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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自由遊走於女人之間這麼多年,易欽銘自有一套原則,
但第一次遇到一個想跟他在一起,卻什麼也不要的女人;
她溫婉柔順,但不黏不膩、不哭不鬧,而且通情達理,
偶爾有點小女人,可該保持距離時,絕不過問他的生活;
和如此符合他需求及原則的女人在一起,他該心滿意足,
但是交往越深,他卻越來越悶──惱她明明愛他,
卻表現得太好,反而是他整天想黏著她,
氣自己明明不想要愛,卻漸漸焦慮她若不愛了,怎麼辦?
由他開始的遊戲,規則卻被她改變,愛火越來越熱烈,
燒了他的理智,暖了他從不為女人柔軟的心……
楔子
「……嗯,所以只好請你幫我代班了……謝謝,我欠你一次。時間差不多,我得去開會了……好,明天見。」
掛上話筒,溫琬如向借她電話的女助理道謝,立刻離開教授辦公室,往學生會的開會地點狂奔。
唉,一切都怪那場感冒……
大二一開學,她就得了場重感冒,一連請了兩天假,結果等她來上課,突然就多了個「班代」的頭銜。
想也知道,都到了大二,大家忙社團的忙社團、談戀愛的談戀愛,根本沒人想當什麼班級幹部,所以當天缺課的倒霉鬼無一倖免,都被安排了職位,而她更是抽中「簽王」,讓還得打工賺學費的她,實在有些欲哭無淚。
像今天,臨時被通知得留下開會,她只好急忙連絡同事幫她代班,欠了份人情、又少了天收入,就只因為她實在不敢學別人蹺掉會議去忙私事,怕真的有什麼重要事件沒參與,會損及班上同學的利益。
到了開會地點,跑得氣喘吁吁的她先在門前順順氣,撫平被風吹亂的長髮,這才將門打開。
「對不起。」
看見大家因開門的聲響回頭查看,已經遲到十多分鐘的她尷尬得面紅耳赤,聲若蚊蚋地道歉,立刻找個空位坐下。
「好了,請大家集中注意力,今天召集各位來開會,首先是要討論校方不顧我們抗議,堅持拆除富有歷史意義的『陽明樓』,原地改建為校友會館……」
學生會長沉厚有力的嗓音透過麥克風迴響於室內,時而感性、時而慷慨激昂,但台下卻有一個人始終不專心。
那種跟學校抗爭的議題,溫琬如一點興趣也沒有,倒是冷氣杜絕了外頭的悶熱,讓剛剛一路跑來的她,因為舒適而開始有些昏昏欲睡。
她捏捏手腕內側,趕走睡意。既然議題無聊,那就看看別人的一舉一動來提振精神,免得真的睡著了出糗。
從入座之後一直低頭看著會議流程表的她終於抬起頭,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與她的位置遙遙相對的學生會副會長易欽銘。
她對學生會成員向來沒什麼印象,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們全員出現,要不是桌上有名牌,她也認不出誰是誰。
不過,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成績出眾、還有個校花女友的易欽銘,在校內是個名人。
她帶些趣味地研究起他的長相,俊逸的五官、性格的輪廓,正如同她聽說的那麼出色,就連他抿唇不語時,唇角邊淺淺陷落的一道紋也顯得迷人。
她發現他不只有俊美的外貌,還有一股由內而外散發的沈穩氣質,完全沒有那些同齡男孩的浮躁。
此刻,負責記錄的他一直低頭敲打計算機,偶爾遞個字條給主席,明明沒什麼突出表現,但專注的神情卻奇異地吸引她的注意。
突然,她發覺自己似乎打量這男人太久了,久得令人開始有些莫名的心慌,正想轉移視線,他卻像是感應到了她的凝視,突然抬頭,對上她來不及收回的目光。
溫琬如怔愣地忘了自己可以低頭迴避,雙眼像是自有意願地牢牢定在那張帶些審視意味的好看面容上。
驀地,他的唇一勾,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宛如煙火,在她心房綻放最燦爛的光采,照亮了她一直平靜無奇的生命。
那微笑、那神情就此如流星墜入心湖,這瞬間,如火燒灼的一顆心,直到多年後,依然為他發燙……
第一章
踏出髮廊,溫琬如看了看表,快步朝相距不遠的住處走去。
一陣風起,柔順長髮迎風輕揚,襯著她掩不住喜悅而浮上雙頰的兩抹嫩紅,和始終淺漾唇畔的嬌柔笑意,優美得宛如天使降臨,讓擦肩而過的路人也不由自主地回頭對她多望幾眼。
但她的眼裡根本容不下別人。
從易欽銘開口問她今晚願不願意一起吃飯之後,她無論醒著、睡著,心底、眼裡,都只有那個早在多年前就在她心上盤根糾結,無論如何努力都拂之不去的人。
是啊,她也知道自己傻氣,從十九歲在學生會上第一眼看見他,一顆心就淪陷了……
「唉,燙髮花掉太多時間了。」
回到獨居的小公寓,溫琬如輕聲嘀咕了句,趕緊進房換上她為了今晚約會,砸下重金購買的藕紅色小洋裝。小心拉整好胸前的蝴蝶結,補完妝後再站在鏡前仔細端詳,確認自己已經盡力呈現出最完美的一面。
距離易欽銘說好要來接她的時間還有十多分鐘,她拿著皮包坐在客廳等候,剛好讓她平靜一早便雀躍過頭的心,免得待會兒在易欽銘面前不小心洩漏自己隱藏多年的情意。
苦戀一個男人至今都十年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開口邀她共餐,教她如何能不狂喜、不期待?但是該有的心理建設還是得做,因為她明白,對他而言,一頓晚餐或許算不上什麼,只是他偶爾興起的同事聯誼。
沒錯,她對他一見鍾情,卻始終沒向他告白。
在學校時,他有個明艷動人的校花女友,她有自知之明,沒傻到自以為夠格當校花的情敵,也勸過自己該死心,但她的目光總是不受控制地追尋著他。
可是直到他大學畢業,她連上前和他說一句話都不敢。
以為自己的暗戀和初戀就要如此無疾而終了,沒想到當她畢業後考上「寰宇金控」,到台北受訓,才發現當兵回來的易欽銘竟然成了她同事,兩人還分配到同一個單位。
能天天近距離地跟他相處,偶爾和他聊上幾句,對她而言像是美夢成真的生活,讓她不禁幻想起日久生情的可能。可惜,這樣的日子不到一年,易欽銘便辭職出國深造,兩人之間又斷了訊。
期間她並不缺乏追求者,也不是沒試著談戀愛,但她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一個笑容便牽動她的心的男人,始終只有一個,那天雷勾動地火的暈眩感,像毒藥般令她無法戒掉對他的想念。
而後,他頂著「企業貿易融資部業務副理」的頭銜回來,再度闖入她生命裡。當他突然出現在櫃檯前跟她打招呼,對她揚起一抹比年少時更加迷人的笑,她就像是被下了魔咒,一顆心再度被他奪走
「鈴∼∼」
鳥鳴般的門鈴打斷了回憶,溫琬如連忙起身,拉整裙擺,拿起對講機應答一聲便快步下樓。
一打開公寓樓下的大門,她便瞧見站在車旁的易欽銘。方才花了十多分鐘平穩心情都白費了,只是和他對視一眼,她就像搭上了雲霄飛車,心跳瞬間飆升,連呼吸都跟著亂了。
易欽銘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她一眼,眼中有著讚許。
女人果然還是需要打扮。
平日總看她穿著公司制服套裝、綰起長髮,幹練有餘卻少了幾分女人味,今天換上小露香肩的合身洋裝,輕裹出玲瓏有致的窈窕曲線,柔順髮絲如黑瀑般披散而下,襯得她的肌膚更顯白皙滑嫩,看起來更加嬌美。
「你今晚十分漂亮。」打開車門的同時,他由衷地說了一句。
「謝謝。」
她緊握了一下皮包,好控制住自己太過開心的情緒。能贏得他一句讚美,也不枉她為了今晚的約會從頭到腳仔細裝扮了。
兩人上了車,易欽銘習慣性地按下CD播放鍵,優美的自然音樂在車內輕柔地迴旋起舞,讓氣氛變得輕鬆、愉悅。
「這是班得瑞樂團的『Onedayinspring』吧?」這是她最喜歡的樂團。
「你知道他們?」易欽銘有些意外。這是他最喜歡的CD,但交往過的女伴們沒一個聽過。
「嗯,他們是瑞士國寶級的大自然音樂創作團體,也是我最喜歡的樂團。這張專輯以瑞士的春天為主題,在瑞士羅春湖畔和玫瑰峰山麓,以最先進的數字採樣技術,採集自然界音效融入樂曲中,是能讓心情愉悅的療愈系音樂。」
他微笑頷首。「我最喜歡這張專輯裡的『Mountainstream』,你呢?」
「我也是。」她好高興能找到和他契合的事。「一開頭的潺潺流水聲就讓人彷彿置身溪畔,再加上輕柔的曲風,每一次聽都有種溫馨、幸福的感覺。」
「幸福?」他唇畔的笑不知何時隱去。「我只是純粹覺得好聽,你說的那種感覺我從來沒有過。」
「呃,每個人體會不同,那只是我個人感受……」
說錯話了嗎?
溫琬如用眼角餘光悄悄瞥了身旁男人一眼,他那雕刻的俊美臉龐彷彿淡淡裹著一層寒冰,好不容易熱絡起來的氣氛,似乎被她不經意的言語搞砸了。
唉,總是這樣,每回她想在他面前表現出最好的一面,期望得到他欣賞,卻總是沒辦法隨心所欲。
或許她真的有自虐傾向吧?這個男人的心就像謎般難以捉摸,她卻因此更加著迷。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她看著易欽銘利落地戴起藍芽耳機接聽,裝作不在意地別過頭看向窗外景物,卻好奇地豎耳傾聽
「……不是跟你說了我今晚有約會……是跟女人沒錯……Rita,別忘了我們互不干涉的約定……我無所謂……那就分了吧!再見。」易欽銘一臉平靜地主動結束通話。
他討厭黏人的女子,原本以為擔任公關經理的Rita夠世故夠聰明,能遵守他的遊戲規矩,結果到頭來還是想束縛他、奢望成為他的唯一,看來是他太高估那個女人了。
「不解釋清楚好嗎?」溫琬如聽出打電話來的女子應該與他關係非凡,雖然心頭一陣淒楚,還是強顏歡笑。「那是你女朋友吧?告訴她你只是和同事吃個晚飯,她應該能諒解,說分手太嚴重了。」
像他那麼優秀的男人,向來不乏女伴,她一直很清楚,卻不改喜歡的心意。但只是和暗戀多年的他單獨吃個飯,讓她擁有一點值得珍藏的回憶,卻成了莫名其妙的第三者,傷害了他的女友,是她始料未及的。
「女朋友?」他像是聽見一個冷笑話,唇角輕輕勾起。「只是一個嘗試交往的對象而已,條件不錯,可惜佔有慾太強,不適合我。」
不喜歡佔有慾太強的女人?溫琬如在心底牢牢記住,卻又隱約嘗到些許苦澀。
「我沒有固定女友,倒是有不少交往中的對象。」易欽銘在紅燈前踩下煞車,意味深遠地看了她一眼。「我並不是個專情的男人,覺得很意外嗎?」
她點點頭,又搖頭,對於他沒有固定女友的事實感到高興,也有些被他投射過來的視線所迷惑,直到發現他唇畔浮現一抹意味不明的淡笑,她才連忙收回心神。
「結婚前,每個人都有選擇對象的自由。」她小心地斟酌用辭,讓自己顯得更加成熟、豁達。「真愛本就難尋,不是嗎?」
「真愛?」他抿唇一笑。「我還以為只有十七、八歲的小女生才會相信什麼真愛的,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樣,仍舊很單純。」
這是什麼意思?
溫琬如覺得有些氣悶。他是在嘲笑她思想幼稚嗎?
但轉念一想,這不是代表他根本不相信世上有真愛這回事?為什麼?他曾在感情上受到什麼重大創傷嗎?所以他遊戲人間、不相信愛情?是這樣嗎……
他的一句話讓她腦中轉著千百個疑惑,卻又問不出口,只是想到他或許真的受過傷害,她心裡就滿是不捨,好想把自己無處可去的滿腔愛意全給他,讓他感受被人深愛的美好。
「這世上當然有真愛!」在號志變換成綠燈前,她認真地告訴他。「總有一天,你會遇上一個全心全意愛你,而你也深愛她的女人,不要放棄。」就算那個女人不是她,她也會祝福他得到幸福。
「……你是個好女人。」凝望她片刻後,他淡淡地說了一句,便又專心開車。
好女人……
這三個字像蜜糖浸入溫琬如的心裡,甜得她渾身飄飄然,渾然不知那三個字在易欽銘的字典裡,代表的是拒絕往來戶。
好女人總是對感情太癡心、太認真、太在乎,是他向來不招惹的類型。
車內的兩個人懷著不同心思,朝著同一個地點繼續前行。
♀♀♀
抵達飯店後,易欽銘將車鑰匙交給了泊車小弟,和溫琬如搭電梯抵達位於十三樓的西餐廳,在領位人員的帶領下來到窗邊的四人桌。
「李董,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易欽銘露出職業笑容,和已入座的長者先握手招呼,再看向另一位約莫三十多歲的男子。「這位就是李副總吧?您好,我是……」
現在是什麼情況?
溫琬如僵立在易欽銘身側,看著他自我介紹完,又將她介紹給在場的「華冠塑料」李董父子,再安排她入座在與李副總相對的位置。
這景況實在太熟悉了,就像是相親宴。
「溫小姐,你還記得我嗎?」六十多歲的李董有著中氣十足的宏亮聲音,笑起來本來就細長的雙眼更是瞇成了一條線。
「當然記得,很高興再見到您。」
雖然心中疑惑太多,但她還是維持該有的禮貌,客氣應答。畢竟對方是易欽銘剛挖到的大戶,一口氣就轉了三億定存進來。
不過她會對李董印象深刻,卻是因為前幾天櫃檯的新進行員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他,他那宏亮的罵聲差點讓外面路過的民眾以為有人要搶銀行。當時剛巧襄理不在,只好由她這資深老鳥出面領著嚇壞的菜鳥一起向他鞠躬道歉,好不容易才安撫下來。
「李董事長對你印象非常好。」易欽銘說著。那天他剛辦完事回來,碰巧遇上,也幫著安撫,還把人帶上樓泡茶才了事。「他請我作陪,約你出來吃個飯,順便大家認識、認識。」
李董點頭附和。「沒錯、沒錯,其實那天是個意外,我平常脾氣不錯的,很好相處,將來也會是個好公公」
「嗯哼!」
李斯迅輕咳一聲,制止父親越說越離譜。
沒錯,果然是相親宴。
溫琬如,你真是個笨蛋!竟然還以為是易欽銘終於發現你的好,一片癡情總算得到響應,為了今晚的約會像傻瓜一樣開心了那麼多天……
「溫小姐,你沒事吧?」李斯迅注意到她瞬間蒼白不少的臉色。
「你臉色不太好,不舒服嗎?」易欽銘也留意到了,在她身旁輕聲詢問。
「我沒事。」她勉強自己扯開一個微笑。
李斯迅有些尷尬地想到一個可能。「看你那麼不自在,該不會你並不知道今晚要參加的是相親宴吧?還是你已經有男友了?」
「她沒有男友,我叫欽銘幫我問過了。而且人家女孩子臉皮薄,直說要相親哪好意思答應?先點餐吧!大家邊吃邊聊。」
李董搶著代答,言下之意代表是他要求易欽銘不用說得太清楚,順利把他看中意的兒媳婦人選約出來給他兒子看就對了。
然而李董的解釋,就像一枝利箭射入溫琬如的心,她在劇痛中更加明白一切。
原來那天易欽銘打電話給她,問她有沒有男友,聽她說沒有之後,立刻跟她定下今晚的約會,從頭到尾沒有一點追求之意,而是為了配合大客戶的請托?
真相的衝擊讓失望透頂的她在桌下緊握雙拳,感受指尖深陷入手心的痛楚讓自己維持清醒,忍住想奪眶而出的淚意,掛上她在職場多年練就出的微笑,不讓別人看出她此刻的真實情緒。
一切都很清楚了,沒什麼,不過就是相親,我能應付的。
不能得罪公司的大客戶,不能讓易欽銘認為我不識抬舉,對方是「華冠塑料」小開,人長得不錯,應對又得體,就算他一開始沒明說,但介紹那麼優秀的對象給我,我還有什麼好不滿的?憑什麼走人,讓大家難堪?
溫琬如忍著想立刻起身離開的念頭,在席間一遍又一遍地如此催眠自己。
她撐著溫柔的笑容,直到吃完飯、說好再連絡,在飯店門口目送李董父子先行取車離開,她表現得比自己想像中還得體,簡直可以做為相親楷模。
「我和朋友約在附近,你不用送我了,再見。」她的忍耐已到臨界點,必須在崩潰前越快離開易欽銘越好。
「等等。」還在等泊車小弟將車開來的易欽銘,快一步拉住了她的手。「琬如,你是不是在氣我沒有事先告訴你還約了李董父子?其實我也是一片好意」
「我知道。」她不著痕跡地甩開他的掌握,強迫自己裝作若無其事。「你幫我介紹了那麼好的對象,我為什麼要生氣?我是真的還和朋友有約,你別想太多。」
他端詳著她臉上的表情,思索了幾秒才輕扯出一抹笑。「那就好。你是我學妹,又是多年同事,我不會隨便幫你安排相親。李斯迅是個不錯的對象,我看他對你印象應該不錯,希望你們能順利交往。」
「……謝謝。」她好不容易才勉強彎起唇角,擠出這兩個字。「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嗯,明天見。」
知道他目送的眼光追在身後,她挺直背脊、步伐輕快,不讓他看出一絲異樣。可是一走出飯店轉角,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強撐了一整晚的眼淚再也不受控制,就這麼嘩啦啦地掉個不停。
她從來都不堅強,每回和朋友去看悲劇電影,她總是哭得最凶的那一個。她不只一次提醒自己該早日戒掉對易欽銘的愛戀,不要讓自己成為悲劇主角,卻沒想過自己在他的生命裡或許連個小小配角都稱不上,所以他才能毫不在意地幫她安排相親,毫不留戀地將她推往別的男人懷裡。
只是,都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了,心裡那點期待能和他在一起的、小小的希望之火仍然無法熄滅,她還是想在他面前維持最優雅、成熟的一面,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哭的難看模樣。
壓抑多時的心酸化成淚,如湧泉般止也不止不住,不斷模糊了她視線。印象中,不遠處明明有個公車站牌,卻好像怎麼走都走不到,天空又在此時落下細雨。
雨絲宛如冰穿透入心,狂熱跳動了好久的心一點點地冷卻,精力也彷彿被她先前的逞強消耗殆盡,她的步伐越來越沉重,腦袋也越來越昏沉,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只是漫無目的地往前,一輛房車正由後接近也渾然未覺。
「叭」
短促的喇叭聲在溫琬如身旁響起的同時,車子也停下了。
那聲喇叭讓溫琬如回過神,迷濛的視線因為易欽銘的出現而瞬間變得清明,更讓她想起自己淚流滿面的事實,她慌得立刻轉過身,狠狠地抹去淚痕。
「別擦了。」易欽銘拉下她像是想將皮膚也用力抹掉的右手,皺眉看著她慌亂的神情。
他早就猜到她不可能還和朋友有約。
之前聽說過公司一位對她有意的理專,送花送電影票地約了她好幾次一起吃飯,都被她以「不習慣和男人單獨用餐」為由婉拒,所以當他連事先編好的理由都還沒用上,她便答應今晚的邀約,他就已隱約察覺她對自己的感情。
而她今晚一改平日工作的樸素打扮,明顯為了這個約會用心妝點、展露不同以往的柔美風韻,讓他更加確認自己的直覺,他才會裝作不經意地表露出自己私下的真實面目,希望能讓這個單純的女人覺醒,別再對他懷抱不切實際的幻想。
原本看她在用餐時表現得落落大方,還以為她夠聰明,已經想通,懂得把握李斯迅這個不錯的對象,但看來她似乎沒他以為的那麼拿得起、放得下。
「你喜歡我,對吧?」
沒料到他會如此直接地道破她隱藏多年的秘密,溫琬如慌了、亂了,連眼光都無法與他相對。
「我不適合你。」他性感的薄唇吐出淡漠的語句。「像你這樣的女人想要的幸福,我給不起,你還是趁早死心。」
喜歡他的女人不知凡幾,因為得不到他的響應而傷心的女人多不勝數,他向來懶得多費心思,但也不曉得今晚自己是怎麼了,竟然還在雨中攔人,好心勸說?
或許……是看在認識多年的交情,也可能是因為自己很清楚她是個好女人,突然良心發現?總之,他只能為自己反常的舉止想到這兩個理由。
「趁早死心?」她淒楚一笑。「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自己跟你不相配,如果可能的話,我也想回到大學時第一次參加學生會的那一刻,我一定不會選擇坐在你對面、一定不會看著你、一定不會因為你的笑而失神,一定不會……不會……」
明明有滿腔的心酸想說,卻全部梗在喉中,不知該從何說起,倒是原本因他突然出現而稍稍歇止的淚,又不受控制地潸然落下……
望著她,易欽銘眉間的皺折更深了。
她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從大學時期,她就對我一見鍾情到現在?
不可能吧?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會有那麼傻的女人?
他鬆開她的手,抿唇不語,凝眉審視她臉上的表情,想從中看出一絲心機。畢竟女人在他面前裝深情、裝可憐,想多得到一點憐愛,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
接收到他投射過來的目光,讓溫琬如更覺得可悲。明明將感情隱藏了那麼多年,維持同事關係就已經滿足了,她從未想過要造成他的困擾,卻為了一個晚餐邀約亂了方寸,以最難堪的方式被他識破。
應該裝傻否認到底的,偏偏又昏了頭地坦白自己愛慕多年,已無法趁早死心的事實,在他看來或許是太矯情、想博取同情,才會用那種眼光看她吧?畢竟偷偷喜歡了一個人那麼久,卻連告白都不曾,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又怎麼要他相信她的一片癡心呢?
「對不起,其實一切根本與你無關……」
她黯然低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因他的拒絕而心碎的神情,她逼自己忍住淚,拾回平日的冷靜自持。
「你可以忘記今晚發生的一切,不用管我的想法,我也不會做出任何讓你為難的事,如果你希望的話,除了工作上的必要連絡,我會盡可能不跟你接觸。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再見。」也不管雨勢加劇,她說完立刻轉身離開他的傘下。
話說得決斷,心卻割捨不下,多待在他身邊一秒,承受的傷就多一分,她多希望自己能消失在易欽銘面前,瞬間脫離這難堪的情境。
老天像是聽見了她心底的願望,在她轉身的同時,不遠處剛好駛來一輛出租車,她立刻舉手
「我送你回去。」一雙強壯有力的手臂拉下她才半舉的手、將她拖回傘下。
無預警地重回傘下的兩人世界,她不知所措的眼神對上了易欽銘猶如深潭般難測心意的墨亮雙眼,近得幾乎能感受他呼吸的距離,讓她的心又開始猛烈跳動,強烈得讓她的胸口都痛了起來。
「不用了,我」
「我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他打斷她的話。
這女人說愛他,眼神不像在說謊。
動了真心是她的事,受傷也是她的事,一切根本與他無關。
可是她一臉似乎只待在他身邊便深深受傷的模樣,恨不得立刻逃開的表現,就是讓他覺得不愉快,就是不想讓她就此離開。
「可是……」溫琬如對他的命令完全沒有任何抵抗能力,何況就算是如此霸道的語氣,也毫不掩飾他堅持安全送她回家的心意。
「如果真的對造成我的困擾覺得抱歉,就聽我的。」他說話的同時也拉著她走到車旁。
雖然被他冷冷拒絕,但他願意送她回家,表示自己還不至於被他討厭,這的確讓她感覺好過一些。可是想到還得和他在車內獨處半個多小時,她又害怕自己還能維持這樣的冷靜多久?會不會又忍不住掉淚?會不會又說出更多不該說的話?會不會求他愛她?
「上車,別讓我說第二遍。」他打開車門,擱在她腰間的大手輕輕將她往前推。
沒得選擇,溫琬如輕咬下唇,彎身坐進了車內……
第二章
發動引擎,打開冷氣除去車窗上的霧氣,易欽銘注意到溫琬如被雨淋濕的身子瑟縮了一下,便拿起掛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
「謝謝。」她的聲音極其微弱,心跳卻快得不像樣。
這樣實在不行……
要她不愛,他該對她更殘忍、更無情,不應該讓她上車,不應該那麼溫柔地為她披上外套,這樣只會讓她破碎的心慢慢癒合,不死心地為他繼續跳動。
但他一定不懂吧?因為陷得太深,就算明知兩人不適合,他也親口說了,可只要他再隨意施捨給她一點溫柔,就足以溫暖她的心,快盡滅的愛火又瞬間燎原。
只要待在這男人的身邊,她永遠都不可能死心,她比誰都明白這一點。
她側過身,悄悄將外套扯高一些,貪戀地聞著自己深愛的男人的味道,希望能永遠記住這個氣味,因為她決定了,明天她將遞出辭呈,從此遠離易欽銘。
時間是遺忘的最佳良方,不是嗎?她的戀愛還沒開始就已結束,十年的愛戀已到盡頭,她沒有辦法若無其事地面對他,而他要她死心,應該也不喜歡看見她繼續出現在他眼前。除去了同事關係,兩人之間就真的再也沒有半點聯繫,這樣雙方都會比較自在吧?
此時的她完全不知道,身旁的男人也正為了她的事蹙眉深思。
知道有個女人暗戀自己多年,去一直在他面前隱藏得那麼好,甚至連找機會接近他、故意吸引他的注意都沒有,讓他一直把她當成學妹、同事,而她竟也安於這樣再普通不過的關係?對於他這種有付出必定得到收穫的人來說,無法理解。
「告訴我,你喜歡我哪裡?」在一段冗長的沉默之後,易欽銘主動打破了寂靜。
沒想到他會開口和她說話,溫琬如將視線由窗外調回,有些不自在地挪動一下坐姿。
「那已經不重要了。」他都徹底拒絕她了,不是嗎?
「重不重要由我決定。」他望了她一眼。「怎麼,那麼喜歡我,卻沒有勇氣說你有多愛我?一點也不想試著讓我為你動心?」
為我動心?
溫琬如仍薄泛水光的一雙眸子看著他,此刻的他視線已移回車前的路況,但臉上的確沒有半點說笑的神情。
「全部。」她回答了,哪怕她的答案只有一點點的可能,她也願一試。「我喜歡你的微笑、你的聲音,喜歡你工作時的自信、果決的模樣,就連你沉思時總是習慣抿唇、覺得疲憊便會輕捏眉心的樣子也喜歡,由裡到外我全部喜歡。」
「由裡到外?」她真的很注意他,但他不認為她真的瞭解他。「你只看得到我工作時的一面,就算同事間一起聚餐,我也是有所隱藏,私底下的我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你根本不清楚。」
「因為太喜歡,所以不管私底下的你跟工作時的你有多大差別,我都已經沒辦法討厭了。」
溫琬如凝視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豁出去地向他剖析自己的心情。「如果早點發現我喜歡的是一個用情不專、言行霸道的男人,或許我還有辦法立刻死心,可是已經喜歡了那麼久,就算發現更多缺點,這份心情不是說變就能變,要我討厭你,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顯然眼神注視著前方,但易欽銘一直留心聽著她的一字一句。
在今天之前,他從來沒想過跟她交往的可能。
他所認識的溫琬如嫻靜、溫婉、不引人注意、做事循規蹈矩,喜歡的對象應該是居家型的新好男人,是那種會從一而終、平平淡淡過一生的普通女人,也是目前的他沒興趣,也完全不想招惹的賢妻型女人。
不過……
今晚她小露性感的打扮,的確成功地讓他眼睛為之一亮,和無論相貌、家世都不錯的豪門小開相親,應對進退表現得體,而後依然承認暗戀他多年、心裡只有他,這滿足了他身為男人的虛榮心。
依她的內斂性情,能當著他的面說出那些話,必定是鼓足勇氣。對於她的癡情,他不能說完全沒被感動。
不過,他不打算為任何女人改變,無論是誰,想跟他交往,只能照他的規矩。
「就像我先前說過的,目前我已經有幾個交往中的對象,如果你能接受我的愛情觀,不怕蹉跎青春,要我跟你交往也不是不可能。」
他在紅燈前停車,轉頭注視著那雙也正凝望他的水眸。
「我打算過了三十五歲之後,再從當時的交往對像中選擇一個適合的結婚,在那之前,我不會跟任何人維持固定關係。如果那時候你還在我身邊,我或許會選擇你,但也可能不會,我不會給你任何承諾。」他給了她機會,也把選擇權丟給她。
「現在跟你交往中的對象,你都跟她們這麼說嗎?這麼理直氣壯地『劈腿』,她們全部都同意?」溫琬如懷疑那些女人真的有那麼大量,能跟別人分享心愛的男人?
他唇畔勾起一抹冷笑。「事先把話說明白,合則來,不合則散,大家都是成年人,彼此定位在友誼以上、戀人未滿,各有追求更好對象的權利。感情本來就是一場賭注,如果沒有那樣的感悟,就別來碰我這樣的男人,懂嗎?」
她點點頭,神情黯淡。易欽銘說的,和她忠貞不渝的愛情觀根本是南轅北轍。
她心裡只有深愛的男人,當然也希望對方心裡只有她一個,但她偏偏愛上一個還沒打算讓任何女人進入心房,卻同時擁抱數個情人的男子。
答應,她就得忍受嫉妒之痛,和其它女人分享他,不答應,她連走進他生命的機會都沒有。這個選擇攸關她的幸福,只是無論選擇哪一個,她似乎都注定受苦。
「到你家了。」
在溫琬如陷入長思的時間裡,車子已經停在她所住的公寓樓下,易欽銘提醒還在發呆的她便撐傘下車,為她打開車門。
「我送你上樓。」他揚唇,對上她不掩意外的眼光。「在抵達你家大門的這段時間內,你好好考慮要交往,還是忘掉今晚的一切、單純當同事,給我答案。」
她愕然地瞠大雙眸,難以置信他竟然要她在短短幾分鐘內就決定這麼重要的事情。
「明天不行嗎?我——」
一個吻輕輕落在她唇上,瞬間奪去她的語言能力。
她聽不見雨聲,感受不到悶熱的濕氣,眼裡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其它,方才腦海中百轉千回的思緒在霎時間清空,只剩下他的名字……
易欽銘不帶侵略性地輕烙一吻,想先行確認自己對她的影響力,也試試她是否有觸動他慾望的魅力。
看著她失神仰望他的迷醉表情,他有了滿意的答案,那嫣紅唇瓣的柔嫩觸感遠比想像中美好,看來她的確如她所說地迷戀他,也如願引起了他的興趣。
「不行。」他眸色變濃,拒絕了她的拖延。「我討厭等待。」
自己厭惡等待,卻要求別人等待他不確定的愛?這男人真是有夠霸道!
唉!偏偏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她還是喜歡……
「我知道了。」她再一次屈服於他的獨斷,誰教她是那個先愛上的人。
兩人並肩上樓,看起來就像下班後一起回家的小夫妻,卻又各有所思。
憶起自己先前下樓赴約時的雀躍,再對比如今的彷徨,溫琬如更是茫然。
「你和家人一起住嗎?」易欽銘打量著這棟老舊公寓,忽然問她。
她搖搖頭。「我爸媽跟我哥他們住在南部,為了上班方便,我去年才貸款買下這間公寓。雖然只有十多坪,但一個人住夠大了。」
說完的同時,他們也抵達了三樓,她才發覺自己的思考時間已經用盡。
易欽銘一語不發地停在她身後,見她直到掏出鑰匙開了門仍然不說話,濃眉不禁輕輕一挑,隨即又恢復波瀾不興的冷淡神情。
「再見。」
他將沉默解讀為她的答覆,大方道別後轉身離開。
「好!」她急忙轉身,一雙冰冷小手怯怯地拉住他的右臂。「我願意接受你開出的條件。」
其實,易欽銘十分意外。
他明白她個性保守,無法接受這種定位不明、關係曖昧的感情,所以一發現她對自己的好感,他便刻意坦白一切,讓她別對他繼續抱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即使後來知道她用情已深,也表明自己不可能為她改變。
所以他跟著她上樓,限制她考慮的時間,以為她一定會嚇得打退堂鼓,沒想到她竟然願意——
「你確定?」他不解地望著她堅定的神情,想看穿她的思緒。「我說過,就算跟你交往,最後我也有可能選擇跟別人結婚。難道你那麼有自信,一定能讓我愛上你?」
聞言,她不禁苦笑著搖頭。「我沒有你說的那種自信。相反地,我對自己一點信心也沒有,我覺得最後你選擇的絕對不可能是我,因為你一定會遇上比我更好的女人。這個賭注,我一開始就不奢望能贏。」
他眼中難得地露出一絲迷惑。「那你為什麼還要答應?」
「你一定沒有真心地喜歡過一個人吧?」她淒然地笑。「我願意,是因為太想和你在一起,如果這是唯一的機會,我怎麼可能不戰而敗?」
她伸出手,愛戀地撫上男人性格的俊顏。「易欽銘,我真的很愛、很愛你,所以不管你對我是認真的,還是存心玩弄,我都無所謂,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在你決定結婚之前,我會死心塌地跟著你。」
易欽銘握住貼在自己臉上的微涼小手,此刻站在他眼前的那女子似乎正發著光,一股不曾感受過的奇異暖流在心底緩緩流動,令他有些迷惑。心,第一次被深深撼動。
「一輩子錯過和曾經擁有,我選擇後者。」月光般溫柔的臉龐,對他綻放出一朵羞澀的笑。「就算最後新娘不是我,至少我不再是暗戀,你的記憶中會留下屬於我的位置,對吧?」
她笑著,卻笑得令人揪心,讓他忍不住想將她擁入懷中,用唇狠狠揉碎那抹令他莫名心亂的笑。
身隨意動,他拉著她進入屋內,把門鎖上的同時也將她抱入懷中。
「讓我看看……」他俯身在她唇畔低語。「你有多想抓住我。」
她抬眼,雙目相對這一瞬間,四片唇互相吸引、如磁石般不受控制地緊緊吻上,兩顆心便深深陷落……
習慣了從容不迫地度過早晨,時間久了,身體裡像是自有一個時鐘,六點一到,溫琬如便醒了過來。
一睜眼,一張熟睡中的男人臉孔無預警地映入眼簾。她先是一愣,隨即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一抹溫柔的笑悄悄浮上了唇邊。
雖然醒來時不像言情小說寫的,總是被情人暖暖地抱在懷裡,這一點仍然保有少女情懷的她有些失望,不過,能在清晨醒來就看見心愛的男人,還是覺得幸福。
不想吵醒他,溫琬如悄悄起身,可身子才一動,四肢便傳來像被人全部拆解再重組過的酸痛與不適,在在提醒她昨晚易欽銘是如何狂野地和她纏綿了一遍又一遍。
昨晚他擁抱她一次又一次,每回都像想將她融入骨血般地緊密,當她以為已到了極樂的巔峰,下一秒的衝刺又帶她攀上了天堂的入口。
初嘗欲仙欲死的情愛滋味,一切對她而言是那麼不可思議,在短暫苦痛之後伴隨著令人如癡如醉的歡愉,和情人赤裸相擁的感覺遠比幻想中更加美好,如果不是他就在她眼前,或許醒來時她會以為那又只是一場春夢。
坐起身,她癡癡凝望著身旁毫無防備的睡熟容顏,昨晚之前,她還只能暗戀著這個男人,偷偷注意他的一切,和他十指交握像是一輩子無法完成的夢想。
這輩子她一直循規蹈矩過生活,沒作過弊、沒闖過紅燈、沒打算在婚前和男人發生關係,但昨晚她的人生竟不斷跳拍,和一個答應跟她交往,卻表明同時還會和其它女人在一起的男人上床,過了她從出生至今最瘋狂的一夜。
是啊,昨晚她昏了頭地將身心全部押在一場愛情賭局,做了有生以來最大膽的一件事,清醒後應該要覺得很惶恐、後悔,可是看著易欽銘的睡顏,她心裡卻盛滿幸福,還有種不顧一切豁出去的興奮。
或許在她文靜表相下的內心,其實是叛逆的吧?她不想再當個乖乖牌,只要能待在這唯一能喚醒她的瘋狂基因的男人身邊,再傻的事她也願意去做,再苦她也甘之如飴。
「我愛你……」她輕輕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想像著自己是他的新婚妻子,只想在他醒來時為他準備好一份營養滿分的早點,含著笑,她像貓一般靈巧地掀被下床,悄聲離開了臥室。
七點左右,一陣陣的食物香氣不斷騷擾易欽銘的腦神經,讓他餓醒了。
他躺在床上,鵝黃色的薄被只蓋住他腰間到大腿的位置,露出精壯的胸膛,和常陪客戶打高爾夫練就出的健壯腿肌。比床墊還長的身形讓他的小腿懸在床外,也讓他瞬間意識到自己不是睡在家中那張KingSize的大床上。
「這裡是……」
他眨眨還有些惺忪的眼,左手懶懶地擱在額上,聊勝於無地遮擋窗外透進的日光,渙散的精神逐漸集中,才想起自己身處何方。
他坐起身,昨晚一路從客廳邊走邊脫到臥室的衣服,已經折迭整齊放在床邊矮櫃上,還附上了新牙刷和幸運草圖樣的毛巾。
經過了昨晚,他又多了一個交往對象,而且這女人不只讓他打破了向來不吃窩邊草的原則,還讓他第一次留在女人家中過夜。
趁著穿衣的空檔,他順便環顧這間除了床,還沒好好看過一眼的房間。
從牆壁到傢俱全都是各種層次的黃、綠雙色搭配,卻互不搶色,恰如其分地給人明亮、溫暖的協調感,看來心思細膩的女主人,當初佈置時花了不少巧思,而且——他喜歡。
步出臥室,剛剛那陣喚醒他的香氣更濃了,讓他不禁猜想起溫琬如平日早餐都吃些什麼?應該不會為了他煮出一桌清粥小菜吧?一喝粥就鬧胃疼的他可是無福消受。
雖然好奇,不過他還是先行去浴室梳洗。再回到客廳,茶几上倒是很平常地只擺了兩杯牛奶。
「早安。」溫琬如端著剛做好的三明治從廚房出來,一見他,雙頰便染上淺淺紅暈。「我正要去叫你起床。你吃吃看,這三明治合不合你的胃口?」
「三明治?」他走過去,皺眉地從盤裡拿起一個三明治。「我不吃火腿和美乃——」
他說話到一半忽然止住,因為常見的火腿和美乃滋都是他討厭的食物,而盤裡的三明治裡這兩樣都沒有,還夾了他喜歡的鮪魚。
「放心,我知道你不吃火腿和美乃滋,這裡頭都沒放。」她說著便把盤子放在茶几上。
「放了鮪魚,也是因為你知道我愛吃?」他依此類推。
「嗯。」她微笑點頭,伸手幫他整理打歪的領帶。「聚餐的時候,我有留意過你在食物方面的喜好,記得我們一起剛進公司不久,不是有個女行員喜歡你,一連買了好幾天的早餐給你嗎?我記得那時候你說過不吃火腿三明治,還有早上一喝粥就鬧胃疼,所以也不喝任何粥品,對吧?」
「那麼久以前的事你也記得?」他扣住她下巴,獻上獎勵性的一吻。「那麼注意我、在意我?就那麼愛我?」
「嗯。」
不再害怕表露對他的心意,能那麼理直氣壯地在他面前承認愛意,這麼一點小事對膽怯的她而言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是她做到了,還能不退卻地迎視他,連她自己都訝異於這份轉變。
她毫不遲疑的肯定回應,也讓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不錯,沒有人天生注定是輸家,但是光想不行動,一定是輸家。有非要不可的東西,不擇手段也要爭取,就算努力的結果不一定會成功,懂嗎?」
她點點頭,明白他的意思。他讚許她終於敢放膽爭取愛情的勇氣,卻也提醒她,就算付出再多,他也不一定會給她想要的結果。
她明白,這是一場沒有規矩可循的愛情遊戲,就算她使出渾身解數和其它女人爭個高下,最終的選擇權還是在他手上。
因為做不到不擇手段,只能做好輸個徹底的心理準備,所以從今天開始,她會不斷催眠自己「曾經擁有」勝過「天長地久」,和他相聚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當作是最後一刻來珍惜。
「你只做了三明治嗎?」攬著她一起在沙發上坐下,易欽銘想起了一件事。「我在房裡就一直聞到香味,現在也是。」他靠近她嗅了嗅。「有宮保雞丁之類的味道,哪來的?」
「你鼻子真靈。」她起身折返廚房,再回到他身邊時,手上已經多了兩個餐盒。
「我習慣午餐自己帶便當,也順便幫你準備了一個。」她掀開盒蓋。「主菜是你愛吃的宮保雞丁,還有日式玉子燒和兩樣炒青菜,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找個地方用餐——」
「不用了。」他打斷她的話,雖然明白她的用心,不過該說清楚的話還是得說。「我沒打算公開我們的事,因此在銀行的時候,我對你的態度也不會改變,在旁人眼中,我們還是單純的同事關係,以免分手後惹來一堆閒言閒語,讓彼此難堪。」
他頓了頓,瞧見她臉色開始泛白,卻還是狠心地說:「而且我今天已經跟其它女人定了午餐之約,晚上也是。」
「……我知道了。」
溫琬如並不怪他,要怪就怪自己太得意忘形,只想著幫他打理一切,卻忘了他身旁不只她一個女人。
「是不是開始後悔自己不該太衝動,答應跟我交往?」易欽銘挑起她一綹髮絲,在指間卷玩著。「自私、霸道、只做對自己有利的事,不會費心討女人歡心,這才是真正的我。看清楚了,這樣的男人你也愛?」
「自私、霸道、只做對自己有利的事?這世上大多數的人不都是如此?你誠實以對,總比騙我來得好。」她斜倚在他肩上,雙手捏玩著他溫厚的大掌。「我不後悔,不管好的、壞的,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知道,想瞭解你更多,在你認定結婚對像之前,我不會輕言放棄。」
易欽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聽著那嬌柔、細軟的嗓音輕輕訴說著對他的迷戀,冷硬的心竟然因此變得柔軟。那一雙在他掌心和指間撥弄的小手,更是攪得他心猿意馬,看來以前似乎是太小覷這女人對他的影響力。
他大掌一翻,反握住一雙柔荑,她好奇地仰首想看他,火熱的唇立刻覆住她的。
她沒有一絲推拒,順從地承受那總能令人神魂顛倒的美妙滋味,直到回過神來,她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移坐到他大腿上,襯衫鈕扣解開了三顆、胸罩的前扣也開了,胸前旖旎春光在他眼前盡露無遺。
「等等……」她微喘著,拉住那正在她身上蠢動的大掌。「我今天得負責開門,要早點去銀行,這樣下去就趕不上公車了。」
「我開車送你去。」他吮著她柔嫩的耳垂,含糊地說著。
「不能公開我們的關係,不是嗎?你不怕被早到的同事撞見?」
這句話果然奏效,易欽銘放開她,卻是一臉不情不願。
「是你比我想像中冷靜,還是我對你而言魅力太小?」瞧她露出一抹笑,他有些故意地狠狠在她白皙的勁間留下一個吻痕。「別得意,明天晚上我會連本帶利討回來。」
那令人臉紅心跳的暗示,讓溫琬如雙頰的紅暈更深,卻也沒回他半句,算是默允了明晚之約。
「拿雙筷子給我。」吃下最後一口三明治、喝完牛奶,易欽銘突然開口。
雖然覺得納悶,她還是立刻起身去廚房拿來一雙筷子,只見他一手接過筷子,一手拿起原本要給他當午餐的便當,大口吃了起來。
「你不用勉強吃的。」她不信他真有那麼餓。
「不要以為我會為了你勉強自己,我只是還覺得餓而已,昨晚體力消耗太多了。」
雖然他說得如此無情,但溫琬如心裡明白,他是不想浪費她一番心意才吃起便當,只是嘴上不承認,不想讓她太開心。
愛上這麼一個時而殘忍、時而溫柔的男人,注定會深深受傷吧?
可是在這個悠靜的夏日清晨,她的確是幸福的。
微笑凝望著此刻只屬於她的男人,溫琬如不願去猜測未來。她,只想把握現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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