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識情滋味》作者：白蘋

她真的一點都不貪心，而且還粉早粉早就知道要努力作環保！
人家不要的，她都嘛一件一件的翻、一件一件的看、一件一件的挑，
只要能夠再利用的、再生的、再賣的，
她絕絕對對不會讓它們窩在垃圾堆裡生灰、生蟲、生螞蟻，
就這樣隨隨便便的糟蹋掉，那多可惜啊！
而他這個被丟棄在破屋裡，全身沒有一處完好無缺的可憐蟲、窮光蛋，
她當然一視同仁，照樣撿回家「重新包裝」，準備賣個好價錢！
只是，他全身上下真的傷得粉嚴重ㄋㄟ！
一想到在他正式「賣身」前，
她得包他吃、包他住、包他穿，樣樣都得花她的銀子，
嗚嗚嗚……這下子她真的虧大了啦！
她可不可以現在把他丟回去，自動拋棄所有權，不要他了啦……

    蘇州鷹鵬商行

    在佈置典雅卻又不失恢宏氣勢的書齋裡，撥弄算盤珠兒的聲音正霹靂啪啦的響著，雖然只是調的聲音，但由於速度太快了，聽起來竟好似渾然天成的音樂般，加上間或夾雜著書頁的翻動聲，明眼人光聽聲音，就知道此人是個精練又迅捷的算帳高手。

    是的，這位身著高雅的淡藍色絲織衫，正埋首於書案上的帳簿，修長有力的手指飛快地撥弄著算盤的俊逸男子，不僅是算帳高手，更是名震蘇州的經商高手──年僅二十五歲，人稱“影子當家”的鷹鵬商行主事者蘭飛鷹。

    就在他提筆在帳簿上記下最後一個數字時，敲門聲正好響起。

    “門沒關，自己進來。”蘭飛鷹頭也沒抬地說道，趁著來人進門的當兒，他又飛快地將小計加總了一遍，算出總合，這才笑咪咪地抬眼看著進來的人，“鵬，我就知道是你。”

    “這是船票，船期已經訂好了，就在後天大清早，方正和李玉合會隨你前去。”長相毫不遜色于蘭飛鷹的鷹鵬二當家蘭飛鵬淡淡開口，將手裡的船票放到書案上。

    在蘭飛鷹俊朗的神色中，還帶著野性的味兒，若說蘭飛鷹是翱翔天際的大鷹，那麼瀟灑清逸的蘭飛鵬就像是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鳥，他臉上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對凡事看得很淡、很開，最喜歡忙裡偷閒，一個人遊山玩水、品茗，或彈琴作畫，完全浸淫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裡。

    “不了，”蘭飛鷹搖頭拒絕，“我想一個人去。”

    蘭飛鵬忍不住失笑，“你是不是讓人喚你“影子當家”喚久了，還真的以為自己厲害起來了？”

    “呿！”蘭飛鷹啐道，一本帳冊立刻朝蘭飛鵬丟了過去，“你少損我一句會死啊！”

    蘭飛鵬輕輕鬆松地接住了帳冊，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是事實，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說什麼我都不會放心讓你單獨出門的。”

    “不會武功有什麼關係？我的腦袋管用就好了。”蘭飛鷹絲毫不以為意。

    “要是遇上毫不講理的匪徒，腦袋一下子就讓人給剁了！”蘭飛鵬淡笑著比了下手勢，“誰還理你腦袋管不管用啊！”

    “呸、呸、呸！烏鴉嘴！”蘭飛鷹這會兒連鎮紙都丟過來了。“我都還沒出門呢！你少咒我了！”

    “所以我才要方正和李玉合隨你去。”蘭飛鵬打蛇隨棍上，又回到了先前談話的重點。

    “鵬，這你就錯了。”蘭飛鷹伸出食指搖了搖，“就是因為帶了兩個人，才更容易引起覬覦。你想想，若我只是一身粗布粗衣，一副窮酸樣兒，誰會把歪腦筋動到我身上來？況且，金伯父的家離艋舺碼頭又近，我只要一下船便可直接拜訪金伯父，我不認為在船上的這幾天會發生什麼事，所以──”

    不等蘭飛鷹說完，蘭飛鵬一下子就打斷了他話，“說了半天，你就是不想帶人去。”

    “沒錯！”蘭飛鷹嘻嘻一笑，隨即斂笑，臭著一張俊臉發牢騷，“我這次絕對不帶人！你說，我哪次出門不是前呼後擁、不是轎子就是馬車的？走到哪裡就跟了一大堆人，弄得我好像朝廷命官出巡似的！”

    “誰教你不學武功，又偏要把生意做得那麼大！”說到這個，蘭飛鵬也有話要說。“要不是擔心你會被莫名其妙的做掉，我幹嘛花那麼多工夫親自訓練人來保護你？平常你出門就是要去談生意，商場如戰場，講究的是氣勢和談判技巧，總不能讓人一下子就看穿了你只是個有腦筋，卻手無縛雞之力的傢夥吧？”

    蘭飛鷹笑著接道：“所以，難得這次純粹是認親，什麼生意也不談，我還帶那麼多人去幹嘛？而且我調查過了，據說夷州那兒的民風比我們還要保守淳樸，幾乎不需要讓地方父母官傷腦筋，艋舺當然也不例外，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說來說去，他就是想一個人出門。

    “但是──”

    蘭飛鵬還想再說什麼，不過這兒換蘭飛鷹阻斷他的話，“喂喂喂！你要再像老太婆一樣囉唆個不停，我乾脆把金家小祖讓給你娶算了，喏！信物在這兒。”說罷，他還真的把玉佩拿出來要給蘭飛鵬。

    這招果然奏效，蘭飛鵬像接到燙手山芋似的倒退一步，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謝了，你自己留著用吧！”

    見到他那模樣兒，蘭飛鷹捧著肚子笑彎了腰。

    “哈哈哈……拜託！又不是要你的命！”蘭飛鷹笑趴在桌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據聞金家小姐生得天姿絕色，琴棋詩畫樣樣精通，是艋舺，不，整個夷州皆無人能及的大美女呢！”

    “佳人配你這才子，剛剛好，我寧願當和尚。”蘭飛鵬完全不感興趣。

    “鵬啊！我保證你這輩子是絕對當不了和尚的。撇開我反對不談，光是地下有知的老爹就不會饒了你。所以啦！你的眼光也不必太高，看到覺得還可以的姑娘家，就勉強將就一下吧！”蘭飛鷹忍著笑，煞有介事地說。

    他又不是吃撐了，幹麼蹚那種渾水？蘭飛鵬立刻機靈地道：“長幼有序，等你先成親了，再來考慮我的終身大事也還不遲。”

    蘭飛鷹誇張地拍桌站了起來，“沖著你這句話，我這個做大哥的說什麼也要趕快討個老婆回家才行，絕對不會讓你逍遙太久的。”

    “那我就等著大哥的好消息囉！”蘭飛鵬眼底閃著得意的笑意。

    蘭飛鷹這才發現自己中計了，“去你的！”他從書案後走出來，狠捶了蘭飛鵬一下， “你是嫌老爹害我得還不夠是不是？連你也進來慘一腳逼我成親！”

    蘭飛鵬有感而發，“唉！指腹為婚這種事真是害人不淺啊！”

    “你說得對極了！”蘭飛鷹拍他一下肩膀，深表贊同，“指腹為婚幹嘛呢？胎兒還在老婆的肚子裡，根本不知道長得是圓是扁，老爹雖然年輕時和金老爺是好友，可是各奔前程後，這許多年來，也斷了訊息，在我看來，這門親事壓根兒不能算數，說不定金家美人早就有意中人了。”

    “如果她真有了意中人而退掉這門親事，不是正好稱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蘭飛鵬一副了然於心的口吻。

    “嗟！你說點假話會死啊！”蘭飛鷹氣憤地又捶了自個兒老弟一下。

    “鷹，說真的，”其實蘭飛鵬還是很關老哥的終身大事。“如果你見到了金家小姐覺得少了那份感覺，可千萬別勉強啊！”

    “什麼感覺？你到是教教我呀！”蘭飛鷹故意裝傻，“喲！我都不曉得我這不近女色的好兄弟居然對男女之間的感覺這麼瞭解哩！”

    “去你的！我不說了！”蘭飛鵬笑駡，以手肘撞了老哥一下。

    “謀財害命啊！”蘭飛鷹怪叫出聲，兩個人登時像小孩子似的笑鬧成一團。

    儘管商場上爾虞我詐、詭譎多變，但私底下，他們還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只要兩人獨處時，常嘻嘻哈哈笑鬧個不停，壓根兒沒有一點兒當家的樣子。

    “你儘管放心。”蘭飛鷹手搭著好兄弟的肩頭，“我自個兒會看著辦，順眼的話，就把她拐回家裡當大夫人，要是不順眼的話……嘿嘿嘿！別忘了我脖子上還頂了顆舉世無雙的聰明腦袋，還怕他們不乖乖主動提出退婚嗎？”

    “你一天沒誇自己幾句會死啊？”蘭飛鵬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

    “我說的都是事實啊！”蘭飛鷹說得理直氣又壯。

    “去去去！還有兩天，把這個月的帳結好了才能給我出門，這兩天我要去分行看看，沒空撥算盤。”蘭飛鵬推他回椅子上。

    “早就算好了。”蘭飛鷹漾開得意的神色。

    “在哪？我瞧瞧。”

    “剛剛砸你的那本就是。”蘭飛鷹笑說。

    “這麼重要的東西你拿來丟我？！”

    “可見你也是非常重要的。”說到瞎掰，沒大羸得了他蘭飛鷹。

    “鬼扯！你給我正經───”

    蘭飛鵬正要開罵，敲門聲驀地響起，管家在外頭報告道：“啟稟大當家、二當家，鴻圖的當家來訂貨，人正在客廳上候著呢！”

    “告訴他我馬上過去。方正，可別怠慢了人家。”蘭飛鵬迅速恢復當家應有的果斷力，很快做出回應。

    “是。”管家領命後，恭恭敬敬地離開了。

    “又有生意上門囉！”蘭飛鷹快樂地吹了聲口哨。

    “我去忙了，鷹，趁這兩天有空，你先想想需要什麼東西？我再幫你張羅。”蘭飛鵬邊說邊走向房門。

    “嗯！”

    蘭飛鷹很快地盤算了一下，大概就信物、老爹的親筆信函、銀兩、換洗衣物這幾樣就足夠他去“相親”了。

    夷州艋舺

    天氣變冷了，人們出門的時候都會披一件厚厚的棉襖禦寒，而且地處在接近港口的地方，風更是大得驚人，夏秋交替後，一到晚上氣溫便冷冽無比，像是冷到了骨子裡似的，因此，每到入夜，居民們早早便關門休息，街道顯得非常冷清，除非逼不得已，否則很少有人會在晚上出門的。

    在一座老舊的房子裡，老舊的木門“咿呀！”一聲打了開來，先探出門來的是一盞燈籠，燭光因風太大而不住搖曳著，好像隨時會熄滅似的，接著一道嬌小的身影從門內閃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將門關好。

    “媽呀！冷死人了！”帶著些許童稚的嗓音喃喃咒駡著，她忍不住縮了縮身子，將脖子上的衣領拉高了些。

    冷歸冷，該做的事還是得做，否則等天亮，人們又開始活絡起來時，就沒有機會了。

    這戶人家的院子是用竹籬笆圍起來的，冷風不斷的從籬笆間大大的隙縫灌進來，她深吸一口氣，咬牙縮著身子，走向停在角落裡的大推車，把燈籠放在一旁蓋上木板的水缸上，開始把大推車上拉裡拉雜的東西統統都搬下來。

    一個不小心，“眶啷！”一聲巨響，一個鐵鍋蓋一下子滾得老遠，一直滾到屋子的門口才停下來。

    “我現在忙得不得了，你最好給我乖一點，否則我就把你扔掉，不要你了！”她一路咒駡著跑過去撿，好像鍋蓋聽得懂人的話似的。

    正當她拿了鍋蓋往回走向大推車時，“咿呀！”一聲，木門又打了開來。

    “圓圓，這麼晚了，你還在那兒做什麼？”隨著蒼老的聲音傳來，一個佝僂的身影從門縫裡探出來。

    圓圓趕緊提著燈籠走到老人家身邊，附在她耳際大聲說道：“阿嬤，你怎麼起來了？”

    老太婆慢吞吞地說道：“阿嬤起來喝水，想說天氣這麼冷，順便去你房裡看看你有沒有踢被子，結果你沒在床上，阿嬤擔心就出來看看了。”

    “阿嬤，來來來，我先扶你進去睡，天氣這麼冷，你不要站在外面，這樣很容易傷風！”圓圓大聲地對重聽的，阿嬤說道。

    還好還好，她還以為阿嬤是聽到鍋蓋掉了的聲音才醒過來的哩！

    “圓圓，你不睡嗎？”阿嬤佈滿皺紋的手搭上圓圓冰涼的小手，“哎呀！你看看你的手，好冰喔！”

    “阿嬤，沒關係啦！”圓圓笑了笑，“我等一下還要出門呢！”

    “這麼晚又這麼冷，你要去哪裡？咱們這兒晚上是沒啥生意的！”阿嬤不解的皺起眉頭。

    “我沒有要去做生意啦！我是要去搬東西，”說話的當兒，圓圓已經扶著阿嬤進到屋裡，決定一口氣向阿嬤解釋清楚，“阿嬤知不知道街頭那個林大富？他做生意失敗，全家都坐船躲到唐山避風頭去了，有很多東西來不及帶走，聽說他家有很多傢俱跟擺飾都很美、很值錢呢！”

    “我想趁今天晚上去他家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用的東西拿回來賣，不然等天一亮，給那些債主上門一搬，就什麼都沒了！”

    “這樣啊！那阿嬤也去幫你。”阿嬤一聽，精神全來了。

    “不用、不用了！”圓圓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連忙半推半就地把阿嬤送回簡陋的房間裡，“阿嬤，你好好待在家裡休息就好了，圓圓很快就會回來了。”

    “可是──”阿嬤似乎還想說什麼。

    圓圓搖手打斷了她，並動手幫老人家脫鞋子扶上床，像對孩童似的哄著，“阿嬤，趕快睡覺吧！你年紀這麼大了，不要太勞累，這事我去做就行，要是我不會的話，再回來問你。”

    “可是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頭跑，阿嬤會很擔心……”

    圓圓暗暗呻吟一聲，阿嬤怎麼又老調重彈了。

    “不會啦！阿嬤你看──”圓圓指了指自己左右各梳了個髻的頭，把千篇一律的說詞又拿出來用，“很多人都以為我是個小書僮，根本認不出來我是個女的，而且天氣這麼冷，我又穿披風又戴毛帽，加上身上又沒錢，不會有危險的啦！”

    “哦！”阿嬤這下放心的應了一聲，“那你要快點回來喔！”

    “當然囉！”不然這麼冷的天氣她還能在外頭幹嘛？

    “圓圓啊！要穿暖和點喔！”阿嬤忍不住叮嚀。

    “我知道啦！阿嬤，那我走囉！”圓圓臨走前又幫阿嬤把棉被拉好。

    圓圓推著她的寶貝大推車，縮著身子走在這冷風颼颼、幽暗淒清的大街上，放眼望去，家家戶戶全大門深鎖，街上除了她，連半個人影都沒有，一時之間，讓她有種好像這世上只剩她一個人的錯覺……

    “冷死人了……”一陣冷風又刮過來，才剛剛躺平的寒毛又豎起來，冷得她直打哆嗦。“我的媽！怎麼冷得要死啊！呼──呼──”

    她就這樣身子縮了又縮、一路上罵了又罵，好不容易終於走過三條大街，來到大門頂上掛著“林府”大匾額的林大富家門前。

    圓圓瞪著眼前的大門，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眼裡閃著興奮的光芒，光看這比家裡的門還要大上兩倍、上著油亮紅漆的大門，就可想見這林大富是多麼有錢。

    她趕緊向四周瞧了瞧，深怕被別人看見了，隨即暗笑自己呆！這麼冷的天氣，還有誰會出來呀？而且就算讓人看到了也沒有關係，林大富落跑了是眾所皆知的事，她正大光明的進去搬人家不要了的東西，根本不算是小偷。

    這樣一想，圓圓登時變得有勇氣多了，她一步步步上石階，來到大門前，用力一推──

    沒想到她使盡了吃奶的力氣用力推，兩厚重的大門卻像是跟她作對似的文風不動。

    “怎麼會這樣啦？”圓圓瞪大了眼，直瞅著門上兩個雕的銅環猛瞧，“難不成……門從裡面反鎖了？”

    她嚇了一大跳！

    不會吧？通常有人在裡面才能把門閂反鎖，問題是，這會兒人都溜光了，怎麼從裡面反鎖？難道……裡頭還有人？！

    刹那間，以前在街頭巷尾聽到的種種傳聞立刻浮現腦海，什麼算命的說林大富這宅子風水不好啦、陰氣太重啦、容易集結孤魂野鬼等等，尤其是最後一項，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嚇得倒退了好幾步，幾乎要拔腿就跑！

    等一下！不知哪來的勇氣，讓她又忽地住腳步。

    “我……又沒做過什麼虧心事，我幹嘛害怕？”圓圓自言自語的老毛病又犯了。

    “說不定是這門真的太大、太重了，憑我一個人的力氣根本推不開。”圓圓補充了句。

    她忽然記起曾經看過那些大戶人家開門的情景，光一扇門，就要兩個身強力壯的家丁合力拉開呢！

    嗯！越想越有可能，她樂觀的一下子把剛剛的害怕得忘得一乾二淨。

    呃……既然沒法兒從大門進去，那她走“後門”總行了吧？

    於是圓圓推著推車繞啊繞的，很快就找到了林大富宅邸的後門，雖然後門比前門小很多，不過連他家後門都比她家的大門大，她不禁歎一口氣，唉！有錢人就是有錢人。

    她稍微用力一推，門便“咿呀！”的打開了。

    放眼望去，裡頭黑壓壓一片，即使再大膽的人，也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幸好今晚皎潔的月光灑在庭院裡，圓圓至少還可以看清楚庭院裡的情景。

    這兒好像是廚房和柴房，後門旁擺了幾盆簡單的盆景，庭院的正中央是一座大水井，而另一邊的牆邊，則是一疊疊整齊堆放的柴，還有斧頭、鋤頭、木桶等一些常用的用具，看起來好像還沒有人來翻動過的樣子。

    圓圓小小地歡呼一聲，太好了！跑過去拿走那把看起來很新、很鋒利的斧頭，天！她想要這個東西已經很久了。家裡原先那把斧頭很久以前就壞掉了，可是一把全新的斧頭就要半兩銀子，她實在捨不得花，也花不起啊！

    一看到可以用的東西，先前什麼害怕跟顧忌，統統被她拋到九宵雲外！等院子裡她覺得有用的東西全都搬進推車裡後，她提著燈籠，帶著既興奮又期待的心情繼續逛進各個房間。

    “哇！哇！”

    “嘩！太棒了！”

    光聽她一次又一次的歡呼聲，就可以知道她的收穫有多麼豐富了。雖然多值錢的東西早被其人搬走了，不過圓圓就是這樣，沒看到的她就不會去想，而且也不貪心，也許她拿的這些東西別人而言全都是不值錢的，不過，她已經覺得非常滿意了。

    當二更的打更聲傳來時，她的大推車再也塞不下任何東西了，可是，還有好多間屋子她還沒去探過耶！

    圓圓靈機一動，拍了下額頭，高興地喃喃自語，“對喔！我怎麼那麼笨，裝不下了也沒關係呀！先去瞧瞧有什麼東西，明晚再來搬就行啦！”

    於是她又來到曲折的回廊上，繼續探索著未進去過的房間──

    當她推門進去時，淡淡清香立刻撲鼻而來，不用想也知道這一定是姑娘家的閨房，不過裡頭亂七八糟的，桌椅、梳粧檯等一些擺飾都東倒西歪，什麼書冊、字畫、衣物更是散落一地，看樣子已經不曉得給多少人來翻過了！

    目光巡視一周後，圓圓的眼神最後停在掉落在傾斜的梳粧檯邊，那只彎月型的梳子上。她第一個想到的是──阿嬤最喜歡那種梳子了！

    雖然沒人跟她搶，但她還是興奮地跑過去要將梳子撿起來，早忘了滿地的障礙物。

    果然，她才跑出第一步，腳底一滑，圓圓還來不及尖叫，“砰！”一聲，僕倒在地，當場跌了個狗吃屎。

    “哎喲喂呀！”雖然她有某個東西給她當墊背的，不過，那個東西也太硬了，令她忍王住痛叫出聲。

    就在這時候，細微的呻吟聲響起──

    什……什麼東西？圓圓觸電似的抬起頭來駭然四處張望，她……她怎麼你像聽見了自己以外的聲音？

    她害怕地抓了燈籠站起來，想立刻逃之夭夭！但就在她站起來時，這才發現原本她剛剛壓到的是繡被，等一下！繡被尾端透出了個黑色的、圓圓的東西，好像是…

    圓圓好奇地蹲下來，湊過去把繡被稍稍掀開……哇！這鞋子還真有趣，居然自個兒豎立起來呢！不對、！不對！鞋子怎麼會自個兒豎起來呢？

    她再往上掀………

    赫然是一雙男人的腳！

    圓圓眼睛、嘴巴張得好，大聲音卻梗在喉嚨裡硬是發不出聲來。更要命的是，她發現自己的手腳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完全不聽使喚，渾身力氣像被抽幹似的軟倒下來，直接壓到那雙腳上去──

    悶哼聲次終於清楚地傳進她的耳裡！

    這……這個人好像還活著耶！但她卻嚇得動彈不得。

    “拜……拜託……救……救我……”

    雖然聲音斷斷續續，小的不能再小了，但圓圓還是很清楚地聽見了！

    不要怕、不要怕！千萬不要怕！沒什麼好怕的！圓圓在心中拚命地告訴自己。

    就這樣過了好久好久，久到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因為在這樣恐怖詭異的情況下，即使只是一秒鐘，她都覺得度秒如年。

    奇跡似的，圓圓忽然覺得自己能動了！

    “我……”她發現喉嚨也可以出聲了，只是發出來的聲音卻像數十天沒有喝水般的乾涸吵啞。

    她將自己慢慢、慢慢地移開那個人的腳上，而後咬牙掀開繡被一看──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鼻青臉腫，完全看不出原來面貌的臉孔！

    結果，圓圓辛苦忙了大半夜，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帶回來，她的手推車光是裝那個受了傷、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人都還嫌太小哩！

    “圓圓！這……這個人是誰呀！”阿嬤的表情活像看到怪物似的。

    “唉！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圓圓頗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抬高袖子拭了拭額際的薄汗，拉著這麼大的人回家，還真累呢！

    “哎喲，他……他受傷很嚴重耶！”阿嬤看到那鼻青臉腫的面孔加上一身的髒汙，老人家心裡除了覺得可憐外，更不由得擔心起來，“圓……圓圓哪！他…他該不會已經死翹翹了吧？”

    “怎麼可能？我哪敢帶個死人回來啊！”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圓圓還是忍不住伸手去探了探他是否還有鼻息，“幸好還活著。阿嬤，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既然還活著，我們可不能見死不救。”

    “阿嬤，這個我知道啊！可是……他傷得那麼重，請大夫加上吃藥可能就得花掉很多銀子，我們家哪來那麼多錢啊？”圓圓皺起眉，為了到底該不該救這個人顯得很是苦惱，“如果他是好人也就算了，要是他是個大壞蛋呢？”那多不值得啊！

    “傻丫頭，別想那麼多了！”阿嬤好笑地拍拍圓圓的肩頭，“不然這樣好了，你不是跟那個江湖郎中阿平很熟嗎？你先去找阿平來看看，要是連阿平也治不了的話，我們再請大夫好了。”

    “阿嬤真的決定要救他了？”圓圓還是一副猶豫的模樣。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雖然咱們家沒什麼錢，不過，阿嬤覺得凡事盡力就好。”阿嬤的眼神和笑容充滿了和靄可親。

    “嗯！”阿嬤這麼一說，圓圓也釋然了。“阿嬤，那我現在就去把阿平叫來。”說罷，她立刻出門。

    圓圓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將睡得不省人事的阿平從被窩裡給挖起來，再死拖活拖的拉著他直奔自個兒家，當回到家時，兩個人已經是氣喘籲籲。

    經過阿平的初步診斷，他右腿膝蓋脫臼，腫得老大，不過給阿平一推拿後，總算接好了。至於嚴重的皮肉傷，塗塗藥就行了。

    阿平給了圓圓幾瓶藥膏，因為是很熟的朋友，所以他只隨便收了幾文錢，就回家夢周公去了。

    驀地院子裡來雞啼聲，圓圓和阿嬤不約而同地抬頭看著逐漸露出魚肚白的天空，折騰了大半夜，不知不覺已經天亮了！

    “阿嬤，這個人要讓他睡哪兒？”舊的問題解決，圓圓發現新的問題又來了。

    “嗯……就讓他睡你的房間吧！”

    “他睡我的房間，那我要睡哪呀？”圓圓立刻出聲抗議。

    “你就跟阿嬤一起睡啊！”

    “真的嗎？”圓圓一下子就笑開了，“太好了！我最喜歡跟阿嬤一起睡了。”

    “你看你，都那麼大的人兒了，還愛撒嬌。”阿嬤寵弱地朝她圓圓的臉蛋兒捏了一把。

    “人家只對阿嬤撒嬌。”圓圓偎進阿嬤裡，打了個好大的呵欠。

    “圓圓那！我們趕快把他抬進你的房間吧！忙了一整夜，你也該好好的休息一下。”

    “好。”

    由於男人又高又重，祖孫倆只好半抬半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讓他安安穩穩地躺在圓圓的床上。

    當祖孫倆回到阿嬤的房間，圓圓才一沾到床，便呼呼大睡夢周公去也。

    圓圓一直睡到中午過後才醒來，而且，還是讓阿嬤的叫聲給吵醒的。

    “圓圓、圓圓！趕快醒一醒！”

    朦朧中，她覺得耳邊好像一直聽到阿嬤的聲音。

    “嗄？”圓圓猛地驚醒，一骨碌地從床上翻坐起來。

    “阿嬤，什麼事啊？”圓圓揉了揉酸澀得睜不開的雙眼，用著懶洋洋地聲音問道。

    “快點！快點跟阿嬤來！”阿嬤焦急地拉著圓圓，“那個人……好像醒了，阿嬤剛剛看到他的嘴巴在動，可是阿嬤聽不清楚他在講什麼。”

    人……圓圓終於完完全全地清醒過來。她都忘了現在家裡多了個人。

    阿嬤以為圓圓聽不懂她的話，又將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阿嬤，我們趕快去看看！”圓圓匆匆忙忙地下了床，很快穿好衣服，頭髮都來不及紮，就拉著阿嬤看人去。

    痛……好痛、好痛！蘭飛鷹覺得渾身上下有無數的利刃正在淩遲著他的皮肉般，讓他痛得無以復加，卻連一絲抵抗的力氣也沒有。

    誰？有誰能來救救他？難道他就這樣赴黃泉嗎？

    除了痛的感覺外，喉嚨間那股可怕的乾涸感，讓他覺得好像火在燒一般，而腹中更似被掏空一般，空虛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

    這就是死掉的感覺嗎？可為什麼還會這麼痛苦？

    水……水……如果可以……能否給他一些水？他再也撐不下去了，他的喉嚨真的好難受、好難受……

    上天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聲般，一股濕濕熱熱的東西滑進喉裡，為已乾涸的生命注進活絡的泉源。

    “原來他是說要喝水啊！”

    “嗯！”

    有人說話的聲音，而且還是女聲，一個聽起來較老，一個較年輕……難道他沒死？

    一思及此，蘭飛鷹奮力地想睜開眼睛看個清楚。

    掙扎許久，他稍稍睜開一些眼皮，立刻傳來劇烈的疼痛，痛得他再也無法張開眼。

    圓圓一看到他顫動的眼皮，興奮地叫了出來，“阿嬤！你看、你看，他……他張開眼睛了！”

    “有嗎？”阿嬤湊近一看，沒有啊！

    “有啊！”圓圓仔細一看，恍然大悟。“喂！你要是醒了，就點一下頭讓我們知道因為你的眼睛整個腫起來，要完全張開可能很困難。”

    蘭飛鷹勉強點下頭，意識越來越清楚了，他確切的知道自己還活著。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真是謝天謝地。”圓圓高興得只差沒有手舞足蹈。“你現在覺得怎樣？”

    “痛……”聲音還發不太出來，而且他發現嘴巴一動，就痛得不得了。

    雖然他的聲音很細微，但她仍然聽見了。

    “會痛是很正常的，你被人打得鼻青臉腫，膝蓋還脫臼了！”圓圓如數家珍般的把情況說給他聽，“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拜託別人幫你把膝蓋接好了，剩下的傷，塗藥才會慢慢好了……啊！你等等，我去拿藥來給你塗。”

    “你跟他說話吧！阿嬤去拿就可以了。”阿嬤蒼老的聲音驀地響起。

    “對不起喔！你可能會覺得我講話很大聲，這是因為我阿嬤重聽，她又很關心你，所以我大聲一點，好讓阿嬤知道我們在說什麼，你別介意。”圓圓解釋。

    “謝……謝謝……”蘭飛鷹雙唇微啟，發出細弱的聲音。

    “不用謝、不用謝！”圓圓連忙阻止他，“你現在嘴唇還腫著，不要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只要趕快好起來，我們就很阿彌陀佛了！啊！藥來了，阿嬤，謝謝你。”

    她接下藥瓶。

    “你忍一忍喔，我要幫你上藥了。”圓圓拔開藥瓶的塞子，不忘事先警告他。

    蘭飛鷹也不曉得那是什麼藥，不過顯然有好幾種的樣子。

    當她幫他抹上去時，有的感覺冰涼沁心，說不出的舒服感；有的卻像蟻咬般，椎心刺骨。

    當圓圓幫他塗抹最後一道傷口時，手肘不小心壓到他的肚子，他的肚子立刻發出“咕嚕、咕嚕”兩聲好大的叫聲。

    “哇！”圓圓嚇了一跳，趕忙縮回手，以為自己讓他傷上加傷了。

    一旁聽不見那兩聲咕嚕聲的阿嬤疑惑地問道：“怎麼啦？”

    “不好意思啦！我……我不是故意的。”圓圓向蘭飛鷹叠聲道歉後才轉頭向阿嬤解釋，“阿嬤……我剛剛不小心壓到他了，然後他……他的肚子就叫了……”

    蘭飛鷹想跟她說他好餓了，有沒有東西給他吃？可是她一直在說話，他找不到時機開口，就算他開口了，那遊絲般的音量也不見得能夠立刻引起她的注意。

    “別擔心啦！我想他一定是肚子很餓了才會這樣。”阿嬤安慰圓圓。

    阿嬤那句話還真是說到他心坎裡。幸好，有人會往這方面推想，蘭飛鷹由衷地感謝上天。

    “你、你肚子餓啦？”圓圓覺得還是問當事人最準。

    蘭飛鷹用盡了最大力氣，迫不及待地拚命點頭。

    “好了、好了，別點了，我知道了。”圓圓趕緊制止他，擔心他會把頭給點掉了。

    “我趕快去煮。”阿嬤很快站起身。

    “阿嬤，等一下，”圓圓叫住阿嬤，“他好像很餓很餓了，現在煮太慢了……啊！我記得廚房裡還有些早上剩下來的清粥，我去端來給他先充充饑。”

    圓圓湊近蘭飛鷹，很抱歉地說道：“對不起喔！我們家很窮，沒什麼好吃的，你只好忍耐一下囉！”

    蘭飛鷹雙唇蠕動出“不要緊、謝謝”的嘴型，現在只要有東西可以吃，他就謝天謝地了。

    “那你等等喔！我去拿。阿嬤，你就待在這兒陪他吧！”圓圓像只忙碌的小蜜蜂般翩然的離開了房間。

    十天后。

    蘭飛鷹的傷已經好多了，雖然有些地方還是腫腫的，但比十天前奄奄一息的模樣要來得好多了。他好得最快的地方就是嘴唇消腫了，破皮的地方也結了痂。他終於能夠正常地說話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脫臼的膝蓋好得很慢，雖然他只有洗澡的時候才下床，卻必須得靠著拐杖以及圓圓在一旁攙扶才行。

    圓圓，想起這可愛的名字他就心人發熱，感到一陣陣溫暖。這些日子多虧了這對宅心仁厚的祖孫，否則他這個叱吒一時的影子當家，只怕莫名其妙的客死異鄉。

    當他眼睛的紅腫消得差不多，終於可以睜大眼看清楚東西時，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圓圓那張可愛的臉蛋。

    圓圓不但臉圓圓的，就連眼睛也是圓圓大大的，澄澈的眼神讓人覺得她好像隨時都在笑似的。小巧可愛的鼻子、紅潤的小嘴、嬌小的身材，雖然阿嬤老強調她已經二十歲了，可是他再怎麼看，都覺得她只有十四、五歲，再加上她頭頂上經常梳著兩個可愛的髮髻，看起來簡直跟個孩童沒啥兩樣。

    阿嬤說圓圓是孤兒，還在強褓中時就被人遣棄了，那時阿嬤看她可憐，將她帶回來撫養，沒想到一晃眼，圓圓也長得這麼大了。

    她們家真的很窮，雖然這早在十天前他肚子餓時，圓圓就已經對他說過了，只是向來錦衣玉食慣了的他，怎樣也無法想像這樣簡陋的房子也能住人、隨便一小撮野菜就能配清粥飽餐一頓，這對他而言，是全新的感受。

    最近他時常捫心自問，若哪天自己的生活環境變得跟圓圓一樣時，他這個自認腦筋一流的人，是否有能力不靠任何人就可以養活自己？又是否能像圓圓和阿嬤那般，開心地過每一天呢？

    “喂喂喂！”這個人在想什麼啊？圓圓小手在他面前揮了又揮，就是不見他回過神來。

    見他還是一發愣的蠢樣兒，圓圓玩心頓起，壞壞地笑著湊到他耳邊，卯足全力吼了一聲，“喂──”

    蘭飛鷹嚇了一大跳，全身像觸電似的顫了好大一下。

    “你，你想嚇死人啊！”蘭飛鷹撫著心口怪叫。

    圓圓先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接著克制不住地大笑起來，沒辦法，他臉上受驚的表情太爆笑了。

    “哼！”他重重地哼了聲，撇開臉不理她。

    圓圓放軟了音調，撒嬌似的道：“人家開玩笑的嘛！你別生氣。”

    蘭飛鷹沈默不答腔。

    “開個玩笑又不會死，別那麼小氣嘛！”她拉拉他的袖子。

    蘭飛鷹還是不答腔。

    “不然你說，你到底想怎麼樣？”說到最後，圓圓也火大了，叉腰站到蘭飛鷹面前。

    “你想知道嗎？”蘭飛鷹總算開口說話了，眼裡閃爍著一絲狡獪的光芒。

    “廢話，快說啦！要怎樣做你才會不生我的氣？”

    “耳朵過來。”蘭飛鷹神秘兮兮地朝她勾了勾手指。

    “哦！”圓圓不疑有它，傻呼呼地靠過去。

    蘭飛鷹如法炮製，在她耳畔雷霆萬鈞地吼了一聲，“嘩──”

    “啊！”圓圓慘叫一聲，捂住嗡嗡作響的耳朵，“死鷹、臭鷹、笨鷹！你太壞了啦！”

    “這叫以牙還牙，呵呵……”蘭飛鷹樂得在一旁奸笑。

    “哼！這樣你滿意了吧？小氣鬼！人家我可是好心叫你耶！”圓圓鼓著腮幫子，一屁股坐到床沿。

    “我知道，人家我也是在跟你開玩笑的啊！”蘭飛鷹調皮地學著她軟軟的語調說道。

    他那滑稽的語調一下子就把圓圓逗笑了。

    “對了，你剛剛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圓圓好奇地問道。

    “哦！沒什麼。”很多事都還沒有頭緒，蘭飛鷹覺得暫時還是什麼都別說的好。

    “是不是想家了？”圓圓一副了然的語氣，“你會寫信嗎？要不要先托人帶封信回家？啊！對了，你一直都還沒有告訴我和阿嬤，你是從哪來的，到現在我只知你叫蘭飛鷹，綽號是大笨鷹。”綽號是她自個兒加上去的。

    “我什麼時候多了這個綽號了？”蘭飛鷹感到啼笑皆非，小丫頭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居然給他取這種難聽的綽號？這要是讓鵬知道了，不被他笑死才怪咧！

    “本來就是！”圓圓可理直氣壯了，“你看你現在的模樣，這兒青一塊、那兒腫一塊的，走路也一拐一拐的，就像是只飛不起來的老鷹，說是大笨鷹，一點也不為過。”

    “我……唉──”蘭飛鷹無奈的歎一口氣。

    “對不起啦！你別傷心嘛！”圓圓見他露出沮喪的神色，趕緊轉了話兒安慰他，“就當我沒說，不過你放心，阿平說這些都是皮肉傷，慢慢就會好起來了，到時候，你就是只真正的大老鷹了！”

    “你喲！能說的都被你說光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怎麼會沒什麼好說的？！你都還沒有回答我你是哪裡人？來這兒做什？為什麼會受那麼重的傷？”

    “唉──”說到這個，他又歎了一口氣，“說來話長……”

    “沒關係，你慢慢說。”

    “咦？你今天不用出門做生意嗎？”蘭飛鷹這才想起來，這個時候她不應該待在家裡的。

    “今天是十六，我們這兒每個月十六不論什麼行業都會關門休息一天，我當然不用出門囉！喂！你不要轉移話題喔！”

    “這……好吧！我是從蘇州整整坐了十五天的船才來到這兒的。”

    “哇！原來你從蘇州來的呀！”圓圓訝異地雙目炯炯發亮，“我也常聽到有人說是從蘇州來的，今天聽你這樣一說，原來蘇州離我們這兒這麼遠呀！”

    “其實也還好啦！反正就是一直待在船上，至少比走路或騎馬來得輕鬆多了。”

    “哦！你是不是坐那種很大很大、船上還建了好幾層樓高的船呀？”

    “是啊！你怎麼知道？”

    “哇！”圓圓眼裡淨是羨慕，“我用猜的啦！沒想到你真的是坐那種船，你別看我住在碼頭附近，我長這麼大，可還沒坐過船哩！你知道嗎？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夠和阿嬤一起去坐那種船。啊！”圓圓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怪叫起來，“等一下，你是說，你是坐那種大型商船來的？”

    “是啊！”這下輪到蘭飛鷹疑惑了，“有什麼不對嗎？”

    “那種船，只有做大生意的老闆或者是很有錢很有錢的人才能搭的，你是……”

    “我？我應該算是兩者兼備吧！”

    圓圓深吸一口氣，那表情好像在忍耐著什麼似的，“那麼……你從那麼遠的地方來艋舺做什麼？”

    “認親。”蘭飛鷹沒好氣地說著，心裡早就不曉得怨了老爹幾百次，要不是老爹當初訂了這門該死的親事，他今天也不會如此的狼狽了。

    “認什麼親？原來你有親人在這兒？！”

    “還不是我老爹害的！”說起這個，他就滿腹委屈，“在我還沒出世前就跟人訂親，現在我得帶著信物，千里迢迢來到這兒找那位姑娘，也不知道人家生得是圓是扁……唉──”

    “是哪家的姑娘？這一帶我可是熟得不能再熟，說不定你一說我就知道了。”圓圓又發揮了樂於助人的本性。

    “這樣呀，那我還真是遇對人了！圓，你有沒有聽過金元寶這個人？他是不是有個女兒叫金鳳凰？”

    “你、你、你……”圓圓一嘴登時張得像被塞進兩顆雞蛋似的。“你是說……你指腹為婚的對象是金鳳凰？”

    “是呀！又有什麼不對嗎？”蘭飛鷹一臉無辜的望著她。

    圓圓接下來的反應，讓蘭飛鷹驚愕地差點掉了下巴。

    只是她唇兒一抖，竟然誇張地捧腹大笑起來，而且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喂！有什麼好笑的？”蘭飛鷹一臉不解。

    “你……你……你腦袋被打壞啦？”圓圓兀自笑個不停，“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這跟腦袋被打壞有什麼關係？”蘭飛鷹還是不知道圓圓究竟在笑什麼。

    圓圓好半晌才終強忍住笑，很有義氣地拍拍他的肩膀，“哎呀！你不想說就算了嘛！我又沒有強迫你一定要說，幹麼還那麼辛苦地編了個……那麼離譜的故事來騙我哩！”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蘭飛鷹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會笑得那麼誇張了。

    “廢話！”圓圓沒好氣地說道，“你看看你現在這副德行，不要說是金家大門口了，我看就連路邊的面攤都不給你位子坐哩！你以為你說自己是金老爺的女婿就算數啦？噗──”真糟糕，她又想笑了。

    “可我明明就是──”此時此刻的蘭飛鷹簡直是有口難言。

    “少唬我了！”圓圓揮揮手，擺明瞭壓根兒不相信他，“好了，你不要在那邊胡思亂想了，現在最緊的事，就是趕快把傷養好，我們家這麼窮，可──”

    蘭飛鷹不理會圓圓所說的話，逕自說出了被害的經過。“我坐了半個月的船，好不容易船終於靠岸了，就在我上碼頭沒多久，正邊走邊找投宿的客棧時，突然小巷子裡有位姑娘家喊搶劫，我好心的追小偷，才追了一會兒，小偷就慌張地把錢袋丟到地上，溜得不見人影！那位姑娘見我跑得滿頭大汗，好心地拿手絹要讓我擦汗，結果我一擦……就變成十天前那副德行了──”

    “嗄？”圓圓終於被他的話吸引了過去，“你說你……”

    “是啊！那種騙人的手法真高明，害得我全身被洗劫一空，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連認親的信物都給弄丟了，唯一只剩一封我老爹寫的信。”蘭飛鷹重重歎了一口氣，鵬說得沒錯，他這精明的腦袋也會有不管用的時候。

    “他們就是看你是從外地來的，才會找你下手。”圓圓一副沒什麼的語氣道。

    他微眯眼，“你……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有什麼好驚的？這種戲碼在我們這兒多的是，真要說的話，就只能怪你比較倒楣囉！”

    “這事都沒人管了？真是豈有此理！”蘭飛鷹好生氣。

    “管？怎麼管？抓不到人，官府也防不勝防呀！那些人今天是一個樣，明兒個又是另一個樣，怎麼抓？”

    蘭飛鷹也不知道該反駁什麼才好，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當初估計錯誤，以為這兒民風淳樸，不會遇上什麼壞人。

    “那現在你總該相信我是真的來認親了的吧？”蘭飛鷹又將話題繞回原來的地方。

    “呃……呵呵！”圓圓乾笑兩聲，斂容的說：“不相信！”

    “為、什、麼？”蘭飛鷹音調登時場高了八度，“我都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了。”

    “很簡單啊！如果你真的很有錢，幹嘛要一個人來？有錢人出門不都是後面跟著一大群隨從的嗎？光是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你算不上是“有錢人”，再瞧瞧你現在這副德行，誰會給你進金家大門呀？”圓圓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串，“而且口說無憑，你愛怎麼胡謅都嘛可以，哎呀！好了、好了，你不想講自己的過去就算了，就別再跟我說那些有的沒的。”

    蘭飛鷹氣急敗壞地掏出一封皺巴巴的遞給圓圓，“你瞧瞧！這就是我老要給金老爺的信，證明我就是金老爺如假包換的女婿！”

    他心虛地又補了一句，“還有一塊當信物的玉佩，可是……已經讓那些可惡的賊給搶走了……”

    但他隨即又理直氣壯起來，“管他的！有沒有玉佩都沒關係，反正有這封信就夠了！”

    圓圓從信封內掏出信紙，大刺刺地攤開來，一副要仔細研究的模樣。

    “圓圓，你拿反了。”蘭飛鷹笑駡，幫她把信箋擺正。

    “哦！”圓圓應了一聲，很認真地看了起來。

    過了好半晌，等得都快打瞌睡的蘭飛鷹終於按捺不住地問道：“這樣你總該相信我了吧？”

    “還給你，我看不懂！”圓圓搖搖頭，將信箋塞回信封裡遞給蘭飛鷹。

    “為、什、麼？”蘭飛鷹這次是用吼的，氣得額上青筋暴凸，“信上不都已經寫得明明白白的？”

    “沒辦法，雖然它認識我，可是我不認識它呀！”圓圓聳聳肩，表情無辜的不得了。

    “你的意思是……搞了半天，原來你不識字啊！”蘭飛鷹挫敗地呻吟出聲。該死的！早在剛剛她把信反著看時他就該想到了。

    “是啊！所以，我哪知道信裡寫得是真是假。”圓圓說得理所當然。

    “說來說去，你還是不相信我就是了。”蘭飛鷹咬著牙問道。

    “是啊！”圓圓大力點點頭，隨即眉頭一橫、眼兒一眯，充滿危險口吻地說道：“喂！笨鷹，我不管你是從哪來的，也不管你有沒有錢，反正等你傷好了，就得幫我和阿嬤做點事，你要知道，你現在吃的、用的，都是我和阿嬤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錢喔！”

    “我知道，等我傷好了，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蘭飛鷹很認命地說道。

    遇上這壓根兒不相信他來歷的小丫頭，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蘭飛鷹不由得哀歎一聲，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虎落平陽被犬欺吧！

    “你真的不捎封信回家去？”她突然又提起這件事。

    “不用了。”蘭飛鷹暗忖，未免鵬擔心，他還是暫時別捎訊息回去。

    “哦！”他不願捎信回去，讓圓圓更加肯定他剛剛說的那件事是胡謅的。

    “好了，你繼續休息吧！我要去院子裡幫阿嬤劈柴了。”圓圓站起身。

    “你去忙你的吧！別管我了。”

    圓圓走後，蘭飛鷹也陷入了沈思……

    五天后。

    “笨鷹！真的還假的？你到底行不行啊？”圓圓狐疑的眼光上上下下直打量著一臉精神抖擻的蘭飛鷹。

    “行啦！行啦！”蘭飛鷹不以為意地笑著，還拄著拐杖原地繞了一圈給圓圓看，“你看看，我現在都可以自個兒走路了。”

    “可是……你會做生意嗎？”圓圓還是很懷疑。

    “喂，你可別看不起我喔！”蘭飛鷹仰高了還腫著的下巴，驕傲的說：“想當初我在做生意的時候，搞不好你還給阿嬤抱在手裡餵奶哩！”

    “我聽你在鬼扯！”圓圓朝他做了個鬼臉，不過最後忍俊不住，還是讓這騙死人不償命的傢夥給逗笑了。

    “笨鷹哪！”連阿嬤都跟著圓圓這麼叫蘭飛鷹。“你的傷還沒完全好，你還是留在家裡陪阿嬤好了。”

    “阿嬤，您儘管放心。”蘭飛鷹輕輕拍了拍老人家的肩頭，“我只是去幫圓圓顧攤子，我會乖乖坐在那兒，不會亂動的！”

    “你這孩子一定是悶壞了。”阿嬤嘴邊掛著慈藹的了然笑紋。

    “呵、呵呵……”蘭飛鷹難為情地搔了搔頭，露出孩子氣的表情，“阿嬤知道就好了，幹嘛還說出來笑人家哩！”

    “好吧！那我今天就帶你出去，我們走囉！”圓圓也心軟了，他已經在床上悶了十幾天，換成是好動的她，只怕早就憋不住偷溜下床了。

    圓圓推著大推車，蘭飛鷹則拄著拐杖跟在她身旁，為了顧及他的腳傷，兩個人像蝸牛似在大街上慢慢走著，擦肩而過的路人顯然對一臉是傷、走路又一跛一跛的蘭飛鷹感到相當好奇，紛紛投過來注目的眼光。

    看他一臉神情凝重的表情，她擔心極了，唉──早知道就不該答應帶他出來！

    圓圓的擔心其實是多餘的，閱歷豐富的蘭飛鷹豈會去在意別人的眼光？他只是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罷了。

    除了半個多月前剛登上碼頭後的那一會兒光景，這還是他第一次能夠站在這熙來攘往的人群中，把一切看個仔細。

    蘭飛鷹感觸良深，果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栽在兩個不知名的三流小混混手上，而且到現在連罪魁禍首在哪兒都不曉得，還把英俊瀟灑的自己弄成一副狼狽樣，唉──

    “你怎麼了？我怎麼覺得你從出門以後就怪怪的？”圓圓關心的聲音從一旁傳進他耳裡。

    “呃……”蘭飛鷹趕緊將思緒拉回現實，“沒什麼。”

    “是不是後悔不想出來了？沒關係，我們現在可以馬上回去。”說罷，圓圓還真的馬上轉頭張望，準備要將大推車掉頭的樣子。

    “不是、不是！”蘭飛鷹趕忙否認，拉住圓圓的衣袖，“我只是在想其他事情。”

    “哦！”圓圓抬眼打量他，想從他的眼神得佑他的話究竟有幾分真實，“我還以為……你臉皮比較薄。”

    “什麼意思？”蘭飛鷹不解地望著她，等著她的解釋。

    “呃──因為……因為很多人……”圓圓突然囁嚅了起來，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什麼很多人？很多人又如何？”蘭飛鷹還是一頭霧水，“你說清楚嘛！怎麼突然變得吞吞吐吐的？”

    圓圓只好照實說了，“呃……我發現很多人都在看你……而且你又一直發呆不說話，擔心你是不是……在意他們的眼光？”

    “你會在意嗎？”蘭飛鷹反問。

    “我為什麼要在意？”圓圓想也不想地立刻就回答了，“你只是受傷，又不是壞人！”

    “這就對了，你都不在意了，那我還有什麼好在意的？”

    “你……真的沒關係嗎？可別逞強喔！”圓圓仍舊半信半疑。

    “拜託，我在意那些路人的眼光幹嘛？又不是沒被人看過，我總不能誰多看我一眼，我就殺了誰吧？想當初有多少人想一睹我的豐采，都沒有機會呢！”

    “呿！老毛病又犯了。”圓圓咕噥著，嘴角不禁往上揚。

    “什麼老毛病？我哪裡有什麼老毛病？”耳尖的蘭飛鷹可是聽得一字不漏。

    “啊……沒有、沒有……我可什麼都沒說！”圓圓強忍著笑，雙手一陣亂搖，決定來個死不認帳。

    “你認為我剛剛的話是胡吹亂蓋的？”他眯著眼瞅著她。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喔！我可什麼都沒講，哈哈哈……”圓圓終於笑了出來。

    “哼！不相信就算了，”蘭飛鷹孩子氣地嘟起嘴，“哪天我把我手下的人全都叫來站在你面前，你就知道厲害了！”

    “哎喲──我好怕喔……”圓圓怪叫，說罷，肚子笑彎了腰。

    兩個人笑鬧當兒，一陣吆喝聲從不遠處傳來。

    “讓路！讓路！請大家讓一讓！”

    一頂八人大轎由遠而近走來，街上的人紛紛朝兩旁退散，自動讓出一條路來讓轎子經過。

    “派頭這麼大，是誰來了？”蘭飛鷹好奇地湊近圓圓小聲問道。

    “看到轎頂上那只漆得金光閃閃的鳳凰了嗎？”圓圓小手指著逐漸放大的轎子，“那就是咱們這兒首屈一指的大美女金鳳凰的座轎，也就是……你的未婚妻來了。”圓圓說到最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是說…金鳳凰現在就坐在裡頭？”蘭飛鷹愣了一下。

    “廢話！難不成還會是阿嬤呀！”圓圓真想敲他一記響頭。

    蘭飛鷹突然有股衝動，想看看這首屈一指的大美女究竟生得何種天姿絕，色心裡才剛這麼想，雙腿已經毫不猶豫地一拐一拐的朝人群最前面的地方擠去。

    “噯！你要去哪兒？”圓圓嚇了一跳，連忙揚高聲音，眼明手快地拉住他，跟他一塊兒走。

    “看看我的未婚妻，這位眾所矚目的大美女究竟生得什麼模樣。”蘭飛鷹回過頭來對圓圓咧嘴一笑。

    “不行啦！人那麼多，你看不到的！”圓圓拉住蘭飛鷹的手，在他後頸嚷著，“而且轎子遮得密不通風，哪看得見什麼？”

    “有什麼關係，反正碰碰運氣。”蘭飛鷹心情倒是出奇的好。頭一回這麼爭著一睹佳人風采，感覺還真是挺新鮮有趣，況且那位佳人還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哩！

    眼看著轎子離他倆只有四、五尺的距離，蘭飛鷹和圓圓終於擠到了人群前頭，不但可以看見整座轎子，連抬轎的隨從和隨侍在一旁的婢女都看得清清楚楚，光是婢女就生得清麗動人，走起路來風姿掉約，吸引不少人的目光，那麼轎子裡的人兒究竟有多美，簡直無法想像。

    蘭飛鷹想一睹佳人風貌的好奇心更加強烈了。

    要是現在能刮來一陣風該有多好！只要紗簾一吹起，他就可以看見轎裡頭的可人兒了。

    就在這時，那婢女仿佛感受到他們的深切注目似的，俏臉朝他倆看來，出乎蘭飛鷹意料之外，她竟朝他們淺淺一笑，好像認識他們似的。

    老天爺終究沒有將蘭飛鷹心裡的話聽進去，轎子很快的從他眼前過去，人群也逐漸恢復原來的擁擠，終於，轎子在街角轉個彎後便不見蹤影。

    “真可惜，什麼都沒看到。”圓圓很惋惜地對蘭飛鷹說道。

    “沒關係，”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只是覺得好湊湊熱鬧而已，不過，光是婢女就已經這麼美了，實在很難想像正主兒究竟有多美。”

    “這個我就不曉得了，像我們這樣的平民百姓，是不可能有機會見到那種千金大小姐的模樣兒的。”圓圓聳聳肩。

    “下次我就帶你去瞧瞧，嗯？”

    “下次？！我看是下輩子吧！哈！”圓圓訕笑出聲。

    “哼！咱們走著瞧吧！”

    “少裝模作樣了！咱們該走了。”圓圓白了他一眼。

    “對了，剛剛那個婢女在對誰笑？”蘭飛鷹好奇地問道，“我怎麼覺得好像是在對我們？”

    “本來就是。”圓圓一點也不意外。

    “嗄？”蘭飛鷹受寵若驚地怪叫，“不會吧？她什麼時候認識我了？”

    “你把頭低下來一下。”圓圓究然神秘兮兮地朝他招了招手。

    “幹什麼？”蘭飛鷹依言乖乖地把頭低下。

    “你豬頭啊！”圓圓受不了地敲他一記響頭，“人家認識的是我，不是你，少不要臉了！”

    “嗄？”蘭飛鷹更驚訝了，“你是說……你認識那個婢女？”

    “廢話！淨淨是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我當然認識了！只是她後來被選進金府當婢女，我們就比較少聚在一起了。”

    “哦──那你怎麼不一起去呢？你長得也不差呀！臉圓圓的很可愛、又常面帶笑容，看起來相當討人喜歡，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大戶人家應該都會喜歡像你這樣的小姑娘。”

    “我才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哩！”圓圓垂下眼睫，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其實，當初我也有被選上，雖然工酬相當優厚，但是當了金府的婢女，就必須住進金府，只是逢年過節時才能回家一趟，阿嬤年紀那麼大了、耳朵又不好，沒人照顧她是不行，所以我就婉拒了這份差事兒，而且我也不懂那些大戶人家的規矩，更不愛讓人管東管西的，還是一個人賣這些小東西還來得自在些。”

    “圓圓，”蘭飛鷹感動地按上她小小的肩頭，“你真的是一個善良的好姑娘！”

    圓圓的臉更紅了，“別說了，我都被你誇得不好意思，好像我多偉大似的。”

    “好吧！我看我再說下去，你的臉都可以煎蛋囉！”蘭飛鷹故意捏了她臉頰一下，手指登時感受到滑嫩細緻的觸感，突然覺得這樣一張未施脂粉的臉蛋兒，遠心以往所見過的任何美女都要來得純真自然，而且動人……

    兩個人說說笑笑，一下子就來到了圓圓平常做生意的地方。

    “到了，就是這兒。”圓圓指著前頭五、六步遠的地方，在賣饅頭跟賣青菜的小販間還留了一個空位，她還有禮貌地一一跟平常比較熟的小販打招呼。

    “這兒很熱鬧。”

    “是啊！我們這兒都是這樣的，白天碼頭上一堆人進進出出的，熱鬧得不得了，不過到了晚上可就冷清許多。”圓圓解釋道。

    說話當兒，兩人已經來到空位上，蘭飛鷹看了看其他攤販貨物的擺法，便問圓圓道：“那麼，我們是不是要把推車裡的東西一樣樣擺到地上？”

    “沒有。”圓圓搖搖頭，“平常我都統統放在推車裡，讓客人自由挑選。”

    “那壓在下面的東西，客人不就看不到了？”

    “勤勞的客人就會往下翻出來看，有的人懶，看不到喜歡的就走了，我不會勉強人的。”圓圓將平常的情況說給蘭飛鷹聽。

    “那麼在價格上，你都是怎麼算的？”

    “這些東西都是我撿來的，而且有都已經很舊了，所以我有的賣一文錢、有的賣兩文，最多賣十文錢，有時候有些大娘們也會跟我殺價，我就半買半送，算她們一半價錢。”

    “噢！”蘭飛鷹不由得呻吟了聲，哪有人這樣做生意的？照她這種作法，沒餓死就不錯了，別指望能嫌錢了。

    “你……你怎麼了？我是不是哪裡做錯了？”圓圓端詳著他一臉扼腕的神色。

    蘭飛鷹食指點了她鼻尖一下，“哪有人這樣做生意的，這樣要怎麼賺錢？”

    “難道不對嗎？”圓圓大感意外，這還是有人第一次說她不會做生意，一直以來，她覺得這樣就很好啊！

    “你怎能因為東西是撿來的就賣得這麼便宜呢？別忘了，這也是你走遍大街小巷，辛辛苦苦找來的，而且每樣東西的價格都不一樣，這不是很傷腦筋嗎？最重要的，你不能隨便就讓人殺價！”蘭飛鷹如數家珍般滔滔不絕地說道。

    圓圓不由得在心底“咦”了一聲，不禁對他多了幾分敬意，看不出來他對做生意滿在行的！不過，他既然對她做生意的方法有那麼多意見，總該幫她想個辦法解決吧！“那不然你說，我該怎麼賣？”

    “這個嘛…”蘭飛鷹摸著下巴，一雙慧黠的黑眸直盯著眼前的推車，絞盡腦汁思索著。

    不一會兒，他立刻笑道：“哈！有了！”

    “快點說來聽聽！”圓圓興致勃勃的瞅著他，等待他的意見。

    “對面那個算命的攤子你熟不熟？”蘭飛鷹忽地指了指對面。

    “方大叔？還好啦！反正大家生意做久了，也都熟了，你問這個幹嘛？難不成我的生意跟風水還有關係？”圓圓只覺得頭大，連忙慎重地說道；“笨鷹，我可沒錢請方大叔來幫我們看風水喲！”

    “放心！我只是要你去跟他借一下手上的毛筆，順便看看能不能要到一張用紙而已。”蘭飛鷹好笑地看著她緊張的神色。

    “早說嘛！”圓圓責難地瞪了他一眼，很快蹦蹦跳跳地走到對面。

    蘭飛鷹要的東西圓圓很快就弄回來了。

    他很快在紙上頭寫了幾個字，趁圓圓將毛筆還給方大叔時，拿了個圓圓撿到的硯臺將紙壓在推車邊緣。

    “你……你寫了什麼字兒在上頭呀？”圓圓一回來就看到了隨風輕揚起的紙張，“我只看得懂“十”而已。”

    “不二價，統統十文錢。”蘭飛鷹笑嘻嘻地給她聽。

    “嗄？！統統十……十文錢？！”圓圓嘴巴登時張得老大，“不行啦！這樣太貴了！”

    她急著要將紙拿下來。

    “等一下！”蘭飛鷹連忙制止她，“不賣看看，又怎麼會知道太貴了呢？要是真的沒人來買，那可能的確是太貴了，就算這樣也沒關係，我們再把價格再降到九文錢，要是再沒有生意的話就再降，反正總會有人來買的。”

    圓圓仔細想想他話，覺得很有道理，不過，她還是有些猶豫，“可是，你瞧瞧，像這盒已經用了一半的香粉，也要賣十文錢嗎？還有像這枝我從林大富家裡撿來的簫，也要賣這個價錢嗎？”

    “傻丫頭！想那麼多做什麼？”蘭飛鷹好笑地拍拍她的肩頭，“不管多少價錢，有需要的人自然就會賣的，不信的話，我就把它們賣出去給你看，你乖乖在旁邊等著收錢就好了。”

    “真的嗎？”圓圓一臉狐疑，“笨鷹，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

    “放心吧！別的我是不知道，不過要是說到做生意跟算帳，我可是穩賺不賠的！”蘭飛鷹自信滿滿地說道，只差點沒對圓圓拍胸脯作保證。

    “好吧！那今天的大權就交給你囉！”連圓圓都感染了他那份信心，拍了下推車的把手大方地笑道。

    “那我要開始了！”蘭飛鷹一下子就拉大了嗓門嚷著，“來喲！來喲便宜又耐用的什貨來囉！十文錢！十文錢！統統只要十文錢而已。客倌們，趕快把握時間來挑，晚了就沒了！”

    圓圓局促站在一旁，覺得有點兒難為情，她從來沒有這樣又叫又嚷地做生意過。

    不過，他顯然比她厲害多了，沒多久，向來門可羅雀的推車前居然已經擠滿好奇的圍觀人群。

    就見他指著一個看來明明就該喚聲“大嬸”的婦人說道：“老天！這位“姑娘”，你的皮膚真是又白又細，要是再撲上這盒香粉，包準連那艋舺第一美人金鳳凰都要遜色你三分哩！”

    “你這小子嘴巴真甜！”婦人嗔看他一眼，“什麼姑娘！我都三十二歲，是五個孩子的娘了。”

    “什麼？！”蘭飛鷹驚訝地撫著心口，“姑娘別說笑了，莫非是知道小弟想向姑娘搭訕，才這麼騙小弟的。”

    一夥人立刻哄笑起來，連圓圓都笑出了眼淚，這種話他也掰得出來？真是騙死人不償命！

    “死小子！真是亂沒正經，竟敢吃老娘豆腐！”

    “姑娘生氣了！小弟給姑娘賠不是，來嘛、來嘛！買盒香粉消消氣嘛！”

    不過兩、三句話，十文錢就這麼輕輕鬆松賺進圓圓錢袋裡。

    從那位大嬸兒滿意的神情來看，圓圓知道笨鷹已經幫她朵拉了一名老主顧。

    接下來蘭飛鷹又發揮了他那妙語如珠的口才，哄得一干人是服服貼貼，心甘情願地掏出十文錢來，買了各自認為最有價值的東西，不到半天光景，就把圓圓推車裡的東西賣得一樣都不剩。

    這是圓圓這輩子以來，錢袋裡裝過最多錢的一次！她就像個呆瓜似的，從頭到尾笑得合不攏嘴，一對亮晶晶的大眼裡，淨是對蘭飛鷹崇拜的眼神。

    翌日

    兩個人推著推車，又朝昨兒個做生意的地方走去。

    “笨鷹，真是太謝謝你了！我真的好高興、好高興！連阿嬤聽了都一直誇讚你很厲害。”圓圓從昨兒個開始，臉上的笑容不曾停過。

    “噯──”蘭飛鷹伸出食指搖了搖，“你現在終於知道我很聰明了吧？以後可不能再叫我笨鷹了。”

    “嗄！這樣啊！”圓圓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可是，人家覺得這樣叫你比較習慣，而且比較有親切感耶！飛鷹……叫起來感覺很高不可攀的樣子……”

    “是嗎？你真的這麼覺得？”蘭飛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名字居然這麼嚇人。

    “嗯！”圓圓很認真地點點頭。

    “那好吧！你覺得怎麼叫比較自在就怎麼叫吧！”蘭飛鷹笑了笑，反正她對他有恩，給她這麼點小小的特權也是應該的。

    “嘻嘻，笨鷹！笨鷹！”圓圓得意地叫著。

    “喂！這可是你才有的特權喔！但記得別隨便在別人面前這樣叫我，尤其是哪天看到我家那一夥人的時候。”蘭飛鷹千叮嚀萬囑咐。

    “哦！我知道了。”圓圓像乖孩子似的點點頭，隨即笑道：“我想到你昨天那副天花亂墜的模樣就想笑，黑得都讓你說成白的了。”

    “做生意本來就是嘴巴要甜，我們只要遵守不好的東西別賣給別人、要價錢公道這些應有的基本道德就好了，”蘭飛鷹將一些商場經驗說出來與她分享，“接下來就看你能不能瞭解客人的需要、用言語抓住客人的心而已，只要抓得住客人的心，就不怕沒生意上門，生意一上門，財源自然滾滾而來，懂嗎？”

    “嗯！嗯！”圓圓仿佛把他當神般地不住點頭。

    兩個人邊走邊聊，目的地不知不覺就在眼。

    蘭飛鷹忽然記起什麼似的說道：“對了，咱們昨天去的那個地方，不是還有東西沒撿完嗎？”

    “是啊！”

    “我看這樣好了，攤子讓我來顧，你就去昨天那裡把可以賣的東西都撿回來，這樣咱們就可以早點休息了。”

    “可是車子……”

    “沒關係！今天把東西擺在地上賣就好了，你直接把車子推去那兒裝東西。”說話當兒，蘭飛鷹已經動手將推車裡的什貨一件件搬了下來。

    “好啊！”圓圓想想也覺得有道理，“反正我也只是在旁邊負責收錢，什麼忙也幫不上，倒不如再去找些東西來賣。”

    “對了，你答應幫我的事可別忘囉！”蘭飛鷹提醒她。

    “嗯！我會去金府附近觀察看看的，”提起這件事，圓圓不禁有些擔心，“你的那麼想進金府嗎？你確定進得了嗎？我真的很擔心咱們兩個一進去，就會被那些家丁們給攆出來耶！”

    “事情總是要解決，否則我千里迢迢到夷州來，就沒有意義了。”蘭飛鷹語重心長地說道：“如果金老爺真是勢利眼，不認我這個狼狽落魂的女婿的話，那我也只好認了。”蘭飛鷹在心裡補了一句，這樣他回去後就可以放鞭炮大肆慶祝一番，他終於恢復自由之身了！

    “為什麼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圓圓直望進他那雙毫無“憂慮”的眸子裡去。

    “有什麼好擔心的？”蘭飛鷹笑著攤開雙手，“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擔心也沒用。”

    “可是……”圓圓還想再說什麼。

    “傻丫頭就是傻丫頭！”蘭飛鷹推了推她，“擔心那麼多做什麼？還不快去忙你的！”

    “知道了啦！”圓圓朝他吐吐舌扮了個鬼臉，推著空無一物的推車一溜煙走掉了。

    兩天后。

    今兒個雖然不是什麼祭典節慶的重要日子，不過對圓圓家來說，可是重大的不得了的日子！一大早圓圓便睡不著覺，只好裹著一條薄被，布大廳裡踱過來又踱過去。

    毫不知情的蘭飛鷹半睜著惺忪睡眼，夢遊似的慢慢晃過大廳，想走到右邊的茅廁。

    一個長頭髮、白衣服的晃動人影不經意地映入眼簾，蘭飛鷹駭了一大跳，登時隻眼發直、睡意全消。

    “什麼人？”他怒吼一聲。

    “你……你要死啦！”正背對著他的圓圓也嚇了一大跳，轉過頭來一看到是他，劈頭就罵。

    “圓圓，是你呀！”蘭飛鷹撫著驚魂未定的胸口，“一大清早你不睡覺，跟鬼似的在那兒晃來晃去做什麼？”

    “我……我睡不著。”圓圓小聲地說。

    “為什麼？是不是有心事？”蘭飛鷹拉著她坐到椅上。

    “其實也不是啦……我只是想到今天就要進金府，怎麼也睡不著，我擔心

    會睡過頭、又擔心這擔心那的……”

    蘭飛鷹一聽立刻笑了，“你倒是比我還緊張啊！”

    “又不是故意的！”圓圓嘟著嘴。

    “傻丫頭！”蘭飛鷹摸了摸她柔滑的髮絲，“不是早跟你說過幾百次了，叫你別想那麼多的嗎？聽話，回床上睡覺吧！天氣這麼冷，在這兒晃很容易感染風寒的。”

    “嗯！”圓圓乖乖地站起身，像想到什麼似的說道：“對了！笨鷹，你……你真的不去買件好看一點衣服嗎？”

    “不了。”

    “可是……”

    “別可是了，我現在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我從來不做打腫臉充胖子的事。”蘭飛鷹在說這句話的同時，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油然而生，令人不禁折服。

    淡淡的曙光從窗櫺射入，圓圓雖然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不過從他的口氣就可以知道，他是個很有骨氣的人，她終於對他和金府有婚約的說詞相信了幾分。

    笨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和他相處越久，她便發現他好像一片深不見底的大海洋似的，令人想去探索個究竟。她越來越覺得他腦筋真的好得不得了，口才也是一級棒，什麼問題問他，他都懂。

    除了受傷剛醒來見到自己的傷勢嚴重，忍不住哀聲歎氣外，後來就沒再聽他怨聲載道了。他總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像她經常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急得團團轉，他那雙漆黑眸子裡更像蘊含了無比的聰明智慧般，有時候滴溜溜一轉，就知道他又想調皮搗蛋了；有時候眼裡含笑，就是他又要說些騙死人不償命的話；有時候眼神一凜，看起來真的很凶，好像隨時會殺人似的！

    說來說去，笨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真的歸納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不可否認的，自從他住進家裡來以後，日子變得有趣多了，她和阿嬤也變得更快樂了！最最重要的，就是他令她們感到莫名的信任與安心，好像他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似的。

    她的頭頂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哎喲！”圓圓怪叫了聲，“幹麼打人家呀？”

    “你又在發什麼呆？還不快去睡覺。”蘭飛鷹已經點了油燈佇立在她面，看著她傻笑的呆臉好一陣。

    “我……我……”圓圓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哦──”蘭飛鷹食指無賴地指著她抖啊抖的，“難不成你在……想意中人？”

    “想你的頭！”圓圓的臉立刻不爭氣地紅了，她怎能告訴他，剛剛她腦海裡想的全都是有關他的一切呢？

    “嘖嘖嘖！臉都紅了，還說沒有？”蘭飛鷹揶揄的睨著她。

    “我、我……我不跟你鬼扯了！”圓圓一臉窘色，一跺腳，氣急敗壞地跑進自個房裡。

    “呵呵呵……我就不信你不進去。”蘭飛鷹這才露出得逞的賊笑。

    蘭飛鷹偷覷著圓圓的臉色。

    一路上，就見那張小臉如臨大敵般，圓圓的大眼直勾勾地望著前方，兩片唇兒抿得死緊，她還不時檢查著他寄放在她衣袋裡的那封信，好像那封信隨時都會不翼而飛似的。

    他實在是很想笑，可是，又不敢笑出來，因為這一笑，她一定會生氣的！而且還會叨念他心不在焉、沒個正經樣……

    看她小手緊抓著他衣袖的模樣，就知道她非常非常的緊張，她渾然忘記她應該是扶著他，而不是抓著他不放。

    “呃……咳、咳！”蘭飛鷹故意輕咳兩聲，試圖引起圓圓的注意。

    “什麼事？”圓圓倏地抬起頭，緊張兮兮地問道：“你、你該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傷風了吧？”

    “原來你還會說話啊！我還以為你已經變成石頭了哩！”

    “什麼石頭不石頭的？”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看了於心不忍，拍拍強硬她的肩膀，“瞧你緊張成這副德行，好像要被人送去刑場砍頭似的，要是你真的這麼擔心……我看我們回去好了，別去金府了。”

    “那怎麼行？！”圓圓怪叫，“我已經答應要陪你來了！”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她好不容易才相信他的話。

    “那你得先答應我，別把自己搞得那麼緊張才行，好嗎？”

    “誰……說我緊張了？”圓圓抬高下巴，“我有什麼好緊張的！”

    “那好，從現在開始，你要一直跟我說話，直到金府門。”前蘭飛鷹霸道地下令。

    在他不容拒絕的眼神下，圓圓只好乖乖答應了，“說就說嘛！”誰怕誰？

    這招果然奏效，圓圓的情緒果然不再那麼緊張了，而且在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來到巍峨的金府大門。

    還未踏上大門前的石階，守在門口的兩位家丁立刻惡聲惡氣地走過來趕人，“你們兩個鬼鬼崇崇的做什麼？”

    什麼鬼鬼崇崇？他們明明才剛到而已。圓圓氣不過家丁囂張的氣焰，忍不住要出口反駁時，蘭飛鷹卻對她做了個制止的手勢。

    “兩位大哥，我們想要見金老爺，麻煩請幫我們通報一聲。”蘭飛鷹雖然拄著拐扙，還是有禮貌地拱手作揖。

    “去去去！我們老爺豈是你們這種人隨便說見就能見的！”其中一名家丁不耐煩地揮手趕人。

    “喂！你少狗眼看人低喔！你又沒問過金老爺，你怎麼知道你家老爺不見我們？”圓圓終究還是忍不住反唇相稽。

    “喲！小丫頭好大的口氣。”兩個家丁大笑起來，“你以為你們是什麼東西？”

    “總好過兩隻狐假虎威的看門狗。”蘭飛鷹罵起人來不帶髒字兒，話鋒卻比圓圓犀利多了。

    真是罵得太好了！圓圓用著崇拜的眼神看著蘭飛鷹，真想當場拍手叫好。

    “你……你們兩個……”家丁顯然被蘭飛鷹淩厲的眼神震懾住了，不過有金府的威名當靠山，瞧他們一個是矮不隆咚的小丫頭、一個是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一跛一跛的窮酸小子，他們才不怕他們呢！

    圓圓真想就這麼打退堂鼓，早知道大戶人財大氣粗，是不會理他們這種衣著寒酸的人，可對方說話實在太刻薄了、態度也惡劣至極，她怎樣都咽不下這口氣，決定非要跟這兩隻看門狗抗衡到底不可！

    “請兩位大哥高抬貴手，通報一聲好嗎？除非金伯父性子跟兩位大可如出一轍，否則他一定會見我的。”蘭飛鷹軟硬兼施，又指桑罵愧地狠狠削了兩名家丁一頓。

    “噗！”一旁的圓圓趕緊捂住快要爆出笑聲的嘴巴。哈哈哈……笨鷹那張嘴真是毒得可以了。

    兩名家丁也聽出他嘲諷，登時氣得臉紅脖子粗，不過見蘭飛鷹說得好像真的和老爺有什麼關係似的，現下還真的不敢明目張膽的就這麼趕走他，只好惡氣地說道：“老爺現在不在府裡，你們下次再來。”

    “擋了老半天不讓我們進去，現在又說一火在，你們當我們是三歲小孩那麼好騙呀！”圓圓駁斥。

    “跟你說不在就是不在，少囉唆！”

    “要不你們兩個讓開，我們進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放肆！金府豈是容得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其中一名家丁陡地大喝一聲，害圓圓嚇了一跳。

    “你那麼大聲做什麼？”圓圓兩道眉毛都快皺成一塊兒了，“作賊心虛呀！”

    正當四個人吵吵鬧鬧的當兒，冷不防地一記威嚴的喝阻聲從右側傳來──

    “什麼事這麼吵吵鬧鬧的？”

    兩名家丁一見到來人，立刻彎腰，恭恭敬敬地叫了聲，“總管！”

    “稟報總管，這兩個人要見老爺。”守門的兩位家丁必恭必敬地回答。

    “是誰要找我呀？”轎簾掀開，走下來一位福福態態，眉宇間卻充滿慈祥平和氣息，看起來活像尊彌勒佛的老者。

    “老爺！”

    金元寶一下來，全部的人不約而同地齊躬身喚了聲老爺，讓一旁的圓圓對這浩大的聲勢不由得看傻了眼。

    “晚輩蘭飛鷹，拜見金伯父。”蘭飛鷹不卑不亢，從容地拱手作揖。

    “蘭飛鷹……這名字好耳熟……”金老爺捋著鬍子，上上下下打量著蘭飛鷹，似在搜尋著腦海裡的記憶。

    “伯父忘了嗎？家父是蘭飛鴻，這兒還有一封家父的親筆書信。”

    圓圓趕緊將信掏出來，小手有些發抖地將信遞給了大總管。

    自從信交到金老爺手上，金老爺拆開讀信後，圓圓感覺好像過了好幾百年那麼久……她幾乎是屏住呼吸，緊張地等著金老爺的反應。

    金老爺真的會相信笨鷹就是他的女婿？或者看信只是做做樣子，待會兒還是會二話不說就將他倆轟走？

    “賢侄，真是好久不見了！”金老爺不顧眾人訝異的眼光，走過去抱住了蘭飛鷹。

    而先前守在門口的兩位家丁見到這副情景，立刻“咚！”一聲，同時軟軟地跪倒在地。

    “來來來！進來坐、進來坐！咱們真的是很久很久沒有見面了。”金老爺出乎意料之外的和藹可親，完全沒有名門貴閥特有的驕傲神色，“飛鴻呢？怎麼沒有和你一塊來？”

    金老爺帶領著他們，走過一片用色澤圓潤均勻的青石板鋪成的前庭後，進到屋頂鋪著琉璃瓦的大廳。

    蘭飛鷹和圓圓這兩個衣著寒傖的人，和一身上等質料華服的金老爺走在一塊兒，滿不協調的。

    “爹在兩年前就過世了。”蘭飛鷹口氣黯沈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金老爺顯然受驚不小，“兩年前……我想想……對了！那時我還和你爹還通過兩次信。”

    “爹年紀也大了，偏偏那時又遇上生意上周轉不靈，日夜憂心之下，終於病倒，不久後便仙逝了，爹臨死前特別交代，他的死訊不想驚動其他人，當時喪禮簡單隆重，全都是爹最親近的家人。”蘭飛鷹決定避重就輕。

    事實上，那時候周轉不靈，是商行裡管事級以上的人物暗中勾結外人搞的鬼，企圖霸佔老爹的產業，老爹一時不察，竟中了暗算，後來雖然已經將所有內奸都繩之以法，但老爹年事已高，身體向來就不好，遭刺傷後，身體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很快便去世了。

    聽金老爺的語氣，似乎完全不知這個中原因，所謂家醜不宜外揚，蘭飛鷹自然也省略不說。

    “原來如此，唉──飛鴻真是不夠朋友，連最後一面也不讓我見著…”金老爺不勝欷籲。

    “對了，飛鷹，你怎麼會弄成這樣的？”金老爺從剛剛就注意到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拄著拐杖，走路一跛一跛。

    “唉！”蘭飛鷹苦笑，“這真是一言難盡……”

    他向金老爺簡略地敘述了先前的悲慘遭遇。

    “這真是太過分了！”金老爺生氣的皺起眉頭，“明兒個我一定要到府衙裡拜訪縣太爺，請他務必多加派些衙役維護治安，絕不能再讓更多商旅受害了。”

    “伯父真是宅心仁厚，有著人饑己饑、人溺己溺的胸懷。”

    “哪裡？賢侄過獎了，能為村裡盡點綿薄之力也是應該的。”金老爺捋著鬍子呵呵笑著。

    “對了，”金老爺像想起什麼似的說道，“你還未見過小女鳳凰吧！來來來，伯父今天就讓你們兩個年輕人互相認識一下，培養培養感情，要不了多久，賢侄就得喚我一聲岳父大人了，哈哈……”

    “多謝伯父成全。”

    圓圓胸口登時湧上一股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酸澀感覺，原來……笨鷹真的是金老爺的女婿，也就是說，他很快就會取女鳳凰為妻了。一旦和金鳳凰成親，也就是他離開她和阿嬤的時候，屆時華宅美服，他一定很快便會忘記那座簡陋的屋子，和他們三人曾經共同相依為命的時光。

    飛鷹……果真是遙不可及、高不可攀，就算她叫他笨鷹，終究還是改變不了事實……

    “總管。”金老爺朝門外叫道。

    “是！”總管推門而入，“老爺有何吩咐？”

    “去請小姐過來。”

    “是！”總管隨即領命離。

    儘管即將目睹到金鳳凰的絕代風華，但圓圓先前興奮期待的心情卻隨著蘭飛鷹與金老爺的逐漸熟稔而慢慢消失殆盡，她突然萌生一股念頭──要是剛剛路上她答應笨鷹的提議，掉頭回去打消拜訪金府念頭的話，說不定──他就不會這麼快離開她和阿嬤了……

    不！不可以！她怎能有這麼自私的想法？金老爺並沒有嫌棄他們而翻臉不認人，這已經是萬幸，她有什麼權利去干涉笨鷹去追求幸福呢？

    “圓圓？圓圓？”蘭飛鷹這才發現身旁的小傢夥從進金府到現在，居然沒有出過任何聲音，而且……他是不是看錯了？他怎麼覺她眼底帶著濃濃的沮喪與感傷呢？

    “呃？”圓圓好一會兒才脫離思緒，回到眼前的現實世界。

    “你怎麼了？”蘭飛鷹狐疑的眼神審視著她。

    “沒、沒有呀！”圓圓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富麗堂皇的地方，一時看呆了。”

    “是嗎？”蘭飛鷹儘管懷疑，卻無暇再細想，因為一陣淡雅的香氣向他襲來，配合著金步搖好聽的搖曳聲，只見豔冠群芳的金鳳凰翩然來到。

    不過，陪待在金鳳凰身側的丫鬟卻不是圓圓的好友淨淨，而是另一位明眸大眼，一臉鬼靈精的陌生丫鬟。

    “爹爹，有事嗎？”金鳳凰聲音清脆婉轉，又揉合了一種嫵媚與嬌憨的韻味兒，光聽聲音，就令人覺得她是一等一的美女了。

    蘭飛鷹有著短暫的呆愣，那的確是一張絕的玉容，修長細緻的柳眉、含羞似嗔的鳳眸、小巧挺直的瓊鼻、鮮豔欲滴的紅菱，加上賽雪的冰肌膚，在嬌媚柔美的氣質中，有著清新的氣息，果真是名不虛傳的大美人，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眾人的目光便會不由自主地受她吸引，再也無法離開……

    儘管圓圓情緒低落，但真正看見金鳳凰絕美無雙的玉容時，還是愣住了。

    她……她……她真的好美好美！美得好象仙女下凡似的，美得……她突然發自己所知道的形容詞，拿來形容眼前這位大美人都顯得太低俗了！

    “鳳凰呀！來來來，爹爹給你介紹，這位是蘭飛鷹賢侄，也就是爹當年給你許下婚約的人。”

    “鳳凰見過蘭公子。”金鳳凰身子盈盈一福，神態嬌柔，楚楚動人。

    “金小姐如此多禮，小生著實不敢當。”

    “哈哈哈……”金老爺笑容滿面，顯是樂見其成，吩咐著金鳳凰身畔的丫鬟，“小翠，帶小姐和蘭公子到後花園去，你們年輕人自個兒慢慢聊，我這老人家就不打擾你們的雅興了。”

    “是！”小翠儘管臉上有絲遲疑，還是低下頭來應和著。

    說罷，金老爺從椅子站起身，逕自走向門外。

    待金老爺離開後，金鳳凰和小翠並沒有如預期中與蘭飛鷹和圓圓一同到後花園，小翠以天冷小姐需添加衣裳為由，和金鳳凰很快的走進內室，並且臨時喚了名丫鬟，領著蘭飛鷹和圓圓到後花園，而那名丫鬟，正是圓圓的好友淨淨。

    “圓圓，你怎麼也來了？”確定金鳳凰和小翠已經離開後，淨淨這才扯住圓圓的手，樂得眉開眼笑。

    “這……”圓圓一時之間也沒辦法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淨淨，反正你只要記著我和笨……不，是這位元蘭公子認識就好了。”

    蘭公子？！一旁的蘭飛鷹訝異的眼光不著痕跡地朝圓圓瞧去，她提起他的口吻為何突然間變得如此生疏？是因為淨淨在場的緣故嗎？

    “啊！我想起來了，這位蘭公子，不會是那天站在你身邊的那個人吧？”

    “淨淨姑娘莫要如此稱呼，在下承擔不起。”蘭飛鷹客氣地和淨淨點了點頭。

    “那麼，淨淨就稱你蘭大哥好嗎？”大方的淨淨很快便瞭解他不愛這種生疏客套的稱呼而改了口。

    “有何不可？”蘭飛鷹咧嘴一笑。

    “哎呀！兩位請隨我來。”淨淨想起什麼似的領著他們往另一邊的內堂走去，“我們邊走邊聊，咱們一直杵在這兒，我可是會挨駡。”

    “謝謝。”蘭飛鷹跟在淨淨後頭道了聲謝。

    “蘭大哥別客氣，這是應該的。”

    趁淨淨轉身當兒，蘭飛鷹很快拉了拉圓圓的衣袖，用眼神詢問著她。

    圓圓只是搖搖頭，很快將目光移到別的地方去，不敢看他。

    這時淨淨也回過頭來，與他們並肩走著，興味盎然的直瞧著蘭飛鷹。

    “淨淨姑娘，我臉上有什麼嗎？”蘭飛鷹好奇問道。

    “蘭大哥，請恕淨淨冒味，淨淨可否問蘭大哥一個問題？”淨淨突地壓低聲音，眼神還不時瞄了瞄四周。

    “請說。”

    “蘭大哥現今家境如何？”

    “淨淨，你問這要做什麼？”連一旁想著心事的圓圓都不禁感到好奇，趕在蘭飛鷹開口前問道。

    “淨淨姑娘，這很重要嗎？”蘭飛鷹淡笑著反問。

    淨淨看了看他們兩個，索性一迸作了回答，“蘭大哥一定跟我一樣，和圓圓都是好朋友，雖然蘭大哥現在看起來著實落魄了些，但我可以感覺得出來，蘭大哥沈穩內斂，是個不錯的人，正因為如此，所以，淨淨就算冒著被解雇的危險，給蘭大哥一些忠告。”

    “淨淨，什麼事這麼嚴重？”圓圓聽了開始頭皮發麻。

    “在下願聞其詳。”蘭飛鷹倒是一點兒也不驚訝的樣子。

    淨淨壓低了聲音，“如果蘭大哥目前的財勢，沒能勝過老爺或者還稍能與老爺匹敵的話，那麼蘭大哥最好還是儘快打消娶小姐的念頭吧！淨淨只能點到為止，再來就看蘭大哥怎麼想了。”

    “啊！”圓圓瞠大眼，連忙扯著淨淨的手問道：“這怎麼可能？從進門到現在，我感覺得出來金老爺不是那樣的人呀！”

    “笨！”淨淨捏了圓圓臉頰一下，“我什麼時候說是老爺了？”

    “那……哎呀！你再說清楚一點，我聽不懂啦！”這下圓圓更糊塗了。

    “蘭大哥，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淨淨抬頭問蘭飛鷹。

    “淨淨姑娘，謝謝你，一切我自有分寸。”蘭飛鷹點點頭，露出了然的笑容。

    “笨鷹，你真的懂了？”圓圓還是不相信。

    淨淨示警的話已經完全奪去了她的注意力，圓圓一下子就把心底帳惘的思緒拋得一乾二淨，她雖然一時之間無法完全領會淨淨的意思，但她卻隱隱約約可以感覺得到，這件事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你也知道該回魂啦！”蘭飛鷹不滿地睨了她一眼。

    “我……”圓圓心虛地低下頭。

    不知不覺中，淨淨已領著兩人穿過迂回曲折的長廊，來到綠意盎然、幽香處處、佈置得高雅清新的後花園，再走過橫跨人工湖泊的拱橋，來到湖心的石亭上。

    “到了，蘭大哥和圓圓請先在這兒休息一下，我去給兩位端些茶水點心來。”

    “淨淨，別這麼麻煩了。”圓圓受寵若驚地連忙搖手婉拒。

    “應該的，蘭大哥是今兒老爺的貴客，我這做下人的說什麼也不能怠慢，否則老爺怪罪下來，我可承待不起。”淨淨淘氣地眨眨眼，便翩然離開。

    蘭飛鷹和圓圓兩個人互望一眼，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先坐下來吧！”圓圓拍了拍離她最近的石凳，扶著蘭飛鷹坐下來。

    “好了，還不快給我從實招來，你剛剛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蘭飛鷹嚴肅地盯著她問道。

    “我……”面對著他迫人的視線，圓圓困難咽了口口水。

    “還叫我蘭公子？你什麼時變得那麼有禮貌了？”蘭飛鷹不放過地繼續逼問。

    “笨鷹，我……我想先回去了……”圓圓囁嚅著。

    這下子輪到蘭飛鷹愕然了，“為什麼？是不是不習慣？”

    “嗯！這兒的一，切都給我很大的壓迫感，我看你適應的挺好的，金老爺也對你相當禮遇，應該沒有我的事了，我……我想回去陪阿嬤。”讓她待不住的最主要原因，是她一點兒都不想看見他和金鳳凰相見歡的模樣。

    “圓圓，再等我一會兒好嗎？”蘭飛鷹語氣裡有絲懇求，“待會兒金小姐一來，我見過她後，咱們就立即離開，你──”

    圓圓急忙打斷蘭飛鷹的話，語無倫次地說道：“笨鷹你……你別這樣！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金老爺不是要你和金小姐多聊聊嗎？你好不容易才見到金小姐，我不能打擾到你們……而且，你也不回去了……”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誰說我不回去的？”蘭飛鷹皺起眉頭。

    “嗄？”圓圓一臉驚訝，“你……你不是是要住進金府嗎？”

    “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要住進金府的？”蘭飛鷹沒好氣地反問。

    “可……可是……”

    “好了！”蘭飛鷹威嚴十足地喝了聲，拉著她坐到旁邊，“從現在開始，不準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就乖乖坐在這兒陪我，待會兒我們再一起回去，聽見沒有？”

    “等就等嘛！”圓圓乖乖坐到他旁邊，無限委屈地咕嚕著。

    “別這麼小氣嘛！”蘭飛鷹只好換上副笑臉，好聲好氣地哄著她，“咱們是好搭檔，你怎能丟下我自個兒先溜了呢？待會兒沒人扶我，你想讓我一個人走到明天才到得了家嗎？”

    “知……知道了啦！”圓圓心不甘、情不願地應著。

    “這才是我的好搭檔。”蘭飛鷹好笑地輕拍她的肩頭。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就在這當兒，淨淨端著上好的茶水和精緻的糕點去而複返。

    三個人又開心地聊了起來……

    “小姐，那個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金鳳凰身邊最得寵的婢女小翠，手裡拿著由玉石雕琢而成的彎月型發梳，邊梳裡著小一頭絲緞般柔滑細緻的青絲邊問道。

    “不知道。”金鳳凰對著銅鏡，纖纖玉指慢斯條理地輕撫著頰邊垂落下來的髮絲，對於突然出現的蘭飛鷹一點兒也不感興趣。

    “瞧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好像給人打得很嚴重似的，腳也不曉得是受傷還是原來便跛了，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小姐，你該不會真要嫁給那種人吧？”小翠停下梳發的動作，圓溜溜的大眼直盯著鏡裡絕的玉容，想看出一點兒端倪來。

    “你說呢？”金鳳凰淺笑反問。

    小翠又繼續滔滔不絕道：“那個人長相不怎麼樣也就算了，咱們剛剛在偏廳偷聽時，小姐你也聽到了，他爹還未去世之前生意便已經周轉不靈，不想也佑道去世之後怎麼樣！我看哪！那個人一定是這幾年家裡撐不下去了，於是厚著臉皮來認親的，想來個人財兩得！”

    “小翠，這種小事兒不需要我來教你怎麼做吧？”金鳳凰突然冒出一句。

    “小姐，不行啦！”小翠露出擔憂的臉色，“你沒看到老爺對他很是禮遇，說不定老爺已經抱定主意就要小姐嫁給那個人，萬一我將他趕走讓老爺發現了，老爺怪罪下來怎麼辦？”

    “爹向來信守承諾，所以，我們更得在爹有所動作之前先下手為強。”

    “可是……”

    “儘管放手去做，一切有我擔待著。”金鳳凰做了最大的保證，“錢財上的支出，也用我的名義向帳房拿。”

    “小姐，那我要什麼時候開始進行呢？”

    “等他們回去後，明兒個你先去探探那人的心意如何，再稟報我知曉，我自會決定銀兩數目。”

    “是！可萬一那人不接受呢？”雖然方才見面還不到一刻鐘光景，但不知道為什麼，小翠就是有種感覺，那叫蘭飛鷹的男人似乎不是那種用錢就夠輕易打發的人。

    “若銀兩行不通，本小姐有的是辦法。”金鳳凰似是胸有成竹，一點兒也不擔心。

    “當然了，小姐聰慧絕頂，想跟小姐鬥，還早得很！”小翠笑嘻嘻地不忘吹捧自個兒主子兩句。

    “哎呀！”小翠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大叫一聲。

    “小翠。”金鳳凰不悅地蹙起柳眉，顯然小翠的音量吵著她了。

    “小姐，對不起啦！”小翠辜地吐吐舌，“我只是忽然想到，我們從大廳進來已經很久了，那個人還在亭裡等我們哩！”

    “就讓他等吧！”金鳳凰想也不想地說道，語氣裡淨是輕視的意味兒。

    “小姐，不行啦！老爹知道了會生氣的！”

    “那你去把他打發走吧！”金鳳凰拿起了梳粧檯上的墜飾把玩著。

    “好，我現在就去。”小翠踩著蓮步離開。

    金鳳凰對著銅鏡，唇畔露出了一抹嘲諷至極的淺笑，嬌笑的嗓音輕吟，“憑他？連給我提鞋兒都不配！”

    阿嬤狐疑地看著眼前不發一語、各據一角的年輕人，這兩個人自昨兒個從金府回來後，便像有滿腹心事地常常發呆，一時之間，家裡的氣氛也跟著冷清許多。

    “你們兩個，還不快過來吃飯！”阿嬤突地大喝一聲。

    “哦！”圓圓放下撐著下巴的手，無精打采地踱到桌前坐下。

    “謝謝阿嬤，”蘭飛鷹也一拐一拐地走過來坐下，嘴上雖然這麼說，不過眼神仍是一副沈的模樣。

    “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了？怎麼一個比一個奇怪？”阿嬤忍無可忍地問道。

    “阿嬤，我很好呀！”圓圓說著，懶洋洋地扒著飯。

    “我也很好。”蘭飛鷹心不在焉地夾著菜。

    兩個都說很好，可他們明明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以為嘴上說說就可以瞞得過她的眼睛嗎？

    “你們不說也沒關係，反正阿嬤老了，也管不著你們了。”阿嬤自怨自艾地歎了口氣後才端起碗。

    “阿嬤！”深諳阿嬤脾性的圓圓知道阿嬤有點兒不高興了，只好勉強打起精神，討好地笑道：“你別擔心嘛！我們真的沒什麼。”

    “那把昨兒個去金府的情況說來聽聽，老人家我也很想知道。”阿嬤佯裝出興致勃勃的模樣。

    圓圓立刻苦著一張臉，求助地看向蘭飛鷹。

    “阿嬤，一切經過非常簡單，”蘭飛鷹大聲地解釋，“我們見到金老爺和金小姐，後來金老爺有事先行離開，而金小姐剛好身體不舒服，不方便陪我們，我們便回來了。”

    “只有這樣而已嗎？”

    “當然，”蘭飛鷹點點頭，“初次見面，我們也不好意思在金府打擾太久。”

    “是呀！”圓圓也跟著幫腔，“金府富麗堂皇，在那兒待越久就越覺得不習慣，我本來要先回來的，是笨鷹要我留下來陪他，不過，金小姐一直沒有出現，後來她的丫鬟來告訴我們小姐身體不舒服，我們便回來了。”

    雖然三言兩語便可以交代的過去，不過，這其中微妙的氣氛與個中滋味，就只有親身體驗的他們才能瞭解了。

    “金老爺沒有故意刁難你們？”

    兩人互望一眼，決定把話說到這兒就好，至於家丁的刁難和淨淨的忠告便直接省略了。

    “金老爺人很好。”由圓圓回答

    “既然金老爺人很好，那你們兩個──”阿嬤話還沒說完，就被外頭的呼喚聲打斷了。

    “有人在嗎？”一個姑娘家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我去看看誰來了。”圓圓一古腦兒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她便來了，表情有些不情願地說道：“笨鷹，找你的。”

    “找我？”蘭飛鷹愣了一下。難道鵬已經知他出事，親自到夷州來尋他了嗎？可是，不太可能嗎！因為剛剛敲門叫喚人的聲音是位姑娘家……

    “是金小姐的婢女，她叫小翠，就是昨兒個隨侍在金小姐身邊的那一個。”圓圓為他疑惑的眼神做了回答。

    “哦！”圓圓這麼一說，他便記起來了，卻也讓他更疑惑了，金小姐的婢女找他做什麼？

    儘管疑惑，他還是站起身。“走吧！圓圓，陪我一道去看看。”

    “你自個兒去好了，說不定金小姐有什麼話想單獨轉告你，有我這外人在會不太方便。”圓圓低下頭，直盯著碗裡的飯說話，眼神就是不敢看他。

    “也好，你就留在這兒陪阿嬤，”蘭飛鷹以為圓圓是愛屋及烏、恨屋及烏，不喜歡富麗堂皇的金府，相對的也不愛見到金府的人，便諒解地笑道：“若要出門，我再喚你一聲。”

    說罷，他便拄著拐杖慢慢走出去。

    圓圓這才抬起頭來看著他慢慢消失的方向，深深地疑望了好久好久……

    “傻丫頭！”不知何時，阿嬤已坐到圓圓身邊，伸出佈滿皺紋的手，愛憐地撫著乖孫女圓嫩的臉蛋兒。

    “阿嬤──”圓圓低低喚了聲，表情有著濃濃的失落感。

    “阿嬤知道你喜歡笨鷹，對吧？”

    “我……才沒有呢！”圓圓漲紅了臉否認，“阿嬤別亂說！我……我只是捨不得笨鷹離開我們罷了！”

    “傻丫頭！”阿嬤另一隻手握住了圓圓的，“你是不是覺得笨鷹人既聰明又幽默，而且很能幹，好像什麼都懂、什麼都會的樣子，加上他心地敦厚善良，總讓人有股莫名的信賴好感，越和他相處，你會覺得越喜歡和他在一起，阿嬤沒說錯吧？”

    “嗯！”圓圓點點頭，“是這樣子沒錯。”

    “這就是日久生情哪！那不是喜歡是什？”阿嬤笑望著她。

    “原來……這就是喜……我……我真的喜歡上笨鷹了？”一聽見阿嬤的解釋，她的臉色更加黯然。

    “阿嬤瞭解你心裡的痛苦，可你得明白，咱們是窮人出身，哪能高攀得上笨鷹那種大富大貴的大戶人家？就算你喜歡他，說不定人家壓根兒沒將你放在心上，他看得上眼的，大概只有金小姐那樣的天仙美女。”

    “阿嬤，你別把笨鷹說得那麼現實好嗎？”圓圓還是忍不住要幫蘭飛鷹說說話，“我相信他絕對不是那種喜歡攀權附貴的人。”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這門親事是他父母訂下來的，他當然得遵從父母之命，圓圓哪！聽阿嬤的話好嗎？你還是放棄喜歡笨鷹吧！再過不久，他就是金老爺的乘龍快婿了，你這傻丫頭的單相思是不會有結果的。”

    “阿嬤！”圓圓偎進阿嬤懷裡哽咽地喚了一聲，眼底淨是閃爍的淚光，哀悼著她早夭的單相思。

    也許是祖孫兩個人太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才會等到“篤、篤”的拐杖擊地聲在廚房外響起時，猛然回過神來。

    圓圓趕忙和阿嬤分開，很快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淚光，端正坐好，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出乎意料之外，拐杖聲竟只是路過外頭，蘭飛鷹並沒有如圓圓預期中的再進到廚房裡來繼續未完的早膳。

    而且她聽得出來，那拐杖擊地聲竟然比平常還要大得許多，他似乎……很憤怒的樣子。

    怎麼回事？小翠究竟對笨鷹說了什麼？為什麼他會這麼快就進來了？而且照道理，他一定會再回到飯桌上，向她和阿嬤說明情況，為什麼竟會直接進房，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呢？

    “那孩子是怎麼一回事？”連阿嬤都覺得奇怪。

    “我去看看。”掛心蘭飛鷹的圓圓立刻出聲。

    阿嬤才想喚住她，圓圓早跑得不見人影。

    “唉──”阿嬤忍不住長長歎了一口氣，“這傻丫頭，聽是聽進去了，但終究還是放不下呀……”

    蘭飛鷹鐵青著一張臉想將房門甩上時，圓圓已經來到了他的後頭。

    “等一下、等一下！”圓圓急忙阻止他關門。“你還好吧？”她驚疑地看著他不豫的臉色。

    “死不了人。”蘭飛鷹生著悶氣隨口應道。

    “怎麼回事？小翠到底跟你說了什麼？”圓圓習慣性地伸手扶他到椅子上，不放心地問道。

    “沒什麼。”蘭飛鷹還是一副不想講的樣子。

    其實，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不過，讓人先下手為強，總有被人擺了一道的感覺，心裡很不是滋味，害他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他已經完全瞭解淨淨為什麼會對他提出忠告了，小翠的出現，就是最好的證明！

    “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圓圓面無表情地走開。自昨天從金府回來後，她忽地發現他們之間的隔閡似乎越來越大，很多她不明白的事，他似乎不再一一詳述給她知道，唉！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沒有像金小姐那樣冰雪聰慧的頭腦。

    “圓圓！”蘭飛鷹這才恍然醒悟過來，剛剛只顧著想金府的事，自己那疏遠的態度已經傷害到她了，連忙柔聲叫住她。

    他可沒忘了剛剛在廚房外，一字不漏地聽見了她們祖孫倆的對話。

    他現在是如此的落魄，真正的身分也從未說出來，儘管她一開始擺明瞭不相信他是個“有錢人”，可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嫌棄他、鄙視他，若不是聽見了她和阿嬤的對話，他甚至不知道她竟是如此真心地信賴他，而且還喜歡著他！

    他不斷地回想起這些日子以來溫馨快樂的時光……心中已經做了最明確的決定，去的夷州第一大美女！他要是沒能好好把握住眼前這純真善良的小女人，那他蘭飛鷹才是真正的天字第一號大蠢蛋！

    “還有什麼事嗎？”圓圓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問道。反正他愛做什麼隨他去，她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到我這兒來好嗎？”蘭飛鷹換了一副可憐兮兮的口吻。

    “幹嘛？”圓圓雖然不明白他要做什麼，但不忍心拒絕他的要求，還是乖乖的過去。

    待她到他面前一站定，蘭飛鷹亮如星子的眼眸深深地打量著她好久，就在她忍不住要出聲詢問時，他二話不說忽地一把抱住她，將下巴擱在她小小的肩膀上。

    圓圓登時腦中一片空白，完完全全的愣住了！

    笨鷹他……他這是在做什？

    圓圓，剛剛是我不對，因為我實在是太生氣了。”懷抱著她，蘭飛鷹舒服得捨不得鬆手，心裡有著滿滿的充實感。

    鵬所說的感覺，大概就像現在這個樣子吧！他心忖。

    她該推開他的！他們這樣是不合禮教的！他怎能在喜歡金小姐的同時又這麼抱著她呢？圓圓心裡不住地掙扎，但她發現自己的手卻怎麼也無法用力推開他，甚至還眷戀起他溫暖的懷抱……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可是，笨鷹好像很傷心的樣子，要她狠下心來對他置之不理，她真的辦不到！

    “怎……怎麼了？”圓圓發現自己的口吻竟是如此苦澀，好像被丈夫遺棄的下堂妻，極度渴望丈夫的垂青……

    呸呸呸！什麼被遺棄的下堂妻？！

    圓圓，堅強些吧！她心裡這麼告訴著自己，每個人都有他追求幸福的權利，阿嬤說得沒錯，笨鷹的親事是父母訂下來的，也由不得她，也許笨鷹生下來就是註定了大富大貴，並且娶得美嬌娘，因此，就算她這個窮家女再怎麼強求也是沒用的。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當他嘴上常掛的好搭檔，在一旁默默地幫助他，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圓圓強壓下心中那股濃烈的苦澀情緒，拼命地告訴自己要儘量往樂觀方向想。

    蘭飛鷹怎樣也想不到，才一晃眼，這情竇初開的小女兒家的思緒已經轉了好幾轉了。

    “圓圓，你知道嗎？剛剛小翠只對我說了一句話。”蘭飛鷹輕描淡寫地說著，不過，語氣裡還是穩含了一絲絲憤怒。

    “什麼話？”

    “她要我說出一個數目字來。”

    “說出一個數目字來？！這是什麼意思？”圓圓不解的直盯著蘭飛鷹的臉打轉。

    “很簡單，我這模樣讓金小姐認定了我必是家道中落，想藉這門親事來攀權附貴，但她一點兒都不想承認這門親事，所以，想用銀子賄賂我，並要我簽不退婚書為憑。”

    “我的天哪！怎麼會這樣？”圓圓驚呼出聲，終於明白淨淨昨天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了。“那你……你是怎麼回答小翠的？”

    雖然金小姐想悔婚著實太過分了，但是不可否認的，她乍聞這項消息時，心裡頭卻是有點兒高興的！這麼說來，她也不是全然沒機會囉？這是老天爺在幫她嗎？

    天！圓圓，你怎麼可以這麼壞心？難道你忍心看見笨鷹被迫退婚而傷心憤怒的模樣嗎？她的良知隨即大罵起自己這種僥倖的心裡。

    她強迫自己停止再去那些有的沒的，眼前最重要的，是該怎麼幫他解決事情要緊！

    “我豈能如她所願！”蘭飛鷹口吻雖平靜，卻充分流露出他不服輸的決心。

    就是這句話，又讓圓圓的心情霎時跌到穀底。

    但既然她已經下定決心要默默守在他身旁，無論他做何決定，她都會盡心盡力説明他，她現在就好像飛蛾撲火般，已經回不了頭了。

    “笨鷹，那你打算怎麼辦？”沒想到那貌若天仙，我見猶憐的美人兒，心腸竟是如此可惡！平易近人的金老爺竟會生出了個嫌貧愛富的女兒來！

    “對了，”圓圓忽地露光一動，搶著說道：“我們倒不如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金老爺好了，說不定這是他們聯合起來騙我們的！”

    “也對，明兒個我們就上金府，先探探金老爺的意思，再和金小姐當面說清楚，看看她還想玩什麼把戲？”

    “也只好這樣了。”圓圓點點頭。

    奇怪？她竟覺得笨鷹似乎沒想像中的傷心，甚至認為笨鷹好像在玩遊戲似的，而且還“樂在其中”！

    樂在其中？！任何一個人遇到這種事，生氣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會樂在其中？圓圓連忙拋開這種奇怪的想法，暗罵自己八成是腦袋有問題！

    “對不起，剛剛我……”蘭飛鷹很抱歉地說道。方才不經細想，就這麼突然地抱住她，說不定把她嚇壞了。

    圓圓臉立刻紅了起來，尷尬的解釋，“沒……沒關係，你心情不好，我能諒解的，好搭檔本來就應該要互相扶持的嘛！”

    “真的？”蘭飛鷹眼底開始閃著惡作劇的光芒。

    “嗯！”圓圓只好硬著頭皮點頭。

    “那我現在心情還是不好……”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蘭飛鷹又一把將她拉進

    懷裡，“再讓我抱一下吧！”他衷心感謝老天爺讓他遇到了她。

    這傻丫頭見他還是急於爭取這門親事，心裡一定非常難受吧？蘭飛鷹心裡默默地對她說著抱歉，他要是早在見小翠之前知道她的心意的話，就不會想要與那驕縱的金家女周旋到底了。

    早知道方才就該狠狠地敲小翠一筆，等拿到退婚書後，便可以向圓圓表白心意！偏偏剛剛已經拒絕小翠，只好靜待金家女再對他採取下一步的手段了。

    這只是他的心意，圓圓是否會明白？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情？”威嚴沈著的男聲壓低了聲音問題。

    “我已經差小翠去處理了。”

    “把你的計畫說來聽聽。”

    “若銀子收買不成的話，便將那三個人統統接進府，屆時還伯沒有陷害他們的機會嗎？”

    “你以為你還有那麼多時間能夠陪那些程咬金瞎耗嗎？金老頭今天已經向我問起，何時讓你和那臭小子拜堂完婚較適當。”

    “是嗎？那你怎麼回答？”

    “我建議他再多等些時候，等雙方多培養些感情後再談，所以，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你要是下不了手，這件事乾脆由我來處理。”

    “不了，這種小角色我來處理就好了。”

    “好吧！你儘快就是，萬一時間上來不及，可別怪我對他們採取極端的手段。”

    “知道了，你以為我會護著他們嗎？我還巴不得他們快些消失呢！”

    兩個人還想說些什麼的當兒，敲門聲響起。

    “小姐，我回來了。”

    “進來吧！”

    “小翠推門而入。”

    “總管，您也在這兒。”小翠一入內見到房裡的另一個人，連忙恭恭敬敬地叫了聲。

    “總管，這兒沒你的事，下去吧！”金鳳凰輕描淡寫地說道。

    “是，小的告退。”

    待總管離去後，小翠這才好奇地問道：“總管他──”

    “早上爹曾問過他關於我婚事的事，向來總管便視本小姐如己出，自然會先過來關心我的心意。”

    “哦！”小翠完全不疑有他，立刻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交代你的事辦得如何？”金鳳凰嬌態橫生地倚在大貴妃椅裡，慢斯條理地啜著上等參茶。

    “唉！甭提了。”小翠歎了一口氣。

    “怎麼？失敗了？”

    “那個蘭飛鷹這麼橫了我一眼，”小翠學著蘭飛鷹當時的表情，“我就快被嚇死了！”

    “哦！他說了什麼？”她微揚眉詢問。

    ““小翠姑娘請回吧！我不會答應的。””小翠學著蘭飛鷹的音調，“說完後，他便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金鳳凰握杯子的手勁緊了緊，亮麗的美眸迅速閃過一絲狠意。

    “小姐，接下來你預備要怎麼辦呢？”

    “待會兒你再去一趟。”

    “什麼？還要再去一次啊！”小翠呻吟出聲。

    “叫你去便去。”金鳳凰怒瞪她一眼。

    “好嘛！”小翠也只好乖乖認了，“那這次又要我說什麼？”

    “說我請他和那位小姑娘到府裡來聚聚。”

    小翠傳完話離開後，蘭飛鷹和圓圓忍住愕然對望，就這麼呆佇立在竹籬笆圍成的門前。

    “一下子要悔婚、一下子又誠心邀咱們過去聚聚，這金小姐究竟在搞什麼鬼？”圓圓一臉疑惑地問著蘭飛鷹。

    “過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蘭飛鷹無所謂地聳聳肩。

    “照我看──”圓圓眉頭憂心地皺了起來，“金小姐該不會又想使什麼手段來逼你退婚吧？”

    “就算是，我能說不去嗎？”

    “那是人家的地盤，我總覺得咱們進了金府，就等著任人宰割。”圓圓慎重地沈吟道。

    “放心，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蘭飛鷹輕拍她的肩頭安慰道，“金小姐的目的只是想退婚罷了，不會對咱們怎樣的，大不了到時我乖乖屈服就是了。”

    “什麼？！”圓圓一雙眼睜得更大，“屈服？！你是說你……願意簽下退婚書？”

    “有何不可？”蘭飛鷹還是一派無所謂的樣子，“金小姐打心底便不喜歡我，不是兩情相悅的感情，我強求又有什麼用呢？”

    “笨鷹，你千萬不能這樣就灰心哪！”圓圓焦急地連忙扯住他的袖子，“那是金小姐還未發現你的好，你要是真心喜歡她的話，就應該更積極點，讓她發現你的好才對，怎麼可以這麼快就放棄了？”

    她決定默默地支持他、幫忙他到底，她要將這份單戀留在心底，成為最美好的回憶。

    “你這是在鼓勵我嗎？”蘭飛鷹別有深意的直瞧著她看。

    “當……當然了，你是男子漢，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不是嗎？”圓圓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不會明白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心有多麼地痛。

    “那好，”蘭飛鷹大掌忽地執起她的小手，一語雙關地說道：“那咱們現在就前往金府，去爭取咱們的幸福吧！”

    “哦！”圓圓點頭應道。他是不是說錯了？他該說的是他的幸福，而不是“咱們的幸福”吧？

    他肯定是一時嘴快說錯吧？

    他們到達金府時，已快接近中午，待家丁通報完畢，小翠立刻將他們迎到那日的涼亭裡，石桌上早已擺了一席精緻而豐盛的酒菜，所用的杯具器皿，無一不是精雕細琢、以上好的材質製成，充分顯現出名門望族的品味。

    蘭飛鷹像是早司空見慣似的，一臉泰然地坐下。

    圓圓這沒見過世面的窮丫頭可就沒他那麼鎮定了，她雖然乖乖的坐在蘭飛鷹身側，但放在腿上的小手不時緊張地絞著，直到蘭飛鷹一隻手暗中安撫似的握住了她之後，圓圓緊張的情緒這才慢慢平穩下來。

    待小翠離開去請金鳳凰過來時，蘭飛鷹這才有機會對圓圓開口，“別緊張，沒什麼的。”

    “我……我知道。”她仍是結結巴巴。

    “待會兒無論如何，你可千萬別太衝動、知道嗎？”蘭飛鷹輕聲叮嚀，“一切我會自己看著辦的。”

    “哦！”圓圓依言點頭。

    “我……”蘭飛鷹還想再說什麼時，乍見金鳳凰已翩然步上拱橋，只好將到口的話又吞了回去，改對圓圓眨眨眼，示意金家小姐已經到來。

    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站起身，對迎面而來的絕色美女異口同聲道；“見過金小姐。”

    “兩位太客氣了，快請坐。”金鳳凰巧笑嫣然，燦亮澄澈的眸子讓人看不出一點兒端倪來，粉嫩香腮上，還掛著兩個淺淺的梨渦兒，煞是甜美動人，蘭飛鷹雖是有備而來，卻也不由得看傻了眼，圓圓當然就更不用說了。

    夷州第一美人，果真不是浪得虛名。

    “奴家今兒個請蘭公子到寒舍一敘，就是要親自向您賠罪的。”金鳳凰輕啟，輕柔好聽的嗓音頓時逸出。

    “金小姐這麼說，在下真是愧不敢當，金小姐何罪之有呢？”蘭飛鷹有禮的問。

    “這許多年來。”金鳳凰長睫低垂，幽幽一歎，“有許多登門求親之年輕子弟，他們傾心的皆是爹爹龐大的家產與奴家的容貌，卻從未有真正發自內心想瞭解、憐愛奴家之人，雖然我倆自胎兒時便已訂了親，但奴家不願見到日後伴自己一生的夫君亦屬重財重色之人，才會請小翠前去試探，還望蘭公子莫要見怪，以為鳳凰是嫌貧愛富的虛榮女子。”

    這一番話不但將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同時也造成另波先聲奪人的效果，意思是蘭飛鷹幸好還懂得拒絕，否則就沒通過她的考驗。

    在商場打滾多年、閱歷豐富的蘭飛鷹哪裡會看不出來？這女人不但才智過人，而且工於心計，看樣子他得重新評估她一番，太輕敵的結果，只怕下場悲慘！

    蘭飛鷹故意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很高興地道：“那麼小姐對我的印象是否有好些了呢？”

    “公子二話不說便拒絕了小翠，可見公子不是個見利忘義之人、奴家……”金鳳凰忽地出小女兒的嬌態，“奴家相信公子便是。”

    圓圓已經完全被金鳳凰絕美的嬌容迷住了，只能呆愣地看她和蘭飛鷹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著，口水差點沒流出來，幸好她是女孩子家，否則可真要讓人唾駡成大色魔了！

    金鳳凰的談吐舉止高雅的有如仙子般，害她真是越看越自卑，卻又忍不住想要多瞧一眼，那氣質，是她這個土裡土氣的小民女學一輩子也學不來的。唉！圓圓在心裡忍不住重重歎了一口氣，這也難怪笨鷹會不畏艱難，非要將這樣的美嬌娘娶進門不可。

    “那……”蘭飛鷹故意窘一張臉，說話也吞吞吐吐地，好似突地受到美女垂青，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奴家有個不情之請……”

    “小姐請直說無妨，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定會義不容辭。”蘭飛鷹佯裝出一臉渴切的神色，那表情仿佛在說他願意為她上刀山下油鍋似的。

    其實他心裡很明白，她正一步步慢慢地誘他走入陷阱，好進行她退婚手段的第二步棋。

    金鳳凰“噗哧！”一聲嬌笑，“公子言重了，奴家只是想邀請公子和圓圓姑娘到府裡住幾天，陪奴家解解悶兒罷了。”

    “嗄？”心直口快的圓圓立刻叫了一聲。

    “圓圓姑娘不願意？”金鳳凰懇切的目光落到圓圓身上，動人的神情，讓人不忍拒絕，“圓圓姑娘生得眉清目秀、白淨可愛，很得奴家的緣。”

    “不是！不是這樣的！小姐千萬別誤會！”圓圓連忙搖手，“是我……我家裡還有一位年紀大的阿嬤需要人照顧，我不能丟下阿嬤不管啊！”

    “圓圓姑娘真是個孝順的好姑娘。”

    “小姐，我看不如這樣吧！”一旁的小翠跟著幫腔，“小姐放我幾天假，讓我去陪陪圓圓姑娘家裡那位老人家，圓圓姑娘就留在府裡陪小姐您好了。”

    “不行！不行！這樣太麻煩小翠姑娘了！”圓圓一聽，手搖得更起勁了。

    小翠很快將圓圓拉到一旁“協調”，“哎呀！我真不曉得該說你老實還是該說你笨，小姐看你順眼要你作陪，這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機會哩！”

    “可是我……”圓圓猶豫不決。

    “我去你家照顧你阿嬤，這其實是小姐給你的一種回報！你想想，你平常賺的錢應該很有限吧！有很多東西一定捨不得用、捨不得吃，這幾天你留在府裡，不但可以陪小姐，也可以跟著好好享受一下；至於阿嬤那邊，你就更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我想吃什麼或者做什麼，一定都會多準備一份兒給阿嬤的，我想你一定也希望有機會能夠讓阿嬤享享福吧？”

    就是最後一句話，深深打動了圓圓。

    小翠把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這些天她要是能陪陪金小姐的話，那麼金小姐也不會虧待阿嬤的！

    可是，金小姐會不會使出什麼手段？她覺得還是先問問笨鷹比較好，正想轉頭問他的當兒──

    “圓圓，機會難得，你就答應吧！”蘭飛鷹的聲音分毫不差地響起，顯然她們的對話已經落入他的耳裡。

    “看吧！連蘭公子都這麼說了，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小翠在一旁鼓吹道。

    “那……小翠姑娘，我阿嬤就麻煩你了。”圓圓感激地朝小翠說。

    “那麼兩位什麼時候要住進來？”金鳳凰笑意盈盈，似是非常開心的模樣，“奴家好差人為兩位做安排。”

    “擇日不如撞，”蘭飛鷹表現出非常期待的神色，“就今日吧！”

    “公子果然是快人快語，作風乾脆。”對於他的回答金鳳凰顯然感到相當滿意，忙不叠地吩咐一旁的小翠，“小翠，快差人將淨清院的空廂房整理一下。”

    “是，小姐。”小翠趕緊領命張羅去了。

    “你們怎麼采杵在那兒，菜都涼了！”金鳳凰青蔥般纖纖玉手為兩人遞上白玉象牙箸。

    兩人一陣寒暄後，終於開始與夷州第一美女同桌而食。

    這金小姐千方百計欲留下他倆，她究意會引他走進什麼樣的陷阱呢？事情似乎越來越有趣了！蘭飛鷹嘴角噙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感到自己體內冒險的血液正隨著那股刺激感，逐漸洶湧澎湃起來……

    翌日一早。

    門一打開，當蘭飛鷹看清來人後立刻愣住了！

    “哇！我就知道，我這樣根本沒法兒見人嘛！”見到蘭飛鷹愣住的模樣，圓圓顧不得陪她來的淨淨，轉身拔腿就跑。

    “等一下！”蘭飛鷹眼明手快地立刻拉住她的衣袖，“你這樣子很好，為什麼要跑呢？”

    “笨鷹，你……你少敷衍我了！”圓圓亟欲甩開他的鉗制，“你明明就在笑我！”

    “我？有嗎？”蘭飛鷹嘴咧得更大了。

    連在一旁的淨淨也不禁“歎哧！”一聲笑了出來。

    “哇！你們居然聯合起來笑我？我……我不理你們了！”圓圓氣急敗壞地跺著腳。

    “圓圓這身打扮，蘭大哥覺得如何？”不理會圓圓的抗議，淨淨笑著問蘭飛鷹。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圓圓像個姑娘家的樣子。”蘭飛鷹摸著下巴，一雙眼上上下下打量著正被他抓住的圓圓評頭論足。

    “什麼話？我……我本來就是個姑娘家！”圓圓掄起拳頭向他抗議。

    淨淨將她經常盤在頭頂的兩個髮髻放下來，改梳成時下仕女們流行的髮髻，再綴以發簪、金步搖，並留了兩綹香軟的雲鬢在頰邊，為她戴上了玲瓏小巧的翠玉耳環，還在她白晢細嫩的臉上上了淡妝，再配上鵝黃色的裙裝，讓圓圓登時煥然一新，自然地散發出一股甜美嬌憨的味兒，雖然不及金鳳凰的絕美姿容，卻也十足十是個引入注目的可人兒了，難怪蘭飛鷹開門時會愣住了。

    一提起這個，淨淨就忍不住要跟蘭飛鷹發牢騷，“她從前就這樣子，壓根兒就不會打扮，整天只會想著她那些破骨董，一點兒也沒有姑娘的樣子！每天就是那一百零一套衣服、那千篇一律的髮型，怎麼看都像個男人婆，浪費了那一身好皮膚跟好身段，難怪都快二十歲的老女人了，還一直乏人問津，蘭大哥，你瞧瞧，她現在這樣是不是很有女人味、很好看？”

    “淨淨，你少說兩句話會死呀！”圓圓懊惱地瞪了她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確實好看，”蘭飛鷹著迷地點點頭，以後圓圓就這麼打扮。”

    “我才不跟你們瞎攪和哩！”圓圓嘟起嘴，“叫我穿這麼麻煩的衣服，我要怎麼推車做生意呀？”

    “所以，你得趕快找個如意郎君，以後在家裡相夫教子就行啦！”淨淨開玩笑地提議。

    “別說了，我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圓圓一顆心霎時跌落穀底，苦澀地回應淨淨。

    “放心，我想圓圓一定會很快覓得如意郎君的。”蘭飛鷹別有深意的眼神直望著低垂著頭的圓圓，“對了，光顧著說話，一直沒有請你們到裡頭坐，快進來吧！”

    “對了！”圓圓想起什麼似的突地叫了一聲，“金小姐還等著咱們用早膳。”

    “怎麼這麼快又要吃飯了？”蘭飛鷹呻吟一聲。

    從昨兒個到現在，除了聊天就是吃吃吃，除了正餐外，還外加了不少附餐，又是點心又是糕點，他們在金府雖備受禮遇，金小姐也溫柔健談，氣氛並沒有出現預期中的尷尬與冷場的情況，但他總覺有種束縛感，似乎隨時隨地都有人在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

    金小姐究竟何時會對付他？難道她只是想藉時間來磨光他的耐性嗎？

    “怎麼？這不是你最期待的時刻嗎？”圓圓口氣酸溜溜的。

    “你還好意思說！”蘭飛鷹瞅了圓圓一眼，打算先瞎掰一通，不讓圓圓看穿他的想法。“我可是為某人好，某人要再吃下去的話，很快就會變成小胖豬了！”

    圓圓羞紅了臉，裝傻道：“誰？誰呀？”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別一見面就鬥嘴鬥個不停，該去見小姐了。”淨淨連忙出來打圓場，好笑地看著他們。

    “你們先進來等我一會兒，我還未更衣。”蘭飛鷹不著痕跡地向淨淨遞了個眼色。

    “好吧！”圓圓自然而然地點點頭，“你得快點，咱們不能讓金小姐等太久。”

    兩人一進房，蘭飛鷹關上門後，隨即壓低聲音問淨淨道：“淨淨姑娘，近來金小姐那兒是否有傳出什麼風聲？”

    “沒有，倒是下人們之門最近常討論你和小姐的事，因為之前曾有許多富商巨賈登門提親，之中也不乏名門貴族的年輕男子，但都被小姐婉拒了，小姐卻獨獨對你這個窮小子好，甚至邀你進府作，他們很想知道為什麼。”

    “我也想知道！我要是能知道她在玩什麼把戲就好了，偏偏我現在也摸不著頭緒，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蘭飛鷹聳聳肩。

    “原來你兩個到現在還在懷疑金小姐呀……”圓圓一雙眼來來回回地打量著談論的兩人，“其實，我本來也是半信半疑，不過看金小姐的表現，似乎是真心邀請笨鷹到她府上來作客幾天，這就表示她對笨鷹有好感的。”

    “你喲！”蘭飛鷹受不了地點了她的額頭一下，“才幾盤好吃的糕點，你的胳臂就彎向外頭去啦！”

    “我才不是那種人呢！”圓圓大聲抗議，“我只是就事論事──唔……”

    “噓！”淨淨連忙捂住她的嘴，“小聲些，你想害我丟掉差事兒啊！”

    “唔！唔！”圓圓趕緊乖乖點頭。

    “算了，咱們陪金小姐去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蘭飛鷹何時怕過事情來著？

    “你們小心些就是了，一有什麼風吹草動，我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你們的！”淨淨特別叮嚀。

    “淨淨姑娘，謝謝你。”

    “不用客氣，誰教你是圓圓最“關心”的人呢！”淨淨抿著嘴笑，別具深意地說道。

    “放心，我相信一定很快便能夠好好“報答”圓圓的！”蘭飛鷹回以一語雙關。

    “你們兩個有完沒完？”圓圓凶巴巴叉起腰，“大家都是好朋友，我最討厭聽見什麼報答不報答的了！”

    “哇！蘭大哥，你的恩人發怒了。”淨淨佯裝驚訝地用袖子掩住了嘴，“還不快來安撫人家！”

    “小姐小姐別生氣，明天帶你去看戲──”蘭飛鷹涎著笑臉湊近她，也乘

    機享受著沁人鼻裡，屬於圓圓的淡淡馨香。

    見她這嬌俏可人的模樣，他突然好想抱抱她！要不是礙於淨淨在場，他早就“下手”了。

    三個人頓時笑成一團，好不開心。

    “好了，你少在那邊給我裝模作樣了。”圓圓推著蘭飛鷹往裡頭走，“還不趕快換件像樣點兒的衣服，好去見金小姐。”

    “是、是！遵命。”

    蘭飛鷹進到內房，故意挑了顏色與款式都相當樸素的衣服穿上，便和在外頭候著的圓圓與淨淨一塊兒見金鳳凰。

    說笑當兒，時光悄然飛逝，不知不覺夕陽已經逐漸西下，夜晚也跟著悄悄降臨。

    金老爺因洽談生意而外出，要到明早才會回來，所以，今兒個府裡的一切，便暫時交由總管來打理。

    圓圓陪在蘭飛鷹身邊，看他與金鳳凰下了好幾局的棋，他們又如癡如醉地欣賞金小姐無雙的琴藝，等她看見婢女們提著油燈燃亮回廊上的燈籠時，這才發現已經是晚上了。

    晚膳又是一桌豐盛的酒菜，唯一不同的是，今晚由總管作東，負責招待他們，平日看總管總是一臉不苟言笑的樣兒，沒想到在飯桌上，他卻相當平易近人，讓圓圓登時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上了幾道菜後，總管便說老爺交代要將酒窖裡一醰已經釀了三十年之久的白乾拿出來給大家嘗嘗，才說完便酒香味四溢，原來去捧酒的僕人已然來到門口。

    那白乾果真是又香又甜，一點兒也沒有酒的味道，圓圓才喝了一小杯，便有些醺醺然了，就連酒量不錯的蘭飛鷹，也在幾杯黃湯下肚後，開始有點兒精神恍惚。

    淨淨看他們的模樣不禁開始擔心，想等到晚膳結束後便趕緊扶他們回房，但也不曉得大小姐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就在晚膳快結束前，找了個差事要她去做，就這樣把她遣離了蘭飛鷹和圓圓身邊。

    之後，他們兩個就被一起扶回房，不過，他們被扶進了圓圓的房間裡，然後門外被人上了鎖。

    “確定沒問題？”金鳳凰和小翠站在一旁，看著上鎖的總管。

    “先頭的日干裡已經加了春藥，”總管說話時，手也不斷忙著，他用手指沾了唾液，在紙糊的窗上戳出一個洞來，再從外頭插入一根細長的竹管，不知道往裡吹進了什麼東西後又說道：“再加上這催情迷香，就算他們自製力再強，一定會發生關係的！”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小翠，我們走吧！”

    “是，小姐。”

    主僕兩人很快便翩然離去，總管又檢查了一下鎖，也跟著離開。

    房內。

    “這……這裡是哪裡呀？”圓圓秀眸半睜，歪著頭傻呼呼地問道。

    “房間裡呀！”蘭飛鷹覺得頭好暈，不過，他還是靠在床沿住了圓圓軟軟的身子。

    怪了，他記得自己的酒量沒有那麼差，怎麼今天才喝了三、四杯就頭暈眼花？

    他還覺全身像竄燒的火爐一樣，越來越熱，越來越難受……

    “笨鷹，我……我覺得好熱喲！”圓圓皺起眉頭，不耐煩地扯著衣領啐啐念，“早跟你說了……人家討厭穿這種麻煩的衣服的嘛！”

    “你乖乖躺著……”蘭飛鷹讓圓圓軟倒在床鋪上，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我去把窗子打開……這樣……就會比較涼一點了。”

    他一站直身子，圓圓突然軟軟地坐起來拉住他的衣袖。

    “我去開就好了……人家想要……喝水……”

    蘭飛鷹原本就站不穩，被她這麼一拉，整個人顛了一下後向她僕倒，結結實實地將她壓倒在床上。

    “哎喲！好重喔！”圓圓哀叫一聲。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蘭飛鷹的臉正好埋在她微微起伏的胸脯裡，模糊不清地道歉。

    一種奇怪的感覺就這樣莫名地在他倆體內迅速擴散開來，雖然渾身熱烘烘的，可是，他們覺得這樣貼著彼此好舒服。

    尤其是她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幽香，讓蘭飛鷹的身體變得更熱，卻又更想貼近她。

    “圓圓……這是什麼？”蘭飛鷹抬起臉，一隻手掌覆住她微微起伏的胸脯，“軟軟的……好好模喲……”

    “哦──”圓圓喘了聲，下意識地扭動身體想要抗拒他的重量，“放……放手啦！你……你怎麼可以亂摸人家那裡……”

    “我不管……”蘭飛鷹竟然像個孩子似的開始耍賴，“你身上為什麼會軟軟又香香的？而且又好好模喔！我……我要看看你衣服裡是不是偷藏了什麼東西……”

    他半睜著眼神有點渙散的星眸，固執又認真地脫起她的衣服想看個究竟。

    “不……不可以這樣啦……男女授受不親……討厭！你……你不能偷看人家啦！”圓圓掄起粉拳，軟軟地捶打著他。

    他溫暖結實的胸膛仿佛有魔力般，她的拳頭才一碰到，就有一種舒服的快感傳來，為她燥熱難耐的身體注入一股涼心劑，她原本的捶打很快就換成好奇的探索與撫摸……

    蘭飛鷹呼吸一頓，她這樣摸他讓他覺得好舒服，其他的地方好像也同時發出呼喊，渴求她的撫觸……

    “不然我……我也把衣服脫下來給你看……這樣很公平了吧？”

    圓圓歪著頭想了一下，傻呼呼地笑了，“嗯！”

    “那先脫我的好了！”蘭飛鷹漾出孩子氣的笑容，自告奮勇地說道。

    於是神志不清的兩個人居然就像辦家家酒般玩脫衣遊戲來……

    不一會兒，蘭飛鷹的衣服全脫光了，露出精瘦結實的上半身，只著一件白色的裡褲。

    “哇！你……你的肉好硬喔！”圓圓讚歎著，一雙小手摸了他身上好多地。

    “你不能一直摸我啦……該你脫……”蘭飛鷹抓住她頑皮的小手。

    “哦！好……換我就換我嘛……小氣鬼！摸一下也不行……”圓圓嘟起嘴，開始脫掉自己的衣服。

    外衣、單衣、裡衣一件件落下，白晢滑嫩的肌膚露出來，很快的，圓圓的身上也只剩下一件衣不蔽體的鵝黃色肚兜而已。

    單薄的肚兜顯現出她豐滿的酥胸和纖細的腰肢，看得蘭飛鷹心癢難耐，非常想知道最後一件衣服底下究竟藏了什麼東西。

    “加油……只剩最後一件了……”

    “不、不行啦！這件不能脫。”圓圓開始忸怩起來。

    “為什麼？我都已經脫光了！”

    “可是……我覺得脫掉可能會冷。”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理由，好像是阿嬤告訴過她的，可是，她一時想不起來，反正好像不能脫就是了。

    “會冷啊！沒關係……我會抱著你……不會讓你冷著的！”蘭飛鷹很認真的保證。

    “這……這樣啊！”他那麼說好像也沒錯，而且她記得之前被他抱著的那種感覺……那種感覺很舒服！“那……好吧！”

    ……

    精神恍惚的兩人，完全不曉得自己已和對方發生了最親密的關係，只覺得自己仿佛作了一場最激烈的chun\\夢般，最後相擁著彼此，沈沈睡去……

    蘭飛鷹又再度被那沁鼻的幽香，以及不可思議的美好觸感給驚醒了！

    他睜開乾澀的雙眼，看到窗櫺透來的些微亮光，一時之間有些茫然了，他記得他作了一場好激情的春夢，而夢裡那位與他共赴雲雨的姑娘，就是圓圓。

    這是哪裡呢？他很快便記起了他們陪著總管與金小姐喝那陳年白乾的情景，然後他就不記得了。

    難道他醉倒了？

    他的視線落到身畔，這才赫然發現圓圓正偎在他懷裡睡得香甜，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薄被微滑，圓圓露出一截白晢細緻、佈滿紅點的香肩，再加上兩人毫無阻隔的體溫，蘭飛鷹發現薄被下的他們……全都一絲不掛！

    看到那深淺不一的紅印子，他記起了夢裡自己是如何把她給“吃”了！老天！難道那場ji\\情chun\\夢是真的？

    可是，這一切為什麼會那麼的不真實？為什麼他和圓圓居然會在無意識下發生了這麼親密的關係？這不是他所期望的啊！

    難道是自己太猴急了，等不及要將圓圓娶回蘇州才會發生這樣的事？還是，他真的喝醉了？

    不！不可能！他怎麼想就是想不通，他明明才喝了三、四杯，怎麼可能就意識不清？而且還在意識不清時和圓圓發生了肌膚之親？

    意識不清？！

    等一下！忽地露光一閃，蘭飛鷹刹那間明白究竟是誰搞的。

    沒錯！一定是這樣！有人在他和圓圓的酒裡下了催情春藥，又將他倆安置在同一個房間內，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在催情春藥的藥效發揮了，要發生肌膚之親簡直是易如反掌，這麼一來，就算想他不簽退婚書都不行了！

    既然如此，那他便將計就計，配合到底吧！等拿到了退婚書，他便可以帶著圓圓和阿嬤回蘇州，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了。

    主意既定，蘭飛鷹完全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反倒樂得與自己心儀的小女人享受這甜蜜旖旎的時光。

    “小懶豬，起床了。”指腹摩挲著圓圓細緻的臉蛋，他笑著柔聲喚她。

    “唔！別吵。”圓圓動了動身子，不耐煩地拍掉在臉頰上搗蛋的手指，身子往蘭飛鷹溫熱的胸膛鑽去。

    “再不起來，我就要……偷親你囉！”

    圓圓在朦朧中，總覺得笨鷹的聲音離她好近好近，可是她渾身酸痛無力，眼皮沈重得根本張不開來，因為她作了一場好色好色的夢，夢裡的笨鷹，差點巴她給生吞活剝……

    難道他……他又要對她做那些事了？拜託！別又來了，她渾身上下已經都被他又舔又咬的不曉得多少次了──

    天啊！她怎麼會做這麼色的夢？難道她壓根兒希望笨鷹那麼做，才會作了那麼色的夢？不！那不是真的！那是一場夢，那只是一場夢而已，等她好好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不過……那聲音聽起來好真實，好像笨鷹的就在她身邊，而且，她還覺得身邊有個既溫暖又舒服的東西讓她靠著，那到底是什麼呢？

    圓圓奮力地張著眼皮，徐徐睜開疲累的眼。

    她茫然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蘭飛鷹的特大號笑臉，視線漸漸往下移，接著看到了他倆共蓋一條薄被，還有他倆裸露的肩頭、過分接近的距離……

    蘭飛鷹總算在圓圓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聲前，及時捂住她的嘴。

    “噓──別叫，沒事。”蘭飛鷹在她耳畔輕聲說道。

    他的氣息擾得她耳際一片燥熱，再加上兩人現在這曖味到了極點的情況，圓圓不但下子漲紅了臉，還驚愕莫名的連話都無法成句，“啊……你你……我……我們……”

    她除了眨眼，還是只能眨眼，對眼前的狀況根本無法置信。

    難不成……難不成那個纏綿到極點的夢是真的？

    “傻瓜，別眨了，事情就是這樣。”

    “可是我……我覺得好像在作夢一樣，一點真實的感覺都沒有！”圓圓忍不住又揚高了音調。

    “噓──小聲點。”蘭飛鷹趕緊豎起食指抵著薄唇，要她噤聲。

    圓圓連忙抿嘴，點點頭後才小聲說道：“告訴我，這並不是我在作夢，我們……我們是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對不對？”

    “嗯！我也作了和你一模一樣的夢。”蘭飛鷹反倒樂得眉開眼笑，“不過呢……你儘管放心，我一定會負責的！”

    他的話圓圓完全沒有聽進去，她的思緒沈浸在思索這整件事的背後意義上，一個想法倏地閃過腦際！

    她恍然大悟，“天啊！難道這是金小姐……的陰謀？”

    “我想，應該沒有更好的解釋了。”蘭飛鷹很確定地點了下頭。

    “啊！”圓圓立即抓緊薄被遮住自己，慌慌張張地就要起身，“我們得趁他們還沒發現前趕快分開才行，否則到時給人看到，你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你和金小姐的婚事只怕也會跟著吹了。”

    “不了，這樣子就好。”蘭飛鷹伸手將她拉了回來。

    圓圓因他的話驚愕地轉頭，順勢兩個人的唇就這麼不偏不倚地貼在一塊兒。

    “唔！”圓圓臉紅的快炸了，這樣尷尬的情況讓她憶起了那場ji\\情夢裡的情景，頓時一雙眼睜得大大的，嚇得趕忙要分開彼此。

    誰知蘭飛鷹不但沒有拉開他們的距離，反而還乘機伸手按住她的後腦勺，讓他能更輕易地吻住那紅軟的小嘴。

    一開始他只是輕輕摩挲著她的唇瓣，品嘗著她青澀的顫動，然後才慢慢加深這個吻，撬開她的貝齒，探進去與她甜軟的丁香舌交纏嬉戲……

    圓圓雙手無力地攀住他的肩頭，覺得自己快被這團火熱的魔力給融化了。

    這……這就是吻嗎？圓圓覺得他們這樣子好親密、好甜蜜，而且這樣的感覺遠比那場色夢要來的真實多了！

    儘管她內心好緊張、好無助，只能被動地任他吻著，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可她一點兒也不排斥這種甜蜜的感覺，雖然他喜歡的是金小姐，但只要能夠多擁有一會兒這樣的時光，她便心滿意足了。

    直到兩個人都喘不過氣來，他才戀戀不捨的放開她。

    圓圓酡紅著臉，逐漸從激情中回復過來，不禁開始後悔了，氣惱著自己竟然這不知羞恥！他心裡明明有金小姐，她居然還任由著他吻她？更糟糕的是，她居然在恍惚中把姑娘家最重要的清白給了他！這……亂了，這一切都亂了！

    她不由得覺得好委屈，眼裡開始凝聚著水氣，低下頭哀怨地道：“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吻我？你心裡已經有了金小姐……別再來招惹我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金小姐？”蘭飛鷹卻好整以暇地問道。

    “你……你還敢不承認？”圓圓掄起拳頭欲捶打，他氣惱道：“你們從小便指腹為婚，而且金小姐生得如此國色天香，你明明……明明就很喜歡她……”

    蘭飛鷹的大掌包住她捶打過來的粉拳，乘機又將她拉近了些，皮皮地說道：“你不也看到了嗎？她可是千方百計的想要逼我簽下退婚書，這麼可怕的女人，誰還敢喜歡她？更何況……”他一副要說不說的樣子。

    “更何況什麼？”圓圓傻傻地問道，急著想聆聽下文。

    “更何況……現在我人都已經讓你給霸女硬上弓了，除了找你負責，我還能找誰呢？”

    “什……什麼霸女硬上弓？”圓圓紅潮才稍退的臉又立刻漲紅起來，“你、你你少汙蔑我了！我壓根兒什麼都不知道，我……我也是受害者耶！”

    “是嗎？可我記得“夢裡”的你，可是熱情的很呢！”蘭飛鷹寵溺地輕點她的鼻尖。

    “別說了！別說了！”圓圓羞得很恨不得有個洞可以馬上鑽進去躲起來。

    因為她也記得那個情景，確實是她一直叫人家別停的，現在想想，真是丟臉死了！

    傻瓜，我跟你開現笑的啦！”蘭飛鷹好笑地擁緊嬌小的身軀，“其實，我好喜歡你熱情的模樣，而且，我剛剛都已經說得那麼清楚了，我的心意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什麼心意？”圓圓臉埋在他懷裡，一頭霧水地問著。天！他溫柔誘哄的好聽嗓音害她腦袋都快融化了，根本無法正常思考。

    “我真正喜歡的人就只有──”

    話還未說完，敲門聲已經響起，而且才那麼一下下，房門就被打開了！

    站在門外頭的，赫然是金鳳凰，以及另一名沒見過的丫鬟。

    圓圓低叫一聲，頭鑽進被窩裡，完全沒有勇氣面對站在外頭的人。

    蘭飛鷹裝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很“難為情”地低下頭去。當他低垂著頭時，用著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對躲進被裡的圓圓飛快地說：“待會兒無論我說什麼或者發生什麼事，你千萬不要辯，知道嗎？”

    那名丫鬟已經率先尖聲叫起來，伸手難以置信地指著床上的兩人道：“你……你們……”

    “小蘭！小聲些，醜事不宜外揚！”金鳳凰皺著柳眉低斥著大驚小怪的丫鬟。

    蘭飛鷹亟欲辯白的渴切眼神對上金鳳凰帶著訝異的翦水雙瞳，“金小姐請聽我解釋，我……我……”

    他的一隻手偷偷地伸進被窩裡按住圓圓的頭，不讓她探出頭來為他解釋。

    “你們確實久我個解釋，”金鳳凰擺出凝重嚴厲的神色，“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到時，我會在溯芳樓聽你們如何解釋！”

    說罷，她和丫鬟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怎……怎麼辦？”圓圓這才從被窩裡焦急地探出頭來，難過地紅了眼眶，被人這麼蓄意栽贓，那種難過的心情，是言語無法形容的。

    更令她痛心的是，那仙子般令她憧憬羨慕的美女竟是如此的蛇蠍心腸！

    “傻瓜，別難過了，”蘭飛鷹撫了撫她的臉頰，“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公道自在人心，明白嗎？”

    “可是……”圓圓哽咽起來。

    “她只是想製造出一種令我完全百口莫辯的景象，好順利取得退婚書罷了！如此工于心計的可怕女人，不要也罷。”

    “那以後你……你何去何從？”圓圓為他擔憂。

    他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而且她只喜歡他一人，除了他，這輩子她是不會再嫁給別人了！

    雖然他已經決定簽下退婚書，從今以後又是孑然一身，可是，他從來沒說過喜歡她什麼的，就算他們有了夫妻之實又如何？那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發生的，她又怎能厚著臉皮硬是強迫他娶她，以示負責呢？

    “呵……”蘭飛鷹忽然低笑起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笑？”圓圓不滿地瞪他一眼。

    “先賣個關子，等這件事解決之後，再告訴你。”見到她櫻唇微張的嬌憨模樣，蘭飛鷹忍不住輕啄她一下，“走吧！咱們先去見金小姐，看看她打算對咱們怎麼個“處置”法。”

    蘭飛鷹大刺刺地掀開薄被，光著身子下床。

    “哇！你……你沒穿衣服。”圓圓尖叫一聲，萬分尷尬地趕緊用手蒙住雙眼。

    “你不也一樣？”蘭飛鷹啼笑皆非地朝她裸露的香肩輕拍了一下，“現在害羞已經來不及，該看的我都看過了。”而且該嘗的也都嘗遍了，蘭飛鷹在心裡補上一句。

    “色鬼！”圓圓又羞又惱地緊緊用薄被將自己包得密不通風，只露出紅撲撲的圓臉蛋兒，低著頭不敢瞧眼前偉岸的陽剛身軀。

    時問緊迫，蘭飛鷹不敢再逗她，趕緊正色道：“好了，咱們該走了，早些將事情解決，我們也才能早些回家去。”

    他很快整裝完畢後，很君子的到外頭等候，直到圓圓穿好衣物出現在他眼前為止。

    當他們面對總管和金鳳凰時，蘭飛鷹又明白了另一件事，金鳳凰是故意挑金老爺不在的時候進行她的計畫的！

    先開口的是總管，他又恢復公事化的口吻，言辭中隱喻自己是金府的二當家，與昨晚把酒言歡時平易近人完全判若兩人。

    “昨個兒晚上，你和圓圓姑娘不勝酒力而陸續醉倒，是我和小翠分別將你們扶回各自的房間，為何蘭公子最後會出現在圓圓姑娘的房裡，還與她同床共枕？”

    蘭飛鷹心裡冷笑，這該問你們這群狼狽為奸的傢夥才對吧？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沒有反駁，佯裝很愧疚、很抱歉的語氣說道：“我……我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只能說我……我真的對金伯父和金小姐很抱歉，其實我心裡一直……一直喜歡的是圓圓，但見到金小姐天仙般的姿容，並且色藝全，便一心只想攀上枝頭做鳳凰，誰知酒後亂性，竟……唉！”

    這一番話，夠貶低他自己了吧？

    圓圓雖然低著頭，一副心虛的模樣，但她內心的震驚卻是言語無法形容的！

    笨鷹那番話是真的嗎？他喜歡人真的是她？不！不可能！圓圓告訴自己，這只是個對金小姐搪塞的藉口罷了！從頭到尾，笨鷹沒有表示過一絲絲喜歡她的意思，他怎麼可能會真的喜歡她呢？都什麼時候了，她枯然還在這裡自作多情。

    “蘭公子真是太令奴家失望了。”金鳳凰在一旁冷冷地說道。

    “事到如今，我也沒臉待在這個地方，我現在立刻離開。”說罷，他拉著圓圓要往外走。

    蘭飛鷹以退為進，故意不提起簽退婚書之事，好讓對方以為他還存著僥倖的心理，妄想金家女婿的位置，若他二話不便提出簽退婚書一事，反而會啟人疑竇。

    “慢著！”總管喝住他，毫不避諱地直言道：“蘭公子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金府豈容你這鬧醜事的人這麼說來便來、說走便走的嗎？”

    “那麼，總管認為在下該如何做才是？”蘭飛鷹毫無畏懼地迎上總管淩厲的眼神。

    金鳳凰再次開口，“只要蘭公子簽下退婚書，男女雙方各執乙紙為憑，公子日後與奴家、甚至與金府的一切再無瓜葛，公子便可離去。”

    “難道我們之間……再無轉圜的餘地嗎？”蘭飛鷹裝出一副萬般捨不得的神情。

    “沒什麼好說的！”金鳳凰冷然道。

    “我……唉！”蘭飛鷹張口還想再解釋什麼，最後只剩重重的歎一口氣，雙肩頹然垂下，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小姐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一聲召喚下，丫鬟小蘭很快便將紙筆準備好，整整齊齊的擺在桌上。

    “敝家小姐是受害者，退婚書應該由小姐來擬才是。”總管沈聲道。

    “總管所言甚是，是在下鑄錯在先，在下沒有任何異議。”蘭飛鷹低著頭恭敬說道。

    金鳳凰提筆揮灑，不一會兒娟秀的字跡躍然紙上，已經將兩份退婚書擬好。

    “蘭公子過目後，請蓋手印。”金鳳凰示意丫鬟捧上印泥。

    蘭飛鷹看了一下紙上的內容，發現金鳳凰寫得很簡單，不外乎是婚約取消、日後不再有任何瓜葛等等，與他跟圓圓所提的差不多。

    蘭飛鷹在兩張紙上各蓋下手印，金鳳凰也隨之如法炮製。

    之後，總管還給他二十兩，作為回蘇州的盤纏。心情大佳的蘭飛鷹毫不客氣地收下，反正不拿白不拿，給圓圓和阿嬤用也不錯。

    他和圓圓相攜走出金家大門。

    他們不知道的是，事情並沒有因為他們的離開而結束，書房裡有其他計畫正逐漸成形中。

    “小蘭，去吩咐金雄，事情可以進行了。”總管命令小蘭。

    金雄是府裡家丁的總管事，小蘭雖然也很好奇是什麼事，不過還是領命離去。

    待小蘭離開後，金鳳凰才開口道：“你真的不打算放過他們？”

    “此事關係到你的名節，絕不能宣揚出去，依我觀察，那小子必定不甘心，剛剛老爺不在場，那小子想以退為進，日後一定會直接找老爺查明此事，我們絕不容許這種情況發生！”總管沈聲道。

    “那你的意思是──”金鳳凰了然的目光直望著他，最後那兩字終究沒有說出來。

    “滅口！”總管接下她未出口的話，“他們現在身懷钜款，我差人做成盜賊見財行兇的樣子，便沒有人會懷疑到金府頭上來。”

    “沒別的法子嗎？鬧出人命總是不好。”金鳳凰微微皺眉。

    “我可不想棋差一著，滿盤皆輸，你只管當你的夷州第一美女，一切我自會處理得乾淨俐落，不留痕跡。”

    “你愛如何便如何吧！”金鳳凰一副不感興趣的口吻。

    小蘭的敲門聲在此時響起，兩人於是結束了對話。

    蘭飛鷹和圓圓踏出金家宅邸，不約而同地仰頭一看，這才發現此時此刻只是比大清早稍晚一些。

    “怎麼還這麼早？”蘭飛鷹一臉疑惑，“原來我們很早就讓人從被窩裡給挖起來了。”

    “還不都是一樣，”圓圓可不這麼認為，“金小姐起得早，咱們這些天也是差不多那個時候起床梳洗，再陪金小姐用早膳，你忘啦？”

    “唔……”蘭飛鷹暗忖，可能是剛拿到退婚書心裡太高興了，他才會一下子忘了這種小事。

    兩個人邊走邊談，一下子便離開金府大門前的街道，轉到巷子，往自個兒家走去。

    若以碼頭為中心，那麼海是在碼頭的北邊，東、西、南邊都是夷州的陸地，圓圓的家則是在碼頭南邊的地方，南邊這一帶的屋舍較簡陋，房舍也稀稀落落的，通常都是較清苦的人家所居住的。

    “笨……笨鷹！”圓圓忽然變得吞吞吐吐的。

    “怎麼啦？”

    “你……你真不難過嗎？”圓圓抬眼看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蘭飛鷹二話不說地握住她的柔荑，咧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你覺得我樣子看起來很難過嗎？”

    “可是……我們被人這栽贓嫁禍，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去。”圓圓的唇抿成一道堅毅的弧度。

    “你的感受我能瞭解，圓圓，對不起，我沒料到他們連你也一起拖下水，不過對我而言，為了這張退婚書，我覺得故意這麼栽進陷阱裡是值得的，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就算他們不這麼做……我也會想辦法拿到退婚書的！”

    “你？！”圓圓難以置信地瞠大雙眼，“騙人！你怎麼可能會不喜歡金小姐那樣傾倒眾生的大美女？”

    “坦白說，最初我見到她天仙般的姿容時，的確怦然心動，不過自從小翠要我開個數位後，我已經深深地感覺到，金小姐的內心並不如她外表那般美好，而且，我發現自己的心也另有所屬，當然不能任由這門親事發展下去。”

    “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只要你覺得值得就好了，至於我，倒是無所謂，就像你說的，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才不怕人家誤會呢！”圓圓釋然地說道。

    “不過……”她眼巴巴地望著他。

    “不過什麼？”

    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貓，便何況是自己暗戀的物件，就算硬著頭皮，她也要問個清楚。“你老說你另有所屬，我可不可以知道……你……你究竟喜歡的是誰？”

    “那還用問，當然是……你囉！”蘭飛鷹回答了，不過那輕描淡寫的口吻，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似的。

    圓圓一時間有點兒反應不過來，腦袋瓜裡還在慢慢咀嚼著他的話。

    不一會兒，她嬌軀刻震，恍然大悟。

    “笨鷹你……你……”她臉上淨是難以置信的表情，手中裝著二十兩的袋子應聲掉到地上。

    “你有必要那麼驚訝嗎？”蘭飛鷹好笑地看著她。

    圓圓一張俏臉登時紅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連掉在地上的銀兩都忘了要撿。

    “你、你別開玩笑了……我……我可是會認真的！”圓圓聲音雖低得不能再低，口吻卻是十分認真。

    “你肯認真的是再好不過的事，”蘭飛鷹兩隻手輕握住她的，與她面對面，“回家後立刻收拾包袱，你和阿嬤跟隨我回蘇州吧！”

    “嗄？”

    蘭飛鷹哪裡會不知道她一肚子的疑惑，笑道：“放心，跟我回蘇州，很多事你便會──”

    話還沒說完，四、五個蒙面大漢突地竄出來，人人手上都拿了白光閃閃的匕首，眼露凶光，一副想置人於死地的神情。

    腦際露光乍現，蘭飛鷹直覺的認為這一定是金府派來的人！

    他怎麼也沒料到那女人竟會為了這種區區小事而狠心對他們痛下殺手！

    怎麼辦？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他連自己都無法保護了，便何況身邊還有個圓圓！

    他突然好恨自己不會武功！

    幾次眨眼間，蘭飛鷹思緒已經作了千百回折，最後他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他也要保護自己心愛的小女人！

    “圓圓，你快走！”他們的後面是條活巷，蘭飛鷹將圓圓嬌小的身子在往身後帶，低聲道。

    “不！要走我們一起走！”圓圓抓緊蘭飛鷹的衣服，死也不肯離開。

    “笨蛋！”蘭飛鷹板起面孔低聲怒斥，“你不去報官，難道要讓咱們兩個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兒嗎？還不快去！”

    “我……我……我可以大叫救命！”圓圓仍是不死心。

    “你以為他們會讓你有機會叫出聲來嗎？快走！”蘭飛鷹心一橫，奮力將圓圓推進巷裡，“你再不去報官，我們兩個都走不成了！”

    “笨鷹……”圓圓含淚叫他，不知道為什麼，她有股強烈的感覺，她覺得自己要是就這麼跑掉的話，或許再也見不到他了！

    “快走啊！”蘭飛鷹凜著一張臉，大吼一聲。

    “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圓圓貝齒緊緊咬住下唇，重重地抽噎一聲，終於掉頭跑開。

    一見圓圓跑掉，其中一名大漢立刻欺身向前，欲穿越蘭飛鷹去捉拿圓圓。

    事到如今，他只能靠心理戰術來搏它一搏，盡力爭取圓圓逃走的時間。

    蘭飛鷹極力回想著蘭飛鵬的武招式，手中的拐杖倏地一橫，直點竄過他身旁那名歹徒的鼠蹊部要害，極力偽裝成是個武學行家的厲害模樣。

    歹徒沒想到這個拄著拐杖、看起來不堪一擊的年輕人居然也是個練家子，連忙煞住前進的腳步往後疾退。

    “要銀兩拿走便成！”蘭飛鷹端出淩厲無人匹敵的駭人氣勢，用著尚未痊癒的那只腳，將地上的錢袋踢到眾人面前，“你們若還妄想殺人滅口，就休怪本公子手下不留情！”

    那群人你望我、我望你，從他們錯愕的眼神中不難看出他們顯然沒料到對手竟是個難纏的人物。

    蘭飛鷹暗暗籲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終於稍稍占了點上風，他一定要極力守著這一點兒上風才行！

    他立刻打蛇隨棍上，放軟了音調，“我因為知道了某些秘密，雇你們的人才想殺我滅口，今兒個你們殺了我，你們以為那個花銀兩雇你們的人還會讓你們活著嗎？”

    一名顯然是頭兒的人喝道：“少廢話！我們人這麼多，才不怕他耍什麼花樣。兄弟們，一口氣將他解決掉！”

    蘭飛鷹發現自己這回是徹底的玩完了！

    唉！夷州還真是個大煞地！打從他踏上這塊土地以來，沒有一天有好日子。

    即使知道自己死期將近，蘭飛鷹依舊不肯放棄，他還是希望能夠多爭取一點時間，讓圓圓逃遠一點！

    他半眯起眼，冷眼環視眼前這群窮兇惡極的歹徒，冷喝道：“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四把閃爍著森冷光芒的刀鋒同時刺向他──

    蘭飛鷹手上只有一把爛拐杖，雖然狼狽不堪地擋過刀，卻再也阻止不了兩把從不同方向刺過來的匕首！

    椎心刺骨的疼痛一下子便蔓延到四肢百骸，蘭飛鷹狠狠地摔倒在地，左臂、右腿都被劃了一刀，他清楚地感受到血如湧泉般汨汨流。

    但在他倒下來之前，順勢用杖頭狠狠重戳了其中一個人的門面，那人登時像殺豬般嚎啕鬼叫。

    “可惡！給我殺！”帶頭的人發狠，匕首率先朝蘭飛鷹的心口刺過去。

    蘭飛鷹強忍著痛！在千鈞一髮之際，身軀狼狽的向旁一縮，驚險萬分地避過了這致命的一刺！

    但匕首還是打橫刺進了他腹部。

    劇痛排山倒海般襲來，蘭飛鷹身體一軟，頓時失去了知覺……

    兩個月後。

    “圓圓、圓圓！”阿嬤的聲音逐漸傳來。

    “嗯！”圓圓仍舊一動也不動，呆坐在門檻上。

    “是不是又在想笨鷹了？”阿嬤諒解地拍拍她的肩膀。

    “阿嬤，你說笨鷹是不是真的死了？”圓圓一臉茫然的看著前方，作夢似的喃喃自語。

    “傻丫頭！笨鷹福大命，大不會這樣就死的！”阿嬤蹲下身子，挨坐在圓圓身邊，“更何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兩個月以來，都還沒有人發現笨鷹的屍體，怎麼能說他死了呢？”

    “既然他沒有死，為什麼他不來找我？他難道不知道我好擔心好擔心他？他明明親口告訴我，他喜歡我的……”圓圓說著說著，眼淚又不知不覺的淌下來。

    “乖，別哭了，你這樣，阿嬤看了真的心好疼！”阿嬤眨了眨逐漸濕潤的眼眶，將日益消瘦的孫女拉進懷裡拍撫著。

    她猶記得兩個月前的那一夜，圓圓端著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搖搖晃晃進家門後，什麼也沒說就昏倒了！

    圓圓整整昏迷了三天才蘇醒醒過來，真是嚇壞她這個老太婆，之後，她從傷心欲絕的圓圓口中才知道了竟然發生了這麼駭人聽聞的事！

    奇怪的是，當時圓圓帶著三、四個官差急急趕回現場時，除了見到一些血漬外，無論是蘭飛鷹，或著是圓圓口中形容的那群歹徒，統統都不見了！

    由於什麼都沒有，官差就算想幫忙，也無從查起。這兩個月來，圓圓時常明查暗訪，也不時留意縣衙裡是否發現類似的屍體，加上思念心切，整個人迅速消瘦下來，看得她這個當阿嬤的，除了憂心如焚外，卻又別無他法。

    唉！老天爺呀，你如果有靈，就讓他們這對苦命鴛鴦早日重逢吧！

    “阿嬤。”圓圓低低喚著，淚早已流幹，哽咽的嗓音流露著無限的衰傷。

    “丫頭呀！無論如何，你都要開朗點知道嗎？說不定今兒個笨鷹就回來，看到你這哭哭啼啼的醜樣兒，嚇得掉頭就跑！”

    圓圓依言點了點頭。

    “對了，你後來有沒有再到金府去打深消息？”

    “有，我以經去過好幾次，可是不管我什麼時候去，金府總是大門深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聽你這麼一說，那可能真的有問題喔！阿嬤幫你顧生意的這些日子以來，也經常在市集上聽到很多小道消息。”

    “什麼消息？”圓圓雙眼登時亮了起來。她怎麼忘了她的情報老本營──市集呢？

    “消息是眾說紛紜啦！阿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阿嬤，快點！快點說給我聽好嗎？”圓圓迫不及待地追問。

    “有人說金府好像陷人財務危機，也有人說前陣子好像不曉得從哪兒來了個和官老爺有勾結的惡霸，看上了金小姐，硬是逼婚，金小姐已經收拾細軟逃跑了！

    更有人說金老爺已經被謀財害命，現在整個金府的產業都落人一個神秘人物的手裡，消息有很多種不同的版本，阿嬤每天聽，聽得都糊塗了，也不曉得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圓圓專心聆聽，眉頭也跟著皺起來，“好端端的，金府麼會突然變成這樣？我也聽糊塗了！”

    圓圓還想再說些什麼，突然“咦！”一聲，因為她看見了兩道人影，正鬼鬼崇崇地從半開的竹籬笆門縫閃進來。

    “站住！你們是誰？”兩個月前的可怕記憶霎時浮現腦海，圓圓顧不得傷心，立刻站起來護在阿嬤前面，猛地喝了好大一聲。

    她還飛快地抓起離身邊不遠的斧頭，如臨大敵般擺出捍衛的姿勢。

    那兩道人影渾身一顫，顯然也被圓圓突如其來的暴喝聲嚇了好一大跳。

    其中一個書僮打扮模樣的人抬起頭來，圓圓這才赫然發現，那個人居然是小翠！

    那麼，另外一個儒生打扮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

    在阿嬤還沒反應過來前，圓圓已經高舉起斧頭沖過去，一副非把她們轟出去不可的模樣，高舉劈頭就罵，“出去！你們統統都給我出去！”

    “等一下！拜託請等一下！”小翠連忙舉手尖聲求饒，“圓圓姑娘，拜託你先冷靜下來聽我說好嗎？”

    “沒什好說的！”圓圓雙眼快嘖出火，咬牙切齒憤恨地說道：“要不是你們姓金的這些狼心狗肺的人，笨鷹也不會淪落到至今仍然生死未蔔的下場！”

    “對不起、對不起！”小翠猛點頭道歉，“我們真的完全沒想到事情居然會變得這麼嚴重，那都是總管執意要派人那麼做的，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真的！”

    “哼！”圓圓從鼻孔冷哼出聲，“你們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我不會再相信你們了！你們現在給我有多遠就滾多遠，否則，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小翠，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們走！”金鳳凰依舊高傲如昔，冷哼一聲，拉了小翠便想往外走。

    “哎呀！我的好小姐，這事是我們不對在先，你就忍一忍吧！”小翠急扯著金鳳凰的衣袖，小聲地咬耳朵，“我們現下就只有躲在這個地方最安全，圓圓姑娘心腸還不錯，我再跟她溝通看看，一定行得通。”

    “你們又在嘀咕些什麼？還不快給我走人！”圓圓不耐煩地趕人。

    “圓圓姑娘，你聽我說，蘭公子應該沒有死！”小翠乾脆直接挑重點明講。

    “少囉唆！快滾──等一下！”圓圓揚高斧頭的手登時僵住，“你……你剛剛說什麼？”

    “我是說，蘭公子應該沒有死。”小翠又將話重複一遍。

    “真……真的？”圓圓一顆破碎的心又再度活躍起來，不過旋即搖搖頭，換上不相信的神色，“你們一定又是在騙我！”

    “我是說真！不信你可以問我家小姐，”小翠眼神轉向金鳳凰，催促著她，“小姐，我說得對吧？”

    “可以這麼說。”

    “那人呢？他現在人在哪裡？”圓圓焦急的追問。

    “圓圓姑娘，你這兒先借我們躲一躲，我們再告訴你好嗎？”小翠不時回頭觀望，顯得有些緊張；金鳳凰亦是一副神色倉皇的模樣。

    圓圓暗忖，這兩個人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才會這麼慌慌張張地要避風頭，狗改不了吃屎，明明就已經自顧不暇了，她們卻還是改不了威脅人的壞毛病！

    儘管心裡對她們印象差到極點，不過，為了得到有關於笨鷹的消息，她也只好暫時忍一忍了。

    “好吧！你們進來吧！”圓圓放軟了態度，“不過，要是我發現你們是在騙我的話，我還是會毫不客氣的把你們轟出去！”

    “謝謝！謝謝！”小翠很高興地道謝，又側過頭和金鳳凰互望，“小姐，咱們今天有救了！”

    “進來吧！”圓圓老大不情願地說道，關上竹籬笆門後，才領著她們往裡頭走去。

    “其實，詳細我也不太清楚，只知總管事後去瞭解情況，回來就提到大夫說的話，大夫說總管雇的那些打手，最起碼也要三個月才能下得了床，因為，他們統統被打掉了巴，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根本說不出話來，另外其他地方的傷勢也非常嚴重。

    “根據總管的推測，這一定是快得手之際，突然出現一個武功高強的人救了蘭公子一命，並且帶走他，所以，蘭公子沒有死的可能性可以說是非常非常的大。”金鳳凰毫不避諱地說道。

    “你們真的是太過分了！”圓圓一聽，立刻紅了眼眶，“為什麼要這麼做？他都已經妥協簽下退婚書，你們為什麼還要趕盡殺絕？”

    即使知道笨鷹活著的機會很大，但當她聽到金鳳凰所說的“快得手之際”，也不禁冷汗涔涔，可以想見笨鷹當時的情況是多麼的危險！而他……他居然不顧一切地獨自擋下來，為得只是要讓她能趕快逃走──

    一想到這兒，一絲喜悅感浮上圓圓心頭，她終於明白，笨鷹是真的喜歡她，而不是嘴上隨便說說而已。

    但心人隨即又被更多悲傷感填滿，既然是快讓歹徒得手，天！那他一定受了很嚴重的傷！金小姐口中那位武功高強的人，救得活他嗎？

    “唉！說來說去，其實總管也是為我們家小姐好，”這會兒輪到小翠來解釋，“他認為蘭公子並不是真的想退婚，而是故意以退為進，想等老爺回來後再跟老爺吵這件事情。”

    “我不想再跟你們打扯這些。反正無論怎麼說，你們永遠只會認為你們沒有錯。”圓圓打斷她的話，擺明瞭不想再聽她們的解釋，“還有什麼關於蘭公子的消息沒有？”

    “沒有了。”小翠搖搖頭。

    “那你們還要在我這兒躲多久？”圓圓沒好氣地問。

    “躲到有船要開往蘇州為止。”小翠老實回答。

    “蘇州？”那不笨鷹的家鄉嗎？圓圓覺得事有蹊蹺，“為什麼？你們又想玩什麼花樣？”

    “因為我家小姐……想到蘇州去找蘭公子。”

    “嗄！”圓圓嘴巴張得都可以塞下兩顆雞蛋，“為……為什麼？你們將笨鷹害得這麼慘，現在還想找他做什麼？”

    “還不都是那個惡霸害的！既無賴又兇惡，我家小姐才不會嫁給那種人呢！”小翠一臉不屑，“兩相比較之下，覺得蘭公子還比較好，所以……我們決定要去蘇州找蘭公子，我家小姐願意跟他道歉，而且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補償他。”

    圓圓清楚地看見當小翠說這些話的時候，金鳳凰的臉上竟浮起些微紅暈，令她倍增嬌豔。

    這樣的美人兒，誰會忍心拒絕她呢？圓圓不禁苦澀起來，直覺的認定自己與笨鷹無緣了。

    “你會幫我們吧？”小翠心急的追問。

    “我……我……”這下輪到圓圓說不出話來。

    “只要你幫我們注意船期就好，我家小姐不會虧待你的！”小翠大大方方地遞上一錠金子，“喏！這算是給你的酬勞。”

    圓圓毫無愧色地收下，心想，她們將笨鷹害得那麼慘，她替笨鷹給她們挖點錢下來也不為過。

    而且越早將這兩個討厭鬼打發越好，她那麼窮，而且還得照顧阿嬤，壓根兒無法到蘇州找笨鷹，她們要是能找到笨鷹，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那至少證明笨鷹是平安的，還好好地活在這世上。

    至於她和笨鷹之間的感情，唉！圓圓在心裡重重歎了一口氣，事到如今，一切也只好聽由老天去安排了。

    金鳳凰端詳四周，細柔的嗓音有些不滿地說道：“小翠，我們真要躲在這種地方嗎？”

    “金小姐要是不滿意的話，那你們隨時可以走。”圓圓沒好氣地擺了個送客的手勢。

    “哎呀！我的好小姐。”小翠尷尬地拉了拉金鳳凰的衣袖，“你就別嫌棄了，咱們現在有地方躲就很阿彌陀佛了，你瞧瞧，這兒雖然比不上府裡，不過，倒也挺乾淨的，小姐你就忍一忍吧！”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

    在一旁的圓圓了忍不住望之興歎，這金家大小姐真是不知人間疾苦、嬌貴得可以了。

    “對了，你們幹嘛這樣躲躲藏藏、鬼鬼崇崇的，還女扮男裝？”圓圓想起了還有問題沒問清楚，“小翠，你剛剛說什麼惡霸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令她不禁想起了阿嬤從市只聽來的那些小道消息。

    “唉！”小翠話還沒說，就先重重歎了一口氣。

    “瞧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怎麼？若上麻煩啦？”圓圓有點幸災樂禍的問。

    提起這件事，小翠還是忍不住要大大的牢騷。

    “前陣子也不曉得從哪兒來了個闊氣的商人，叫什麼韓霸龍的，年紀大概三十出頭，生得一副濃眉大眼、虎背熊腰，好像山寨霸王的模樣，他直接登門造訪我家老爺，說要跟老爺做生意，那人出手大方，一下子就把貨款付清，這麼有信用的客戶，老爺當然是高興得不得了，直誇讚韓霸龍是人中之龍。”說到這裡，小翠停下來喝口茶順順氣。

    “哦！”圓圓不可置否地點點頭，“那後來呢？”

    “接下來的一個月，老爺又陸陸續續和韓霸龍做了好幾趟交易，也一直保持著良好關係，因為蘭公子已經和小姐解除婚約，所以小姐當然還是個待字閨中的黃花大姑娘，在一次餐敘的機會下，老爺便將小姐引見給韓霸龍認識。

    “誰知道那韓霸龍一見到小姐，為羸得小姐芳心竟開始對小姐百般糾纏，小姐一察覺他勢在必得的決心，只覺得害怕，開始避不見面，沒想到韓霸龍軟的不成竟來硬的！

    “他先設計將老爺交的一匹貨物調包成劣質品，再來勢洶洶登門索賠，由於那筆貨物的賠償金額實在太大了，足以讓老爺傾家蕩產，這時候，陰險的韓霸龍終於露出他流氓的本性，威脅老爺只要將小姐許配給他，他可以一切既往不咎──”

    “為什麼不報官處理呢？”圓圓很疑惑。

    “報官要有用的話我們也用不著逃了！那韓霸龍根本就和官府有勾結，官老爺還幫他說話，根本不管我們！”小翠氣呼呼地說道。

    “所以你們就逃了？”

    “廢話！難道還眼睜睜看著小姐嫁給那個噁心的惡霸啊？”

    “天啊！”聽到這裡，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圓圓這才知道自己攬了個什麼樣的大麻煩。

    “怎麼了？”小翠不明所以地望著她。

    “拜託你們也饒了我吧！整個夷州那麼大，你們哪裡不躲，幹嘛要躲到我家來？萬一那個什麼韓霸龍的流氓找到這兒來，被他發現是我窩藏你們的話……”說到這裡，圓圓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天哪！那我跟阿嬤豈不是吃不完兜著走？你們是不是覺得我被你們害得還不夠慘？”

    “圓圓姑娘，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小翠開始慌了，顯然很擔心圓圓又反悔不收留她們主僕倆，“拜託你不要趕我們走好嗎？我保證，我們絕對不會拖累你的！

    “其實，我們何嘗不想逃到遠一點的地方，可是，韓霸龍你像早就料到這一點，他不僅派人在街人巡邏，連幾個通往其他地方的關口也都加派人手駐守，我們好不容易才躲過他那些手下，逃到這裡來。

    “我家小姐說既然從陸上沒辦法逃走，我們只能等待時機，搭船逃走，所以，只要一有到蘇州的船，我們馬上就會離開！其實，我們平常很少出門，真的不認識什麼人，就只認識你而已，拜託你網開一面，暫時借我們躲一躲好嗎？”

    “這……”看她們可憐兮兮的樣子，圓圓猶豫不決。

    小翠襄以為她反悔了，連忙淚眼汪汪地“咚！”一聲跪了下來。

    “小翠你這是幹嘛？快起來，快起來啦！”圓圓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

    “我一定要跪到圓圓姑娘肯答應收留我們為止。”小翠態度堅決。

    “你趕快起來啦！”圓圓趕忙扶起小翠，“我又沒有說不收留你們，被你這麼一跪，我可是會折壽的！”

    “真的？你願意收留我們了？”

    “對啦、對啦！你趕快起來啦！”她上輩子到底是欠了這兩個人多少債，否則怎麼什麼事都會跟她們扯上關係？

    “謝謝、謝謝！”小翠站起來後，感激地又對她福了好幾下。

    “謝謝你，圓圓姑娘。”就連心高氣傲的金鳳凰也松了一口氣，還破天荒開口向她道謝。

    “我只是借你們躲一下而已，這並不代表我已經原諒你們的所作所為。”即使是收留了她們，圓圓對於她們聯合起來傷害蘭飛鷹的事仍無法釋懷。

    “這我們知道……”小翠難為情地低下頭來，“日後若是有機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彌補你的──”

    “唉！算了、算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只要你們從今以後不要再害人就好了。”說再多隻會惹得她更傷心罷了，圓圓不想一直繞著這個話題轉，於是口氣一轉，換問另一個問題，“對了，你們兩個就這麼逃了，那金老爺一個人怎麼辦？”

    “我的自身幸福比較要緊，爺自己會想辦法的。”金鳳凰一副無所謂地說道。

    “喂！”圓圓受不了地扶住隱隱作疼的額頭，“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無情無義的話？他是你爺耶！金小姐，你未免也太不孝了吧？”

    “反正他又不是我親生的爺。”金鳳凰突地爆出驚人之語。

    “什……什麼？”圓圓當場愕住，“你……你剛剛說什麼？”

    “哎呀！反正說都說了，也不怕讓你知道。”小翠豁出去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其實我家小姐根本就不是老爺親生的！”

    “我的老天，怎麼那麼複雜呀？”圓圓只覺得頭更痛了！這些名門貴閥的內幕，還真不是她這種平常百姓所能理解的。

    “十幾年前，老爺的夫人和總管的夫人同時產下一名女嬰，因為夫人難產血崩，所以生下女嬰後便去世了，從此，老爺便將這名嬰兒托給總管夫人一併照顧，沒想到過沒幾天，女嬰竟突然停止呼吸而夭折死了！

    “夫人去世時，老爺便已立誓終生不再娶，也就是說，老爺只有這麼個子嗣，總管夫人怕老爺承受不住，只好聲稱夭折女嬰是自己的孩子，而將自己的親生女兒當成大小姐來撫養──”

    “啊！”圓圓瞠大眼指著金鳳凰，“也就是說……金小姐其實是總管的女兒？！”

    “沒錯。”

    聽到這裡，連圓圓這個旁觀者都忍不住要感到憤怒莫名，“既然是這樣，那現在這種時候，你更應該陪在金老爺身邊才對呀！這麼多年來，金老爺一定很疼你，你怎麼能棄他於不顧呢？”

    “是老爺自己也贊成我們這麼做的啊！”小翠說得可理直氣壯了，“他還叫我們帶一大筆銀子，以便不時之需。”

    圓圓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連金老爺都贊成她們這麼做，她這個不相干的人還能再說什麼呢？”

    蘇州鷹鵬商行

    才想偷偷溜下床，房門便已經打開，只見蘭飛鵬端著藥膳，踩著四平八穩的步伐走進來。

    “你又想溜去哪兒？”蘭飛鵬睨了床上故作無辜的人一眼後，才將藥擺到桌上。

    “鵬，我要去夷州，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你傷還沒好，哪兒也不能去！”蘭飛鵬立刻回絕。

    “你瞧瞧，我哪裡還沒好？”蘭飛鷹動著靈活的身軀，抱怨道：“都經過兩個月了，圓圓一定很擔心，從咱們這兒到夷州的船期最快也要半個月，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她？我真的一刻也坐不下去，萬一……她真認為我死了，改嫁給別人怎麼辦？”蘭飛鷹聲音越來越大。

    “她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姑娘家嗎？”蘭飛鵬出其不意地反問。

    “怎麼可能！再也沒有比她更善良、更有趣的姑娘家了！”蘭飛鷹直覺的就為心愛的小女人反駁。

    “那不就得了，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蘭飛鷹不禁老羞成怒，“我就是想她，不行嗎？今天要換成是你，難你不會擔心嗎？”

    “放心，她很好，只是天天發呆，身子瘦了些。”

    “發呆？瘦了？”蘭飛鷹怪叫，一顆心都擰疼了，“你……你們是怎麼保護她的？回來前，你不是已經派人暗中保護她嗎？難道沒有人告訴她我還活著？”

    蘭飛鵬淡淡的說道：“不是不說，只是時機未到，說了，只會壞了我的計畫。”

    “鵬，金府的事我看就算了，我只希望圓圓平安就好，現下我也不想計較那麼多。”蘭飛鷹有感而發地歎了一口氣，“從樂觀的觀點來看，正因為這趟認親之行我才能覓得真愛，我反而還要感謝金府哩！”

    “他們將你傷成這樣，要不是我及時趕到──”蘭飛鵬至今想起來仍心有餘悸，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好兄弟了！“這件事金府做得太過火，我說什麼都不能就這麼算了！”

    蘭飛鷹愕然看著自己的好兄弟，這平常最懶得跟人計較的傢夥居然也會說出那樣的話來，由此可見，金府的事真的讓他動了肝火！

    “好吧！”蘭飛鷹只好認命地聳聳肩，“那你打算如何處置金府？”

    “他們現在已經雞犬不寧、人仰馬翻了。”

    “嗄？”蘭飛鷹頓時瞠目乍舌，“你怎麼都沒告訴我？”

    蘭飛鵬只是淡淡一笑，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咱們可以走了。”

    “走？去哪兒？”蘭飛鷹一臉疑惑。

    “看你的心上人，船今天就會出發，快準備一下吧！”

    “什……什麼？！”蘭飛鷹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愣愣地問：“你不是說我還不能出去嗎？”

    “我是說你不能出去，可沒說我不能帶你出去。”蘭飛鵬笑著說。

    “好啊！你這死小子居然誆我！”蘭飛鷹沒好氣地怪叫，但一想到他快能見到圓圓，登時樂得眉開眼笑。

    圓圓，等等我！我就來了……

    半個月後。

    “好消息！好消息！”圓圓一進門便迫不及待地大聲嚷嚷。

    “什麼好消息？”好奇心最盛的小翠立刻從布幔後探出頭來。

    “我聽人說，昨兒個碼頭來了一艘從蘇州來的大商船，而且，明天正什時分，那艘大商船就又會開回蘇州去了。”

    “真的？”小翠一聽，眼睛頓時亮起來，急嚷著，“小姐，你聽到了吧？等了這麼久，咱們終於可以去蘇州了。”

    “噯！到時候你們答應我的事可別忘了。”圓圓叮嚀。

    “放心、放心，”小翠揮揮手，“只要我們見到了蘭公子，一定請他捎個口訊給你報平安。”

    經過這半個多月的相處，圓圓發現這對主僕其實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壞蛋，真要說的話，只能說她們較勢利了些，也自私自利了點，所以，很多事都是以自身的利益為出發點，難怪落魄的笨鷹會那麼不入她們的眼、不得她們的緣，進而鬧出那麼多事來。

    “另外，還有一個壞消息──”圓圓小聲地說道。

    “什麼壞消息？”

    “這些天，街上經常有穿著黑色勁裝的大漢走來走去，聽說是韓霸龍已經知道你們逃走的事，他決定出動手下，一定要把你們抓回去。”

    “天哪！”小翠驚叫一聲，轉頭求助地看著身旁的金鳳凰，“小姐！那我們該怎麼辦？”

    “這事兒一定要想辦法解決才行。”金鳳凰也是一臉凝重，她看著圓圓，“圓圓，你有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能讓我們平安上船？”

    “沒有耶！”圓圓搖搖頭，“我一聽到正確的船期，就迫不及待趕回來告訴你們，根本沒有考慮過那麼多。”

    “大家趕快努力動動腦想想吧！明天中午船就要開了，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小翠提議。

    “好，我們分別想想，我現在要到市集去幫忙阿嬤，否則待會兒收攤時，阿嬤推不動那麼大一台推車的。”圓圓作了個再見的手勢，“你們兩個在家裡要小心一點，別隨便跑出去知道嗎？”

    “等……等一下！”小翠突地大叫一聲。

    “幹嘛？嚇我一大跳！”圓圓責難地瞪小翠一眼。這傢夥就愛大驚小怪。

    “推車！”小翠雙眼炯炯發亮，好像發現寶藏似的。

    被她這麼一提醒，另外兩人同時恍然大悟。

    “太好了！就用推車吧！”圓圓也笑了。

    翌日。

    兩個人躲進推車裡，再讓圓圓在她們頭頂上蓋上一層薄木板，再擺上一些比較不重的雜貨，如此一來，暗藏玄機的手推車，看起來就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你們還好吧？這樣會不會覺得呼吸困難？”圓圓低貼近推車關心地問道。

    “還好。”小翠做了回答。

    “那好，要出發囉！”

    “圓圓，要小心一點！”阿嬤佇立在門口對她揮手。

    “知道了，阿嬤。”圓圓也朝阿嬤揮手。

    一路上，圓圓提心吊膽地推著推車往前走，深怕會遇上那些黑色勁裝的大漢，萬一，他們要盤查她的車子，那一切就玩完了！

    幸好一路走來，完全沒有引起那些黑色勁裝大漢們的注意，但在她們距離碼頭不遠處時，竟然出現索取保護費的小混混！圓圓只好心不甘、請不願的交出三十文錢的保護費，這要是平常的話，她一定會苦苦哀求，再討價還價一番。

    小混混終於走了，三個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到了碼頭，就沒再看見那些韓霸龍的手下。

    船隻整整齊齊地在碼頭邊泊成一列，那艘從蘇州來的大商船最為凸顯，不論寬度、高度，硬是將其他的船隻給比下去，不過，令人奇怪的是，整個碼頭居然冷冷清清的，只有幾個工人模樣的人在走動。

    圓圓將推車推到放一大堆貨物箱的後頭，這才掀開木板，讓小翠和金鳳凰兩個人出來。

    “很奇怪，現在已經快中午了，怎麼沒什麼人要搭船呢？照理講應該是人山人海的才對啊！”圓圓望著冷清的碼頭說。

    “圓圓，會不會是你記錯了？”小翠也覺得奇怪。

    “是今天沒錯啊！我記得很清楚，我還去跟商船公會確認過了。”

    “人潮多寡無所謂，重要的是船會開就好。”金鳳凰說了句較中肯的話，“圓圓，你去幫我們買船票吧！若是商船公會肯賣你，那就表示船一定會開。”

    “喏！這是十兩銀子，買兩張船票應該夠了。”小翠連忙掏出銀子遞給圓圓。

    “說得也是！還是你聰明。”圓圓接過銀子，小跑步買票去了。

    一會兒圓圓垂頭喪氣地回來。

    金鳳凰和小翠關心地趨向前，金鳳凰問道：“怎麼了？船是否真的不開？”

    “不是。”圓圓歎口氣搖搖頭。

    “那你怎麼沒買到票？難道已經賣光了？”小翠急著追問。

    “公會的人說不賣那艘大商船的票。”

    “為什麼？！”金鳳凰和小翠愕然地異口同聲。

    “我也不知道，公會的人只說大商船已經讓一個非常有錢的富商給包下來，所以不再賣票給其他人。”

    “小姐，那我們怎麼辦？”小翠一聽立刻慌了，“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到這兒來，現在就差那麼一步而已。”

    “我看……”圓圓一雙眼直盯著前方高大巍峨的商船，摸著下巴沈吟道：“只好偷偷上去了！”

    “行不通啦！你瞧瞧，那四周空蕩蕩的，也沒有什麼遮蔽物，我們一站出來，只怕立刻會給人發現。”小翠沮喪地垂下雙肩。

    “那……”圓圓話都還沒說完，猛地一陣斥喝聲響起。

    “你們三個小子鬼鬼崇崇的在這兒做什麼？”

    三個人大驚失色地轉過頭，一看到是魁梧的大漢，嚇得三魂七魄飛了一半！她們以為是韓霸龍的人，尖叫一聲後，不由分說地拔腿就往大商船停泊的地方跑去。

    “站住！你們去那兒做什麼？給我站住！快來人哪！有人想偷上船！”被大漢這麼一吆喝，一堆人全都跑了出來。

    “快快！咱們先上船再說！”圓圓拼命催促著跟不上自己的兩人。

    三人氣喘籲籲地奔上扶梯，眼看只差幾步便可以踏上甲板時──

    驀地一片黑影罩了下來，三人抬頭一看，這才赫然發現船上頭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排人。

    “站住！”一排人齊聲發出暴喝，嚇得她們就這麼僵立在梯子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三個人一臉驚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已經不曉得怎麼辦才好。

    “還不快下去！”其中一人朝她們開口喝道。

    “能不能……請大爺高抬貴手……給我們圖個方便……我們遠在蘇州的親戚出了事……我……我們一定要去看看才行！”圓圓雖然害怕，還是咬著牙，吞吞吐吐地把話說出來。

    “蘇州的親戚？叫什麼名？說來聽聽。”

    乍聽之下，這些人好像對蘇州很熟的樣子，圓圓心中大喜，說不定可以先打聽出一些端倪，連忙恭敬地說道：“我們想要到蘇州去找一位約莫二十六、七歲，名叫蘭飛鷹的男子。”

    人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臉色，一對對虎目齊朝圓圓瞧來。

    圓圓被瞧得頭皮發麻，萬分尷尬地乾笑道：“嘿……你們……沒聽過就算了，我們……我們到了蘇州再……再慢慢找好了。”

    “放肆！”剛才說話的人驀地吼了一聲，“你們豈可直呼我們大當家的名諱！”

    光他的怒吼聲就令三個人嚇得差點鬆手，失足跌落到海裡去，至於他後面那句最重要的話自然沒有聽進耳。

    就在此時，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的聲音響起，“是誰要找我？”

    圍在船緣旁的人立刻自動分散成兩排，低頭恭敬地齊聲喊道：“大當家！”

    攀爬在梯子前頭的圓圓眼露驚訝，卻又複雜無比的神色，拼命爬完最後幾階的梯子，嬌小的身子很快落在甲板上。

    一位身著華服，器宇軒昂、偉岸俊挺的翩翩公子立刻映入眼簾，他溫柔而充滿感情的眼神正一動也不動地直視著她。

    圓圓一雙秀眸再也忍不住的湧出熱淚，在他飛奔過來擁住她時，嬌軀一軟，突然昏了過去！

    繼之登上船的金鳳凰見到這副情景，這才明白自己已經做了個永遠無法挽回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