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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09-8-19 11:57:13

第二章 ∼故地懷情∼

顏羅王進入後院,直接進入原來玉娘和紅珠的寢室,門是虛掩的,門板已經脫落,很是破舊了。青年仍然跟在他的後面,他輕推了門,看見裡面的陳設雖舊,也沒什麼東西了,但房間卻很整潔,似乎是剛被人整理過。

他從進入後院開始,便沒有再笑,在這裡,他可以把臉上虛假的笑容撕掉了。

他坐到床沿,輕撫破爛的蓆子,這是他曾經和兩個娘共枕過的床啊!他曾在這裡吸著她們的奶、聽著她們的歌謠和美好的故事,睡夢裡不知多少次尿床,他已經不大記得,只是一些模糊的記憶的碎片仍然保留著,他也記不清二娘奶過他的那一對乳房,然而就是兩個寡婦的兩對乳房奶大了他,他在這張床上曾經擁有兩個溫暖的胸脯、兩個母親。

如今三娘得以倖存,但二娘卻已經永遠離他而去了。三娘說,三姐也墮河而玉殞,而他竟然連二娘和三姐的屍骨在哪裡也不知道。每想起這些,他的心都痛得撕碎,而因為痛,他臉上的笑卻越燦爛,只是在此時,他心中的痛沒有演變成臉上的笑,他冷峻的臉龐,在清瘦中顯示一種黑鐵的質感,黑亮的眼珠流轉晶瑩的淚!

沒有哭,只有淚。

這一天,他流了多少淚呢?

娘啊!妳讓我莫哭的,玉兒不哭哩,妳看玉兒長大了,可玉兒還想吸一次妳的奶!

青年站在一旁,看到顏羅王流淚,他竟流得比顏羅王還急,頃刻便淚掛滿面。

他舉起手去擦顏羅王的淚,動作很溫柔,可碰觸到顏羅王的剎那,顏羅王反射性地抓住他的手,隨後立即甩開,沉喝道:「別碰我!」

「你流淚了。」青年哽咽道。

顏羅王一愣,舉手以中拇指拭了拭眼,拇指沾了幾滴淚,他看著那淚,說:「這不是淚,這是奶,我娘的奶,你知道麼?我娘以前餵給我的奶水,我還給她一些,讓她知道我的身體裡流著的都是她的奶,我的一切都是她給的。這是奶,不是淚!」

青年無力地坐倒在地,雙手掩臉哭泣,以一種變調的聲音哭訴:「我懂的,我都懂,你莫要哭,你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顏羅王淚眼望著坐於地上的青年,道:「我不哭!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我叫紫玉夫,是大丈夫的夫。」青年支吾了一會,才把名字說出來。

顏羅王聽了不發一言,從床上站起來,然後走出玉娘和紅珠的寢室,進入蕭路君的寢室待了好一會,折轉出來,向羅紫玫和羅芙的房間走去。在此過程中,青年一直流著淚跟隨他。

兩人進入羅紫玫和羅芙的房,這房間亦被人剛整理過,但此時的顏羅王並不去在意這些。他進入這房裡,想起的只是他的兩個小姐姐,想起當初離開這裡的時候羅紫玫在他右臂上的咬痕,那咬痕雖然隨著身體的成長而有了一些變化,卻仍然明顯地刻留在他的右臂之上,深藏在他的衣袖裡!

「三姐,我回來了!我說過一定會回來的,可妳、妳,妳為何就等我不及啊?」

顏羅王幾乎要嚎哭出來了,可他仍然壓抑著。他那壓抑的叫喚,聽入紫玉夫的耳裡,竟叫紫玉夫又一次無力地坐倒在地。

顏羅王驀地挽起右手的袖子,左手指著右臂上的齒痕,道:「瞧,姐!妳咬的還留著哩,弟沒忘記,妳的仇,弟替妳報!一定,要讓他們在我手中,生不如死!」

紫玉夫呆呆地仰望,那一雙靈性得不像是男人的美眸凝視顏羅王右臂上的齒痕,只是流淚──一個男人,到得他這份上,也算是一種異數。

「姐,妳咬我的時候,讓我也咬妳,記得我咬了妳的臉哩,妳說總會等我回來的,我說我咬在妳的心上,讓妳也永遠記得我!姐啊!妳怎就把我給忘了!我是妳弟啊!那時候就只有妳不嫌棄我,只有妳啊!」

顏羅王痛苦地跪了下來,捧頭嚎喊,像是哭的,卻不像是哭的,在哭與不哭之中,他的痛苦越是不得發洩,就越是長痛。

「姐,妳是否怪我回來得太晚,妳等不及了呢?」

「你姐……她不會怪你的。」紫玉夫哽咽著,似乎竭力壓抑著哭調,欲圖平靜。

顏羅王回首看他,怒道:「你怎麼知道我姐不會怪我?我姐都不在人世了,她一定會怪我不守約,還保護不了她們!這些,你一個外人怎麼懂得?」

紫玉夫爬了過來,要替顏羅王擦淚。

顏羅王怒道:「別碰我!在我姐的房間裡,你若碰我,我就殺了你!」

紫玉夫傻了,呢喃道:「你,怎麼能這樣?」

「我就是這樣!怎了?我和你很熟嗎?在我姐的房間,我姐可以罵我、打我、咬我,就不准別人碰我,我給我姐流淚,不要你同情!」顏羅王悲吼起來,「姐啊!我好想哭,可妳也不願意看見我哭吧?」

「姐,妳瞧我長得多壯實?高著哩,妳以前總說我矮,可我現在一定比妳還高,妳就看不見了!還有四姐,妳們都看不見了,妳們若回來,我還讓妳們欺負我,怎麼欺負也無所謂,我那個時候,就再哭一次給妳們看!」

「妳們不是總說,我後來不哭了,妳們打得不暢心麼?我就再哭一次吧!只要妳們活著,我就哭,真的哭哩!」

「你姐不會再欺負你的!」紫玉夫又道。

「出去!」顏羅王喊叫起來,衝著紫玉夫道:「你給我出去!」

紫玉夫竟然掩著臉出去了。

顏羅王聽到他在門外異樣的哭泣,但室裡安靜了許多,他舉手擦了擦眼淚,自語道:「姐,玉兒回來了,以前和妳們睡覺的時候,妳們老愛欺負我,我在這裡睡一會兒。妳們地下有魂,就上來打我、罵我,是我害了妳們的啊!」

他就地躺了下來,或許是因為太勞累,或許是因為太悲傷,他竟然睡著了。

睡著的顏羅王,很平靜,平靜的臉上掛著淚,沒有了笑容,也沒有憤怒,更沒有冷酷。只是這麼的平靜,多悲慟的人,至少讓他在不覺的睡裡,得以一點的平靜。

這是人世,給予人的,美好的時間。

紫玉夫在這個時間裡,又返回房裡,看見睡眠中的顏羅王,他的手發顫地撫摸著他的臉,眼眸裡滿含著柔情,然後他的手停留在顏羅王右臂的齒痕,眼中懷著異樣的深情。他亦躺了下來,就躺在顏羅王的身旁,那手搭抱住了顏羅王。

三個時辰就在安靜中過去,顏羅王醒來的時候,睜眼看見紫玉夫的臉,他驚嚇得跳了起來,因他的動作粗暴,紫玉夫也在同時被他驚醒。

顏羅王吼道:「紫玉夫,你睡我旁邊也就罷了,還敢抱我?你不像男人是你的事情,我顏羅王還要做一個堂堂的男子漢。你,讓我感到噁心!」

紫玉夫很尷尬地垂著臉,卻不見他的臉兒發紅,顏羅王覺得這公子哥不但變態,且臉兒厚得要命,他暗呼倒霉,想不到這趟回來竟碰到一個喜歡斷袖的,且還陰魂不散地跟著自己。

顏羅王道:「明天你最好離開我,我現在要到我娘房裡陪我娘了,你到別的地方去睡,不准在這裡,也不准到我剛才去過的兩個房間,這是我姐的,那兩個房是我娘的,你要敢隨便進去,我的斧頭就不認人。我顏羅王在這種時候說出這樣的話,就能夠做出那樣的事情,絕不手軟!」

說罷,他出得門來,在門外望著裡面的紫玉夫,一副要殺人的樣。紫玉夫站起身走出來,他就把門虛掩了,然後一句話也不說就走回玉娘和紅珠的寢室去。紫玉夫看著他把門掩了,暗哼一聲,擦了眼珠兒,隨便找了個房間休息。

翌日天明,顏羅王一大早就開始整理莊院,從裡到外,拿鋤舉鍬的,從雜草到雜物,一一地清理,又張羅著把所有屋子都清掃、重新進行擺設,紫玉夫就跟在他後面,他做什麼,紫玉夫也跟著做什麼。經過八天的整頓,破舊殘敗的春風揚萬里,幾乎恢復了原來的光景,只是不見了原來的熱鬧。

因為人,總是去了。

這段時日裡,顏羅王與紫玉夫雖天天在一起,但顏羅王少與紫玉夫說話,幾次趕不走紫玉夫,而紫玉夫又沒對他做著過分之舉,且相幫著他,他後來亦不趕紫玉夫了,只還是各顧各的。他顏羅王不管紫玉夫,紫玉夫也別來煩他,也就相安無事。

從前院到後院,都整理完畢後,顏羅王從附近叫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進來。這老漢,顏羅王識得,老漢卻已經不認得他了。顏羅王清楚這老漢平時為人忠厚老實,他讓老漢一家搬進來住,也沒跟老漢說他就是顏羅玉,只是給了老漢一些銀子,讓老漢好好地看守這莊院。

在離開的時候,老漢彷彿記起了什麼,朝著顏羅王的背影喊道:「你可是小黑玉啊?」

顏羅王回首,舉起手中的巨斧,咧嘴一笑,喊道:「阿森伯,你們一家住進這裡了,就要把這裡當你的家一樣打點哦!」

老漢遠遠地朝顏羅王喊道:「小黑玉,你咱長得這麼高壯?有我老阿森替你守著這裡,你儘管放心去,回來的時候,別忘了帶幾門媳婦兒。呵呵,俺老漢還等著喝你的喜酒!」

「好啊!我帶一大把媳婦兒回來!」

顏羅王高舉了幾下巨斧,轉身踏步向前,紫玉夫亦跟在他背後。

走了好遠一程,顏羅王終於忍耐不住地問道:「我說紫玉夫,你這公子哥兒的,到底要去哪裡?別老跟著我好不好?」

顏羅王的臉笑容滿面,自從離開春風揚萬里,他臉上的笑容又浮現,然而,紫玉夫卻已經明白他的這種笑,藏著長久的悲傷。

紫玉夫道:「你要去哪裡?我們結夥同行吧?途中也有個照顧。」

顏羅王道:「免了,我不喜歡與人結伴,也不需要你公子哥的照顧,你還是另找他人吧!這世道比我帥的男人多著,別粘著我。」

紫玉夫道:「我不是你認為的那種人。」

顏羅王道:「老子這輩子還沒被男人那般抱過,每想起來,都感反胃!憑你的條件,你要女人隨便招手,何必做個缺德的人?」

「我不覺得缺德,我認為很正常的。」

顏羅王很無奈,這些天相處,他覺得紫玉夫並非壞人,只是他老是看紫玉夫不順眼,總覺得哪裡很不對勁,可又捕捉不到確切信息,他道:「隨你,但我警告你,你不要碰我。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不要偷摸進我的房,我的斧頭可不領你的情。」

「嗯,你用斧很厲害麼?」紫玉夫小心翼翼地問。

顏羅王翻了個白眼,道:「僅僅能夠把人的頭顱劈開罷了!」

紫玉夫笑了,笑得令顏羅王肉都麻了,卻聽他說道:「你果然像個男子漢了。」

「當然。」他驀地想起自己不能人道之實,心情陡跌,心中暗罵了路照照,轉了話題道:「你若一定要做我的跟屁蟲,也就是說做我的手下的話,我得問問你跑得快不快。」

「啊?」紫玉夫驚訝,為的是顏羅王竟然要自己做他的手下,更不明白顏羅王為何要問自己跑不跑得快。

顏羅王解釋道:「我很少跟人交朋友,也不會把你當朋友的,勉強收你做手下。但是,你跑不快的話,會死得很慘的,因此,我得問問。」

「為什麼一定要跑得快?」

「因為我經常被人追,而且追我的人向來不會少,有時候會有幾百人一起追我,你若跑不快,會被踩死的。」顏羅王笑得很燦爛,可心裡又在罵某人了。

紫玉夫不明白,問道:「為什麼你常被追?」

顏羅王懶得解釋,扛著斧頭,邊走邊道:「因為我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屁話!

紫玉夫卻相信他的屁話了,不再追問,只是問道:「你現在要去哪裡?」

顏羅王的嘴邊拉扯出的笑意更濃,卻以冰冷的語氣道:「揚州城,木蘭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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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09-8-19 11:57:37

第三章 ∼木蘭花開∼

揚州城呈現了空前的熱鬧。像是預了熱夏的到來,城外野林裡的蟬開始鳴叫。偌大的揚州城掛紅吊綠的,比年節還要熱鬧,皆因今日是揚州城裡著名的武林世家木蘭居新立花主之日,揚州府台把這事當成皇帝老兒的事一樣辦,不敢怠慢。

一般的人,或許不清楚劉賢達的光景,但凡略有見識的人,都清楚所謂的揚州府台,幾乎是木蘭居一手造就的,木蘭居的後台非劉賢達,相反,劉賢達的後台反而是木蘭居。其妻子蘭容身為木蘭居上代木蘭花主,幾乎掌控著劉賢達的一切,劉賢達又掌控了揚州的一切,整個揚州無疑便是木蘭居的天下。

今木蘭居大喜之日,揚州哪能不熱鬧?凡揚州的官員、權貴都朝木蘭居過來,且八方武林、黑白兩道亦過來祝賀,揚州城的面子也風光,揚州城風光了,他劉賢達也風光,且劉賢達清楚不管黑白兩道,在這種日子,都是不敢在木蘭居眼皮底下鬧事的。因此,他很放心地大肆張羅。

凡武林人都應該瞭解,如今的武林,幾乎是五分天下。木蘭居、金色宮、水晶坊、火焰堂、土靈堡,任何一個都是雄霸一方。據傳,這五家原都正派武林,後不知因何原因,從上代開始,土靈堡和火焰堂被列入邪派代表,木蘭居和金色宮則成為武林正派的支柱,而較低調的水晶坊就很難分出它的正邪了。

五大武林花主,都是清一色的女性,說也奇怪,現在的五行花主都是第四代,今年五家都更換新花主,早些時間金色宮、火焰堂、土靈堡和水晶坊都新立了花主,今日則輪到了木蘭居了。

在上代花主中,土靈花主芳年早逝,留下一個女兒;火焰花主獨身;木蘭花主嫁入官家;水晶花主嫁給蘇州首富;金色花主嫁給了當年的一代大俠並如今的一國之相李福。本來,隨著花主下嫁,下一代花主便應該從花主的女兒中選出,也即是說,花主嫁到哪裡,勢力也跟著到哪裡的,例如水晶坊和金色宮。可是,木蘭居出了意外,就是蘭容嫁給劉賢達之後沒生有女兒,所以早就選好了蘭心作為木蘭居的新一代花主,於是劉賢達就沒資格成為木蘭居的太上老君。雖然在兩年前,蘭容突然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兒,但為時已晚。

蘭心作為木蘭候補花主,坐穩木蘭居。

一些好事的江湖人,欲給五行花主按姿色排名看誰最美,可是選來選去竟然無法進行排名,皆因五行花主各有千秋,都是非一般的美人兒,且這新生代五色花主總體姿色竟比上一代花主要勝出,正是「江山代有佳人出,一代還比一代水」。

許多江湖年輕俊傑,都夢想著得到五行花主的鍾愛,哪怕得到其中之一,算是百輩子修來的福份,若是把五色花主全部摟入懷中,那更是千世修來的艷福,即使下輩子變成一泡爛屎,也他媽的甘那個心情這個願的。

但誰會想到,曾經有一個黑乎乎的小子竟然發誓要讓五行花主做妓呢?

揚州城雖然喧嘩,卻無誰敢鬧事,劉賢達對此有絕對的信心。然而他的信心往往都是別人給的,就像當年因為一瓶酒,他信心十足地要在林鮮的肉體上逞能,三分鐘不到就軟趴下來,所有的信心徹底崩潰。

晌午的時候,劉賢達的信心又一次被擊潰,揚州城發生了一件很不光彩的「小事」,不知哪裡來的色情狂,跑到街上見了女人就東摸西捏的,被一群好事的人喝罵著追打,那追的人越來越多,全城愛熱鬧的都加入追「色」行列,追了不知多少條街,撞倒不知多少攤位,砸了不知道多少東西,終於還是讓色狼逃脫。

這事件讓劉府台的臉丟光了,因為在追捕行動中,不但有民眾,還有官差,更有一些正派的武林俠義之士,可這些都是球都不頂的,那色狼跑得賊快,誰也沒看清他的臉,只知道這傢伙除了好色,還是一個暴露狂,聽說在大街之上只穿一件薄紗披風,老愛裸露著胸膛,他逃跑的時候就好像一陣狂野的黑色旋風兒,一陣撲過來,就不見了。

而此色狼非別人,正是剛到揚州城的顏羅王也。

他剛進入城裡,看到城裡的美女實在招搖,手兒勁癢,又做出那種極不道德之事,被人追得滿街竄,幸好跑得快、閃得急。一個拐彎處,他被追得走投無路,只好躲進街角一間破屋裡,見得一個老婦正在咳嗽,他就順手拍了拍老婦的背。

老婦咳了一陣,順了氣,起身看他,問道:「謝謝孩子,你認識我麼?」

顏羅王搖搖頭。

老婦道:「人老了,記性不好,怕忘了認識的人,你坐一會,阿婆好久沒人來看了,寂寞哩!孩子,陪我聊聊,阿婆給你倒杯茶去。外面怎麼那麼吵?」

顏羅王看著蒼髮微亂的老婦,道:「妳的家人呢?」

「孩子都在外面圖一碗飯,一年沒得回幾次,唉。」

顏羅王扶老婦坐了,道:「阿婆,妳坐好,我來倒茶。」

屋不是很大,很易找到茶壺,顏羅王隨手取過來兩個舊碗,倒了兩碗茶,道:「阿婆,妳也喝一口,順順氣,這樣就不會咳嗽了。」

老婦笑得眼睛都瞇了,樂呵呵地道:「孩子,你真善良,長得高大結實,是個好男兒!虧你不嫌棄老身又老又髒,還敢用我的髒碗喝茶,瞧你的穿著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顏羅王喝了半碗茶,笑道:「阿婆,我以前連水溝裡的髒水都喝過,難得阿婆的一碗好茶,跑了半天,渴著了。」

說到這裡,顏羅王想起蜀山九蛇,想起曾經喝下的尿、吃下的屎,他心口一陣惡悶,眼中閃過一抹冷芒,很快的他又恢復平靜。

「顏羅王,你躲得倒是舒服,害我被追得喘不過氣。」

紫玉夫的聲音響起,顏羅王轉首看了看走進來的紫玉夫,對老婦道:「這是我的手下,瞧他是否長得人模人樣的?」

老婦看到紫玉夫,讚歎道:「好一個標緻的男兒,一定迷倒了不少女孩兒吧?」

顏羅王道:「他有特殊愛好。」

他頓了一下,把半碗茶遞給紫玉夫,道:「你也跑累了,喝口茶吧!是阿婆的茶,很解渴的。」

紫玉夫看了看那個髒碗,皺了皺眉,道:「我不渴。」

阿婆起身移了張椅子給他,道:「孩子,你坐,我去造飯給你們。」

紫玉夫緊張地道:「阿婆,不用了,待一會我們就離開,我們還有事情。」

「阿婆,我們確是還有事情,妳就歇著吧!妳身體不好,不要忙壞了。」顏羅王又扶著老婦讓她坐好,道:「我們先走了,有空再來吃阿婆一餐,我想阿婆的手藝一定好極了。」

老婦樂得眉開眼笑,撫摸著顏羅王的手掌,道:「真是好孩子,誰家女兒嫁給了你,是天大的福份哩!你可要記得來看看阿婆,一定要吃阿婆造的飯才好。」

她放開顏羅王的手,顏羅王將手舉到嘴邊,習慣性地親吻了拇指背,笑道:「一定。」

阿婆起身替他們送行,她把兩人送得很遠,還向兩人招著老手,顏羅王遠遠地回頭向她舉起手中巨斧。

紫玉夫道:「你認識那老奶奶?」

「不認識。」

「那你們幹嘛那般親熱?」

「她只是一個孤獨的阿婆,難道陪她聊幾句、喝她一口茶,也不行麼?」顏羅王冷眼盯著紫玉夫,道:「你知道她有多希望你喝她一口茶的?為何要傷一個善良老人的好心?」

紫玉夫愣了一會,道:「你什麼時候變成好人了?你這一路上,摸了多少良家婦女,去到哪裡都被別人當過街耗子一般追,現在冒充起好人來了,哼!」

顏羅王道:「你別用那種語調跟我說話,我實在受不起你。我這輩子從來沒冒充什麼,我顏羅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就是什麼樣的人,我是好色,可老子到現在還是處男一個!你這公子哥兒的可能就不是了,你若跟著不舒服,可以走的,我沒攔你,是你纏著我的,還好你逃跑的速度不輸我多少,否則你早被剝了十層皮了。媽的,路照照,莫叫我碰到你,你奶奶的死定了。」

紫玉夫聽得「路照照」這名,聽到了膩,顏羅王幾乎在每次非禮了女人之後,都會大罵路照照,似乎那個什麼路照照和他結有不世之仇。其實顏羅王最恨路照照的,不是路照照讓自己變成一個色魔,而是讓自己在極度好色的同時又變成了不舉的「男人」!

紫玉夫道:「你就承認你自己好色好了,何必把賬賴到別人身上?又不是那叫路照照的男人拿刀壓著你去摸女人屁股的,你倒怪起人家來了。」

「你懂個屁!」顏羅王口出粗話。

紫玉夫眉頭皺皺,不滿地道:「你為何總說粗話?」

顏羅王道:「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是公子哥嗎?我顏羅王沒讀過多少書,十多歲就開始流浪,就只懂粗的,不懂細的。」

紫玉夫眼神一黯,眼淚莫名地又在他的眼睛裡打轉,他道:「粗話不改也罷,可是,你那裸露的胸前,總該改改吧?沒事為何老把胸前露出來?你,你那道劍痕是什麼時候受的傷?」

顏羅王道:「我就喜歡裸露胸前,至於這劍痕,我此刻所去,就是要了結這一劍的恩怨!在我結實的胸膛劃下這一道性感傷痕的小女人,非叫她去做妓不可!」

紫玉夫驚道:「為何要逼女性做妓?」

顏羅王笑道:「沒有女人做妓,哪有你們這等富家公子風流的地方?」

紫玉夫道:「我才不去那種地方!」

顏羅王忽然笑得很燦爛,道:「那種地方很玷汙你嗎?那你為何要跟著我?我就是在那種地方出生的,你跟著我,不怕侮辱了你公子哥的名譽麼?」

平靜的語氣中含著很大的憤怒,紫玉夫跟隨顏羅王有一段時間了,知道他的一大特點,就是當他笑得越是開心的時候,他心裡就越悲憤。

紫玉夫慌忙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不必說了,我對你的認知沒多少興趣。我現在只想去找蘭心那小娘們算賬,好歹也叫她不敢忘了我顏羅王,不敢忘了她的劍曾經劃穿我的心胸,我要讓她知道我顏羅王是她一輩子的惡夢!」

紫玉夫又看見了那個熟悉的動作──微笑著的顏羅王,很輕地親吻了自己的拇指背。

像當年還是孩子的他,老愛含著自己的或他的姐姐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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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09-8-19 11:57:57

第四章 ∼語出意藏∼

顏羅王到達木蘭居之時,木蘭居的大典已經宣告結束──他被群追的時間太長,所以錯過了。

從春風揚萬里到這裡,他本想直闖木蘭居,可是他的那種不良習慣總是在壞事,他這輩子也許最恨自己的好色,可他又不得不好色,偏偏色是好了,可實際上根本沒有「色」的本事,所以他直到現在還是待宰的童子雞──他覺得自己是絕對的處男,也是天下最好色的處男,幹他娘的路照照。

木蘭居位於揚州城的東面,建築是一種木式的復古風格,不見輝煌,卻見幽雅。和很多大戶一樣,木蘭居佔地寬廣,約十畝之地,裡面分許多小莊院及幽園靜湖。

顏羅王被門僕擋在門外,極大原因是他太招眼了,本來他把紅頭髮染成黑色,是為了低調一些的,可偏偏愛裸露他那特別的胸膛,守門人一看他衣衫不整,便把他攔截住了,一問卻知道他沒有請帖,也沒有什麼名號,更不是武林名門,守門人便拒絕讓他進入木蘭居的大門。

顏羅王笑嘻嘻地請求,不停地拍守門人的馬屁,說什麼英雄了得、英俊瀟灑,說得守門的武士心花開開,可職責在身,還是不能放顏羅王和紫玉夫進入,顏羅王無奈,退離一旁。

紫玉夫建議道:「我們偷進去吧!這圍牆也不是很高,隨便一躍就過去了。」

顏羅王卻道:「很多時候我可以偷偷進去,就是入蘭心的門,我要堂堂正正從她的大門進入,然後堂堂正正的面對她,因為是她欠我的,不是我欠她的,只有她不敢面對我,沒有我顏羅王不敢面對她。」

紫玉夫眼瞪瞪地看著顏羅王,他有些糊塗了,剛才的顏羅王還低聲下氣像個狗熊似的求那些低下的守門人,此刻卻換了一副英雄氣概,他實在搞不懂顏羅王的個性,一會兒說話哄得人家喜歡,一會兒卻又沉默寡言。

顏羅王的神色忽然一變,掠過紫玉夫背後的眼神略見慌張,只見他急忙躲到一邊人群裡,紫玉夫跟了過去,問道:「什麼事?」

卻見顏羅王注視著一輛豪華的馬車,那馬車緩緩地從木蘭居裡輾出來,紫玉夫又問道:「馬車裡是什麼人?你認識?」

顏羅王不答,他只是注視著那馬車,而恰在此時,那馬車的窗格的簾子忽然大開,顏羅王大驚,欲掉頭走的時候,卻看見了蘭容的憂怨的艷容,從蘭容的口中呼出一句「咦」,顏羅王轉身就逃,背後傳來蘭容的話,「羅王,你要進木蘭居?」

顏羅王停住了身影,紫玉夫道:「怎麼了?」

剛才蘭容用的乃是傳音,只有顏羅王能夠聽到,因此紫玉夫對於顏羅王的奇怪舉動極為不解,顏羅王道:「她叫我。」

「誰叫你?是她嗎?那香車上的美婦?」

「嗯。」顏羅王無奈地道,他轉身走向停了下來的馬車。

阿田也看見了他,驚得眼兒圓嘴兒大的,好久才道:「顏、顏羅王,你怎麼還敢出現在揚州?」

顏羅王笑著施了禮,道:「來看看夫人的。」

馬車傳來蘭容的聲音道:「羅王,上來吧!」

顏羅王上了馬車,進入車廂,看見裡面除了蘭容,還有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女孩,女孩兒已經在蘭容懷裡睡著了,臉依著蘭容。

顏羅王看不見清楚孩子的臉,但他能夠猜測這就是蘭容的小女兒,他笑道:「羅王向夫人和小姐問好。」

蘭容不答,她那雙滿含怨幽的眼睛凝視顏羅王,而顏羅王卻發覺蘭容變了,有一種惹人憐愛的感覺,他以前所認知的蘭容是高貴大方的,不知何時在她的臉上、她的眼睛裡,染上了一層憂怨?

「夫人……」顏羅王又一聲輕喚。

蘭容嬌體微震,收回她的怨憂的眼神,道:「你為何還要回來?」

顏羅王又開始笑。

蘭容立即道:「在我面前,不要給我,你的虛假的笑,我並不需要你對我笑。」

顏羅王斂住笑,換了一副認真的神色,道:「揚州城裡,有我太多的牽掛。」

蘭容的臉忽然微紅,這種神情顏羅王很熟悉,以前蘭容每提起她肚裡的孩子的時候,都會出現這種神情。那個時候,他還是劉府台的好跟班,而此刻,他卻是與劉府台有著深不可解的仇恨的,只是,不管他和劉賢達之間有著什麼,蘭容對他顏羅王,都是恩蓋一生的。

「你牽掛著我嗎?」蘭容垂首輕言,她的手兒撫著她懷裡的女兒的髮絲。

顏羅王隨著她的手看去,道:「夫人的女兒都長這麼大了?會說話了嗎?她有沒有告黑臉的狀?」

顏羅王巧妙地轉移話題,蘭容嗔怨地看了他一眼,道:「告你什麼狀?」

「就是當初我老壓著她娘的肚皮……」顏羅王頓住了,像以往一樣,他還是習慣在蘭容的面前說錯話,而每次錯,都帶著很濃的調情的味道,他不知自己是怎麼了,似乎每與蘭容在一起,都會說出讓他自己也意料不到的話的。

然而像以往一樣,蘭容卻不生氣,她笑道:「為何不繼續說下去了?唉,她會說話了,會喊爹,也會搖搖晃晃地走哩,她生得很漂亮,你要不要抱抱?」

顏羅王慌忙道:「我哪有資格抱小姐?」

蘭容眼睛射著懾人神芒,忽又斂去,幽幽一嘆,道:「你是最有資格抱她的,能夠得到你的一抱,也許是她今生最大的福份了。可憐的孩子,連親生爹都不願抱她哩!」

顏羅王道:「老爺不抱小姐嗎?」

蘭容嗔道:「他喜歡得不得了,哪天不抱著四處招搖的?」

「那……那妳為何說她的爹不願抱她?」

蘭容一愣,嘆道:「唉,跟你說不明白,你現在不抱就罷了,總有一天你會願意的。我知道你這趟回來可能是報仇的,但是,你要害誰,也不要害她才好,知道麼?」

顏羅王斷然道:「我絕不會傷害夫人和小姐的,我的命是夫人給的,如果夫人要,我便可以給夫人,顏羅王在這點上還是真的。」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兩年不見,你長高了很多,比福生還高了,長得這般結實壯碩,一樣的黑著,但也一樣的好看,可是,你胸膛怎麼多了靈色教的印記?」

顏羅王驚道:「夫人知道?」

蘭容伸手撫摸著顏羅王胸膛上的印記,道:「靈色教與我們五行花主幾世為仇,我身為上一代木蘭花主,哪能不知道的?這是靈色教的教主印記,只有靈色教的教主擁有這個奇怪的符號,你這般裸露著,是極為不妥的。雖然世間很少人知道這些,可是,五行花主都清楚這一點的。我剛剛就把這些事情告訴了蘭心,以後你要見到五行花主,還是莫要讓她們看到你的胸膛,因為她們是你的天敵。這些事情,在上一代,有了改變,上代花主中,土靈花主和火焰花主深愛著靈色教的教主路照照,也就是你的師傅。」

「他不是我的師傅!」顏羅王幾乎是吼出來的,他曾經的確叫過路照照一聲師傅,可是這兩年的經歷,他實在是不能再把路照照往好處去想了,他恨不得剝路照照的皮、刮路照照的骨。

他的一聲大吼,也把蘭容懷裡的女兒驚醒了。那可愛小人兒一醒來就哭,白嫩的美麗小臉蛋上那雙黑亮可愛的大眼珠瞧著顏羅王,淚水潺潺的。

蘭容一邊安慰,一邊解開衣扣,彷彿無人似的給女兒餵起了奶。顏羅王看見那一雙爆脹的巨乳,老毛病又開始發作,眼睛射出色光,一雙手不受控制地想要去摸蘭容的乳房。

他極力控制著,雙手抖個不止,他背轉身,道:「夫人,我下車去了。」

「為何這般急?你不是要進木蘭居嗎?我待會帶你進去吧!但你答應我不要鬧事,你現在雖然是靈色教的教主,但我看得出你只繼承了靈色教世代傳承的力量,封印卻未解開,路照照曾被我們五行花主合力封住他的力量,也只有我們五行花主能夠合力解開,然而你不可能獲得五行花主的相助,至少蘭心不會幫你的。況且,當年我們戰路照照的時候,靈色教的靈色三將沒有出現,估計靈色三將背叛了路照照,我猜想現在教主是你,唯一的教眾也是你。因此,你別在裡面鬧事,我、我救不了你的。」

顏羅王不敢轉身,他背對著蘭容,道:「夫人,為何要和我說這些?」

「哦?我也不明白,或者我現在已經不是木蘭花主,只是一個平凡的婦人,所以想告訴你一些事情,讓你好有個準備。你,還要見蘭心嗎?今日是她的好日子,你再恨她,也等過了今日吧!我不希望她在今日讓你見血,你敵不過蘭心的,她現在可不是兩年前的蘭心了。五行花主也像靈色教有個傳承,新一代花主都會得到上一代花主百分之七十功力的。還有,告訴你一個秘密,她們每個人的胸脯上,都有一個相應的印記,木蘭花主是蘭草印記……」

蘭容沒說完,顏羅王的鼻血上衝,兩個鼻孔噴出了血,他忙打斷蘭容的話,道:「夫人,我不進木蘭居了,我先走了,過些時候再探望夫人。」

他掀開一邊車簾,瞬間跳下馬車,衝入人群裡,紫玉夫跟了上去,背後再度傳來蘭容的傳音,「羅王,記得回來看我和女兒,否則我會更恨你的,當初我對你那樣,是因為我必須那樣,你懂嗎?」

顏羅王不懂這傳音之術,卻把手中的巨斧高舉起來,他不曾回頭,但他知道蘭容會看得見他高舉起來的巨斧,也會明白他的意思:高舉起來的斧頭,那是他顏羅王對蘭容的承諾。

不管蘭容對他做過什麼,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恨過蘭容,在他的心中,對蘭容,只有感恩。

紫玉夫追上來問道:「為何急急忙忙地跑了?那個婦人是誰?你怎麼和她相熟的?她怎麼允許你進入她的私廂?你們在裡面這麼久,到底幹什麼了?」

顏羅王擦了擦鼻血,道:「你一下子問這麼多,我怎麼答你?瞧你男人模樣,說起話來像女人一樣囉嗦,我和她在裡面幹什麼,又與你何干?你妒忌我嗎?」

「誰、誰妒忌你了?」紫玉夫慌忙道,聲調也變了。

顏羅王道:「你別把我想得太那個,我這人和女人在一起,是最安全的,況且她是我以前的夫人,我的命是她救的,我忍到流鼻血也沒碰她,你以為我還會幹什麼?」

「什麼你最安全?你這人最好色,見了女人,不分貨色,都可以亂摸亂捏的,你還敢說你安全?」紫玉夫怒道。

顏羅王笑道:「公子哥,別說粗話哦!」

「你、你、你……」紫玉夫被顏羅王激得氣不順,頓了一會,才繼續道:「你剛才說那婦人救過你的命?」

顏羅王又摸了摸鼻子,看了看手指上的血跡,自語道:「夫人還是把我當小男孩一般看待,竟然在我面前給女兒餵奶,差點被她弄得腦門沖血至死。我顏羅王曾經偷看無數次妓女嫖客幹那事兒也安然無恙,想不到如今一點免疫能力也沒有了,唉。」

紫玉夫攔在他面前,怒眼瞪他,道:「我在問你話,你聽到沒有?」

「嗯,聽到了,可是我已經說過一次了,你有聽到沒有?當時蘭心在我胸膛給了我一劍,我橫屍街頭的,夫人經過,就把我救了。如果這次你聽不到,我也不會說第三次了。別攔在我面前,否則我斧頭劈前去,把你公子哥劈成兩半,哪有做手下的擋在主人面前的?」

「也就是說,她只是你的恩人,沒有其他的關係了?」

顏羅王道:「有啊!」

紫玉夫立即又緊張,道:「什麼關係?」

顏羅王撇撇嘴,道:「像你我一樣的關係。」

「我和你的關係?」紫玉夫疑惑了,驀然想起了什麼,叫道:「我和你又是什麼關係?」

顏羅王舔舔手指上的血,道:「主僕關係。」

紫玉夫鬆了一口氣,也沒反駁顏羅王,卻問道:「現在不入木蘭居了,你要去哪裡?」

「會賓樓。」

「什麼地方?」

「你公子哥喜歡的地方。」

紫玉夫不滿地道:「到底是什麼地方?」

顏羅王笑了起來,在紫玉夫耳邊道:「揚州城最大的妓院。」

紫玉夫聽得目瞪口呆的。

顏羅王道:「你在幻想什麼?是不是一聽就來火了?公子哥,外表看起來雖然正經,心底卻色慾滿腔哦!」

紫玉夫跺跺腳,變調道:「我才不要去那種地方!」

顏羅王不以為然,道:「你不去也好,省得老拖我後腿。我被夫人弄得渾身不自在,又不能在大街上再胡來,只能去會賓樓了,那地方我可熟著哩!」

紫玉夫聽得無言,顏羅王一句「那地方我可熟著哩」叫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麼也料不到顏羅王是個經常出入妓院的男人。雖然顏羅王在妓院出生,且發誓要開一間天下第一的妓院,但也不必經常出入妓院吧?他怎麼能夠知道,當初顏羅王出入會賓樓,只是為了替劉府台看風把水通風報訊的呢?

當紫玉夫從沉思中醒來,已經不見了顏羅王的身影了,他喃喃自語道:「你如果再這樣下去,我以後就不管你了,你真叫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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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5901
男爵 | 2009-8-19 11:58:20

第五章 ∼會賓樓內∼

顏羅王又看見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喜娘,他剛走近,喜娘也認出了他,老遠就叫道:「喲,黑屁股,你還敢在揚州城裡大搖大擺啊?兩年前你要砍府台大人的頭,可是傳遍了大街小巷,真是叫人吃驚。瞧瞧你現在還挺風光的,比兩年前高大多了,雙腿長而有勁,走路虎威龍悍的,瞧你在大街上露的這胸膛──」

喜娘對著漸漸走近的顏羅王騷話兒,突然目光注意到他右胸的紅蛇印記,艷臉變冷,道:「你來我這裡,是不是想找死?」

顏羅王心中暗嚇一跳,可他畢竟是久經風桑之人,他的臉的笑意依然未動,道:「呀,喜娘,妳怎麼能這般說?難道因為我已經不是府台大人的跟班,妳就不給我一點臉面了?我今日來,好歹也是帶了銀子的,不會虧待了妳的女兒們。」

喜娘冷著臉道:「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就趕狗了!」

顏羅王凝視喜娘,他曾經來過不知多少次會賓樓,卻從來沒看過喜娘這副可怕的臉色。做為會賓樓的老闆娘,喜娘對待客人總是騷味十足,多麼騷情的話兒都能夠說得出口,比會賓樓裡所有的妓女都叫嫖客們心癢癢兒的,卻不允許任何嫖客碰她一下,據說曾有嫖客碰她,被她踢了一腳,卵蛋也破了。此事傳開,無人再敢動喜娘的主意,即使她是會賓樓最叫男人勃起的女人,嫖客們對著她,也只是在心裡強姦她罷了。

喜娘的年齡其實並不大,應該就二十五六而已,可不知為何,她總特意把自己打扮得像個很成熟的婦人,手裡總拿著一條紅色的絲巾,每見到熟客便老遠招手,弄得那些本來只是露過的熟客也不得不過來和她打招呼,而這一打招呼,便立即被她招呼進去,讓她的女兒們繼續招呼他們,因此,喜娘不但是會賓樓的老闆娘,且是會賓樓的招牌。

喜娘大約一百六十七公分,有著彷似瓜子臉的美麗臉蛋,說是彷似,因為她其實也不全是瓜子樣的臉型,下巴略為圓尖,圓額光亮,嫩白的膚色像是初春潤雪,薄得透水。她的形貌有著少女的風韻,卻老愛把頭髮挽個髻,留海分兩旁吊掛如絲,特意地裝扮成婦人模樣,使伊看起來成熟、艷冶、風騷。

顏羅王笑得很濃,說他臉皮厚也不過,他曾做過賊、做過乞丐、做過各種苦力,甚至做過劉府台手下的黑心打手,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場面,他顏羅王的臉色都不會變一下的,對於喜娘的冷臉逐客,他只奇怪喜娘冷面的時候怎麼就這般的美,他以前覺得喜娘像是從胭脂粉裡走出來的影子,此刻卻覺得喜娘彷似水裡凍結成的美人兒。

他被蘭容挑起的莫名的色心,在喜娘冷然下,再度膨脹,鼻血又湧了出來,雙手幾乎要抓往喜娘的胸前,可他仍然無事似的笑著,那笑,像春雪底下的湖水,不變不動的。

「喜娘,有沒有人說過,妳冷著臉的時候最美?」顏羅王大拍喜娘的馬屁,對於喜娘的逐客,一點也不介意。

可喜娘的冷臉,像他的笑臉一樣,也是不變不動,她道:「是不是人快要死的時候都特別多廢話?」

顏羅王的手開始發顫,本來他的莫名的色心要隔個兩三天才發作,然而剛才遇到蘭容,此刻又被冷臉喜娘挑起色慾,竟然在一天之內發作兩次,而且還流出了鼻血,若再不解決,可能要當街非禮喜娘了。從喜娘的身上發出一種特別的氣息,這氣息令他體內的靈色真氣蠢蠢欲動,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且他隱隱覺得下體似乎有了絲絲反應,這叫他驚喜萬分,也急欲進到裡面去,以證明自己是否真的能人道了。

「我如果硬要進去呢?妳是否真的就把我顏羅王殺了?」

顏羅王吻了他的拇指背,喜娘不瞭解這是顏羅王決心做一件事情之時的必然小動作,她的一雙冷桃似的美眸緊盯著顏羅王,由那雙恨意極濃的眼睛裡透露出一些慌張。

顏羅王已經踏步向前,喜娘擋在門中,令妓院裡裡外外的人感到奇怪:哪有妓院的老闆擋著嫖客,不准進的?

每踏前一步,顏羅王便感到喜娘身上的氣息越強,他雖不能把體內的真氣發出來,但因繼承了靈色聖魂,他能夠感受到從別人體內發出來的氣勁,此刻他醒悟喜娘是個武功高手,伊身上包圍著強大的真氣,而這種真氣越強則對他的吸引也越強,他根本停不了腳步,彷彿體內的靈色聖魂有了靈魂一般,在他體內沸騰,欲衝破他的身體而出,全往喜娘湧過去。

喜娘的臉色也在變,她體內的真氣根本不受控制,顏羅王每逼進一步,她的真氣就增強一分,她的雙眼緊緊盯著顏羅王胸膛上的圖騰印記,驀然想起她的母親曾對她說過的話,雙眼中神色慌張,失態地叫道:「不要靠近我!」

顏羅王色咪咪地笑著,那雙手忽然伸舉,抓往喜娘的胸前,喜娘驚叫一聲,閃避一邊,不住地喘息,顏羅王得以進入會賓樓,朝一旁的喜娘道:「謝謝老闆娘讓路,也順便叫幾個女倌過來陪陪我吧!我顏羅王有銀子給妳的。」

喜娘好一會才道:「顏羅王,你確定要叫妓嗎?」

「嗯,我決定的事情從來不改變。」

「那好,我開妓院,你有錢便可以來嫖。只是,我得告訴你,若果你硬要叫妓,那麼,你這輩子別想成為男人。春蘭,帶黑屁股上去,他要多少女人便給他多少,只要他付得起錢。」喜娘憤怒地道。

顏羅王朝喜娘還是友善地一笑,道:「給我十個吧!多一些才好玩哩!」

喜娘驚道:「十個?你以為你是誰?你半個也對付不──好,就給你十個。春蘭,帶他到樓上的大廂房去,他愛怎麼就怎麼,我不管了。」

「我也用不著喜娘妳來管,是不?」


顏羅王上了樓,跟著春蘭走,春蘭竟然把他帶到以前劉賢達常要的大廂房裡。春蘭出去後,緊接著十個妓女進來,姿色都不錯,顏羅王看得開心,心想,喜娘對老子還算不錯。

十個妓女一進來,便圍著顏羅王,扯來扯去的,一會公子你長得好帥,一會又公子你生得真壯,一會公子你胸膛上的蛇好性感,一會又你的傷痕好有男人魅力,顏羅王便趁機在她們的身上揩油,東摸西捏的,好不快活。

說也奇怪,如此在女人身上胡亂抓摸一把,他體內的氣息便開始平息,可是下體一點反應也沒有,顏羅王剛才的一點驚喜又告失望,在每個女人的屁股和胸脯上揩油了一陣,他也夠了,滿足了色心,他就恢復了正常,坐到椅子上,想起劉府台以前經常和妓女們捉迷藏,他顏羅王對著女人又不能真幹,倒不如也和她們捉迷藏,捉到誰,就親誰一下。

嘿嘿,想到這裡,他覺得是個不錯的主意,看來劉府台教給他的,也是有一點點用的。

他便從妓女手裡搶過兩條絲巾,和妓女們說了規矩,然後叫妓女替他紮上眼睛,開始了摸捉遊戲,捉到誰,便朝誰的臉蛋兒或是臉兒親吻那麼一兩下。他顏羅王這輩子還是首次做此種香艷遊戲,比在大街上亂抓女人奶子好玩多了,而且這又不犯法,也不缺德,他也心安理得。

可惜的是,玩了好一陣,他都捉不住一個妓女。妓女們似乎經常玩這種遊戲,很會躲避,顏羅王心想,妳們躲得妙,老子跑得快,總會抱住妳們的。他停了下來,開始聽室內的聲息,以圖一捉便中。

正好,他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在背後響起,而且很急,他猛然轉身,抱住那妓女,嘴裡歡呼道:「終於讓我抱住了!」

「噗」一聲,顏羅王就吻住妓女的嘴兒,妓女突然掙扎,雙手使勁,一下子把他推倒。他撞在桌椅上,大怒,立即扯開蒙著眼睛的絲巾。

看見站在面前的人,他愣了一會,道:「你怎麼也來了?」

紫玉夫呆愣著不說一句話,只是那雙眼睛彷彿說明了什麼,顏羅王試探道:「剛才,我吻的是你?」

有幾個妓女點點頭,顏羅王忽然作勢大嘔,同時破口大罵道:「紫玉夫,你這斷袖狂,你他媽的好噁心,跑過來讓我抱、讓我吻,我呸!呸!」

他不停地吐著口水,不料紫玉夫過來就給了他一個耳光,同時聽紫玉夫嘶叫道:「妳們給我滾出去!」

妓女們慌忙離開,顏羅王已經站了起來,扛起他的巨斧,走到怒沖沖的紫玉夫面前,二話不說,掄起巨斧就朝紫玉夫砍下來,紫玉夫瞬間閃開,顏羅王心中暗驚,這段時日,他雖知道紫玉夫也是會家子的人,卻不料身法如此迅速,他顏羅王連閃影也捕捉不到,紫玉夫便閃到了他的背後,他只感到臀部一陣劇痛,整個人向前撲倒,巨斧因這一衝之勢,砍在地板上,把地板劈開了一道裂痕。

顏羅王趴在地上,像當年被李清玉騎在背上一樣,他就不動了。

紫玉夫走過來道:「想裝死嗎?起來,有種來嫖妓,就該有種承擔責任。」

「嫖妓需要負什麼責任?嫖妓只要有錢就夠了。」顏羅王極沒好氣地道,紫玉夫身為他的手下,他此刻卻被手下幹趴在地,且是一招就沒戲唱了,著實丟臉到家了。

「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不起來了?」紫玉夫的氣似乎消了一些,說話平緩了許多。

顏羅王抬頭看看紫玉夫,驀然看到他的略為紅潤的嘴,發覺那嘴兒好漂亮,可是想到自己竟然吻了一個男人的嘴,心裡作嘔,又吐了口水,坐了起來,朝紫玉夫道:「你進來,為何不說一聲?害我把你當成女人來吻,我真倒霉,早知不玩捉迷藏,以前劉賢達玩捉迷藏的時候,也差點把我來吻。」

紫玉夫道:「你來這裡,只是和她們玩捉迷藏?」

顏羅王沒好氣地道:「不玩捉迷藏,你以為我能玩出什麼花樣?」

想想就氣人,路照照令他只能和女人玩捉迷藏,想玩更深一層的好戲也玩不了。他當年向蕭娘發過誓,要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打倒所有的女人,他絕不能失信於蕭娘,定要讓自己的男性功能再恢復,只要找到路照照的妻女便可以了。

可路照照的妻子和女兒到底在哪裡呢?

他覺得洩氣,找不到路照照的妻女,他就得不到靈色斧,也就無法把體內被封制的真氣釋放出來,真氣不能釋放,胯下那話兒也縮成個軟腳蝦,窩著一身的氣。

「你真的不與她們做別的事情?」紫玉夫道。

顏羅王道:「除了捉迷藏,也就摸摸親親而已,老子還是處男,不會隨便給出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的,哪像你公子哥?」

「顏羅王,我怎麼了?我是第一次進這種地方,還有,你別老把處男掛在嘴上,我已經聽到膩了,見到女人就非禮,還敢說自己是純潔的處男?我、我,我才是處……處、處男,剛才那是我的初吻,你記著,以後不要不認賬。」

「哇哇,你初吻,干我什麼事?你若果敢再說我吻過你的事情,我顏羅王劈爛你的嘴。」顏羅王對剛才那一吻懷恨在心,曾經被劉敏和李清玉兩女強吻過,李清玉甚至在他的嘴唇上咬出血來,他都不覺得討厭,可就是想到吻了紫玉夫,他就覺得倒了八輩子的霉。

紫玉夫不以為然地道:「你的斧頭只是拿著充威風的,你除了逃跑的時候快得叫人不敢相信之外,其他的能力我倒是見識過,連嫖妓也是最差勁的。」

顏羅王無從反駁,皆因紫玉夫說的句句大實話,他閉上雙眼任由紫玉夫數落自己,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叫道:「給大爺找個水妞!」

顏羅王至死都記得這聲音是屬於草龍的,他緊張地聽著外面的聲息,待草龍入了某間廂房之後,顏羅王冷笑道:「草龍,你這混蛋出現得真是時候啊!」

頓了一下,他站了起來,道:「紫玉夫,你別跟著我,我待會要做的事情,不是你能夠插手的。」

顏羅王解開包袱,從裡面取出一個小紙包,打開紙包,裡面是一些紅色的粉末,把粉末放到酒壺裡,把酒壺拿起來晃動了好一會,然後便走了出去,紫玉夫在後面跟著他。他走近東面第三間廂房,聽到草龍在裡面的笑鬧聲,他便拿著酒壺退了回來,退守在樓梯口。

不一會,有龜奴捧酒菜上來,顏羅王便與龜奴搭訕,說不到兩句,他突然指著龜奴背後,道:「你老闆娘在招手叫你,你回頭看看!」

龜奴回頭看望,顏羅王以迅猛的手法把酒調換過來,因妓院的酒壺一般是相同的款式,因此這一換,龜奴也沒察覺什麼,回頭看的時候沒有見到喜娘,掉轉臉就要問個究竟。

顏羅王取出一塊碎銀放於他的托盤上,同時笑道:「和你開玩笑的,大家輕鬆一下,呵呵,這銀子給兄弟的,你收著,我不阻你忙了,你請!」

龜奴笑咪咪地道:「謝謝客官,以後儘管找小的開玩笑,小的也喜歡輕鬆的。」說著,他把碎銀裝入了自己的口袋,樂呵呵地去了。

顏羅王看著他進入草龍的房裡,笑眼閃過一抹冷芒,回頭對紫玉夫道:「不是叫你莫跟來嗎?」

紫玉夫不答反問道:「那房裡的人是你的仇家?」

「嗯。」

「你要毒死他?」

顏羅王笑道:「我怎麼可能那麼狠心的就毒死他?我還要把他曾經給我的,加倍的補回給他,讓他知道,我的名字,為何敢與閻羅王爭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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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09-8-19 11:58:41

第六章 ∼仇報之始∼

顏羅王推開門,看見裡面的草龍正抱著一個妓女在調戲。

那妓女已經被草龍扯落上衣,此時露著嫩白的上半身和兩個奶子,草龍則埋臉在妓女的胸脯吻咬,顏羅王推開門的時候,他已經察覺到了,卻沒有從妓女的兩隻圓大的奶子裡抬起臉。

顏羅王走進來,笑道:「喲,快槍手,你倒是玩得挺開心的,借你懷裡的女人的一個奶子給我如何?」

說罷,他已經走到草龍面前,伸手抓住妓女的一個奶,卻撫摸得很溫柔,草龍怒吼道:「誰敢打擾大爺的興致?」

草龍抬臉,看見了顏羅王,驚得幾乎從椅子上跌下來,而顏羅王笑容未變,給了妓女一塊碎銀,對妓女道:「姐姐,妳先出去吧!我有點事要和這位大爺談,談完之後,妳再過來侍候他。」

妓女收了錢,在顏羅王的臉上「啵」了一下,嬌笑道:「奴家想侍候你,你長得真叫人心動,奴家免費也願意侍候你。」

顏羅王笑道:「那我下次就找妳好了,呵呵,可不可以先出去?要不,妳再親一下?」

妓女果然又在顏羅王的臉上印了一個紅唇,才整理了衣衫,搖擺著屁股兒走出去了,出去之前,還不忘拋了兩記媚眼給顏羅王。

顏羅王色眼發光,一個飛吻過去,逗得妓女心花大開,然後他轉身面對著草龍,道:「想不到我顏羅王還能活著站在你面前吧?我是否說過,如若我不死,我便是你們的惡夢?如果以前沒說過,我現在補回這句話。草龍,我顏羅王本與你們無怨無仇,你們為何一定要趕盡殺絕?我那個時候也只是一個孩子,你們曾經不給我一絲機會,此刻我也不給你半點良心。」

草龍驚慌過後,恢復平靜,蒼白的臉孔也見了一點血色,他道:「老子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從妓女爛縫鑽出來的黑鬼,你想成為我們的惡夢,還早一千年!我們以為你已經到地下去給那個真閻羅提鞋了,不料還跑出來跟老子搶女人的奶子。黑鬼,有什麼遺言儘管說,你說完,我就送你到地獄去認祖宗!你媽的,把老子的興致全掃光了,真他媽的掃把星轉世!」

「啪」一聲,顏羅王的左手迅猛的扇在草龍的臉上,以草龍的武功修為,竟然躲不過他的一個耳光,且被這記耳光打得滾落地板上,掉落了兩顆門牙。

草龍被打得昏頭轉向,好一會才清醒過來,急忙運勁,卻發覺一使勁,全身筋脈劇痛,所有的真氣無法貫穿,根本提不起勁。

他醒悟自己著了顏羅王的道兒,心頭慌亂,顧不得擦嘴上的血,立即爬了起來,道:「顏羅王,你待怎麼樣?」

「怎麼?剛才不是很英雄嗎?為何現在變了熊樣了?起來啊!把老子送到地獄去,你怎麼忘了你的話了?」顏羅王一步步地逼進,草龍一寸寸地後退。

「黑鬼,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藥?」草龍慌問道。

顏羅王笑道:「不要怕嘛!我給你吃的藥可是很珍貴的,有個名字叫『百日鎖功粉』,粉紅色的,可是融入酒裡,就變成無色無味的了。你一喝了那酒,全身的功力便會被鎖住,運功的時候不但沒有用,且會很痛苦。但是,過了百日之後,你還是響噹噹的草龍,只是現在,你他媽連一條草蟲都不是!」

草龍看見顏羅王的笑,越是心怯,他多少瞭解顏羅王,知道顏羅王這傢伙越是笑得燦爛的時候越是狠,想當年他就能笑著把自己的命也賭上的,在地獄之血造成的痛苦之下還能笑得出來的小傢伙,他這兩年每想到都有一種害怕。他但願永遠不要見到顏羅王,可終究是遇到了,就像當年他所預料的,若黑傢伙還活著,他的惡夢就要開始了,果真如此。

草龍想安靜下來,他平生便是鬼點子很多的人,當初要顏羅王當街鑽他的褲襠就是他的得意之作,可他此時卻無法平靜,因為他不知道顏羅王要如何對付他。他此次來揚州是與鐵龍一起向木蘭花主祝賀的,從木蘭居出來,鐵龍鑽別的窖子去了,他偏喜歡會賓樓的高檔,於是和鐵龍分開,明日再會合。

不料自己倒霉,偏偏遇見了顏羅王,中了顏羅王的陰招。

「你到底要對我怎麼樣?」草龍歇斯底里地嘶叫,他猜不透顏羅王,不知顏羅王會怎般地折磨自己,因為他亦知道,顏羅王的狠性是十足的。

「放心,不會叫你這麼死的,怎麼能夠讓你的惡夢這麼快結束呢?你們以前也說過,把我折磨夠了,才叫我死。我死不了,也就把你們曾經教我的,用在你們身上,你說可好,啊?」

顏羅王彎下腰來,給草龍一種壓迫感,那雙笑意濃濃的眼睛,亮黑中閃著陰森,草龍打了個寒顫,此刻的顏羅王已經不是當年的少年兒,高大的身軀,證明顏羅王長成了一個強大的男人。

草龍看著他結實如筋鐵的胸膛上絞結的劍痕和紅色圖騰,心中畏怯更濃,他驀然醒覺,顏羅王猶如地獄裡來的黑鬼,全身散發著鬼森陰寒的味道,他從來沒想過當年那個小孩子會長成這般可怕的人。顏羅王,與閻羅王同音,這三個字,像三把鬼刀,刺入他的靈魂,叫他的靈魂也抽搐。

「當初強姦我二姐的人,你也是其中之一吧!啊?」顏羅王托起草龍驚恐的臉,突然又全力扇了他一巴掌,喝道:「你們這群畜生,我二姐哪點惹你們了?你們要那樣對她?二姐好不容易接受我,也對我好了,你們卻叫她死得那般慘,你們還算人嗎?啊!算人嗎?」

顏羅王朝坐靠在牆上的草龍踹了一腳,幾乎把草龍的胸骨也踹斷,草龍喘不過氣來,顏羅王道:「你們這般畜生怎般對待我們,我今日也會加倍地還給你們!別怪我,要怪就怪當初你們沒把我的小命了結了。我顏羅王從妓女的胯間爬出來,我的母親活得不像人,我顏羅王也覺得自己不像個人,所以,我和你們這群畜生也是沒有什麼差別的。要知道,對著畜生的時候,也得把自己變成一個更畜生的畜生。草龍──」

顏羅王喝吼:「把你的嘴張開,當初水龍給我尿喝,我今日也叫你知道喝尿是什麼滋味!你媽的,你要記著,老子是地獄裡跑出來的閻羅王,不是一個人!」

草龍想起當初水龍尿給顏羅王喝,知道顏羅王要自己張嘴的目的,他緊閉著嘴不張開,顏羅王的左拳突然擂轟在他的嘴上,打得他滿嘴血牙。

顏羅王雖不能把體內的真氣發揮出來,但其本身有著強大的力量,那雙鐵拳比一般人的要強壯。這一拳,擊得草龍幾乎暈死過去,草龍抵不住痛苦,只得張嘴,顏羅王解了褲帶,掏出胯間傢伙,朝著地上仰起臉的草龍那張著的血嘴就撒出一泡尿,那尿直射入草龍的血嘴,顏羅王瘋狂地大笑。

此時,恰巧紫玉夫和喜娘進來,把廂房的情景全看在眼底,也把顏羅王那軟的非凡的話兒看得一清二楚,紫玉夫驚呼一聲,背轉臉去,而喜娘亦臉面緋紅,顏羅王那軟軟的話兒叫她無法適從。

雖軟著,卻見粗巨。

顏羅王抬眼看了兩人一眼,低首繼續看著自己的尿往草龍的嘴裡射,直至拉盡一泡尿,他抽抽褲頭,看著癱在地上的草龍,無情地問道:「滋味如何?我這是童子尿,可治百病,便宜你了,改天我把狗尿牛尿豬尿也一齊弄來給你嘗嘗,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

「夠了!」喜娘和紫玉夫同時喝喊,兩人卻未敢轉身,他們不知道顏羅王有沒有把那羞人的話兒收到褲襠裡,於是不敢轉身。

顏羅王道:「你們兩個,一個是妓院老闆,一個是男人,還怕看老子的東西嗎?轉過身來吧!老子已經把寶貝收好,不會便宜你們的眼睛。」

兩人轉身,紫玉夫立即罵道:「顏羅王,你剛才到底在做什麼?」

顏羅王平靜地道:「不做什麼,只是以前他們讓我喝尿,我現在也讓他喝回我的尿,我是感謝他哩!我不是說過,讓你別過來嗎?你這手下怎麼敢不聽主人的話?」

喜娘冷言道:「你辦完你的事沒有?如果辦完了,就請離開,永遠也別踏入我會賓樓。」

「還沒。」

紫玉夫喝道:「你還要幹什麼?你剛才那些根本不是人做的事情,你還像個人嗎?」

顏羅王的拇指又舉到嘴邊,轉臉對著草龍,吻著拇指背,道:「你聽好,我的確不像人!但是,這些傢伙,害得我家破人亡,把我的二姐輪姦至死,殺了我二娘和三姐姐,還把我和三娘往死迫,他們曾經欲在我的眼前輪姦我三娘,你知道麼?」

喜娘的臉色微變,而紫玉夫的眼神也漸顯悲憤,他道:「你說,他是害你全家的惡人?」

顏羅王轉首,兩人看見他黑亮如冷鐵般的眼睛流落了眼淚,他說過不哭的,可是某種時候總還是控制不了眼淚。

「他是蜀山九蛇中的草龍,而我這全家就是被蜀山九蛇害的,我在報仇的時候,我不是人,請你別在一旁嘮叨,否則我控制不了自己。」

「你說他是蜀山九龍之一?」紫玉夫顫著聲音問道。

顏羅王道:「我不會認錯人的。」

紫玉夫垂首,輕言道:「既然如此,你要怎麼就怎麼吧!可你──,不能夠再這樣解開褲子就亂撒尿,至少也得把門關上。」

顏羅王道:「老子的傢伙雄壯得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在大街上老子也敢撒尿給他喝,你他媽的像個男人樣好不好,沒見過男人怕看到男人的話兒的!還有妳,妳開妓院的,妳羞什麼?」

喜娘的臉又紅了,她道:「呸!雄什麼壯,沒用的東西,還敢招搖?」

顏羅王忽然又笑,道:「這樣才像妓院的老闆娘嘛!對不起,弄髒了妳的地方,回頭我給妳清掃一下,我現在要帶這傢伙到大街上,還他一樣東西,妳也知道的,他欠我什麼。」

喜娘突然道:「你不要在大街上亂來,這揚州城是木蘭居的天下,且今日是木蘭居的大喜日子,你別忘了你與揚州府台的仇恨。」

「妳在擔心我嗎?我顏羅王可不是怕死之人,我這命是撿來的,爛命一條,什麼也不怕,只圖過痛快。我欠人的,我總會還;別人欠我的,也總要討回。但是,妳為何要擔心我?難道妳愛上我了?」顏羅王吻著拇指,笑眼盯喜娘。

喜娘莫名的心兒亂跳,她驚異自己的感覺,因為她的生命中不曾因哪個男人而心跳加速,或許她已經看透了男人,可是,對這顏羅王,她忽然迷糊了。

「估計妳也不會愛上男人!」顏羅王補了句,俯身抓住半死不活的草龍,拖著他就往外走,紫玉夫默默地跟在他後面。

喜娘喊道:「黑屁股,你別把我的地方弄髒,別把我的客人都嚇走了。」

「回頭我向妳道歉,妳給準備十個女孩,我回頭還要繼續玩,我付了錢的,卻還沒有玩。」

顏羅王拖著草龍,直拖出妓院,引得一群男女跟在後面,指指點點說說鬧鬧的,就是沒有人敢靠得太近。

顏羅王拖草龍到大街上,放開不死不活的草龍,低頭道:「快槍手,你知道我帶你出來,要你幹什麼吧?如果你聰明的,我今日就放過你。」

滿臉是血的草龍抬起臉來,喘著氣道:「你說話算話?」

「怎麼?你也怕我像當初你一樣說話不算話?你放心,我顏羅王不是你,我顏羅王說到做到,你也知道我的性格。」

草龍咬牙狠道:「你今日放了我,可能就是你的惡夢的開始!」

顏羅王不以為然地笑道:「我哪天不做惡夢的?我還怕什麼惡夢?想活命就別囉嗦!」

他高站著,微撐開雙腿,草龍掙扎著爬起,緩緩地從他的胯下爬過去。他仰望著天,眼淚從他的虎眼裡流了出來:三娘啊!我們曾經受到的侮辱,終於取回了一點,可為何我竟然沒有快樂的感覺啊?

圍觀的人覺得莫名其妙,很多人對顏羅王的行為不滿,一些揚州居民也認出了顏羅王就是兩年前跟在劉府台後面作威作福的黑屁股,不知是何人從人群裡擲了一件物品過來砸在顏羅王的頭上,接著便有許多不明物體砸往顏羅王,民眾可不管顏羅王是對是錯,他過去在揚州城的聲譽就極壞,此時又把某人打得半殘,還叫人從他的胯間爬過,不知多少人看了覺得憤怒。

顏羅王扛著斧頭,民眾又不敢靠近,只能遠遠地躲著擲東西,顏羅王任由他們擲,直到草龍從他的胯下爬過,他才狂吼出來,「誰敢再擲一件東西過來,老子劈了他!」

草龍坐在顏羅王背後,看著顏羅王高大的背影,道:「我可以走了嗎?」

顏羅沒有回頭,只是淡然道:「草龍,你這傢伙真幸福,當初你這樣對我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出面,現在卻有許多人為你鳴不平,在他們眼中,似乎你是好人,我是壞人。哈哈,我顏羅王是很壞,可你也絕不是好人,只是他們不知道你是誰,所以才給你一點同情。而我顏羅王,不需要同情。他們為你鳴不平,只證明了一點,現在的你,在我顏羅王面前,是弱者一個,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滾吧!無論你滾得多遠,你還是在我的惡夢裡,我顏羅王的斧頭不砍落你的腦袋之前,都叫你生不如死!」

草龍急忙爬起來,搖搖晃晃地擠出人群,顏羅王擦了擦眼淚,放下巨斧,把身挺得筆直,朝人群吼道:「剛才誰拿東西擲老子的,是不是很想揍我?出來,老子和你們廝打!」

人群漸漸散去,沒有人敢出來與顏羅王叫陣,顏羅王重新扛起斧頭,哂道:「一群沒種的傢伙,只會亂給同情心。」

他踏步又走向會賓樓,紫玉夫道:「你真的還要去妓院?」

顏羅王道:「我說過要幫喜娘清理的,那地方我弄髒了,得給她打掃一下。」

「你不是去繼續玩妓女的嗎?」

「你說捉迷藏?」

「嗯,捉迷藏。」

顏羅王擦去了眼淚,早已經露出笑容,他道:「我不捉了,我怕到時又捉到一個男人,莫名其妙地就吻上了,那夠我噁心兩輩子的。」

「你還是儘早離開吧!你這一鬧,剛才肯定傳到劉賢達耳裡,且這草龍是向木蘭居祝賀來的,這今日在木蘭居的地盤裡把他給折磨了,木蘭居也不會放過你。還有,把你的衣服扣起來,別老是露著你的胸膛,以為自己很強壯嗎?」一直在旁觀看的喜娘說道,她曾經看過草龍折磨顏羅王母子,如今又看著顏羅王折磨草龍,這事情的始末,在場的人中,只有她一清二楚,她覺得,顏羅王並不過分。

顏羅王笑道:「妳不要我清理了?」

喜娘道:「自然有僕人清理,你是否做僕人太久了,還想到我會賓樓裡做龜奴?」

「我呸!老子才不當龜奴,老子要開間天下第一的妓院,比妳的會賓樓還要響噹噹的。」

驀地,從街道另一方傳來吆喝聲,喜娘道:「劉府台和木蘭居的人快到了,你是否還要在這裡繼續說大話?」

「絕不是大話!喜娘,妳幫我保管一下我的行李,我過會兒來取。」說罷,他向著雜聲傳來的相反方向直奔,越奔越快,最後簡直像一陣黑旋風。

果然是沒良心的男人都跑得好快,娘啊!妳為何要我練那種東西?妳到死還護著沒良心的爹,卻為何要帶著我離他而去?到底是爹對不起妳,還是妳對不起爹?我忽然,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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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5901
男爵 | 2009-8-19 11:59:02

第七章 ∼小鎮故事∼

爬過西山的日頭,映著城郭、山野,映得揚州城地黃人昏,而在這昏黃裡,顏羅王和紫玉夫亦爬出了揚州城──因顏羅王揚州城的一鬧,東西南北門全部把關,城中各處都在搜查,顏羅王只得用上逃跑的功夫,逃出了揚州城。

從東門逃離,行得一段路,到達城郊不遠處的小鎮,顏羅王看看天色早暗了,決定暫住一宿,明日再作打算。可因揚州城的盛事,這小鎮的客棧都塞滿了人,顏羅王尋了兩家,竟然沒有多餘的房間,現在只能期待最後一間客棧。這小鎮的客棧不多,且都小而簡陋,據顏羅王的探知,總共就三間客棧。

顏羅王轉到鎮北的小客棧,因夜漸深,客棧早打烊。

顏羅王看著關起的門,道:「只能看看這間有沒有給我留一兩間空房,若果沒有,我就睡街道,我以前睡過的,倒是你公子哥的,可能就不行了。」

「咚咚咚」幾聲,顏羅王敲響客棧的門,裡面傳來懶洋洋的問:「這是怎麼了?生意淡的時候,鳥也不過來拉屎,生意旺了,就叫人不得好睡。誰啊?這裡已經沒有房了,找別家去吧!」

顏羅王朝紫玉夫搖搖頭,笑道:「我們睡街道吧!」

「要睡街道嗎?」客棧裡的人問道,似乎是因為聽到顏羅王的話,而進行確定一番。

顏羅王道:「嗯,每個客棧都滿人了,不睡街道睡哪裡啊?」

客棧的門開了,一個穿著睡衣模樣的小伙子走出來,看了看面前的兩人,道:「我這裡還有一個柴房,你要不要看看?我這實在騰不出房間給你們了,既然你們連街道都可以睡,柴房應該沒問題吧?」

「柴房正好,我睡得習慣,順便幫你把裡面的柴都劈好!」顏羅王笑著舉了舉斧頭,砍柴可是他的拿手活。

他掏出銀子給那夥計,夥計不接,推托道:「這幾天生意好得很,累死我當小的,樂死當爺的。你們若不嫌棄,就跟我到柴房吧!我不收你們的錢,爺知道也不會怪我的。」

顏羅王也很乾脆地把銀子收了起來,夥計把他們帶到客棧左側的小柴房,裡面堆積著乾柴,可就是沒有床。

夥計道:「這裡一直沒人住,所以沒有床,我取得掃帚過來給你們打掃一下,總比在街道好一些,你們就將就著吧!男子漢睡哪裡都不會髒的,我娘以前總跟我說,能夠睡遍天下而無怨言的才叫真男子漢,看兄弟也是真漢子一條。」

顏羅王朝夥計豎起拇指,道:「你也是真漢子!呵呵,打掃的事情就不必了,我們自己會打掃的,你回去睡吧!謝謝你的柴房,我對柴房很有感情。」

「啊?」夥計疑惑。

「我以前也是替人砍柴的。」顏羅王又舉了舉手中的斧頭。

夥計看了,樂呵呵地一笑,也豎起拇指和顏羅王的拇指合印在一起,道:「大哥果是漢子一條,俺平生最佩服大哥這般的漢子,有力量,有著鐵一般的胳臂,又有性格。」

顏羅王突然指著身邊的紫玉夫,問道:「你覺得他像條漢子嗎?」

夥計奇怪地盯著紫玉夫,為了看個仔細,他特意地舉起手中的燈籠照著紫玉夫的臉,紫玉夫很尷尬地別過臉去。

夥計看得似乎有些入迷,顏羅王搖搖他的肩膀,他醒覺,道:「這公子是俺看過的最漂亮的男人。」

說罷,夥計就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又留戀似地回頭看了兩眼紫玉夫,忽然道:「只是俺覺得他不是一條漢子,他有點奶油小生的味道,很香。」

顏羅王大笑起來,紫玉夫跺了跺腳,正要說顏羅王幾句,顏羅王已經開口:「你把他給迷住了,哈哈,我最怕人家說我漂亮,一個男人被說成漂亮,是男人的恥辱,你還跺腳哩,你是否跟女人混得太多了,連動作和神態都要跟女人學上一套?可你別學女人喜歡男人,我今晚很怕你摸到我身上來,你還是睡得離我遠點。」

紫玉夫氣道:「誰要跟你睡?」

顏羅王就地躺了下來,頭枕著一根木柴,蹺起腳,隨便取來一根小木桿,朝牆上的油燈砸去,道:「我要熄燈睡覺了。」

「撲」的一下,木桿打在牆上,沒打中燈蕊,他大叫道:「啊!怎麼會打不中?我以前可是百發百中的啊!」

紫玉夫啐道:「你別亂扔東西,這裡不是你家!若油燈的火把這柴屋燒著了,怎麼辦?」

顏羅王手中又抓一根木桿兒,聽了紫玉夫的話,就把木桿放下了,道:「你要站一晚嗎?」

紫玉夫不滿地道:「你說過要打掃這裡的,為何不打掃一下就睡?」

「別太費事了,明兒醒來,找條小河往裡一跳,不就乾淨了?明兒我還有事情,草龍定會找其他的人來尋我,我顏羅王的出現,會叫他們睡不著,我不找他們,他們也會找我的,在他們找到我之前,我必須睡足精神,好與他們周旋。我叫他們活著的時候,每分每刻都擔心著什麼時候死,我顏羅王沒死的一天,他們就得煎熬多一天,他們曾經給我的,我加倍地還給他們。」

紫玉夫沉默了好一陣,小心問道:「除了報仇,你還想做些什麼?」

顏羅王看了看紫玉夫,道:「你站得太高了,和你說話不方便。」

紫玉夫取過一根圓木,坐在顏羅王身旁,顏羅便道:「我想開一間天下第一的妓院──」

紫玉夫聽了,眉頭皺了皺,這句話他不知道聽顏羅王說過多少次了,可顏羅王總是不厭其煩的,難道開妓院就真的很偉大嗎?

「我還要找到失散的四姐和綠翠阿姨──」

「啊──」紫玉夫驚叫,忽然發覺自己失態,連忙掩口。

顏羅王看得搖搖頭,閉上眼睛,道:「蜀山九龍中,有一個叫鐵龍的傢伙曾經對我說過,還有兩個活著的,我猜那兩個就是四姐和綠翠阿姨。」

「那你三娘呢?」紫玉夫突然發問。

顏羅王猛然坐起來,雙手抓著紫玉夫的肩膀,喊道:「你怎麼知道我有個三娘的?」

「我、我──」紫玉夫雙手推在顏羅王裸露的胸前,垂著臉道:「是你經常在我面前提起的,你、你先放開我,我被你抓痛了。」

顏羅王放開紫玉夫,尷尬地道:「我一時忘了,睡吧!」

紫玉夫雙眼含淚,看著顏羅王,道:「你讓我睡哪裡?這裡又亂又髒的,我才不要睡!」

顏羅王扭臉看了看他,道:「讓你這公子哥做我的手下,實在是我的致命的錯誤。像路照照那般一個人還好點,做乞丐也沒人管,唉,你站起來吧!」

顏羅王爬了起來,脫掉長衣,然後就解褲頭,紫玉夫驚叫道:「你要做什麼?」

「給你打掃啊!你鬼叫什麼?我沒有你那種愛好!」

顏羅王不管紫玉夫的反對,繼續解褲子,紫玉夫背著臉,顏羅王褪下長褲,全身只著一條小短褲。

他隨手取過一根木柴,把長褲束紮在木柴上,然後開始搬運屋裡的乾柴,搬出一大塊空地來,他便喊道:「你站起來,別擋著我幹活。」

他拿起紮有他長褲的木柴,就打掃起來,不一會把一片空地打掃乾淨,然後把自己的長衣攤開往地上鋪好,道:「你睡我的衣服吧!不會弄髒你公子哥的。」

「那你睡哪裡?」

「我當然是睡地上了,難不成要我和你睡一起嗎?」門都沒有,顏羅王急忙把紮在木柴上的長褲解開,就穿了起來。

紫玉夫道:「你那褲子那麼髒了,不必穿了吧?我、我不在乎──」

「你想得倒美,叫我不穿褲子!你不在乎,我可在乎得緊,若你半夜爬過來,把我雞姦了,我找誰申冤啊?」

顏羅王的眼睛都翻白了,他的話惹得紫玉夫惱,紫玉夫別臉過去不願看他,他也走到另一端,離得紫玉夫遠遠的,順便把幾根木柴放在兩人之間,成「楚漢之界」。

他道:「紫玉夫,我跟你說清楚,半夜若睡過界,我饒不了你!手過界就砍手,腳過界就砍腳,頭過界就砍頭,若你的雞巴敢過界,我就把它剁成肉醬,哼!跟你同處一屋,得小心著你這斷袖狂。」

「白癡。」紫玉夫罵道,但從聲音中可以聽出喜悅之情,也有著一點點的嗔怨。

顏羅王最聽不得紫玉夫的這種語氣,因為在他聽來這是極為不正常的,他就不明白自己為何讓這陌生人跟在身邊,說紫玉夫是他顏羅王的手下,可是很多時候都是他顏羅王在服侍他公子哥的,可他竟然狠不下心把紫玉夫趕離身旁?他顏羅王是否真的有點白癡了?

他想,白癡也罷,只要紫玉夫不妨礙他,他可以讓這公子哥不明不白地跟著自己。這公子哥並不算壞人,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在紫玉夫面前,倒成了壞人了。只是紫玉夫那似乎是喜歡男人的怪癖,讓他什麼時候都提防著自己的屁眼兒,恨不得在自己的屁眼外圍打上一塊鐵片──要知道,自己可不是紫玉夫的對手,雖然極不想承認這一點,可自己除了逃跑一流、揮斧迅猛之外,就真的沒絕招了。

他擔憂著,一手摀著屁眼處,漸漸入睡。

顏羅王入睡後,紫玉夫爬了過來──莫非真的要雞姦顏羅王?

紫玉夫在顏羅王身旁停住了,看著熟睡中的顏羅王,低語道:「雖然你變了很多,可有一點你還沒變,你還是像小時候一般愛胡鬧,只是你已經不是在娘懷裡撒嬌的小男孩,你承諾過不哭,可你的眼淚,有時候,終是控制不住。你今日在折磨草龍的時候流淚了,你恨他們,是否也在恨自己呢?」

「我知道,你曾經被他們傷害,那段日子你很痛苦。可是,當你有力量傷害他們的時候,你仍然很痛苦。你是鐵了心地要復仇,可你的心畢竟善良著,無論你在傷害他們的時候多麼地堅定、陰狠,你的心仍然會痛。你的笑不代表你是歡樂的,你的眼睛也不曾表露你的心。」

「你學會了把真心隱藏,把笑掛在眼淚之上!在你含笑的臉龐,你似乎有一顆冷酷的心,而你的冷酷之下,隱藏著長久的痛苦,是──因為我們嗎?」

「與其說是你害了我們,倒不如說是我們害了你的。你有著與地獄之王同音的名號,但你卻不是地獄來的使者,你本來是不會傷害人的,你本該是一塊溫潤的玉,一塊黑色的明玉,也許不是最好看的,可卻很珍貴。」

「可你說要成地獄來的閻羅王,是因為我們嗎?你也要去傷害別人了,一直被我們欺負的愛哭的你,曾幾何時,變得不哭,哪怕受多大的痛、含著眼淚,你也不哼一聲,我、我是後來才知道原因的。你也許覺得欠我們太多,可我們欠你更多。你放心吧!我在你身邊,他們是傷害不了你的,我保護著你。」

「你從小到大,都讓我們欺負,在我們面前,你都是弱者,你就再做一次弱者。我知道你現在很想做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保護我們,可是你的力量還不行。等以後,一切都了結了,我讓你欺負一輩子可好?」

「唔嗯,三姐──」

顏羅王翻了個身,喊了一句,驚得紫玉夫全身僵硬,卻發覺顏羅王雙眼仍然閉著。他看了一會,明白顏羅王只是夢囈,他的心頭大鬆,竟「嗯」了一句,然後爬回顏羅王鋪在地上的長衣上躺著,許久之後才睡去。

紫玉夫睡不多久,就聽到異響,睜開雙眼,發覺顏羅王竟把熄了的油燈又點著了,正赤著胳膊坐在地上掄著他的巨斧劈柴,斧落如風。

顏羅王劈得很專注,紫玉夫不敢出聲阻止,站起來推開門,天已經微亮了。他走出來看見客棧以及街巷近處的房屋都亮起了燈,隱約聽到一些咒罵,漸漸的,罵聲越來越多,無非都是罵哪個沒良心的混蛋三更半夜地吵人,紫玉夫聽到那些罵聲,竟然笑了出來,想到屋裡的顏羅王正在埋頭劈柴,劈里啪啦的真個把半個鎮的人都從睡夢中吵醒了。

客棧的門忽然開了,那夥計從客棧裡走出來,看見紫玉夫,驚異道:「他真的在裡面劈柴了?」

紫玉夫笑道:「我記得他有說過幫你劈柴的,我也是被他吵醒的。」

「唉。」夥計嘆著氣走入柴房,看見埋頭狠劈的顏羅王,看了一陣,又折轉出來,與柴玉夫道:「算了,叫他劈吧!反正誰也不知道他是我收容的,到時我就說是你們自己住進來的,也怪不到我頭上,事後你跟他說聲,俺謝謝他了。俺還沒見過他這樣的老好人,好的──有點過分了。」

年輕的小伙子像久經風桑的老頭一樣搖著頭離開了,紫玉夫站在門外,其中有一些武林人過來欲揪顏羅王出來揍上一頓,被紫玉夫當即趕走,裡面的顏羅王也不知是否瞭解外面的事情,反正他是頭也沒有回過一次,只顧著劈柴,管他外面謾罵連天、喊打喊殺、叫苦滿黎明,他都裝作不知道。

劈柴劈到他這份上,也算是天下一絕了。

東方蹦起一線曙光,紫玉夫知道這小鎮又要開始喧嘩了,或者早已經開始喧嘩,顏羅王劈柴的聲響,一早就把太陽給驚醒了。這初晨的陽光,雖活躍在夏日裡,卻不見悶熱,很溫暖的感覺,讓紫玉夫憶起兩個小人兒:一個很黑的愛哭小男孩和一個很辣的蠻橫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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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5901
男爵 | 2009-8-19 11:59:38

第八章 ∼木蘭之心∼

顏羅王是被客棧老闆給趕出來的,那老闆要把責任追究在夥計身上,顏羅王扛著巨斧就朝夥計走過去,對著夥計喝吼:「你小子昨晚為何不給我開門,害我睡柴房?」

夥計似乎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可心裡卻說了句「大哥,謝謝你讓我保住了飯碗」。

客棧老闆見顏羅王凶神惡煞的,還扛著一把半百斤重的雕紋巨斧,也嚇得不敢找顏羅王算賬,只祈禱顏羅王快快地離開,從此不要再回來。

顏羅王卻走到他面前,喝道:「給銀子!」

看他伸出左手要錢,客棧老闆驚愣住了。

顏羅王說:「奶奶的,老子給你劈了半天的柴,你想讓我白幹活嗎?不給銀子,我就劈開你的腦袋!」

他右手舉了舉斧頭,客棧老闆嚇得臉面一陣青一陣白的,慌忙掏出一錠銀子塞給顏羅王之後就跑到客棧裡去了。

顏羅王提起地上的夥計,一邊大罵著要教訓夥計一邊拉扯著夥計走。客棧老闆在門後看著不敢出來,心裡慶幸有小夥計幫忙擋著這煞神。

顏羅王把夥計拉到街巷轉角處,放開了夥計,把剛才客棧老闆給的銀子塞給了夥計,說:「這錢是你應得的,你收著,那傢伙也搾了你不少血汗錢了。」

夥計要磕頭謝顏羅王,卻被顏羅王阻止了,他對夥計說:「男人不該輕易地向別人磕頭,男人的頭,應該是頂著天,不是磕觸地。」

夥計點點頭以示贊同,眼睛卻開始流淚,顏羅王說聲「男人也不應該隨便地流淚」,便轉身離夥計而去。

夥計在後面喊道:「漢子叫什麼名字?」

「顏羅王。」

「閻羅王?」夥計疑惑了,可是一想,這黑得魅力十足的銅鐵一般的漢子,的確有幾分像傳說裡的閻羅王,於是,他一輩子都記得閻羅王是有兩個之多的,一個在地獄,一個在人間。

「你要記住,我不是好人,世間也沒有多少好人。」顏羅王高舉斧頭,喝喊著大步向前。

紫玉夫跟在顏羅王的背後,卻回頭朝那夥計微微一笑,那夥計忽然呆了,這一天裡,他竟然看見:銅鐵般的漢子和花朵般美的男人。


顏羅王開心地走著路,紫玉夫默默地跟著他,看著他那高大的背影,以及他身上骯髒的衣服,感慨萬千,不懂什麼時候,這個傢伙又會變成大色狼在大街上胡亂非禮良家婦女,但剛才那一刻,他是不錯的。

「你現在要去哪裡?」紫玉夫打破沉默,自然也把顏羅王的心情打斷了。

「當然是進揚州城裡了。」

紫玉夫勸道:「現在揚州城一定在封鎖中,全力地搜捕你,你若這般走進──」

「我怕他劉賢達嗎?當初他就被我嚇得尿褲子,他是我老爺的時候,我什麼都聽他的,叫我殺人放火我都幹,他不認我顏羅王了,我也不認他劉賢達!」

「你是不是覺得剛才的自己很像個英雄,所以想繼續英雄下去?可你也不秤秤你有多少斤兩,對付幾個蝦兵,也許你會把人嚇倒,可是對付木蘭居的人,你可能連想逃都逃不掉,你還是找個地方劈幾天柴吧!我覺得你很有劈柴的天分。」

紫玉夫一點面子也不給顏羅王,把顏羅王半天積蓄出來的好心情破壞了,他道:「我不和手下爭論。」

「你是沒理,不是你不想爭!別以為你腳下功夫很厲害,碰到木蘭居的人,你也跑不掉,根本就不會什麼輕功身法,靠著摸女人後逃跑練出來的腳下功夫,再快也不頂用,除非你又準備了什麼迷藥、毒藥之類的。」

「我哪有那麼多毒藥?剛才那些也是別人送我的,都叫我用完了。」顏羅王沒好氣地道。

紫玉夫道:「別人送的?是誰送你的?」

顏羅王掉轉頭,朝紫玉夫擠出一個曖昧的笑容,道:「是一個很漂亮粉可愛的女孩送我的──」

「是誰?你跟她是什麼關係?」紫玉夫粗魯地打斷顏羅王的話,聲音卻變得尖細,似乎是極為生氣。

顏羅王背轉身去繼續走路,紫玉夫從背後就擂了一拳他的後腦勺,嘶叫道:「你到底說不說?」

顏羅王摀著後腦,卻像當年李清玉踢他屁股一樣,他這次也不回頭,只是怪聲怪氣地道:「你打得我有點痛,我決定不說了。」

紫玉夫幾乎被他氣得抓狂,又想擂打他。他的斧頭側滑,擋在腦後,以為紫玉夫不會繼續打過來,偏偏紫玉夫不知從何來的悶氣,那一拳真的擂在斧背上,另一邊的斧背就撞在他的腦殼,發出很大的一聲「咚」。

他向前急走兩步,回頭舉斧待砍,卻看見紫玉夫雙眼含淚,像是氣極而哭,他心頭氣勁一洩,斧柄跌落肩膀,無奈地道:「她叫凌思靜,我認的一個妹妹。」

其實他在心裡還加了一句「也是我的小老婆」,可是這句話他不敢說出來,要是這個有著怪癖的紫玉夫聽了,不知又會生多大的火,他忽然好想離紫玉夫遠遠的。

「你就沒有妹妹了嗎?幹嘛那般喜歡認妹妹?」紫玉夫不滿地道,但語氣比剛才輕了許多。

顏羅王道:「我是沒有妹妹,我只有三個姐姐。」

他這句話,明顯不認羅薇為大姐,但他承認了羅喜──那個可悲的少女。

紫玉夫啐道:「你還記得你有姐姐啊?」

「我──」顏羅王咬出一個字,臉色變得如冷鐵,左手挽起右手臂,指著右臂上的齒痕,一字一字地道:「至──死──不──忘!」

紫玉夫突然哭了起來,就要軟倒在顏羅王的懷抱。

顏羅王緊張地跳開,吼道:「別碰我,離我遠點,噁心死了。若世界上沒有女人,我寧願找母豬,也不找個男人來抱。」

紫玉夫聽得一愣,繼而笑了,擦擦眼淚,道:「你一身臭汗,衣服又髒,找個地方洗一下吧!」

「流汗流血的才叫漢子,你公子哥不懂!」顏羅王損了紫玉夫一通,轉身前走。

走了四五步,他又道:「我的包裹在會賓樓,洗了身,也沒換的衣。」

「我去取回來吧!你去了不方便,你說你要在哪裡洗?」

「這地方我還記得,鎮南樹林裡有條小河,那裡水清,我去那裡捉幾尾魚兒。」顏羅王亦不想太為難紫玉夫,他知道自己現在也不適合進入揚州城,因此讓「手下」去代勞。

紫玉夫道:「那你就在那裡等我,我進城裡找地方沐浴了,就去取我們的包袱回來,你不要到處跑。若你敢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溜了,我找到你之後,就──就──就那個了你!」

「什、什麼那個了我?你說明白一點。」顏羅王再度轉身盯著紫玉夫,卻發覺紫玉夫的眼睛好奇怪,但他剛才聽了紫玉夫的話,他的心裡更加的難受,十二分地期待紫玉夫把話說得明白,好叫他計劃行程──他可是想趁此機會甩開紫玉夫的哦!

「就是──那個,雞姦了你!」紫玉夫垂著臉,費了好大的勁才說出來。

顏羅王驚得幾乎拿不穩斧頭,指著紫玉夫,好久說不出話,這般「你、你、你──」好一陣才把氣順過來,開始把話說完整,「你儘管去,我在那裡等你,一定不會逃的。」

「嘻嘻!」

紫玉夫這麼掩嘴一笑,顏羅王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感到自己的心被什麼沙子給磨著,那一麻一冷實在不是滋味,心想:這世界最可怕的,就是長著男人身體生了個女人心的怪物。

紫玉夫開心地笑著,離顏羅王遠去,顏羅王看著他的背影越走越遠,心下一鬆,整個人像洩氣的軟蛇跌倒在地,不料紫玉夫遠遠的一回首,他看得神經又一緊,只聽紫玉夫尖著聲音喊道:「你洗完之後,最好穿上你的髒衣服,我回來看見光身的強壯的男體,會很衝動的,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顏羅王提起全身最後的氣,朝紫玉夫喊道:「我知道,我會在我的屁股上釘上一塊鐵板的。」

紫玉夫走得不見了影子,顏羅王還坐在大道之上,心裡直叫苦:我真是出師不利啊!怎麼就碰到這麼個人?偏偏打不過他,說做我的手下,到頭來我竟成了他的俘虜,哪天被他吃了,還保不住貞操。若有一天我勝過他,我定要找來一百條母狗,把他往死裡折磨。他不是喜歡公的嗎?我偏就要找母的給他,叫他生不如死!

對,就叫他生不如死,可去哪裡找那麼多母狗呢?讓老母狗去生,嘿嘿,一胎少少也四五隻,全都是母的,然後又生,嘿嘿,然後──然後我還是到河裡去泡泡吧!一身汗的,太男人味了,可不能在那傢伙面前表現得太男人味,那變態專喜歡男人味的,以後,我也擦點胭脂好了,扮得像女人,看他還喜不喜歡。

顏羅王一路上思謀著對策,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鎮南的小河旁,看著清淙淙的水流,想到恐怖的紫玉夫,冷汗直飆,心想得趕快洗完,然後去向哪個姨娘借一點胭脂過來塗一塗,再折轉回來在這裡等紫玉夫──他顏羅王不怕死、不怕痛,就怕被男人給雞姦了。

他把斧頭放下,拋甩掉黑色長衣,彎腰就除長褲,然後朝四周看看,哈,沒人喲,他也就把短褲也褪了,「撲通」一下,跳入河裡。這河倒是挺深的,河中央足以把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顏羅王全部浸過,他先是在淺處擦洗身體,不知哪條魚兒游過來撞了一下他的軟軟的話兒,他驀然想起要捉魚,也就把紫玉夫的事情放到一邊,開始在河裡潛水捉魚。河水很清,可以看得到河裡游的魚兒,可是顏羅王掄著斧頭劈柴的時候是能人,捉起魚來卻是菜得要命,捉來抓去的竟捕不到一隻小蝦。

就這樣追著魚兒不知游了多久,一時浮上來,一時又潛下去,完全忘記了紫玉夫的吩咐。他的身架子是條十足的漢子,心性也被生活歷練得很老成,只是實際上他也就十七八歲而已,某種意義上講,他還是個大孩子,此時讓河水把他對人世的警惕都沖掉了,只剩下好玩的心態,於是在河裡玩得不亦樂乎。

就在此時,河岸上遊走過來一群人,走在前面的赫然是蘭心和燕中,其後跟著二三十個木蘭居的門徒,只聽燕中道:「師妹,妳為何一定要找到顏羅王?」

蘭心道:「他在我大喜之日,竟然敢在揚州城鬧事,我雖然很討厭草龍那畜生,可他也不能選在昨日復仇。為了木蘭居的顏面,非得懲罰他不可,否則以後不知有多少人到揚州城來鬧事。揚州是木蘭居的地盤,我既然已經成為木蘭花主,就必須維護木蘭居的尊嚴,如果不把這鬧事的小賊捉起來,在武林黑白兩道面前把他弄殘,我豈非成為木蘭居有史以來最無能的花主?」

燕中嘆道:「師妹,這其實也怪不得顏羅王,他當初受草龍之辱,昨日還給草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他為何偏要選在我大喜之日?你知道的,他這是故意的,那黑傢伙很恨我,恨我在他胸膛上劃了一劍──我當時又不是故意的,他怎麼可以記恨的那麼久?」蘭心沒有一點認錯的知覺,反而覺得顏羅王記恨於她是不對的,顏羅王應該這般吧!讓她的劍刺破他的心臟,也謝謝她大小姐讓他早脫離人世的苦海。

燕中道:「師妹不要為那件事煩心了,顏羅王也沒真的死了,我覺得他的胸膛上有道劍痕,反而性感了許多,變成個粗獷有魅力的男人了,只是他長得矮了些。但他其實是條真漢子,我燕中很佩服像他那樣的人,當初小小年紀又沒有半點武學,就敢與劉府台及蜀山九蛇對抗,一把劈柴的鈍斧毫不猶豫地砍向大山的那種力量感,亦是我所不及的。」

「呸呸呸!當初若非我發一句話,他早就死了,還什麼力量哩!」

「可妳,為何要救他?」

「我──」蘭心頓住了,眼睛不敢望任何人,直直地看著清澈的河水,緩緩道:「我是為了他的那個三娘,他那三娘太可憐了。」

燕中也不繼續追問,換了話題道:「師妹,我們追查了半天沒結果,在這熱天裡倒弄得一身是汗,我們還是回去吧?即使我們不找他,妳姑父也不會放過他的,何必讓我們木蘭居親自出馬,還要身為花主的妳勞碌奔波?」

蘭心舉起袖子嗅了嗅,眉頭一皺,道:「可惡的黑傢伙,竟然害我出汗!」

她看了看四周的木草,以及林木之中流淌的河水,就轉臉對燕中道:「師兄,這裡經常有人出入嗎?」

燕中想了想,道:「這裡離鎮較遠,且有林木,一般很少人到這裡,我想顏羅王也不會來這裡的,若非妳執著要往這裡走,我是選擇別的方向的。聽那客棧老闆所說,今晨在他柴房裡劈柴的黑漢子應該是顏羅王不錯,可是,按他的描述,顏羅王不可能那般高大的。」

蘭心點點頭,他也同意燕中的說法:黑傢伙怎麼可能長得那般高大呢?瞧那沒種的傢伙,應該再矮一些才好。

「嗯,師兄,你們先回鎮上等我,我隨後就到,可以嗎?」

燕中疑惑地道:「師妹為何不跟我們一起回去?」

蘭心嗔道:「人家就想在這裡多留一會嘛!這裡山清水秀的,又沒人,多清靜啊!你就不能讓讓人家嗎?人家現在已經是花主了,不是以前的蘭心啦!師兄,你就讓蘭心在這裡多待一會嘛!求你了。」

燕中知道蘭心總是這般任性,可他也知道蘭心其實是個很脆弱的人兒,也許成為花主的她有著強大的力量,但他卻還時刻想著保護蘭心,他很不放心蘭心任性嬌蠻的性格,更不放心讓蘭心一個人留在這裡。

他道:「師妹,妳一個人留在這裡,師兄不放心。」

蘭心道:「有什麼不放心的?這裡不是很少人來嗎?即使有人來,也不敢對我怎麼樣,師兄別忘了我可是得了姑姑真傳的,姑姑早在一個月前就把她的功力傳給了我,連我爹都不是我的對手哩,師兄還擔心我嗎?」

「可是──」

「別可是了,我可是要生氣了!」蘭心任性地道。

燕中無奈,道:「好吧!我們先回去,妳早點回來。」

蘭心朝燕中微笑,道:「師兄,你們別在附近保護我啊!我是知道的,你們若果在附近監視我,我以後就不理你了。」

燕中擦了擦額上的汗,尷尬地道:「哪會呢?我說過回鎮裡等妳,就是回鎮裡去了。師兄可是很相信師妹的武功的,這世上,除了其餘四個花主,應該沒有人能夠和師妹抗衡了。」

他本來準備在附近保護蘭心,可被蘭心說破,感到不好意思,便開始讚揚蘭心。他知道蘭心最喜歡被人讚揚,只要有人讚揚她,她就會變得很開心,很像個小女孩,也就什麼事都不會計較了。

果然,蘭心被燕中這麼一說,笑得如春花開在水中,見形見影的,她嬌聲道:「師兄的嘴一直都是這麼甜。」

燕中俊偉的臉一紅,急忙道:「師兄這是實話實說!師妹,我們回去了,妳快點回來哦,木蘭居還有許多事情要妳辦的,別為了顏羅王的事耽擱了。」

燕中帶著人離去,蘭心看他們走遠,便悄悄地跟過去。跟了一陣,發覺他們真的朝鎮的方向走去,沒有回頭監視她,她的心終於放下,又在四周觀察了一陣,然後回到小河旁。

她伸伸腰,竟然也調皮地扭了扭小屁股,歡呼道:「終於沒有人在我身邊啦,自由啦!誰也管不了我要做什麼了,我是一隻飛入叢林的小小鳥!嘻嘻,長這麼大,還沒在小河裡游過水,都是在家裡的浴池,悶都悶死了,現在全身出汗,就在這裡游泳,反正也沒有人。」

以蘭心的嬌生慣養出來的任性,她說到就做,又看了看四周,仔細地傾聽一番,就開始動手褪衣。

她那一百六十八公分的美好身段,被林間灑落的點點陽光照耀,曲線閃爍,金白誘人,令大地最美的風景都為之失色。

她藏好衣物,赤裸著走入小河,泡在小河裡,感到無限舒暢。她以前一直在家裡的巨大浴池練游泳,此刻才能在自然的河流裡浸泡,心中生出從未有過的涼爽。在淺水處泡了一陣,也學著像在浴池的時候一般游了一陣,覺得無什麼問題,便要到河中的深處去游游,於是小心翼翼地在水中踱步向前,小腳掌踩在軟泥上,柔軟柔軟的,還感覺幾尾魚撞在她的腳下,一些水草輕劃著她的腳兒,她心中歡嘆,這比在家裡游泳舒服了不知多少倍。

她漸漸走到河中間,水亦漸漸淹至她的頸部,她開始拍游起來。竟然可以在深河裡真正的游泳了,她高興得暢遊於林間河裡,像一條美人魚似的,游了好一陣,不知不覺地游離她最初下水的地方。她似乎也游得熟練了,驕傲任性的她忽然覺得自己可以征服大海,便無憂無慮在地河裡繼續游──反正不會有人來嘛!若誰看見她,她就把那人的眼睛挖了──女觀眾除外。

卻不知河流有急有緩,就在她游在某個拐角處,那河床突然加深,形成短段的急流,她游到此處時,被急流一衝,心頭一慌,手忙腳亂的,雖說是武功高手,在水裡卻無用武之處,且在這種急況之下,無法保持平靜,竟然溺水了,沉到水裡亂拍亂抓,就是無法游起來,且水變深,一時無法觸水底,就被急流衝著走。幸好她是練武之人,雖然沒有龜息法,卻也可以自然閉氣很長一段時間,只是心慌意亂的她,忘記了運功的閉氣,漸漸的顯得不支,喝了不知多少河水,漸漸地昏死在河水裡。

說也巧,顏羅王從下游直游上來,剛好潛在水裡,看見剛昏死過去的蘭心,他在水裡看得不是很清楚,遠遠的看見有一具屍體躺在水裡,似乎是剛溺水的,不曾浮上來,便急忙游過去,近看竟然是一具無限美好的女體,只是肚子似乎像懷了孕──喝太多水了。

顏羅王連忙把女體拖拉上來,浮出河面,往臂彎裡的人看去,竟然是他的大仇人蘭心。

他大吃一驚,鬆開了手,蘭心的身體立即下沉,他立刻又潛下去把蘭心抱拉上來,狠聲道:「想不到妳這小婊子也有這麼一天啊!死得好!看在妳是夫人的侄女份上,我就把妳的屍體弄上岸去。」

顏羅王把蘭心抱到岸上,讓蘭心平躺在河岸旁的草地之上,陽光漏灑在蘭心的裸體,顏羅王看得心兒突跳,那見不得女人的怪癖又發作,蹲了下來,看見蘭心左邊潔白挺立的玉峰上的蘭草印記,眼睛露出濃濃的色光,嘆這蘭心死了還這般迷人,那手就顫抖著去抓蘭心的左邊玉峰,剛碰觸到蘭心的乳峰,忽然發覺不對,那裡怎麼還有心跳?

顏羅王突跳起來,退離兩步,警惕著蘭心的醒轉,不料蘭心還是死一般的沉寂,他放心了許多,心思又在蘭心的玉體之上,眼睛看著地上的赤裸的蘭心,看到她胯間的那一叢黑秀濕草兒,他的兩個鼻孔又噴出了血。

他喃喃自語道:「這小婊子竟然沒死乾淨?這可怎麼辦?要不要救她?如果救了她,她醒來就宰了我,老子不是死得很冤嗎?我和她有著深仇大恨的,還是把她丟到河裡去好了。算了,就讓她躺在這裡自生自滅吧!想來以她的武功,不會就這麼死掉的。」

轉念一想,嘿,這不正是個機會嗎?夫人說蘭心現在武功極高強,如果錯過機會,以後怎麼找她報仇?還是趁她病要她命,省得以後她要我顏羅王的命。

顏羅王又抱起蘭心,向河裡走去,走了兩步,腳下一軟,抱著蘭心就坐倒在地,心想,我這般哪算男子漢的作為?蕭娘也不會原諒我的,要打敗女人,必須光明正大地打敗,要像個男人一般與她對陣!嗯,應該是這樣的,就救她一回吧!以後向她討回。

他埋首下去,捏著蘭心的玉鼻,正想吻咬下去,立即又停止了──她雖然長得漂亮,可再漂亮的女人,裡面東西都是臭不可聞的啊!讓他顏羅王去吸,夠噁心的。

唉,豁出去了,先把她救活,以後打敗她,把她賣到妓院去,嘿嘿。
引言 使用道具
eat5901
男爵 | 2009-8-19 12:00:00

第九章 ∼河畔幽林∼

顏羅王一邊流著鼻血,一邊進行人工呼吸給蘭心施救,那雙手總是不安份地在蘭心美好的玉體上亂摸亂捏的。他沒辦法,其實他很恨這蘭心,只是那莫名的色心,碰到蘭心這等天下絕色清純少女的裸體,就變得很無度的。

蘭心漸漸醒轉,察覺有什麼東西束縛著她,還有什麼東西撫捏著她的身體,更有──什麼東西塞住了她的嘴兒,她猛然眼開雙眼,看見一張放大了的男性的臉孔,似乎有比常人黑了點的,她大驚失色,全身發軟,忽然又不知從哪裡來的勁,雙手推打在男人的胸膛,把男人震飛老遠,她則掩著胸脯放聲大哭。

被她震得血液翻騰、滿嘴是血的顏羅王搖搖晃晃地從林草叢中爬起來,蘭心垂首哭泣,聽到聲息才淚眼抬起,看見搖晃著向自己走過來的赤裸的顏羅王,她歇斯底里地哭喊道:「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她失去了冷靜,記不起自己是木蘭花主,有著幾乎無敵於天下的武功,也沒有發覺這個赤裸的男人其實就是她的仇人顏羅王,她此刻只知道不能讓這男人靠近自己,雖然自己剛才可能已經被這男人──那、那個了,她忽然好想死。是的,死,她想起了咬舌自盡。

可就在那一瞬間,顏羅王已經朝她怒吼:「蘭心,妳這小婊子,我好心救了妳,妳竟然翻臉不認人,把我打得半死,妳一直都這麼狠嗎?」

顏羅王的聲音雖然有點變了,變得更有男性粗獷的魅力,可蘭心還是聽得出來,且那種話只有顏羅王對她說過。她抬首仔細看了顏羅王一會,終於看到了他胸前的那道劍痕,也認出了此刻的高大的赤裸的男人就是當初那個討厭的黑傢伙。

她哭得更加大聲了,可是沒有真的咬舌自盡,掩胸垂首的只顧哭。

顏羅王拿她沒辦法,朝她喊道:「妳哭什麼哭?老子又沒做對不起妳的事,更沒有欺負妳,妳他媽的活過來就爛哭,對我狠時又不見妳哭?若非看在妳姑姑的份上,我顏羅王才不會救妳!」

「你什麼都看了──嗚嗚,還對我做了──我不想活了,哇哇!」蘭心哭得起勁,完全忘了自己是赤身裸體地坐在一個同樣赤身裸體的男人眼前,她不看顏羅王,卻也沒叫顏羅王不准看她,只是沒命似地哭。

顏羅王吼道:「妳他媽的哭得我心煩,我原以為妳有多強悍,敢一劍削開我的胸膛,現在卻他媽的──他媽的,女人是不是也可以叫孬種的?」

蘭心不回答他,他就想女人應該不是叫孬種的了,他又道:「妳放心,我對妳完全沒有興趣,絕不會侵犯妳。妳若果還是不相信,妳瞧瞧我這裡!」

他指著自己的胯間,蘭心竟然也聽話地抬頭看來,卻見到他胯間那軟軟的話兒,她的淚臉大紅,哭叫著道:「你混蛋、無恥、色狼,竟然叫我看你──看你──嗚哇哇,姑姑,黑傢伙欺負人家!」

顏羅王聽她提起蘭容,不知怎的,就可憐起她來了,嘆道:「我是要妳看看,我這裡完全沒反應,說明我對妳完全沒興趣。也就是說,我不會對妳做出什麼事情來,當然剛才也沒有做,妳大可以放心,妳現在還是清白的,行了吧?」

蘭心抬起首,哭罵道:「我還是清白嗎?混蛋,你抱了我,你沒穿衣服,我也沒穿衣服,你還吻我──還不知道做了什麼事情,你說我清白,你想不負責,我殺了你!」

顏羅王驚得坐在地上,道:「妳要我負責?」

蘭心擦了擦鼻涕、眼淚,看他急得坐倒在地,就嗔哭道:「我沒說,誰要你負責了?」

顏羅王拍拍胸口,一口血又噴了出來,可他還是開心地道:「還好,我只想要妳去做妓,沒想過要妳做老婆的。」

蘭心聽了大怒,竟然站起身就朝顏羅王走來。

顏羅王眼盯著她,一雙眼睛色慾大盛,鼻血猛流的,就是底下的東西永遠不爭氣。他不料蘭心走到他面前就給了他兩個耳光,手法太快,他的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就承受了她的兩巴掌,痛得頭昏腦脹的。

蘭心怒叱道:「你若再敢說一聲『妓』,我立即殺了你。」

「妳站在我臉前,是想撒尿給我嗎?」

顏羅王盯著近在眼前的那一叢黑秀,他是極不想低頭的,可是再刺激蘭心的話,她很有可能就殺了他,他要死,也得先把蜀山九龍幹掉才行,他不想死,因此他憋著怒火沒有繼續頂撞蘭心,順便轉移了蘭心的注意力。

蘭心聽顏羅王一說,「哎呀」嬌呼一聲,雙手下落摀住私處,可兩只可愛的胸前小白兔又蹦跳蹦跳的,偏顏羅王的眼睛又注視在她的胸脯,她又抬起雙手掩住胸脯,顏羅王的眼睛又下滑,她招架不住,嬌體酥軟,跌倒下來,坐在顏羅王的面前,才罵道:「混蛋,閉眼睛,不准看。」

顏羅王乖乖地閉上雙眼,蘭心張眼看了看四周,見都被林草擋住了,仔細聽聽,沒有人的聲息,於是放下大半的心,拿眼回來偷偷地瞄面前的顏羅王,她的臉面越紅,心兒跳得好快,忽然看見在顏羅王胸膛的劍痕之上的紅色卷蛇小圖騰,她心頭大震,嫩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嬌喊道:「黑傢伙,你什麼時候成了靈色教主了?」

「兩年前。」顏羅王閉著眼睛,平靜地道。

「你的鼻子是怎麼了,不停地流血?」

顏羅王道:「我以前很少流鼻血的,這幾天刺激太大,心血上沖,就流了。妳到底有完沒完?我是靈色教主,又是妳的仇人,妳要殺就殺吧!要恩將仇報也隨妳,反正妳就是忘恩負義的婊──忘恩負義的人。」

蘭心叱道:「你什麼時候對我有恩了?」

「哼,忘恩負義。」顏羅王只是重複著,閉著眼就把臉轉到一邊去,表示他對蘭心不屑一顧。

蘭心道:「隨你怎麼說,我要把你的眼睛挖掉、把你的舌頭割了,然後把你的──把你的那東西也切除,方消我心頭之恨!」

顏羅王早就睜開了雙眼,盯著蘭心待她說完,然後站起來就走,背對著蘭心道:「早知老子當初讓妳在水裡腐爛,也不會救妳,老子在水裡捉魚兒,卻不料捉到了毒蛇,妳和我本無恩只有仇,我胸膛受的這劍總要還妳吧!有種現在就從我背後給我一掌吧!了結了我,否則以後碰面,我還是要打倒妳,把妳賣到妓院,任人操個夠!」

「你給我站住!」蘭心跳起來,顏羅王沒停止腳步,她就追了過去,問道:「你是不是真的想逼我把你殺了?」

顏羅王不答,只朝河裡走去,眼看著就要進入河裡,蘭心突然抓住他的手,玉手使勁,把他龐大的身軀往後拋甩,他又一次摔落在草木之間,痛得他咬牙切齒的,幾乎無法爬起來,剛才受到蘭心無名的一擊,本就受了不輕的傷,哪能再經得起她的隨便拋甩?

顏羅王爬坐起來,吼道:「來啊!小婊子,挖我眼睛、割我舌頭、切我雞巴!老子受夠妳的氣了,做鬼也饒不了妳的。」

蘭心站在他面前,或許經過這一陣,且顏羅王早已經把她看得乾乾淨淨的,她已經習慣了,根本無視顏羅王的眼睛的存在,她怒視顏羅王,冷叱道:「你不要逼我!」

「老子就是要逼妳!」

「你──」蘭心的手指就刺向顏羅王的眼睛,顏羅王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從叢林裡傳來一絲聲息,蘭心莫名其妙地身體一軟,依勢倒入顏羅王的懷裡,嬌呼道:「有人,別讓人看見我的身體。」

顏羅王朝聲息傳來處一看,道:「沒人,是隻兔子而已。」

蘭心立即掙扎出來,紅著臉道:「真的只是兔子?」

「除了老子,誰他媽的會看妳?難道不怕長眼針?」顏羅王沒好氣地哂道:「妳還要不要繼續?」

「繼續什麼?」

顏羅王白眼一翻,道:「沒什麼,妳沒事,我就要走了,我的衣服還在下游,我要游回去取衣,在那裡還得等一個比妳還恐怖一百倍的人物,如果去遲了,比殺了我還要慘的。」

「啊!衣服,我的衣服呢?」蘭心驚叫起來。

顏羅王聳聳肩,吐出一口血,道:「我怎麼知道?」

蘭心看見顏羅王吐血,不知怎的,心兒一陣酸痛,可她嘴上卻道:「活該,吐死你!」

顏羅王橫了她一眼,道:「總有一天叫妳吐血的。」

他竭力站起來,順了順氣,覺得舒服了一些,就朝小河走去。

蘭心道:「你身上受了傷,還能游泳嗎?」

顏羅王道:「仰著游,比在地上走輕鬆多了,而且我是順流而下,根本不費力氣。再說,老子不喜歡像野人一樣赤著身體在樹林裡走,妳卻必須那般走回去的,因為妳不會游泳,哈哈,活該妳現醜,最好有一群男人過來瞧瞧,嘿嘿!」

「顏羅王,你和我去取衣服。」蘭心突然命令道。

顏羅王「切」一聲,根本沒有回頭的意願。

蘭心站起來冷聲道:「黑傢伙,如果你再前進一步,我就毀了你的一雙腿!說,你到底和不和我去取衣服?」

顏羅王道:「我現在走路很吃力,游上去也是很難的,我到下游去取我的衣服,妳跟我去,我給妳一件吧!妳穿了,自己去取妳的衣物。」

「我不走。」

「妳可以跟我一起游下去。」

「我也不游水。」

「妳怕水了?」顏羅王猛然回頭,看到蘭心低首,他道:「有我在,不會淹著妳的,游吧!總比在地上光著身子走來走去的好,我雖然對妳沒有興趣,但有些光棍見了母的,就有興趣的。不過,以妳的武功,當然可以把他們一個個地殺了,但妳的身體也叫他們看光了,妳喜歡男人看妳的裸體嗎?」

蘭心沉默,顏羅王忽然把她橫抱了,她一陣掙扎,嘴裡喊著「放下我」,顏羅王抱著她朝河裡走去,道:「妳別亂動,我現在沒多少力氣,妳把我打得差點沒命了,我也不知是怎麼了,今日對妳這麼好,如果是兩年前,我早就殺了妳的,知道為什麼嗎?」

蘭心疑惑道:「為什麼?」

顏羅王嘆道:「因為妳那時的眼淚。」

「眼淚?」

「不記得就算了,我顏羅王卻是不會忘的,不管是恩是仇,我都緊記著。」

蘭心輕輕地應了聲,「嗯。」

顏羅王抱蘭心到水裡,要放開手的剎那,蘭心緊張地抱緊他,他道:「妳是怎麼掉進河裡的?」

「我游泳。」

「妳游泳還被水淹?」

「那裡水急,我從來沒在河裡游過,所以心有點慌──」驕傲的蘭心很不好意思地說道。

顏羅王道:「只要妳把心放平靜,便可以再游了,一般人都是在被水浸一次之後才真正懂得游泳的,放心游吧!我在妳身旁,雖然妳是我的仇人,但我說此刻保護妳,還是會守承諾的。」

「誰要你保護了?你也能保護人嗎?」蘭心嗔道。

顏羅王笑笑,悄悄放開蘭心,抱著蘭心讓她游。

蘭心游了一陣,顏羅王悄悄放開她,她游得比剛才更順,或許因為顏羅王在身旁,她心中那對水的畏怯也漸漸消失。

兩人游了好一陣,顏羅王至此不與她言語,蘭心幾次要和他說話,卻見他仰游著根本沒有看自己,她就氣得不找他說話。

直至游到顏羅王下水處,上了岸,兩人還是不曾說一句話,顏羅王從地上取起長披風,望也不望就朝蘭心拋過去。

蘭心不接,顏羅王也不管,只顧把自己的短褲和長褲穿上,然後看了看掩著胸脯站在河邊的蘭心,無奈地嘆息,從地上撿起長披風,披在她的身上,道:「妳可以離開了,到上游去找妳的衣服吧!找到妳的衣服後,把這件衣服丟了。」

蘭心凝視著他的雙眼開始滲淚,顏羅王道:「妳放心,今日之事,我不會和任何人說起的,妳木蘭花主還是清白的,我對妳沒興趣,妳也看見了,如果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有興趣的話,撒尿的東西早就硬起來了,可是我一點反應也沒有,所以,妳也不必介意。」

蘭心舉手擦了擦眼淚,道:「黑傢伙,今日就饒了你。你什麼時候成了靈色教主這件事,以後再找你查清楚。還有今日之事,不是你一個說了算的。你最好不要碰別的女人,否則我饒不了你,你的眼睛也不能看別的女人,你的眼睛我本該挖了的,現在給你留著,但已經是我的了,不能再看別的女人。你若再敢踏入會賓樓,我就殺了你!你對我有沒有興趣這件事,我會向姑姑問清楚的,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你就死定了,哼。」

顏羅王驚道:「妳要問妳姑姑嗎?」

「不行嗎?我有什麼事情都會問我姑姑的,她也會告訴我,如果她說那樣真是對我沒興趣的表現,哼!」

蘭心話沒往完整說,顏羅王擺擺手,道:「好吧!妳走吧!下次見到妳,我就拿斧頭砍妳,還妳那一劍!」

「給你一百把斧頭也不濟事,我一劍仍然能夠削開你的胸膛!」

顏羅王憤怒地盯著她,忽然又笑,拇指舉起來,碰觸到他嘴唇的剎那,他道:「妳試試看!」

蘭心心潮湧動,垂首道:「你以後要去哪裡?」

顏羅王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還會回揚州嗎?」蘭心又道,她抬眼偷偷地看了顏羅王,發現顏羅王在思考著什麼,她的心有些酸楚。

顏羅王無意地道:「揚州城已經不容我,而我與揚州的恩怨似乎也難以繼續下去,我的仇更多的是蜀山九蛇,或許應該跑一趟四川。揚州,沒有必要,是不會回來的了。」

蘭心叫道:「我那一劍之仇不夠深嗎?」

顏羅王嘆道:「深不過一滴眼淚的。」

「我不管,你一定要回來──回來報仇!我在你的胸膛上劃過一劍──」她猛然扯開長衣,指著自己嫩潔隆起的胸脯,哽咽道:「我這胸脯給你留著,只給你留著,不管你是扛著斧頭還是提著劍,你要回來還我那一劍,我都給你!我蘭心不願欠你的,可是你也莫欠我太久!經過今日這事,我已經沒有任何餘地!你以為一個女人的身體是隨便讓男人抱,隨便讓男人看的嗎?我蘭心最討厭你,可你還欠著我,我欠你的只是一劍,你欠我的,要用你的一生來償還,不管你是誰,什麼靈色教主也好,我和你只有私人恩怨!你聽好,你以後不得碰任何女人,我蘭心雖然討厭你,可還沒有恨你!你莫讓──我恨你!」

蘭心說罷,哭著跑了,顏羅王看著她的背影,感到世事難料,女人的心更是難料。

他顏羅王什麼也不願去想,只想找回失散的四姐和翠姨,只一心想報仇,可是他竟然發覺自己沒有理由找蘭心報仇了,哪怕蘭心再給他一劍,他還是不能找蘭心報仇,也許蘭心說的話是對的,如今變成他顏羅王欠她蘭心的了。

只因為今日的相遇,和最初的相遇,兩個相遇的衝撞,後者像當初他在大街上衝撞到蘭心一樣,來得突然去得似乎也突然,只是這一去一來之間,前者成就了仇,後者成就了怨。

女人對男人的怨,比女人給男人的仇,這兩者之間,前者要比後者深遠許多。

顏羅王開始時想不到這層,可是蘭心的一番話,卻讓他醒悟,一個純潔的處女被他那般的對待過,她還有選擇嗎?或許還有,只是聽她的語氣,她已經不願去選擇。她,蘭心,把他顏羅王當成了專屬品。

他突然想起了李清玉,繼而又想起紫玉夫,心頭一陣發麻,四處望望,還不見紫玉夫,他想應該去借點胭脂之類的了,說不得要扮成女人的模樣──只是自己黑了點,不知能不能夠扮出一點點的奶油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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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5901
男爵 | 2009-8-19 12:00:20

第十章 ∼血映林影∼

顏羅王躺在樹影下,陽光星星零零地灑點在他的臉龐,他的眼睛看著中天了的日頭。

那日頭真烈,伴隨樹林裡的蟬鳴,令顏羅王感到煩躁,他還想到河水裡浸浸,可是想到紫玉夫也快回來了,若被他撞見,真個了不得!

顏羅王不自覺地摸摸屁股,還好,墊在地皮上,暫時是安全的,他閉上眼睛,有點昏昏欲睡了,今日大清早地起來劈柴,沒得好睡,經過剛才一陣折騰,胸口的痛還未消,身疲力竭的。

草地上,一陣聲響,顏羅王依稀聽得出是人的腳步聲,他的心一陣揪緊──紫玉夫來了!

他睜開看去,驚然而起,手中緊提著巨斧,看著走過來的兩人:草龍和鐵龍。

他忽然想到逃,只是剛才受傷不輕,逃跑需要的力量都沒有了,何況他的心中生出一種悲愴。他,顏羅王,絕不能在此時逃跑!

他扛起巨斧,昂首挺身,拇指舉於嘴邊,笑了。

一抹血掛於他的嘴角,他的笑,竟帶了一絲血腥味兒。

傷痕纍纍的卻又是趾高氣揚的草龍遠遠就道:「黑雜種,你果然躲在這裡,我說過,你不殺了我,就是你的惡夢,現在也該輪到我草龍折磨你了。」

顏羅王只是笑,草龍感到心在寒,雖然此刻有鐵龍在身旁,他還是無法消除對顏羅王的恐懼,那一副永遠不變的燦爛的笑臉,他在夢中見了也要畏縮。

兩人走近,鐵龍抽出佩刀,冷靜道:「黑小子,咱們又見面了。」

顏羅王道:「總要見面的,也不必驚訝。」

鐵龍突然笑道:「你還是像當初一般帶種。」

「你也不錯。」

鐵龍凝視顏羅王,道:「如果有一天我落到你的手裡,你是否也會讓我喝尿?」

顏羅王笑道:「我只想問你當初強姦我二姐,你有沒有參與?」

鐵龍道:「問這幹什麼?」

「只是想知道罷了。」

鐵龍道:「俺從來不強迫女人,也不會無緣無故欺負弱者,但是,既然身為他們的兄弟,俺也可以承擔一切。你昨日那般對待我的兄弟,我就絕不輕饒你,來吧!掄起你的斧頭,讓我看看你兩年來是不是只會用毒!」

草龍在鐵龍背後叫道:「二哥,別殺了他,留他一命,我要好好地折磨他──」

「閉嘴,我不用你吩咐。」鐵龍大聲喝吼道。

草龍嚇得倒退兩步,一雙眼睛怨恨地盯著鐵龍的背。

鐵龍則朝顏羅王道:「準備好了沒有?」

顏羅王淡淡地道:「你可以出刀了。」

鐵龍大喝一聲,踏前一步,刀朝顏羅王直砍而落,顏羅王眼睛也不眨一下,鐵龍的刀碰觸到顏羅王的左胸時突然而止,收刀回來,顏羅王的左胸多了一線淡淡的血痕。

鐵龍喝道:「你為何不擋?」

顏羅王道:「我擋了,用我的身體擋你一刀,還你兩年前的情,我顏羅王不願欠你,你的刀也不必留情,砍下來吧!若我死了,一切都結束,若我還有一口氣,我顏羅王不懼與你決鬥。」

鐵龍豎起拇指,道:「從你很小的時候,我便看得出你是一條漢子!不管你是否被嚇得撒尿,還是喝尿、吃屎的,也不管你現在變得多麼陰狠,你都不失為一條真漢子,俺鐵龍敬佩你,但我今日不能再饒你!你有你的恩仇,我也有我的道義。那一刀,我已經劈了,你欠我的,也還了。現在只剩下男子漢的決鬥,來吧!用你的斧頭,擋我的刀,或者砍落我的人頭。」

「好!」顏羅王沉喝一聲,右手巨斧掄揮而出,即使他受傷未復,他的力量仍然驚人,揮斧的速度快猛無比,只是沒有任何章法,也沒有任何招式,單憑力量和多年來對斧頭的熟悉,而在力量之中帶著純熟的掄揮技巧。

顏羅王一出手,鐵龍便看出顏羅王的虛實,心中暗嘆,避過顏羅王的斧劈,隨手丟掉佩刀,鐵拳就朝顏羅王的胸膛轟擂過去。他的速度比顏羅王掄斧的速度快許多,顏羅王沒看清楚,便中他的一拳,龐大的身軀被鐵龍轟得往後直飛。鐵龍追過去,提起地上的他,又是一拳,然後停止了追擊,靜靜地看著跌趴在二十步之遙的顏羅王。

草龍跑過去,鐵龍喝道:「你不要插手,我自會為你報仇,如果你硬要插手,我立即掉頭就走。」

草龍不敢前進了,退到鐵龍身旁,雖然顏羅王此刻動不得,可草龍不敢猜測顏羅王的傷勢。顏羅王的頑強是他見識過的,他此刻又沒有功力,而顏羅王本身是個巨形彪漢,如果他真的還能站起來的話,他草龍沒有信心面對顏羅王,畢竟,他連續被打飛兩次還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巨斧,那對他草龍是一個致命的威脅。

許久,顏羅王的身體開始動彈,林中掠過一陣悶熱的風,鐵龍眉頭略皺,只見顏羅王掙扎著站起來,試了好幾次,終於站穩。他以斧作支撐,顫巍巍地站立,吃力的樣子就像是瀕臨死亡的邊緣者,胸骨不知碎了沒有,但他知道自己的五臟六腑都似移了位,血液翻騰,由心口不停地湧出血,那血,又從他的嘴裡噴灑出來,猙獰之極。

顏羅王使盡了全身力,終於把身體撐得筆直,然後右臂顫抖著提起斧頭,試了好幾次,依然無法提起。他拖著斧頭艱難地走了四五步,到達一棵樹木前,慢慢地蹲下去,把斧頭扛在右肩,接著左手壓抓著樹幹,一點點地站起身,直到把身體整個地撐起來,左手縮回來,緩慢地轉過臉,就這般堅定地站著,扛著他的斧頭站得挺直,朝鐵龍咧嘴一笑,兩線血從他的嘴角流落下來,染紅了地上的草。

一根小樹枝從上面掉落,剛好掉在顏羅王的斧背上,顏羅王的身體晃了晃。

「可以繼續了。」顏羅王露出帶血的笑。

「俺鐵龍會年年都給你上香的,俺鐵龍這輩子最佩服你,黑小子!」

鐵龍狂吼著,壯實的身體飛投過來,右拳朝顏羅王轟擊下來。可就在鐵龍凌空降落的剎那,顏羅王悲嘯一聲,身體以不動的姿勢筆直迎上,天靈撞向鐵龍的胸膛。因距離太短,事發突然,鐵龍無法避開,拳頭亦因顏羅王突然的動作而告落空,他在瞬間,把氣勁運到胸前,承受了顏羅王突然的頂擊,卻發覺這一撞力量之大出乎他的意料,把他的護身罡氣全部撞散,他竟然被顏羅王撞得拋飛起來,胸口悶痛,身在半空中無法換氣,結結實實地跌倒在地上,但他很快便站了起來。

草龍急忙道:「二哥,你還好吧?」

「死不了!」鐵龍悶喝一聲,一口血從他嘴裡噴出來。 

他盯著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顏羅王,不能瞭解顏羅王為何突然有那等強大的力量。他不會瞭解,顏羅王繼承了靈色教前任三代教主的力量,但卻無法使用,只能從腳心和天靈迸發出來,因此,剛才顏羅王拼著最後一口氣,完成他最終的「絕招」。

草龍開心地道:「剛才他只是迴光返照,這次他絕對不能站起來了。」

「閉上你的鳥嘴!」彷彿是從地底下傳來顏羅王的嘶吼,只見他雙手顫抖地撐在草地上,要把身體撐起來,卻力不從心,他咬著牙,抓著草根,一寸一寸地爬到樹根處,雙手抱住樹幹,靠著樹幹,緊咬著牙齒,掙扎著,一點點地爬站起來。

鐵龍喝道:「黑小子,你非要這樣麼?」

顏羅王不答,直到他真的站起來了,他傍著樹幹轉過身,背靠著樹幹,笑道:「我死──也要站著面對敵人。你快些吧!我堅持不了多久,我不想──躺在地上閉氣。」

鐵龍爆喝一聲,雙腳前奔,拳掄到背後,帶著強勁的拳風轟向顏羅王,隨之響起一聲悲叱,鐵龍感到左側掃射過來的強憤氣息,他顧不得轉身,全身氣力集中在拳頭朝未明氣勁集中處轟轉,「蓬」一聲爆響,鐵龍的身體射飛退後,落地的瞬間,倒退了十幾步,血從他的嘴裡狂噴出來,他定睛一看,在顏羅王身旁多了一個美男子。

他心中驚震萬分,剛才就是此人以一腳之力把他震飛的,雖然他刀不在手,但這青年的一踢之力竟然輕鬆地敗他全力的一拳,其實力不可忽視,他喝道:「老五,把我的刀取給我!」

紫玉夫不管兩人,在他踢飛鐵龍之後,立即抱住顏羅王,悲聲道:「你怎麼樣了?」

「你別碰我──」顏羅王此時仍然不忘紫玉夫的可怕之處。

紫玉夫一隻手抵在顏羅王的背心,運勁護住顏羅王的心脈,一邊哭咽道:「你怎麼這麼傻?你不是很能逃跑嗎?為何你不逃跑?」

顏羅王喘息道:「這傢伙,以前對我有恩,還算是個人,所以我要和他公平決鬥,哪怕被他殺死,也不能逃,因為──這樣才算得上敬重他,才能真正地把我欠他的,還給他,我──什麼時候都可以選擇逃跑,就是這一次不行,我、我也沒有選擇。」

紫玉夫哭喊道:「你根本沒有和他公平決鬥的資格,你連他的一招都接不了,你憑什麼和他公平決鬥?」

「憑他的骨氣,他絕對有資格與俺鐵龍決鬥!顏羅王,你已經不欠我了。這次就到此為止,我們還會回揚州的,到時我仍然希望能夠與你對陣,你要給老子活著。」

鐵龍轉身離去,紫玉夫尖喝道:「你們兩個,把命留下!」

鐵龍猛轉身,橫刀相向。

顏羅王道:「讓他們走!」

「你──」紫玉夫回臉看了看滿嘴血的顏羅王,無言地點頭。

鐵龍收刀入鞘,轉身與草龍離去。

顏羅王看著他們走遠,說道:「紫玉夫,我們繼續留在揚州,守候蜀山九蛇的到來。」

說罷,他雙眼一閉,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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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5901
男爵 | 2009-8-19 12:00:37

第十一章 ∼恐怖溫柔∼

顏羅王醒來的時候,看見守在床邊的紫玉夫,心頭緊張,但看紫玉夫趴俯在床前,似乎已經睡著了,他欲伸手去碰碰,但手一動,抽動了胸口的痛,他悶哼一聲,繼續伸手過去,推了推紫玉夫的頭額,紫玉夫沒有反應。他估計紫玉夫正睡得濃,心下一舒,拼著力氣要把自己的身體往裡挪,身體一動就全身痛楚,可他還是要離紫玉夫遠一點。

但顏羅王的動作,卻把紫玉夫弄醒了,只見紫玉夫抬起臉來,那雙疲倦的眼睛已經紅腫,他看到顏羅王警惕地看著自己,道:「你醒了?」

顏羅王眼睛轉了轉,道:「這是哪裡?」

「鎮裡的客棧,來自各地的人都已經去了,所以有空房。你從昨天一直昏睡到現在,我運功為你療傷後,就睡著了。現在應該是中午時分,你感覺好點沒有?」紫玉夫伸手就要去摸顏羅王的胸口。

顏羅王喊道:「別碰我,雖然你救了我,可你讓我覺得比死還要可怕一百倍,我現在全身沒力氣,誰知道你會對我幹出什麼缺德事情?」

紫玉夫先是一愣,後來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竟然「撲哧」一笑,顏羅王最聽不得紫玉夫的女性化的笑聲,感到頭麻心冷的。

紫玉夫突然故意道:「是啊!你現在一點掙扎的力氣都沒有,我正好──嘻嘻!」

顏羅王緊張起來,吼道:「紫玉夫,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話兒切下來餵狗。」

紫玉夫的眼睛流露出一絲不自然,嘆道:「好啦,不逗你了,我發誓,不經你同意,我不會對你那個的,你說如何?」

「這輩子你別想得到我同意,若我下輩子做了女人,我會考慮一下你!」顏羅王心中略放下一點。

可紫玉夫又突然道:「我不喜歡女人哩,只喜歡男人,下輩子你還要做回男人才好。」

顏羅王道:「那你下輩子做女人,老子操死你!」

紫玉夫垂下首,竟然嗔聲道:「你一直都這樣──就不能把你從小養成的說粗口的習慣改掉嗎?你說你在妓院長大,可你也不要學那些嫖客說話啊!你叫人──叫人惱你!」

顏羅王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厭聲道:「麻煩你像個男人一點,喜歡男人也不要學得太像女人了,我渾身不自在啊!」

紫玉夫氣道:「我說過沒得你同意,不那個你的,你怕什麼?你和那人打架時,又不見你怕?若非我來得快一些,你早就死了。我怎麼說都是你的恩人,你就不能對我好一些?」

顏羅王道:「你只是我的下人──不,下人也不是!你和我沒有關係,我只想你離我遠遠的,如果你真要救我,就離開我吧!我顏羅王求你了!」

「不,我永遠也不要離開你,只不過離開一會,你就差點沒命,我以後每時每刻都要跟在你身旁,連睡覺也要睡在你身旁。你這人什麼也不會,卻去招惹那些恐怖的人,要知道蜀山九龍今非昔比,這兩年名震江湖,是江湖中人見人怕的狠角色,你一把劈柴的斧頭哪敵得過他們?你真是拿自己的命來玩,你、你、你叫人恨哪!」

「你要睡我身旁?老子──切了你!」顏羅王發狠地道,可是他竟然沒有發笑。

「好啊!但是,如果你切我不著,你就慘了,嘻嘻!」紫玉夫隨顏羅王一段時間了,自然知道他說狠話的時候如果很認真,他就不可能真的發狠。

「紫玉夫,你不要笑了,還他媽的掩嘴,我要嘔了,我心口不暢。」顏羅王求饒,在鐵龍面前他都沒有求饒,可是一面對紫玉夫,他只有求饒的份,他顏羅王有時候是很骨氣,可有時候卻也很能低聲下氣的,他以前做乞丐時、給劉府台當僕人時,對這方面便輕車熟路的。

「我給你要些吃的來,你已經很久沒進食了。」紫玉夫認真地道,站起來轉身出去了。

顏羅王開始冷靜下來,思考著下一步該如何。鐵龍和草龍的回去,必然引得蜀山九龍──現在已經只有八龍了──的前來,而以他現在的實力,究竟是連一個也對付不了的,且思靜給他的藥並非無解,毒龍是用毒的高手,自然也是解毒的高手,草龍這一趟回去,估計能夠恢復武功。

他並不害怕草龍,甚至不害怕蜀山九龍中的任何一個人,他這趟出來之前,雖然答應過三娘會回去給她好日子,可是,在沒有索完曾經他受的恥辱以及親人的仇辱之前,他沒臉──再回去見三娘。

他相信鐵龍說的話,鐵龍或許不是好人,但鐵龍是條血漢子,他說的話也就不會假──他的四姐定然還活在世上,和四姐在一起的翠姨當也活著。

翠姨對他很好,聽說他剛出生的時候,就是翠姨抱他的,翠姨對他的好,他也從來不敢忘,那個可憐的年輕妓女,可是他的親生母親的姐妹啊!

二姐被蜀山九蛇那般對待,她們,能夠倖免嗎?

每想到這些,他的心都揪痛,二姐胯間撕裂的慘狀,連同二娘為了他而與鷹龍進入妓女暗房一幕,這些,像打入他靈魂的刺針──只要碰觸一下,都叫他頭痛欲裂。

顏羅王閉上雙眼,不敢去想,門外傳來腳步聲,紫玉夫親自把飯菜端了上來。

看見顏羅王閉著雙眼,他把飯菜放到桌子上,自語道:「這般快就睡著了?」

顏羅王的雙眼輕微地緊了一下,紫玉夫發覺了,笑道:「真的睡了啊!那我就悄悄地除他的褲子──」

「沒睡。」顏羅王猛把雙眼睜得老大,緊緊地盯著紫玉夫,卻見紫玉夫只是笑,他則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紫玉夫道:「你該吃點東西了,吃了再睡吧!」

顏羅王乖乖地點點頭,紫玉夫便取飯菜來餵他。顏羅王掙扎著用雙肘托撐著床板,把頭抬起來,任由紫玉夫餵他。吃著吃著,他的一滴眼淚滴落在飯粒裡,與飯粒融合在一起,就像當年他吃著被羅薇打落地上的殘飯的時候,不想流淚,想要堅強的,只是他總流淚。

或許哭,能夠控制,只是眼淚,難以指使。

他很怕紫玉夫,甚至厭惡,只是他同樣的──感激紫玉夫。

他抬眼看紫玉夫,發覺紫玉夫的眼神竟然出奇的溫柔,有一剎那,他竟以為那是三姐的眼睛,那麼的熟悉,含著深的柔情和無限的憐愛。他想起離別前給三姐的那一吻,在當時也許絕對的純潔,只是後來每想起那一吻,他竟感到無盡的懷念和溫馨。那是他第一次吻一個女性,帶著他最真的淚的最輕柔一吻,卻是他一生中,最真實的一吻!

但是,紫玉夫不是三姐,紫玉夫的溫柔帶著不正常的壓迫,雖叫他感激,卻總叫他提心吊膽,他即使一輩子無法恢復男性功能,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他也不要成為不男不女的屁奴。

即使到死──都要以男人的方式。

「你想什麼?我真的很令你怕嗎?」紫玉夫輕聲問道。

顏羅王含了一口飯菜,道:「你別對我這般好,你越對我好,我心就越不安,我哪怕死,也不會成為你想要的那一種人的,迫不得已的時候,我或許真的會把你那東西切了,我顏羅王生為男兒身,活為男兒樣。我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很長的一段路,我是自己走過來的,以後的路,我還想一個人走下去。如果你能夠離開,我會更感激你,真的,我是男人!」

紫玉夫嘆道:「什麼事情都可以答應,就是不能離開你,我已經決定一輩子都守著你,用我的身體和心靈──」

噗!

顏羅王一口飯噴了出來,雙手無力支撐身體,倒躺在床上,翻著白眼瞪著上面,心生悲嘆:蕭娘啊!妳怎麼沒有教我怎麼對付這種變態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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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09-8-19 12:00:59

第十二章 ∼男扮女裝∼

顏羅王在床上躺了半個月,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是每日紫玉夫都百般溫柔地侍候他。在他剛能夠起床的時候,紫玉夫還說要替他洗澡,他嚇得汗如雨下,還沒用水洗澡,就用自己的汗把自己的身體洗了一遍。最令顏羅王感到慌恐的,就是他發覺每當自己看著紫玉夫那美得不像男人的臉部輪廓以及觸碰到他那白嫩如玉的手兒時,他的心都莫名地悸動,似乎有一點點的──對紫玉夫動情了。

每當此時,他幾乎想用雙手勒死自己──活著,可能就是繼續沉淪。

此日,他可以自由走動了,全身的疼痛已經消失,他趁紫玉夫出外找藥,他就偷跑了出去,走遍了此鎮的所有商店,把女人用的一些物品購買了。回到客棧,紫玉夫還沒有回來,他就開始打扮起來,先想給自己弄一個很女性化的髮型,只是他不會弄,就又跑出去找了一個婆姨回來,讓婆姨替他打扮。

半刻鐘後,婆姨把他打扮得似乎極女性化了,給他弄了一頂女性的頭髮、畫了眉、在他臉上塗滿了紅白胭脂,可畢竟他黑了點,怎麼塗脂抹粉,也還是不見奶油味,反而不倫不類,彷似妖精百態,噁心無比。

「行了吧?」顏羅王照照鏡子,感覺很滿意,這個樣子一定會讓那個紫玉夫死心的,看他紫玉夫還敢喜歡自己?

婆姨道:「還差一點,這裡。」她指了指自己的脯胸,眼睛朝顏羅王勾了勾。

顏羅王瞧她有幾分韻味,沉寂已久的色心又開始發作,隨手探向她隆脹的胸脯,抓住她的一邊奶子,笑道:「是這個嗎?」

婆姨呻吟一聲,眼露騷情,挺起胸脯任顏羅王抓捏。

顏羅王突然道:「妳等一會,我出去取兩個饅頭回來,餓的時候也好吃,哈哈!」

婆姨依依不捨地看著顏羅王跑出去,望著顏羅王的背影道:「這般粗壯的男人,怎麼還想扮女人?我那死鬼,要是有他一丁點兒強壯就好了。真好,又年輕又強壯!」

顏羅王在她的注視裡跑出了客棧門,走在街上,他的藍色披風向兩旁展開,露出隆起的結實胸肌,但他的臉部卻裝扮成女人,且是極醜的女人裝扮。

此種驚世駭俗之舉,令街上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指指點點的,有些人竟然當場嘔吐,一些阿婆看了,還立即昏倒在地──也不知是不是中暑了。

顏羅王這一路走過,不知殺死多少人的細胞。

他找到賣饅頭的攤子,道:「給我兩個饅頭!」

攤主立即取了兩個饅頭給他。

他雙手拿起饅頭就放在胸膛,還笑問攤主,「這般放上去,像不像女人那兩個?」

攤主雙眼翻白,一灘東西從胃裡湧出來,噴在自己的饅頭之上,顏羅王急忙跳開,背後傳來一聲嬌叱:「黑傢伙!」

顏羅王轉身,看見赫然是蘭心,他驚得抓不穩手中的饅頭。

蘭心看到他的打扮,「撲哧」一笑,立即粉紅變青,怒叱道:「顏羅王,你這是在幹什麼?」

顏羅王道:「我在扮女人。」

「光天化日之下,大街之上,平白無故的,你扮什麼女人?」

「我當然有我的理由。」

蘭心嬌嗔道:「我要你立即把臉上的東西清洗,把那爛頭髮弄好,看著就嘔心,你是小丑嗎?」

顏羅王淡然一笑,道:「妳大概忘了,我以前就是劉賢達屁股後面的小丑,不但如此──」

他指了指地上的饅頭,再抬眼看著蘭心,說:「我還是一個乞丐時,妳就曾因為我偷了饅頭而要殺死我!」

蘭心臉色緩了下來,道:「我不喜歡看到這個樣子。」

「我並不需要妳的喜歡,不是妳喜歡的,我就要做,妳不喜歡的,我就不能做的。妳為何還沒有回木蘭居?」

「我回去了,但悄悄來過這裡許多次──」蘭心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是拿眼盯著顏羅王,似乎要從他的眼睛裡取回一點什麼。

卻發覺顏羅王那雙頂亮的黑眼,有的只是一貫的冷靜,冷靜之中總浮著一絲笑意。

顏羅王同樣注視蘭心,忽然發覺蘭心有點像他記憶裡的四姐,又像是李清玉,還像思靜。

白嫩的圓臉盤,精緻甜美;兩絡劉海,分兩邊吊掛於她的圓臉頰;一雙大眼睛,清澈晶亮;玉鼻像雪山的一丘,挺立中見圓潤;櫻嘴緊抿成一線,淡紅的雙唇泛著潤澤;紮束的長髮,斜鋪於她的左肩背。

顏羅王看得色心又動,他顏羅王就是見不得美女,可對方是蘭心,色心再動,他的手也不能動,更不能在大街上對街上的婦女大動手腳,他還是記得蘭心的話的,他只想快點回去──客棧裡還有個大奶婆姨在等著。

「你不是說要離開揚州嗎?為何還在這裡?」蘭心見顏羅王無動於衷,生氣地問道。

顏羅王笑道:「我沒路費了,妳借我一些吧?」

「我不借。」

「妳不是很有錢嗎?」

「有錢也不借你。」

「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大家分道而走吧!」顏羅王興趣缺缺,他實在不願與蘭心牽扯在一起,姑且不論那一劍之仇,單蘭心的任性他就很難應付,更且他說過要讓五行花主都去做妓的,如果雙方發生了感情──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哪還狠得下心把她賣了?

蘭心怒道:「我走哪條道,不用你指揮,說你現在在哪裡落腳?」

顏羅王答非所問道:「妳不用監視我,我哪天用斧頭的能力增強了,我自會去找妳決戰,賬遲早總會算通,妳等不及嗎?」

蘭心當街跺腳,氣道:「我、我,我等一千年也等得及,只怕到時你仍然只會用斧頭砍柴。黑傢伙,你跟我走,我姑姑要見你。」

她不顧眾人之注目,當街抓住顏羅王的手,硬拉著顏羅王出了鎮,見沒了人,才放開顏羅王,垂首弄衣,耳熱臉紅的,羞羞然也。

顏羅王不但怕看到紫玉夫這種神態,也怕看到蘭心這種神態,因為這和他記憶裡的蘭心是格格不入的,也把他的心態給打碎。

那種感覺就像是要拿著斧頭去砍人,而那人偏要遞上一顆糖讓你吃──彆扭得緊。

「說吧!妳把我帶到這裡,有什麼事情?」顏羅王道。

蘭心羞態橫溢,把她的那束髮從背後撩過前胸,一邊撫摸著秀髮一邊羞羞地道:「上次在河邊的時候──」

她不敢看顏羅王,又沒說下去,顏羅王急了,叫道:「又怎麼了?」

蘭心突然抬臉,雙眼寒芒罩射顏羅王,粉臉變色,叱道:「顏羅王,我問過姑姑了,你竟然真的對我沒有興趣?你竟然那般對我?難道我蘭心是天下最醜的女子嗎?」

顏羅王驚退兩步,指著蘭心道:「妳真個問了?」

「嗯。」蘭心的怒氣又被羞態代替,想起她向蘭容探問時的情景,那可是她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氣,才敢對蘭容問出的啊!


蘭心當時問蘭容:「姑姑,我、我想──想問妳一件事情,一個赤裸的男人如果抱──抱著一個赤裸的女人,他、他會──會有什麼反應的?」

當時蘭容被她的侄女問住了,雖然她孩子都生了兩個了,可是在侄女面前說這種事情,仍然叫她有點無所適從,可蘭心既然問到這種事情了,就是想要正確的答案,她臉紅歸臉紅,兩姑侄的,她還是得給蘭心答案。

「蘭心,姑姑本來不該對妳說這種事的,可姑姑也覺得妳應該懂得一點了。一個赤裸男人抱著一個赤裸女人的時候,一般都會做出那種事情的。」

蘭心道:「姑、姑姑,哪種事情?」

「就是苟合。」

「什麼苟合?」

「哎,怎麼說呢!就是女人家撒尿的地方和男人那撒尿的東西結合在一起,說、說得詳細點,就、就、就是──男人胯間那根棍子兒插入我們女人家的身體──」她怕蘭心還是聽不懂,她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私處,道:「就、就是這裡了。」

兩姑侄同處一室,同樣粉臉含羞。

蘭心不折不撓地繼續問:「怎、怎麼插入?」

「蘭心啊!妳到底想知道什麼?」

蘭心羞怯地道:「我想知道男人所謂的反應,是什麼樣子的。」

「哎,我怎麼跟妳說呢?妳又沒看過男人的那裡,簡單的說,就是──就是它本來是軟綿綿的,突然變得又粗又硬又挺,就、就是這樣,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妳若想知道,早些嫁人好了!」

蘭心道:「會變長變大嗎?可是,如果、如果男人那裡沒有變化的話,又是為什麼呢?」

「性無能,不能人道。」蘭容一口咬定。

「可、可他說是因為他對我沒有興趣──」

「什麼?」蘭容驚言,雙眼凝視蘭心,嚴聲道:「是誰?蘭心,妳到底和誰發生關係了?妳剛才說一個赤裸的男人和一個赤裸的女人擁抱,那女人就是妳吧?而那男人又是誰?妳必須得告訴姑姑!」

蘭心羞道:「姑姑,他是黑傢伙。」

「黑傢伙?」

「就是以前在妳府上砍柴的顏羅王,他欺負心兒,他還說對心兒沒有興趣,哇嗚嗚──」

蘭心作勢要哭,蘭容感到一陣頭暈,她定了定神,安慰蘭心道:「心兒,妳把事情給我完整地說說好嗎?姑姑替妳作主。」

蘭心羞然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句不漏地說了。

蘭容聽了,知道蘭心還是清白的,只是女孩家的被顏羅王那般對待,也是非他不嫁的了。

蘭容嘆道:「蘭心啊!這件事情,可能姑姑不能替妳作主了,因為妳是木蘭花主,而顏羅王是靈色教主。五行花主的祖訓,就是在任何時候都要壓著靈色魔教,別讓它為害武林,也可以說,靈色教主和五行花主是世代不變的仇家,但是,在上一代,出了些差錯──這些事情,我以後再慢慢跟妳說。我現在要告訴妳的是,顏羅王絕不是性無能的,他、他是一個絕對強壯的男人,他之所以對妳沒反應,我也不知道為何,按理說,以妳的美色,他定會心動的,可能是因為妳曾刺過他一劍吧!可是如果他要報仇的話,那時就是好時機,他卻又放過妳,我想也有可能他真的對妳沒有興趣。」

「哇嗚嗚,姑姑,妳也欺負心兒,他若敢討厭我,我就再給他一劍,我還不准他再碰別的女人,心兒很討厭他,可就是不准他討厭心兒。」蘭心哭訴道。

蘭容嘆息,道:「妳不是有燕中師兄嗎?」

蘭心摸不著意思,問道:「師兄怎麼了?我是有燕中師兄啊!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蘭容聽了,只能為燕中感嘆了,畢竟她聽得出她的侄女對燕中沒有半絲的男女情腸,也是,燕中只是蘭心的大哥哥而已。

「蘭心啊!妳還記得清玉姐姐嗎?」

「嗯。」

蘭容道:「妳的清玉姐姐以前很少來揚州的,可去年她來過一次,今年年初她也來過一次,每次來,都是找顏羅王的,顏羅王跟清玉也有著不清不楚的糾纏──妳們年輕一代的事情,我不管了,但顏羅王已經不是當初的顏羅王,他現在是靈色教的教主,以後總會與妳們五行花主有衝突的,就不知道在妳們這一代又是什麼光景了。姑姑現在什麼也不想,只想那個人能夠想到姑姑,明白姑姑的一片心意。」

蘭心道:「姑姑,妳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明白?」

蘭容淒淡地一笑,愁容亦艷,她道:「妳不需要明白的,蘭心啊!姑姑還有一樣東西沒有教妳的,就是木蘭居的救人法──玉蘭還春術!姑姑現在就教妳吧!但妳的一生,只能對一個男人使用,且那個男人要是妳一生中最愛的才行。妳姑姑我這一生,也就只使用過一次,最初姑姑並不愛那個男人,但現在他是姑姑的最愛,姑姑一生使用過的一次,沒有後悔的。」

蘭心點點頭,蘭容便開始教蘭心──玉蘭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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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5901
男爵 | 2009-8-19 12:01:19

第十三章 ∼水晶思靜∼

「妳在呆想什麼?」顏羅王問了好多次,都得不到蘭心的回應,有點不耐煩了,伸手輕推了蘭心的肩。

蘭心從回憶中驚醒,竟嗔怨道:「我以後才不會救你!」

顏羅王頭大如斗,吼道:「誰要妳救了?妳會救我嗎?妳這小婊──小娘們,只可能殺我。」

蘭心抽出佩劍就指向顏羅王半敞的胸膛,叱道:「以後再敢叫我小婊──叫我小娘們的,我就對你不客氣。」

顏羅王平息了莫名的怒火,恢復一貫的冷靜和笑容,道:「那我要叫妳什麼?」

蘭心的劍垂下,她的臉也垂下,變化竟在瞬間完成,半帶羞意地道:「蘭心。」

「我不叫!」

「你敢?」蘭心的臉色又變,語氣變得嗔冷。

顏羅王吻了吻拇指,眼睛帶色地凝視蘭心,道:「除非妳讓我叫妳心兒,或者是心心,再就是小心──」

「誰讓你叫小心了?」蘭心嗔道。

顏羅王道:「我就叫這三個了,妳考慮一下,選擇其中之一!」

蘭心道:「不說這個,我現在必須弄明白,你為何對我沒興趣?」

哇哇,這種話,妳小婊子的也敢問出口,我怎麼回答妳?難道要對妳說,我顏羅王性無能?這是絕對不能說的。

「我只對把妳賣到妓院去,感興趣。讓五行花主全部到我開的妓院裡做妓,是我發過誓的。」顏羅王不忘重複他的理想,這種骯髒的理想從他嘴裡說出來,卻是那般的自然。在他的心中,這世界本來就是骯髒的,但他覺得開妓院是極正常的,誰叫他的家本來就是妓院呢?

蘭心怒往上沖,只是她忽然又像顏羅王般燦爛的笑,只聽她道:「你開有妓院嗎?」

「暫時沒有,以後一定會有的,而且是天下第一的。」

蘭心不懷好意地看著他,道:「不知這世上有沒有男人做妓的?」

「啊?」

「我想,憑你是開不了妓院的,你也拿五行花主沒辦法,惹火我們,我們就合力把你賣到妓院去,讓你做男妓,這般你不也是天下第一了?」

顏羅王突然覺得蘭心笑得太陰險了,比當初劃他一劍還要叫他恨得牙癢癢,可他竟然也沒把心裡的恨意表現出來,而是像蘭心一般笑得很燦爛──絕大多時候,他都是如此笑的。

「如果妳來嫖我,我就去做男妓,如何?」

蘭心的笑驀地冰凝,臉面勁紅,似怒若嗔,嘴兒撇撇,啐道:「我呸呸!你這黑傢伙,誰會去嫖──反正我不會去的,你立即把我剛才的話回答了。」

「什麼話?」

「就是那個興趣──」

「噢,那個啊!很簡單,從一開始,我顏羅王就很討厭妳,妳這人沒有半點同情心,又嬌蠻、又任性,還經常顛倒是非,再加上我是──」他指指右胸上的圖騰,笑道:「靈色教主,懂嗎?我和妳們五行花主水火不融,我曾向我那殺萬刀的爛師傅發誓,要讓妳們五行花主都到我開的妓院裡做妓,那樣的話,我開的妓院一定是天下第一的。」

也不知是否聽慣了顏羅王關於「妓院」的論說,蘭心竟然已經不把顏羅王的話當一回事。這個由妓女生出來的黑傢伙,根本不覺得妓院是骯髒的,也不覺得妓女是可恥的,在他那變態的思想裡,雖對妓女懷著同情和憐愛,可他又總想著開妓院叫女性去做妓,也不知他的邏輯是從哪裡來的。

她不知道顏羅王根本就沒讀多少書,也不懂什麼邏輯,他的認知全部來自他的生活,他的生活造就他的複雜,以及他的偏激。

可是這些,畢竟來自他的經歷,比任何東西都要真實的。

蘭心想了想,道:「我也不要你對我有興趣!只是,你也不能對別的女人有興趣,我蘭心活著的一天,你也不能抱別的女人,更不能吻別的女人,連碰一下都不行,知道嗎?」

「知道了,大小姐。」顏羅王隨口應道。

某些時候他說假話是個習慣,從春風揚萬里出來,他在對待世人的方式裡便有了太多的謊言,當初劉府台就是愛上他的這點,而劉府台喜愛顏羅王的另一個原因是,絕對的狠辣。

然而也因為後者,劉府台幾乎沒命,但是,後來他每想起顏羅王,都覺得懷念的,因為在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人像顏羅王那般聽話、那般的會做事、那般的會拍馬屁、那般的狠勁,如果顏羅王還在他身邊替他做事,他的生活就更有滋有味了,可他一想起顏羅王為了紅珠而揮斧劈自己,他劉府台就憤怒異常──再加上揮不去的畏怯和憂慮。

蘭心聽了似乎挺開心,她道:「我想問問李清玉跟你是什麼關係。」

顏羅王道:「我曾經說過也要把她打敗,然後把她賣到妓院去。」

「那就算了,我不問你了,你在這裡待著,不要進揚州城,我姑父找你找得緊,你進去就出不來,我、我是不會救你的,你聽好了。」

「屌!誰要妳救?」顏羅王說粗話的時候也是笑得很燦爛的。

「啪!」一聲脆響,蘭心給了顏羅王一個耳光,怒嗔道:「以後在我面前,不准說那個字眼。」

教訓完顏羅王之後,她就轉身朝揚州城的方向走去了。

顏羅王看著她曼妙的身影,腦海裡關於她過去變得有些模糊了的一劍又漸漸地清晰,像一把熱鐵燃燒著他的胸膛,他再一次粗魯地咬出那個字──屌。

蘭心已經去得很遠,沒有聽到顏羅王的粗字。她似乎很開心,並不因為打了顏羅王一個耳光而感到有任何不對。她或許覺得隨便打顏羅王的耳光是她蘭心的專利,顏羅王應該為此而感激她──像她蘭心這等美少女願意碰他的黑臉,他當然得感激涕零。

蘭心走著,忽然想起沒有問顏羅王住哪裡,就想回頭再去追趕顏羅王,可是前面有人向她招手,她遠遠地看見她的師兄帶著十多個門徒朝自己行來,而且師兄身邊還有一個陌生的花朵般的美少女,這少女的究意是誰?

燕中一夥人漸漸走近,蘭心終於看清燕中身邊的少女,穿一身鮮綠的服飾,姿色竟然不比她蘭心差半分,她感到有些不大自在。當初看到李清玉之時,她就心裡隱隱的有些不自在,此時又見到一個和自己平分秋色的女孩,她驕傲的心靈又一次受到不小的打擊。

燕中道:「師妹,我知道妳又來這裡,妳這段日子又是愛往這鎮上跑,到底是為什麼?」

蘭心道:「我只是想出來散散心罷了,每天都被你們跟著,一點自由也沒有。」

燕中笑道:「我們也是責任在身,師妹別總是亂跑,出事我們可負不起責任的。師妹,我這趟來,是因為凌小姐急著見妳,所以我帶她來找妳了。」

「凌小姐?」蘭心疑惑地盯著燕中身旁的少女。

那少女對蘭心甜甜一笑,甜甜地道:「思靜見過姐姐。」

蘭心驚道:「妳是──」

「水晶花主──凌思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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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09-8-20 10:26:19

第五集  水晶傳奇    第一章 ∼憶蘇寂舞∼


是誰總說蘇州出才子見美人,難道就不能有傻子現醜女?顏羅王平生沒見過一才子,傻子他倒是見過許多,至於美人嘛!似乎是見過的,但見得最多的還是醜女,妓女他也見了不少。在他看來,春風揚萬里的妓女,比世間的美女來得真實。無論是美女還是醜女,在以前的顏羅王看來,都是極平常的,在妓院裡生長的他,對於女人的認知,並不比任何成年男子少。

某些時候,他對女人有一種厭膩──除了某些特別的女性,比如他的娘親和姐姐,或者一些妓女阿姨──除了這些,顏羅王幾乎對女人沒有任何過分的衝動。只是來蘇州的這一路上,顏羅王發覺自己竟然變了,變得很好色──見到女人就莫名地衝動,身體內滿溢的氣息,在遇到女人的時候,總是指揮自己的雙手去探索女人的某些部分,也因此,一路上,他的雙手在他的三娘身上經常的不規矩。

來到蘇州路照照的舊宅已經兩個月了,為了安全起見,顏羅王和紅珠很少外出,隔幾日到街市購一些必需品之外,幾乎足不出戶。路照照給顏羅王留下的所謂的易容術,使得顏羅王不知暗中罵了多少次路照照,那啥子易容術,就簡簡單單地教了一招──染頭髮,連最基本的臉譜也不給他顏羅王留一張。

他媽的,路照照更缺德的是,他的舊宅竟然只是並排的破屋三間,一圈爛木欄作籬笆,雜在蘇州城西面的雜巷裡,周圍住的人都是些半貧不富或是真貧窮的人家──也可以說是貧民雜居的地方。

這爛宅院似乎很久沒人居住了,屋外籬笆內長滿了雜草,而屋內空無一物──除了塵埃和蜘蛛網。

顏羅王和紅珠到來之後,立即開始整理那三間破屋──所謂的一廳兩房,廳堂在中間,兩邊拖拉著兩間住著蜘蛛的爛屋,什麼門窗都爛了或是被鄰居拿去當柴燒了,顏羅王當即張羅著打掃出左房,彼時亦晚,還好有些乾糧,顏羅王和紅珠吃了,顏羅王在左房鋪滿了衣服,叫紅珠睡,他則堅持睡在紅珠房外的草地上。

半夜時,星隱夜暗,晚秋的風有些涼滲,露水不濃,卻滴濕了顏羅王的身體,紅珠悄悄地打開門許多次,但還是沒有出聲──她知道顏羅王是不肯與她同處一室的,雖然這一路上,他對她毛手毛腳的,可她知道那是因為路照照救他之後才變成那樣的,若他不對她毛手毛腳,他就會突然地侵犯別的女性,因此她寧願顏羅王對自己輕薄。

正當紅珠好不容易入夢,聽得外面顏羅王痛苦的叫聲,她醒來打開門,卻見顏羅王在雜草地上蹦跳不止,她大抵知道週期是隔一月就一次的,每次都要一個時辰,跳完了,顏羅王就會像條死魚一般躺在地上,好久才能動作。

紅珠嘆息一聲,她知道每當此時,是顏羅王最痛苦的時候,可是她一點忙也幫不上的。對於這個兒子,她是否還恨著他,她是不清楚了,只是知道自己比當初還要愛他的,至於是什麼樣的愛,她也不清楚了。

她輕輕關上門,眼淚輕落,滴浸門坎。顏羅王卻仍然伴露起舞,那舞蹈瘋狂得像北風中的雪葉,凌亂而激盪。附近的人都已經被顏羅王的痛苦叫喊驚醒,有些過來看的,但看到顏羅王的樣子好像是癲了,便搖頭嘆息,依著暗淡的光回去了。他們想,今日來的兩母子真可憐,母親那般嬌弱,兒子剛到這裡就瘋癲了。

翌日清晨,顏羅王張羅著把中廳堂和右房打掃乾淨,已經是午時,他跑出去買了吃的回來,和紅珠吃了,就又出去購買日常生活用品,因他有著自己在劉府台家存積的一些錢和路照照贈的一些銀子,還夠他張羅的。可是,附近的居民看見他白日又恢復了正常,便開始埋怨他昨晚的裝瘋賣傻,預備今晚顏羅王再繼續瘋癲的話,就會棒打瘋子──蘇州不但有才子,還會有傻子,更會有瘋子。

顏羅王自然不會瞭解這些,即使瞭解了,他也是不屑一顧的,在他的眼中,從來不把其他的人放在眼裡──或者是因為曾經所受的苦難,也或者因為在劉府台家時養成的習慣,他是劉府台的跟班時,揚州城的百姓都有點怕他,他在流浪時受過人們的冷眼,在揚州時仗著劉府台,他也不把百姓放在眼裡。

幾天下來,顏羅王整理了裡裡外外,把木籬笆也修好了,在三間屋裡都擺放了該有的物品,顏羅王睡右房,紅珠眠左房,中廳用來吃飯──他從來沒想過要用中屋會客,他顏羅王沒有客人,也不需要任何客人。孤獨的走過來,他只有零落殘存的三娘了。

五天後,顏羅王在籬笆左邊建起小屋。經過這些天,他沒有再發癲,附近的人也都確定他們是兩母子,而顏羅王勤勞孝順的形象,令他們對顏羅王的觀感有所改變,覺得這個略黑的大孩子確實是個不錯的孩子,他還經常笑,只是見了誰也不會問,若是誰問他,他也不會應答。不過,說也奇怪,他面對任何人的時候,他都是笑得燦爛的,因此也給人造成一種假象:似乎這孩子對每個人都很友善。

可是,這看起來很友善的大男孩,怎麼老是不愛理人啊?

他在左邊要搭建的是小廚房,經過的人們,都好意地問他要不要幫忙,他一句話也沒哼,在揚州城得到的一絲放縱,經過揚州之經歷,他又恢復了流浪時不相信任何人、仇視他人的習慣,只有多年來養成的笑,依然常綻在他的臉膛,那實為年輕卻看似成熟的臉,是生活造成的。

紅珠亦是不說話,每日都站在顏羅王身旁,看著顏羅王幹這幹那的,她也很想幫忙,可顏羅王不讓她幫忙,其實她已經半輩子沒做過活了,她真不知幹什麼活了,她或許只能夠幫倒忙吧!顏羅王不讓她做,她也就聽顏羅王的話。自從她清醒過來後,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習慣了聽顏羅王的話,也習慣了顏羅王無微不至的照顧,就像她當年習慣玉娘的照顧一樣。

然而,紅珠的美艷亦驚動了大街小巷,即使她有著像顏羅王這般大的兒子,無數的男人對她的幻想仍然不能滅,許多男人在自己的婆姨肚皮上動作的時候往往腦裡在幻想紅珠,也因此,平時沒有任何人停留的這舊宅院的前路,現今總有許多男人經過或停駐,紅珠對這些根本不放在眼裡,在她的眼裡,只看到忙碌的兒子的汗水。

每看著漸漸長高的顏羅王──僅僅是幾個月的時間,顏羅王竟然長高了七八公分,如今足有一百七十八公分了,看起來還蠻高大的──,紅珠總想起顏羅王曾經對她做過的事情,她的臉面就很紅,且一旦想到顏羅王時不時地用色迷迷的眼睛瞧自己、在沒人的時候還輕薄自己,她就羞得無地自容,可是心裡也歡喜。

對於這個兒子,她不知道是怎麼一種感情,若說親子之情,那是絕對有的,因為這個兒子可是她和玉娘一起奶大的,她對他有一份真正的母之情,然而再度遇見顏羅王之後,在母之愛和心之恨之上,似乎還有著一種不該有的感情,這份情,在受到蜀山九龍的迫害時最明顯,那時她決心要獻身給她的兒子──她從來沒有為那個決定感到羞恥和後悔。

一個兒子,像一個男人一般以鐵的意志保護她,是因為她是母親,還是因為她是女人呢?她忽然希望是後者的,因為她的一輩子,不曾有任何一個男人願意真正的愛護自己,她多想,有那麼一個男人,他寬闊的胸膛能夠把自己懷抱住,任憑風雨咆哮、天塌地裂的,也不放開她。

像她這般柔弱的女人,多年來期待這般的胸膛,哪怕這胸膛在天地之間只佔一丁點兒的地方,但能夠容納她脆弱的身體,則便是整個天地也無法與這胸膛相比的,而這樣的胸膛,卻是她兒子的胸膛了。一個男人的胸膛,一個兒子的決心,重合起來,就是顏羅王對她紅珠的承諾。

兒子也罷,男人也罷,她紅珠活著的一天,只要他需要,她就把一切給他──母親的,女人的。

這也是她紅珠對顏羅王的承諾。

顏羅王建好廚房後,就在籬笆右邊的土質上觀察,然後就開始挖土。紅珠問他幹什麼,他說挖水井,紅珠說隔壁都有水的,顏羅王說那是別人的,於是顏羅王就每日挖起水井來了。一個月後,井成。在此過程中,顏羅王又發瘋了一次,不過那一次是在室內跳的舞,鄰舍雖不滿,卻沒有了當初的奇怪。

當一切都穩定下來,生活比較正常之後,顏羅王和紅珠已經到蘇州兩個月了。在這兩個月裡,卻幾乎不認識一個人,周圍的鄰舍想認識他們,也無從入手,紅珠安靜得像百年不起波的湖水,顏羅王卻像火中的冰──雖笑、實冷,一些想勾搭紅珠的無聊男子,都被顏羅王趕跑,至於趕的方法是有很多種的,而顏羅王也不怕用任何一種方法──即使是當場砍人,他也能夠一邊笑一邊掄揮斧頭,周圍的百姓對他也懼而遠之。

百姓們覺得,顏羅王有時揮舞斧頭比他最初那晚在雜草籬笆裡瘋癲的亂跳,更叫他們吃驚。這個實際上只是十五六歲的孩子,看起來卻有十八九歲的樣子,而且兩三個月的時間裡,他們終於認清了這個黑小子,是個極其沒有禮貌的野男孩,他對所有人都笑,可他對著一條野狗也是笑的,這令那些原來把他想成友善的人們感到恥辱。

可是,他們能夠怎麼樣呢?顏羅王,就是這個樣子了。可惜的是,至今沒有人知道兩母子的真姓名。附近的百姓只知道這奇怪的母子,母親叫三娘,兒子叫羅王。僅此而已。

多出來的,就是百姓的各種各樣的猜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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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09-8-20 10:26:37

第二章 ∼太湖紀事∼

「聞有太湖名,十年未曾識」。識得又如何呢?對於才子佳人所喜歡的太湖,顏羅王幾乎是沒有感覺的,才子佳人這等閒人喜歡的那一套,他顏羅王完全不感興趣,然而他今日也到達了太湖,帶著他的三娘。

來到蘇州有三個月了,顏羅王一直與他的三娘在路照照那小宅院裡,可是前兩天他算了算手裡的錢,竟發覺都用得差不多了,他沒把這事給紅珠說,只是計劃著今日的行程。他想在自己還有一些經費的時候,帶著他的三娘好好的玩幾天,然後他就要找工作了。

路照照那傢伙太缺德了,他給顏羅王的錢,根本不夠修理他的宅子,還得添上顏羅王在揚州所積蓄的小錢,把個宅院弄得像人住的地方之後,顏羅王所剩的錢就少之又少了。

然而,即使沒有了錢,他也得帶三娘出來散散心的。

最沒有錢的日子,他顏羅王也活過來了,他就不信,在這種光景,不能帶他的三娘來太湖走走!他聽說太湖好,他就過來了,紅珠似乎很開心,顏羅王也就跟著開心,其實對於眼前的太湖風景,他根本沒看見,他只看見他三娘那發自真心的笑容。

為這笑容,顏羅王期待了多久呢?在四姐失蹤後,他的三娘多少年沒有這種笑容了呢?能夠令三娘恢復嬌美清澈的笑容,是他顏羅王最驕傲的事情了。

太湖再美,美不過他三娘的一雙帶笑的眼睛。

行走了半日,紅珠有些累,顏羅王就說:「三娘,我背妳。」

紅珠笑說:「不用了,羅王,三娘還能走這路,別把三娘想得太無用,三娘可是把你養大了的哦!」

顏羅王笑笑──在紅珠面前,他的笑,也來得真。但是,人們很難分辨,他那臉上的笑,什麼時候是虛假的,什麼時候是真實的,只是紅珠明白,顏羅王在她面前的笑容,都是出自真心的。

其實紅珠的笑,很大程度上是為了顏羅王,他在揚州是怎麼生活的,紅珠不是很瞭解,只是自從經歷了揚州之難,他似乎比以前更壓抑了,在對人的態度上也是幾乎不留一點情面的,就好像宅院附近的人要和他們搭訕,顏羅王一概不理,也不管那人是善良的老婆婆還是天真的小孩子,他顏羅王就是誰也不理睬,眼中只有她這個三娘。

紅珠想,在揚州的顏羅王,至少還是有一點開朗的,她很想,讓顏羅王再變回以前那個天真小男孩的性格,因為他畢竟還生活在這人間,如此的冷酷無情是很難過得開心的,紅珠要顏羅王開心一些,只是紅珠自己也覺得這種想法過於簡單和天真了。

顏羅王,或許永遠也回不到紅珠記憶裡的光景。

顏羅王扶著紅珠慢走,此時他的色心又起,紅珠轉臉看到他那雙變得有點壞的眼睛,她嗔道:「羅王,你又來了!」

自從路照照救活了顏羅王之後,紅珠便正式的把「玉兒」的稱呼改成「羅王」了。

顏羅王尷尬地道:「對不起,三娘,這路照照救活了我之後,我就控制不了自己,我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而且妳、妳是我三娘,我、我是用了最大的努力去忍耐那種衝動的。」

紅珠的臉倏地紅了,嘆道:「我以前就跟你說過,你要對三娘怎麼樣,三娘都不會怪你,哪怕被世人罵三娘為最淫亂的女人,三娘也會滿足你的。三娘還有什麼可以保留的呢?你為三娘那般,三娘不後悔把你奶大,也不後悔成為你的娘,哪怕成為自己奶大的兒子的情人,三娘也不在乎世人的眼光的。三娘,只是個女人哩!可你別在這裡弄三娘,三娘會害羞的。」

彷似是責罵,又彷似是嗔癡。

「三娘,妳放心吧!我忍到流鼻血也不會的,要不,我待會悄悄跑去看看這湖邊有沒有女性,我放縱一兩下就會平息了。路照照傳我的是什麼爛功法啊!見到女人就起色心的爛東西,怪不得叫什麼靈色教了,真是又靈又色的,媽的,害我這處男被人家當成色狼!」

紅珠會心一笑,她很喜歡顏羅王這般說話的語氣,至少證明此刻的顏羅王還有一點孩子氣,不像他拿著斧頭劈人的時候冷血得像魔鬼。

她嬌嗔道:「我不准。」

呵呵,呵呵,顏羅王又笑了,扶著紅珠繼續走,那手兒卻無意地捏了捏紅珠的乳房──那是他曾經無數次吸吮和攀抓過的。

紅珠也不介意顏羅王這輕微的動作,再過分的,她也從顏羅王那裡得到過,而且,被這個自己養大的孩子的手悄悄地撫摸著自己的乳房,在舒服的同時,升起更多的感覺,那種親切的、帶著驕傲的,同樣也帶著親情的、很濃的熱流傳遍她的全身,幾乎讓她當場酥軟的。

湖岸道上的人是稀少的,在這將入冬的落葉的鋪陳下,溫和的陽光灑落,顏羅王和紅珠的附近不見其他人影。

兩人相扶而走,顏羅王背上背著他那把劈柴的斧頭,他必須背著的,因為有了斧頭在手,他就有了信心。這信心,也許是劈柴劈出來的,可他就是要用這劈柴的斧頭保護他的三娘。

遠遠的,似乎有人迎面而來,而且不止一個人,顏羅王終於看清,大概有七八個人從對面過來,而且抬著轎子,那轎子豪華之極,應是大富人家的小姐所坐之轎。偏偏顏羅王所走的道比較偏僻,道路也就不寬敞,兩下走近,顏羅王看清領頭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清瘦老者,老者背後是四人扛的轎子,轎子後兩旁是兩個帶刀彪漢。

「讓開!」老者走近,朝顏羅王喝喊。

顏羅王和紅珠走在路中間,剛好擋住他們的前進,雖然此道不寬敞,但他們若要偏開走,仍然是可以的,可是,看情景,此群人像是那種去到哪裡都是一路直前的富霸。

顏羅王瞄了一眼老者,道:「老人家,你活了大半輩子,不懂得禮貌嗎?是否要小子教你?」

老者一愣,繼而臉呈怒色,喝道:「小子,你到底是讓還是不讓?」

顏羅王俯首在紅珠耳邊低語道:「三娘,妳站我背後,好嗎?」

紅珠緊張地道:「羅王,別惹事,我們還是讓他們過去吧!」

顏羅王道:「我也想讓路給他們的,可是他們的話叫我不敢讓。我陪三娘出來散心,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不想招惹,只是,我顏羅王可以沒有尊嚴,可以讓別人呼來喚去的,但是──卻不能把我娘的尊嚴也丟掉,不能叫娘平白無故地被人呼來喚去。」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高,冷冷的語言,卻臉帶著笑容,紅珠欲再勸他,可終是開不了口,默默地離開顏羅王的臂彎,站在顏羅王的背後,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發覺他又高了一些,近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大身影此時筆直地立在路中央。

顏羅王反手回來抽出縛在背上的斧頭,朝老者道:「如果你們不讓開,我就把轎子劈成兩半,從而開出一條通往前面的路。」

老者看著面前的顏羅王,竟發覺這個青年說著冷然的話同時,他的臉是笑著的。

「你覺得你的斧頭有多鋒利?」老者挑釁道。

「世上最鋒利的劈柴斧──你的轎子,不過也就是一些木框罷了!」

「黑小子,我勸你收起你的斧頭,這是出自我一片真心的語言。如果你硬是不聽,老朽也沒有辦法了。」老者的語氣輕了許多。

「三娘,妳退遠一點好嗎?」顏羅王回首懇求紅珠。

紅珠雙眼中含著淚一步步往後退,顏羅王見紅珠退遠,他才轉過首來面對著老者,然後提著斧頭向站在轎子前的老者走過去。

老者無奈地道:「黑小子,你真是個不講道理的人,你執意如此,莫怪老朽了。」

「隨你說!」顏羅王笑著跳步向前,走到老者面前,斧頭在瞬間掄起來,半空中折轉方向朝老者的面門揮砍而落。

老者雙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他的右手之拳已經上提前擊,「蓬──鐺──」,拳頭轟打在斧鋒,斧頭在剎那間被拳頭擊碎,顏羅王虎口劇痛,在那瞬間握不住斧柄,整個人也被拳頭的力量轟飛倒退,身在半空中之時,忽感一股輕柔的力量托著自己,使得自己的身體沒有直接撞中紅珠,而是倒落在紅珠的腳下,紅珠慌忙跪下來抱著顏羅王哭泣。

此時,老者回頭對轎中人道:「小姐!」

轎子中沒有聲息,全場只聽到紅珠的哭聲。

那轎的左側窗簾突然伸出一隻潔白無瑕的玉手,老者看見,低嘆一聲,看了看前面的兩母子,沉喝道:「小姐有令,偏道而行。」

老者領前,經過顏羅王身旁,嘆道:「你要尊嚴,就必須具有絕對的力量,以後不要做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不是每次都這麼幸運的。」

言罷,老者率先過去,轎子也從顏羅王的左旁過去了,顏羅王看也沒有看一眼,他的眼睛有些呆滯,紅珠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她哭得厲害,用她的袖子擦顏羅王嘴上的血,可那血似乎總難擦得乾淨,不停地從他的嘴裡流出來。

「玉兒,你不要嚇三娘啊!你怎麼樣了?」紅珠在這種時候,又喊起了顏羅王的小名。

顏羅王聽到紅珠喚他小名,他呆愣的眼睛轉了轉,臉上露出慘淡的笑,喘息道:「三、三娘,我還好,只是胸,很痛。」

紅珠哭道:「都是三娘害了你,每次都是因為三娘,你才這樣的,其實給他們讓一下路,我們又沒有損失什麼,你、你──三娘也不能怪你,是三娘對不起你。」

顏羅王吃力地舉起手,擦拭紅珠的眼淚,忍痛笑道:「三娘莫哭,玉兒沒事,這點小痛對玉兒來說不算什麼,那每月發作一次的狂亂比這要痛苦十倍,可、可是,三娘,我現在站、站不起來,妳能扶我一下嗎?我們繼續往前走好了。」

紅珠把顏羅王扶起來,道:「玉兒,三娘不想走了,回頭吧!三娘想休息一會,找個客棧,三娘睏了。」

顏羅王想了想,道:「也好,走了半天,也該讓三娘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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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09-8-20 10:27:02

第三章 ∼非關英雄∼

顏羅王和紅珠走得很慢,顏羅王傷得不輕,走起路來比往常慢了好幾倍,紅珠扶持著他,兩母子走到日落,還是不見有何客棧,卻見了前方山上有一座寺廟。顏羅王和紅珠看看天色不早,就往山上爬攀,好不容易爬上山頂的寺廟前,驚見廟前的那頂轎子就是今日遇見的。

紅珠急忙道:「羅王,我們找別的地方吧!」

顏羅王道:「三娘,不了,妳很累,就在這裡休息吧!這看來不是和尚的廟,是尼姑的庵。」

他看見一中年尼姑從寺廟裡出來,便和紅珠過去,向尼姑問道:「請問師太,我們可以在這裡借廟一晚嗎?我娘她走累了,這天色又晚下來,一時不能回去。」

尼姑看看顏羅王,又看看紅珠,道:「你們和我來吧!我帶你們去見住持師姐。」

中年尼姑把兩母子帶入,見了住持師太,住持說今日香客不多,正好有客房空著。這客房在寺廟後面,是方便一些香客住宿的,分男女兩個小院落,東為男客住的,西為女客宿。

吃過齋飯,紅珠進入西後院,顏羅王也跟著走入了東院的宿房,他在房裡躺了一會,不能入眠,便披衣起身,走出房間,看其他房的燈都滅了,估計今日碰到的那群人也都睡了。

出了小院,來到山巔,望著遠天星遙,想起今日之事,心中失落。

山風見寒,入冬冷寂。

由腳下懸崖翻吹而起的風,砍打著他的衣衫,那風強勁,幾乎要把懸崖上的顏羅王吹倒,可是顏羅王仍然堅挺地屹立在崖之巔。

他是絕不能夠倒下去的,他的命,是由許多人的命成就的,那些死去的親人們,都希望他能夠活下去,也許他在以前活著沒有目標,只是他現在有了,他必須照顧三娘,像他曾在娘懷裡吮奶時發誓的長大後就要照顧三娘,他還要找到失散的四姐。

逝去的人,無法找回,仍然活著的,終有一天能夠相遇的,那時,至少讓半個家,也團聚吧!

他不願負二娘的養育,亦不願負蕭娘的疼愛和教導,能夠活著的時候,就一定要活!

像山一般的不倒,像山一般的可靠。讓地底下的人,能夠看見他在太陽下延伸的身影,讓三娘,放心地靠著他──男人應當有山一般堅實的胸膛、山一般不倒的靈魂。

身後傳來一些輕響,顏羅王轉頭,模糊中似乎一少女向他奔來,他當沒看見,掉轉頭看遠方。少女跑近,顏羅王竟然聽不到她的喘息,她瞄了一眼顏羅王,就朝顏羅王腳下的山崖攀爬下去。此時顏羅王又聽到背後一片嘈雜,兩條人影向他奔來,他低頭看了看已經爬在懸崖峭壁,攀抓著崖壁上的蔓籐少女,不發一言。

那兩道黑影很快就到達顏羅王的身後,他們認出顏羅王,問道:「黑小子,你有沒有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朝這裡過去?」

顏羅王聽出聲音就是今日的老者,他沒有轉身,也不答言。

老者怒道:「你到底有沒有看見?」

顏羅王淡然道:「如果我說我看見了呢?」

攀抓在懸崖壁的少女心中一陣緊張,但她卻控制著體內的氣息,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被懸崖上的老者發覺。

「告訴我往哪個方向去了!」老者命令道。

顏羅王轉身,黑夜裡,老者也看不清楚顏羅王臉上的表情,但他知道顏羅王仍然是笑著的,他道:「哪個方向?」

「我不知道,因為我沒看見。」

「你──」老者幾乎被顏羅王氣得想宰了顏羅王,可是他似乎有很急的事情,轉身就朝同伴道:「走,到別的地方找找。」

老者剛要動作,顏羅王又道:「你就這麼相信我?」

老者道:「雖然你這黑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更沒什麼本事,但我看得出你不是個說謊的人。」

「哦?可惜你不是看相的──」

老者急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顏羅王笑道:「我是說,如果你是看相的,你一定──」

「不和你小子廢話!」老者打斷顏羅王的話,轉身就隱入夜色裡。

顏羅王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忽然道:「你一定是最爛的看相佬。」

顏羅王轉身,看看遠方,好一會,不見懸崖壁有動靜,他低頭看了看,道:「妳可以上來了。」

「蛇。」少女的口中顫抖地咬出一個字。

顏羅王蹲下來,依稀察覺到少女的背頸處有一道拇指粗的物體,他說了聲「別動」,便整個人趴在懸崖上,伸手下去抓那「蛇」,入手方知只是一根蔓籐,而這少女竟然被這蔓籐嚇得一動不敢動。

顏羅王拿開蔓籐,道:「不是蛇,妳上來吧!」

「我、我沒有力氣了,我好怕蛇的。」少女嬌喘道。

顏羅王道:「都說了不是蛇。」

「可我剛才以為是蛇,我現在全身都發軟了。」

顏羅王無奈,又伸手下去,抓住她的左手。少女被顏羅王這一抓,全身一顫,右手鬆開,整個人要往下掉,幸好有顏羅王抓住她的左手,顏羅王也被她的一扯之力,拉得幾乎要隨她掉下去。

顏羅王道:「妳有毛病啊?差點害我陪葬。」

顏羅王粗魯地把少女提拉上來,少女坐在懸崖上喘息,聽聲息有點哽咽的味道,似乎所受的驚嚇不小,顏羅王見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偏走兩步,離少女一旁,坐了下來,喘了一口氣,剛才少女突然鬆開抓住蔓籐的手,幾乎把他扯拉下去,他也驚了一剎。

少女此時道:「謝謝英雄救小女子。」

顏羅王轉眼瞄瞄她,他看不清楚她的臉,也看不清她的衣飾,他道:「我不是英雄,也不是真心救妳,只是我討厭那個老頭,所以要騙騙他,他卻以為我不會騙人,實在是可笑的老傢伙,米吃得太多了,人也笨。」

少女愣了一會,道:「不管是不是真心,剛才你從懸崖壁把我拉上來了。」

顏羅王淡淡地道:「只是不願意看到有人從我腳下掉下去罷了。」

「你、你這傢伙真奇怪。」

「大小姐,妳也該回去了。」

少女叫喊起來,「我不是大小姐!」

顏羅王突然跳了起來,往回直奔,奔了五十多步,忽然在山巔上亂跳亂喊,那喊叫聲淒痛傳山野。

少女覺得奇怪,怎麼會有人好好的突然像瘋子般的跳和叫?那叫喊聲可真痛苦哩!她走近顏羅王,卻看不清楚顏羅王的臉,不知顏羅王到底如何了。

不久,從寺廟裡移動幾道亮光,是向顏羅王這裡過來的,少女急忙躲到山石背。來人走近,是兩個尼姑和紅珠,尼姑看見蹦跳不止的顏羅王,都驚得呆了。

紅珠卻早已經見慣,幽嘆一聲,對兩個尼姑道:「兩位師太,妳們回去吧!我這兒子又發作了,過一會就會好的,不好意思,吵到妳們的清靜了。」

兩個尼姑提著燈籠離去,山巔又恢復黑暗,少女從石背轉出來,朝紅珠招招手,黑夜裡紅珠隱約看見一個人影似乎向自己招手,便摸黑走了過去。

紅珠走近,少女便道:「他是妳兒子嗎?」

紅珠聽到少女的聲音,暗自放心,道:「是我兒子。」

「他怎麼這樣?」

少女坐了下來,紅珠也跟著坐下來,兩女看著前面狂舞的顏羅王,聽著他那痛苦的喊叫。

少女又道:「他好像是瘋了?」

紅珠嘆道:「和瘋了沒兩樣,可是比瘋了要痛苦許多,這種情形,聽說要兩年之後才結束,兩年之內,每月都會發瘋一次的。」

「為什麼?」少女問道。

「不好說。」紅珠不想說,畢竟她和少女還談不上相識,更談不上信任。

少女忽然轉移話題道:「那些扛轎的人都離開了嗎?」

紅珠道:「他們好像在找他們的小姐,轎子還在那門前,只是他們都出外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嗯。」少女輕應。

紅珠驀然想起什麼,問道:「妳是他們的小姐?」

「不!我才不是。他們是壞人,我不喜歡他們家的公子,卻逼著我嫁給他家公子,怕我逃走,什麼時候都守著我,就連入睡時,也叫兩個小尼姑陪我睡在一起。我趁她們睡著了,便悄悄地逃了出來,後來追到這裡,妳那兒子救了我。」

少女解釋,紅珠從她的話中,知道她就是今日轎中的「小姐」,如今一聽,原來是個可憐的女孩兒。

「我那兒子,他好像不是隨便救陌生人的那種人!」紅珠對這點很懷疑,這段時日以來,從顏羅王對別人不信任,也不與任何人交往的情況看來,顏羅王絕不是那種隨便救人的好人,而且,他在揚州時跟著劉賢達作威作福,把以前流浪時所受的欺辱都發洩在揚州百姓的身上,也養成一點愛仗勢欺人的性格。就這些來說,讓顏羅王去救一個跟他沒有任何關係的人,是沒有多少可能的。

少女氣道:「他也不是真心要救我的,只是碰巧救了我而已,所以我說妳這個兒子很奇怪。」

紅珠嘆道:「是這樣的,他的確是個很奇怪的人,可我一點也不會怪他,他的被撕碎的生活,養成他這般的性格,也是在所難免的,可他在一個母親的心中,永遠都是好孩子。」

少女道:「阿姨,我不大明白妳說的話耶,什麼被撕碎的生活?」

紅珠被少女問得眼淚湧動,黑夜裡想起顏羅王的過往,她的心就抽痛,悄悄地流出了眼淚,滴落在夜色裡。

「我不想說。」紅珠有點哽咽。

少女仔細地聽聽四周,除了顏羅王引起的,沒有別的聲息,她卻對紅珠的話起了興趣,哀求道:「阿姨,妳跟我說說嘛!我想弄明白什麼是撕碎的生活,等會他們回來就會把我捉走,我一輩子都不會懂哩!」

紅珠道:「妳不會逃嗎?」

少女道:「我能逃到哪裡呢?」

紅珠感嘆:「看來妳也是苦命的孩子,和我們都一樣的,唉。」

「阿姨,能跟我講講什麼是撕碎的生活嗎?我活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可撕碎的生活,是個什麼樣子的?」

「妳真的要聽嗎?」紅珠幽然道,她實在不願提起往事,連想也不願去想的,可是和這少女說得有點投機,而面前的顏羅王還是要瘋癲一陣才平息的,暗夜裡無人,忽然想對人說說顏羅王,因為這個孩子的一切,憋在她心裡很久了,如果能夠找到一個同病相憐的人談談,或許會讓自己感到一些心慰,顏羅王為她所做的一切,她希望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雖然痛苦,卻為顏羅王感到驕傲。

「嗯,想聽。」少女的聲音很甜,卻說得很真誠。

「好吧!我就和妳說說,但是,以後妳莫跟他提起我和妳說的事情,因為他是不喜歡的。」紅珠道。

「不會的啦,阿姨,我聽了就離開,我和他都不會見面的,而且我也不是對他好奇,只是不理解什麼是撕碎的生活,好新鮮的詞兒,我都沒聽說過哩!」

唉──。

紅珠在自己的一聲嘆息中,含著眼淚,把顏羅王的過往簡略地敘述著,那少女聽著聽著竟然跟著紅珠一起哭泣,紅珠說得沒有保留,她開始是不想說,一旦說起來就沒有保留了,就連她與顏羅王之間複雜的亂倫感情,她也說了。

她似乎不是在對少女說話,而是在自語,是想把心中的話全部說出來,說給沉睡的山、說給嘯動的風、說給狂舞的顏羅王,也說給柔弱的自己。

待她說罷,少女已經在黑夜裡哭得像個淚人兒,紅珠伸手撫摸她的臉龐,道:「孩子,謝謝妳聽我說話,還回報我以眼淚,妳真是個多愁善感的善良的好孩子啊!玉兒以前也是個善良的愛哭的孩子的,可是,現在的他,有時就真的像地獄裡出來的閻羅王,我有時對著他的時候,也很害怕哩!」

少女哽咽道:「阿姨,我還以為他是個不講道理、亂囂張的惡棍哩,剛才又覺得他簡直是冷血無情的怪物,可是──想不到,他原來是這麼個人,我從來沒見過像他那麼慘的,也怪不得他總是奇奇怪怪的。」

紅珠道:「其實,我不想改變他什麼,只是想讓他合群些,他現在什麼人也不相信,什麼人也不想接近,動不動的就拿斧頭劈人,我看著都害怕,我住那個地方,鄰居想與我們打招呼,他一個都不理,凡是有意或無意進入我們院子的人,他提起斧頭就趕人,惡名滿鄰舍的。」

「他真是個不可理喻的傢伙!阿姨,他長得好看嗎?」少女突然問了。

紅珠一愣,道:「有點黑,可是很好看,長得黑點的男人,都很像男人,妳問這個幹什麼?」

少女道:「沒什麼,只是覺得這般的人不應該長得好看,但是,蠻高大的,嘻嘻!」

她破涕而笑,看了看黑夜裡不知在跳何種舞的顏羅王,又道:「阿姨,看他的身影,不像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倒像是高大強壯的大人。」

紅珠擦去眼淚,瞧著狂亂中的顏羅王,驕傲地道:「他的身高還在長呢!我覺得他將來會更高大的,一定會成為一個真正可靠的漢子,山一般的漢子,永不會倒的。」

豈知,她話剛說完,顏羅王便倒了下去,實在是──有夠巧的。

「結束了!」紅珠說一句,跑到顏羅王身邊,輕聲道:「羅王,你還好吧?」

在這有點冷的山風裡,顏羅王竟然全身被汗水濕透,他牛喘著道:「三娘,還好,我習慣了,經過這麼一下,我今日受的傷倒是全好了。」

顏羅王看見紅珠身旁的影子,道:「三娘,她怎麼還在這裡?」

「嗯,妳說她嗎?她是在這裡。」紅珠一時拿不出話來回答顏羅王,只好隨口說了。

少女以甜柔的聲音道:「我見你跳舞跳得很奇特,所以留下來看了,可以嗎?」

顏羅王道:「現在也看完了,可以離開了吧?」

紅珠道:「羅王,你別這樣,這女孩很可憐的,你聽我說。」

她接著就把少女的際遇說給顏羅王聽,可當她說完之後,竟然發覺顏羅王睡著了。

她想起顏羅王這一天也是夠累的,且每次這般之後顏羅王都會很快就入睡,她輕聲對少女道:「孩子,他睡著了,妳也回去吧!我自己在這裡守著他就行了。」

少女也壓低聲音道:「阿姨,我不能回去啊!被他們捉住了,可怎麼辦?阿姨,我沒地方去了,以後我去妳那裡可好?」

紅珠看著地上的顏羅王,道:「不行啊!我這兒子不會接受妳的,他會拿斧頭趕妳走的。」

「他已經沒有斧頭了。」

紅珠還有一層擔心,道:「即使他願意,他見到女性就會亂來的,他平常是不會那樣的,可是每兩三天一次,總對女性輕薄。」

「他不敢對我輕薄!」

紅珠搖搖頭。

少女求道:「阿姨,妳就收留我吧!我不想這麼早就嫁人,我才剛到十五歲哩!阿姨,他比我大吧?」

「應該比妳大。」

「那我以後叫他哥哥,他就不敢對我輕薄了。」

紅珠笑道:「剛才也和妳說過了,他連我、也敢的,我可是把他養大的母親啊!」

「真是,色狼。」少女輕罵。

紅珠不置可否,依著晚風撩了撩髮絲,幽然道:「我留我家的地址給妳,妳若是真的無處可去,便來阿姨處吧!阿姨的女兒不在了,妳給我的感覺很像我的女兒,阿姨有三個女兒哩,可是,都不在了。」

四滴淚,就悄悄地滴落山皮,熱的、涼的,摻合在一起,叫那山風,也帶了酸甜苦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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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09-8-20 10:27:27

第四章 ∼水晶精靈∼

從太湖回來,顏羅王和紅珠又回到了路照照的舊宅,其實這舊宅到底路照照以前有沒有在這裡住過還是一個謎。紅珠有時想起那在太湖山巔的少女,她根本沒看到少女的臉,那時太暗了,不過少女的聲音卻是很甜的,在她說了住址後,少女就獨自下山去了,留她獨自在山上守顏羅王一晚,翌日就起程回歸。

回來之後,顏羅王手中沒有了斧頭,他的心裡極不安穩,可他一時又找不到一把斧子,要買的話,他是沒錢了。回來的第二天,顏羅王就開始出外找活兒幹,可是這世道活兒難找,找了幾天仍然沒著落。

但周圍的一些男性,因知道他開始外出,留紅珠一人在家裡,就漸漸地在宅院前面轉悠。顏羅王每次出去之前,都叫紅珠別隨便出來,他顏羅王不相信任何人,他的這種觀念畢竟總有些是對的。因為附近許多男人都在打紅珠的主意,紅珠的嬌美是非凡的,這種地方的居民哪得常見紅珠這等美婦呢?

顏羅王有時恨不得自己變成女性,就像那些妓女阿姨一般,脫了褲子張開雙腿也就能得到一些錢。從他流浪開始,他就已經明白蕭娘的那一句「阿姨們為了生活才跟陌生人打架的」。是啊!也許阿姨們不是只為自己,阿姨們還有家人的,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親人,她們所做的,也都是因為生活。

他以前一個人流浪時,再苦再難,他也能夠活過來,只是現在多了一個三娘,他不能讓三娘也跟著他受苦,三娘把他奶大,不是為了要她陪他顏羅王受苦的啊!可是,過些天就沒米下鍋了,他顏羅王拿什麼來養活他的三娘呢?

他顏羅王現在是長得壯實了,也不怕辛苦,可這些有什麼用呢?別人不僱用他,他空有一副能幹活的好身體也不頂事的,只要有人肯讓他幹活,然後給他一點足夠養活三娘的錢,他顏羅王做牛做馬也願意。

他顏羅王受苦受慣了,雖然在揚州時可以說略享了福,可那種寄人籬下的小心,做任何事情都依著劉賢達的意思、看劉賢達的眼色,他也習慣了別人的眼色。什麼尊嚴啊,現在的他是不具有的,人活著有時必須拋開所謂的尊嚴,他顏羅王早就把尊嚴拋棄了,只是不能讓身邊的人也活得那般的苦,他的三娘是沒受過什麼苦的,也許羅芙的事情以及後來的二娘和三姐的死是三娘的煎熬,也正因為如此,他顏羅王必須把三娘照顧得好好的──二娘以前就把三娘照顧得很好,二娘不在了,他顏羅王就剩這個親人,他不想失去唯一的親人,也不想叫唯一的親人跟著他受苦。

他顏羅王受多大的苦,背負多大的恥辱,都無所謂,就是不能讓把他養育了的這個女人也受苦的。

從妓女的胯間爬出來的他,還有什麼可以在意的呢?他也許,只在意把他收養了的親人的命運,或者她們留下來的仇恨。

他連續出去找了五天活兒,竟然也沒有找到,當日他回來得很早,卻在門口見到有人在踹紅珠的門,原來此人是這街巷的一條光棍,三十五六歲的模樣,長得人模人樣的,就是不學好,平時游手好閒,吃喝嫖賭可以說樣樣精通,但是誰都知道他根本沒錢去吃喝嫖賭。

顏羅王二話不說,走入宅院,從籬笆下撿起一根臂粗的木棍,而此時那光棍正在興頭上,根本沒注意到後面的顏羅王,他只想著把門給踹開,然後進入抱著美人兒睡一覺。

顏羅王提著木棍走到光棍背後,當即掄起木棍就往光棍的天靈蓋盡全力一擊。

光棍受此重擊,當場跌倒,頭殼流血,他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幾乎暈死過去。

抱著頭,他轉身看見持棍行兇的顏羅王,驚恐道:「你要幹什麼?」

他的手從腦後放下來,看見手上沾滿血,眼露凶光,狠性也發,他原也挺高大的,只比顏羅王矮一些,此時清醒,站起來要與顏羅王廝打,揪著顏羅王的手臂,拳頭就要衝往顏羅王的臉門。顏羅王左拳擊出,光棍的拳還未碰到顏羅王的臉,顏羅王就一拳把他打倒了,他痛叫連天,顏羅王卻不會饒他,踏出一步,掄起木棍就朝他的頭和臉砸打下去,他反射性的舉起手來擋,發出一陣骨裂聲,手骨竟被顏羅王打斷了,痛得他叫爹喊娘的。

鄰舍都出來觀看,也都知道被打的光棍是惡名昭著的爛人,且有些鄰居知道事情的始末,只是當光棍騷擾紅珠的時候,他們不敢出來幫忙。雖然此刻在宅院前觀看的民眾都不過來幫忙,有些婦女和阿婆還拍手叫好,喊著打死光棍兒。

顏羅王盡力地在光棍身上敲打幾棍,想當初他在劉府台手下當展昭的時候,辦案的東西沒學會,杖打屁股的力量倒是練出來了,可這次卻不是打光棍的屁股,他重重地在光棍的額頭上又落了一棍。

紅珠哭著跑出來了,喊道:「羅王,不要打了,會鬧出人命的。」

顏羅王丟開手中的棍,紅珠鬆了一口氣,卻看見他往廚房裡走,不一會又走出來,手中多了一把菜刀。在籬笆外觀看的人也驚得不敢出聲,而光棍瞧見顏羅王手中那把刀,再想到顏羅王的狠勁,心下畏怯,口中嘶聲叫喊。

紅珠急忙攔抱住顏羅王,哭求道:「羅王,就算娘求你了,雖然他是可殺,然而你殺了他,你也會被官府捉去的,我們在這裡不能惹事啊!」

「我剁了他!」

顏羅王推開紅珠,朝光棍走去,光棍不顧痛楚地往後縮退,嘴裡喊救,可就是沒人敢過來救他,而顏羅王已經到了他的面前,拇指伸到了嘴唇,紅珠在一旁看到顏羅王的這個手勢,軟倒在地──她知道無法阻止顏羅王了。

「你是爛人,老子卻不是人!敢來害我娘,你就得認命!」顏羅王手起刀落,好像他此刻正在切菜,紅珠以及觀看的一些人已經閉起了眼睛。

就在顏羅王的刀即將砍在光棍的脖子上之時,他忽然覺得一股柔勁把自己的刀撞偏了,他的刀就砍在光棍的左側,光棍卻已經嚇得昏死過去了。

「呀!這裡怎麼這般熱鬧?也讓人家瞧瞧嘛!叔叔、阿姨,你們讓一下嘛!我也要進去瞧瞧,什麼好看的呢?」一個很甜的聲音從觀眾的背後傳出。

顏羅王聽出這聲音就是在太湖遇見的少女的,他轉臉一看,那少女正從人群裡擠出來。

看到籬笆內的景象,少女驚叫道:「啊!殺人了!殺死人了,這可怎辦?」

顏羅王看著她──那晚其實他看不見她的臉,此時見了,心中驚跳,拿刀的手也有些發抖,他那壞習慣偏偏卻在這時候想發作了,莫名的還有一股血要往腦門沖,他估計鼻子又要流血了。

這女孩看似只有十四五歲的模樣,在身高上卻已經像個大女孩了,有著一百六十四公分的身段,比紅珠要高挑些,紅珠雖然嬌柔,卻也有近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某種意義上講,紅珠並不是一個很矮的女子。

女孩的臉很美,也很幼稚,或說很天真。甜甜的模樣兒叫人愛,那白璧無瑕的細膩的臉蛋,彷似倒映於幽湖的水月,一雙美眸卻有著河水的清澈,那半月似的眼珠在淡細纖長的睫眉之下,流動著珠光水波,微翹的小玉鼻如雪掛玉珠,嘴兒看去總是略嘟的樣兒,雙唇淡紅若暗火。

這女孩給顏羅王的感覺,與李清玉、蘭心兩女給他的感覺不同,蘭心是任性的、嬌蠻的,李清玉高傲、專橫,還愛炫耀,也許三女都同樣的美,只是這女孩比她們都要親切,那掛在臉上淡淡的輕笑,彷彿清風掠過高山一般自然,同時帶著初陽的溫暖的味道,像是從生滿花草裡走出來的茶女。

此時她穿著一身雲白的素衣,又像是某家走出來的小家碧玉,更似落入人間的仙女。如果世上真有二娘故事裡的精靈,顏羅王覺得,此少女就像是從竹林裡走出來的水晶般透澈的精靈。看著她的時候,顏羅王感到一股清流,從綠瑩瑩的竹林裡流出來,然後又流入山澗,發出一種清脆而柔和的叮嚀。

他不應該對這樣的少女懷有色心的,可他實在是個大煞風景的人,竟然真的流出鼻血了。想當初也常因為三娘而流鼻血,不料現在又多了一個,他忽然想到不知這輩子自己還有多少鼻血可以流?

女孩也呆呆地看著顏羅王,在那山巔上,紅珠來找顏羅王時,雖然有著兩吊燈籠,可畢竟看不清,此時看清顏羅王,發覺顏羅王雖然是黑了點,卻有著像古銅的健康膚色,且那張臉膛,雖不是那種俊俏公子型的,卻長得很個性,長削的臉龐,披著長髮,散發著男性的成熟味道。

她真不敢相信顏羅王是個十六七歲的大男孩,因為無論從哪方面講,顏羅王都像一個散發著粗獷、冷酷味道的奇怪青年──之所以奇怪,是因為這傢伙老是笑得很真誠,即使他拿著菜刀砍人的脖子的時候也是笑得很自然的,還有,更奇怪的是,這傢伙此刻竟用一雙熱烈的眼睛瞧著自己,那眼神叫她全身都不舒服。

她朝哭泣的紅珠歡叫道:「阿姨,我來了,我是來投奔妳的。」

顏羅王刀交左手,右手提起地上的昏死的光棍,走到籬笆前,話也不說一句,就把光棍丟出去,那些圍觀的民眾驚叫閃躲,顏羅王回頭取了一桶水,隔著籬笆就朝躺在外面地上的光棍倒過去。

光棍被冷水一沖,醒轉過來,驚喊道:「殺人啦!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以後不敢了!」

「滾!統統給我滾,以後若誰敢對我娘這般,我顏羅王殺他全家!」

閻羅王?

鄰舍終於知道這個男孩的全名了,原來有著這般恐怖的名字,那臉上什麼時候都掛著真誠的、善良的笑容的大男孩,卻可以做到殺人不眨眼,那種殘忍的手段、冷酷的行為,使得對紅珠存在非份之想的男人,夢見紅珠的同時也夢見了顏羅王的笑──在他們後來的議論中,那是來自地獄的笑。傳說裡的閻羅王,竟然就生活在他們的身邊,也因今日之事,他們以後都不敢與顏羅王套近乎……

眾人離去,只有少女待在欄柵外,顏羅王走到她的面前,雙手微微顫抖著,吼道:「妳不走嗎?」

少女身體微震,突然朝顏羅王甜甜一笑,道:「你流鼻血了。」

說罷,她打開欄柵門,就走了進來,經過顏羅王的身邊之時,顏羅王雙手不自覺地伸抬起來,他強忍心中的衝動,可是雙手卻不受控制,就欲抓往少女胸脯的時候,一瓢冷水倒在他的頭上,濕了他全身。

顏羅王回頭一看,紅珠提著一個木桶,他收住笑容,道:「三娘,妳要潑冷水,也該先通知一聲嘛!」

「你要殺人的時候,為何不通知三娘一聲?」紅珠哭嗔道。

顏羅王走過去安慰她,她甩開顏羅王,不要他扶持,倒是向少女走過去,招呼道:「孩子,妳真的找過來了?來,和阿姨進屋裡去。」

「撲哧!」

少女看到落湯雞般的顏羅王,忍不住天真地笑出來,她或許不知道,如果不是紅珠的一瓢水,她可能已經被顏羅王輕薄了,還笑得這麼開心哩!

顏羅王跑回自己的房裡換了一套衣服,然後就折出來進入紅珠的房,剛好聽到紅珠說:「孩子,妳沒地方去,就在阿姨這裡住吧!阿姨把妳當自己的女兒。」

「不行。」顏羅王出言反對。

屋中兩女轉臉看著剛進來的顏羅王,紅珠道:「為什麼不行啊?這姑娘沒地方去了,如果到外面,會叫人不放心的。」

顏羅王道:「三娘,妳別不放心她,她可厲害著哩!還有,她其實就是那轎子裡的小姐,有錢有勢的人家的大小姐,怎麼會沒地方住?三娘,我們這裡收容不了她。」

紅珠解釋道:「羅王,妳誤會她了。」

接著,她把少女告訴她的,轉述給顏羅王聽──因為上次她說的時候,顏羅王是睡著的了。

顏羅王聽完,哂道:「誰會相信她的鬼話?剛才若非她暗中出手,我早就剁了那王八羔子了。」

「哥哥,你說什麼?」少女疑惑地問道。

少女那雙清澈的眼神注視顏羅王,等待顏羅王的回答,顏羅王卻傻住了,少女的一聲「哥哥」,算是他這輩子最陌生的。迄今為止,在他的記憶中,還沒有一個人叫過他為哥哥的,更沒有一個女性稱呼自己為哥哥。他遇到的女性全部比他要大,也因為他比他的姐姐小,所以從小就被兩個姐姐欺負,到了揚州,碰到的女孩,也個個比他要大些,而且個個都武功高強的,他顏羅王仍然是不能改變自己被女性欺負的命運。

就連蘭心那小婊子,好像也比他顏羅王的年齡要大的。

平生第一次聽到女孩甜甜地叫自己一聲「哥哥」,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升上心頭,伴隨著一種莫名的保護欲──這一聲「哥哥」,他顏羅王從來沒幻想過,卻突然得到了,且是從一純潔的甜美的女孩口中喊出來的,那種突然的甜蜜溫馨的感覺油然而起,叫他在瞬間呆傻,一種不屬於他的笑綻放在他的臉上──是一種傻傻的溫和的笑。

可是,一會之後,他收住笑,道:「誰是妳哥哥?」

少女笑道:「阿姨認我為女兒,你是阿姨的兒子,當然是我哥哥啦!哥哥,你剛才說我什麼暗中出手?我不明白耶!」

顏羅王看了她一會,隨口道:「沒什麼。」

「可是你要說清楚給人家聽嘛!」這少女似乎有追根究柢的習慣,紅珠就曾被她追問得把顏羅王從小到大的事情都說了,顏羅王卻蒙在鼓裡。

「妳到底要怎麼樣?」

「我要住你那間房!」少女回答得脆脆的,卻朝紅珠道:「可以嗎,阿姨?」

紅珠有些為難了,看現在的情形,顏羅王似乎不願意讓少女住下來,她有些後悔答應得太早了,看到少女甜甜的樣子,她就什麼都忘記了。

顏羅王道:「妳住哪裡都好,我這裡不能留妳。」

他此刻正為吃飯的問題愁,若再多一張嘴的話,他顏羅王就真的不知該怎麼辦了,他堅決不能讓這女孩留下來。

少女被顏羅王這吼,流出了淚,輕輕哭泣。

紅珠摟她入懷,安慰道:「孩子,別哭,他不留,我留妳。妳就儘管放心在這裡住吧!孩子,我現在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呢!」

「凌思靜。」

顏羅王卻無心聽這些,他的三娘硬要留這女孩的話,他似乎變得沒辦法了,三娘怎麼就不能體諒一下他呢?他身上已經沒有幾個銅板了,他天天往外跑,就是找個活兒,可找不到,一天也沒吃過東西,每日回來還對三娘說在外面吃得飽飽的,他是不怕這點餓的,只是擔心三娘會被餓著,若這女孩留下來,她們又吃什麼?他顏羅王怎麼養活她們?

算了,既然三娘喜歡,便讓她把女孩留下來吧!到時候,總該有點辦法的,實在沒活幹,便去偷去搶吧!顏羅王不說話,轉身走出去了。

走入自己的房裡,他倒在床上抱著頭,忽然靈光一閃,跳了起來,奔入紅珠的房裡,道:「我可以讓她留下來,不過,她也不能白吃飯。」

凌思靜道:「我不會幹活耶!」

嘔,這樣的話,她也能脫口而出。

「思靜啊!我也不會幹活的,不要覺得丟臉。」紅珠體貼地撫慰了凌思靜,抬首朝顏羅王道:「你想要思靜做什麼?」

顏羅王笑道:「三娘,我不是說過要開天下第一的妓院嘛!她長得很好,我們就從她開始,讓她第一個做,待賺了錢,再去請許多阿姨幫忙做,這樣,就會慢慢地──」

「哇!」凌思靜哭叫起來。

紅珠一改她的柔弱性格,當場就罵道:「羅王,你怎麼可以想出這種餿主意?難道我們很缺錢嗎?」

顏羅王不覺得自己理虧,可是他很少看到三娘生氣,不敢再招惹下去,就道:「三娘,我們不缺錢。」

「那你還要──」

「只是隨便說說。」顏羅王打斷紅珠的話,不想繼續扯下去了,他道:「三娘,我出去了,明日還要找活,妳們聊吧!我有點累了。」

紅珠急道:「你不吃晚飯了嗎?」

「我在外面吃過了,現在還飽著,妳們做飯吃吧!不必管我,還有,叫她也幫忙一下,別讓她白吃白住的,我顏羅王不是那種老好人。」

「哥哥,你等一下。」

顏羅王站定,卻沒有回頭,靜聽凌思靜要說些什麼。

卻聽凌思靜道:「哥哥還沒答應把房間讓給我哩!」

顏羅王看了看外面,沉默了一會,道:「我待會就搬到廳屋去睡,但是,廳屋裡頭是浴室,妳以後沐浴時小心一點,我是絕不會讓妳白吃白住的,妳至少也得付出一點代價。三娘,玉兒去睡了,妳們沐浴的時候,別把我吵醒,我從此就睡廳屋,那裡涼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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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5901
男爵 | 2009-8-20 10:27:47

第五章 ∼偷搶生涯∼

人生就是有許多不能意料的,偏來得自然。從此凌思靜便在顏羅王原來的房間住了下來,而顏羅王反而被趕到了廳屋鋪幾塊木板就睡,他看見紅珠有了凌思靜,似乎比以前更快樂了,紅珠真的把凌思靜當成了女兒,而凌思靜也總是很甜地叫紅珠為娘,顏羅王看到這些,已經沒有選擇餘地了。

能夠讓三娘開心的,就算他顏羅王再難熬,也值了。

顏羅王於是每日大清早吃點東西就出門,晚時才歸,如此三日,顏羅王突然改變作息,他跟紅珠說他找到活兒了,卻是晚上幹的活兒,他晚飯過後就會出去,總在半夜之時或者是第二日的早晨才回來,每次回來都空手而歸,可是一覺睡醒他又會出去,然後就買回米糧和各式菜,還給紅珠一些銀子作為開銷。

紅珠初時不問他什麼,但後來漸覺可疑,顏羅王有些時候回來,身上的衣物很破很髒,身體以及臉有時也會受傷,當紅珠問他為何受傷的,他有時會說幹活不小心摔倒的,有時又說在街上摸女人屁股被別人逮著打的。

如此半月,顏羅王終於又擁有了一把比以前那把更鋒利的斧子,晚上出去幹活時,他都背著斧出門。

紅珠問他到底在幹什麼活,他閉口不言,紅珠有時暗自傷神,凌思靜就安慰紅珠,紅珠說玉兒又變了,凌思靜說,沒什麼變的,他一直都是如此。

如此兩個月,日日夜夜如此,顏羅王晚出晨歸,身上的傷時有時無,前次傷未好,又添新傷,每次都是說「摔傷的」、「撞傷的」或者是「摸女人奶子而受的傷」,這似乎成為他最自然的理由,而紅珠聽了只是傷神落淚,她覺得顏羅王真的變了,他連虛假的笑也消失了,眼睛裡總帶著很濃的落寞,那雙黑亮的眼睛所映射出來的寂寞和茫然,比他曾經不知真假的笑,還要叫紅珠無法適從,後來她繼續追問顏羅王之時,顏羅王已經懶得再回答了。

可是,這兩個月裡,他們的生活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顏羅王總給她們帶回好吃、好穿的,給家裡置了許多東西,還給紅珠買很多衣服,連帶給凌思靜也買了漂亮的衣服,只是他很少與紅珠說話了,常常端詳著自己手中的斧頭發呆,有時紅珠看到那把斧頭,彷彿看到了一種隱隱的血光!

到得後來,他每次出去,都要好幾天才回來,而紅珠和凌思靜在家裡也就相安無事,沒人過來擾事,皆因附近的人們看到顏羅王都感到一種驚懼,且上次顏羅王對那光棍的事情,傳遍了大街小巷,顏羅王骨子裡的那股狠勁,使得這些平凡的居民,都不敢靠近紅珠。

顏羅王看人時的眼神,叫人從骨髓裡發冷。

紅珠和凌思靜不常出去,若是她們出去,肯定可以聽到很多傳聞,那是關於最近在蘇州城裡裡外外發生的竊賊和蘇州城各過道的黑衣蒙面土匪的紛紛議論──據說,那悍匪手裡都拿著一把斧頭。

清晨,寒風勁吹。

顏羅王已經出去四天了,在第五天的這個清晨才拖著疲倦的身體回來,當他在籬笆前看著那三間排屋時,想到裡面睡著的兩個女子,他的睏倦的臉終於露出一點倦倦的笑意。

他正要打開欄柵的門時,從籬笆左右後方衝出二十多個官差,顏羅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些官差捉扯住了,他心中一陣絕望──罷了。

顏羅王不掙扎,也不叫喊,平靜的樣子就像是等待死刑的到來,他不想吵醒裡面睡覺的人兒,不想讓三娘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他知道這趟出去,就永遠不會回來了。他在外面遇到掙扎的路客時,雖不曾殺人,但劈砍過很多的人,那些人在他不留情的斧頭下都只剩半條命。為這些,他顏羅王也得付出代價的。

然而,官差的吵雜卻把周圍的鄰居吵醒了,紅珠和凌思靜也醒了。凌思靜半開了門一瞧,立即又把門關上;紅珠打開門一看,立即哭喊著跑過來,被官差捉住。

那領頭的揚州捕快孟風見右房開了一點又關上,心中生疑,對官差道:「把他們兩個拿住,別讓他們走了,我進那房看看。」

孟風敲門,道:「再不開門,我就把門踹開了。」

門開了,孟風進去,門立即關上。

紅珠又哭喊道:「你們放過她吧!她和我們沒有關係,她只是暫住在這裡而已,官大人,她還是孩子啊!」

紅珠聲嘶力竭,她不知道孟風看到凌思靜時,就立即把門關了,跪到凌思靜面前,道:「孟風見過花主,老爺找妳很急,花主怎麼住在這裡?」

孟風是個三十多歲的壯漢,此時見到凌思靜也跪倒,皆因這凌思靜其實是蘇州第一首富之女,更是五行花主中的水晶花主,她十歲之時母親早逝,她母親逝世前,把全身的功力都傳給了十歲的女兒,因此,凌思靜名義上雖不是花主,實際上卻已經是花主了,而孟風則是水晶坊的世代武士,明為揚州捕快首領,實為水晶坊之人,即使是現在的蘇州父母官梁亭武,亦是水晶坊的謀士。

這些,紅珠都不清楚,顏羅王也不知道,蘇州城,只有少數一些人知道實情。

「他找我急?他還不是想要我和什麼大官之子或是什麼才子訂婚?難道我就嫁不出去,需要他幫我不停地物色男人?孟風,你來這裡要做什麼?」凌思靜一改平日的柔甜,認真中多了一份威嚴。

孟風道:「我來捉竊賊並搶匪的,就是剛才門前那黑傢伙,這兩個月裡他又偷又搶的,現在才捉住他,可他、是花主的什麼人?」

凌思靜道:「那婦人是我認的娘,那黑傢伙是那婦人的兒子,明白嗎?放了他,從此以後不過問此事。」

「花主──」

「我說讓你們別插手此事,你有疑問嗎?」

「沒、沒有。可是,花主,妳也該回去了吧?老爺很急著找妳。」

凌思靜冷笑道:「急著找我嗎?他是急著把我嫁出去吧?我不在他面前,他可以隨心所欲,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我娘死後,他已經納了七個小妾了,我都不管他,他何必來管我?孟風,我在這裡的事情,你對誰也不准說。」

孟風為難道:「花主,這般不好吧?」

凌思靜叱道:「到底你是聽我爹的,還是聽我的?」

「我聽花主的。」

「你出去吧!」凌思靜說道,看孟風起來,她又道:「回去之後,叫梁亭武準備一些銀子給我,我待會過去拿。」

孟風出去,朝官差喝道:「我們捉錯人了,儘快離開這裡,別打擾了居民。」接著,他又走到紅珠面前,笑道:「不好意思,打擾夫人了。」

紅珠受寵若驚,以為他是在說反話,可他說完,就帶著人離去了,居民們也疑心重重地散去,都覺得今日之事有點莫名其妙,可是問題出在哪裡,他們也摸不著頭腦。

紅珠扶起坐在地上失神的顏羅王,柔聲道:「羅王,我們進去吧!這裡風寒。」

顏羅王面無表情地站起來,像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讓紅珠扶著走,走到紅珠房前,忽然掙脫,衝至凌思靜房前,猛敲打房門。凌思靜開門,顏羅王張嘴無言,只見她頭髮和身上的衣服都有些凌亂,坐在地上哭泣。

紅珠搶先進去,抱著凌思靜哭道:「思靜,那捕快到底對妳做了什麼?」

凌思靜哭訴道:「娘,他進來要對、對思靜使壞,思靜害怕極了,慌忙中說出思靜未來夫君的爹的名字,他就突然放開我出去了,他們沒對哥哥怎麼樣吧?」

紅珠道:「他們都走了,妳哥哥還好──」

「這樣思靜就放心了。」

顏羅王無力地倒坐在門坎上,紅珠看了顏羅王一眼,心中生痛,又見思靜被人輕薄了,更是淚流不止,她道:「思靜,我能問問妳未來夫君的爹是做什麼的嗎?」

凌思靜道:「嗯,他是蘇州最有錢的人,和許多官員的關係都很好,所以,我當時一急,就說了出來,還好把那捕快嚇住了。可是,哥哥到底犯了什麼罪?」

紅珠一早就懷疑,經此事,大抵都明白了,她含淚嘆道:「妳哥哥沒犯罪,都是我害了他。」

凌思靜道:「為什麼?」

「在他堅決拒絕妳住這裡的時候,我本該猜到家裡就要沒飯開了,他去找活幹的那些天,瘦了許多,我想他那時一定是一天沒吃東西;他的斧頭碎了,也沒有再買一把,如果有錢的話,他會買的,就像後來──他就買了。思靜啊!妳別怪他,他在外面多壞,都是為了我這個做娘的,是我讓他沒有退路的啊!」紅珠放開凌思靜,爬到顏羅王身旁,緊緊地抱住顏羅王,哭道:「玉兒,三娘對不住你,你罵三娘吧!別總是不說話,我知道你心裡很痛苦的。」

「可你也不能幹那些事情啊!沒錢了,為何還不跟娘說呢?娘還長得幾分姿色,即使去賣,也不叫你受那種罪的。你可還要做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你這樣,會讓底下的玉姐和蕭娘怨怪我的。三娘什麼也不怕,就怕苦了你!你很恨這世道,可這世道也有很多好人的,你為何要那般對待他們?你如果這樣,和蜀山九龍又有什麼區別?我們可都是希望你長大後,能夠成為一個正直的、善良的男子漢啊!你為何總要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呢?」

顏羅王扭頭看著紅珠,那雙無神的眼睛多了些淚光,他顫抖著手,舉起來撫摸著紅珠的臉,輕輕地擦拭她的淚,臉上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輕聲道:「三娘,別哭。」

紅珠卻「哇」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顏羅王道:「三娘,我答應妳,以後不去偷,也不去搶了,可我不能承諾我是正直的、善良的。三娘,玉兒從來都不是正直善良的啊!玉兒是地獄來的閻羅王,三娘,妳別忘記了玉兒所背負的仇辱,那不是三娘一句話可以消除的。」

「不,你小時候是很善良的,你不是地獄來的閻羅王,你是我們的兒子玉兒,我以後再也不叫你羅王,你永遠都是我的玉兒,不管你怎麼認為、你怎麼的改名,你都是我和玉姐的玉兒,在我們的心中,你都叫顏羅玉,那是玉姐給你起的名字,她說,你生來就是一塊黑色的寶玉。」

顏羅王靜靜地擦著紅珠流不止的眼淚,心中嘆道:「三娘,對不起,玉兒又害妳哭了,可玉兒沒辦法,玉兒必須那般做。」

凌思靜看著相擁的母子,也在輕輕地哭,卻不知她是真哭還是假哭?只是她的眼淚,也和紅珠一般的流得急。

她站起身,整理了衣衫,道:「娘、哥哥,你們進來吧!思靜去做飯給你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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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09-8-20 10:28:11

第六章 ∼人本善良∼

早飯過後,凌思靜說要出去一下,就別了紅珠母子。紅珠在自己的房裡還是輕輕的哭泣,顏羅王則到宅屋後背的小菜地上忙碌了。這些菜原來是他種的,後來他已經不打理了,紅珠和凌思靜在家打理得挺好的,只是他還想繼續把剩下的空地開墾出來──以前只開墾左邊荒草地。

晌午時分,門外走來六個男人,每個男人的手中拿著一根臂粗的木棍,其中之一赫然就是以前被顏羅王揍得半死的光棍。

兩個月的光景,那個光棍似乎把傷養好了,此時正帶人來尋仇,而屋裡的紅珠只顧獨自流淚,一時未發覺他們的進來,待她發覺時,光棍已經領著五個弟兄進入屋裡,她張嘴驚叫,顏羅王在屋背聽到紅珠的聲息,扛著鋤頭就趕了過來,卻見光棍扯著紅珠的頭髮從屋裡走出來。

「放開我娘!」顏羅王怒吼。

光棍囂張地道:「上次被你襲擊,才讓你這黑鬼得逞,如今你以為老子怕你嗎?」

「放開我娘!」

顏羅王扛著鋤頭走過來,光棍心跳加速,雖說此刻他們人多,且每個人都拿著武器,然而對於扛著鋤頭的顏羅王,他還是避免不了恐懼,恨自己當初不買幾把大刀過來,可是他人雖然爛,這次來只是想報仇並且把紅珠姦淫了,倒真不敢殺人,所以只取了木棍,仗著人多,他以為就能把顏羅王嚇倒了。

紅珠哭叫著,「玉兒,你不要過來了,三娘不要緊的!」

「黑鬼,你若再前進,我就殺了你娘!」光棍扯紅珠的頭髮,陰笑道:「我只要把她的頭隨便一擰,她的脖子就會立即斷掉,你信不信?」

此時,左鄰右舍一些人過來了,漸漸的,人越來越多,人群堆滿在籬笆周圍,卻無人過來幫助他們母子。

顏羅王不敢繼續踏前,光棍又得意地道:「敢招惹我黃四兒,你娘的沒被操過,我今日就要在你的面前、在大家的面前操你娘,我操完了,還叫我的弟兄一起來操,然後把你打殘,方消我心頭之恨!」

悲憤過度的顏羅王,竟然在此時露出了笑容。

黃四兒心頭一涼,喝道:「黑鬼,把你的鋤頭丟掉。」

「鐺!」

顏羅王丟掉鋤頭,黃四兒狂笑道:「弟兄們,替我揍扁他!我要先操爛這婆姨,你們一邊揍他,我一邊操這婆姨的爛洞,這般才叫爽,哈哈!」

黃四兒說罷,那五個男人舉棍就朝顏羅王攻過來,顏羅王就要與他們廝打,黃四兒一拳就擊在紅珠的小腹,紅珠痛得直不起腰。

黃四兒叫道:「黑鬼,你若還手,我打死你娘!」

顏羅王突然停止所有的動作,五根木棍重擊在他的身上,他一動也未動,雙眼緊緊地盯著黃四兒,那黃四兒正得意,要撕扯紅珠的衣服,撕掉了半邊胸衣,紅珠掙扎著不讓他得逞,他就發狠地抓住紅珠的頭髮,扇了紅珠幾個耳光,紅珠軟倒在地,黃四兒提起腳就對地上的紅珠大腳踢,紅珠忍著不叫一聲痛──她是不想讓顏羅王聽到她的痛苦。

顏羅王怒吼一聲,一頭撞在擋在面前的男人的胸膛上,把那人撞飛半空中,他則急奔幾步,跑到黃四兒面前,一拳把黃四兒打退。

他抱起地上的紅珠,喊道:「三娘、三娘──」

正在此時,幾根木棍砸打在他的天靈,他雙腿一軟,倒在地上。

黃四兒喝喊道:「兄弟們,給我狠狠地打,把他往死裡打!」

顏羅王頭破血流,被亂棍打得幾乎要昏死過去,可他抱著紅珠,用他的身體把紅珠保護著,不叫那些落棍打在紅珠嬌弱的身體上──他顏羅王強壯著,不懼打!

黃四兒得意的笑聲和紅珠撕天裂地的哭聲響遍全場,顏羅王被打得有些迷昏了,根本聽不到這些聲息。

黃四兒已經不再使棍,而是拿腳去踢顏羅王,把腳踩在顏羅王的頭上,狠聲道:「黑鬼,我看你有多狠!老子比你更狠,看你能夠撐到什麼時候?黑鬼,你叫一聲痛,你他媽的不叫一聲,老子打死你都不爽,向老子求饒吧!老子幹爛你娘的洞,就放過你們母子!」

旁觀的許多婦女都流出了眼淚,一些小孩子還大叫道:「爸爸,快去打那些壞人!」

男人們很憤怒,但無人出頭,大家都不敢幫忙,一個白髮的阿婆流著淚對身旁的中年男人道:「兒子,你去幫忙。」

那男人道:「娘,這黑傢伙也挺可恨的。」

「可他愛他母親,我也是母親的,你就沒個良心嗎?你不去,我自己去!拼了老命,也不能叫他們母子在我面前受這種罪,多好的孩子,我怎就沒生個這樣的兒子啊?」老人顫著身體要去幫忙。

與此同時,一群婦女高喝道:「打死這些畜生!」

婦女們要衝進去,男人們跳踏過籬笆,那六人見此情勢,拔腿欲逃,卻已經被人扭扯住,上百人出手,那六人豈能活?在吶喊聲與痛叫聲中,六人就急急地結束了自己的人生。

憤怒過後,居民們才知道害怕:打死了人,該怎麼辦?

可是,這人到底是誰打死的?

也終於沒有人知道,反正阿婆有出手、阿公也出手、婦女也出手,連小孩子都出手了,你一拳我一腳的,就叫這些人沒命,眾人心慌意亂的,正在此時,那孟風又過來了,原來是有人看不過去,早早跑去報案──孟風看到此情形,一時不知如何處理。

看了看地上死去的六人,都是本地的惡棍地痞,他於是開始問,瞭解了情況,知道事情的始末,就以找不到兇手為理由,當場結了這案,然後叫官差把六具屍體拖走,「把地上的垃圾拖回去餵狗,一群爛人,早該死了。」

他看看地上抱著顏羅王哭的紅珠,心中一緊,「這次看來又要被花主責罵了,唉,那黑小子其實蠻帶種的。」

孟風等人離去後,居民們也散了,那個首先出言相幫的阿婆走到他們母子身旁,道:「孩子,以後常來奶奶家走走,這世界,不是一個人就能夠活下去的,有時候也需要別人的幫忙,雖然你看起來很可恨,可你真是個好孩子。」

阿婆被他的兒子扶持著離去,小宅院裡就剩下顏羅王和紅珠了,宅院周圍的籬笆已經爛塌,顏羅王全身傷痛,腦殼上還流著血,覺得迷迷糊糊的,身體也無力站起來,紅珠只是抱著他哭,也不懂得給他止血。

凌思靜忽然回來了,見此情形,拔腿就奔跑過來──她之前並未知此事,孟風沒遇到她,也就暫時沒向她提,她是直接找上梁亭武要銀子的。

她跑到紅珠身旁,跪了下來,眼淚就落了下來,看著滿身是傷的顏羅王,放下手中的包袱,抓著紅珠的肩膀,哽咽道:「娘,這是怎麼回事?」

紅珠只顧哭,一時也無法給凌思靜解釋,此時一個小男孩跑了過來,給凌思靜遞上一瓶藥酒和一瓶止血藥。

凌思靜把止血藥粉灑於顏羅王的頭上,從自己身上撕了一塊布下來,包紮了顏羅王的頭,然後對紅珠道:「娘,先把哥哥抬到床上吧!」

兩女把顏羅王抬入廳屋的顏羅王的床上,凌思靜就把顏羅王身上的衣服脫了,看了顏羅王胸膛上的圖騰和劍痕,心下一酸,莫名地要流淚。

顏羅王的棍傷主要在背上,她把顏羅王翻轉過來,那背上、手上滿是傷,她柔嫩的手在他身上一撫,沒有發覺骨折類的傷勢,心下略安,把藥酒倒在他背上,擦拭起來,紅珠也相幫著。

擦完了背,要擦他的腿上之傷,凌思靜捏到他的褲頭,嫩臉一紅,紅珠就道:「思靜,讓娘來吧!娘不怕看他,妳出去一會。」

凌思靜默然地走出去,順手關了門。

紅珠把顏羅王的褲子褪下,然後在顏羅王的屁股和腿背上塗了藥酒,哭道:「你每次為了三娘,命都不顧了,可知在三娘的心中,你的命比三娘的一切都要珍貴的。」

顏羅王不回答,他已經昏睡過去了,紅珠把他的褲子拉上,開了門,朝在外面背著身的凌思靜道:「他睡了,思靜,妳到我房裡來吧!」

凌思靜提起地上的包袱,跟紅珠入了左房。

凌思靜迫不及待地問道:「娘,可以跟思靜說說今日的事了嗎?」

「唉!」紅珠擦了擦眼淚,低語哭訴,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敘述。

凌思靜越聽越哭得淒婉,當她聽罷,兩女都成了淚人兒,凌思靜抱著紅珠道:「娘,我以後再也不讓哥哥給別人欺負了。」

紅珠拭了拭凌思靜的劉海,淒笑道:「女人本來是被男人保護的,女人又有什麼力量保護男人呢?像妳我這般弱的女子,也只有靠男人的保護,妳的這個哥哥雖然不是很強大,可他總是盡所有的力量保護我們──我想,如果有一天,妳出事了,他也會像保護我一般保護妳的,因為他給妳買了新衣服。」

「嗯,我知道。娘,妳瞧瞧!」

凌思靜把包袱打開,紅珠看見裡面滿包的白花花的銀子,驚得目瞪口呆,她道:「思靜,妳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

凌思靜道:「娘,這個妳別管,以後我還能在這裡繼續住嗎?這些錢,是我交的住宿費用,我想在這裡繼續住下去,可是我知道娘想趕我走了。」

「誰也不會趕妳走的。」紅珠嘆息,「只是妳的銀子是怎麼來的?」

凌思靜道:「娘,這些銀子是乾淨的,也是思靜的,妳不要懷疑。」

紅珠凝視凌思靜,幽然道:「思靜,我現在有點懷疑妳的身世了,這段時日以來,我觀察妳好久,但一直不說出口,我早就覺得妳不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凌思靜含著淚笑道:「娘,妳別管那些啦,反正思靜是真的把妳當娘的,這可是真的,其他的,以後思靜再告訴妳好不?以後沒人敢欺負我們了,娘妳不用擔心。」

紅珠抱緊她,在她耳邊輕聲道:「思靜,以後,妳嫁給我家玉兒好嗎?」

凌思靜嬌體一震,緋紅著臉嗔道:「不啦,娘,他是思靜的哥哥,思靜不嫁他。」

紅珠笑笑,道:「我們去向鄰居們說聲謝謝吧!」

「嗯。」

凌思靜應諾。


兩女挨家挨戶地去道謝,順道和居民們聊幾句,就這樣,到了黃昏時回來,造飯吃過,兩女沐浴──以前她們沐浴的時候,顏羅王都會跑出外面,現在顏羅王躺在裡面,凌思靜在沐浴時心兒跳個不停,怕顏羅王突然從床上跳起來──,沐浴過後,兩女各回房睡。

翌日清晨,兩女醒來,顏羅王依然未醒,凌思靜察看了顏羅王的身體,發覺並無大礙,就與紅珠做早飯。

剛做好早飯,顏羅王恰巧醒轉,從廳屋裡走出來時,驚得凌思靜兩眼發直:顏羅王裸著上身,那頭髮竟然全紅了,像血一樣的鮮紅。

紅珠道:「玉兒──」

顏羅王朝紅珠一笑,道:「三娘,我出去一下,就回來。我的傷沒事,妳不要擔心,我的身體是鐵打的。」

說罷,顏羅王就走出去了。

凌思靜看著他消失,才轉臉問紅珠:「娘,他的頭髮?」

紅珠卻笑道:「好看不?我覺得紅頭髮的他好看極了,他那頭髮是因為我變紅的,我以前沒有告訴妳,其實他的頭髮早就紅了,只是怕別人看了把他當成怪物,所以才染黑了。」

凌思靜道:「我、從來沒見過紅頭髮的人哩,可是,真的很好看。」

紅珠道:「玉兒又長高了一些,高大的身材配上那頭紅色的頭髮,披掛在他削鐵似的流瘦的臉龐,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有魅力的男人,他在我的心中,是獨一無二的兒子,也是獨一無二的男人。思靜,我們吃早飯吧!」

紅珠挽了凌思靜進廳屋吃飯──這廳屋既是浴室亦是飯廳,而茅廁本就是有的,就在屋後。兩女正吃著,忽然那個阿婆走了進來。

兩女昨日拜訪過這位阿婆,知道別人都叫她為「英婆婆」,紅珠就道:「英婆婆,妳來得正好,吃些東西吧!昨日謝謝妳了。」

英婆婆喘著氣道:「妳們那黑小子是怎麼了?一大早的逐家敲門,別人打開門,不管開門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就跪下來向人家磕三個響頭的,弄得左鄰右舍都無所適從。這冷天氣,他還光著上身,而且,那頭髮,到底是怎麼了?」

紅珠聽了微微一愣,繼而會心一笑,搬來椅子讓英婆婆坐了,道:「那是他的感謝方式!」

「啊?」

紅珠看著顏羅王的空床,道:「我的這個兒子,很多時候面對別人時都是以他的虛假,他要裸著上身、紅著頭髮去磕拜你們,只是想真心地謝謝你們。英婆婆,我兒子的頭髮本來就是赤紅色的,是不是很好看呢?」

她說話的時候,眼淚裡含著瑩晶的淚。

紅珠後來才察覺,經過這場劫難,顏羅王那顆被世人冷落的心漸漸地復活,在顏羅王深藏的漠然的心靈,對人世有了一絲溫情,也因此,他本性的善良漸漸地甦醒──那可以說就是他從春風揚萬里出來後沉埋了多年的童真。

「很好看,我活了這麼久,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孩子。赤色的頭髮,赤色的靈魂,赤子的心。他就像一塊黑鐵,一旦燃燒,就紅得可愛。」

英婆婆也笑了起來,那雙老眼笑得瞇了,瞇成一線的眼睛悄悄地眨出兩顆老淚珠──這是一個老人賜給顏羅王的禮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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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5901
男爵 | 2009-8-20 10:28:31

第七章 ∼平靜生活∼

日頭轟烈了一日,總要沉落;海潮澎湃了一夕,亦會退潮。

嘈雜的生活,或伴著歡喜的,或帶著悲痛的,在日月的輪迴中起起伏伏,多悲痛的往事,過去了,總會帶給人表面上的一些平靜──哪怕存著更深的悲痛在人的心靈,生活的表層終還是平靜了。

三個月的平靜,是冬的軌跡。顏羅王也像了沉寂的冬,除了那日裸著上身跪謝鄰舍之外,他也沒有再與鄰舍主動交談,但他見到鄰居,無論是誰,他都會笑,笑得像夏日的烈陽。

人們無法從他的笑中得知這笑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因為人們已經瞭解這個大男孩面對著人的時候除了笑還是笑,在他的臉上,很難尋到別的表情。只是當人們向他打招呼的時候,他會笑著和人打招呼,周圍的人們忽然覺得顏羅王變好了,雖然他的笑容未變,可是當他拿這種笑容和人打招呼或者說幾句的時候,他們覺得黑傢伙是真的友善了,而且他們發現一點:這黑小子真要說起話來,那話可都是哄得人很開心的。

他們哪裡知道,奉承別人、拍別人的馬屁,也是顏羅王過往生活的重要部分。他們只知道,這黑傢伙面對著他們的時候,都那般的笑,或許不是笑得很美,卻笑得很真誠──他以前也笑得很真誠,可那時的笑,叫他們從心裡發冷的。相同的笑容,在不同的情形之下,竟然可以產生這般戲劇化的變化,實是人們不曾預料到的。

凌思靜卻知道,平時的顏羅王是不常笑的,在面對著她與紅珠的時候,顏羅王只有該笑的時候才會笑──不像面對著外人那般無度地笑。凌思靜不明白,他面對著別人的時候怎麼就那麼能笑?或許給他一個耳光,他還是會笑得很燦爛哩!

這笑容令凌思靜從心裡討厭,因為她每每看見顏羅王對著別人笑的時候,他的那雙眼睛總隱藏著什麼,且他平時不笑了,他的那雙黑亮如寶石般的眼睛變得更加深沉。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因為她忽然發覺自己瞭解顏羅王──可她心裡莫名地想瞭解這個哥哥。

顏羅王自從經歷去年那日之事,便很少出門,安靜得過分,他在屋前左右鋤種了兩個小花圃,在屋後種植了各種蔬菜,還在籬笆的周圍播種了一些爬籐類花草,把路照照留下來的這破爛的小宅院打點得美麗而幽靜。

其實他的這種安靜,相對於他以前的冷漠,鄰居們已經覺得顏羅王熱情了許多,至少他現在會和人打招呼、會和人說幾句話逗人開心,於是也不覺得顏羅王的安靜有什麼奇怪之處,他們已經習慣了顏羅王的安靜了。

凌思靜卻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這黑傢伙隔個三五天總要到紅珠的房裡逗留一陣,有時甚至一晚都睡在紅珠房裡,她在太湖時就聽紅珠說過此事的緣由,後來宿留在這裡,也常見到。她本來習以為常了的,可是,春天的花快開了,她又長了一歲,也許年齡不代表什麼,然而年齡往往折射一種心情的變化,特別是少女情思。

她想到這事,往往心裡就煩,那個黑傢伙怎麼可以老往娘的房間裡跑?再怎麼說,那也是娘來的,雖然不是他的親娘,可他也是吃著紅珠的奶長大的,他這不是亂倫嗎?

凌思靜還不是很明白男女之間的事情,可她多少也知道一點點,至少她知道顏羅王到紅珠房裡究竟是幹什麼,她就有一次不小心撞到顏羅王和紅珠赤裸地交纏在床上。雖然她也知道顏羅王不能人道之事,也懂得這「不能人道」是怎麼回事──紅珠告訴她的──,可她還是不懂,顏羅王都這般了,為何還要和娘幹出那種事情來?

關於紅珠與顏羅王之間複雜的感情以及前因後果,凌思靜都從紅珠口中聽過,紅珠並不隱瞞她,她以前也覺得很自然,近來卻越想越不是味兒,一種不知是什麼樣的煩惱纏著她少女的心靈,越想擺脫,那種酸楚就越濃。

娘也真是的,為何要與哥哥做那種事情呢?

其實紅珠的心裡也是矛盾的,顏羅王雖非她自己所出,卻是她和玉娘一同哺大的,哪怕沒有血緣關係,也有著一定的親緣關係,她和玉娘的奶水永遠都留在顏羅王的身體裡。

在這點上,紅珠心裡時常抗拒著顏羅王,只是最後她總是失敗了。最初的顏羅王,也許單純只是她的兒子,但從劉府出來後,她與顏羅王之間就變得不單純了,在母子之緣上多了一種不該存在的情感。

兒子曾緊緊地擁抱她,兒子也曾替她沐浴,兒子的眼睛欣賞過她的身體,兒子的手撫摸過她的全身,她也曾要求兒子佔有自己。

她與顏羅王有著母子之實,也存在根深蒂固的母子之情,則她與顏羅王的這種不正常的關係和感情,在世人的眼睛裡,那是叫亂倫。

因此她的心總矛盾,抗拒著顏羅王,又期待著顏羅王。

但她最終無法抗拒,她知道顏羅王變成今日的情形,是因為他的胸膛多了蛇的圖騰,那小蛇兒捲曲成一個形象的「色」字躍動在顏羅王的胸膛,就從那一天開始,顏羅王變得很急色,時不時地要對女性毛手毛腳,紅珠寧願顏羅王對自己輕薄,也不能讓顏羅王跑到大街上隨意非禮女性,也因此,她允許了顏羅王要對她所做的一切。

一種倫理的界線掛於她的心上,可是正因為這種倫理的界線,使她得到一種越界的快感,當想到自己哺大的兒子正享受著自己的美好身體之時,用他的嘴、他的手在她身上撫愛──好像他小時候吮吸她的奶水一般,她有一種驕傲的快感,那被自己親愛的人佔有的緊張,以及每想到撫弄自己的男人就是被自己養育大的兒子之時那種恆久的獲得、擁有、融合、存在,都叫她整個身心為之顫動、所有的神經聚集起來,只感受兒子的撫愛,在抗拒與接受的矛盾心情下,得到一種變態的滿足,即使顏羅王不能人道,這種滿足也是真實地襲擊著紅珠的身心的。

也許不該想起──羅剛死後的那段日子,她與玉娘之間也有著無數次的親密,那是兩個女人的秘密。如今卻有了個「不能勃起」的兒子,不管願不願意承認,這兒子在這方面畢竟還是半個男人,總比玉姐真實些,當她碰觸到他強健的肌肉時,她身體的神經也跳躍,他那比常人要粗要長的直挺手指,總有著意想不到的功用。

只是這一些,對一個多年未歡愛的風韻正濃的婦女來說,還是缺點什麼,因此,某種意義講,顏羅王挑起紅珠的情火,也讓紅珠熬了不少的苦。

紅珠沒有怨言,可也因為如此,每次顏羅王要對她使壞前,她的脾氣也變得有點壞;本來柔弱安靜的她,竟也多了羅芙的火爆性格,往往會對顏羅王叱罵,但是,這種罵卻又帶著親密的感覺,就像當年的羅芙扯打顏羅王的時候,不也正是因為她與顏羅王是親密的姐弟關係麼?

顏羅王和紅珠一般,也有著他的矛盾。

紅珠畢竟是他的娘,他的色心起時,他想過侵犯別的女性,也不大敢往紅珠身上想,只是不敢想的,便要想著。

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對三娘有一種幻想呢?也許是他替三娘沐浴的時候,他看了三娘的身體吧!他離開了春風揚萬里,就過著骯髒的生活,他的腦中,是否也就有了骯髒的念頭呢?

然而,他畢竟錯了,他的這種感情並非骯髒,而是人類一種根源的存在。

動物對於哺乳者,總有一種根源的依戀。

人類對於母親,亦有存在一種戀母的情結。只是這種感情,隨著年齡的增長,變成了對母親的敬愛和尊重,而顏羅王與紅珠之間,卻發生了一些變異,因紅珠並非他的生母,在倫理及人性上,得到了種可以偏離原來軌道的藉口,在他重遇紅珠之後,原對母親的依戀,於各種巧合和際遇下,演變成對母親的愛戀。

某種時候,紅珠在顏羅王的心中,已經不是單純的母親,而是母親的角色之上,多了一個「女人」的角色。兩種角色的重合,在顏羅王的心中,也就產生了兩種感情的交雜──兒子對母親的感情和男人對女人的感情。

顏羅王能夠坦然對母親的感情,卻不能釋然對女人的感情,在他的心中,時刻緊記著紅珠是他的娘,未被路照照洗禮之前,即使他暗自幻想紅珠的身體,他仍然是不敢做出什麼,然而被路照照洗禮後,他是變得性無能了,可他偏偏色心重,看到女人就急色,而三娘總是在他的身邊,他一發作起來,就對三娘毛手毛腳了。

這些,從根本上打破了兩人母子的隔界,使得他們在母子與情人之間交錯、掙扎、融合,在世人的眼中是違背倫理的,可對於他們來說,漸漸地,變得自然。

凌思靜對這些是知之甚詳的,她以前也是安然對之,可她最近越來越反感顏羅王和紅珠之間的糾纏了,每想到顏羅王對紅珠所做的事情,她就覺得顏羅王是不可原諒的。

春的風的確是濃了。

在平靜中逐漸顯露了喧嘩:亂花當綻,雜鳥鳴歡;長寒應去,春暖水融;河流泉響,魚兒爭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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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5901
男爵 | 2009-8-20 10:28:55

第八章 ∼情難自禁∼

所謂的一年之計在於春,這麼簡單的道理顏羅王即使沒讀過多少書也是懂得,他在自家園子裡更多忙碌了。周圍的鄰居開始為這家人擔心,因為這家人沒有一個出外幹活的,他們怎麼養活自己呢?

英婆婆見顏羅王如此勤奮,且顏羅王的身架子絕不是蓋的,他已經長到一百八十五公分了,近來不見長高了,可那身體還在長壯,高大壯實的身架,叫女人看了也心動,特別是那雙修長結實的大腿,簡直叫男人眼紅,叫女人心慌,因此,英婆婆張羅著要為顏羅王找媳婦兒,顏羅王也不拒絕英婆婆的好意,可紅珠都以各種理由擋了回去。

英婆婆做媒無望,就想替顏羅王找一份活,她讓她的兒子陳二帶顏羅王出去幹活。

英婆婆原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大兒子早逝,居民都稱她的二兒子為陳二,陳二已經三十有八了,十年前娶了一門媳婦,給英婆婆生了兩個孫子和兩個孫女,樂壞了英婆婆。

陳二在碼頭做點小管事的,他就把顏羅王帶到那裡幫忙著搬運,顏羅王身體結實,力氣也大,幹活起來也不要命,陳二很是喜歡,他另外發現顏羅王更多的好處,這顏羅王不說話則已,說話起來四面八方的,拍起馬屁來臉都不紅一下,還常對著人笑微微的,討得大家的歡心。

碼頭經常發生一些糾紛,陳二都叫顏羅王去處理,這顏羅王在處理這些事情上,可是軟硬兼施,你陪笑臉,他也跟你陪笑臉,你給他惡臉,他還是給你笑臉,可是,當對方硬是要來狠的時候,顏羅王揮斧就砍,把對方嚇得屁滾尿流的。

陳二以前很討厭顏羅王的笑裡藏刀,可現在卻喜歡之極。他覺得這黑傢伙好的時候馬屁滿天飛,可人世就是馬屁不易穿的,誰聽了都高興;顏羅王狠的時候呢,那才叫絕,一把斧頭毫不留情地直劈下去,還沒劈到人,就把人給嚇得跌倒在地了。可陳二知道,顏羅王不僅僅只會唬人,真到了某些時候,對方很惡劣的話,顏羅王的斧頭是絕對砍在對方的身體上的。

於是,顏羅王在碼頭就成了幹活的能人、討人歡心的善人、擋是非的斧子。是的,斧子,顏羅王被碼頭一帶的人稱之為「黑斧子」。

鄰舍中若有人被外人欺負,只要顏羅王在家,叫一聲「閻羅王」,這黑傢伙也能夠立即舉著斧頭就衝到前面去,笑臉揮斧,可那斧下的狠,無論對方多少人,這黑傢伙一把斧頭也敢挑戰,因此,也受過一兩次的傷,但對方付出的代價,比他要多許多。值得安慰的是,雖有受傷,卻沒有死亡,加上鄰舍的人也相幫,那些被趕跑的人再也不敢回來。

顏羅王改變了許多,把左鄰右舍的人都哄得開心,就連小孩子他也能夠哄的。碰到小男孩哭,他就總說「男人不應該隨便哭,哭了就不是真漢子」;碰到小女孩,他就絕了,他說「女孩哭了就不漂亮,長大後會嫁給毛毛蟲」。他竟然說得出如此的話,叫居民們驚奇。

居民們最不敢相信的是,他碰到十來歲的女孩受委屈時,就會說「別傷心,如果誰欺負妳了,就來找哥哥玩,等妳長大了,讓妳嫁給哥哥好不好?」──這,真是夠了。

誰也沒料到顏羅王會變成這樣,和剛開始的顏羅王簡直是天壤之別,但畢竟討人喜歡多了。還叫一些婦女看著他的時候心癢癢的,恨不得顏羅王和她們說這般的話兒,也叫一些懷春少女喜歡,恨不能現在就嫁給顏羅王。

只可惜顏羅王只是哄小女孩,真要是到了年紀的女性,他只讚她們漂亮啊什麼啊之類無關緊要的馬屁話,從來沒說過要讓哪家的少女嫁給他顏羅王,使得一些待嫁少女情難自禁悄悄找媒人托終身,卻不是被紅珠擋下來就是被凌思靜轟出去,凌思靜一句「我哥不娶老婆」讓少女們傷透了心。

有時候,黑的東西,往往透射神秘的力量和魅力。顏羅王的黑,經年齡的洗禮,變成一種深的太陽色,那是一種千錘百煉的古銅膚質,比白皙更能體現男人的個性,透過他高大的身架,散發著男子漢的粗野的氣息;他的削鐵似的流瘦的不笑時的冷酷的臉膛,或在淺笑時嘴角拉扯出的一種嘲笑的味道,讓少女們想到他紅髮的樣子,就為之暈倒。

可是,顏羅王的心靈深處,並非人們所看到的表面那麼簡單。

這些,也只有紅珠和凌思靜清楚一點兒。顏羅王所執著的仇,關於羅芙的去向,還有解決本身不能人道的問題,都是顏羅王心中一時無法解開的結。紅珠和凌思靜很清楚這些,卻不清楚顏羅王心中的另一個結,那是關於李清玉的。

是誰曾經跟他說過,如果他長得比她高,她就會嫁給他呢?

是誰曾經趴在他的背上,安然地入睡?

是誰挑起他最初的情結?

紅珠和凌思靜都不知道這些,她們以為,顏羅王眼睛裡深藏的僅是曾經生活的苦難經歷以及不可解開的仇恨。

如果顏羅王是輕易被人瞭解的,顏羅王也就不是顏羅王了,他的眼睛裡藏著太多,她們暫時是無法觸及的了。

當然,關於凌思靜所隱藏的一切,顏羅王和紅珠也是一無所知的。

可三人還是生活在一起,開過春,飄過秋,又度入冬,他們終於與周圍的居民打成一片了。顏羅王白日出去,晚時歸,而紅珠和凌思靜白日裡也到別家去與婦女聊天,或者是那些婦女過來找她們閒話兒,聊得最多的話題莫過於顏羅王和凌思靜,不是說凌思靜該找婆家了,就是說顏羅王該成家立業了。

因凌思靜的奇美,附近很多人家的少年過來提親,凌思靜為此煩得不得了,囑咐紅珠:誰來提親,都轟出去。

可是拒絕一個,又來一個,紅珠頭都痛了,有一些竟然是向她自己提親的,這更叫她難堪。終於有一天,她實在受不住了,便對街坊發言:凌思靜是她家顏羅王的童養媳,是顏羅王的媳婦兒。

這讓凌思靜不能接受,找紅珠理論、撒嬌,紅珠請求凌思靜暫時冒充一下,她已經被提親的人弄得心煩透了,想以此斷了那些人的心,可凌思靜不依,不但凌思靜抗議,顏羅王也很有意見,覺得三娘是亂牽線,他和凌思靜根本沒那個意思。

凌思靜生氣,從此不理顏羅王,可他們是兩小夫妻之事,傳遍了大街小巷,令少女傷心,使少男絕望。

冬天的日子,終於安靜了許多。

年關又快到了。

此日,顏羅王回來時,紅珠和凌思靜已經吃了晚飯,紅珠正與兩個婦女在宅院裡談話,卻不見凌思靜。

顏羅王正覺奇怪,凌思靜在浴室裡喊道:「娘,幫我拿我的褻褲給我,我剛才明明拿了的,可能不小心掉到房間的地上了。」

紅珠正與兩個婦女往外走,似乎是有什麼事兒,便隨口對剛回來的顏羅王道:「玉兒,你去拿,三娘出去一會。」

顏羅王驚道:「三娘,我怎麼拿?」

紅珠道:「你們不是兩夫妻嗎?替你老婆拿條褲兒也不行?」

顏羅王欲出口反駁,紅珠已經和兩個婦女離去了,那兩個婦女還回頭對顏羅王吃吃地笑,顏羅王頭大如斗,而凌思靜又在裡面不停地叫道:「三娘,快點嘛!要冷死人了。」

顏羅王看看廳屋那緊閉的門,想到裡面沐浴的凌思靜,心中莫名衝動。他想了想,還是往凌思靜的房裡走去。在她房裡的地板上果然瞧見那條綠色的小褻褲,彎腰撿起,在門背後瞧了瞧外面,見沒有人,他心下大鬆,急忙跑入到廳屋的門前,那門是半關的,沒鎖過,顏羅王慌忙打開,鑽了進來,就又把門給半關上了,這是他第一次在凌思靜沐浴時進入廳屋。

凌思靜聽到腳步聲有異,問道:「娘,是妳嗎?」

顏羅王走了過去,那浴室其實只是廳屋隔開的小木房,牆根有三個小洞,可以讓水流出去,那小木房還有一個小門,顏羅王敲了敲門,凌思靜就半開了門,伸臉出來看見是顏羅王,驚得全身僵直,繼而驚呼出聲。

顏羅王道:「妳叫嚷什麼?妳的身體躲在門後,我什麼也沒看見。」

話是如此說,他的鼻血卻流了出來,拿著凌思靜的小褻褲的手不停地顫抖,他伸手過去,吼道:「快些拿去,我有點支持不住了。」

凌思靜不接手,只是躲在小門背,那雙眼睛憤恨地瞪著顏羅王,道:「怎麼會是你?」

「妳拿不拿?再不拿,我就不忍了。」

顏羅王那雙急色的眼睛在凌思靜甜美的臉上掃視,手一顫,那小褻褲就掉了下去,剛好向凌思靜的腳下飄落,凌思靜怕濕了褻褲,彎腰伸手去接,不料半邊胸脯露出來,顏羅王悶叫一聲,推門而進,抱住赤裸的凌思靜就一陣狂吻亂摸。

凌思靜竟然全身使不上勁,身體軟倒在顏羅王的懷裡,嘴裡喘息著道:「哥哥──」

顏羅王立即吻住她的小櫻嘴,凌思靜本來想抗拒,可這一吻,吻到她心兒上了。和顏羅王相處已經一年了,一早就暗生情愫甚至吃紅珠的醋,此刻雖覺得顏羅王可恨,卻酥了身心,由得他去了。

顏羅王對凌思靜一陣輕薄,體內奇異之氣平息,恢復正常,放開凌思靜,她一屁股軟倒在地上,顏羅王回身要走,踏出一步,又轉過身來抱起凌思靜,取過毛巾,擦乾她的嫩白誘人的身體,卻發現她那小褻褲早就掉到地上全濕了。

他道:「思靜,我抱妳到我的床可好?」

「嗯,哥哥。」

顏羅王抱起凌思靜,放她到床上,拉了被子給她蓋上,道:「我去取妳另外的褲兒來,妳在被窩裡暖一會。」

他要起身,忽然發覺凌思靜從被窩裡伸出玉手兒抓住他的手,只見她臉兒粉紅,雙眼含淚,嬌人可愛、楚楚可憐的,她顫著聲音道:「哥,我冷。」

顏羅王二話不說,就鑽進被窩抱緊她,在她耳邊道:「思靜,妳喜歡哥嗎?」

凌思靜不回答,只是窩在顏羅王的胸膛,抱得顏羅王緊緊的。

顏羅王猜不透凌思靜的心,便道:「哥是個很壞的人,壞到隨地可以摸女人的屁股、抓女人的奶子,可我不想的,以前有個女人強行要我和她好,也有個女孩要把她的身體獻給我,我也沒做出這種事情,我這輩子只對三娘做過這些事,現在多了一個妳。以前沒叫過妳一聲妹妹,以後也不會叫,妳明白嗎?」

「嗯。」

「喜歡哥嗎?」

凌思靜還是沒有言語,只是她抬起臉,爬了上來,張開嘴兒,咬舔著顏羅王的耳垂,如此一會兒,顏羅王才聽到凌思靜甜甜的聲音,「哥以後要成為真正的男人。」

顏羅王擁著她的柔體,道:「一定會的,我一定會找回我男性的尊嚴。」

「哥到那時候會不會還是很壞?會不會真的見了女人就亂來呢?」

顏羅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那路照照說繼承了他的靈色聖魂,男人也會變得色色的,可是當我找到靈色斧,打開我身上的力量之時,會不會還像現在這般三五天的要摸女人的屁股才安靜,我是真的不知道的。只是要告訴妳,哥是妓院裡的妓女生出來的,也在妓院長大,對於女人,哥其實不是很好奇,從小就見過各種各樣的女人身體的我,後來竟變得對女人無法免疫,也是我意想不到的。思靜,把妳交給我可好?」

顏羅王想到劉敏之事時,雖不後悔,卻也覺得對不住劉敏,在那間柴房裡,劉敏對他所說的是否真心呢?如果是真心,他顏羅王多少是對不起她了。

凌思靜沉吟道:「可娘怎麼辦?」

顏羅王心頭一震,想起他的三娘,竟無言了。

凌思靜抬臉看了看呆愣的他,幽幽一嘆,道:「哥是否還有其他的女人?」

「沒有了。」顏羅王說道,他說的是事實。

至少,暫時是事實。

凌思靜幽然道:「沒有,思靜就放心了,思靜沒權力管你和娘的事情,可思靜想你除了娘之外,就只有思靜。娘總是娘的,即使她或許也是你的女人,可她總也扮演著娘的角色,可思靜只想成為你的女人,單純的你的妻子,娘在這點上是無法做到的,思靜卻可以。哥,思靜是不是很壞?」

「妳很好。」顏羅王由衷地道。

「思靜恨哥哩,哥你總當著思靜的面輕薄娘,思靜心裡恨你。哥記得嗎?你那次救我,我是真的怕蛇的,我就討厭你,但我喜歡娘,思靜是十歲的時候沒有了娘,我爹他怕我,恨不得把我嫁出去,總讓我去和那些陌生男子相親,思靜就來這裡了。娘真把思靜當女兒,思靜覺得娘就像我死去的娘親一樣可親,真的把她當我娘了。思靜不恨娘的,可是恨哥哩!因為思靜發覺自己後來漸漸喜歡哥了,可哥你總是傷思靜的心。哥,你該恨嗎?」

她幽幽而言,嘴裡含著淡淡的香味兒,那語言掠過顏羅王的耳朵,她的嘴唇也劃擦著顏羅王的耳朵,顏羅王心中一蕩,心頭情湧,轉臉捧起她的臉兒,就吻在她的嘴,兩人纏綿一陣,分開來時,凌思靜只有出的氣兒了。

顏羅王覺得凌思靜所說的,與剛開始時所說的有很多出入,只是他早已經猜測到凌思靜曾說的是假話,哪怕她此刻說的話仍然是假的,他顏羅王依然歡喜,有時候,即使被騙了,仍然心甘情願,仍然有一種甜蜜。

凌思靜此時爬上顏羅王的胸前,趴在顏羅王的身上,竟解開顏羅王的衣扣,讓顏羅王的胸膛敞露,她就把她自己潔嫩的胸脯貼在顏羅王寬闊的胸膛,呻吟道:「哥,一輩子只有思靜一個妻子,一輩子只愛思靜嗎?」

愛嗎?顏羅王忽然覺得迷茫,他在此時竟然想到了李清玉,更遙遠的是想到他曾在羅紫玫小臉上的那一吻,更令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最後想到了蘭容──那個救過他的命的高貴夫人。

「如果有一天思靜死了,哥也還是只愛思靜一個人嗎?」

凌思靜的聲音很甜,也很柔,只是這很柔很甜的聲音像巨石一般壓在顏羅王的心上,叫他喘不過氣來。

「思靜可以允許娘,卻不允許別的女孩。娘她把哥養大,也在思靜之前,思靜既然愛了哥,就得接受哥的從前,可是思靜希望哥的身邊不要再有別的女孩出現,哥你能承諾嗎?思靜要一個承諾。」

顏羅王不知如何回答,他把凌思靜的身體翻轉下來,爬上她的肉體,那被子滑落,顏羅王看見她左胸的乳房上有一個水藍色的印記,像一朵未開的荷花蕾,只是比實際上的荷花蕾縮小一些,看起來像一顆藍色的水晶──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水晶荷花。

凌思靜又道:「哥,給思靜一個承諾很難嗎?」

顏羅王嘆道:「哥怕給妳一個虛假的承諾。」說罷,他翻身下來,又道:「思靜,妳的胸脯好美,哥想一輩子都擁有,可以嗎?如果不可以,哥就給妳一個承諾。」

凌思靜疑惑道:「為什麼?」

「妳能做哥的妻子,讓哥一輩子都擁有妳,可以嗎?」顏羅王重複著他的話,把凌思靜的問題變了個方向丟回給她,竟也把她給難住了,「可以嗎?」

凌思靜含淚道:「如果思靜說不可以,哥要給思靜一個什麼樣的承諾?」

顏羅王背轉過去,不看她,道:「我可以承諾,永遠也不會碰妳。」

「我不要這樣的承諾,不要!」凌思靜把顏羅王的身體扳轉過來,力量之大,超出顏羅王的想像,她瘋狂而笨拙地吻著顏羅王,那眼淚急急地流。

她吻了許久,才凝視著顏羅王,道:「我要哥承諾永遠都只有思靜一個妻子,哪怕是虛假的承諾,哥也給思靜。如果是以前,哥還有選擇,但是現在,哥沒有選擇的餘地,思靜也不能再選擇。」

顏羅王心一軟,拭著她的眼淚,道:「別哭,也別逼我好嗎?哥報了仇,找到四姐,就回來娶妳。妳笑,哥最喜歡妳笑的樣子。」

凌思靜含著眼淚,道:「哥不給我承諾,可是思靜還是要給哥一個承諾。思靜這輩子只做哥的妻子,只愛哥一個人,思靜的身子給哥留著,思靜的心也是哥的。哥,你都要嗎?」

「嗯,要,都要。」

顏羅王感動地吻著她,那門突然開了,原來顏羅王關門的時候沒有全關過,紅珠進來,看見床上的兩人,忽地把門關了。

顏羅王急忙起身,整了整衣衫。開了門,紅珠就站在門前。

顏羅王輕聲道:「三娘,妳生氣了?」

紅珠笑道:「傻孩子,三娘怎麼會生你們的氣?三娘不是向鄰里宣佈你們是夫妻嗎?看到你們這般,三娘只會開心的。」

話雖如此說,紅珠的心裡多少有些不是味兒,可這些並不能影響她什麼,她曾經和玉娘一起做羅剛的小妾,不也是一樣過得舒服?且羅剛死後,都是玉娘照顧她的,她每想,如果羅剛沒有玉娘,她又會過得如何寂寞?

紅珠曾就勸顏羅王多娶幾房媳婦,那是因為她知道顏羅王所學的那種東西,是專門對付女人的,顏羅王本身是個強壯的男人,能夠滿足很多女人,且她也算是顏羅王的娘,能夠看到自己的兒子娶幾門媳婦,或者也該開心吧?

紅珠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很自然地走了進來,坐到床沿,道:「思靜,玉兒以後就交給妳了,妳好好待他,以後娘不准他碰了。」

凌思靜本來羞羞的,聽了紅珠的話,她慌張地道:「娘,妳是要我陪哥哥那些?」

「嗯,妳是他的妻子,不是麼?」

凌思靜低語道:「娘,我以後也不准哥碰我,我們還沒行婚禮哩!」

「那我就到大街上亂來──」

顏羅王話沒說完,紅珠就一個枕頭砸在他的臉上,叱道:「誰讓你去了?」

顏羅王笑道:「三娘,我身邊必須有女人,我才能夠安份的,我也不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有時覺得活著好累。」

紅珠和凌思靜凝視他,他的臉雖然在笑,可那雙眼睛隱藏太多,她們覺得顏羅王的這些話是出自真心的。凌思靜想起剛才自己逼迫他承諾,而他最終沒有任何承諾,或者因為面對著她,顏羅王不想給她虛假,而她要的承諾,對顏羅王來說,也許過於沉重了。

紅珠嘆道:「你要如何都可以的,三娘只是隨口說說。」

凌思靜心口一酸,終於醒悟,紅珠的心,不是她凌思靜能夠理解的,只是在她純純的心裡,因了她的母親,她覺得男人不該都像她爹一樣。她那爹,有著太多女人了,顏羅王以後是否也會像爹一樣有許多女人呢?如果真那樣的話,她凌思靜又何去何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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