,跟著賀真有點浪費了。」

跟著他那無趣的雙生弟弟,有點埋沒了吧?

「我就說嘛!要真有鬼,抓幾個來瞧瞧,也很有趣!」

「公子爺,噓噓!」伴書把手指頭放在唇上,眼睛亂眨一通,「小心隔牆有耳,這兩件事都說不得呀!那可是欺君的殺頭大罪呀!你要記得,你現在是假裝成二公子的嘛!」

不忌鬼神滿嘴胡說就算了,現在連欺君這事都嚷出來,他真懷疑公子爺會不會因為好玩,而叫人砍下他的腦袋,試試是啥滋味。

「哪來的牆跟耳呀?這兒就你跟我,還怕被誰聽到?」賀蘭笑道,「放心啦,說到愛護自己的腦袋,我可是比你還用心的。」

伴書咕噥著,「我可沒這麼樂觀!公子爺,你是出了名的唯恐天下不亂哪!」

要不是老爺真的無計可施,也不會冒這麼大個險,讓大公子頂替二公子去興國上任。

賀蘭俊眉一挑,「喂!嘰哩咕嚕的說些什麼?」

「沒有啦!」他雙手亂搖,連忙說道:「我說現在怎麼辦啦!到處烏漆抹黑的,也不知道往哪走才對。」

「就隨便走,反正路在腳下,沒燈也不打緊,摸黑不是很有趣?」賀蘭一臉毫不在乎的輕鬆模樣。

「有趣?」伴書搔搔頭,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要是此刻是自己的正主子賀真在的話,一定不會說這種話的,他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唉!兩個公子爺生得是一模一樣,但個性可就是南轅北轍了。

大公子賀蘭生性就輕佻,沒有定性,二十有五了還一事無成,在替二公子到興國上任之前,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坐在門口曬太陽,和幾個髒兮兮的叫花子喝酒。

可是二公子賀真就不同了,他個性沈穩、為人正經,而且相當的有才幹,二十三歲那一年就連中三元,一路官運亨通。

要不是得罪了那個小人太子,也不會被貶到這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當個九品芝麻官。

「來吧,跟著我走。」賀蘭笑道,「別跟錯人了,呵!要跟錯人就算了,就怕跟著了鬼,那就糟啦。」

「公子爺,你別嚇我!」伴書緊張兮兮的緊跟著,「這麼黑,你真的看得見嗎?」

他輕快的說:「前面有光,朝那裏走不就得了?」

「有光?」伴書一看,那光綠亮亮的,晃來又飄去,差點叫了聲我的媽呀8公子爺,去不得呀!」

他死命拉住賀蘭的衣服,用力釘在地上。

「幹麼?怕黑的是你,現在前面有火光,不去的又是你?」

「那、那那怎麼會是火光?公子爺,你仔細瞧,那火、綠亮亮的,說不定是鬼火!」

「鬼火?」賀蘭一臉充滿興趣的說,「那更得去瞧瞧不可了。」

「公子爺,不要呀!」伴書急得都要哭出來了,「那是鬼呀!你這一去,穩死的!」

「呸呸呸,我都還沒去你就咒我?你怎麼知道我跟鬼打架我穩輸?」

他幹啥的不行,說到打架,那可是從來沒輸過。

「人家是鬼嘛!」伴書眼看勸他不住,也無法可施,跟著去嘛是不敢,可是自己一個人留在原地,更沒那個膽子,只好一邊發著抖,一邊在心裏大念佛號跟上去。

「要真是鬼,抓一個起來看看是什麼恐怖的模樣,呵呵。」

這世上,很少有事情能夠阻止賀蘭已經作決定的事。

而他既然想去弄個鬼出來玩玩,那就會勇往直前,不顧一切了。

所以說,大家都認定他沒定性,做事虎頭蛇尾,還真是冤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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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和黑暗完全的佔領了這座樹林,唯一的光亮,來自於半空中的一團綠光。

這團綠光,賀蘭遠遠就瞧見了,但雖然已經走到近前,卻仍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

「公子爺!這裏好古怪。」伴書用力吞了口口水,抓住他的衣袖說:「那東西就這麼浮在半空中……」

「是呀,倒真有點古怪!我把它抓下來瞧瞧。」他興奮的說著。

「不行啦!公子爺,絕對不行,我們快走!」

但是賀蘭才不管,興匆匆的往前邁開長腿,才走了幾步,覺得腳下高高低低的,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

他正低頭看時,伴書已經尖叫了起來,「骨頭……死人骨頭!我的媽呀!到處都是死人骨頭!」

「還真的是骨頭。」賀蘭借著些微的綠光,這才看見自己腳下踩著一根白慘慘的人骨。

「喂!快把腳拿開。」一個清脆的女聲突然響起,語氣似乎有些不悅,「你踩到我的骨頭了。」

「骨、骨頭說話了?!」伴書雙腿一軟,身不由己的跌坐在地上,想逃,雙腿卻不聽使喚的使不出力氣。

他只能勉強地在地上爬開幾步,一邊大叫,「鬼、鬼,有鬼!」而且還是個白骨女鬼,這下子一定要給鬼抓去當點心了。

「骨頭怎麼會說話?」賀蘭蹲下來,抓起骨頭東瞧西瞧,一臉驚訝的說:「這還真稀奇,真的有白骨精呀?」

要是抓到了,拿到大街上去展覽,想看的人交一兩銀子,不用一旬他就發大財啦!

「白骨你的大頭,快把我的骨頭放下!」

那聲音聽起來清脆而年輕,帶著三分倔強、七分任性的感覺,以這聲音聽來,這白骨精鬼齡可能不大,法力應該不怎麼高強才對。

「喂!我叫你把骨頭放下來,你聾啦!」那聲音又道。

「閉嘴!吵死了,要是真有鬼,也已經被你嚇跑了!」這句話卻是對著伴書說的,因為他持續不斷的尖叫,似乎讓白骨精頗為火大。

這時賀蘭終於發現,聲音並不是來自於他手上的白骨,似乎是出自地底?

地底?他微皺著眉,突然眼前黑影一閃,有個東西朝他飛來,他順手一抓,只覺得手裏油膩膩的,連忙攤開掌心一看。

「雞脖子?」

「錯!是老娘啃過的雞脖子,你到底要不要把我的骨頭放下來?」

賀蘭循聲往前一探,腳下一個踏空,差點摔倒,還好他應變迅速,連忙退開數步。

原來就在他面前不過數步的地方,居然有個大坑,而因為暗,再加上那裏地勢較高,一時之間很難發現。

「喂!你踏這麼多沙土下來,想把我活埋呀!呸呸呸,害我吃到了,難吃死了!」

賀蘭一臉稀奇的往前幾步,彎腰在坑邊探看,終於讓他看出了個所以然來。

有個人攀在坑邊,只露出半顆頭,聲音正源源不絕的從那裏冒出來。

他有些失望的說:「伴書,你可以閉嘴了,這不是鬼。唉……」

而此時伴書已經手腳並用的往前爬,只顧著亂叫的他,完全沒辦法將賀蘭的話聽進去。

「廢話,我當然不是鬼,喂!你到底要把我的骨頭拿著多久?」

那可是證物耶,她可不希望辛苦挖出來的證物,被一個半夜不睡覺的冒失鬼給毀了。

「這是妳的骨頭?」

他細眼看去,只看到一張髒兮兮的臉蛋,而且半邊臉都叫長髮遮住了,只看到一隻黑漆漆的眼珠,半個鼻子、半邊唇。

不過看起來年紀不大,似乎給他當妹妹也嫌小,想到她剛剛還自稱老娘,他就覺得有些吃虧了。

賀蘭將那根人骨在手中轉了一圈,送到她面前去,「物歸原主。」

「不還我你留著當紀念嗎?呿!」

她伸手一搶過,人就消失,賀蘭大奇,連忙探頭去看,只見坑裏有具半開的棺材,還有一個木箱子,原來剛剛那個姑娘就是站在木箱上跟他說話。

她其實也沒有消失不見,只是跳下木箱而已。

一隻啃了一半的烤雞被扔在一旁的竹籃子裏,裏面還亂七八糟的堆了一些槌子、尖錐、麻繩等等的東西,不知道是做啥的。

見那姑娘探身伸手在棺材裏撈了撈,隨手丟上來一個東西,賀蘭轉頭去看,終於明白這滿地的白骨,都是她扔上來的。

「姑娘,妳三更半夜跑來這挖墳,會不會太擾鬼清夢啦?」如果是要盜墓偷東西的話,也該挑個氣派點的墳坑吧?

以目前的情況看來,她是在盜墓沒錯吧?還帶了點心來呢!

「就是要挑三更半夜起大霧來挖這墳才有用。」她哼了一聲,又說:「我跟你說這幹嗎?滾你的,別妨礙我做事了。」

「當然要跟我說,這裏算我的轄區,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我都得查清楚、弄明白。」

知縣是父母官嘛!遇到有人盜墓,壞人屍骸還不聞不問的話,那也算瀆職吧?

「你的轄區?」

她站起來,伸手在半空中一拉,那團綠色的火就飛到她手中。

賀蘭這時才明白,原來那團火光是以黑線吊在樹上,牽到坑裏,固定在一塊石頭上,黑線在黑暗中看不見,所以他們才會以為是淩空。

那團綠火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不過就是紗囊裏裝了螢火蟲罷了。

「瞧瞧是誰說這種大話,呵呵,你的轄區?」她輕斥一句,「別笑死我啦!」

「有什麼好笑的?」原來她拿火是要照他的臉,看他的樣子。

「你三更半夜還在這裏晃,一定是為了趕路,既然要摸黑趕路一定是有要緊的事要辦,是吧?勸你少管別人的閒事,快滾你的吧。」

「話是沒錯,可是既然叫我遇上了這麼古怪的事,沒弄清楚我是不會走的。」

「不過你的同伴已經走很遠了。」她一皺眉,一臉不耐煩的說:「他怎麼還在叫?」

「當他練嗓門就好。」他乾脆直接盤腿而坐,道:「說吧,妳要是不交代清楚,我可是會把妳送官的。」

「哈哈。」她忍不住大笑,「你要把我送宮?好吧,那你稍等,天亮之時會有官府的人過來,到時候你再去跟他們告狀吧!把我送官?哈哈。」

看她笑成這樣,賀蘭也知道送官這兩個字大概不對她構成威脅吧。

「沒什麼好笑的,我說把妳送官就是送官!」他可是縣太爺,如果連一個盜墓賊都擺不平,那他還需要混嗎?

「好啦,隨便你,這世上就是有這麼許多愛管閒事的人。」

其實他這麼囉哩巴唆的妨礙她,應該是她把他送官才對吧?不過她天生器量大,懶得跟人計較。

「我不是愛管,我是不得不管。」賀蘭伸出手指頭,認真的搖了搖,「所謂食君之祿,分君之憂,忠君之事嘛!」

她一愣,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我第一次聽見人家管閒事的理由這麼好笑。」

「不會呀,很正當呢。」他也一笑,隨即說:「忘了告訴妳,我是興國的新知縣。」

「新知縣?」她的聲音然拔尖,帶了一些興奮的語氣,「你是賀真?!」

只見她跳上木箱,手腳並用的爬上來,眼裏閃著興奮的光亮。

「妳幹麼?」瞧她那麼興奮的樣子,還擺出餓虎撲羊的姿勢,讓他有些小生怕怕。

不過她上來之後,他才注意到,原來她個頭這麼小,奇怪的是嗓門卻那麼大。

「原來你是賀大人!久仰久仰了!真沒想到,我居然有這個榮幸跟你說話!」

雖然半邊臉被頭髮遮住了,但她另一邊的臉可就寫滿了崇敬和佩服,「虎台寺的奇案您破得太漂亮了!」

「大夥知道您要來,都開心激動的不得了!您是當朝有史以來最傑出的禦史,您破過的案子、翻過的冤獄難以計數,您……」

她兩隻小手抓住了他的手,用力的握著、搖著,一臉的興奮樣,賀蘭忍不住在心裏想,她要是有尾巴的話,恐怕也在大搖特搖吧。

「夠了、夠了,也沒那麼偉大啦!只是隨便弄弄,結果就破了案子,也沒什麼。」

雖然賀蘭的臉皮很厚,但人家把自己誇成這樣,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您太客氣了。」真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幸運,在這樣的夜裏,能跟這個偉大的奇人有這番偶遇和對話。

她現在有點氣自己剛剛對他說話不客氣,她應該要恭恭敬敬的才對。

「現在妳可以告訴我,妳到底在做什麼了吧?」早知道亮出知縣的身分能得到熱烈響應,他應該在身上掛個牌子,讓所有的人都看得到。

「我在做煮骨的準備。」她必恭必敬的說,「我是興國府衙裏的仵作。」

他瞪大了眼睛,「仵作?!妳?我不信,妳唬我呀,妳明明是個女的!女人怎麼能當仵作呀?」

她不但年紀幼小,而且還是個女的,她會是仵作?會不會太草菅人命……還是說屍命比較妥當?

「大人,去年我曾寫信給你,和你商討一樁死後灌毒製造冤獄的疑點,你當時可沒說女人不能當仵作。」

而且他還稱讚她的發現,並且嘉勉她,說她恐怕是當朝僅見的天才型仵作。

開玩笑,她三歲就會分辨溺水而死和死後被投入水的屍體的差別了,許多仵作老得鬍子都打結了,還無法分辨呢。

「呵呵,是嗎?我這麼說過嗎?」他搔搔頭,含糊的帶過去。

賀真也真是的,既然跟興國的這個怪丫頭仵作有點小交情,應該先跟他說一聲的嘛!

「自己說過的話又怎麼會忘記?」她一臉懷疑的看著他,開始考慮自己該不該因對方自稱是賀真大人就相信他。

「我是貴人嘛!貴人的記憶力都不好,呵呵。」賀蘭趕緊轉移話題,「妳說要煮骨,煮這副屍骸嗎?煮他幹麼?」

能吃嗎?要真吃下去的人不是瘋子就是變態,他看這丫頭怪裏怪氣的,恐怕異于常人也說不一定。

看她不說話,臉上的表情換成了冷漠加上輕蔑,不知道自己是說錯了什麼話,於是他連忙補救一下,「妳摸黑工作這麼辛苦,怎麼不點盞燈或是火把的?用螢照瞧的不吃力嗎?」

怎麼說也算是自己的手下嘛!先建立良好的主從關係,他這個知縣才會當得輕鬆快樂。

她哼了一聲,身手利落的跳回坑內,「我懶得跟騙子說話!」

這人一定是知道賀大人被貶到這裏,想冒著他的名氣大,在正主子沒來之前,到這來招搖撞騙。

哼哼,不過說沒兩句話就泄了底!

要是賀大人的話,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她煮骨是為何,特地螢照又是為何?

這個大騙子惹火了她,她最討厭人家說謊了!

賀蘭一臉無辜的喊冤,「欸?我怎麼會是騙子?」

「哼!」

回答他的是一聲重重的悶哼,還有一根臂骨,從天而降,敲中了他的頭。

難道這丫頭已經識破了他並不是賀真的事實嗎?

真是糟糕呀,他才剛來,連衙門都還沒進去,就已經被人識破了?!

這時候,她又爬回地面上,大剌剌的說:「手伸出來!」

賀蘭也下知道自己幹麼照做,但他還真的乖乖伸出了手。

匡啷匡啷幾聲,他的手被上了鏈,他不禁驚訝,「這是幹麼?」他是知縣,不是犯人耶。

「算你運氣好!姑娘這副手鏈從沒銬過犯人,你可是第一個。」她怎麼能容忍一個大騙子冒充她最崇拜的人,到處去招搖撞騙,破壞名聲?

他苦笑一下,「那我是不是該包一個紅包給妳?」

她瞪他一眼,用手上的骨頭在他頭上敲了記爆栗,「想賄賂呀?門都沒有!」

「喂!那是死人骨頭呀!」居然拿死人骨頭在他頭上亂敲亂打,晦氣死了!

他要是因此而衰事連連,那都是她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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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正學有些心焦的在書房裏踱步,不時摸著鬍子,長長的歎口氣。

坐在太師椅上的賀夫人一邊垂淚,一邊搖頭。

「哎呀,夫人,妳別難過了,總是會有法子解決的。」

「我就怕這事越鬧越大,到時無法收拾,那該如何是好?真兒他、他從來也不是這麼不負責任的人呀。」

會是那個意外勾起了他心裏的陰影,這個打擊讓他作出了最壞的選擇,所以他才走了,遲遲沒有回來嗎?

他從來沒有離開超過三天的,這一次卻整整兩旬的時光不見蹤影,直到派令下來,一定得上任之後,不得已才讓蘭兒出門。

「現在就只能希望蘭兒頂得住,而我們能及時找回真兒。」賀正學歎了一口長氣,「我倒不怕找不回真兒,只擔心蘭兒露馬腳,他的個性,唉……他的個性。」

成不了大事的呀,如今把一家安危的重擔放在賀蘭肩上,他自己也是擔心得很呀!

「要是蘭兒像真兒那樣,咱們也就不用擔心了。」

賀夫人不禁埋怨的說:「老爺,你又說這話對蘭兒不公!」

因為弟弟實在太優秀了,所以當哥哥的被一比之下就顯得一無是處,這種話她已經聽得太多,沒想到連自己的相公都這樣!

要是給蘭兒聽見了,一定會使他難受的。

「夫人,妳也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哎呀,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真兒的病,唉……」

賀夫人哭道:「都是我不好……如果當年、當年我能把孩子們看好,今天也不會發生這些事!」

「夫人,這麼多年了,妳還是想不開,那不是妳的錯,當然也不會是真兒的錯,唉,你們就是想不開。」

他眼裏泛著淚光,想到十多年前那場意外,他就心痛不已。

「老爺,其實我心裏想著,要是這次真兒回不來了,咱們、咱們就、就別勉強設法,硬要他回來。」她強忍著心痛,說出了這個在她心中有了好久好久的想法。

她哭著說:「有蘭兒就好了。」

「夫人,妳怎麼這麼說?妳明明知道咱們該留住的是真兒,該送走的是蘭兒!」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實在不想讓真兒痛苦下去,蘭兒他什麼都不知道,或許這樣比較好……」

「夫人!」他用力握住她的手,「真兒一定要回來!我們得做對的事,至於蘭兒、至於蘭兒……」他哽咽著,「他早就該走了。」

「相公!」她哭倒在他懷裏,「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我已經請諸葛琴操過去興國先幫蘭兒,他是真兒最好的朋友,他一定幫得上忙的。而且,我不是答應過妳,我們一定會陪在蘭兒身邊的嗎?」

「老爺,那我們為什麼還不去呢?」她期盼著說:「現在就去看看他吧。」

「過陣子再說,我們現在去,蘭兒會覺得奇怪的。」他摸著妻子的手安撫著,「妳放心,一定不會有事的。」

賀夫人哭道:「我真希望真兒回來了。」

賀正學又是一聲無奈的長歎,「我也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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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6:58:02


「大人!」

一個滿臉鬍鬚、身材粗壯的中年男子一臉誠惶誠恐,飛快的解開鐵柵欄上的鎖,飛快的說:「屬下一時失察,連累大人受困,真是罪該萬死!」

一旁伴書則是責備的說:「我早說我家公子爺是知縣大人,沒人信我!」

還好官印和派令他好好的收在行李裏,否則可憐的公子爺不知道要被關多久。

而這群笨蛋,還在縣城外搞了一個盛大迎接,卻苦苦等不到人。

總捕頭朱炎抱歉的說:「對不住呀!我們真的是不曉得。」

都是宋沛恩那丫頭不好,既然抓了人回來,怎麼也不跟他說一聲,就直接把人丟進牢裏?

賀蘭笑咪咪的說:「不要緊啦!當作來監獄考察,這裏的環境不錯嘛!」

雖然是地牢,但是通風好,完全不覺滯悶,當然也不會有怪味啦。

到處都打掃得乾乾淨淨,木床上的舊被也叠得整整齊齊,淨桶也刷得潔淨無比,擺在角落裏。

他在這裏吃了兩頓,雖然都是粗茶淡飯,卻也份量十足。

原來在這裏當犯人,也挺愜意的嘛!

「是,多謝大人不責怪屬下。」朱捕頭感激的說。

還好這個新任上司毫無官架子,為人也隨和,要是換了旁人,老早就大發雷霆,下令將瀆職之人查辦了。

大家都說賀大人是個難得的好宮,而且斷案如神,這次是因讒被貶,相信等皇上明白真相了之後,自然會再度重用。

「我幹麼怪你們?」賀蘭呵呵的笑著,一派的好脾氣。

說實在的,他其實也沒立場怪人家啦,畢竟他的的確確是個冒牌貨。

也不能怪那個小姑娘把他當騙子嘍!

朱捕頭一聽,心裏就踏實了一點,「都是宋沛恩胡塗,居然把大人當作宵小,屬下一定會好好責備她。」

伴書插嘴道:「對對對,公子爺,一定要把她重重打幾棍,太不應該了嘛!」

居然把公子爺當騙子關起來,更罪大惡極的是,還裝神弄鬼的嚇得他屁滾尿流,有失尊嚴,所以一定要罰!

「宋沛恩?喔喔,你說那丫頭?責備倒是不用了啦,反正我也沒什麼損失,就不用急著怪她,而且八成是我沒說清楚,才讓她誤會了吧。」

原來那骨頭丫頭叫宋沛恩呀,這名字挺好的嘛。

伴書一聽公子爺居然不罰,一張臉馬上垮下來,偷偷的哀歎自己命不好。

「大人您真是明白事理!」朱捕頭連忙說:「說實在話,若真是要將宋沛恩革職查辦,屬下可得大傷腦筋了。」

「為什麼要大傷腦筋?」聽起來好像宋沛恩是個多麼了不得的人物,府衙缺她不可。

「大人,你剛到任可能不清楚。宋沛恩是府衙的仵作,是前任知縣上書請皇上破格任用的,她不但是當朝最年幼也是唯一的女仵作。

「別看她年紀小小,只要屍體到了她手裏,有任何古怪都能查得一清二楚。大人,你看這牢裏空無一人,如此整潔,還是這兩年的事。」

賀蘭奇道:「該不會是因為宋沛恩之能,所以無人敢犯案?」

「是可以這麼說。」朱捕頭笑著說,「宋沛恩兩年前正式上任後,的確使命案減少了許多。」

宋沛恩可是他們興國府衙之光,還常常外借到其他地方去辦案。

「她真的這麼行?真瞧不出來。」一個小姑娘而已,成天跟死人骨頭為伍,真難為她不感到害怕。

「她們宋家歷代都是仵作,接連出了好幾個優秀的人才,她的能力一半是祖傳、一半是努力來的。」說到這裏,朱捕頭忍不住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可惜,天妒英才,唉。」

「怎麼?她死啦?」好端端的說起天妒英才,難道那骨頭丫頭因為誤抓了他,引咎去死了嗎?

沒這麼嚴重吧!

朱捕頭一愣,「她?不是不是,我是說她爹宋追終啦,一個盡忠職守的好人,可惜一家老小全逃不過那一關,全都死光了。」

賀蘭忍不住哈哈大笑,原來是他自己想錯了,宋沛恩還活得好好的,什麼引咎去死都是他自己想太多啦。

朱炎又是一愣,他真不明白,怎麼他說宋家全家死光光這等慘事,居然會逗得知縣大人開懷大笑?

「大人,宋家慘案,您應該也有耳聞才是吧?」他語氣已經有點見怪的意思,要不是因為他是上司,他早就出口斥喝了。

「宋家慘案?」他搖搖頭,「我沒聽過,是怎麼個慘法?」

朱捕頭曲起手指算了算,「七、八、九……對,九年前的事。有個被定罪的死刑犯越獄之後,因為恨極宋追終的驗屍證據將他定罪,所以將宋家十三口殺光,只有宋沛恩生還。」

賀蘭聞言立時收起笑容,皺眉道:「兇手可抓到了?」

朱炎搖搖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大人,宋沛恩遭此巨變,所以性情有些古怪,如果她有什麼冒犯的地方,還希望您多海涵,不要見怪。」

「性情古怪?怎麼個古怪法?」他好奇的問著。

賀蘭點點頭,他當然不會見怪呀,他這個人最看不得人家這麼淒慘了。

她小小年紀遭逢慘變,一定會有心理陰影,他既然是父母官,而且她又是他的屬下,他來關心、照顧一下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朱炎搔搔頭,又說:「這個嘛!一時也說下清,總之就是不像一般姑娘家就是了。」

「是嗎?」賀蘭問:「應該關心關心她一下才對,你們都沒想過要照顧這個遺孤嗎?」

朱炎像是聽見了最不可思議的話似的,一臉愕然的說:「照顧?這個嘛,大家都有家累的,好像也不是很方便。而且宋沛恩真的有點奇怪,大夥也不知道怎麼跟她相處麻!」

「是嗎?這倒挺有趣的。」

聽起來,那丫頭的古怪似乎包括了拒人於千里之外。

不過她應該不是沒得救才對,她在樹林理挖骨頭的時候,不就跟他相談甚歡嗎?

但這個相談甚歡是賀蘭一相情願的想法,宋沛恩可從頭到尾都沒高興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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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有上好的龍井,四叠精緻的乾果蜜餞和糕餅,耳朵聽著精彩的說書。

靠在二樓窗邊的賀蘭一臉滿足又愉快的表情。

那邊說書先生說得興高采烈,伴書聽的聚精會神,但賀蘭的一雙眼睛卻不時在街上打轉著。

興國是大縣,城內非常的熱鬧,因為連年的豐收,因此百姓們都神情愉快,穿著整齊乾淨。

的確是一派歌舞昇平的太平景象。

「怪了!那是做什麼?」

他發現,怎麼街上的行人紛紛往兩邊避開,移動的動作從高處往下看,尤其明顯。

很快的,他發現了原因——

宋沛恩那嬌小的身影出現在人群裏,於是人潮主動的朝兩邊移開。

賀蘭驚訝的看著她用很快的速度跑到對面的燒餅店,過了一會懷裏抱著一包東西出來,又匆匆跑掉,鑽進了小巷子裏,消失不見。

剛好來幫他添水的店小二聽到他這麼說,於是探頭一看,笑著說:「這位公子,你外地來的,所以不曉得吧?」

「是呀!我從來沒見過這種事。」他手指著樓下已然恢復的人潮說道:「你有沒有看見?」

原來宋沛恩很適合來替大官開道!不用敲鑼打鼓大叫回避,人群就會自動走避讓路。

店小二笑著說:「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那姑娘是咱們縣裏的仵作,天生是吃這行飯的,她從小在死人堆裏長大,聽說她在家裏養了許多鬼,所以才對死人的事這麼明白。」

賀蘭奇道:「哪有這種事?」

「公子,這種事是不能不信的。誰要是靠近她呀,一定會沾到晦氣,會倒黴的!還好小姑娘倒也懂事,知道自己邪氣人家己塵譯,也不跟人打交道。」

賀蘭一聽,忍不住有些火氣竄了上來,「這樣做不對吧?」

如果全城的人都這種想法,一起排擠她的話,難怪她要古裏古怪了。

「公子,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小姑娘可憐,說起來也慘啦!不過可憐是可憐,自己的身家性命還是要顧。」

店小二不知道面前的人是新任縣太爺,才毫不忌諱的跟他攀談了起來,否則他可不敢詆毀衙門裏的仵作。

「你說接近她會有倒黴的事發生?我可不信!」

伴書聽到這裏,忍不住插嘴,「公子爺,你別又不信邪了!這位大哥這麼說,一定是有原因的。」

想到那日被她那般裝神弄鬼的嚇唬,他就一肚子火。

「有什麼人因為她而遭到橫禍的嗎?」這宋沛恩也真是冤哪,她的身世、她的工作,居然讓她變成人家排擠的人。

「這麼說起來的話,倒是沒有啦。」店小二搔著頭笑道,「畢竟沒人敢靠近她,多跟她說幾句話呀。小姑娘平常都挑小巷子走,也不會讓人家撞見她,其實還挺乖的。今天是月初,所以她才會過來。」

「為什麼月初才會過來?」賀蘭好奇的問,不知不覺的,他心裏裝了滿滿的遺憾。

他覺得偏見真是很可怕的東西,一如朱捕頭對宋沛恩的專業稱讚有加,可是卻因這些鄉野怪談,對她敬而遠之。

「公子沒看見她剛剛進了燒餅鋪?小姑娘姓宋,跟賣燒餅的同宗,所以老宋肯做她生意,否則恐怕早給餓死了。」

賀蘭一聽,忍不住在桌上一拍,「太過分了!」

這宋沛恩怎麼說也是他衙門裏的人,他怎能任她被如此糟蹋呀!

看她一買就是一大堆的燒餅,恐怕是打算吃上好一陣時間,居然會慘到這種地步,他聽了都不忍心,而這些人居然看得下去。

店小二嚇了一跳,連忙說:「是是,是小的說錯話了,公子你別跟我計較呀!我阿三就是大嘴巴,淨說些不中聽的惹人生氣。」

伴書也幫腔道:「公子爺,你也不能怪他們,大家心裏害怕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怕什麼?不就是怕死?」賀蘭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大聲的說:「看清楚我的樣子,我現在就去接近宋沛恩,而且絕對不會死!」

他這麼一大聲嚷嚷,酒樓裏的所有人都愕然的看著他。

賀蘭跳上椅子,又說了一遍,「看著好了,我絕對不會有事的。」

他就不相信,宋沛恩真的有本事讓人遭禍!

伴書苦著臉,哀叫一聲,「公子爺,你怎麼又搞事啦!」

老爺跟夫人特地交代,叫他好好看著公子爺,要讓他低調行事,別惹任何人多注意。

可他現在這樣搞,大夥還能不張大眼睛,看他什麼時候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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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寫著「昭雪堂」的橫匾,高高的反掛著。

陳舊的烏漆大門左右大開,一眼可以望見長滿了人高的雜草庭院,曾經清澈的池水因為堆滿了枯葉和汙泥,變成了深深的黑綠色,毫無流動的成了一攤死水。

被雜草淹沒的屋宇,還能隱約看出往日的氣派,只是到處蔓延的青苔、破敗的窗櫺、頹倒的門窗,明顯的昭告此處荒廢已久的事實。

「每次來這個鬼地方,我就全身發癢。」

兩個捕快打扮,腰掛大刀的年輕人站在門口張望,其中一個不斷的搔著手臂,似乎很癢的感覺。

「就你毛病特別多,怎麼我就不癢?」劉一刀推了他一把,笑著說:「我看是你膽小,找藉口不進去吧?」

方正立刻反駁,「你膽子大!那你去呀。」

「朱捕頭叫我們兩個一起來的,當然是我們一起進去才對!」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敢進去就對了。」他嘿嘿的笑著,「我還想你幾時變得這麼勇敢了,原來還是……哈哈怕鬼嘛!」

「光天化日之下有什麼好怕的!去就去!」劉一刀被他一笑、一激,勇氣陡生,大踏步的往前走了幾步。

而他才剛踏上臺階,就聽見一陣窸窣聲傳來,雜亂茂密的野草紛紛往兩邊倒去,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快速走來。

想到昭雪堂裏住著厲鬼的傳聞不斷,劉一刀心裏發毛,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不由得退了一步。

方正也覺得古怪,顫聲道:「什、什麼東西?」

話才說完,一個黑影陡然從草叢中竄出,直接撲到劉一刀身上。

只聽見兩聲慘叫,兩個年輕捕快被嚇得跌成一團,而一隻異常興奮的長毛狗則是搖著尾巴,吐著舌頭,踩在劉一刀身上,親熱的汪了幾聲。

「哈!是來福,瞧你嚇成這樣!」方正哈哈大笑,摸著小狗說道:「來福!你可把劉大哥嚇得差點尿褲子啦!」

「胡說八道!我哪有被嚇到,是你被嚇到吧!」劉一刀把來福推開,覺得有些沒面子。

「來福在這,那宋沛恩應該也在。」於是他扯開喉嚨,朝裏面叫了幾聲,「宋沛恩!宋沛恩!」

「幹——麼?」

宋沛恩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把他嚇了一跳,哇的大叫一聲,「哇!妳嚇死我啦!」

沒事悄無聲息的蹲在他旁邊,而且又是披頭散髮的,只露出一隻眼睛,聲音還有氣無力的,真是會給她嚇死。

「誰嚇你了,我一直在這裏好嗎?」

「妳在這裏幹麼!」方正拍拍胸口,說道:「也不出聲,膽子小一點的都給妳嚇傻了。」

「我在看螞蟻。」她伸手指著地上的一串黑點,「你別踩到了。你們兩個跑來我家幹麼?」

「賀大人說了,今天要跟大夥吃頓飯,親近親近,讓衙門裏的人都上醉仙樓,朱捕頭叫我們來跟妳說一聲,大人特地交代妳一定要到。」

劉一刀搶著說:「我們說妳絕對不會去啦,不過大人堅持我們一定要跑這趟,跟妳說一聲。」

大家都知道宋沛恩一向是生人不近,只跟屍體作伴的嘛!

「我會去。」她擺擺手,站起來彎著腰跟著那群螞蟻移動,而來福則是跟在她屁股後面,不斷的搖著尾巴。

「妳要去?!」方正和劉一刀頓時覺得胃口全無,真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本來嘛!大家酒酣耳熱時,旁邊坐著一個渾身陰氣、臉色發青的女人,誰還開心得起來呀?

「我不是說了嗎?好啦,別煩了,我還有正事要做。」

她當然要去,那個騙子縣太爺騙得過別人,可騙不過她!

「正事?跟蹤螞蟻?」方正一臉的不解,大家都說她是怪人,還真沒冤枉了她。

「那妳忙吧,我們走啦!」劉一刀將方正一拉,兩個人飛也似的溜開,似乎離屋子越遠越好。

「宋沛恩真是越來越古怪了!」方正咕噥著,「她是不是腦子有病呀?」

「大概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吧。你不是本地人,所以不知道人家慘得勒。」

「我知道呀!一個死刑犯越獄嘛,將宋家上上下下十三口全殺了,就她一個人沒事。」

「原來你聽說過呀!」劉一刀點點頭,「那年她才八歲,真慘。」

方正同情的搖搖頭,「會變得陰陽怪氣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只不過,同情歸同情,還是不要跟她太過接近來得好,晦氣嘛!

而且她又是個仵作,專跟死人為伍,說不定身上還沾了些不乾淨的東西,所以還是避著點好。

不只他,全興國城裏的人都這麼想。

刀口餘生的宋沛恩,在那血腥的一夜後,徹底的孤單,然後一年比一年更寂寞。

到現在,她十七歲了,身邊除了一條狗之外,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6:58:26


賀蘭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欠,用手拖著腮,睡眼惺忪的望著堂下爭辯不休的兩個人。

「大人!你一定要判這個惡棍棍刑,小人心頭這口氣才會消!」

「你打傷了我家大黃牛,居然還反咬我一口!大人,你要用大刑,這混帳才會招認!」

兩個人你告我、我告你,互不相讓,要不是這是公堂,恐怕已經大打出手了。

賀蘭伸了個懶腰,一臉無聊的說:「好了、好了!王大富,你是不是一定要我對林好用刑?」

「當然!大人明鑒,王大富縱容他的大黃牛到我田裏,糟蹋我的莊稼,罪大惡極嘛!你不判他打個八十大板,我不服呀!」

「大人!」林好立刻喊冤,「是王大富自己沒修柵欄,才讓牛跑過去的,他可是把我賴以維生的大黃牛打斷了腿,我怎麼活呀!大人,你要給他大刑才行呀!」

賀蘭又打了個哈欠,自始至終都用手托著腮,一臉有氣無力的樣子,「那林好,你也一定要看到王大富被打斷了腿,才甘願是不是?」

「當然,您是青天大老爺,一定能還小人一個公道的!」

「真是麻煩!這樣好了,既然你們都要我對對方用刑,才算替你們主持公道,我也不想偏頗,就兩個人都打三十大板,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他一揮手,「來人!用刑。」

林好和王大富同時大叫,連忙跪地磕頭,「大人!小人知錯了,千萬別打、別打!」

「真的不用打嗎?你們不是要本官這麼辦才叫公道嗎?」

「不不不,大人您才是官,當然是給您判才對,小人說的您當是放屁,又臭又不好聽。」

林好也連忙說:「是呀大人,剛剛小人說的都是胡說八道,大人您最公道,怎麼判都很妥當,絕對不會偏頗!」

「這麼說起來,這事該怎麼解決,我能出主意了是嗎?」賀蘭笑了笑,「兩位,是這樣嗎?」

兩個人點頭如檮蒜,紛紛說:「大人請判!」

「那就對了。我才是縣太爺嘛,是不?」他驚堂木一拍,「那我就判啦!事情的起因是王大富的柵欄壞了沒修,而林好的牛又沒綁,才肇禍,所以呢,林好負責把王大富的柵欄修好,而王大富則負責林好醫牛的費用。」

「至於被牛踩壞了莊稼,是些什麼呢?」

「啟稟大人,是大白菜。」

他又是一笑,「既然被踩壞,也賣不了什麼錢,就讓衙門便宜點買進來吧。」

「多謝大人。小人寧願不要錢,全送給大人!」

「你想賄賂我呀?呵呵,不行。還有呀,下次再為了這種小事來告官,浪費我的時間,」他笑咪咪的說:「我就兩個都打,還要追繳告官費,聽見沒有!」

因為賀蘭翻閱舊檔,發現這兩個人比鄰而居,常常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來告官,浪費朝廷的人力、物力,所以才這麼說。

他是縣太爺嘛,總該管管比較嚴重的大事吧?這種小事,村長、地保之類的就能協調處理了,用不著鬧到官府來呀!

「聽見了,謝大人!」兩個人一聽,連忙趕緊出去,生怕還要交什麼告官處理費還要挨板子,那就太不劃算了。

「唉,總算。」賀蘭高興的說著。

他坐了一個早上,坐得屁股都麻了,處理的都是些鄉里間的小糾紛,無聊得他都要瘋了。

好動的他,可是用很大的毅力在忍耐著,現下好不容易結束了,他要趕緊脫下官服,到處去明查暗訪一番,既可以遊玩,說不定還會碰上什麼冤屈呢。

「大人!」巫師爺連忙說:「還有呢,柳寡婦要告八彎巷的豆腐王壞人名譽,造謠生事。」

賀蘭一張臉立刻垮了下來,「還有呀?」

天呀!難怪賀真要抗命離家,也不來這當知縣!

聰明的他大概早知道,到這裏來會死——會無聊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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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死人啦!」

賀蘭的烏紗帽歪了,官服也皺了,可是他沒力氣把自己弄得整齊一點。

他花了一整天時間,聽鄉民們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互告,在公堂上吵得不可開交。

雖然是一整天都坐著,但可苦了他的耳朵和一向好動的屁股呀!

聽朱捕頭他們說,處理這些糾紛幾乎是例行公事,他就好想哭呀,這壓根就是受罪不是做官呀。

人家當官是威風八面,哪像他當得叫苦連天,連要作個判決,還先要被鄉民們七嘴八舌的叨念上一頓。

賀蘭有氣沒力的跨進花廳,還好官舍就在府衙後面,不然他還真沒力氣走回來。

然而,他才一腳踏進去,伴書高興的聲音就響起來了,「公子爺,你看看是誰來了!」

「是賀真來了嗎?」他現在最希望看見的人就是他呀!

唯有如此,他才能把這個無聊死了的爛差事還給他。

伴書一副受驚的樣子,急道:「公子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就說不可以提的嘛,給別人聽見就不得了啦。

伴書一叫,賀蘭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於是翻翻白眼說:「知道了啦,你就愛大驚小怪,這裏又沒別人。」

他眼睛一瞄,「而且諸葛也不算別人,對不對?」

諸葛琴操放下手中的茶,點了個頭,朝他一笑。「好久不見了。」

他是個瘦高白皙的年輕人,一雙丹鳳眼炯炯有神,雖然是書生打扮,但背上卻背著一柄長劍。

「你跑這裏來幹麼?」這傢夥是賀真的好哥兒們,兩個人一向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

賀真不見了,他不去找,跑來這做啥?

賀蘭眨眨眼睛,「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事做吧?例如說,找人。」

他不再說出賀真的名字,免得被伴書給煩死,而看伴書一臉滿意的樣子,他知道自己作了對的選擇了。

諸葛琴操微微一笑,「該回來的時候,他自己就知道要回來,不需要我去找。」

「不知道他的自己知道是多久。」希望不會很久,因為他這知縣當了兩天,就已經快悶死了。

「這我就不清楚了。」諸葛琴操看著他,眼睛裏突然閃過一抹悲傷,他輕輕的說:「不回來也好。」

賀蘭奇道:「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沒事。賀真,我是來幫你忙的,你需要一個師爺,不是嗎?」

就算賀正學沒有請他相助,他也一定要來這一趟的,誰叫自己欠了賀真一個天大的人情。

救命之恩,是還不清的。

「我有四個師爺了。」賀蘭笑著說:「他們分管刑名、糧穀,還有什麼什麼我弄不清楚了,反正人是夠。你來作客我歡迎,幫我做事那就免了。」

諸葛琴操搖頭,堅定的道:「我一定要。」

賀蘭聳聳肩,「那就隨你,不過我話說在前面,我可沒多餘的錢發薪俸給你。」

「我知道。」諸葛琴操雖然在笑,卻帶了一些些的憂慮。

然而,開朗的賀蘭卻完全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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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福仰躺在地上,任憑宋沛恩的手在牠肚子上撫摸,牠舒服的扭著身體,四隻腳高興的彎曲著,似乎希望主人的撫摸永無休止。

「來福,那個大騙子一定有問題,你說對不對?」宋沛恩一臉若有所思的說著。

她跟賀真通信那麼久,他們一起討論疑難雜症,研究許多關於驗屍和發現物證的方法。

她雖然沒有在書信中透露自己的狀況及心情,可是他常常在信末給她鼓勵,雖然沒有見過面,但宋沛恩卻把賀真當作一種很特別的朋友。

他是她的老師、她的夥伴,也是她還會想關心的人。

但是現在這個叫做賀真的人,卻讓她無法跟信裏的那個人做一個相連。

他怎能不記得一個跟自己魚雁往返兩年的人呢?他怎麼會不知道煮骨知毒,是由來已久的一種驗證方法?

「如果那個大騙子偷了賀大人的官印跟派令……」宋沛恩急道,「那就糟啦!」

說不定賀大人已經遭到什麼不幸,那該怎麼辦?

「來福,你說該怎麼辦才好?如果大人來此上任的途中出了意外,卻沒有人知道,那怎麼辦?」

來福汪汪的叫了兩聲,似乎此刻除了享受之外,也沒心思去分擔主人的焦慮。

「我是不是應該寫信去賀大人家問個清楚?請他們派人來查一查?」

賀真的父親是飽學的退休大學士,如果他的兒子真有了意外,他應該要知道才是。

主意一打定,宋沛恩立刻磨硯寫宇,而來福則乖巧的伏在她腳邊。

此時,一陣風吹來,將桌上唯一的蠟燭吹滅了,原就昏暗的室內登時漆黑一片。

「搞什麼?門窗都關得好好的,哪來的冷風?」

宋沛恩連忙拉開抽屜,尋找打火石,準備重新點火,突然問,來福四隻腳著地,拱起背來,發出了低吼聲。

「來福!你幹麼?」

但來福卻不管她,兀自朝著一張空椅子低吼,然後在房裏像在追逐著什麼似的,一邊吠一邊做出跳咬的動作。

宋沛恩瞪大了眼睛,叫道:「來福!來福!你在做什麼?乖,不要叫!」

看來福突然狂性大發,她除了驚訝之外還是驚訝,因為牠一向溫馴,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現。

「嗚!汪、汪汪汪!」來福停止了在屋內跑跳,而是專心的對著關閉的門吠。

她連忙走到牠旁邊,兩手抓住牠耳後揉著,安撫牠,「乖,沒事呀,你別亂叫呀!」

來福又汪了幾聲,似乎是想對她說什麼,兩隻前腳不斷的抓著門。

「你想出去呀?」宋沛恩連忙拔開門栓,可是來福卻又窩在她的腳邊,好像剛剛的發狂是她看錯了似的。

「哈啾!」

一個大大的噴嚏聲從門邊傳來,倒把宋沛恩嚇了一跳,「是誰?」

剛剛來福那樣,現在又有不是她打的噴嚏聲,難道真的有鬼嗎?

大家都把她家當鬼屋,沒人敢靠近半步,可是她在這住了多年,別說是鬼,就連鬼影也沒看見過。

難道,鬼就選在今晚要出現,讓她一睹廬山真面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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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沛恩屏氣凝神,跨出門外想見識見識鬼的模樣。

月光照射著門廊,一個英挺的年輕男子就站在那,眼如點漆般的明亮有神,鼻樑俊挺,薄唇似乎帶笑,活脫像是畫裏走出來的飄逸仙人。

但這個仙人,卻讓宋沛恩大皺眉頭。

「鼻子好癢!喂,妳家該打掃了吧?我還沒看過哪個姑娘家裏這麼亂的。」

賀蘭揉著鼻子,一邊抱怨著。

他為了今天晚上的聚餐而特地換的月白綢衫,都讓她家的雜草和塵土弄髒了。

宋沛恩認出了來人,凶巴巴的說:「你在這裏幹麼!」

難道他不知道這裏是出了名的鬼屋,平常除了她之外,根本沒人敢踏進來的。

就算是衙門裏的人要找她,也都在門口叫而已,誰像他一樣,大剌剌、老實不客氣的直闖內堂,殺到後面的廂房來。

「找妳呀,這鬼地方房間真多,還好剛剛我有先看見燭光,不然還真找不到妳在哪里。」

「這個鬼地方是我家。」她瞪著眼前的冒牌貨,哼道:「出名的鬼多!你膽子真夠大,難道不怕被鬼抓去當點心嗎?」

「妳是個弱女子尚且不怕了,更何況我這個男子漢大丈夫。」不過是黑了一點,有什麼好怕的?

「我可不是什麼弱女子。」她沒好氣的說:「你到底到這幹麼?有事就說,沒事就快滾,我沒閒工夫跟你囉唆。」

「剛剛不是說了嗎?找妳呀。」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摸來福,「真漂亮的……」

「汪!」來福張嘴一咬,還好賀蘭縮得快,才沒被咬個正著。

於是他改口,「真凶的狗。」

還真是什麼人養什麼狗呢,跟牠的主子還真是一個模樣。

「來福一向都對騙子沒好感。」宋沛恩斜睨著他,想在他臉上看出心虛,但他大概太會掩飾,不然就是臉皮實在太厚,一點痕跡都沒有。

「那牠應該很喜歡我才對,呵呵,我又不是騙子。」賀蘭笑著說。

「是呀,你不是騙子,你是冒牌貨。」她接嘴道,「別人會讓你騙,我可不會。」

「妳眼光真利,這樣也給妳看出來了。」他輕鬆的說:「這樣好了,妳要是找得到人來證明我不是賀真的話,就算妳慧眼獨具,厲害的不得了。」

「我不用旁人來幫我左證,我就是知道你是混帳大騙子!」

看他這麼有恃無恐的樣子,宋沛恩也覺得他這麼篤定一定有鬼,這中間一定有什麼問題,她得查出來。

「騙子就騙子,不用加個大,也不用多個混帳。」賀蘭一副很受傷的樣子,「好歹我也是妳的頭頂上司。」

「我的頭頂上司是賀真賀大人,可不是個混帳大騙子。」

他雙手一擺,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樣,「沒想到妳這麼固執。算了,對牛彈琴。」

「你拐著彎罵我,當我不知道嗎?」她忍不住又瞪他一眼。

人家賀大人最是正經沈穩不過了,就連書信都是客客氣氣,誰像他這樣油腔滑調、流裏流氣的。

想冒充也不做些功課,活該被她一眼看穿。

「我幾時有罵妳?我不是好好的來請妳去赴宴嗎?」人家他在醉仙樓擺酒,她卻遲遲不來,所以他才親自來接的。

宋沛恩沖口而出,「對了,我倒是忘了。」

她想了一個下午要怎麼拆穿這個冒牌貨的假面具,卻忘了今晚該赴宴。

「可見得妳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有點不尊重人。」

「對,我就是打從心底不想尊重你,你又能拿我怎麼樣?」她原本就是要多借機接近他,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總會讓她逮到他露出破綻的。

賀蘭裝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何苦呢,真是何苦呢。」

「你管得了我那麼許多嗎?我就是這樣!」

「不是,我是在說我自己啦!我何苦拿熱臉來貼妳的冷屁股呀?」他自怨自艾的說:「好好的在醉仙樓吃飯喝酒不是挺好?」

聽他言下之意,頗有悔不當初的感覺,「你現在回去也還不晚。」

「我既然來了,就要達成任務。」賀蘭哈哈一笑,「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吃點排頭又算得了什麼?」

宋沛恩對他忽而哀怨、忽而歡喜的做作,皺起了眉頭,「賀大人也不會像你這樣亂七八糟!你不要這樣胡來,壞了他的名譽。」

別人不知道,以為真的賀大人也像他一樣浮滑無聊,那就糟啦。

「妳幹麼那麼關心我的名聲是好是壞?」他伸手在她下巴一托,卻被她一手打掉,「妳又不是我娘子!」

她怒道:「呸!誰關心你的名聲,少不要臉了!」

說話就說話,幹麼還要動手動腳?可見這人的品行不良,賀大人被他冒充,當是倒黴到了極點。

「好,妳是心裏關心,嘴巴不說!既然妳對我這麼好,那我也要投桃報李,關心妳一下。妳還沒吃飯,就來讓我請妳一頓吧。」

「我去不是因為希罕讓你請,我是要抓住你的小辮子,讓大家都知道你是大騙子!」

「隨便妳怎麼替自己找理由都好,妳來是不來?」這骨頭丫頭還真是麻煩,要不是因為知道她身世可憐,所以才變得乖舛,他還真懶得關心她。

宋沛恩哼了聲,「有機會揭穿大騙子,我幹麼不去?」

就連來福也在旁邊湊趣,適時的汪了一聲。

「別叫我大騙子。」賀蘭搖搖手道:「妳客氣一點的話,可以叫我賀大人,尊敬一點呢,就叫大老爺,再不然,我也有個名字給妳喊。」

雖然給了宋沛恩這麼多選擇,但她還是——「大騙子,你再囉唆菜都給人吃完了,我可不喜歡吃剩菜剩飯。」

「當然當然,除非妳是頭豬,才專門吃剩菜剩飯,大家也不會誤會妳這麼晚去,就是為了要吃剩菜剩飯,我會跟他們解釋清楚,妳儘管放心好了。」

「你……」她忍不住,差點一掌就往他頭上打去,「你才是一頭豬,才專門吃剩菜剩飯!」

賀蘭心裏好笑,臉上卻裝得正經八百,大聲喊屈,「我就說妳不是啦。」

她瞪他一眼,喊了一聲,「來福,進來。」

砰的一聲,當著他的面,將門給甩上上栓。

「妳火啦?不去啦?我跟妳說笑的,妳怎麼這麼小心眼?」開開玩笑也不行,所以他才說女人呀,是生下來讓男人覺得活著沒趣的一種東西。

「我換衣服不行嗎?」

屋裏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換的,不過賀蘭也懶得管,「行行,是該換一件衣服。」

女孩于就是女孩子,要出門作客時,都會想要打扮一下的。

雖然這個小骨頭髒號兮的,又披頭散髮,但畢竟還是個女孩子嘛!

賀蘭在門外站了一會,雙手抱在胸前,「好冷,這風還真涼。」

呀的一聲,門又打開,來福先竄了出來,一下子就往前跑得蹤影全無,而宋沛恩喊了幾聲,也不見他回來。

「八成追老鼠去了。」

就著月光,賀蘭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她沒好氣的說:「幹什麼?」

「妳不是去換衣服嗎?」是他眼睛有問題嗎?

「是呀,你又有什麼問題了?」她不耐煩的說。

這大騙子還不是普通的囉唆,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煩她煩這麼久的。

「妳這件衣服,跟剛剛不是一樣?」她剛剛穿的那件破舊的灰色布袍,跟現在這件絲毫沒有分別,就連袖口上的補丁都相同。

而且頭髮也沒梳呀,還是遮住了半邊的臉蛋,跟她進去之前一模一樣。

她又是一哼,理直氣壯的說:「當然不一樣!這件乾淨多了。」

賀蘭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呵呵,原來如此。」

這骨頭丫頭,還真是怪得有趣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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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透出光亮,仍然有些寒意,但一夜夢魘的賀蘭卻早已醒了。

他皺著眉,披著一件長衫,帶著宿醉坐在床沿。

聽見聲響的婢女趕緊送上醒酒湯,柔聲問:「大人,喝些醒酒湯吧,會舒服點。」

「好,多謝了。」他順手接過來,卻沒馬上喝,只是拿在手上出神。

他又作了那個惡夢了。

已經不大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一直重複這個夢,每次醒過來之後,總會帶著頭痛和不愉快的感覺。

賀蘭老是夢到自己沈在水裏,完全無法呼吸,胸口脹得好像要爆裂。

那種感覺真的非常的不愉快,甚至從夢裏延續到現實來,弄得他對水也有些懼怕了。

「大人,再不喝,湯要涼了,那就沒有效了。」

「好。」他仰頭喝掉,然後讓婢女伺候他梳洗更衣,準備一整天的公事。

他穿戴整齊之後,快步出門,在回廊上碰到了諸葛琴操。

「賀真!」他叫住他,隨手扔了個東西給他,「拿去吧,好東西。」

賀蘭一手接住,低頭一看,是個小瓷瓶,「什麼東西?」

「聽說你昨天醉了?這東西能讓你頭不痛!」因為他昨天剛到,立刻睡了一大覺,所以沒有去參加聚餐。

而賀蘭也打算今天再將他正式介紹給大家認識。

「最好有效!我頭痛死了,那個爛夢和酒真是害死我了。」

諸葛琴操一聽,激動的抓住他的手臂道:「你又作那個夢了!那麼你現在……」

「小聲一點,我頭痛你忘啦?」他嘰哩咕嚕的說:「唉,酒真是個壞東西。」

「賀真,我在問你那個夢!」他情急之下,不自覺的出力握緊他。

「就是一個夢,有什麼好說的?」他不以為意的說,推開他的手,「走吧,吃飯去。吃飽該上工了。」

諸葛琴操點點頭,有些憂慮的跟在他身後走向飯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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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6:58:51


騎在馬上的諸葛琴操微微皺著眉,看著在牆後探頭探腦的人影。

那是個披頭散髮,穿著滿是補丁的粗布衣服的姑娘,她不住的往衙門口這裏探望,一副鬼祟的樣子。

他覺得很奇怪,「賀真,你看那裏。」

而且他注意到,不只是今天,昨天他也曾看到她趴在牆頭上,窺探著官舍。

他本以為她是個女乞丐,大概對官舍好奇,才會爬上去看一下,所以沒有逮她下來。

但今天她又出現,就不禁令人覺得事情有蹊蹺了。

賀蘭回頭一看,笑著說:「喔,那是小骨頭,你高興的話叫她跟屁蟲也行。」

小骨頭?跟屁蟲?這是什麼名字呀!

諸葛琴操雖然覺得奇怪,但是賀蘭這麼說,就表示認識她的吧。

「諸葛公子!」伴書小小聲的說:「那是衙裏的仵作啦!她是個怪人,你別理她。」

他還因為覺得她裝神弄鬼害他丟臉而生氣,而且他也不能原諒她老是嚷嚷公子爺是大騙子。

「仵作?原來是她!」諸葛琴操一臉恍然大悟的說,「原來她就是沛恩!」

這下換賀蘭奇怪了,「怎麼?你認識她?」

還叫她沛恩?這麼親熱幹麼?他一定不知道宋沛恩不愛跟人家交際,連名字都不許喊的。

「聽賀真提過。」諸葛琴操看著她,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很有見識的一個女孩子。」

賀真曾經說過,這個女孩子很特別,將來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他為她花了許多時間,尋找她所需要的答案。

「唉,可惜你沒早點跟我說。」賀蘭籲了一口長氣,「否則我就知道要先跟她裝熟,現在也不會這麼麻煩。」

他壓低了聲音說:「那丫頭知道我不是賀真,你說她麻不麻煩?」

諸葛琴操默然不語,過了一會才輕輕歎了口氣,「還是離她遠一些,才不會露出破綻。」

「離她遠一點?」賀蘭呵呵笑著,「已經有太多人離她遠一點啦,也不差我一個。」

雖然到這裏的時日不多,但賀蘭也知道宋沛恩受不受歡迎。

她自己對人的不信任當然是主因,但大部分人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也不對。

「賀真。」諸葛琴操擔心的提醒,「這不是兒戲,你不要……」

若是露出了破綻,讓太子知道了,不知道又會在皇上面前如何搬弄,到時候怎麼收拾,沒人知道。

以皇上如此珍愛賀真之能,都以貶官處罰了,要是賀蘭再出紕漏,那就只有個慘字形容。

「我知道這不是兒戲。」賀蘭雖然在笑,但意思卻很堅決,「我會小心。不用避著她,我也不會露出馬腳。」

他朝宋沛恩招招手,臉上掛著一個燦爛而且充滿友善的笑容。

她看起來有點猶豫,最後還是朝他走了過來。

嬌小的她一站在馬前,顯得更加稚小了。

宋沛恩個頭雖小,氣勢卻大得很,她仰頭看著他,「叫我幹什麼?你以為我是什麼,可以揮之則來?」

他笑咪咪的,「那妳不是來了嗎?」

「我是過來告訴你,不要以為我是你可以招招手就來的。」她才不想在大街上跟他呼來喊去的,所以才走過來的。

「好,我知道了,下次改進行不行?」賀蘭被她的原則笑到不行,「妳別老是鬼鬼祟祟的跟著我,要嘛就大大方方的過來,別讓新來的師爺笑妳。」

「要笑就笑,我又不在乎!什麼時候又有了新師爺?」她看了看諸葛琴操,剛剛他們交頭接耳大說悄悄話,比她躲起來窺探還鬼祟勒。

「我請的呀,特別的是這傢夥不支薪俸,純粹友情贊助。」他吹了一聲口哨,「我人緣實在太好了。」

「那麼說來就是一丘之貉,都是騙子嘍!」既然這個賀大人是個冒牌貨,那他這個好朋友也就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諸葛琴操說道:「宋姑娘,何以妳會認為賀大人跟我是騙子?」

「你們自己心知肚明,也不用我一直說。」反正沒人相信她,就連一向精明的朱捕頭都說是她多心。

所以她一定要找到證據,才能證明自己沒有冤枉人。

「宋姑娘,賀大人是千真萬確的,絕不是騙子冒牌貨,我用我的性命擔 保。」諸葛琴操一手舉向天說道:「如果我有虛言,五馬分屍不得好死如何?」

這下換賀蘭傻眼,「用得著發這麼毒的誓嗎?」

「表示我說的話絕無虛假。」諸葛琴操低頭對宋沛恩道:「怎麼樣,妳信了嗎?」

她毫無誠意的一笑,隨即板起臉來,「這世上啥都能信,就是人信不過。」

老天壓根就不長眼,惡人壞事做盡都不見得會有惡報了,發個毒誓又算得了什麼呀?

「諸葛,我看你別跟她抬這門子杠,你說不過她的啦!」賀蘭好整以暇的說:「反正我已經說了,讓她去找證據來證明我不是賀真。」

「是呀。」伴書也插嘴,「事實勝於雄辯,就讓她去逞口舌之快。」

宋沛恩立刻反駁,「才不是,真理越辯越明!」

諸葛琴操一聽她這麼說,仿佛抓到了機會,連忙說:「宋姑娘,這話賀大人曾在信裏跟妳提過,若他是假的,又怎麼會知道?」

賀蘭連忙附和,「對對,我跟妳說過這個道理,真難為妳還記得。」幸好他夠機伶,能馬上意會諸葛琴操的話。

回去得記得叫伴書把賀真跟她聯絡的信件找出來,通通讀過一遞,否則難保下回會接不上話。

這下換宋沛恩悶了,賀大人的確這麼教過她,那信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旁人看過。

宋沛恩懷疑的眼光在他們三個人身上轉來轉去的,腦中就是有一個聲音不斷提醒有古怪,不能輕易相信他們。

賀蘭努力擠出一個最誠懇的笑容,心裏喊著,「妳就相信了吧!沒什麼好懷疑的呀!」

過了一會,她清清喉嚨,「如果你們能拿到賀大人的官印和派令,要拿到他的信有多困難?」

聞言,賀蘭差點從馬背上跌下來,「說到固執己見第一人,妳當之無愧呀。」

她做了一個鬼臉,「過獎。」

「好啦,不跟妳吵這個,我要去官倉查存穀,妳要大大方方的跟來呢,還是要繼續跟在我屁股後面鬼祟?」

「誰跟在你屁股後面了?我大方跟去!」她瞪了他一眼,又說,「免得你在數量上弄鬼,趁機盜賣官糧。」

賀蘭笑道:「妳倒仔細,那就來吧。」

「公子爺,她是仵作怎麼能讓她去呀!官倉裏又沒死人。」伴書忍不住開口,「有諸葛公子這個師爺就綽綽有餘了。」

宋沛恩生氣了,她故意把聲音拉長,裝得淒慘無比,「有死人的地方我才能去嗎?那我應該到府上長住才對,不知道你歡不歡迎?」

「呸呸呸,妳家才都是死人啦!」伴書看她陰氣沈沈的,忍不住心裏發毛。

聞言,宋沛恩臉色一黯,而一旁的賀蘭一直在看著她,立刻發現她神色有異,隱約也猜到伴書隨口的一句話,剛好碰觸到了她的舊傷。

於是哈哈一笑,彎腰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提到馬前放好,雙手圈住了她的身子。

宋沛恩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你做什麼?!快放我下去!」

沒想到他看來斯文,卻這麼有力,居然一把就能將她提起。

「再放著你們兩個不管,恐怕要當街打架了。」他轉頭對諸葛琴操說道:「走吧!」

「喂!你快放我下去!」天呀,這馬怎麼這麼高呀?她要是摔下去,一定很淒慘!

「到了就放妳下來。」賀蘭才不管她的抗議,駕的一聲就催促馬匹快跑。

這下可苦了從沒乘過馬的宋沛恩,她覺得渾身骨頭都要散了,而不斷搖晃的街景,讓她頭昏腦脹,「快停下來!快!」

「還要再快呀?」賀蘭故意裝作不知情,拚命的催馬快跑。

「你這個混帳!我一定、一定要……」她沒辦法再說下去了,因為她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痛得眼淚都快要飆出來了。

「我是混帳妳早就說過啦!」賀蘭一點都不以為忤,還是笑嘻嘻的。

他甚至覺得,尖叫聲讓她比較像個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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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瀝瀝的雨不斷下著,屋內的溫度跟外面一樣的涼。

裹著兩床濕氣很重的棉被,宋沛恩一點也感覺不到暖意。

她病得頭重腳輕,肚子餓得咕嚕叫,又冷得渾身發抖,一點力氣都沒有的癱在床上。

來福雖然一直陪在她床旁,卻一點忙也幫不上,只是睜著無辜的眼睛,像是奇怪牠的主人怎麼一直不起床喂牠。

「哈啾!」她用力的打了個噴嚏,鼻子是通暢了一些,頭卻變得更痛了。

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而雨越下越大,也越來越冷,她的心情也越來越槽。

「幹麼我要生病呀?哈啾!可惡!」

難道她還不夠可憐嗎?老天還要這樣折磨她,孑然一身的她仿佛還不夠悲慘,所以老天要她臥病在床,無人關照加倍的慘。

「還好還有你。」她安慰的看了看來福,「不過要是你會說話、煮飯,幫我烘棉被,烘得暖暖的,那就更好了。」

「不過呢,你能聽我說話,那就很好了。」

一個人久了,還真的會連該怎麼說話都忘了,還好她還有來福當她的聽眾。

只是有時候,她仍會感到難過。

究竟是大家怕她多一點,還是她怕大家才拉開距離?

這麼多年了,她其實也弄不大清楚,反正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獨來獨往、無親無友的生活啦。

要是人人都像那個大騙子一樣囉唆話多,說不定她還會嫌吵呢。

才剛想到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停在她門前。

她咬牙切齒的說:「又是你!」

除了那個冒牌縣太爺之外,沒人把她這兒傳說猛鬼聚集的家當廚房,那麼常來。

果然,賀蘭的聲音跟著敲門聲響起來,「喂!小骨頭!妳在裏面是不是?」

她決定給他來個充耳不聞,病得快死就已經很慘了,她不想讓他的囉唆加重她的病情。

而且他還叫她小骨頭,這什麼跟什麼?難道他不能跟所有人一樣,叫她宋沛恩嗎?

她跟他抗議,他還振振有詞的說,幾時她不喊他大騙子,他就不叫她小骨頭。

宋沛恩這才知道,他是故意叫她小骨頭讓她難受的。

既然他要讓她不舒服,那她就偏偏不如他的意,再也不管他要怎麼叫了。

「妳是死了還是睡了?」

敲門聲又更大了,來福似乎被激怒了,沖到門口去吠。

她輕聲道:「來福真乖,快把那壞蛋吠走,省得他來煩我。」

然她才這麼想而已,砰的一聲,她的房門被踹開,淩空飛來一塊帶肉的骨頭,咕的一聲掉在地上。

餓得發昏的來福立刻撲上去,也不管是誰扔進來的。

而宋沛恩則是震驚的從床上撐起身子,一時間卻岔了氣,拚命的咳了起來,「你、咳咳咳、把這……噁——咳咳咳……」

她咳到想吐,兩眼發昏,實在沒力氣罵人。

「原來妳既不是睡了也不是死了,而是病了。」他快步搶到床前,一手就摸上她的額頭,「真的發燒了。」

他就說嘛!怎麼今天沒看見她來跟蹤,伴書還說她是因為下雨偷懶,結果卻是病了。

看她兩眼無神,臉泛酒紅又咳個半死,大概病得不輕。

「滾、滾出去!」她沒力氣拾手打他,只得把頭轉開。

他敷衍的說:「等一下再滾。」

賀蘭打量四周,覺得這裏實在冷清得可憐,只有簡單的床具,一張桌、一張椅、一個鬥櫃。

唯一熱鬧的是架上滿滿的書。

他雖然沒進過女孩子的閨房,但也知道不應該是像她房裏這樣的。

「現在滾!」她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窩在棉被的身子明顯的發著抖。

他萬分同情的說:「妳病了,難不難受?」

「廢話!你是專程來嘔我的嗎?」居然問她難不難受?

這個壞東西,才害她在搖晃的馬背上吐得不成人形,現在又來對生病的她落井下石。

「是呀,我是專程來嘔妳,連對付妳那只惡狗的傢夥都帶了。」看來福吃得那麼開心,應該會對他有些好感了吧?

「你才是惡狗!」宋沛恩有些生氣的說,被他一氣,熱度似乎又增加了。

「好男不跟病女鬥,妳說我是惡狗就是啦!」他像哄小孩似的,「妳趕快睡一覺,把棉被蒙著頭,出一身汗,病就好了。」

他一邊說,一邊去拉她的棉被,這一拉才發現她的棉被冰冰涼涼的,一點都不保暖,難怪她要生病了。

「你快點滾我就好了,咳咳!」

「我幾時成了幫妳治病的良藥啦?別說傻話了。」

「我說傻話?」天呀,明明最會裝傻的人是他好嗎?她真是被他氣到連發火的欲望都沒了。

這些日子來,她深深的明白,她就算氣得半死,他也是不關痛癢。

「你快滾出去!我這裏一點點都不歡迎你!」

「不歡迎就不歡迎,用得著強調一點點都不歡迎嗎?」賀蘭笑著說,「妳這人一點都不老實,妳明明看到我很高興的,幹麼不承認?」

「我?」她氣到想笑,有力氣的話一定給他一拳,可惜沒有,「我幹麼要看到你很高興?」

「這是常理。」賀蘭好聲好氣的說:「妳病成這樣,哪都去不了,難道不想有個人陪妳說話解悶,也才不會無聊。」

「我要昏倒了。」她還以為他要說出什麼要照顧他的大道理,結果又是一堆無聊沒意義的瘋話。

他笑了笑,「妳要真的昏倒我也很麻煩。」

「你索性把我氣死了,你就完全沒有麻煩,也不會擔心有人來揭穿你的身分。」

「說的也是,那我應該要把握這個機會才對!」

「對對對,」她一臉氣憤加無奈的說,「所以你快點定,我死得才快。」

「是嗎?呵呵,妳家廚房在哪?」他用很認真的態度說著。

宋沛恩奇道:「幹什麼?」

「我去飯菜裏下毒呀。」

她實在忍不住,抓起一個枕頭,卻沒力氣扔出去,只能瞪著他拚命喘氣,咳得頭暈目眩、渾身無力。

「枕頭是拿來躺,不是拿來扔的。」賀蘭輕輕的笑著說,才一說完,就看見她的身子一軟,從床上倒栽了下來。

他連忙往前一撲,兩手接住了她軟綿綿的身體。

「要昏倒也要先通知一聲呀。」他還真把她氣昏了呀?這也好,省得他多費工夫。

賀蘭將嬌小的她橫抱在懷裏,透過衣衫都能感受到那股熱度,可見她真的病得厲害。

她那滿頭的青絲輕輕覆在臉上,像往常一樣遮住了半邊臉,似乎連昏過去了,也不讓別人看到她左臉有什麼。

可能就像大家私傳的,說她左臉有殘疾,所以她才費心遮掩。

既然如此,賀蘭當然不會趁她昏迷之際,去探她的隱私,雖然宋沛恩不這麼認為,不過人家他可是個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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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沛恩有些不安的站在衙門外,從兩邊打開的門往內看去,能看到掛著公正廉明牌匾的公堂。

而原本應該站滿衙役的公堂此時卻空無一人。

她有點遲疑,但還是走了進去,有隱約的喧鬧聲從後面傳來。

這麼說來,應該大家都在後面的官舍吧。

好像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都跟那個冒牌賀大人很要好。

「大家都被他給騙了吧。」她自言自語的說著。

她才不會被那個拙劣的收買手段給籠絡了。

沒有人叫他煮稀飯給她吃,幫她找大夫、煎藥、烘棉被外加喂來福兼修門窗的。

是他吃飽了沒事幹,再不然就是要收買她的爛手段。

雖然宋沛恩努力這麼想,可是敵視賀蘭的心卻有些動遙

如果她真的是個威脅的話,他幹麼這麼殷勤的探望她,而且……照料她?她如果真病死了,不是更好嗎?

她真是弄不明白,冒牌賀大人,到底是什麼心態。

「宋姑娘?」諸葛琴操從外面進來,看到她站在院子發呆,於是輕喊了她一聲,「聽說妳病了,沒有大礙吧?」

「小事,死不了的。」雖然知道對方沒有惡意,可是她就是沒辦法用正常人的方法跟人相處。

或許真的是一個人太久了,連說話都變笨了。

「妳病剛好,不用這麼急著過來衙門吧?」其實他是怕她又來打探,阻止不了賀蘭接近她,也得試著阻止她接近賀蘭。

確保所有事情都沒有問題,是他到這裏的最主要目的。

「有一些驗屍的文件得補齊。你以為我病了,事情就會擱下不去做,我沒那麼偷懶。」

諸葛琴操不由得暗暗委屈。他也沒說她偷懶呀!這姑娘年紀沒幾歲,火氣卻大得像個老太婆。

真不知道賀真怎麼會那麼稱讚她?一定是因為沒親眼來見到吧。

「那妳忙去吧,我不打擾了。」諸葛琴操連忙一抱拳,急急往後面去了。

看他走得那麼急,宋沛恩也習慣了,如果人家沒有這樣對她的話,她反而會覺得奇怪呢。

唯一的異類就只有冒牌賀真了。

他才上任兩旬,居然已經一面倒的獲得好評,每個人都稱讚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

是興國有史以來最得民心的父母官,不論男女老少,個個提起這個縣太爺,人人都豎起大拇指說好。

這讓宋沛恩不由得不歎一聲,世事真是奇怪,人心真是複雜,她永遠也弄不懂。

然而,別說是宋沛恩這個不善與人應對的人不懂,就連全衙門最老練精明的朱炎也不懂。

他到現在還弄不清楚新知縣是什麼性子。

說他懶散胡塗嘛,他又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記得一清二楚,可偏偏常忘記欠他的賭債沒還,或是媒婆介紹的姑娘是哪家的。

說他好逸惡勞嘛,公文也從來沒耽誤過,只是喜歡躺在床上批閱。

百姓們的大小事他也很少升堂,老是擺桌酒席找兩造當事人來吃吃喝喝一頓,隨便排解一下就讓人和好如初。

所以興國這些日子來,真正升堂判案的時間大概只有兩天。

百姓們都喜歡這個和氣、愛笑又有點小胡塗的年輕縣令,就連他這個總捕頭也下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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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6:59:17


「喂!」

賀蘭突然在宋沛恩後面大叫,嚇得她也跟著大叫一聲。

「你幹什麼?!」她憤怒的轉過身去,手撫著胸口,一臉驚懼猶存的表情,「人嚇人嚇死人,你知不知道!」

「我只聽過鬼嚇人嚇死人,妳鬼都不怕了還怕人?」再說他也沒嚇她,他只是突然在她背後叫一聲而已。

「人比鬼還可怕,我幹麼不怕!」她這句話一說,立刻就後悔了。

她幹麼要對著他說出自己心裏想的話,她從來沒有這樣過。

「人可怕那是因為妳不瞭解,妳不瞭解是因為妳不願意去瞭解。」他拍拍她的肩膀,像個孜孜不倦的老師,「懂嗎?」

「懂!我怎麼會不懂,我懂你不但是個騙子,而且還腦子有毛病!」她沒好氣的說:「現在可以閃一邊去了,我得去做事,我跟某個只會打混摸魚的人不同。」

「是呀,妳聰明勤快,出名到別人都要指名借妳去幫忙。」他揚揚手上一封書信,笑道:「人家跟我借人來了。」

宋沛恩早就已經習慣了被外借,一聽他這麼說,立刻知道又有命案發生,馬上追問:「在哪里,怎麼樣的案子?」

「不遠,在府平縣。」他乾脆將她一拉,「到書房裏,我跟妳說個清楚。」

她被他握住了手,莫名其妙的臉一紅,用力將手一甩卻沒甩脫,「你拉著我幹麼?快放手啦!」

「我拉著妳走快一點,妳不覺得走起來比平常快多了嗎?」

她大病初愈,恐怕風吹就倒,他也是伯她一個不留神摔得七葷八素,這才好心幫忙的。

「胡說八道,快放手!」

就這樣,她一路抗議著進去,他卻也沒放手過,還把她安置在一張太師椅上,叫她坐好別發昏跌倒,害她不知道該笑還是生氣。

「我不會跌倒!又不是學走路的娃娃,你到底說不說那件案子?」這麼婆婆媽媽的個性,恐怕不是假裝的吧。

賀大人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一定不會像他這樣的。

「妳坐好我就說了。」

於是賀蘭就開始搖頭晃腦的說了起來。

原來府平縣有個酒樓的夥計叫阿丁,他有天下工回家,發現屋子裏都是血,自己的老婆卻不見蹤影,於是慌得四處尋找,找了好幾天都沒有頭緒。

他正想要到官府報官的時候,大舅子剛好來探視自個兒的妹妹,一聽見人掉了好幾天,而屋子裏又有一大攤血時,一口咬定是妹夫阿丁行兇,於是一狀告到了衙門去,要他殺人償命。

於是有謀害妻子嫌疑的阿丁立刻被收押,但他卻大喊冤枉,堅持自己沒有殺害妻子。

再說又一直找不到屍體,雖然苦主大舅子口口聲聲說妹妹是被妹夫所害,但卻沒有事證。

於是林知縣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準備放人另循線索擒凶,卻在此時見了鬼。

有一天晚上,他在書房裏讀書時,突然聽見門外有一陣哭聲,他命婢女出去看看,婢女才一出門就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他連忙掀開門簾出去看,只見外面有個渾身是血、披頭散髮的女鬼,跪在石階下頻頻磕頭,說她是夥計阿丁的妻子,被丈夫用斧頭劈死,屍體就藏在西郊林家廢園的古井裏。

林知縣雙腿發軟,渾身抖得像米篩說他知道了,於是這女鬼又叩頭離去。

隔天差役真的從古井裏撈出了一具無頭女屍,於是夥計阿丁便因證據確鑿,被問了死刑。

可是他卻大聲喊冤,從頭至尾都不承認自己殺妻,用了許多大刑都不肯畫押,林知縣無奈之下只好向興國縣求助,希望斷奇案、反冤獄出名的賀真和宋沛恩幫忙。

宋沛恩靜靜的聽完,「的確有鬼。」

賀蘭點點頭,「是有鬼呀,妳沒聽我說那女鬼親自去告狀的?」

真可惜不是讓他看見,唉,這種大案子怎麼不會發生在興國呢?

她白了他一眼,「我是說這裏面有古怪,誰跟你說鬼!」

屍體都已經起出,嫌犯卻始終不肯認罪,如果不是泯滅了良心就是有重大冤情,她得去看看。

「人家就千真萬確的見了鬼,怎麼不是有鬼?」

她瞪了他一眼,哼道:「我又沒瞧見,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而且你說的不清不楚的,不如我自己去查個明明白白。」

「那妳肯去嘍?」他高興的說:「太好了,我還怕妳不肯。」

「人命關天,我為什麼不肯?」莫名其妙嘛,難道她會見死不救嗎?

「我本來也這麼想。」他呵呵笑著,「不過怕妳為了跟我嘔氣,我要妳去妳就偏不去。」

她又橫了他一眼,「我會挑別的事情跟你唱反調。」

「所以我說妳是個好姑娘,不是嗎?」只是脾氣古怪了一點,對人不客氣了一點而已。

她翻了翻白眼,「你拍我馬屁也沒用,別想到了府平我會幫你掩飾。」

賀蘭奇怪的說:「我幹麼要妳幫我掩飾?」

「當然是因為你不是賀真呀。」她想到就覺得該笑,而她也真的笑了出來。

「林知縣要請斷過虎台寺奇案的賀大人幫忙,是要仰賴他的智能,為他破這樁懸案,你這個冒牌貨難道不應該大叫糟糕?嘻嘻!」

宋沛恩忍不住越想越開心,假的真不了,試驗一來什麼都清清楚楚啦。

賀蘭清歎一聲,搖了搖頭,「唉,妳早該這麼做了。」

「你現在擔心也晚了。」早知道這麼簡單的方法可以讓他洩底,她就該早些用的。

可是,一旦證明他是冒牌貨,那他假冒朝廷命宮的事就會人盡皆知。

那一定會有嚴苛的懲罰接踵而來。

然而奇怪的,她一方面希望揭穿他的身分,找出真正賀大人的下落,可是又不大希望他被處極刑。

她內心這小小的矛盾,害她頭痛極了。

「不是。認識妳這麼久,第一次看到妳笑,妳應該多笑的。」他認真的說著,手指著自己的頰邊,「妳這裏有一個小酒窩,很可愛。」

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只小貓咪,害他有股想在她下巴忽嚕忽嚕的衝動了。

宋沛恩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原來他壓根就不擔心他會露馬腳,而是在想她有幾個酒窩?

她一跺腳,氣呼呼的說:「你是我見過最無聊的人了!」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

關心別人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會比自己小命重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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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府平縣回來之後,宋沛恩在家裏又悶了好幾天。

她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這一趟到府平沒讓那冒牌貨露出馬腳,反而讓他大大的出了風頭。

人人扶老攜幼的搶著來看這個斷案如神的賀大人,還造成了城裏嚴重的人潮,發生了推擠的意外,還好沒有傷亡。

賀蘭一開始就懷疑那個女鬼的真實性,所以仔細的問過林知縣,關於女鬼出現和消失的情況。

結果他有了疑問:鬼會自己來臺階下伸冤,但為何是跳牆離開呀?咻一聲的就不見不是比較貼切?

於是他就去勘察鬼跳過的地方,只見院牆的磚瓦沒有一絲裂痕,可是被雨水沖刷過的幾重屋詹下卻留下了隱約的泥腳印,而且一直延伸到外院的牆腳下。

這鬼還真是辛苦,跳了牆之後還要走上這麼一大段路出府?

他說這一定是真正的犯人買通了飛賊來扮鬼,故弄玄虛。

而宋沛恩的驗屍結果也判定,從井中撈出來的屍體腐壞程度,與被害人遇害日數差距很大。

於是賀蘭定下計策行事,對外聲稱找不到阿丁行兇的兇器和屍體的頭顱,所以無法判案,於是特地擺了桌案,希望請女鬼再來指點。

不到三天,全城都知道了賀大人請鬼破案的奇事。 果然那個鬼又在一個雨夜來了,跪著說兇器埋在丁家廚房的竈下。

這時候兩邊埋伏的衙役、捕快一擁而上,將那鬼抓住一看,居然是個假扮女鬼的大男人!

原來這人和阿丁嫂有私情,兩個人暗地來往很久了,只是礙于阿丁不能雙宿雙棲,所以想了個惡毒的計謀要害他。

他在亂葬岡裏隨便挖了一具女屍,砍了頭之後丟到廢井裏,再抓幾隻雞殺了把血灑在屋子裏,然後帶著阿丁嫂回家躲藏著。

他滿心以為阿丁鐵定問斬,誰知道卻因為證據不足而被開釋,他只好冒險扮鬼來騙一騙林知縣。

計劃本來很順利,卻又傳出了找不到兇器和頭顱,所以無法定罪的事,所以他又如法炮製一番,卻被當場逮個正著。

這案子一破,全城的人都大讀賀大人明察秋毫、斷案如神。

宋沛恩知道,這件案於若不是擅於調查而且明察秋毫,學識又廣博,可能也無法迅速偵破還無辜者一個清白。

只是叫她承認那個冒牌貨有斷案的本領,她就覺得嘔,說不定他只是運氣好而已,並不是真的有本事。

「不應該是這樣的才對呀!」她邊搖頭邊說,從跟荒郊沒兩樣的院子走出來,嘴裏還念念有詞,「沒道理,真是想不通!」

「喂!什麼東西沒道理?」賀蘭從她背後冒出來,輕快的拍了一下她的肩。

「又是你!你除了在我背後突然冒出來嚇我之外,沒有別的事能做了嗎?」

他在她面前晃的次數,已經頻繁到她看了就火大的地步了。

「事情多的呢。」他伸出手指開始算,「等一下我要去朱嬸家吃滿月酒,再晚一點要幫朱秀才去方家提親。晚上呢……呵呵,運氣超好的,李老師釀了新酒,叫我過去嘗鮮,最後在繞到竹林寺去跟方丈廝殺幾盤棋,妳說我忙是不忙?」

她又是一個白眼送過去,「你閑死啦!正經事都不用做,成天吃喝玩樂,沒看過哪個縣令像你這麼荒唐的。」

「反正我是冒牌貨,勤快做什麼?」他笑嘻嘻的說,「再說興國縣太平無事不是很好。」

宋沛恩斥道:「就因為你是冒牌貨,我才不能讓你把賀大人的名聲搞臭!」

「沒有呀!我名聲好得很,哪個人看到我不是笑咪咪的,豎起大拇指誇我好?」他一拍胸脯,得意揚揚的說:「我名聲好到府平去了,妳不是親眼見到了?」

「那是你踩著了狗屎,純粹走運!」才讓他靠一點小聰明破了案。

「姑娘家,說起話來臭氣沖天的。」他捏著鼻子,搖頭道:「真是壞規矩!」

「我要走了,沒工夫理你。」她將他一推,從他身邊走過,還重重的哼了一聲,表示看不起。

他笑著拉住她的手腕,「奇怪了,妳不是挺愛跟蹤我,想看我啥時露出破綻,好讓妳逮個正著嗎?」

「是又怎麼樣?你快放手,我不要跟你在街上拉扯!」她拍打著他的手,有些受不了他動不動就抓她手的這種壞習慣。

「妳不要掙扎我們就不算拉扯啦,妳說對不對?我現在是給妳機會,光明正大的跟著我,懂不懂?」

「不懂啦!」她氣呼呼的一跺腳,「我不想跟著你了,我懶得從你身上找證據。」

「來不及了,我這人是最受不了人家冤枉我的,妳既然說我是冒牌貨,就得找出證據來給我瞧瞧,所以呢,妳得跟著我,直到我露出馬腳為止。」

「你是不是有病呀!」她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我不想跟著你去任何地方。」

那些人壓根就不會歡迎她的,說不定在她走後,還要撒鹽去晦氣呢,她幹麼去自討沒趣呀?

「問題不是妳想不想,而是我已經決定這麼做了。」

賀蘭才不給她商量的空間,拖著她就走。

沒辦法,有些人就是要用強的,才能學習到如何跟人交際。

「我不去、我不去!」宋沛恩把腳抵在地上,死活不肯動。

他無奈的一笑,哄著她,「妳乖,辦完了這些事給妳糖吃,怎麼樣?」

「你騙小孩呀!」宋沛恩啐道。

他搖頭否認,「沒有沒有,小孩比妳講理,用不著用騙的。」

她氣壞了,想找一句最惡毒的話來罵他,一時之間卻想不到適合的,於是氣急敗壞的說:「你這個、你這個莫名其妙,混帳透頂的冒牌貨!」

賀蘭好整以暇的掏掏耳朵,「詞都老啦,換點新的吧。」

宋沛恩無奈,對這個無賴的冒牌縣太爺,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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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琴操坐在他的房間裏,手裏握著一封書信,微微的皺著眉頭,似乎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

一旁的伴書關心的問:「諸葛公子,我家老爺的信上說了些什麼?」

雖然信是送到了他手上,可是收信人不是他,他雖然好奇又擔心,也不能隨便拆閱。

「宋姑娘去信賀家,說她懷疑賀蘭假冒賀真,請賀老伯南下對質。」

「那骨頭丫頭,她真是多管閒事!」伴書一聽就生氣,「居然寫這種信去叫老爺來作證?」

她是鐵了心的要讓賀家上上下下,因為欺君掉腦袋就對了?

「這事還不麻煩。」諸葛琴操又道:「反正賀老伯和伯母,原本就打算南下。」

「那鬼丫頭還不夠麻煩嗎?」伴書擔心的問:「那真正的麻煩是什麼?」

「是十公主,她也跟著南下了,這才是我最擔心的。」

「對呀!十公主一向喜歡我家公子爺,她要是一來,不用三天就會發現不對勁。」

畢竟賀蘭和賀真的個性實在差太多了。

賀真對十公主的糾纏一向不假辭色,而賀蘭卻很可能會戲弄人家,唉,這真是麻煩了。

「當務之急,是要快點把賀真找回來。」諸葛琴操站起來,手中的信被他不知不覺的捏成了一團。

「可是諸葛公子,你有辦法嗎?」伴書一想到就難過,「老爺、夫人試了許多方法,都沒能成功讓公子爺回來。」

「但是他們沒試過我昨天想到的方法。」雖然很冒險,但為了讓他的好友回來,他只能盡力一試了。

他看著伴書,堅定的說:「我要再重演一次意外,你得幫我。」

「要重演意外?!」伴書驚訝的張大了嘴,他不知道這樣好不好,可是為了把主子找回來,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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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麗堂皇的皇宮裏,備受皇上寵愛的十公主趙璿正在生氣。

而她發脾氣的對象,正是她的親哥哥,太子趙承安。

「璿兒,妳怎麼說不聽呢,妳是金枝玉葉,怎麼能到那裏去找賀真?讓別人知道,會被笑話的。」

她小嘴一嘟,不滿的道:「你別大肆張揚,我自己更加不會說,就不會有人知道啦!」

「這種事怎能瞞得過別人?」趙承安無奈的說,「不要說別人了,父皇第一個就會出聲反對。」

「我為愛走天涯,很偉大的,父皇他一點都不反對。」說到這裏,她語帶埋怨的又道:「要不是為了消你的氣,父皇也不會將賀真遠貶。」

她也不用因為思念心上人而差點生玻

一提到這件事,趙承安就一肚子的火,「要消我的氣,除非是他賀真用命抵命。」

貶到興國去當知縣,實在太便宜他了。

要是雲兒地下有知,也一定會怨他沒能替她主持公道的。

「皇兄!你怎麼這麼說,在場那麼多人都說不是賀真的錯,是諸葛雲兒自己投水自盡,怎能怪賀真?」

是雲兒自己莫名其妙,放著太子妃的位置不要,跑到賀家的抱月樓跳湖,這怎麼可以怪賀真害她?

「當然怪賀真!」趙承安恨聲道:「虧我還把他當兄弟,我真是瞎了狗眼。」

「皇兄,你生氣也不用把自己比做狗啦!」趙璿噗哧一笑,「那不是等於罵父皇和母后嗎?」

「我說我自己,妳幹麼扯到父皇和母后身上去?」他氣呼呼的,「總之我不許妳去找賀真,不許妳出宮一步。」

她做了個鬼臉,吐吐舌頭,「我才不管,父皇已經答應我了,讓我低調南下,後天我就跟賀大人他們一起去。」

「皇妹,妳真好。」趙承安氣到極點,反而笑了出來,「妳知道我一直想找藉口殺了賀真,替雲兒報仇,所以妳就南下去幫我製造機會。

「要是妳在那邊有什麼意外的話,父皇就不會輕易放過賀真,妳說對嗎?」

「哎呀!」趙璿大叫,「皇兄你好陰險喔,你欺負我,我不來!」

「妳留在宮裏還幫得了賀真的忙,一旦妳出宮的話,父皇跟前就沒人替他求情了,妳要想清楚才行。」

趙璿連忙說:「那我不去了,免得你又想什麼壞主意來害賀真!」

「這就對了。」趙承安滿意的說。

他對賀真恨之入骨,一直想殺他以慰未婚妻子在天之靈,偏偏父皇認為雲兒之死,賀真雖然有失但也不應苛責,所以只將他貶官。

但是趙承安覺得那是不夠的。

所以他買凶要殺害賀真,他當然不希望尊貴的皇妹,剛好到那裏去湊這個熱鬧。

要是殺手錯傷了她,就不是他的本意了。

他只恨橫刀奪愛之後,又對雲兒始亂終棄,害她投水自盡的賀真一人而已。

他趙承安最愛的女人,卻被賀真像破鞋一樣的丟棄,害得她傷心尋短,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的。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6:59:42


坐在裝滿熱水的浴桶裏,氣呼呼的宋沛恩正在用力刷洗她的身體。

看她肌膚上浮著一層淡紅,就知道她刷的有多用力了。

「王家的母牛生小牛,關我什麼事呀!為什麼我得去?」

她是仵作,又不是幫牛接生的接生婆!

要是王家的牛莫名其妙掛了,那叫她去還有點道理呀!生小牛,跟她有什麼相干呀?

那個濫用職權的混帳知縣,害她被母牛的羊水噴了一身濕,騷氣沖天,洗了半天耶沒味還在。

再想到前天被拖去採收橘子、幫忙推陷在泥坑裏的貨車,她更是一肚子火。

是怎樣,她看起來像苦力嗎?

這陣子被賀蘭拉著跑,宋沛恩才知道興國城裏居然有這麼多人家,好像都走不完似的。

她也才知道,興國城裏的百姓,那麼愛請人吃飯,走到哪都有人要拉他們進去吃飯。

宋沛恩也一直不知道,原來興國城裏的百姓,一個比一個話多,跟他們的囉唆知縣有得拚。

她也一直不曉得,原來讓人家對自己笑,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他們沒有看到她就走避,也沒有對著她竊竊私語,更沒有朝她指指點點。

好像這裏的百姓,在突然之間對她變了一個觀點。

她覺得好奇妙,這種變化讓她覺得很開心。

現在走到熱鬧點的街道,人們不再對她皺起眉頭,有些人還會招呼她,她不再需要繞小路,或專走偏僻沒人的路。

第一次賀蘭拉著她往大街上鑽時,她還氣他故意拉她去看別人的白眼和嫌棄。

結果一趟走下來,不但沒事,還賺了免費的糖葫蘆吃。

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是可以走在路上,不用怕別人躲她,或是一副怕她靠近的模樣。

「哈啾!」

明明門窗關得很緊,卻有一陣冷風吹來,害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而這時候來福又開始在門外低吼。

宋沛恩狐疑的說:「真奇怪,來福是怎麼了?這陣子老是晚上在叫。」

她只是自言自語,萬萬沒想到卻有人在門外回話了。

「也沒有什麼,牠只是見了鬼,再加上這只鬼千方百計的要上牠的身,所以牠要亂叫了。」

宋沛恩的第一個反應是,「又是你!賀大人,你都不會累不會煩的嗎?」

可是她一說完就覺得不對,那聲音聽起來像是稚齡孩童,除非賀真他會口技模仿孩童的語音,否則就不會是他。

她趕緊抓起衣服披在身上,緊張的站在門邊,「你是誰?跑到這裏來幹麼?」

「我是誰妳也不用問了,至於來這幹麼這問題也容易,我是來請妳幫忙的。」

「請我幫忙?我能幫你什麼忙?」聽對方的聲音是個孩童,所以宋沛恩想了想,還是打開了門。

不知道是她剛洗完澡還是怎樣,一打開門就覺得有一陣涼意撲面,冷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她探頭一望,外面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來福對著她搖尾巴。

「奇怪,人呢?」才一眨眼跑到哪去啦?

那童聲笑道:「哪有人?我不是跟妳說了,我是一隻鬼嗎?」

只有聲音,卻沒有人影……難道她是真的見了鬼?

宋沛恩頭皮一陣發麻,「你你你是鬼,怎麼我瞧不見你?」

「我在這裏呀!妳低頭看看。」

她心跳萬分的低下頭去,生怕會看到什麼青面獠牙的鬼怪,但是並沒有。

只有來福,依然對著她搖尾巴,咧開了嘴笑,還對她說話,「瞧見了沒有?我在這呀。」

「來、來福?!在說話……」

雖然宋沛恩曾經想過,如果來福能陪她說話,那該有多好,可是當這個想法居然變成事實時,她竟砰的一聲,昏倒在地。

來福忍不住抱怨,「妳怎麼這麼不中用?死人不怕,鬼也不怕,居然怕只會說話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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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沛恩輕輕的睜開眼睛,印入眼簾的是一張充滿笑意的熟悉臉龐。

賀蘭那始終掛著笑容的臉龐,似乎成了她這些日子以來,最最熟悉的東西。

所以當她毫無防備之時陡然見到,一點驚訝感也沒有。

「妳醒啦?」賀蘭笑著說:「我昨晚看到妳睡在門口,所以把妳抱進來。」

「誰跟你睡在門口!我是昏倒在門口啦!」

想到昏倒,她直接跳起來,大叫一聲,「來福!來福牠……」

她一邊喊,一邊用眼光梭巡那只會說話的狗。

「是呀,是來福硬把我咬來的。」他這輩子還沒跑那麼快過,多虧了來福在後面追,讓他知道原來他還挺能跑的。

「不是!」她瞪大了眼睛,指著懶懶散散躺在門邊的來福,「牠會說話!牠會說話啦!」

賀蘭看了一眼正在悠閒曬太陽的來福,忍不住搖搖頭,「妳是不是又病啦?」

他都已經把她的飲食起居照顧得這麼妥當,還生病的話真是太對不起他了。

「我沒有生病!牠真的會說話,有一隻鬼附在牠身上!」眼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宋沛恩忍不住著急了。

來福無辜的看了一眼牠的主人,輕輕的汪了一聲。

「好,我知道有一隻鬼附在來福身上。」賀蘭看她發急,於是勉強相信,「現在應該沒有了吧?因為來福不會說話了。」

「可是、可是……」她下意識的抓住他的衣袖,自己卻沒有發覺,「真的有!我聽到了。」

「我知道真的有,沒人說妳說謊呀!呼——」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天都亮了,我得回去了。」

看守了她一夜,他現在才覺得疲累,想到該回家睡覺了。

「天亮了?」她看看窗外刺眼的陽光,驚訝的說:「你一直在這?!」

「對呀,看妳打呼兼流口水。」他點點頭,「是有點無聊,不過還能忍耐。」

「我不打呼也不流口水的!」她大聲的抗議之後又想到,「幹麼不叫我?」

想到自己的睡相讓他一覽無遺,她忍不住感到一陣尷尬。

賀蘭一聳肩,「妳睡得很甜,擾人清夢不大好。」

「那你幹麼不走,誰要你留在這邊看、看我睡覺!」她感到生氣,一半是因為難堪,一半又是因為自己居然不大想責備他。

雖然她人事不知,但有人在旁邊陪著的感覺,卻是異常的溫暖。

這問屋子裏,一向沒有聲音的,可是一旦擠進了他的人之後,卻變得好熱鬧,熱鬧得讓她好懷念那種感覺。

他朝來福一指,無奈的說:「我也想回家睡覺呀!可是我這屁股一離開椅子,牠就對我低吼,我怕牠對我不客氣。」

宋沛恩一聽,忍不住舉起拳頭,朝他胸膛捶了一拳,「滾你的吧!」

原來如此,她還以為他是個好人,原來是個怕狗的膽小鬼!

他嘻嘻一笑,「好,我要定走!對了,廚房裏有小米粥和菜,還挺好吃的,我已經不客氣先吃了。」

「我有說請你吃嗎?」簡直把這當他家嘛!居然自己跑去煮粥,八成是他自己肚子餓了,絕對不是好心特地幫她做飯。

「都吃下去了,也來不及了。」他哈哈一笑,站起身來,小心翼翼的從來福旁邊走出去。

宋沛恩看著他走入陽光裏,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而且那種感覺她很熟悉,就是孤單……

為什麼他一離開,她的孤單感就更加深了呢?

「人家為妳在這守了一夜,還做了早飯,這麼有情有義的男人,是我都會感動到。」

聞言,宋沛恩瞪大了眼睛,盯著伸著懶腰的來福,「你、你、你……」

「妳別又昏倒了,我又不可怕,只不過是只會說話的狗而已!」

這次她果然沒昏倒,她只是尖叫著,「賀真!賀真!你快來呀!來福又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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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書將一盞熱茶往書桌上一放,嘿嘿的笑了幾聲,說道:「公子爺,喝杯熱茶吧!你念了這麼久的書,該休息休息了吧?」

「等一下,正看到緊要關頭。」賀蘭揮揮手,示意他別吵。

燭光下,他聚精會神的翻著手中的書冊,對很少安靜下來的他來說,這種場面是很難得的。

「可是公子爺……」伴書不死心的又說:「晚點茶冷了,那就不好喝了。」

以前二公子也長挑燈夜讀,只不過人家讀的是聖賢書,哪像大公子看本寫著神仙鬼狐的小說,就看得廢寢忘食了。

賀蘭更不答話,直接拿起杯盞,眼睛始終沒離開過小說,一口氣將茶喝幹。

「真燙。」他將杯子往旁邊一推,「好了,可以收了。」

伴書又將桌上亂丟的書叠整齊,在他身邊轉來轉去的,淨找一些不必要的小事做。

賀蘭終於放下書,「你到底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的?」

這麼晚了,他早就可以下去休息了,根本就不用一直留在書房,東摸西摸的裝忙。

與其讓他在這邊煩,還不如早早問他有何貴幹。

「也沒什麼啦。」伴書搔搔頭,有點下好意思的說:「我沒有什麼話要說的呀。」

「是你說的喔,那我不管你了。」既然他說沒有,賀蘭也懶得追問了。

「我是沒什麼事啦。」伴書連忙又道:「只是覺得奇怪,公子爺呀,我一直在想,那個宋姑娘怎麼說也是個姑娘家,一個人住在那麼破敗的地方,是不是有點危險?」

「如果是別的地方,可能有點危險,不過在興國縣的話,你就儘管放心好了。」

奇怪了,伴書一向跟宋沛恩不對盤,怎麼會突然關心起她的安危了?

「公子爺,話不是那麼說,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呀。」伴書繼續說道:「如果真發生了什麼意外,也沒人知道她出了事。」

賀蘭笑一笑,「別人是不會知道沒錯,不過我一定會知道。」

不然他每天往那裏跑假的嗎?

「可是如果宋姑娘住在官舍裏,其實也沒人會說一句不妥當。像朱捕頭,他不是也住在官舍嗎?」

賀蘭奇道:「說來說去,你是想讓我把宋沛恩遷過來?」

怪了怪了,這真的有點問題了。

好端端的,伴書為什麼要說服他讓宋沛恩搬過來呢?

「這個嘛,我只是出個主意,公子爺你要是不喜歡,就當我沒說好了。」

「我沒說不喜歡,只是奇怪,你怎麼突然這麼關心起小骨頭來?」

伴書支吾著,「我是關心公子爺,順便關心一下宋姑娘,人家不是說愛屋及烏嗎?」

賀蘭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原來你對我倒挺好的。」

「是呀是呀,我一直很替公子爺著想的。雖然說宋姑娘嘴巴壞又脾氣壞,可是既然公子爺喜歡,咱們做下人的難道能說不行嗎?」

這下換賀蘭愣了一下,「什麼我喜歡?」

「宋姑娘呀。」伴書一臉理所當然,「公子爺喜歡她,全城的人都知道呀!」

要不是因為這樣,那些雲英未嫁的姑娘們,哪里有客氣的?

早就開始盤算縣太爺夫人的位置了。

「什麼?全城的人都知道我喜歡宋沛恩?」賀蘭忍不住好笑。

他什麼時候喜歡起那個凶巴巴的小骨頭?這天大的冤枉,真不知這小道消息從哪來的。

「是呀,看你往昭雪堂走得那麼勤,去哪都把宋姑娘帶著,而且聽了人家說到她的事,你就非得跟人家辯個清楚不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上次不是還為了宋沛恩到底有沒有養鬼,跟打更的老王吵了一架嗎?

他也不懂,公子爺到底喜歡宋沛恩哪里。

一開始,伴書以為他是為了證明宋沛恩其實人畜無害。

可是日子一久,他也覺得公子爺做的,似乎已經遠超過那些了。

賀蘭笑得前俯後仰,「原來大家都這麼想呀?我只是……」

只是覺得宋沛恩她……她怎麼樣呢?

他只是不願意讓她縮在那陰暗的屋子裏,對著自己的影子說話。

他老是故意惹她生氣,不知不覺的,她的話也多了起來。

他只是覺得,宋沛恩是個好姑娘,如果沒人認識她,那會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所以他帶著她四處去。

看到她,他就感到開心,她的反應、她的表情,都能讓他打從心裏笑出來。

「只是怎麼樣?」

賀蘭止住了笑,認真的說:「我不知道。不過,她真是個好姑娘,對不對?」

說到這裏,他突然想到,好像除了宋沛恩之外,他沒有跟其他女子相處過呢。

怪的是,他長這麼大了,怎麼可能一個認得的女子都沒有?

伴書點點頭,心裏想著:其實也難怪啦!大公子從來沒跟女人相處過,要是換了二公子的話,絕對不會搞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歡的。

但是至少可以知道,宋沛恩在大公子的心中,絕對不是一個無名小卒而已。

諸葛公子挑宋沛恩來出意外,應該可以成功吧?

賀蘭從沒有想過在自己心中,宋沛恩到底是如何的存在。

現在被伴書一提,他開始思考了。

這時候,外面開始下起大雨,轟隆隆的雷聲裏,他想著這個問題,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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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一場大風雨過後,今天卻是個豔陽高照、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應該到衙門上工的宋沛恩,此刻卻忙著準備食物,給那個不願啃狗骨頭的來福。

「嗯嗯真香,鹵肉、筍絲配上白米飯,還可以,那我不客氣啦!」來福很高興的說,低頭大快朵頤,尾巴也快樂的搖著。

當鬼的時候沒有肚子餓的問題,不過一附在狗身上,不吃東西就會餓昏了。

宋沛恩蹲在旁邊看他吃,怎麼看都是一條狗,的確是不怎麼可怕啦!

來福一邊吃,一邊稱讚,「真好吃,妳的手藝還真不錯。」

「那不是我煮的,是賀真做的。」她只是把東西弄熱而已,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功夫。

她又不會做菜煮飯,壓根就沒人教過她,所以她都是隨便亂買、亂吃。

不過她偶爾也會自己炒些小菜,卻被賀蘭批評為吃了會死人,之後她就賭氣不做了。

「這個賀真真是好人,一個大男人,還來幫妳做菜。」來福吃得津津有味,「他對妳還真不是普通的好。」

「他怕我揭穿他冒牌貨的身分,當然要想盡辦法拍我馬屁。」除了這個原因之外,她實在也不知道為什麼了。

賀真對她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但她真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那可未必呀!男人的心呀,比女人還複雜的。」

明明是只狗,聲音卻是孩童,說出來的話卻又相當老成,宋沛恩總算覺得這事還帶著些有趣的成分。

要是賀真知道了,一向愛希奇古怪玩意兒的他,一定會樂不可支的。

「你有沒有想過,附身在人的身上,比較不那麼嚇人?」

「我當然試過啦,不過我功力不夠,沒辦法附到人身上,就連要附到這只狗身上,我也試了三次才成功。」

如果他有辦法可以選擇的話,當然不會屈就於狗啦!

「喔,那、那你難道沒有別條狗可以選了嗎?」幹麼一定要來福呢?

「我主要是要找妳,不附在來福身上難道附妳身上呀?」

宋沛恩連忙搖手,「不用了,我只是問問。」要是這只鬼突然功力夠了,跑來附她身就慘了。

「怕什麼?我是不會害妳的,反而還要請妳幫我。」來福說完,還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表情憂鬱,連飯都不吃了。

「我能幫你什麼忙?」她還以為鬼是無所不能的,原來還是需要人家的幫忙。

「妳要幫我了了一樁心願,讓我可以順利去投胎。」來福咳聲歎氣的說,「也不知道是誰規定的,如果冤死的人心裏有牽 掛的事,就不能去投胎。」

宋沛恩一臉的若有所思,「是這樣呀?不知道我爹、娘、哥哥、姊姊他們……」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紅了眼圈,於是問道:「你說你是鬼,那你知道我爹娘嗎?為什麼他們不回來找我呢?」

「這世上的鬼成千上萬,我哪能全都認識呀?再說了,閻羅王放鬼出來辦事,是按照順序的,否則一次那麼多鬼出來,不就天下大亂?」

而且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辦法幫鬼的,如果不是宋沛恩成日與死人為伍,身上陰氣重的話,也沒辦法跟他說話。

宋沛恩難掩失望的說:「是這樣呀?」

「當然啦,我可是死了十八年才輪到我上來的。」來福問:「妳爹娘掛了幾年啦?」

她含淚回答,「九年了。」

「那就對啦,就算他們有什麼牽 掛得上來處理,起碼也要再等個十年。」

看她一副要哭的可憐樣,來福大方的說:「好啦,我去幫妳打聽打聽,有消息就告訴妳。」

「你要幫我打聽!真的嗎?」如果還能再見到已逝的父母,那真的是太好了。

「等我的事辦完,我回枉死城幫妳問一下,不過妳得先幫我,我才有辦法幫妳。」

宋沛恩連連點頭,「我幫你,我一定幫你。」

「好,那我就先多謝妳了。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面,鬼有鬼的規矩,妳不能將我的事洩漏給別人知道。」

她立刻想到賀真,「那如果我不小心說了呢?」

「那麼妳就會害我被鬼差帶走,這一輩子都不能上來,也就不能投胎了。」

「好,那我一定不說,誰來問我我都不會說。」

「是嗎?妳都已經嚷嚷給賀真知道了,還好他不相信,否則我就要倒大楣了。」

宋沛恩無辜的說:「那時候我不知道呀,對不起,我不會再說了。」

「好,我信得過妳。」來福歎了一口氣,「希望妳真能幫我解開這個牽 掛。」

「我絕對幫你到底。」為了見她的爹娘,她一定會幫這個小鬼的,「你是怎麼死的呀?你還是個小孩子不是嗎?那你會有什麼牽 掛呀?」

「我淹死那年才十歲,也算是英年早逝了。誰跟妳說小孩子就不會有牽 掛的?要不是給人絆著,我早投胎去了。」

他的語氣充滿著濃濃的哀傷。

「那我該怎麼幫你?」宋沛恩同情的說。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來福歎了一口氣,「人家說心結最難解了,所以我這事很難辦。」

「你告訴我,究竟你的牽 掛是什麼,我幫你一起想辦法。」

來福於是說出自己未了的牽絆,「我有一個弟弟,這些年來,他一直背著害死我的自責過活,如果他不放我走,我怎麼樣都走不了的。」

宋沛恩笑道:「那還不簡單!我去找到他,跟他說你一點都不怪他,這不就得了?」

「沒那麼容易,沒那麼容易啦!」來福猛搖頭,「唉,妳不明白的。」

宋沛恩睜著圓圓的大眼睛,奇道:「所以你要告訴我呀.」

「讓我想想,該怎麼做最好。」來福說完,一臉黯然的低下頭去,繼續他的午飯。

「好吧,你想清楚再跟我說。」她也歎了口氣,心裏實在很同情這個小鬼。

「糟了,我得到衙門去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她一說完,一溜煙的跑走,她一向不遲到的,這個完美的紀錄,被這只小鬼給壞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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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7:00:08


當宋沛恩沖到衙門後面的辦公房時,所有的人都已經去吃飯了,所以房內空無一人。

她趕緊溜到自己的座位上,將堆在上面的文件拿下來翻閱。

「應該沒人注意到我遲到吧?」

她才這麼想而已,伴書正巧從門前經過,探頭進來看,「宋姑娘?這時候才來呀?公子爺問了妳好幾次呢。」

宋沛恩歎了一口氣,人家怎麼可能沒注意到她沒來呀?

尤其是那個假賀真,以前說她是他的跟屁蟲,現在可反了過來了。

「我不小心睡過頭了。」她隨便找了個藉口含混過去。

「昨晚風大雨大,的確很好睡。」伴書手裏提著籃子,突然說道:「哎唷,我肚子好痛,得去上茅房!」

「妳幫我把這飯菜送去給公子爺好嗎?」

他一說完,將東西往地上一放,人一溜煙的就跑走。

「喂!你沒說在哪,我哪知道?」

伴書的聲音遠遠傳來,「公子爺在湖心亭上啦!」

官舍是朝廷建的,雖然不是雕樑畫棟,但也是美輪美奐,就連人工湖都有。

宋沛恩一皺眉,「吃飯就吃飯,幹麼跑到那去,還要人把飯送過去?真是個會使喚人的傢夥。」

她心裏雖然這樣嘀咕著,但還是拿起竹籃,乖乖的給他送飯去。

因為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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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是妳?」看見將飯菜送過來的居然是宋沛恩,賀蘭笑開了嘴,「真希奇。」

「伴書拉肚子去,我幫他跑一趟。」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他,她就會不由自主的把臉板起來。

似乎是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跟他相處,只能用這種模式來跟他說話,才能覺得自在。

宋沛恩一邊將竹籃裏的飯菜拿出來擺,一邊說:「沒見過像你這麼懶的,要吃飯不會回家嗎?偏要人家大費周章弄來,不嫌麻煩嗎?」

賀蘭馬上喊冤,「這哪是我的主意?是諸葛找我來下棋,他吩咐伴書拿過來的。」

「是嗎?怎麼不見諸葛師爺?」這個神秘兮兮的師爺,叫他師爺真是不大對,也沒看他做過什麼事。

「巧得很,他也鬧肚子,剛走,說馬上來。」賀蘭掀開了食碗,一臉饞相的說:「有墩白菜呀,真是不錯。」

他拿起筷子,夾起一筷的墩白菜,滿足的咀嚼,「雞汁炒的喔,難怪這麼好吃。」

他吃了幾口,看見宋沛恩還在,於是笑問道:「妳打算站在那裏看我吃,還是坐下來一同享用。」

「我吃飽了才來的。」看他那種吃相,誰都不會有食欲的,猴子似的著急,又沒人跟他搶,不會慢慢吃嗎?

「妳還是坐著吧,我有事跟妳商量。」既然她來了,那就順便說一說好了。

「你會有什麼正經事?」她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在他對面坐下了。

等了一會,他居然只顧吃,一副她不在眼前的樣子,於是她沒好氣的開口,「你不是有事?」

賀蘭嘴裏有東西,所以點了點頭,沒有開口說話。

「快點說呀。」叫她坐在這邊幹等,他的吃相那麼醜,誰有興趣看呀!

「嗯嗯。」他點點頭,含糊了幾聲,用秋風掃落葉的速度將飯菜一掃而空。

因為吃得太快,一不小心就噎到了,急得他連忙捶錘胸口,努力的想把那坨飯咽下去,宋沛恩急忙倒水給他,「快點喝。」

笨手笨腳的,連吃個飯都會噎到,她用一副嫌棄的模樣瞪他,卻沒有意識到,其實她關心的成分大過於其他。

「多謝。」喝完了那杯水,賀蘭感激的說:「妳救了我一命。」

「你少來這一套,還不快說有什麼事。」

雖然她已經開始習慣他婆婆媽媽的個性,不過他太超過時,她還是會發飆的。

他一邊將碗盤收拾好放回竹籃,一邊說:「昨晚牛家集有個縣民給雷劈死了。」

只要是人命,就算是病死的或是意外死的,當地的保甲一定要立刻上報,縣府會派出仵作驗屍,確定沒有任何謀害的嫌疑之後才能夠入殮下葬。

因此賀蘭常常是一早到衙門來,有時桌上就會有幾張保甲的稟文,說某某地某某人因患什麼病或是其他原因而死亡。

宋沛恩一臉的不解,心中想著: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既知人是被雷劈死,一定是經過牛家集的仵作驗過之後,才會上到他手上。

被雷劈是意外,難道他還打算把老天爺抓來審呀?

「妳在奇怪我為什麼叫妳來對不對?因為有人死啦,當然得找妳來了。」

「我知道有人給雷劈死了,有什麼問題嗎?」

「我不知道有什麼問題,所以我們得到牛家集去看一看。」

宋沛恩一臉狐疑的看著他。

一個縣民給雷劈死了,這也值得縣太爺親自去看嗎?他哪有這麼勤勞愛民呀,這其中一定有原因。

她大概知道是為什麼了,「你是不是沒看過被雷劈死的人?」

「妳怎麼知道?」好聰明呀,沒有任何線索她也知道。

果然是好奇心作祟,真是受不了這種人,他把這種慘劇當看熱鬧趕著去湊一腳嗎?

她不悅的板起一張俏臉,「你很缺德,我實在找不出適合你的形容詞了。人家被雷劈死已經夠慘、夠可憐了,你還要去湊那個熱鬧,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去侮辱死者,你不覺得很可恥嗎?」

「等一下、等一下。」賀蘭無辜的比出暫停的手勢,「妳是從哪里歸納出我是要去看熱鬧的這個結論?」

她想也不想的就回答,「從你的個性。」

「所以說妳一點都不瞭解我,根本就不是我的紅顏知己。」他假裝難過的說:「我沒有要去看熱鬧,我還沒那麼壞。」

宋沛恩一哼,一臉的不相信。

「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如果我沒有親自去看,就將這事定為自然意外,讓家屬入殮埋葬,那才是對不起死者。」

「誰是你的紅顏知己,你要不要臉呀!」她對紅顏知己四個字非常的反感。

而且也不能怪她這樣懷疑他,誰叫他給她這種感覺呢?

但不知道為什麼,宋沛恩這次卻相信他的話,反而因為自己不明就裏就把人家訓了一頓而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這個冒牌貨或許有很多缺點,可是對他的縣民卻是認真又負責的。

「好吧,就算我弄錯了,對、對不起……冤枉了你。」她小聲的表達了她的歉意,很少跟人陪罪的她,忍不住感到不習慣和尷尬。

「妳說什麼??我耳力不好,聽不大清楚。」他把手放在耳朵旁邊,「妳要不要靠過來說?」

宋沛恩臉一紅,瞪了他一眼,怎麼樣也不肯說。

他就是這樣,只要她稍微對他一改觀,他就變些法子來惹她生氣。

「是不是想道歉?沒關係啦!」他大方的說:「別說妳只是冤枉我,就算妳想要我的腦袋,我也是眼睛不眨,心甘情願的伸出脖子來讓妳砍。」

「我要你的腦袋幹什麼?又沒有比人家好看,也不能拿來做什麼,要那種東西幹麼?」

「妳不要就好。」他一副放心的樣子,「雖然妳不希罕,不過我可是很愛惜的。」

「廢話,沒了頭你還能有命嗎?這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宋沛恩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尤其是像你這種膽小如鼠的人。」

「怪了怪了。」賀蘭一臉不解,說道:「妳怎麼知道我膽小如鼠?」

她惡作劇心一起,伸出手刀在他胸口長長劃上一道,「那還不容易,就這麼把你剖開,手伸進去一掏,就知道有多小了。」

「那也得等我死了才行。」他笑著抓住她的手,「現在剖我,就是謀殺。」

她臉一紅,把手抽回來,突然她覺得腰上一痛,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撞到,跟著膝蓋一軟,一時站立不穩,就往水邊跌下。

賀蘭眼捷手快,一把攬住她的腰,兩個人晃了小半圈,總算好好的站在亭裏,沒跌落湖裏。

「妳小心呀,聽說妳不識水性。」摔進去可不得了,他也是不靠近水的,就算急也救不了她。

「你怎麼知道?」她一問,這才想到自己還在他懷裏,趕緊把他推開,臉卻紅得像柿子。

奇怪了,她怎麼會突然腳軟跌倒?

湖心亭沒有圍欄,要是摔下去,恐怕不怎麼好玩,還好他的動作快,不然她可能要跟小鬼作伴去了。

他聳聳肩,「忘了。」

好像是聽到諸葛琴操還是誰跟朱捕頭閒聊時,有提到這件事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諸葛琴操沒事幹麼去問朱捕頭,宋沛恩識不識水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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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看著被烏雲壓得低低的天際,看樣子,轉眼就有一場傾盆大雨要落下來了。

而且天色就要黑了,這樣在山區亂定實在危險,還是就近找地方避一避比較安全一點。

他看了宋沛恩一眼,蒼白著一張臉蛋,跟著他們這群大男人翻山越嶺、跋山涉水的到山區來,其實是非常辛苦的,但她卻一聲不吭,始終沒抱怨過。

賀蘭喜歡她這樣安靜的體貼,不替任何人造成麻煩。

咦?她的表現居然讓他感到欣慰!

「賀真,看這情形不適合趕路,還是先避一避。」諸葛琴操說道。

下午他以暗器擊中宋沛恩,要讓她落水,卻在賀蘭出手之下功敗垂成,所以他一路上心情都不好。

「我也是這麼想。」

賀蘭於是要屬下別再趕路出山,詢問一下附近有沒有人家,剛好有個衙役知道附近有個獵人搭的小木屋,那是獵人們冬天上山打獵時暫住的。

於是一行人就轉往那個方向,趕著在大雨落下之前到達。

而才沖進屋內,外面就已經劈哩咱啦的下起大雨,天色也完全的暗了下來。

兵勇們簡單的用屋內的乾草掃地,清理出一塊乾淨的地方讓宋沛恩休息,有的人快速的升起火,大家圍著火堆默默的吃著乾糧,只聽見外面的雨狂下,巨大的雨聲幾乎將所有的聲音都掩蓋住了。

火光映著賀蘭若有所思的臉,宋沛恩忍不住側頭看他,從牛家集出來之後,他就一直很安靜,臉色也很凝重,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種神情,實在不適合出現在他瞼上,到底他是怎麼了,她實在好想知道。

「喂!你在想些什麼?」她湊過頭去,在他耳朵旁邊問。

因為雨下得實在太大了,打得屋頂啪啦作響,若不這樣根本聽不見對方說了些什麼。

「我在想那個被雷劈死的縣民。」他也把嘴唇湊近她耳旁回答。

「我已經跟你說他不是被雷劈死的了,你還有疑問嗎?」

屍體她一去檢視就清楚明白,那人不可能是被雷劈死的,再怎麼猛烈的雷電都不可能將人劈得斷足折肢。

在她驗屍的同時,賀蘭忙著在事發地點不斷的低頭來回,似乎是在尋找些什麼讓事情可能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們都知道,一般雷殛傷人都是由上而下,絕對不會把地震壞,有的時候就算毀壞房屋,也都是由上而下的。」

宋沛恩點點頭,一時之間,居然有一種回到以前跟賀真用書信談論案子的錯覺。

賀蘭繼續說道:「不過我仔細看過被害者被雷殛的現場,發現屋樑和屋頂上的苫草都被掀飛了,離開屋子起碼有四丈以上,還有上坑的坑面也被揭去。我在猜想爆炸應該是從地面發生的。」

「再說昨晚的雷電雖然猛烈,但都是糾纏盤旋在烏雲之間,並沒有下擊的情況,林大甫怎麼可能是被雷劈死的呢?」

宋沛恩說道:「以屍體的情況看來,的確像被炸死的。江仵作真是該死,壓根就沒認真驗屍,否則他應該看得出異樣!」

「嗯,犯人利用雷鳴電擊的自然現象掩蓋火藥殺人的罪行。」問題來了,既然不是意外,那兇手是誰,就需要詳查了。

「不過,你怎麼會想到這個案子是偽造的?」進而跑來這裏親自確定。

如果不是他有所懷疑,那林大甫就真的是冤枉而死了?不過一般人聽到雷殛絕對不會懷疑是假造的,怎麼他會跟人家不一樣?

「因為妳的關係。」他老實的說。

「因為我?」她覺得奇怪,這怎麼會跟她有關係?

「是呀。」雨下得更大了,他得把唇貼在她耳上才能使她聽清楚了,「妳昨晚害我失眠,看了一整夜的雨,所以知道雷電沒有下擊呀。」

可是一早桌上就放著有人給雷劈死的稟文,他當然會想去看一看嘍。

「你別胡說八道!自己睡不著,幹麼拉扯到我身上!」宋沛恩雖然這麼說,卻也好奇她怎麼會害他失眠。

他們小聲的交頭接耳著,朱捕頭和兵勇都很識相的挪遠一點,也很有默契的想著大人的好事近了。

「想得出這個法子的人不笨,為了不打草驚蛇,所以我交代喪家先把死者下葬,待我調查仔細之後再來審案。」

「你打算怎麼做?」

聽他說得頭頭是道的,其實很懂得如何辦案嘛!

想不到他的學識還挺廣的,對火藥的性能、威力、爆炸狀態,還有雷鳴、電擊、氣候等天文現象也有很清楚的認識,所以他才能夠辨別出犯人利用雷電掩飾,以火藥犯案,意圖欺瞞大眾和官府的行為。

「要仿真雷聲如果沒有幾十斤火藥來爆炸,是沒辦法做得到的,而要合成幾十斤的火藥就一定要大量的硫磺。」

「現在又不是過年節慶的日子,沒有人放爆竹,買硫磺配火藥的人屈指可數。我派人到市集上去查一下就會知道誰買了硫磺。」

「再說合成火藥這門技術也不是尋常人會的,如此一來範圍自然會縮校」

先將嫌疑犯的特點抓出來,再逐一清查核對,犯人自然會現形。

「這事你自己就做的來。」而且想的法子還比她好,像她對火藥就完全一竅不通,「叫我來幹麼?」

她雖然檢視了屍體,做出絕非雷殛死亡的結論,但其實不用她,賀真自己就已經看出來了。

「想讓妳對我改觀。」他笑著說:「我故意賣弄一下,看妳會不會不再認為我是騙子。」

宋沛恩朝他做了個鬼臉,「不可能!」

賀蘭笑了,「我這人就是喜歡跟不可能挑戰。喂,妳這張臉好端端的,幹麼要用頭髮遮住?」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撥她的頭髮。

宋沛恩驚叫一聲,身體往後微仰,避開了他的動作,「你幹什麼?我不是叫你別動手動腳的嗎?」

「這哪算動手動腳?」他一臉無辜的說,「其實人生得美醜,那都是其次啦,心地好就好啦!」

「就算妳臉上有疤、有斑、有麻子,那也不要緊。人都是有缺陷的,對不對?」

「我偏偏生得又醜,心地又壞。」她吐吐舌頭,「你愛說大道理,我可不愛聽。」

「我其實也不是愛說大道理。」賀蘭笑著說:「只是想贏個東道而已,既然妳不配合,那就算了。」

她一皺眉,下懂他的意思,「什麼東道?」

「沒事,就是大家在猜,妳臉上到底有什麼,藏得神秘兮兮的。大部分的人都看好麻子,所以賠率低一點是一賠一,大冷門是半張黑臉,一賠十哪!」

宋沛恩一聽,頭上登時燒起三把怒火,「什麼?!」

賀蘭繼續往下說:「我是說我們的交情還不錯,不如妳跟我說一下,讓我賺一手也不賴。」

他才說完,啪的一聲,臉上已經熱辣辣的吃了一巴掌。

她怒道:「你還說!」

「唉,妳不肯說就算了,何必打人呢?」他摸著臉,一副無辜委屈的模樣。

她氣呼呼的瞪著他,伸腳在他身上亂踢,「你走開走開,我不要見到你,你這個全天下最過分、低級的大騙子!」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生氣過,她覺得賀蘭完完全全不把她當一個女孩子,也絲毫不顧慮她的感受,才能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他的那句話,比任何人說她如何如何,還要令她憤怒一百倍。

「妳不用那麼生氣呀,頂多我贏了錢,全都給妳嘛!」

當縣令的薪俸也不多,他肯全部給她,已經是大方的不得了。

「你給我閉嘴!你走開,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賀蘭一副還想再說的模樣,但看到她氣得渾身發抖,也只好算了。

宋沛恩還以為他會不服氣的再說出一篇歪理,又要叫她氣得頭頂冒煙。

誰知道他只是淡淡一笑,說了一句,「好啦,我離妳遠一點。」

說完,他就挨到諸葛琴操旁邊坐下,咳聲歎氣的。

然而,看他垂頭走開,說實話,宋沛恩居然有一點小小的失意。

諸葛琴操低聲道:「賀真,你是非把宋沛恩氣死不成嗎?」

「我哪有。她好端端的發脾氣,真是莫名其妙。」他覺得自己這是飛來橫禍,根本莫名其妙。

「你真的不知道她為何生氣?」看他辦起案子跟賀真一樣精明,怎麼碰了女人就遲鈍?

一定是因為毫無經驗的關係吧。

他搖頭,「我怎麼會知道?真是的,難怪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

諸葛琴操笑了,刻意用更低的聲音說道:「賀真就不會這麼說,他對女人的態度都一樣。」

賀蘭好奇的問:「怎麼樣?」

「不理不睬呀。」諸葛琴操輕歎的開口,「他是真正的無心人,無心得讓人痛恨。」

他從來不看有多少人渴望他的愛,他也從來不管多少人為他柔腸寸斷。

他心裏、眼裏只有賀蘭,其他的人都只是一縷透明的白煙,他看不到。

賀蘭拍手笑道:「你是第一個說他不好的人,很希奇。」

賀真是所有人眼中的完人,他沒有任何缺點,甚至遠遠超過完美的極限,所以對賀蘭而言,那就不像真的。

一個人活在世上,怎麼可能面面俱到,討每個人喜歡,沒有一個人說他一句不是呢?

諸葛琴操衷心的說:「他是沒什麼好的,也許像你這樣,才是真正的好。」

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孩子,一個被眾人小心呵護、寶貝著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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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7:00:35


諸葛琴操拿著一封密函,擱在燭火上燒個精光。

看著不斷落下的紙灰,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一人做事一人擔,怎麼能連累旁人?太子殿下也未免太過心急了。」

趙承安遲遲等不到賀真身亡的好消息,因此派了密使來送信,催促他快點下手。

順便告知他因為十公王懇求皇上的緣故,所以他伴她一同南下,希望他到之時,賀真已經氣絕。

「賀真該死,但不表示旁人也得受累呀。」

就因為諸葛琴操一直這麼認定,不願賀真的事連累了賀家上下,所以才沒用最簡單的方法下手。

賀家夫妻一向把他當自己的兒子般照顧,而賀蘭更是無辜,他怎麼能為了幫雲兒討公道,而要這些不相干的人付出代價?

他靜靜的坐著,腦中想的都是那嬌美的容顏、溫柔的嗓音,他那薄命而苦情的妹妹。

如果有人該為她的早夭負責,除了他自己和賀真之外,諸葛琴操也想不到別人了。

誰都沒有想到,美麗的雲兒在柔弱的面貌之下,隱藏的卻是那樣激烈的性情。

她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想法,註定了她會早夭的命運。

他和賀真連手,讓雲兒選擇了沈入湖底,所以該是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

「賀真,已經做下的事就要負責扛起來,不是走了就算了。」他憂傷的說:「我們一向比親兄弟還好,殺了你之後,我也不會獨活。」

正因為如此,他才接下趙承安的託付,為了不是那五千兩黃金,而是一個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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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顯得有些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的在公堂上踱步。

他一下子玩弄著竹筒裏的令簽,一下於又把驚堂木在手裏拋來拋去,再不然就是托著腮,咳聲歎氣的坐在椅子上。

捕快、衙役們面面相覷,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每個人都搞不懂,一向跟彌勒佛一樣笑咪咪,似乎無煩無惱的縣太爺,究竟是怎麼啦?

「朱捕頭,你說大人是怎麼了?」捕快之一低聲問,「瞧他這樣垂頭喪氣的,還真是下習慣。」

「大人平常對我們這麼好,我們應該想辦法幫他分憂解勞才對。」另一個衙役說。

「是呀,朱捕頭你得想想辦法才行。」其他人紛紛附和。

「我哪里知道怎麼辦呀?」朱炎小聲道,「大人從牛家集回來之後,就這樣了。」

「是不是因為抓到了用火藥假裝雷殛,殺害林大甫的兇手,所以大人覺得沒趣,就沒精神?」

朱炎一掌打在他的後腦勺,「大人怎麼會因為抓到兇手而不開心?在醉仙樓的慶功宴你沒去嗎?」

被打的人摸著腦袋,傻笑了一下,「說的也是厚,那應該不是為了這事兒才對。」

「我知道是為了什麼。」捕快劉一刀信心滿滿的說,「那天宋沛恩不是打了大人一巴掌?我說大人一定是因為這樣心情不好。」

方正立刻反駁,「怎麼可能呀?大人要是因為這樣而生氣,那天下山的時候,怎麼又逗著宋沛恩說話?」

「是呀。」朱捕頭點頭說道,「不是我在說大人閒話,不過我瞧他是急著討好沛恩,可惜人家卻不怎麼愛理。」

方正大腿一拍,笑著說:「這就對了!大人心情不好,一定是因為宋沛恩不理他的關係。」

他這話一說,大家都覺得非常有道理,紛紛點頭。

就連賀蘭自己也頻頻點頭,「是呀是呀,你們真聰明,我什麼都沒說,就讓你們猜到了。」

不知何時,端坐堂上的知縣大人老早就走下來,加入這興高采烈的討論,大家說得忘我,居然沒人注意。

「呃……大人,你什麼時候下來的?」一看到他,大家難免尷尬,還好他沒有見怪的意思,大家才稍微放了心。

「唉,這宋沛恩一不理我,我就覺得飯也不香、水也不甜,做什麼都沒趣。」賀蘭非常的煩惱。

自從那天她打了他一個耳光之後,她就開始把他當透明人了。

她不跟他說話,完全不理他,不管他做什麼說什麼,她就是相應不理,她連看都不看他了!

這讓賀蘭非常的煩惱,他已經習慣每天早上起床,先去把宋沛恩氣個半死,他早飯才吃得下。

睡覺前如果沒先去嘔她一頓,他這覺就睡得不安穩。

風雨無阻都要到昭雪堂去囉唆一頓,他才覺得生活愉快,充滿朝氣和活力。

現在宋沛恩把他當透明人,害他的世界頓時風雲變色……

朱捕頭摸著下巴,沈重的說:「這麼聽起來,還真的很嚴重哪。」

「是很嚴重呀。」賀蘭歎道,「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生病的。」

「不過到底是為了什麼,宋沛恩居然會突然生起大人的氣來了?」

他們不是處的很好嗎?

大家都在苦苦思索著這個問題,一時之間卻也找不到答案。

突然一個聲音插入,「我知道為什麼。」

「諸葛師爺!」

從後堂快步走出來的,正是諸葛琴操。

賀蘭連忙迎上去,抓住他的雙臂用力搖,「你說是為什麼?她幹麼生我的氣?生我的氣就生我的氣,可以來打我、罵我,幹麼不理我?」

諸葛琴操內力深厚,那日在山中小屋雨雖然很大,但他還是能聽見賀蘭和宋沛恩的對話。

那時賀蘭挨了耳光還不知所以,他實在也不好意思笑他,他真是不懂得女孩子的心思呀。

難怪宋沛恩會氣到不想理他,她恐怕還在火他居然拿她的殘缺去賭錢的事吧。

「讓我告訴你可以,不過你得請我吃一頓飯,也把宋沛恩請來,讓我幫你們作和事佬!」

賀蘭爽朗的一笑,「那有什麼問題呀。」

別說是請吃一頓飯這麼容易的事,就算他諸葛大爺想當知縣大人,他也可以讓給他做個過癮。

只要他告訴他,怎麼樣才能讓宋沛恩理他。

諸葛琴操道:「不容易。這頓飯嘛,不能太隨便,你租一艘畫舫,我們到澄清湖上去吃。」

賀蘭沒有多想,一口就答應,「我立刻就去租。不過,宋沛恩牛得要命,她一定不會來的。」

諸葛琴操一笑,「這你不用擔心,我保證她一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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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福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將舔得乾乾淨淨的碗往前推,客氣的說:「吃飽了,多謝招待。」

「你全吃光啦?那麼大一盆油飯欸!」

宋沛恩瞪大眼睛,有點不甘願的說:「早知道就先留一點給自己。」

人家特地拿來讓她分享弄璋喜悅的雞腿油飯,才一眨眼就全進了他的狗肚了。

「也沒多好吃,妳沒吃到還算運氣呢。」

「才怪。」她小嘴一嘟,「不好吃你會吃個精光!你到底是來辦事的,還是來吃東西的呀?」

遲遲不說要她如何幫他,淨會要東西吃,也難怪她要這樣懷疑了。

「當然是來辦事的嘛!只是這情況呢,有點微妙。我看了看之後,覺得妳現在做的不錯,應該有希望成功。」

宋沛恩莫名其妙的說:「你在說什麼呀?我什麼都沒做呀?」

她幾時幫這小鬼做事啦?還說很有希望會成功,真是見鬼了。

「有的,只是妳自己不明白而已。」來福咧嘴笑著,「我能不能投胎,就全都看妳了。」

她更加胡塗了,「怎麼會是看我?是看你弟弟吧,你不是說得解開他的心結,你才能順利投胎嗎?」

「我是說過沒錯。」來福往地上一躺,滿足的摸摸肚子,「吃得真飽。咦?那是什麼味道?」

他突然翻起身,用力的在空中嗅了又嗅,「好熟呀!難道……難道真的是他們?」

話一說完,他立刻轉身,邁開四肢朝門外狂奔。

宋沛恩連忙追上去,但兩隻腳的她哪跑得過四隻腳的,一下子就被來福把距離拉開了。

「你去哪呀?來福!」搞什麼嘛?話說到一半自己就溜掉了。

那麼急著跑開,不知道是要到哪里去?

宋沛恩眼看追不上,乾脆就轉身進門,一轉身,差點就和人撞個滿懷。

「諸葛師爺?你跑到這幹麼?」

也不吭一聲的就站在她背後,差點嚇死她了。

都是賀真不好,吃飽撐著把她家院子的雜草全修剪光,還使喚衙門的人來幫她修房子。

現在這裏一點都不像鬼屋,所以什麼人都敢來串門子了。

「來請妳幫我一個忙。」

「又是要我幫忙!」真是奇怪了,她臉上也沒寫樂於助人,怎麼鬼跟人都喜歡找她幫忙?

「是,希望妳不要拒絕。」他長歎一口氣,「我是沒有辦法,才對妳做這種要求。」

為了將賀真找回來,他什麼手段都會用的。

「等一下,我沒答應要幫你。」看他的表情怪怪的,這個忙恐怕不好幫吧。

「妳也不能拒絕我。」他手一伸,快速的在宋沛恩身上點了幾指,封住了她的穴道。

「你幹麼?為什麼點我穴!」

她一不能動彈,就更覺得諸葛琴操不懷好意。

難道他是為了怕她揭穿賀真的身分,所以要對她下毒手嗎?

這也不對呀,如果要除掉她,老早就可以動手了,幹麼等到她對賀真的真假失去興趣後才做?

「我一定要確定妳肯幫我這個忙。」他無奈的說,「得罪之處,請多包涵吧。」

「你都沒跟我說要我做什麼呀。」宋沛恩急道,「要人家幫忙,是要用求的,哪有人這樣硬來啦!」

他搖搖頭,「就算我求妳,妳也不見得答應,只好這樣了。」

「那你到底要我做什麼?」她實在弄不明白,「是賀真叫你這麼做的嗎?」

「當然不是。」他從懷裏掏出手巾,塞住了她充滿疑問的嘴巴,「委屈妳少說幾句話。」

「我對妳沒惡意,只是想淹死妳而已。」

說完,他將宋沛恩往肩上一扛,輕鬆的把她擄走。

宋沛恩差點昏倒。

對她沒惡意,只是要把她淹死而已?老天爺呀,她才十七歲,真的不想做水鬼呀!

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諸葛琴操,讓他氣到非把她淹死不可,她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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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的畫舫在湖心輕輕的晃蕩著,船首的宮燈照亮了墨綠的湖水,在水面上反射出淡紅色的微光。

有人在遠處的湖上吹蕭,蕭聲有些淒涼,似乎吹蕭的人有著無限的傷心事似的,聽到的人都忍不住心情一滯。

「這蕭聲真悲傷。」在畫舫裏的賀蘭聽見了,對諸葛琴操說:「聽了就叫人難受。」

諸葛琴操仰頭喝了一杯酒,「是人都有傷心痛苦的事。」

「這可奇了,我就沒有。」他長這麼大了,每天都是開開心心的,從來也不知道什麼叫做慘。

不知道是他善忘,還是真的如此,他從來沒有關於悲傷、難過、生氣、失望的記憶。

「那是因為你是個非常幸運的人。」諸葛琴操笑道,「很少人像你這樣,生活裏只有絕對的好。賀真把你保護得真好,有他這個弟弟,你實在很有福氣。」

「賀真保護我?」賀蘭忍不住好笑,「你別開玩笑了。你不認識賀真嗎?那傢夥是全天下最無趣、最獨善其身的人了。」

「是呀,可是他最在意的人卻是你,你的一切他看得比自己還重。」諸葛琴操有些悲傷的說:「這是事實。」

「是嗎?我倒沒感覺,有這個弟弟跟沒有一樣,反正我們也不親近。」賀蘭道:「不說賀真了。沛恩呢?你不是說她會來?」

他現在滿腦子只想著怎麼讓宋沛恩消氣,沒那個工夫去管賀真對他是好是壞了。

「她當然會來,也許晚一點。」諸葛琴操又喝了一杯酒,「賀真,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喝酒了,陪我喝一杯吧。」

「那有什麼問題?」他拿起酒杯,笑著說:「這裏沒有別人,你別老叫我賀真,太久沒人叫我,我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諸葛琴操注視著他,「我叫習慣了,改不過來。」

賀蘭最是隨性,也不堅持,「好吧,隨你的便,你喜歡就好。」

於是他舉杯,正要就口時,諸葛琴操突然說:「等一下。賀真,我有句話要說。」

「怎麼了?」他放下酒杯,笑著說:「你今天話真多,突然覺得惜字如金不是美德了嗎?」

平常屁都不放一個的人,今天突然這麼聒噪,還真是讓人覺得奇怪。

「我只是突然覺得,要殺一個人實在很容易。」諸葛琴操笑了笑,「就像現在,如果酒裏有毒,你就死了,我將你的屍體往湖裏一推,說你落水淹死,旁人也不會起疑。」

賀蘭大笑,搖頭道:「旁人我不敢說,不過沛恩一定起疑。」

她能為不能開口的死者發聲,絕對不會有含冤不白的事發生。

諸葛琴操點頭,「說的也是,但如果世上沒有宋沛恩這個人呢?」

他一震,收起了笑容,「那是什麼意思?」

賀蘭並不喜歡他語氣中那種近乎恐嚇的味道,讓他有種不祥的感覺。

諸葛琴操笑而不答,他走到屏風後面,提了一個被五花大綁,嘴裏塞著布的人出來。

宋沛恩眼裏含著淚水,一副害怕卻又不願表現出來的勉強模樣。

賀蘭霍地猛然站起來,臉色鐵青的喝問:「諸葛,你這是幹什麼?」

「賀真,我知道你很關心她,絕對不會讓她有任何意外。」諸葛琴操道,「如果她死了,你一定會很痛苦的。」

「你到底要幹什麼?快點放開沛恩,你沒瞧見她很害怕嗎?」賀蘭氣急敗壞的吼,朝他撲過去,但他卻利落的閃開。

身有武功的諸葛琴操要對付不懂拳腳的賀蘭,實在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我知道她很害怕,因為她就快死了。」諸葛琴操微笑著說,「人在知道自己要死之前,都會害怕的,不是嗎?」

「諸葛!沛恩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麼做?」賀蘭真氣自己花那麼多時間到處玩,卻沒想過練點功夫。

如果他像賀真,允文允武,也不會落到現在這種只能幹著急,卻無法可施的窘境。

「對,她和你跟我無冤無仇,讓你們遇到這種事,我也很抱歉。其實,我跟賀真的恩怨,不應該牽扯到你們,真的是很對不起。」

賀蘭急道:「你不要一直說對不起,把沛恩還我,你嚇壞她了!你跟賀真有恩有怨,就去找他,抓不相干的人折磨不算好漢。」

看他這麼情急的模樣,諸葛琴操真的很過意不去,「要是賀真有你十分之一的心,事情就不會這樣了。」

話一說完,他攔腰抬著宋沛恩飛縱到甲板上,賀蘭立刻追了出去,情急之下額頭在門邊重重的撞了一下,立刻高高腫起,他也不覺得痛。

諸葛琴操站在船舷,將宋沛恩抬在水面上,一臉堅決的看著賀蘭。

宋沛恩這時再也壓抑不了她的恐懼,淚水忍不住決堤,無法動彈甚至言語的她,只能絕望的看著賀蘭。

「她被我點了穴,而且用牛筋綁住了,無論如何是掙不脫,再說她原本就不識水性,我要是現在鬆手,她不免成了水鬼。」

他才一說完,手一放,噗通一聲,真的將宋沛恩給丟進了湖裏。

賀蘭大叫一聲,奔到船舷,想都沒想就縱身一跳。

迎接他的湖水很冰涼,他嗆進了一大口水,不能呼吸的疼痛,使他胸口漲得像要爆裂。

夢中那痛苦的感覺,現在真實的發生了。

他知道不但救不了她,連自己都會滅頂。

他就要死了。

可是在他死前,他還是得先救沛恩哪!他不斷在水裏掙扎著,突然之間,手好像碰到了什麼,於是他緊緊的抓住,再不放開。

諸葛琴操站在船舷,月光射在他悲傷的臉上,清楚的照出了那滑落的淚水。

他緩緩的抽出背上的長劍,然後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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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列森嚴的侍衛威風凜凜的排開,站滿了衙門前的街道。

街上的人雖多,但大家都小小聲的說話,因此也不顯得吵雜。

「聽說是太子跟公主到了。」

「難怪這麼大排場呀!咱們大人面子好大,不用出城三十裏去迎接。」

「那是因為大人跟太子、公主是舊識,本來就是好朋友,當然不用講究這些規矩。」

另一人又說:「那不對呀,聽說大人到這裏來,是因為得罪了太子,所以被貶,那怎麼會是好朋友?」

「就因為是好朋友,所以只是被貶嘛!要是交情不好,說不定命都沒了。」

就在眾人的交頭接耳中,四輛金碧輝煌的大車停定在衙門口。

十公主趙璿早就坐得很悶,第一個跳下車,張望了一下,「賀真呢?怎麼沒瞧見?」

她一眼就看了出來,在成排出來迎接的捕快、衙役裏頭,並沒有她的意中人。

趙承安唇邊帶著笑,他也同樣沒有看見賀真,心想著,或許是諸葛琴操得手了。

而一旁的賀正學和賀夫人,則是一臉掩不住的憂心。

從公主堅持同來,到最後太子也一起南下,他們兩老眉間的結就沒打開過。

他們各懷心事,各有喜憂,都來到了興國縣的府衙。

一隻狗在人群腳邊鑽來鑽去,好不容易鑽到了最前面,牠呆呆的瞧著賀家夫婦。

突然之間,牠往前飛奔,撲到了賀夫人的裙子上。

賀夫人嚇了一跳,旁邊的侍從也嚇了一跳,連忙過來趕狗。

但賀夫人卻說:「沒關係!別趕牠,這狗真漂亮,老爺,你瞧牠的眼睛好有靈性。」

「是呀。」賀正學點點頭,「這狗哪來的?跟夫人好親熱。」

她輕輕的摸著牠,軟言道:「乖狗,你的主人呢?跟他走丟了是嗎?」

來福把前爪搭在她的裙子上,他很想很想叫她一聲娘,不過他可不想把她給嚇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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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7:01:02


喀啦一聲,湖面碎裂。

一個身影飛身而起,旋轉著落到了船舷上,不斷落下的水滴滴答答的打在船板上,婉蜒成了一條小河,流到了諸葛琴操腳邊。

他橫抱著已經昏厥的宋沛恩,目不轉睛的盯著諸葛琴操,在月光下,那柄長劍發出森冷的光芒。

他們彼此凝望著,誰都沒有開口,也沒有移動。

最後是諸葛琴操打破了沈默,「好久不見了,賀真。」

「你拿劍對著我。」賀真冷冰冰的說:「你是最不應該拿劍對著我的人。」

「沒錯。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我是沒資格。」他一笑,「不過你放心,我殺了你之後,自己馬上抹了脖子,絕不會讓你獨身上路。」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而朋友,絕對不該是拿劍對著他的人。

「不錯,我們是過命的交情,是兄弟。」諸葛琴操長歎一聲,「所以我才會站在這。」

賀真一個冷笑,「我以為你得了失心瘋,原來你倒知道我們是兄弟,有過命的交情。」

「我心裏清楚明白得很。」諸葛琴操苦笑一聲,「如果我不曾顧念著兄弟之情,你沒有機會站在這裏跟我說話。」

他停了一停又說:「殺賀蘭總比除掉你簡單多了。」

「多謝你不曾對他下手。」提到哥哥,賀真臉上總算有了一絲溫情。

「他是個好人,我下不了手。」他坦白的說:「他跟你完全不同,他身上比你多了許多人味。」

他像太陽,充滿光熱,所以總能吸引人們。

他指著宋沛恩,「他怕水,不過他會為了宋沛恩跳下去,可是你不會。」

賀真看了一眼手裏的人兒,隨手一送,宋沛恩有如被一股看不見的細線吊著似的,穩穩的飛出去,輕穩的落地,就算是有人抱她過去放好,也不見得能這麼妥當。

但這麼一動,卻讓宋沛恩悠悠醒來,但仍是無法動彈,因為賀真並沒有替她解開束縛。

賀真一皺眉,似乎是笑了,「原來她就是宋沛恩。」

「對,賀蘭代替你到興國上任,中間發生什麼事,那也不必說了。」諸葛琴操說道:「可是我們的事,卻該說個清楚。」

賀真眉一挑,「你說,我聽著。」

諸葛琴操臉色一正,一字字的說:「你跟我,都該給雲兒抵命。」

「為什麼?」賀真俊秀的臉孔蒙上一層陰影,使他看起來更加冷酷,「跳下去,是她的選擇。」

「只要你一句話,就能救她。」他的劍尖,依然指著他的心口,沒有絲毫的移動,「你在場的。」

「我救不了她,她要的東西,我給不了。」賀真看著他,似乎有話想說,但畢竟沒有說出口。

「是呀,她要你的心,你根本沒有!所以你看著她跳下去,你根本就是個冷血的鬼,你不是人哪!」

諸葛琴操說到悲憤處,手也不禁微微發顫,「你害死了賀蘭,又害死了雲兒,賀真、賀真你怎麼能當作這些事沒有發生?」

賀真仰頭大笑,「賀蘭好端端的,什麼時候給我害死了?至於雲兒,我很遺憾,可是也沒有辦法。」

「如果賀蘭沒死,他在哪里?你最後一次跟他碰面是什麼時候的事?他的一切你是怎麼知道的?不是別人告訴你的嗎?」

賀真一笑,「你知道我們兄弟一向不和,是各過各的日子,從不探問的。」

「你們不是兄弟不和,而是你根本沒有兄弟!賀蘭十八年前就死了。」他的語氣陰森,在這樣的月夜裏聽來,更顯得淒慘可怕。

宋沛恩雖然不能動不能說,但耳朵可是好好的,他一這麼說,登時把她驚得連眼睛都忘了眨。

賀真笑了起來,似乎從沒聽過如此荒唐好笑的事,他用力的鼓掌,「諸葛,我一直以為你不說笑話的,原來我錯了。」

「我說的是事實,你可以當賀真、可以當賀蘭,你可以當作賀蘭還活著,可以不用記得自己害死了他。」

「你有一對好父母,他們為了不苛責你,跟你演了十八年的戲,還假裝自己有兩個兒子!」

賀真臉色一僵,斂起了笑容,「我沒有害死賀蘭,雖然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也不容你造謠生事。」

「你不記得明珠堂外的那口井了嗎?為什麼那口井被封起來了?」

他是賀真最好的朋友,因此賀夫人並沒有對他隱瞞他的病,並求他不要揭穿。

「我當然知道。」賀真道,「賀蘭小時候差點跌進去,我父親覺得危險,所以叫人封了。」

諸葛琴操用力搖頭,「他不是差點跌進去,他是跌進去了,而且淹死了。」

賀真猛然大喝,「胡說八道!你胡說八道!」

雖然他認定諸葛琴操說謊,心中也隱約覺得害怕,他想到那個夏日的午後——

那個充滿蟬鳴的午後,他跟賀蘭一起趴在井邊看著自己的影于,賀蘭懷裏搋著的小木劍掉出來,他伸手去抓,差點栽進井裏。

可是他抓住了他!他用力的抓住了他!

賀真用力的握住了拳頭,「我抓住了他!我明明抓住了他。」

「你沒有抓住他!你看著他摔下去,就像你看著雲兒跳下去一樣!你只是在旁邊看著,你什麼都沒做。」諸葛琴操眼裏充滿淚水,大喊一聲,「所以你該死!你該死!」

他手腕一抖,長劍往前疾送,賀真卻不閃不避,任劍尖刺入了他的肩頭,鮮血沿著劍身往下滑,再一滴一滴的落在船板上,發出滴答的輕響。

事情的發展令人沭目驚心,宋沛恩嚇得想大叫,無奈嘴巴被塞住了。

她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腦袋亂成一團,對這發生的一切感到說不出的害忙。

賀真臉上毫無表情,似乎諸葛琴操的劍沒有刺進他身體似的。

「賀蘭真的死了?」

「他死了,可是你讓他繼續活下來。」諸葛琴操一咬牙,把劍往外一抽,鮮血激噴而出,噴得他一臉都是。

「我明白了。」賀真悶哼了一聲,輕輕的說:「原來他早就死了,哼,難怪這些年來,我連一面也不曾見到他。」

諸葛琴操道:「如果你對雲兒之死,也像賀蘭這樣耿耿於懷,或許我還不至於如此恨你。」

賀夫人以為他是因為雲兒之死而自責,所以一走了之。

但他知道不是的,在他還是賀真的最後一天,他就說了,雲兒不是他的責任,雖然他甘願受罰,但他心裏卻始終認為,此事與他無關。

賀真像是很疲累,輕歎了一口氣,「你恨我?其實你不該恨我,雲兒她實在也沒有別的選擇。」

「一死百了嗎?你明知道雲兒愛你,她一直就愛你!她對太子一絲一毫的情意都沒有,她不希罕當太子妃,她只想留在你身邊。」

他還記得雲兒是如何為了太子的錯愛,而哭濕他的衣衫。

「你弄錯了。」賀真搖頭,「雲兒一直跟著我,那是為了可以看見你。」

諸葛琴操一愣,「什麼?」

「我說她要的東西,我給不了,那是因為,我沒有幫她把哥哥變成丈夫的方法。」

聞言,諸葛琴操渾身一震,差點跌倒,手中的長劍沒握緊,掉入了湖裏,一下就消失不見。

「換你來胡言亂語了,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雲兒對他……這怎麼可能?她可是他唯一的親妹妹,他們從小相依為命,彼此照顧的。

「她有了你的孩子,如果就這樣嫁給太子,會害死你,而她選擇保護你。」

諸葛雲兒服毒後跳湖,他不是不救,而是無能為力呀!

諸葛琴操完全不能接受的狂吼著,「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雲兒她怎麼能有、有我……該死的,你這個騙子!」

「中秋那夜你喝醉了不是嗎?隔天早上起來,難道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那一夜諸葛雲兒委身于自己的兄長,鑄下了大錯,她在抱月樓裏跟他坦承一切,然後選擇自我了斷。

諸葛琴操的確記得那一夜的纏綿,只是一直不知道那名女子是誰,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居然是他的雲兒。

他感到一陣茫然,「原來都是為了我……」

他跟賀真果然都該死,都有罪該萬死的理由。

「我原本不該說的。」賀真仰望明月,「說了,只會讓你痛苦而已。」

可是人生就是這樣,不管多努力,都不會完美,都永遠有缺憾、有疼痛。

諸葛琴操愣愣的看著他,「說了,大家都痛苦了,不知道,就永遠不會痛苦。是人都會痛苦,賀蘭說錯了,他也應該有痛苦,只是他不知道而已。他實在是很幸運的。」說完,他突然往前一撲,將賀真撲倒,兩個人一同跌落湖裏。

宋沛恩急得只是流淚,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搞不懂他們談論的到底是什麼。

她甚至不知道剛剛站在這的賀真到底是誰.

她只知道,她又要失去她最需要的一個人……

宋沛恩九年來沒有哭過,這一夜,卻讓她的眼淚瘋狂的決堤。

一陣人聲響起,湖上似乎來了不少船隻,而船上的燈將湖面照得一清二楚。

她聽見有人登船的聲音,「大人呢?諸葛師爺呢?哪里去啦?咦,這裏躺著一個人呢!」

有人把她扶起來,宋沛恩一看,原來是朱炎。

「是誰把妳綁成這樣?」他趕緊取下她嘴裏的東西。

她哽咽著哭,「快!快救賀真,他摔下湖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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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沛恩輕輕的睜開眼睛,看著頭頂上的青紗帳,她顯得有些疑惑。

「賀真!」她猛然坐起,喊了一聲,平滑的絲被從她身上滑下。

「謝天謝地,妳終於醒了。」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床旁響起,「一定是嚇得厲害,現在沒事了,妳很安全的。」

宋沛恩把眼睛轉向旁邊,看見了一個和藹的中年貴婦。

她疑惑的說:「妳、妳是誰?這裏是哪里,我怎麼會在這裏?」

「我是賀夫人,昨晚妳可受了奸大的驚嚇,所以昏了過去。」賀夫人柔聲安撫,「大夫剛剛來過了,開了幾帖藥給妳安神,我叫人煎好了就拿上來。」

「賀夫人?」她連忙抓著她的手,急道:「賀真他有沒有事?有沒有把他救起來?」

她根本沒心思去想賀夫人怎麼會在這,她滿腦子都是賀真的安危。

「真兒沒事,妳放心好了。」賀夫人的笑容總帶著憂慮,「只是找不到琴操,真叫人擔心。」

所以賀真還帶傷在湖邊主導搜索的工作,至於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句話也不肯提。

賀夫人只好來這等宋沛恩醒轉,想從她口中問出端倪。

一聽到這裏,宋沛恩忍不住氣吼,「那個壞胚子,淹死了也沒人心疼!」

賀夫人驚訝的說:「宋姑娘,妳怎麼這麼說?」

「他把我綁起來,丟到湖裏要淹死我,要不是賀真救我,我早沒命啦!」

於是她氣呼呼的把她聽見的事,全都說了出來,賀夫人越聽越驚,睜大的眼睛裏盛滿了淚水,顫聲道:「琴操他、他說了出來……」

天哪,這十八年來,她日夜擔心的就是這件事,一旦賀真知道了真相之後,他會怎麼樣。

「賀夫人,他們說的話我一句也不懂,我只是轉述而已。他們一直說賀蘭和雲兒,琴操要賀真給他們抵命,可是賀真是那麼好的人,他一定不會做那些壞事,一定是諸葛琴操冤枉他,對不對?」

賀夫人搖頭,淚珠兒紛落,「宋姑娘,我得靜一靜,妳好好休養,不要想太多了。」

「可是賀夫人,」宋沛恩急道:「我……」

賀夫人揮揮手,泣道:「這事妳不明白的。」

就是因為不明白,她才要問的嘛!

宋沛恩有點委屈的看著賀夫人出去。還好賀真沒事,也算是有驚無險。

只是她不明白呀,諸葛琴操幹麼要淹死她咧?

來福從沒關上的門中溜進來,直接跳到床上,「妳命真大呀!」

「來福,你跑哪里去啦?」宋沛恩兩手抱住他,「我跟你說,昨天諸葛琴操他……」

她話還沒說完,來福就打斷她,「我剛剛聽到了,妳不用再重複了。」

「真的是很奇怪,我到現在還搞不懂。」她歎了一口氣,「真沒想到諸葛琴操是個壞蛋。」

「他哪是壞蛋?他算準了賀真會救妳,才把妳扔下去的啦!」

來福居然幫著諸葛琴操說話?!

「我天天喂你吃飯,你居然跟他同一個鼻孔出氣?」她雙手抱胸,哼了一聲,「以後天天給你啃骨頭。」

誰知道來福卻眉開眼笑的說:「哎唷,我好害怕喔!哈哈,我呀,就要去投胎了,骨頭留著妳慢慢啃吧!」

「投胎?」她大吃一驚,「為什麼?」

「我心願已了呀。」來福得意揚揚的猛搖尾巴,「說妳這丫頭真是笨呀,我不是說過了嗎?」

她更驚訝了,心願已了?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做呀。」

「說的也是,還是多虧了諸葛琴操。」來福笑嘻嘻的說,「早知道就托他,說不定早成了。」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呀,我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她被他越弄越胡塗了。

「就知道妳想不通。」來福乾脆舒服的趴在枕頭上,悠閒的說:「妳不是在納悶誰是賀蘭嗎?我就是賀蘭。」

宋沛恩差點尖叫,「你是賀蘭?!」

「是呀,我跟賀真是雙生子,我是兄、他是弟。不過十歲那年,我摔進井裏淹死了。」

她慢慢將昨晚聽見的事情串連起來,「諸葛琴操說是賀真害你的,不是這樣的對不對?」

「嗯,也不算冤枉他啦!他沒抓住我是事實嘛!」

宋沛恩怒道:「他才十歲耶,怎麼有辦法及時抓住你?」

「我也沒怪他呀,可是他怪他自己呀。」來福歎氣說著,「他在記憶裏改變這件事的結局,開始用我和他的身分交替生活,而他自己一點都不知道。」

「什麼?你現在說的到底是不是人話呀?」宋沛恩火了,乾脆把他抓起來亂搖一通,「用我聽得懂的話說。」

「我是說,賀真就是賀蘭,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但是賀家上下都明白,就連諸葛琴操也知道。」

「賀真怎麼能是賀蘭?賀蘭是你呀,你已經死了,而且附身在狗身上。」

「是沒錯,可是賀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所以他製造了一個賀蘭,他自己不知道,妳明不明白呀?」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宋沛恩突然感到恐懼,腦中有個模糊的念頭逐漸成形。

但她不能多想,她依稀感到那個想法有多可怕。

「很容易的,一直在這裏當縣太爺的人是賀蘭,他以為他是替失蹤的賀真來上任,但事實上,他是賀真,而他並不知道。」

「相同的,賀真也不知道賀蘭來替他上任,並且在這裏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同時都知道對方存在,可是卻不見得是對方,雖然是同一個身體,但是兩個人呀。

「可是諸葛琴操改變了這一切,所以賀蘭走了,賀真回來了,並且知道賀蘭是他創造出來的,所以我可以走了。」

宋沛恩感到頭暈目眩,「我、我懂了。」

跟她通信的人是賀真,到這裏來上任的卻是賀蘭。

那個氣她、嘔她,卻又處處照顧她的是賀蘭,但其實是賀真。

她終於明白了,諸葛琴操昨晚殺了人,他殺了賀蘭!

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永永遠遠都不會再惹她生氣,也不會偷偷摸摸的在她廚房中煮飯,更不會拉著她到處串門子。

他不會一直在她周圍出現,再也不會出現了。

成串的淚珠不斷從她眼眶落下,「為什麼……做錯事的人是賀真,為什麼處罰賀蘭呢?」

來福愣道:「沛恩,妳胡塗啦?我不是跟妳說了,自始至終都沒有賀蘭這個人呀!」

她搖頭,「不對!他是個活生生最真實的人,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宋沛恩哭得無法自己,「可是你們都說他是假的、是不存在的,那好不公平!他很努力的在活著,可是、可是諸葛琴操殺了他。」

「我再也、再也見不到他了……」

永永遠遠都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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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大的車隊緩緩離去,長長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風吹起了黃沙在空中漫開,使得每個人的眼睛都有些迷蒙。

依依不捨的百姓們有的還紅了眼眶,對於他們愛戴的賀大人,最後還是選擇回京任官,感到非常難過。

大夥都感到心情低落,想到和善親切的賀大人種種出人意表的舉動,不禁好笑又敬佩,甚至人才剛走就開始懷念了。

但再怎麼不舍難過,日子一樣要過,對於賀大人的離開他們給予祝福,只能希望下一個來就任的新知縣,會是個好官。

公主一從賀夫人那裏知道雲兒自盡的真相,當然迫不及待的命人急速回京報告,還給賀真清白,恢復他的官銜。

雖然趙承安不願相信,認為那是推諉之詞,可是找不到諸葛琴操來對質,他也只能隱忍不發,暗自再作打算。

「走吧,都起風變冷了。」

朱炎一說,大家也覺得有些寒意,於是三三兩兩的回城,而每個人經過宋沛恩身邊時,或是給她一個憐憫的眼神,或是拍拍她的肩、握握她的手,低聲說幾句勸慰的話。

大家都知道,宋沛恩會是最最難過的那一個人。

她始終低著頭,一聲不吭,沒有人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麼。

朱炎說道:「沛恩,走吧,還有事該做呢。」

「嗯。」她輕輕點頭,「我知道。」

「唉,其實妳可以答應賀大人,跟他同去,也比在這裏好得多。」

賀大人落水回來之後,整個人就變了。

他不再跟兄弟們喝酒說笑,當然也不再到處去探訪百姓,就連跟宋沛恩他也沒什麼話說。

他變得不苟言笑,而且非常勤於升堂,對於鄰里問的爭紛用嚴肅而認真的態度去處理,反而讓大家嚇得不敢動不動就告官了。

以前公堂最熱鬧,現在卻是最嚴肅。

他不再像以前一樣採取放任政策,而是所有的事情一一過問,什麼事都按照規章來,不容許一絲一毫的馬虎。

他變得冷淡,而且不愛說話,就連對公主也是愛理不理的,大家都覺得奇怪,抓著宋沛恩就問怎麼回事。

但她只是緊緊閉著小嘴,一聲也不吭,完完全全的變回之前那個宋沛恩了。

「賀大人覺得我到京裏更有發揮,可是我不想去。」

賀真是好意呀,覺得她在這裏很埋沒,之前他在信裏也提過,希望把她調到刑部去。

可是她始終沒答應過,現在更沒有去的可能。

她只要看著他,就會感到痛苦!

那個身體裏,曾經住著一個她已經不能忘懷的人。

「說的也是。」朱炎自以為是的說:「賀大人如果還像以前一樣喜歡妳,跟他去也還下錯。」

現在就別提了吧,免得讓她難過。

「什麼?你說賀大人喜歡我?」宋沛恩從來也沒聽過這種說法,也從來沒想到過這種可能。

「他當然喜歡妳呀。傻丫頭,他不喜歡妳,追著妳跑做啥?」朱炎道,「妳真是當局者迷呀。上次妳不理他,把他急得跟什麼一樣,求大夥給他想辦法,誰知道才多久,唉,就變了。」

「我、我不知道!他是喜歡我的嗎?我又醜、脾氣又壞,他喜歡我什麼呢?」

宋沛恩仰頭望天,她的心中充滿著許多許多疑問。

為什麼老天爺總是喜歡折磨她?為什麼老天爺總是要把她最重要的人帶走?

人家說當仵作積陰德,將來一定會有好報,那都是騙人的。

她再也不相信善有善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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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7:01:25


燭火下,宋沛恩伏案寫字,專注的她臉上沾了黑墨,但卻沒有發覺。

她將她當仵作這兩年來的見聞,仔細的回想,一筆一筆的寫下來。

一陣風吹來,燭火差點熄了,而她腳邊的來福則發出悲鳴,一副很不安的樣子,夾著尾巴在房內轉圈子。

「來福,怎麼了?」一說完,她笑了,「忘了那小鬼走了,你不會說話了。」

「誰說的?」來福卻開口,哀怨的說:「走了不能再來嗎?」

她高興的扔下筆,「嘿!真的是你,你不是心願已了,投胎去了嗎?」

「是呀,我明明就心願已了,可是那個牛脾氣的閻羅王,他莫名其妙嘛!他說我壓根就沒解開我的牽絆,叫我再回來搞定,否則不許我投胎。」

宋沛恩狐疑的說:「有這種事?那你的牽絆到底是什麼?」

「我本來以為是賀真,想說他現在想明白了,也面對正確的記憶了,我就應該無牽無掛了,可是閻羅王卻說不是,根本就是故意找碴。」

她好奇的詢問:「那你沒問他,到底是什麼牽絆著你嗎?」

「我問啦!誰知道他反而罵我,說我自己的事我最清楚,怎麼反而去問他。」他哀怨的說:「沒辦法,我只好再來找妳了。」

「我?我也幫不了你。」宋沛恩一臉無奈,「不如你再去找諸葛琴操吧。」

一提到這個名字,她就充滿怨念。

「他都失蹤了,我去哪找他?我不是跟妳說過,鬼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呀。」說到這,他突然想到,「對了,我去了一趟枉死城,還真的找到了妳的家人。」

「真的嗎?」她一激動碰掉了毛筆,剛好跌在來福身上,弄髒了他的毛皮。

「妳小心點啦,我可不想在這麼冷的天洗澡,我會著涼的。」

她抓著他的耳朵問:「你見到我爹娘啦?他們好不好?想不想我?」

「不只妳爹娘,妳爺爺、奶奶、哥哥、姊姊、叔叔、伯伯我都見了,他們好得很、樂得很、開心得很,哪有我這麼慘。」

「他們真的很好嗎?」

「當然好啦,通通要去投胎了,還有什麼不好的?閻羅王說呀,妳爹當仵作替死人伸冤,積了許多福 報,全家都受用,不用受苦受難通通去投胎。」

來福似乎很嫉妒似的,還重重的哼了一聲。

「我爹他沒有話跟我說嗎?」她有點失望,「你有告訴他,我很想念他們嗎?」

「說了,怎麼沒說?妳爹說雖然捨不得妳,可是沒有辦法上來看妳,叫妳要好好保重,一定要快快樂樂的過活,這樣他才能了無牽 掛的去投胎。」

宋沛恩露出一個苦笑,「快快樂樂?好難呀。」

來福突然大叫一聲,「哎呀,宋老伯說的真是太好啦!我知道我缺了什麼了。」

「什麼呀,幹麼突然大叫?」

「快快樂樂呀!賀真他不痛快得要命,所以害我走不了,妳趕快去讓他快快樂樂開開心心的,那就全搞定了。」

「我哪有辦法讓他快快樂樂呀!」別把她估得那麼高,這種事她也無能為力。

況且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哪有辦法幫別人呢?

快樂,壓根就是遙遠而無法碰觸的幻想。

「怎麼會沒有辦法?賀真在這裏跟妳混的時候,是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時間,我雖然是狗,也看得出來他開不開心。」

宋沛恩一聽,眼淚就毫無預警的往下掉落。

「怎麼啦?我說錯什麼話了?」

看她掉眼淚,他就覺得自己似乎做了錯事。

「沒有,是我想到別的事情。」她蹲下來,溫柔的說:「來不及了啦,賀蘭已經死了,他不會再回來,賀真永遠也不會快樂的。

「一個人如果不能忘掉自己曾經做過的錯事,就永遠不會快樂,賀真就是那種人。」

來福張大了嘴,「可是他沒有錯呀,我會死,不是他的錯。」

「我們都知道,但是如果他想得開,能原諒自己的話,又怎麼會有賀蘭?」

又怎麼會害她如此痛苦?

「唉,可惜他看不見我、聽不見我,否則我就直接跟他說,也許他會停止自責。」

「除非你當時沒死,否則他永遠都會覺得是他害的。」

來福沮喪的說:「那我不就沒投胎的希望了?」

「我不知道。有太多太多的事,我沒有答案,我也有好多好多的問題,可是沒有人能給我答案。」

或許這就是人生吧。

她才十七歲,卻已經像個日落西山的老太婆了。

來福好哀怨,「我看我是沒希望了。」

宋沛恩摸摸他的頭,「那就一起作伴吧。」



為了監察台主簿賀真身亡一事,究竟是自殺或是他殺,大夥都吵吵嚷嚷,亂成一團。

京城四大仵作吵得天翻地覆,各執一詞,通通不肯讓步。

有的說是自縊,有的卻又說是被人絞殺,雙方說的都有理,皇上聽得頭也痛。

然而,這個時候,有人提到了宋沛恩。

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天才仵作,至今破過懸案無數,也許能看出端倪。

於是宋沛恩來到了京城。

大夥這才知道,原來讓許多人不敢為非作歹的仵作,居然是這麼蒼白瘦弱的小姑娘。

她全身包裹在一襲整潔的黑衣裏,頭髮整齊的在腦後編成麻花辮,露出她尖尖的瓜子臉、澄亮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樑和毫無血色的小嘴。

一隻大黃狗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夾著尾巴,似乎是疲累又似乎是生玻

在漫天飛舞的紙錢和飄揚的白幡裏,她緩緩的走進了靈堂,在許多人面前,她站定在靈柩之前。

她的耳朵裏,根本聽不見人家跟她說什麼,四大仵作七嘴八舌的圍上來,搶著說自己的見解,她一句也沒聽進去。

靈堂裏擠滿了人,賀家夫婦、公主、太子,她一個都看不見。

宋沛恩只是看著那黑得發亮的棺木,一動也不動。

仿佛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她和那具棺木。

她知道,賀真死了,連帶著他身體裏的人也跟著消失了。

宋沛恩不能再告訴自己,有一天,他會從他身體裏醒來。

一直到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椎心之痛。

「大家都別吵了!讓宋姑娘驗屍,也好弄明白賀大人究竟是不是死於他殺。」

「宋沛恩,本公主命妳即刻驗屍,厘清真相!」趙璿哭紅了眼,恨恨的瞪了趙承安一眼。

她始終認為賀真的死,跟她皇兄定有關係。

宋沛恩緩緩的移動,旁邊的人趕緊移開棺蓋,並放下四周活動式的棺板,「宋仵作請。」

她定定的看著他那熟悉的眉眼,認識他以來,他從來沒有安靜過,沒有一刻不是蹦蹦跳跳在活動著。

現在他卻躺在這裏,一動也不動。

她制式的覆誦他的資料,「男屍一具,高……」但她卻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覺得自己飄到了好遠好遠的地方,在這個靈堂裏的,只是她的軀體而已。

「眼睛有出血情況,臉部血斑表示皮下出血。」

「頸間有一道勒痕,一指闊,黑紅色,血斑顯示是生前造成的傷。」

她一邊說,眼淚不知不覺的一滴滴掉落,全都落在賀真的身上。

旁人開始竊竊私語,「她掉眼淚啦?」

「宋仵作哭了!怎麼回事!」

「指甲乾淨,沒有任何撕裂或皮屑。」

她繼續她的工作,突然有人驚喊一聲,「是紅色的!」

「老天爺,她的眼淚是紅色的!」

宋沛恩臉上那兩行淚,清清楚楚的紅,讓大家看得沭目驚心。

賀夫人哭得肝腸寸斷,「那不是淚,那是血呀。」

趙璿大驚,疑惑的看著宋沛恩,「為什麼她會這樣?」

為什麼賀真死了,她傷心到哭出血來?

宋沛恩將他翻過去,她一心一意要做好她的工作,其他的什麼她都不想。

「他是自己不想活了。」她輕輕的說:「因為太辛苦了,所以他不想活了。」

「什麼?賀大人怎會是自尋短見,這沒有道理呀!」

正逢皇上重用,官運亨通時誰會這麼想不開?

「他脖子後面沒有勒痕,如果是絞殺的話一定會有,而且他會掙扎,指甲一定會受傷。這個勒痕只限前頸,是上吊造成,瘀血是生前造成,也不可能是人家殺他之後,才裝作上吊。」

趙承安一聽,立刻覺得出了一口氣,「我早說他是良心不安,所以自殺。」

他是想派人除掉他出氣沒錯,不過還沒安排好,賀真就自己殺了自己,皇妹還疑心是他做的,真是冤枉。

宋沛恩這個結論一出,人人議論紛紛,開始七嘴八舌的猜測賀真尋短的原因。

賀夫人上前拉著她,心疼的說:「傻孩子,妳不要哭呀。」她用白手絹幫宋沛恩擦淚,上面立刻暈紅一片,「妳自己看看,真兒都沒了,妳哭瞎了眼,他也活不回來呀。」

這就是她千怕、萬怕的,賀真他既是完人,又怎麼能容忍自己有錯?

瞞了這十八年,真相一揭開之後,這就是結果了。

「我沒有哭。」宋沛恩輕輕一笑,「那是汗呀。」

賀夫人心疼的擁著她,「傻孩子、傻孩子……」

這個時候,來福突然跳到賀真身上,悲傷的哀嚎著,大家連忙去趕。

「快把這只狗趕出去!」貓跳到死人身上會屍變,不知道狗會不會?

突然,一陣大風揚起,直接撲進了靈堂,吹滅了燭火,又在宋沛恩身邊旋轉,帶起了她的裙帶和黑髮,盤旋久久才消失。

賀夫人哭道:「真兒!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一陣咳嗽聲突然響起,忙著趕狗的人全都呆掉,所有的眼光集中到賀真身上。

然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他睜開眼睛,開了就道:「怎麼有只狗坐在我身上?」

「鬼呀!」眾人陡然爆出驚呼聲。

「屍變哪!救命呀!有鬼呀!」

於是你推我擠的,大夥都朝著門口連滾帶爬的逃命去,唯恐走得比別人慢一步。

就連公主和太子,也在護衛的保護下,驚慌失措的逃命。

賀真一臉莫名其妙的坐起來,感覺四肢僵硬發酸,「這不是來福嗎?你坐我身上幹麼?那群人鬼叫什麼,哪里來的鬼?」

因為燭火剛剛被吹滅了,因此靈堂陷入黑暗,他一時之間才沒發現自己身處靈堂。

而急著逃命的人將佈置莊嚴的靈堂毀得一塌糊塗,全數往外逃,那膽子小一點的腿都軟了,用爬的也奮力爬了出去。

只有一個人始終沒動的站在那裏,很多人撞到她、推開她,可是她還是沒動。

借著月光,賀真看見了那嬌小的身影。

「大家都在叫鬼,跑得飛快,怎麼妳不跑?」

「我不跑,是因為我要看清楚,鬼是什麼模樣。」她的聲音跟著她的腳步一起,當她說完時,人也站在他面前了。

聽到她說話,那熟悉的聲音賀真當然不會忘。

他覺得好像很久沒有聽見她的聲音,想念的感覺特別的明顯。

「原來是妳,難怪這麼大膽。」賀真笑著伸手出來,「來吧,小骨頭,妳不生我的氣了吧?」

「你的氣只要我活著的一天,永遠都生不完。」

她伸手握住他,那溫熱的觸感讓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再也不管他會怎麼想,就撲上去,用力的抱住她。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我求了千遍萬遍,希望能再見你一面,終於又見到你了。」

面對她這麼熱情的擁抱,賀真有點害羞了,「我怎麼記得妳說過再也不要見到我,也不要跟我說話了?」

「我以前不知道我這麼烏鴉嘴,以後我再也不說了。」

賀真笑著拉開她,「這裏烏漆抹黑的,我瞧不見妳、妳瞧不見我,說起話來多沒意思。」

「不會!不會!」她一假勁的搖頭,「你不知道,我多麼希望能再跟你說話!這些日子,沒有你來煩我,我多麼可憐。」

「妳是怎麼了?」他笑嘻嘻的說,「突然這麼溫柔,我可快招架不住了。」

淡淡的月光斜射進來,他突然發現了她有些不同,於是輕咦了一聲,「我怎麼覺得妳怪怪的?不過又說不上哪里怪!」

她一笑,將頭髮扯開披散下來,遮住了半邊臉,「有沒有熟悉一點。」

「對了,就是頭髮。」他將她的頭髮握在手上,透著窗外投射的月光,仔細的看著她小巧而秀氣的臉龐。

宋沛恩大方的迎視著他的目光,「發生了好多好多事,還好,你沒事了,你回來了。」

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賀真死而復生之後,出現的卻是賀蘭。

不過她不願去想,因為老天爺終於可憐她,還給她唯一僅有的。

「這下慘了,真的慘了。」賀真猛搖頭,直叫完蛋。

宋沛恩也緊張的說:「怎麼了?」

「我說朱捕頭他們輸慘了,衙門裏的人全押妳臉上有麻子,誰知道一顆都沒有,那不是賠慘了!」

「你——」宋沛恩恨聲道:「你找死!」一揚手就想打他。

「不過我可賺翻了。」他抓住她的手,樂得在她手心上親上一口,「完美無瑕一賠一百呀,我的眼光真好。」

「想得美!我偏去跟莊家說你作弊,你早就知道了,他一定不賠給你。」

「天地良心!我絕對不知道,人家發財妳幹麼擋著呀?真是上輩子跟妳有仇!」

「是呀,你上輩子跟我有仇,所以活該這輩子吃我的虧。」

他歎了一口氣,「豈止吃虧而已?」

宋沛恩甜甜的一笑,「你離我遠一點,或許就不吃虧了。」

「我是想。」他老實的說:「可奇怪,就是捨不得。一天下挨妳罵,我渾身不舒眼。」

「少來,我還不知道你這人是什麼德行嗎?」她雖然這麼說,但心裏卻是甜蜜得很。

「哎呀!對了!我現在才想到!諸葛琴操那個王八蛋,我要揍他!」

他猛然想到那天他把沛恩丟到水裏的事,這才奇怪著怎麼自己不是在水裏?

「別提這件事。」宋沛恩輕輕的說。

「可是……」很多奇怪的地方,他想不透呀,例如說這裏是哪里呀?

「噓!不要可是。」她漲紅著臉,聲音微顫的說:「你……你想不想再多抱著我一會?」

賀真樂得眉開眼笑,「想很久了。不過先說,可不許打人。」

他一邊說,一邊圈住了她,真的將她抱住了。

「嗯。」她閉上眼睛,小聲道:「這一生一世,我都這樣陪著你,再也不讓你走開了。」

來福開開心心的搖著尾巴,隨後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這下我能投胎了吧?我就說當仵作不賴,會有好福 報,沛恩還不信我!這不是來了超級大福 報嗎?」

閻羅王那老小子,做人也很不錯嘛!送這個超級大禮給宋沛恩,叫她以後再也不要抱怨善沒善報。

咻的一聲,他離開了來福的身體,直接鑽到地下。



賀真死而復活,又造成了一陣風波,人人對他更是好奇到了極點,紛紛想打聽死後的世界。

可是賀真只覺得自己睡了一覺而已,為什麼大家都說他死了呢?

宋沛恩和賀家夫婦花了一個晚上,仔仔細細的跟他說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起初一臉茫然,而後則是非常的震驚。

「那麼我到底是誰呢?」

宋沛恩知道他的個性,知道他雖然不會鑽牛角尖,可是也不喜歡不清不楚。

於是握著他的手,柔聲說:「你就是你,一個大家都尊敬喜愛的冒牌縣太爺。」

賀真這才能坦然釋懷,接受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

皇上對這個曲折離奇的故事半信半疑,可是賀真死而復生後全然不像以往卻是事實,因此最後也還是相信。

而且還因為賀真在興國縣時很受愛戴,政績良好,而他自己也非常想再回去。

於是又下了派令,讓他回到興國當縣令。

興國的百姓們高興得連放三天鞭炮慶祝,討論著要用多麼盛大隆重的儀式來歡迎他。

賀真和宋沛恩回到了興國縣,一切都跟以前一樣,只不過成了夫妻之後,還是一樣吵吵嚷嚷的過日子,每天嘔氣,誰也不讓誰。

這一天,兩個人興匆匆的到海 邊釣魚,卻一個人提著破鞋,一個人抓著一團水草回來,看樣子兩個人的運氣都不好,全都沒有漁獲。

雖然說吵鬧習慣了,但恩愛如常,一路說笑著慢慢走回衙門。

只見守門的新捕快,正在拉扯著一個身穿迦裟、頭戴斗笠的和尚,大聲的嚷嚷著,「快走快走,這裏不是給你化緣的。」

賀真聽見了,遠遠的就大聲道:「怎麼不是呀?多了沒有,幾錢銀子還是有的。」

「小氣鬼。」宋沛恩白了他一眼,「才給幾錢也好意思大聲嚷嚷。」

「心意才重要嘛!大師不會介意。」

捕快趕緊放開了和尚笑著,「大人、夫人,這和尚不知好歹,這些天來化了好幾次緣,兄弟們給了不少他還不夠,成天到這站。」

宋沛恩忍不住好笑,「這裏從縣太爺到差役,個個都小氣,難怪大師來了多次還不夠。」

賀真把手搭在和尚肩上,輕鬆的說:「其實咱們也不是小氣,是有家累,大師你一定瞭解的嘛!哈哈哈……」

那和尚轉過頭來,跟他打了一個照面,笑聲頓時卡在賀真的喉嚨裏。

他大叫一聲,連退了好幾步,一手指著他,「你、你你……」

「幹麼鬼叫,又怎麼了?」宋沛恩看他突然臉色大變,一副震驚的不得了的樣子,於是往前幾步扶著他的胳膊。

「諸葛琴操?你幹麼,演戲嗎?是扮花和尚魯智深嗎?」

諸葛琴操微微一笑,雙手合十行禮,「好久不見了,兩位。」

宋沛恩瞪大了眼睛,失聲道:「諸葛師爺?」

「是我。」他的臉上是一片完全的沈靜。

賀真抓住了他寬大的僧袍,訝異的說:「這到底是在演哪出戲?你是怕我揍你嗎?放心,我早已不怪你想淹死沛恩了。」

諸葛琴操伸手摘下斗笠,露出他光禿禿的頭顱,上面燒了九個清楚的戒疤。

「你來真的?」戒疤都點了,這和尚假得了嗎?

「我來,是要請兩位施主原諒,當日為了一己之私,陷兩位於為難之中。」

宋沛恩雖然惱他,但瞭解了一切之後,卻也萬分同情他,「我不怪你了,而且還要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因為在當時,他其實可以直接殺了賀蘭,但他並沒有。

「沛恩說的對,我已經不記得你做過什麼了。」

好奇怪,平常大家一提到諸葛琴操,總說有一日見到他,一定要揍他一頓出氣。

但今天真的見到了,卻一點火氣都沒有。

賀真隱約也懂,他的今天,是諸葛琴操給的。

「多謝兩位,如今我總算可以安心了,阿彌陀佛。」

他行了一個禮,轉身緩緩的離開。

他寬大的僧袍裏裹著異常消瘦的身體,背影看來分外淒涼。

「他其實也很可憐。」宋沛恩輕輕的說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賀真摟著她,雖然不說話,但心裏的那句謝謝卻一直沒停 過。

「他說過你是最幸運的人,我想他很羨慕你。什麼都不知道的話,的確比較快樂。」她想到那天諸葛琴操說的話,又是一陣歎氣。

「我的確是很幸運的人。」賀真指著他的背影,孤孤單單的被太陽留在地上,「妳看,他只有一個人。」

而他和宋沛恩的影子,卻相依相偎的出現在地上。

宋沛恩鑽進他懷裏,點了點頭,「嗯,我們都很幸運。」

或許幸福快樂不是因為一無所知,而是因為不是孤單一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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