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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9-15 15:45:59

前言:

夏臨風武功高強,是當今武學世家“夏家堡”少主,
他外表俊雅,加之逍遙灑脫,故而擄獲不少芳心,
可他對誰都溫柔,因此沒人知曉他鍾情於哪家女子,
在這些姑娘中,獨獨孫紫香最有毅力也最令他頭疼,
她出身書香門第,卻放下千金身段,到夏家來學武,
眼看都十八歲了,她仍不肯嫁人,還言明非他不嫁。
雖明知她心意,他卻認為她還小,不願給太多期待,
所以,他對眾人都好,但唯獨常對她不假辭色,
結果害得她常被他傷到心,並成為眾人取笑的對象。
一次,他照例甩開她後,察覺不對,立即回頭尋找,
不料竟只來得及眼睜睜地看著仇敵將劍刺入她胸口!
他心魂俱裂,才知在她的纏膩下,心早不再逍遙了,
然而,生還後的她卻脫下武衣短褂,穿回輕紗羅裙,
她同意父母出嫁,決心徹底忘了他夏臨風這個人……


第一章

一輛外型樸實無飾的馬車,載著剛剛上完香、禮完佛,準備打道回府的孫家三口。

馬車雖然力求不醒目,但四周十數名連家子護衛跟隨的龐大陣容,使得他們走在城外郊道上,還是難免招搖了些。

孫家的首富名聲盛傳北方,所以每次出門一定謹慎小心,隨身帶著一批護衛,以保平安,雖然是招搖了些,但這也是不得不做的預防措施。

這年頭世局不太安定,稍有一些身家財產的人出外走動,難免會遇上某些不好招惹的人物。

 比如說……現在。

從路旁林間突然衝出十幾名蒙面的黑衣人擋下他們去路的狀況,實在是屢見不鮮了。

孫家護衛們一見有人攔路,馬上訓練有素地抽出武器,將馬車團團圍護住。

馬車的車門開了一道小縫,一個有些圓滾的身心迅速從門裡爬下車來。

“呵呵,請問各位大俠有何貴事?”

孫大權擠出滿臉笑意,和和氣氣地向黑衣人問道。

  “交出‘禦亟寶鑑’!”

帶頭的黑衣人冷冷說道,直接點明來意,絲毫不拐彎抹角。

“什麼寶劍、寶刀的?老夫只是區區一介商人,哪裡會有什麼寶刀寶劍呢?各位大俠是不是找錯人了?呵呵呵……”

孫大權彎著富態的腰身,小心翼翼地拱手陪笑道,額上早已佈滿緊張的汗水。

“哼,孫老頭好會裝蒜!本教寶鑑讓你盜藏了十年,直到現在還不肯交出來?”黑衣人冷哼。

“老夫實在不明白大俠說的什麼寶劍是哪一把呀!”

孫大權露出為難的表情,從懷中抽出一條布巾,抹掉額上頻頻冒出的汗水。

“既然不交出'禦亟寶鑑',那就交出你孫家上下的性命吧!”

帶頭的黑衣人懶得再廢話,微一揚手,身後的黑衣人同時舉起武器,打算直接動手。

孫大權一驚,趕緊揮動雙手阻止道:“慢……慢慢慢!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老夫……老夫的庫房裡,的確收藏了數把名劍,其中幾把劍鞘甚至讓老夫多鑲了幾顆玉石上去,說不定裡頭就有大俠們要找的玉什麼的寶劍……”

 孫大權誠實招認,心頭在滴血。

聞言,為首的黑衣人昧了昧眼,殺機更甚了。

孫大權好似沒看到黑衣人更深的怒意,繼續在險境中討價還價,商人本色發揮無疑。

“大俠,老夫能不能先送妻女回去,再帶人將那幾把名劍取來給大俠鑑定?如果大俠不放心,老夫也可以待在這兒陪著大俠們,等我家裡人將劍帶來,如何?”

孫大權拿出周旋商場的本事,努力地交涉,想盡辦法要換取妻女的安全。

“哼,不與你廢話!殺了你,我們再到孫府去找也是一樣!”

帶頭的黑衣人冷笑,一揮手,身後的黑衣人立即上前動手。

孫家護衛見狀,也迅速地湧到孫大權的身前去,與黑衣人打鬥起來。

馬車內,孫夫人將年僅十歲的女兒用力抱在懷裡,聽著馬車外頭紛亂嚇人的刀劍聲及撕叫聲,她忍不住緊閉著眼,渾身瑟瑟發抖,心裡擔憂著在馬車外的老爺子,整個人又急又慌,卻又不知該怎麼辦。

  “娘……”

孫夫人懷中的小女孩抬起頭看著娘,嗓音細弱地回應。

雖然她也是十分害怕,非常擔心在馬車外頭的爹爹,但她努力的不出聲,睜著圓圓的大眼,偷瞧著細細車窗縫外的動靜,小小的手努力地回抱著娘,希望能傳遞一些鎮定給娘。

孫家護衛的身手算得上十分利落,對付普通人甚至是一般的劫匪,絕對是綽綽有餘了,但是對於今日這批明顯具有江湖人身手的黑衣人,卻幾乎招架不住,態勢大有一面倒的趨勢。

孫大權煞白了臉,富態的身子緊貼著馬車車廂,雙眼骨碌骨碌地來回張望,腦子裡不斷地轉動,一心只思索著護住妻女脫身的法子。

孫家護衛們不敵黑衣人,一路節節敗退,狀況十分危急,甚至一名黑衣人已經突圍,沖向馬車邊,揮劍正要砍向哇哇大叫的孫大權。

  “住手!”

突然間,一抹白色身影不知從何處出現,翩身來到孫大權身邊,以令人看不清的身手,迅速擋開了揮向孫大權的那把劍。

“當”的一聲,黑衣人的劍被硬生生彈開,發出清脆的金屬聲。

眾人停下身來,這才看清來的是為眉清目秀的白衣少年,方才擋下一劍的,正是他手中那把折扇。

但,由那道聲響聽來,要不是折扇有古怪,就是這個白衣少年的內力極為深厚驚人。

“你是什麼人?”為首的黑衣人問道。

“在下'夏家堡'夏臨風。”白衣少年拱手回道。

帶頭的黑衣人一聽,眸光一閃,對屬下做了一個手勢後,飛身奔入林中,其他的黑衣人也同樣迅速地竄入林中,消失不見。

孫大權雙腿打顫,幾乎軟得快跪下來了,不過他還是撐著向白衣少年走近兩步道謝。

  “多謝少俠救命之恩!”

孫大權拱著手,兩泡淚差點飚出。

“不必客氣。”夏臨風趕緊扶住他。

馬車的車門忽地從裡頭拉開,探出一顆扎著可愛雙髻的小腦袋,正張著圓圓大眼,看著白衣少年。

“爹……沒事了嗎?”小女娃兒問道。

“是啊!香香,多虧這位少俠相救,他是我們孫家的救命恩人啊!”孫大權感激涕零地介紹道。

  “那好,爹,娘她昏過去了。”

香香對爹點點頭,鎮靜地向車廂裡指了指。

  “唉呀!婉兒、婉兒啊——”

孫大權大吃一驚,慌忙扭著富態的身子爬進車廂裡,察看夫人的狀況。

香香則爬下馬車,仰頭看著白衣少年。

“哥哥好,我叫香香。”她目光專注地看著他。

“你好,我是夏臨風。”少年對她微笑。

  “夏哥哥,你真是厲害!”

小女孩不吝嗇地稱讚,眼中充滿崇拜的光芒。

剛才在車廂裡,他現身救了爹爹的英勇身影,她看得一清二楚。

  “你也很勇敢啊!”

少年的表情放得很柔,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夏哥哥,請問你有婚約了嗎?”香香突然開口問道。

聞言,少年一頭霧水,但還是和氣地笑著搖搖頭。

  “沒有,怎麼了嗎?”

“夏哥哥,你的武功好厲害,長得也很好看,我將來長大就要嫁給你——”

小女娃兒語出驚人,不只夏臨風傻眼,連身旁的一推孫家護衛也呆了。

  “呃……”

夏臨風低頭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突然對他告白的小女娃兒,額頭一推黑線,不知該說什麼。

一陣風,默默地吹過兩人之間,他還是想不出該說什麼話。

小女娃兒對他燦然一笑,夏臨風也只能再對她笑,背後忽地竄過一陣涼意。

夏臨風從沒想過,他與這小女娃兒之間的孽緣,便從此時開始糾纏了……

 八年後

'夏家堡'是北方頗負盛名的武學世家。

'夏家堡'的人代代習武、人人學武,所有'夏家堡'的人都醉心於武學,因此上自堡主、夫人,下到看門的、掃地的,全都擁有一身好武藝。

而'夏家堡'的少堡主夏臨風,更是近世難得的武學奇才。

據傳,夏臨風十二歲時,便已完全習得夏家的武學真傳,讓夏堡主又喜又憂。

夏堡主喜得是夏家出了這麼個難得的奇葩,可以繼承'夏家堡',將'夏家堡'的名聲發揚光大。

憂的是兒子才小小年紀,他卻已經傾出畢生所學,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教兒子了。

沒想到機緣巧合,隱世高人'霧谷才子'來訪,見了他後驚為天人,於是央求夏堡主,欲將夏臨風收入霧谷為徒。

夏堡主一聽,當然樂見其成,馬上將兒子打包,迅速送進霧谷去拜師學藝。

夏臨風十九歲從霧谷出師之後,武功更加深不可測了。

好些曾經看過夏臨風身手的江湖人曾經評論道,若不是夏臨風無意於爭奪權力、博得名聲,他想要成為史上最年輕的武林盟主,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

由於'霧谷才子'因使用折扇為武器而得名,夏臨風的氣質也屬溫雅之類,因此同樣選了折扇為武器,加上經常身著白衣,面如冠玉,風度翩翩,玉樹臨風之姿迷倒無數俠女、千金的芳心,卻從不與任何女子有所牽扯,一派逍遙灑脫的姿態,所以不知從何時開始,漸漸在江湖上得到了'逍遙公子'的稱號。

以上雖然都是傳聞,但孫紫香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因為,她從十歲那年在郊外遇險,被剛離開霧谷回到'夏家堡'的夏臨風所救之後,就一直待在夏臨風身邊了……

唔,該說是她就直接追進'夏家堡'纏著他了。

“夏哥哥,你看我這身新裁的衣裳,好不好看?娘說要讓我練武時穿的呢!”

孫紫香纏著在書房看書的夏臨風,在他面前嬌俏可愛地繞了一個圈圈,展示著身上的新衣。

夏臨風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後,又低下頭去繼續看他的書。

“夏哥哥,這件不好看嗎?那我請我娘再重新讓人裁一件好了。”

孫紫香見他沒什麼反應,失望的拉了拉衣角。

夏臨風眉頭微微一皺,重新抬起頭來。

練武者的衣著首重輕便簡練,窄袖綁腳更不可少。

但她這身衣裳,不只是珠玉太多,袖擺太寬,飄帶也太長。

渾身太多贅飾,美而無用,根本不適於練武。

何況她腳底踩著的還是一雙繡工精美的白綢軟鞋,潔白得連一絲塵土也沒染上。

與其說是來'夏家堡'習武的,不如說她像是打算來學跳舞的。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

孫紫香是北方首富孫大權的獨生愛女,從小到大被錦衣玉食給餵養長大,嬌氣難免。

一開始他著實想不透,一個慣養呵寵的嬌嬌小千金,何苦堅持來'夏家堡'吃苦學武,時不時吧自己弄得渾身傷痛?

 後來,他終於明白了原因——

 因為他。

這些年當中,他不知勸了她多少回,也不見她心回意轉,乖乖回家當她的千金嬌嬌女。

相反地,八年來她反而越跑越勤,一心堅持要在'夏家堡'學武。

他爹甚至被她的固執與堅持給深深打動,以為她也是個武痴,就在三年前正式收了她當女弟子,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小師妹。

而且,他爹還時不時地要他多多關照這個嬌嫩如花的小師妹,完全沒察覺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要能天天來'夏家堡'膩著他,就算一輩子當不上'夏家堡'的徒弟,她也無所謂的。

“香香,你還是回去換一件輕便耐髒的舊短褂來吧,否則等會兒上了演武場,沒人敢於你對練拳發的。”

夏臨風嘆了一口氣,語氣婉轉地勸道。

要是不小心踢臟,勾壞她那身上的好衣裳,甚至打掉了哪塊珠玉,對於那些出身平凡莊稼的'夏家堡'弟子而言,肯定要眼紅腳軟了。

“我不會計較呀!”香香搖搖頭。

他知道,她真的認為這衣裳本來就是要用來練武的,踢臟弄破是正常的,完全沒概念她這身衣裳的價值,足夠一般普通人家吃香喝辣三個月有餘。

“別再為難你那些師兄弟了,除非你想讓自己找不到人對練,在場上乾瞪眼。”夏臨風說道。

“就算沒人跟我練,還有夏哥哥你可以陪我練呀!”

她撒嬌地看著他,雙眼放出光芒。

  “香香!”

他的語氣沈了下去,露出一絲嚴厲的意味。

香香雖嬌,性子卻十分機靈,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悅,雙肩微微一縮。

  “……好吧。”

原地蹭了一會兒後,她才不甘不願地嘟著唇走了。

夏臨風望著她垂頭喪氣的背影,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他比她虛長九歲,對於男女之情並不陌生,心裡十分明了她對他懷有什麼樣的春思。

但在他心中,一直認為她對他而言,年紀實在太過稚嫩,對他懷有的是不切實際的情懷。

無論她這些年如何女大十八變,在他心裡,她還是當年那個十歲的小女娃兒。

他只希望,她有朝一日能走出當年他救了她全家而對他產生的迷戀崇拜之情,真正尋到能疼她、寵她、與她心有靈犀的有情人。

“香香,別再去學武了吧!一個好端端的女孩兒,幹麼去跟人家要刀弄槍的呢?”

孫夫人坐在女兒的閨房裡勸道,手裡捧著茶杯,無奈地搖頭又搖頭。

看著女兒在屏風後換下新裁的、閃亮亮的美麗衣裳,重新穿上那件又灰、又醜、又舊的練武衣,好端端的一個小美人兒,硬要扮成一隻醜小鴨,她心裡就直嘆氣。

“娘,當年是您答應讓我去'夏家堡'學武的,現在怎麼能反悔?”

孫紫香換好衣裳,從屏風後走出來,撒嬌地伸出手環住孫夫人的肩頭膩著。

“那是當年。那時咱們去禮個佛回來,就被一群莫名其妙的黑衣人攔截遇險,脫身之後,你便說想去'夏家堡'學武藝,娘當時想,讓你去學個防身術也不錯,免得哪天又被人給攔了路。”

“可是現在瞧瞧你,閨女不像閨女,俠女也稱不上半個樣子,整日拋頭露面、風吹日曬的。你看、你看,你這雙手原該是水嫩嫩的,現在卻變得這麼粗糙,不但有刀痕、瘀傷,手心還長滿了可怕的繭子,娘看了心疼啊!”

孫夫人抓著她的雙手直念,越說越後悔。

“唉呀,這都是我自願的呀!學武要吃苦,我以開始決定是就已經心裡有數了。而且拿刀劍學防身,練久了,雙手本來就會變粗的嘛……”

她不好意思地收回雙手,擺在背後。

孫夫人繼續念道:“外頭甚至還傳著說你去'夏家堡'學武,是要倒追'夏家堡'的少堡主,這些話聽在爹娘的耳裡真不是滋味。學武學到最後,防身術沒學到幾成,女孩兒的名聲卻讓那些嘴巴壞、沒遮攔的江湖人給敗壞了不少!”

想到那些風言風語,孫夫人就一肚子氣。

“娘,只要我們行得正、無愧于心,哪管別好人閒說什麼呢?”

她環住娘親的肩頭,撒嬌地說著。

“可是——”孫夫人還想講下去。

“好了,娘,我已經浪費大半天了,再不回'夏家堡',演武時間就要結束了,我會來不及練武的。”

她匆匆打斷娘的話,就往門外奔去。

  “唉,香香!香香——”

孫夫人舉起手,喚著像陣風般卷出門去的女兒。

原想矚她走慢一點,要有女孩兒樣的,只是才喊了兩聲,人影就不見了。

孫夫人只得放下手,又嘆了一聲。

香香是從她襁褓中一手帶大的女兒,她這個做娘的,哪會看不出香香的心思?

從她十歲初見夏臨風之後,整個心眼就全被吸走了。

只是,自家女兒落花有意,人家公子卻是流水無情啊!

夏臨風俊雅灑脫,對每個姑娘都溫柔多情,虜獲了不少女子的芳心,誰也不知道他心系哪位佳人,看起來就是人人有機會,個個沒把握。

如果他對香香與其他女子般一視同仁也就罷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對誰都是和顏悅色、溫文多情,唯獨對孫紫香卻從來不假辭色。

也因此,孫紫香成了眾人的笑柄,街頭巷尾都在傳孫家女兒不顧臉皮,倒追夏家少堡主。

她和老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還曾經想要順水推舟,暗地幫女兒成就好事,因而偷偷上'夏家堡'和堡主談論婚事。

只是,'夏家堡'堡主卻笑說他們'夏家堡'是江湖作風,不拘小節,一向是讓子女自信決定終身婚事,長輩們並不太過問的。

若是夏臨風與哪家女兒心意相屬,他這個做爹的也自然會支持這樁婚事。

碰了個軟釘子,他們夫妻倆只能摸摸鼻子回家去。

她不求女兒能嫁個大富大貴的夫婿,但至少對方要能在意她、重視她,而不是像夏臨風這樣,對她冷冷淡淡、若即若離。

只有一個人付出的感情,維繫不了長久的。

孫夫人嘆了一口氣,暗暗希望她那太固執、太死心眼的女兒,不會再情路上吃太多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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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9-15 15:48:04

第二章

孫紫香到“夏家堡”學武學了八年,不管是拳腳還是刀劍,都學得不怎麼樣,看起來似乎是資質平平。

但,在騎術與輕功方面,她卻又學得有模有樣,比起同時進堡學藝的學徒,顯得十分出眾。

這種矛盾的學習成果,讓夏堡主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時之間也難以介定孫紫香是天才還是蠢材?他的教導算是成功還是失敗?

夏臨風倒是看得十分明白,她那身騎術與輕功,完全是為了要纏追他而硬練出來的。

說實話,孫紫香的毅力驚人,不輸一般男子。

這些年來,他親眼見著她咬牙苦練,不畏摔跌挫折。

受了傷,難免先哭一陣,接著她又抹抹淚,重新來過,有時讓他心裡也不自禁地感到萬分佩服。

如果她生為男孩,能力肯定十分優秀,不但孫大權會大樂於孫家後繼有人,他也會欣賞她,與她交為好友。

 可惜,她是女子。

 可惜,她將毅力用錯地方了。

 哎……

夏臨風嘆了一口氣,突然伸手推開客房的窗,窗外立即傳來一聲似乎受到驚嚇的細聲尖叫。

  “哎呀——”

夏臨風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那張略顯疲憊倦累的俏顏抬了起來,對他露出略微尷尬的笑容。

“你……知道我在外面?”孫紫香臉紅紅地問道。

“我哪一次沒抓到你偷偷跟在我後頭?”

他淡然說道,一點驚訝的表情也沒有,好像早知道她何時就在窗外了。

孫紫香抓著髮辮笑了笑,表情無辜到了極點。

“這一次,你爹娘知道你又追著我跑出來的事嗎?”

他忍住揉額頭的衝動,有些無奈地問道。

“呃……我是臨時出來的,還來不及跟他們說……”

 她抓抓頭,臉上有絲心虛。

夏臨風冷著臉,不掩怒氣地瞪她。

“一個女孩子家,完全不顧危險,就這樣冒然出門,難道就不怕爹娘擔心嗎?要是路上出了意外,'夏家堡'要怎麼對你爹娘交代?”他責備地問道。

“我跟你出門跟了這麼多次,哪次不都是平平安安的?而且,只要追上了你,就有你保護我了呀,有什麼好怕的?”她理所當然地說道。

“如果有一天你跟不上了呢?”他微微蹙眉。

“除非是我自己不想跟了,否則就算要花一輩子的時間,我都會努力追到你、找到你,你甩不掉我的。”她嘻嘻笑著回答。

他的臉色更沈了幾分,眼神冷冷地望著她。

她原先仰著小下巴,不服輸地與他對望。

但望久了,還是一如往常,她不敵他的眼神,被他瞪到頭皮發麻,於是漸漸敗下陣來,小腦袋慢慢地垂了下去,這才露出一些懺悔的表情。

見到她這種表情,他終於心軟了一些。

  “進來。”

 他冷冷說道,轉身離開窗邊。

一聽到近似赦免的命令,她又綻開笑顏,兩手才攀上窗框,正要躍上窗口鑽進房裡,又聽到裡面冷冷的話語傳來——

“有門不走嗎?'夏家堡'弟子不走旁門左道。”

她吐吐小舌,趕緊從窗緣退下,繞到前門去。

進到房里後,她迫不及待地坐到桌前,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不太文靜地灌進乾得快冒火的喉頭里。

喝夠一杯不夠,又連續倒了四、五杯才真正解了渴。

這一回,當她發現他又出門後,便向幾個師兄打聽了他離開的方向,然後立即跳上馬背,奔馳上路。

在追趕他的路上,她幾乎是馬不停蹄的一直策馬奔走。

除非是餓極、渴極了,才有可能停一會兒,隨便找個簡陋的茶棚將就一下,或是採些路邊野果稍稍充飢,之後便又趕緊繼續上路,深恐他走得太快,她會追趕不上他。

夏臨風看了她一眼後,馬上走到門口,打開門招來店小二。

“客倌,請問又什麼事?”店小二來到,殷勤地向他問道。

  “請問還有空房嗎?”

“有有有,隔壁的房還空著哪!”小兒連連點頭。

“嗯,那就隔壁的空房吧。”夏臨風點點頭。

“好的,好的!小的馬上過去整理,待會兒客倌就可以過去入住了。”

  “謝謝。”夏臨風溫雅地道謝。

“哪裡、哪裡,應該的、應該的!”店小二趕忙轉到隔壁房去整理。

房裡又剩下他們兩人繼續大眼瞪小眼,氣氛有些僵。

半晌後,孫紫香又圓又黑的眼珠子轉了一圈,馬上擠出一朵笑靨,對他招呼道:“夏哥哥,先坐下嘛,幹麼站著呢?”

夏臨風瞥了她一眼,徐徐踱步到桌邊坐了下來。

她趕緊殷勤地幫他倒了一杯茶,捧到他面前。

他接了過去,緩緩喝了一口茶,她的笑容更深了。

當她正努力思索著要開口說些什麼打破沉默時,門上傳來了一陣輕叩聲。

  “啊,我去開門!”

孫紫香馬上跳起來,跑過去打開門。

“客倌,隔壁房間已經整理好了,可以進去啦!”店小二站在門外說道。

  “謝謝小哥。”

她對店小二微笑道謝,順手打賞他一些碎銀。

“甭客氣!如果還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吩咐小的。”

捧著碎銀,店小二開心地退了下去。

她轉過身來,恰好撞見他對她若有所思的眼神。

  “怎麼了?”她好奇地問道。

  “沒事。”他搖搖頭。

他只是剛剛發現,她除了從十歲開始就一直纏著他,不管他說盡好話壞話,她都像聽不懂人話似的,硬是賴在他身邊不走這個缺點之外,雖然身為北方首富之女,她身上卻沒有一絲豪門千金的驕縱氣息。

不管是對待任何人,她的態度、脾氣都可親得令人喜愛。

若不是她的眼光總是放在他身上,否則她一定能發現,“夏家堡”有又不少的男弟子經常暗暗對她投以傾慕的眼神……

他收回在她身上打轉的思緒,將手裡的茶水喝完,放下杯子。

“你今天暫時在這裡住一晚,休息足夠了,明天就馬上回家去。”

他一邊說,一邊起身走向門口,打算到另一間客房去休息。

“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你去哪裡,我也要去。”

她趕緊拉住他的袖子,不讓他走。

“不行,我這一次出門,不是走訪遊覽,是要去探查江湖上最近發生的滅門疑案,連我都沒什麼把握會不會遇到難測的狀況,如果帶著你,遇到凶險時,你會成為累贅。”

“我輕功還可以,必要時我可以趕快逃跑,不會絆住你的。”她說道。

“井底之蛙!你真以為你輕功好嗎?若是遇上了高手,你還沒轉身,腦袋就掉了。”

他用摺扇敲了敲她勸不動的死腦筋,對她如此自信感到好氣又無奈。

  “可是,我追的上你呀!”

  “那是……”他一時語塞。

他的輕功的確是在她之上,如果他不願意的話,是絕不可能讓她跟上的。

每次她跟在後頭時,他原先本是想將她甩開的,但不知為何,他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放慢腳步,幾乎可說是有意地讓她追上他。

這種矛盾的心情,有時他也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

明明覺得她纏膩煩人,讓他不管走到哪裡,都像身後綴著一條礙事的小尾巴。但,看著她放下千金小姐的身段與嬌弱,不死心地咬牙苦追,他就一陣心軟。

嘆了一口氣,決定什麼都不說了,見機行事就是。

“你是不是正在打算明天要一聲不吭地偷偷溜走?如果這樣的話,我就整晚不睡,守在你房門口!”

她連忙放話,就怕他整個腦子都在想著怎麼甩掉她。

“小丫頭,鬼心思還真多!一個姑娘家守著男人房門,成何體統?”他皺起眉頭。

“咱們不是江湖中人嗎?江湖中人不拘小節,這又沒什麼!”

 她擺擺手,不以為意地說道。

  “胡鬧!”

 他低斥一聲,覺得頭要痛了。

“你不要偷跑,我就不會胡鬧!”她的語氣頗有討價還價的味道。

聞言,他立刻舉起摺扇,敲向她抓著他衣袖的指背,趁她叫痛鬆手時,他利落地甩開衣袖,不想再跟她多說,轉身就走。

見他真的生氣了,她這次倒是沒有再回嘴,也沒有賴皮地跟上,而是嘟著嘴,乖乖地留在房裡。

 其實要守住他的方法有很多。

就算她不去房門外守整夜,她也可以交代店小二,幫她注意他何時離開,還有離去的方向,如此一來,還不是一樣?

想了想,聳聳肩,決定對自己好一些,馬上喚來店小二,並要了一大桶的熱浴水,愉快舒適地洗去一身塵土及疲累,然後慵慵懶懶地爬上床躺平。

雖然客棧的床,比不上自家香閨力那張又大又軟的紅木床好睡,但她實在累極了,所以頭才一沾枕,就立刻進入了夢鄉……

隔壁房的夏臨風,正閉眼盤腿坐在床上打坐運功。

雖然他一動也不動,但敏銳的聽覺讓他知道她喚了小二,要了熱水,還交代小二幫她注意他的動向,接著嘩啦嘩啦地潑了一陣,沒過多久,便傳來均勻而且深沉的呼吸聲。

心隨意念,想到她此刻酣睡的芙顏,他的胸口毫無預兆地忽地一跳。

他呼吸一窒,立即睜開眼,收心止氣。

“運功打坐最忌雜念,我竟然犯了這個錯誤,真是糟糕。”他對自己重重地擰起眉來。

看來隔壁那個丫頭,對他的影響還真不小。

他對兒女私情沒有任何嚮往,雖然年紀已經二十有七,仍不想安定下來,一心只想在武學上更上一層樓。

所以,她的牽絆對他來說有害無益。

他是該好好地認真考慮,要如何將她驅離他的身邊,做他真正的“逍遙公子”了……

突然察覺有人在看著她,孫紫香立即從夢中清醒過來,雙眼瞬間睜大,小手迅速抓過放在枕旁的隨身短劍,做起身於護在身前。

定睛一看,竟然是夏臨風正坐在床沿,似笑非笑、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不錯呀,警戒心還算敏銳。”他有些讚許地點點頭。

  “夏哥哥,你嚇死我了!”

她壓住胸口,心臟飛快地跳到著。

呼出一口氣,丟開短劍後,她又躺回床上,抱著被子翻過身想繼續睡。

“我要出門了,如果你不想跟來的話,就繼續賴床吧。”

他不快不慢地說道,站起身來便往門口走去。

孫紫香一聽,飛快地掀開被子,不顧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樣,鞋也沒穿,直接就跳下床去拉住他的衣袖。

“不可以房我一個人在這裡啦!”她大叫。

 他低頭看看她,搖了搖頭。

“那麼,你打算就這麼跟我出門了嗎?”

她趕緊低下頭去檢查自己,這才後知後覺地羞紅了臉,強烈地想奔回床上用被子包住只著單衣的身子,但又不敢放下手,就怕他走了。

見她左右為難的模樣,他還真怕她會決定就用這個模樣走出去,因此只好說道:“我只多等你半個時辰,時間一到,我馬上就走了,聽到了嗎?”

她張大眼,飛快地用力點頭又點頭。

“那還不快去梳洗?嫌時間多嗎?”他受不了地舉起摺扇輕輕往她頭頂敲下去。

這一敲,似乎才將她真正敲醒,她立即一跳,奔到梳妝台前撈起梳子,梳理昨晚沒整理梳開就先貪睡了而造成糾結的長發。

聽著她一邊梳、一邊唉唉叫有一邊跳腳,一副手忙腳亂的樣子,他禁不住笑了出來。

“我在樓下等你。快一點喔,只有半個時辰。”他幾乎是有些惡意地提醒她。

  “我知道、我知道!”

她一邊嚷著,一邊用梳子扯著髮尾。

 他搖搖頭,推門走了出去。

依照八年的相處時間,夏臨風雖然知道孫紫香無論如何一定會讓自己在半個時辰內準時出現,但他卻沒料到她竟然會將自己……

  “你的頭髮是怎麼回事?”

他震驚地瞪著她機會短了一半、尾端還參差不齊,只用一條絲帶胡亂地紮在腦後的頭髮。

“我……頭髮梳不開,乾脆就用短劍把髮尾給削了。”她不安地囁囁說道。

畢竟女孩兒家都愛美,平時保養得光滑柔亮的長長秀發,此刻卻被自己折騰得不成模樣,雖然是自己下的手,但也禁不住紅了眼眶,快要哭出來了。

他心疼地看著她的短髮,後悔極了只給她那麼短的時間,也心驚於她為了追逐他,不惜一切代價的心思。

  “那也用不著如此啊!”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這是你第一次沒有甩開我自己跑掉,還說要等我,所以我……”

她的手指絞著髮尾,低下頭,眨掉眼裡的淚水。

他嘆了一口氣,看她難過,他心裡也過意不去。

“剪都剪了,短髮也好,至少利落一些,出門在外也方便整理。”他只能這樣安慰她。

 她還是垂著臉,點了點頭。

他想了一下,站起來對她說:“走吧。”

  “嗯。”

她瞄著他的白衣衣擺,跟著他走出客棧。

他回頭瞧她將小腦袋壓得低低的,好像不敢見人似的,他想也不想,便對她伸出手來。

在她低垂的視線中,瞧見他伸來的手掌,怔了下,鼻音濃濃地問:“怎麼了?”

  “手來。”他只簡單地命令道。

她乖乖伸出一隻手,他便握住她的,輕輕拉著她向前走。

孫紫香張大眼,愣愣地看著他的頭腦,雙腿像自有意識地跟著他走。

她看著他的模樣,好像是現在才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白衣男子。

他沒回頭看她,但卻像是後腦長了眼,見到她疑惑的表情,對她開口解釋自己的舉動。

“你從剛才出客棧後一直低著頭不看路,我怕你撞樹不打緊,要是撞了人、撞了攤就不好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努力忽略胸口一陣湧上的莫名情緒。

她一聽,感受到他的溫柔,整人心房都充滿了甜蜜味道,吸了吸鼻子,差點又要哭出來。

不過,當她發現他是直接走上大街,而不是去馬房牽馬時,不禁抬起臉來,好奇地四處觀望著。

“夏哥哥,你要到哪裡去?咱們不騎馬嗎?”她開口問道。

“先處理你的事再說。”他的視線落在她狼狽不堪的頭髮上。

  “我的事?”

她疑惑地說道,順著他的視線,摸了摸自己的頭髮。

他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徑自牽著她向前走去。

 她咬咬唇,跟了上去。

走過一攤包子店時,正好老闆掀開大竹籠,蒸騰的熱氣伴隨著肉香瞬間包圍住他們兩人。

早上到現在還空腹著的孫紫香,被香味深深吸引住,腳步不自覺地放慢,還吞了吞口水,雙眼渴盼地望著蒸籠裡一顆一顆又白又胖的大肉包。

察覺伸手牽著的人拖慢了腳步,他回頭看她一眼,差點被她餓壞了的表情給逗笑。

牽著她走到蒸籠前,他向老闆買了兩顆胖包子,將紙袋丟進她懷裡。

她一臉受寵若驚地抱著紙袋,像小兔子一樣傻傻地看著他。

“快吃,不然就涼了。”他催促道。

“啊,謝謝……好香喔!啊——好燙好燙……”

她回過神來,歡天喜地地抓起包子就咬,一點形像也沒有。

見她解決了兩顆大包子後,心滿意足地摸摸胃,笑瞇了一雙眼兒,他的心情也跟著變得極好,唇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

  “走吧。”他開口催道。

  “嗯!”

她點點頭,這回不等他牽她,自己就上前主動地握住他的大手。

他就任她抓著手,一路不疾不徐地往更熱鬧的街頭走去。

她心裡想,不管他去哪裡,天涯海角她都跟走了,一輩子也不後悔!

第三章

  ……她要收回前言。

孫紫香瞪大雙眼,眼睜睜地看著夏臨風大剌剌地領著她走進一間充滿濃重脂粉氣、像是酒樓又不像酒樓的地方。

酒樓裡面的人,不管是三三兩兩正要走出去的客人,還是整理打掃的婢僕,全都無精打采、一臉沒睡飽的模樣,像是狂歡了一整夜直到天明似的,她心裡忍不住一陣踏跳。

“不會吧……這裡是……?”她小心翼翼地看著四周,努力躲開一身酒氣、走得搖搖晃晃的男人,想說出心裡所猜的,又不敢講出來。

“這裡是'擁春院',是這個城裡最大的一間妓院。”他給了她一個十分清楚的答案,證實了她的猜測。

“妓——”她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瞧他一臉悠然的神色,她更加驚疑不定。

“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不會是打算把她帶來這裡賣掉吧?

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僵在原地動不了。

  “怕了?”

瞧出她的胡思亂想,夏臨風唇角一撇,眼神居然帶了一抹她以前從來沒在他身上見過的邪氣。

她膽戰心驚地轉頭就想跑,卻被他反手扣住手腕,將她給拉了回來。

“跑什麼?不是說我到哪裡,都要跟著我嗎?”他笑容惡劣地說道,彷彿被“擁春院”裡的邪誘氣息給感染了。

“嗚……不要啊——”她害怕地扭動掙扎,只想往門外衝,卻怎麼也甩不開他緊緊扣著她手腕的那隻手。

 夏臨風此刻只想大笑。

原來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傢伙,也有這樣膽小的時候啊!

捉弄她的心思突然湧起,他一把撈過她,將她夾在臂下,不顧她哇哇大叫,熟門熟路地往樓上走去。

正端著水盆下樓來的一個小婢女發現了他,驚喜地喚道:“夏公子?您怎麼來啦?”

她一面招呼他到樓上已經整理乾淨的桌旁坐下,一面好奇地打量著他臂下那個被挾著的人兒。

“欣兒,我想見霜霜姑娘,請她幫個忙,不知道現在方便嗎?”夏臨風笑容溫和地問道。

 婢女用力地點點頭。

“方便呀!小姐有交代過,不論夏公子您何時到來,都要通知她一聲。夏公子您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去告訴小姐!”

  “謝謝你。”夏臨風含笑點頭。

欣兒又好奇地望了他臂下那個人一眼後,隨即轉身離去。

“放開我啦!嗚……”她還在掙扎著,小臉脹得通紅。

“別再動了,不是真的要賣了你!開個玩笑而已,怎麼就怕成這樣子?”夏臨風無奈地低斥。

孫紫香含著淚,果真停住扭動,淚汪汪地仰頭看他。

見她不掙扎了,他這才放她下地,讓她好好地坐在他身邊。

“我從沒想過,你也會來這種地方,一時之間嚇到了……”

一想到剛才那個叫欣兒的小婢女看見他時臉上所露出的驚喜,以及口中所說的什麼小姐交代過,無論他何時到來都要通知她一聲的話,孫紫香的心裡就不是滋味極了。

 她悶悶不樂地盯著夏臨風。不禁懷疑為什麼夏臨風會對這裡如此熟悉?難道他時常往這脂粉堆裡跑?

正當孫紫香的心中醋意翻湧之際,欣兒又走了過來。

“夏公子,小姐已經準備好,可以見您了,這邊請。”

欣兒本要領著他們前去的,但夏臨風卻說:“我們自個兒過去就行了,你剛才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嗎?去忙你的吧!”說完,便邁步離開。

眼看夏臨風熟門熟路地走著,孫紫香在氣悶之餘,不禁也想瞧瞧那位霜霜姑娘到底是什麼模樣?

一會兒後,他們走進一間雅緻的廂房。一進門,就見房裡有位風情萬種的女子,正朝著他們巧笑倩兮。

孫紫香躲在夏臨風的身後,仔細地大量這女人的容貌,而她愈打量,一顆心就愈往下沉。

她不得不承認,這位霜霜姑娘嬌豔無雙,渾身充滿了嫵媚的風情。

相比之下,自己簡直像是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更別提現在她還頂著一頭自己胡亂削短的頭髮了。

 唉……

 當下——勝負立分。

論外貌、論嬌媚她根本不是霜霜姑娘的對手。

正當孫紫香陷入一陣沮喪時,霜霜也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她。

一瞧見孫紫香那一頭凌亂的頭髮,霜霜的眼底不禁掠過一抹詫異,但她並沒有冒失地開口評論些什麼。

“夏公子,怎麼突然有空來了?”她笑吟吟地開口,嗓音柔似春風。

“唉,還不是為了這個丫頭,你瞧她把自己搞成什麼模樣了?”夏臨風一臉無奈的說。

聽他用熱絡熟稔的語氣對霜霜姑娘說話,還開口嘲笑她的頭髮,孫紫香不禁氣鼓著張俏臉。

敢情他是帶她來給人家看笑話的嗎?

 可惡!可惡的夏臨風!

孫紫香正忙著生悶氣,夏臨風卻突然將她推到霜霜的面前。

“想來想去,也只有你能幫忙了。麻煩你,幫她處理一下。”

  “沒問題。”

霜霜笑著應允,並立刻拉著孫紫香,讓她坐到一面銅鏡前。

面對著巧笑倩兮的美人兒,孫紫香實在氣不下去,也只能乖乖地坐在銅鏡前,任由美人兒“宰割”。

霜霜姑娘用她那雙纖纖柔荑持起了利剪,仔細端詳孫紫香的狼狽亂發之後,開始這邊修一修、那邊剪一剪,動作優雅而利落。

才不過短短一盞茶的時間,就有了很明顯的成果。

“瞧,這樣還行吧?”霜霜笑問。

孫紫香抬起頭,愣愣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豈止是“還行”?簡直是好極了!

在霜霜的巧手下,早已看不出先前狗啃似的狼狽模樣,柔順飄逸的層次襯托出她的臉形,讓她看起來比以往更多了幾分嬌俏的女人味。

一旁的夏臨風看到這樣的成果,也感到滿意極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找你幫忙準沒錯。”

 聽見他的稱讚,霜霜掩唇輕笑。

“夏公子的請託,我怎麼能讓你失望?要是你往後都不來找我,我豈不是太寂寞了嗎?”

夏臨風聞言笑道:“放心吧,你知道我每隔一段時間,就非得來見見你不可,要是你往後不願見我,那我才苦惱呢!”

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透露出彼此之間的好交情,顯然這兩個人相交已經很久了。

孫紫香沉下了臉色,心裡醋意橫生。

夏臨風只瞥了孫紫香一眼,就知道這妮子的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

 其實,她誤會了。

霜霜雖然身處妓院,但是和他並非花娘與恩客的關係,真要明確地界定出一個關係的話,她可算是他的紅粉知己兼眼線。

由於妓院中往來的客人既多且雜,要從這些來自不同地方、不同身份的客人中探聽消息也很容易。

像這一會,他要去南方調查一樁滅門血案的事情,霜霜就曾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給他。

但關於這一些事情,孫紫香不需要知道。就順勢讓她誤會他和霜霜之間的關係也好,說不定她會因此而放棄繼續“追求”他的念頭。

為此,夏臨風繼續與霜霜談笑,刻意將孫紫香晾在一旁,直到察覺那個不斷生悶氣的小人兒氣得頭頂快冒煙了,這才告別霜霜,離開了“擁春院” 。

離開“擁春院”後,夏臨風和孫紫香返回客棧。

他們和掌櫃的結清了賬款,準備前往馬厩牽馬。

孫紫香一邊跟在夏臨風身後走著,一邊很努力地

她告訴自己——自己實在沒有必要因為一點小挫折就退縮,畢竟她都已經堅持了八年之久,怎麼可以輕易放棄呢?

 她一定要堅持到底!

況且,這會兒夏臨風尚未跟哪家的姑娘定下婚事,就算霜霜姑娘再嬈嬌嫵媚又如何?

至少,現在跟在夏臨風身邊的人是她呀!

這麼一想,孫紫香的心情就好轉許多,尤其當她望著夏臨風的背影時,心底那份持續了八年之久的愛慕,再度給了她無限的勇氣。

重新振作起來之後,她低迷的情緒一掃而空,又恢復成原先那個樂觀開朗、活力無限的孫紫香了。

“夏哥哥,你此行是要調查什麼滅門血案呀?是哪家的人被滅了?又是誰下的手?”她脫口而出一連串的問題。

夏臨風聞言臉色一變,趕緊伸手搗住她的嘴。

孫紫香愕然地眨了眨眼,困惑地望著他。

他壓低了嗓音,低斥道:“我是要去將那樁滅門疑案調查清楚,你別這樣大聲嚷嚷,要是旁生枝節怎麼辦?”

若是他此行的目的傳了開來,甚至是傳進兇手的耳裡,那可是會惹來無法預期的麻煩呢!

“關於我們這趟南下的目的,你絕對別在大庭廣眾之下嚷嚷,免得被旁人聽見了,知道嗎?”

夏臨風嚴肅地叮嚀著,但孫紫香其實沒有聽進去多少,因為她的注意力全都被正搗著她的那隻大掌給吸引住了。

 他的手掌好大、好溫暖……

除了搗住她的嘴之外,他的大掌也觸碰到她的臉,那讓她情不自禁地以面頰輕輕磨蹭著他溫熱的掌心。

她的舉動讓夏臨風一僵,整個人像被燙到似的鬆手,然而掌心仍殘留著柔嫩的觸感,讓他的胸口驀地湧上一股奇異的感覺。

他不自在地撇開心中那異樣的騷動,決定假裝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

眼看四周無人,他心想,既然她對此行有諸多疑惑,乾脆一次說清楚,也免得她哪天真的當中嚷嚷了起來。

他低聲問道:“你知道'禦亟寶鑑'嗎?”

  “禦亟寶鑑?”

孫紫香愣了愣,覺得這四個字好耳熟。

她仔細回想了一會兒後,眼睛突然一亮。

“我想起來了!當年不就是有人以為我爹有那玩意兒,才會攔路搶劫,好在有夏哥哥出手將他們趕跑了。”

她和他之間的緣分,也就是從那個時候展開的。

雖然她到現在還是不知道“禦亟寶鑑”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是她由衷地感謝它的存在,因為那讓她遇見了夏哥哥。

她單純的心思全都表現在她的臉上,讓夏臨風有種啼笑皆非的無奈,實在拿她沒轍。

“那'禦亟寶鑑'是一本記載著上乘劍術的武功秘笈,也是當年'禦天教'的鎮教之寶。”夏臨風說道。

  “原來是武功秘笈啊!”

孫紫香點點頭後又蹙著眉頭,更多的疑惑湧上心頭。

“既然這樣,當年那個黑衣人怎麼會以為那本'禦亟寶鑑'在我家裡?我爹明明就只是個單純的生意人,根本不會武功啊!”

夏臨風沉吟著,思忖著該怎麼向她解釋。

自從當年救了孫大權之後,他因為想弄清楚前因後果,曾經費了番功夫,暗中調查了“禦亟寶鑑”的事情。

原來,當年“禦天教”的教主週展昕和孫大權是好朋友,而現在的孫夫人杜婉兒其實本是周展昕的青梅竹馬。

當時,週展昕有一名心腹名叫彭耀正,是他的左右手,但想不到,彭耀正最後竟然背叛了周展昕,殺了他坐上教主之位。

然而,彭耀正當上教主之後,搜遍了“禦天教”卻找不到他處心積慮要奪得的“禦亟寶鑑”。

當時他發了狂地搜遍“禦天教”,還殺了好幾名周展昕的親近手下,卻怎麼也找不到他想要的秘笈。

彭耀正不肯死心,無論如何也想要得到那本“禦亟寶鑑”,習得秘笈上記載的絕世武功。

就是這樣的偏執,讓彭耀正即使已耗費了多年的時間,去還不肯放棄尋找“禦亟寶鑑”的下落……

夏臨風望著孫紫香,心裡不由得響起了另一件事。

以他當初深入調查這件事所得的訊息來看,杜婉兒是在生下孫紫香之後的第二年才嫁給了孫大權,這讓他不禁懷疑孫紫香的親生父親或許並不是孫大權,而是周展昕……

倘若真是這樣,或許當年周展昕已早一步察覺了彭耀正有異心,為了不讓“禦亟寶鑑”落入惡人之手,同時也為了保護心愛的女人和未出世的孩子,於是便悄悄地安排杜婉兒帶著秘笈投靠孫大權。

不過,這些都只是他的臆測而已。

“當年'禦天教'的教主週展昕和你爹是好友,後來有個叫彭耀正的手下殺了周展昕當上教主,那本'禦亟寶鑑'卻不翼而飛,所以他應該是懷疑寶鑑落入你爹手中。”夏臨風輕描淡寫地說道。

上一代的恩怨糾葛,以及對孫紫香身世的懷疑,他認為沒必要讓她知道,省得她徒生煩惱。

“聽起來,那彭耀正真是個可惡透頂的人!”孫紫香一臉的義憤填膺。 “但是,這件事情又怎麼會扯上什麼滅門血案呢?”

“這就是我這趟要調查清楚的。”夏臨風解釋道:“為了不讓彭耀正繼續對你們下手,這幾年來,我可以放出'禦亟寶鑑'曾在南方出現過的假訊息,轉移彭耀正的注意力。”

聽見夏臨風默默做了這些保護她家人的舉動,卻從不曾對他們提過,孫紫香的心裡有些驚訝,同時也感動萬分。

“原來是這樣,夏哥哥,你對我們真好!”她由衷地說道。

夏臨風卻搖了搖頭,語氣凝重地嘆道:“但是,我這樣的舉動,卻可能害了一些無辜的人慘遭殺害。”

孫紫香聞言,驚愕地倒抽一口氣。

“夏哥哥的意思是……那個彭耀正為了奪取'禦亟寶鑑',把他懷疑窩藏寶鑑的一家人全殺害了?”

夏臨風的眉心一皺,神色又更陰鬱了些。

“這還不確定,我這趟就是要去調查清楚的。倘若真是如此……我難辭其咎啊……”他沉痛地說道。

看見他這般自責的模樣,孫紫香心裡不捨極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主動握住他。

“夏哥哥,你是出於一片善意,才會放出那樣的假消息,真正有錯的人是那個喪心病狂的彭耀正,不是你啊!”

夏臨風心裡有些訝異,想不到他一心認為還只是個小女娃兒的她,竟會說出這般體貼人心的話來。

他望著她,就見她的眼底有著對他的全然信任與真誠的關懷,他頓時感到一股暖意湧上胸口。

 他勾起嘴角,揮開陰鬱的情緒。

  “好了,咱們該啟程了。”

  “嗯!”

孫紫香開心地點了點頭,由衷慶幸自己跟來了。

瞧,她不只到時候可以幫他調查疑案,這會兒還能幫夏哥哥振作情緒呢!

她有信心,這趟出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一定可以大有進展的!

趕了兩天的路之後,他們抵達了平楊城。

這裡過去一直很祥和安定,幾乎不曾有什麼盜匪出沒,也因此,城東徐家一夕之間慘遭滅門,是一件極為轟動的事情,即使已經過了十多天,城裡的百姓們提及此事仍是議論紛紛。

夏臨風暗中探聽了下,得知官府雖已著手調查,但是截至目前為止仍沒有半點頭緒,對於兇手的身份與行凶的動機,更是眾說紛紜。

“夏哥哥,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孫紫香問道。

  “跟我來。”

夏臨風帶著孫紫香往城東走去,佯裝只是在街上散步。

當他們經過徐家外的小巷,眼看四周沒有人經過,他便立刻帶著她,施展輕功翻牆而入。

已進入徐家,他立即輕聲叮嚀孫紫香。

  “小心一點,知道嗎?”

孫紫香點了點頭,屏氣凝神地跟在夏臨風的身後,一雙美眸戒慎地東看看、西瞧瞧。

當她看見地面、牆上都佈著斑斑血跡時,她的臉色微微蒼白,不自覺地伸手揪著夏臨風的衣擺。

夏臨風回頭一瞥,見她那一臉緊張忐忑的神情,不禁覺得憐惜又無奈。早就告訴過她最好別過來了,偏偏她堅持要跟來。

這會兒可好了,瞧她那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樣,倘若他現在突然大吼一聲,說不定她會當場嚇得驚跳起來。

想歸想,她都這麼不安了,他當然不可能還真的嚇她。

他握住她的手,藉此給予她安定的力量。

“放心,有我在。”他低聲安撫。

孫紫香點了點頭,原本她還心驚膽跳的,但是他的手彷彿有神奇的魔力般,瞬間驅散了心頭的恐懼。

“夏哥哥,我不怕,我幫你到處看看有什麼可疑之處。”她說著,像是完全忘了自己剛才的緊張似的。

夏臨風心裡暗暗決定好笑,卻也沒說什麼,由得她去。他其實並不指望她能幫上什麼忙,只要她別捅出什麼簍子就好。

正當他仔細查看現場有什麼蛛絲馬蹟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呼,接著,一具溫軟的身軀整個撲向他的後背,將他緊緊抱住。

倘若不是緊靠著他的身軀正在微微顫抖,雙手也抱得死緊,他可能會懷疑這妮子是不是乘機吃他豆腐。

  “怎麼了?”他回頭關心地問。

  “那……那……那裡……”

夏臨風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是一條斷掉的胳膊。

 他的眉心一皺,臉色變得凝重。

  “咱們走吧。”

“嗄?走?夏哥哥不是來找線索的嗎?”孫紫香詫異地問。

  “我可不想要把你給嚇壞了。”

血跡斑斑的畫面已經夠怵目驚心了,斷腿殘臂的畫面對她而言委實太過血腥,他不希望害她往後惡夢連連。

孫紫香一聽,心裡不禁懊惱了起來。

她明明不想成為他的累贅,結果這會兒卻害他要中斷搜查的工作。

不行,萬一夏哥哥因此嫌棄她,往後嚴厲禁止她繼續跟在他的身邊,那她豈不是“虧”打了嗎?

孫紫香深吸口氣,努力命令自己要勇敢一點。

“夏哥哥,不必回去啦,我沒關係的,其實我也沒那麼害怕,我可以——哇啊啊!”

這番大膽宣言還沒說完,孫紫香就忽然臉色丕變,驚恐萬分地瞪大了眼。

“我……我我我……夏哥哥……我……我看見鬼了……”

 看見鬼?

 夏臨風一愕,不禁搖頭失笑。

“大白天的,怎麼可能看見鬼?”

要是光天化日之下真的看見鬼,那還真是見鬼了!

“可是我……我真的看到了……有一個人影從那邊閃過去……而且還是一個女鬼……我絕對沒有眼花!”

見她信誓旦旦的模樣,夏臨風起了疑心。

他屏氣凝神,運力於耳,果然聽見了可疑的聲響。

“你待在這裡,千萬別動。”他悄聲叮嚀。

“夏哥哥要去哪兒?”孫紫香緊張地問。

夏臨風勾起嘴角,答道:“我去捉鬼!”

他的話才剛說完,就立即施展輕功,朝可疑聲響的方向飛身掠去。

孫紫香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女人尖銳的驚叫就驀地響起。

  “不——不——不要殺我——”

聽見那聲音充滿恐懼,似乎比她還要驚慌不安,孫紫香忽然覺得自己沒那麼害怕了。

她迅速走了過去,看見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子,臉色蒼白地蜷縮在牆角,身子抖得宛如秋風落葉。

“不……別殺我……別殺我……”女子驚恐地嚷著。

夏臨風望著她,放柔了嗓音說道:“姑娘別怕,我沒有要殺你。”

  “真……真的嗎?”

  “真的,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聽見他的保證,女子這才遲疑地抬起頭來。

她先施看了看夏臨風後,又看了看孫紫香,見他們似乎真的沒有傷害她的意圖,這才逐漸放鬆了下來。

“姑娘,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我叫徐盈馨……”

“徐……你是這戶人家的千金馬?”夏臨風看她穿著一身上好的衣物,猜測地問道。

徐盈馨點了點頭,淚水奪眶而出。

“我的家人……全部都死了……只剩下我一個……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無助驚惶的模樣,實在可憐極了。

夏臨風彎身,將徐盈馨扶了起來,孫紫香見狀也立刻上前,幫忙扶著徐盈馨虛弱的身子。

“這裡不宜久留,徐姑娘若信我們不會害你,就先隨我們離開這裡吧,我會找地方安置你的。”

徐盈馨猶豫了會兒之後,輕輕點了點頭,隨他們一塊兒離開。

第四章

夏臨風將徐盈馨帶回抽空的客棧,並向店小二要了一間房。

徐盈馨坐在乾淨的客房中,喝了杯熱茶後,氣色明顯比剛才被孫紫香誤認是鬼的時候要好多了。

她抬起頭,那雙仍帶著驚懼慌亂的眼眸瞥了孫紫香一眼之後,目光落在夏臨風的臉上。

他們兩人友善的態度和關懷的神情感染了她,讓她的情緒安穩多,至少身子已不再像剛才一樣,抖得有如秋風落葉。

“你們……是什麼人?”徐盈馨輕聲問。

夏臨風答道:“在下是'夏家堡'夏臨風,她叫孫紫香,是我的小師妹。最近我在追查一些事,發現似乎與府上發生的不幸有關,所以特地前來調查。”

聽見他提起家中的不幸,徐盈馨的臉色又變得蒼白了。

她遲疑了一會兒後,才顫聲道:“前些天……我到鄰鎮的姨母家作客了幾天,想不到……一回去……家裡全都是死屍……”

回憶起那天的畫面,徐盈馨就渾身發冷,眼底再度盈滿了恐懼。

“那天……看見那個可怕的情景……我的丫鬟當場嚇得瘋了……衝出家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而我……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又怕殺害我家人的兇手會發現我沒有死……我不敢上街去……只能躲在家裡……一聽見有聲音,就趕緊躲起來……”

聽了她的遭遇,夏臨風和孫紫香都不禁深感同情。

不過是出一趟門,回來就赫然看見家人全部慘遭橫禍,這樣可怕的打擊光是讓他們想像就覺得太過殘酷,更別說徐盈馨是親身經歷了。

躲藏在那樣血跡斑斑的家中好幾天,她所要承受的精神折磨肯定相當大,到現在徐盈馨沒像她的丫鬟一樣瘋掉,也真是天可憐見。

“別怕,現在你安全了,不會有事。”孫紫香開口安慰。

“謝謝你們……謝謝……”徐盈馨雖然心存感激,但仍有著揮之不去的恐懼。 “我真的安全了嗎?那兇手……不會再出現了?”

“放心,就算他再出現,我也會保護你的。”夏臨風開口承諾,並問道:“在事情發生前,你可曾聽見過父母提及有什麼仇家?是什麼人下的毒手?又為什麼這麼做?你有任何線索嗎?”

雖然這些問題,會再度勾起徐盈馨的痛苦回憶,可是他必須問個清楚,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那天……有個家僕還沒有斷氣……臨死前,你說有個男人……要我爹交出禦什麼寶鑑的……可是我家根本沒有那樣的東西啊……”

 果然是彭耀正下的手!肯定是為了那本“禦亟寶鑑”!

夏臨風皺起濃眉,黑眸掠過一抹自責與沈痛。

徐家的人雖然並非他動手殺害,卻是因為他先前放出的假消息誤導了彭耀正,才導致那傢伙濫殺無辜。

所以嚴格說起來,是他間接造成了徐家的悲劇……

孫紫香見了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她的心裡一陣不捨,忍不住悄悄握住他的手。

 夏臨風低下頭,與她四目相望。

她眼底真誠的關懷,讓他的胸中蕩漾著一陣暖意,也讓他的心情好過了一些,只是那份自責仍舊揮之不去。

畢竟,這可是關係到二十多條無辜的人命。

“我家人全都喪命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能去投靠誰,就怕會害了對方……”徐盈馨哽咽地說著,忍不住掉下眼淚。

一夕之間家破人亡,不會武功的她,沒有任何保護自己的能力,簡直像一朵飽受摧殘的花兒,令人不忍。

“徐姑娘,你就跟著我們吧,我們會好好照顧、保護你的。”夏臨風毫不猶豫的回答。

她家人慘遭殺害的原因與他放出的假消息有關,他自覺有義務負起妥善保護徐盈馨的責任。

  “真的可以嗎?”

徐盈馨抬起頭望著夏臨風,就見他昂然挺立的身影,彷彿能為她擋去一切的風雨災難,而那雙溫柔友善的眼眸,撫慰了她的受驚懼的心靈,也讓她那張蒼白的臉蛋上隱隱孚現若有似無的愛慕之情。

“當然可以,徐姑娘無須有任何顧忌。”夏臨風開口承諾。

  “那……就先謝過夏公子了。”

“不,沒什麼好謝的。”夏臨風搖頭苦笑,心情悶澀。

她今日會面臨家破人亡的不幸,是他間接造成的,可這會兒她卻身他道謝,實在讓他心中有愧。

“徐姑娘,你就安心先在這裡休養,等我把這邊該調查的事情調查清楚後,就帶你回'夏家堡'。”夏臨風說道。他所指的事情,就是調查彭耀正的行踪。

那傢伙為了奪取“禦亟寶鑑”,已經喪心狂、泯滅天良了,留這樣的禍害在世上,只會有更多的無辜人的受害。

為了永絕後患,他一定得除掉彭耀正不可!

 他要帶徐盈馨回“夏家堡”?

孫紫香聽見夏臨風的打算,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她知道徐盈馨的處境確實可憐,她也明白“夏家堡”絕對是個安全無虞的地方,可是……可是……

 她輕蹙眉心,瞥了徐盈馨一眼。

同樣身為女人,她看得出來,徐盈馨看著夏臨風的眼光中帶著傾慕。

當年,她也是因為夏臨風出手相救,心中從此認定了他,會不會這個徐盈馨也和她一樣?

夏臨風沒有察覺孫紫香複雜的情緒,更沒有察覺徐盈馨眼底的傾慕,此刻他的腦中都在想著該如何揪出那該死的彭耀正。

“徐姑娘,這幾天來,你應該都沒能安心地合眼歇息,我看你就先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吧。”夏臨風說道。

“可是……”徐盈馨遲疑著,一臉無助與不安。 “我怕……我睡不好……一閉上眼又要想起那些可怕的晝面……”

夏臨風輕嘆道:“不然,我和香香在這裡陪你,直到你睡著我們才離開,這樣可好?”

他會這樣提議,純粹只是體諒處境堪憐的徐盈馨,孫紫香雖然也明白這一點,但還是很難釋懷。

 這八來,他總是這樣!

他對待其他的女人總是那麼的溫柔體貼,但卻一直想將她從身邊推開,不肯接受她的一片情意。

想著想著,一股委屈與憤慨驀地湧上心頭,讓她覺得好難受。

“要陪,你自己一個人陪就夠了,恕不奉陪!”孫紫香賭氣扔下這幾句話之後,轉身便跑了出去。

夏臨風一愕,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

見他皺起眉心,一臉不放心的模樣,徐盈馨輕聲問道:“夏公子,你不去追孫姑娘嗎?”

“沒關係,只要你不避諱現在只剩下我與你共處一室,我就還是等你睡著了再離開吧。”夏臨風苦笑地回答。

儘管他心裡確實想要立即去追孫紫香,但是自己才剛承諾過會等徐盈馨睡著之後才會離開,因此只好暫留下。

徐盈馨朝他感激地微笑,說道:“我信得過夏公了,有你在一旁,我想我應該可以安心入睡吧。”

  “那好,你就安心歇息吧。”

 徐盈馨點點頭,很快地躺上床。

夏臨風坐在靠窗的桌邊,目光忍不住往窗外望去。

雖然他人還在房裡,心裡卻懸著孫紫香,一股莫名的焦慮像一團火焰,隱隱在他的胸口燒著。

幸好徐盈馨相當虛弱又疲憊,一放鬆下來之後,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而夏臨風也立即離開客房追人去了。

孫紫香並沒有跑遠,只是跑到客棧的庭院中。

她不想看見夏臨風對別的女人體貼呵護的樣子,那會讓她覺得好悶、好氣、心裡極不平衡。

為什麼他對別的女人就那麼溫柔,唯獨對她例外?難道在他的心裡,她真的一點分量也沒有?

  ……不,她不相信。

回想這些年來,儘管他時常對她不假辭色,讓她感到挫折,但是他偶爾不經意流露出的關懷,總讓她很快又振作起來,想念自己的一片情意總有一天可以得到他的回應。

但,一想到他對誰都好,自己在他的心時恐怕不但沒有比別人特殊,甚至還更不被他放在心裡,她又覺得洩氣極了。

這樣反覆的情緒,實在折磨人,娘也因此常勸她放棄。

可是……她愛慕了夏臨風八年,追在他身後八年,怎麼有辦法說放棄就放棄?這無關乎甘不甘心,而是這個男人早已經佔滿了整顆心,根本沒有其他人容納的空間了。

  “香香!”

夏臨風追了出來,一看見她安然無恙,這才鬆了口氣。

“香香,你剛才那是做什麼?”他開口輕責。

孫紫香有些幽怨地望著他,坦白回答:“我不喜歡看你對別的女人那麼溫柔、那麼體貼、那麼呵護的模樣。”她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將心裡真實的感覺坦白說出,讓他知道。

 夏臨風聞言嘆了口氣。 “我之所以會關心她、照顧她,原因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孫紫香噘著唇兒,她雖然很清楚個中原因,也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確實有些任性無禮,但她是真的不開心嘛!

“我知道徐姑娘很可憐,也很同情她的處境,可同情是一回事,看你待她好又是另一回事。”

夏臨風皺起眉心,感到有點頭痛。

“香香,你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以徐姑娘現在這樣的情況,我難道該扔著她不聞不問嗎?”他語氣嚴肅地問。

“我……”孫紫香語塞地低下頭。

她的心裡很清楚,夏臨風根本不是那樣薄情寡義的人。

事實上,若他是個對旁人可憐的遭遇無動於衷的男人,那也也不會這麼鍾情於他了。

夏臨風原本還想低斥她幾句,但是瞧見她垂頭喪氣的模樣,再想到她剛才那委屈受傷的眼神,又狠不下心來責怪她。

 他嘆口氣,緩下臉色。

“香香,那彭耀正現在不知身在何處,或許他還在附近也不一定,你這樣貿然跑出來,萬一碰上什麼危險,那怎麼辦?”

這妮子除了輕功和騎術還算上得出檯面之外,拳腳功夫實在乏善可陳,若是遇到什麼麻煩又脫不了身怎麼辦?

剛才他在房裡,心裡一直懸著,不僅擔憂她的情緒,更惦掛她的安危,非要親眼見她平安無事,才能夠放下心來。

  “對不起嘛……”

孫紫香自知理虧,只好吶吶地道歉。

見她一臉愧疚,夏臨風的目光放柔,心裡感到有些欣慰,畢竟她不是真的無理取鬧的人。

“算了,只要往後別再這樣突然跑掉就好了,答應我,好嗎?”

孫紫香不想真的惹他不快,也知道自己剛才那樣的反應確實不太大,便乖乖地點了點頭。

“我答應就是了嘛……那夏哥哥,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那彭耀正為了奪取寶鑑,已經喪心病狂了,為了避免殃及更多無辜的人,我得把他揪出來,替世人除害才成。”

孫紫香一聽,便立刻自告奮勇地說:“夏哥哥,我幫你一起對付他!”

  “不行!”

夏臨風厲聲叱喝,那嚴峻的神情和凶悍的口氣,嚇了孫紫香一跳。過去他雖然也常不許她跟,但卻不曾這麼兇過。

她不死心,連忙保證道:“夏哥哥,我絕對不會扯你後腿、不會礙手礙腳,更不會成為你的負擔!”

夏臨風搖頭,仍沒有半點讓步的打算。

“我不是怕你會妨礙我的行動,而是擔心你的安危。”

他雖然對自己的身手有信心,相信彭耀正不是他的對手,但是那傢伙陰沉奸險,心狠手辣,萬一她不小心落到彭耀正的手上……

光是想像那個情景,夏臨風的胸口就泛起一陣尖銳的痛楚,宛如有人狠狠捅了他一刀似的。

那樣強烈的情緒,連他自己都感到有些驚訝。

他隱約察覺自己對孫紫香的感覺似乎不知不覺中起了微妙的轉變,但是他不許自己多想,告訴自己一切都是錯覺罷了。

“香香,你既然是跟著我出來的,我就有保護你的責任,倘若你出了什麼意外,要我怎麼對你的爹娘交代?”

 責任?交代?

孫紫香才剛因為他對自己的關懷而稍微竊喜了一下,這會兒滿腔的熱情,又全被他這幾句話給澆熄了。

她受傷地說道:“你對我……難道就只有責任,沒有半點感情?”

對上她傷心的眼神,夏臨風的心驀地一緊,那種彷彿被人狠狠捅一刀的感覺再度湧上心頭。

有那麼一瞬間,他有股衝動想要將她抱進懷中,安撫她難過的情緒,也差一點真的那麼做了,但是他很快就壓抑下來。

“香香,你是個很可愛的女孩,任誰都會喜歡你,我自然也不例外,正因為喜歡你,我更不能隨著你的盲目而起舞,因為總有一天你會看清楚,你對我的感情並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

“誰說不是的?”孫紫香激動地反駁。 “我就是愛你!我是真的愛你,為什麼不可以?夏哥哥才是看不清楚事實的笨蛋!”

她氣惱地跺了跺腳,不想再聽見他說什麼只當她是小妹妹的話,又氣、又傷心是轉身跑回自己房裡。

看著她跑開的背影,夏臨風的胸口一緊,像是壓了塊大石般難受。

過去這些年來,他一直當她的愛慕只是盲目而短暫的,即使她三番兩次地告白示愛,他也只是一笑置之,從來沒認真放在心上,並相信隨著年紀漸增,她很快就會認清事實。

可是,他怎麼也沒料到,這八年來,她的毅力驚人,從來不曾有過放棄的念頭,而現在……

夏臨風的眉心一皺,梗塞胸口的那股抑鬱之氣,讓他驚覺自己對她越來越沒辦法像從前那樣不當一回事地一笑置之了。

難道……他當真逐漸被她給打動了?

這個一閃而逝的念頭,讓夏臨風的濃眉幾乎快打結了。

不行,他不能任由情況這樣失控下去。

當年他們相遇時,她也才不過十歲大,因此他一直將她當成妹妹看。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丫頭嚷著要嫁給他,叫他如何能當真?

沒錯,她只不過是一個單純的妹妹罷了,再加上這些年一直執著在他身上,才會根本就不知道她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

這樣的情況下,在他們兩個人之中,他必須當那個保持冷靜、理智的人,不能盲目地隨之起舞,就怕將來她會後悔、受傷。

 可是……

夏臨風的目光無法克制地望著剛才孫紫香負氣離去的方向,久久無法收回,縈繞在心底那股隱隱的疼痛,怎麼也揮之不去……

 夜深人靜。

幽微的月光,灑落在平楊城外一間破廟中。

一個面貌醜陋的中年男子在破廟中不斷地來回踱步,他的神情猙獰,眼底更是閃動著歹毒的光芒。

“我要得到'禦亟寶鑑'……我非要得到它不可!”他喃喃地說著。

 他,是彭耀正。

當年謀害了“禦天教”的教主週展昕之後,他原以為那本寶鑑唾手可行,想不到竟花了他這麼多年的時間還找不到。

“可惡!這一次,我非到手不可!”

白白耗去這麼多年的時間,讓彭耀正越來越偏執,也越來越殘暴了,只要是查出任何可能藏匿的地點,他就上門去搶奪。

 就像這次平楊城的徐家一樣。

只是想不到,他殺光了徐家所有人,翻遍了徐家的每一寸土地,卻還是沒有“禦亟寶鑑”的踪影,讓他惱怒極了。

原本以為這次又將徒勞無功的,想不到……

今日一早,他在街上遇見一個披頭散發的瘋女人,嘴裡不斷嚷嚷著:“快逃……小姐……大家都被殺了……咱們也快逃……”

旁人只當她是個患了失心瘋的瘋子,但他卻起了疑心,將那女人抓了起來,好好地拷問一番。

雖然那個女人說起話來顛三倒四、瘋瘋癲癲的,可是將那些凌亂的訊息拼湊起來後,讓他得知了她原來是徐家的丫鬟,而徐家千金徐盈馨並沒有死!

這個消息,讓彭耀正重新燃起希望。

他心想,就算“禦亟寶鑑”沒有在徐盈馨的身上,她也一定知道在哪裡,只要將她抓來嚴刑拷問,還怕問不出寶鑑的下落嗎?

然而,就在他打算潛入徐家時,竟有人快一步將徐盈馨帶走了。

那男人的身影看起來有幾分眼熟,他悄悄查探之後,才知道原來是“夏家堡”的夏臨風。

  “又是那個礙事的小子!”

彭耀正咬牙切齒,心裡卻生了幾分忌憚。

聽說那夏臨風雖然年輕,可是武功深不可測,那也是當年他會放過孫大權,沒有與夏臨風硬拼的原因。

後來他聽說“禦亟寶鑑”流落在南方的消息,才放過了孫家,往南方去追查。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連“禦亟寶鑑”的影子也沒瞧見。

這一次,好不容易探聽到週展昕在他被殺害的前一年,曾和平楊城的徐家有往來,他猜想那“禦亟寶鑑”很有可能早被周展昕藏在徐家了,所以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

“哼,就算夏臨風武功再高又如何?等我取得寶鑑,練得絕世武功,還會怕那小子不成?”

那本“禦亟寶鑑”,相傳是數百年前一位頂尖的武林高人所寫,而當初週展昕據說也只不過習得了寶鑑中一半的武功而已,就已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高手了。

但……嘿嘿,就算週展昕的武功再高,最後還不是敵不過他所下的劇毒?

一想到週展昕被自己輕易地毒死,彭耀正的臉上便不禁浮現猙獰的冷笑。

“我絕對不會輸的!我絕不需要屈居於任何人之下!”

他相信自己的資質肯定不輸週展昕,等他得到“禦亟寶鑑”,學會上頭記載的所有功夫之後,他必定能成為武林第一至尊。

到時候,所有人都要聽他號令,成為他的手下。

  “哈哈哈哈——”

想像著那一天的到來,彭耀正就忍不住猖狂大笑,眼神更是閃動著狂亂陰毒的光芒。

無論要殺死多少人,那本“禦亟寶鑑”他都非得到不可!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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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9-15 15:50:12

第五章

夜色如墨,就連月光也被積雲遮蔽。

此刻丑時將盡,整座平楊城悄然無聲,幾乎所有人都酣然熟睡。

一抹黑影在微弱的月光中迅速飛掠,最後來到城北的一間客棧外。

  “就是這裡了。”

彭耀正看著眼前的客棧,眼底閃動著陰毒的光芒。

今日眼看夏臨風將徐盈馨帶進這間客棧,為了避免與夏臨風正面交鋒,他一直按捺到現在才獨自一人展開行動。

這會兒再過約莫一刻就是寅時,夏臨風肯定已經入睡,只要他迅速抓了徐盈馨之後離開,等夏臨風明日一早發現人不見,也已經來不及了。

為了弄清楚徐盈馨空間住在哪間房,他先摸黑進了店小二的房裡,手中的刀子架在店小二的頸子上。

店小二被擾醒,一睜開眼,看見凶神惡煞,嚇得魂不附體。

“不許叫嚷,否則我一刀殺了你!”彭耀正警告。

  “大……大……爺饒命啊……”

“說!今日由一對男女帶回來的那位白衣姑娘,住在哪一間房?”

“在……在%二樓最後的那間客戶……”

  “很好。”

得到想要的答案後,彭耀正一刀殺了店小二,以免他嚷嚷壞事,接著又出了客棧,仰望店小二所說的那間房。

他臉上浮現一絲獰笑,施展輕功,準備潛入房裡逮人。

夏臨風盤腿坐在床楊上,閉目凝神地打坐運功。

他其實並沒有半夜練功的習慣,只是今晚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閉上眼,腦中就浮現孫紫香負氣跑回房間的身影,擾得他不能成眠。

既然睡不著,他索性就起身打坐運功,然而就在他剛運氣一周時,忽然聽見了一道細微的可疑聲響。

他驀地睜眼,黑眸浮現一絲警戒,屏氣凝神地註意外頭的動靜。

下一刻,他聽見隔壁房的窗子傳來異響。

 那是徐姑娘的房間。

夏臨風一驚,立刻起身衝了出去,一腳踢開隔壁的房門,而此時徐盈馨的驚叫也正好響起。

  “啊――”

彭耀正抓著徐盈馨,神色有些狼狽。

他沒料到徐盈馨才剛作了惡夢嚇醒,就正好年歲他自窗子闖入而尖叫,更沒有料到夏臨風竟會在第一時間就破門而入。

一個閃神,讓夏臨風退著了先機,動手將徐盈馨救回身邊。

  “你就是彭耀正?”

  “哼,沒錯,納命來。”

計謀被破壞,連人也沒擄到,讓彭耀正既惱怒又憤恨,當下掄起刀子,和夏臨風打了起來。

就算夏臨風的武功深不可測,但是此刻他身邊多了個不會武功的累贅,就不信還討得了什麼便宜。

彭耀正連連出狠招,意圖將夏臨風劈成兩半,可夏臨風卻不慌不亂,不僅游刃有餘地招架他的攻勢,還很快地取得上風。

就在夏臨風反守為攻,打算一舉擒住彭耀正之際,房門口卻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原來,今夜無法成眠的,還有孫紫香一人。

她剛才在床榻上翻來覆去,一想到夏臨風總是不肯接受她的一片情意,就難過得睡不著。

正當她努力想要揮開這些煩亂的心思時,卻突然聽見一聲驚叫以及房門被喘開的聲響。

她又驚又愕,披了件衣裳後就匆匆趕了過來。

一進門,看見夏臨風和一個面貌猙獰的男子正在廝殺,她的臉色驀地發白。

同樣的,孫紫香的出現,讓原本神色篤定的夏臨風微微一變。

  “香香,小心。”他開口叮嚀。

說也奇怪,剛才徐盈馨差一點被彭耀正抓走,他都沒這般緊張了,這會兒只不過是孫紫香現身,他的情緒竟變得異常緊繃。

彭耀正的目光一閃,忽然一個佯攻,刀子轉向朝孫紫香砍去,打算先殺了一人,等夏臨風情緒大亂,露出破綻之後再殺了他!

孫紫香原本提心吊膽地看著他們打鬥,想不到那把亮晃晃的大刀會突然朝她的腦袋砍了過來。

 她嚇白了臉,僵在原地。

千鈞一發之際,夏臨風迅速出手將她的身子扯進懷中,同時一個旋身,將彭耀正給狠狠地中央師範。

“香香,你沒事吧?”夏臨風的嗓音難掩焦慮。

“沒……我沒事……”孫紫香輕喘地回答。

雖然過去她在“夏家堡”習武多年,可畢竟都只是和師兄們演練過招,從沒有真正這樣生死一瞬間的經歷,她差點嚇壞了。

見她一臉驚動未定的模樣,夏臨風的眼底迸射出一抹殺意。

一想到那該死的傢伙竟然意圖殺害孫紫香,他的胸口就怒氣翻騰,彷彿置身在熾熱的火焰中。

她將剛才暫時被撇下的徐盈馨交給孫紫香的照料。 “香香,先小心顧著徐姑娘,我來對付這傢伙。”

“好,夏哥哥,千萬小心!”孫紫香緊張地叮嚀著。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話聲方落,他已再度和彭耀正打鬥起來。

這會兒彭耀正的手裡沒有人質,而夏臨風又須一邊護著不會武功的徐盈馨,兩人之間的勝負很快就分了出來。

彭耀正根本不是夏臨風的對手,夏臨風在一連幾招凌厲的攻勢之後,手中的折扇技巧地擊落彭耀正手中那把刀子,接著運勁反轉,那刀子便立刻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朝彭耀正飛去。

彭耀正驚駭地變了臉色,雖然倉促地閃躲,避開了足以致命的一擊,但鋒利的刀刃卻當場削斷了他的左臂。

劇烈的疼痛,讓他差點眼前一黑地暈厥過去,但他咬牙強撐住,忽然從身上掏出一粒白色藥丸朝地上擲去,一陣濃煙立刻瀰漫開來。

夏臨風瞬間變了臉色,儘管他須睜眼也能聽聲辯位,但卻惦掛著孫紫香的安危,因此迅速來到她身旁護著。

  “香香!你沒事吧?”

  “夏哥哥,我沒事。”

孫紫香透著緊張的嗓音在煙霧中傳來。

過了一會兒,房裡的煙霧逐漸散去,就見彭耀正早已乘隙逃脫,現場只剩下一條斷臂。

看著地上那鮮血淋漓的手臂,孫紫香的臉色慘白,差一點作嘔。

夏臨風見狀一陣不忍,正想將她擁入懷中安慰,可另一具身軀卻更快一步地偎進他的懷抱。

“夏公子……好可怕……我……我好怕……”徐盈馨渾身發顫,聲音更是抖得不像話。

夏臨風微微一僵,眉心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差一點就動手將徐盈馨拉開了,但她此刻看起來像是隨時要暈厥過去似的,他實在也沒辦法狠心將她扔下。

只不過,相較於徐盈馨的同情,他心裡其實更擔心孫紫香的情況。

先前在徐家時,她就已飽受驚嚇了,這會兒又眼睜睜地看見彭耀正被斬斷手臂,只怕受到的驚嚇會更大吧?

他轉過頭,目光關心地望著孫紫香。

  “香香,你還好嗎?”

  “我……”

孫紫香雖然被地上那隻血淋淋的手臂嚇得花容失色,但是看見徐盈馨偎在夏臨風的懷裡,那畫面讓她更不好受。

 又來了,又是這樣。

 他的溫柔,又給了另一個女人。

 真是……太過份了!

孫紫香咬了咬牙,倔強地昂起下巴。

“我好得很!不過是一些打打殺殺的畫面嘛,有什麼好怕的?我豈會因此就嚇得魂不附體?我又不是那種柔弱沒用的女人!”因為心裡實在太氣了,所以她的語氣嗆了點。

徐盈馨聽了她的話,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尷尬。

“對……對不起……夏公子,是我失態了……”

她匆忙想要退開,但是一瞥見地上那隻駭人的斷臂,當場又一陣腿軟地倒回夏臨風懷抱。

“徐姑娘別逞強,香香就是這個性,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你別放在心。”夏臨風開口安慰她,不過他也沒打算繼續抱著她。

  “來,你先坐著歇一會兒。”

夏臨風將徐盈馨安慰在一旁的椅子上,轉頭對孫紫香說道:“香香,徐姑娘纖細脆弱,你說話別這麼衝。”

他其實並不是真的有意想責備孫尚香,因為他知道她的本性善良,絕不會刻意傷害別人。

但問題是,徐盈馨並不曾真的與她相處過,自然不會知道這一點,而他不希望她因此被誤會是個不懂得體諒他人的女子。

孫紫香不明白他的心思,以為他一心護著才認識不久的徐盈馨,甚至不惜當著徐盈馨的面指責她。

 她咬了咬牙,簡直快氣炸了。

“好,全部都是我的錯,這樣可以了吧?你繼續安慰你可憐脆弱的徐姑娘吧,我回房去了!”

見她又誤會了,夏臨風的心裡頗感無奈。

“香香她被嚇壞了,情緒失控,才會口不擇言,徐姑娘別放在心上,其實她是一個心思單純的好女孩。”夏臨風亡羊補牢地試圖幫孫紫香彌補一點形象。

徐盈馨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揚起一抹虛弱的微笑。

“夏公子放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我看得出來……孫姑娘她很喜歡你,所以反應才會比較激動一點。”她語氣透著一絲羨慕,心想他們真是相愛又相配的一對。

夏臨風嘆道:“一個小丫頭,懂得什麼情啊愛的?”

 小丫頭?

徐盈馨一愣,心想那孫紫香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年紀,都已經十七\八了,怎麼還會是個小丫頭?又怎麼會不懂得情愛呢?

況且,旁觀者清,從他們這對師兄妹的互動來看,明明是相當在意彼此的,難道……夏臨風自己並沒有自覺?

“我原本還以為,夏公子和孫姑娘是一對呢……”她輕聲開口,語氣中透著一絲試探的意味。

夏臨風毫不猶豫地搖頭,說道:“我和香香只是一對師兄妹,對我而言,她是個天真又單純的小妹妹,如此而已。”

聽了夏臨風的話,徐盈馨沒再多說什麼,眼底卻悄然浮現一絲欺盼,心中對夏臨風的傾慕也更深了。

倘若夏臨風沒有察覺他自己對孫紫香的感覺,早已不是對待個小丫頭,小妹妹般單純,那麼……她不如就別點破吧。

說不定,這樣一來,自己的希望會大一點。

雖然這樣的心態很自私,可是……經過短暫時間的相處,夏臨風已經深深打動了她的心。

現在的她舉目無親,無依無靠,倘若能夠永遠留在夏臨風身邊,甚至是成為他的妻子,那該有多好?

夏臨風絲毫沒有察覺徐盈馨心中的盤算,他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房裡凌亂的血跡。

“徐姑娘,這裡不宜再住,我看你先到我房裡去歇息吧,我再另外去向店小二要一間房就行了。”倘若已沒有空房,他一個大男人隨便找個角落窩一晚,也沒什麼大不了。

“多謝夏公子。”徐盈馨開口道謝,他的溫柔體貼讓她好生感動,也讓她更加相信他絕對是個託付終身的好對象。

  “別客氣。”

夏臨風將徐盈馨送回他原先所住的客房後,下樓想找店小二,卻發現店小二早已慘遭殺害。

人命關天,夏臨風立刻通知掌櫃來處理,而掌櫃在驚駭之餘趕緊報官,霎時之間,整間客棧鬧哄哄的,誰也別想睡了。

 一向

所幸經過夏臨風和徐盈馨的指正之後,官府已鎖定兇手就是彭耀正,現已通知各地的官府共同展開緝捕。

為了要幫忙逮住彭耀正,早日將那個泯滅天來那個的傢伙繩之以法,夏臨風決定在平楊城多留幾日。

只不過,他們原先投宿的客棧,在發生店小二慘死的意外之後就沒人敢上門,掌櫃也怕又惹什麼麻煩上身,便決定暫時關門不做生意,因此夏臨風一行人只好改投宿另一間位於城東的“常虹客棧”。

眼看與那名冷血殺手有牽扯的幾個人上門來投宿,“常虹客棧”的掌櫃嚇壞了,原本不敢接受的,但是夏臨風慷慨的給了三倍的房資。

看在銀子的份上,掌櫃還是命店小二給了他們三間舒適的客房。

此刻過了晚膳時間,店小二端了幾盅酒,送進孫紫香的房裡。

  “姑娘,您要的酒來了。”

“多謝小二哥。”孫紫香拿了些碎銀打賞他。

“謝謝姑娘。”店小二收下碎銀,忍不住問:“姑娘自個兒一個人,打算喝這麼多酒啊?”

 孫紫香用力的點了點頭。

“沒錯,這都是我一個人要喝的!如果等會兒喝不夠的話,再請小二哥幫我送上來。”

“呃……是沒問題啦,不過姑娘要多保重身體啊,酒喝太多可是會傷身的。”店小二忍不住提醒。

孫紫香一聽,神情激動的說道:“謝謝小二哥,你真是個好人!”

被一個俏生生的美人這樣稱讚,店小二有些害羞地搔了搔頭。

  “哪、哪裡,那我先退下了。”

店小二離開後,孫紫香立刻替自己倒了杯酒。

“哼,可惡的夏哥哥,連素未平生的小二哥都懂得關心我了,就只有你,老師對我不聞不問的!”她噘著唇兒咕噥著。

人家都說“借酒消愁”,她現在非常需要這麼做。

一想到自己這兩天來所受的委屈,她就氣得頭頂快冒煙了。

她敢打賭,徐盈馨一定是故意的!

明明前一刻看著徐盈馨還好端端的,神色正常,可是當夏臨風一出現,她就會立刻擺出一副柔弱無助的神態,博取夏臨風的注意與關懷,而夏臨風竟也當真對她關懷備至。

 真是氣死人了!

儘管她的心裡明白,其實夏臨風對徐盈馨的態度並沒有逾越分寸,可是眼看徐盈馨的“詭計”一再得逞,眼看夏臨風只對那個女人噓寒問暖,叫她的心裡怎麼平衡得了?

孫紫香越想越悶,只好想辦法將自己灌醉,說不定真能一醉解千愁。

她拿起手中的杯子,豪氣地喝了一口。

當酒液一入喉,她的身子霎時感到一陣暖意,腦袋瓜子也開始出現輕微暈眩的徵狀。

“唔……好像還挺有用的嘛……”

孫紫香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繼續替自己倒酒。

只是……一連幾杯黃湯下肚,她的身子愈來愈熱,腦袋也愈來愈沉重,但怎麼卻還是一直想著夏臨風、一直想著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

她想到自己一心一意地想要得到夏臨風的青睞與寵愛,不在乎自己成了別人眼裡的笑話,只盼他可以會有凝望她,接受她的一片情意。

 可是……可是……

那個不解風情的臭男人對誰都好、對誰都溫柔,甚至就連才認識不久的徐盈馨都能得到他的溫柔關注,而她卻……

一憶起自己每次都碰了一鼻子灰,滿腔的情意屢屢被他潑冷水,晶瑩的淚珠就在她的眼眶中打轉。

“可惡的夏臨風……我最討厭你了……討厭……”

當夏臨風推門而入時,就听見了她的咕噥,也看見了醉態可掬的她。

他的眉頭一皺,無奈又心疼的嘆了口氣。

剛才他碰見店小二,聽對方擔心的提及她叫了許多酒到房裡,心裡有些詫異。由於擔心她的情況,他便過來瞧瞧,想不到她還真的打算將自己灌醉。

眼看她都已經喝得七八分醉了,卻還抓起酒盅,打算再倒一杯,夏臨風立刻將她手裡的酒給搶走。

  “別喝了。”

孫紫香愣愣地抬頭,看見了夏臨風。

“夏哥哥……”她站了起來,吶吶的輕喊。

奇怪,夏哥哥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她房裡?是酒後幻覺嗎?

沒關係……幻覺也好,只要讓她感到他陪在自己身邊就好……

眼看她的身子搖搖晃晃的,差一點就要跌倒了,夏臨風趕緊伸手攬住她的身子,免得她真的站不穩而跌傷了。

孫紫香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溫暖厚實的胸膛,“輕薄”了他好一會兒之後,她的臉上忽然揚起一抹嬌憨的笑容。

“咦……夏哥哥……真的是你耶……不是幻覺……真好……”她傻笑著,還打了個酒嗝。

面對這樣的她,夏臨風實在哭笑不得。

“真好?你不是才說討厭我嗎?”

  “……咦……有嗎?”

孫紫香喝醉了,早已忘了自己剛才在咕噥抱怨些什麼。

“我怎麼會討厭夏哥哥……怎麼可能……我最愛你了,我要當你的娘子……我要嫁給你……”

孫紫香忽然展開雙臂抱住他,還在他懷裡磨磨蹭蹭的。

她投怀送抱的舉動讓夏臨風微微一僵,體內驀地掀起一種異樣的騷動,不自在地像將懷中的人兒拉開,但孫紫香卻反而將他抱得更緊。

“不要走……好不好……”她用可憐兮兮的語氣央求。

儘管已經醉得腦袋發昏,但是她仍下意識地不想讓他離開,想將他霸占住,不讓他去找其他女人,不讓他去對其他女人展露溫柔體貼的一面。

她像只八爪章魚似的,僅僅地抱住夏臨風,玲瓏有致的身軀緊貼著他,幾乎都快嵌進他的身體裡了。

她的身上帶著酒氣,還有一絲淡淡的、沐浴過後的香氣,驀地擾亂了夏臨風的心緒,而從他身體所感受到的曼妙曲線,也讓他忽然驚覺她早已不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了。

想著,一股燥熱的感覺驀地竄起,讓夏臨風的身軀變得異常緊繃。

“香香,你醉了,快放開我。”他嗓音低啞的說。

“不要……我才不要……你每次都要推開我……為什麼?難道……我就真的這麼討人厭嗎?”

孫紫香滿臉委屈,含淚的神情楚楚可憐極了。

夏臨風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忽然又有了新發現。

早在八年前出手相救,與她初次相見時,他就已經知道她是個標致的女孩兒,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當初那個甜美的小女孩已褪去了稚嫩和青澀,眉眼之間多了分女人的嬌媚?

孫紫香愣愣地望著夏臨風,看見他的唇就近在眼前,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衝動,忽然湊上前去吻了他。

 她貼著他的唇,笨拙的吮吻著。

夏臨風僵了僵,卻沒有將她推開。她柔嫩的唇,香軟的身子,讓夏臨風的思緒混亂,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也醉了……

他驀地收攏手臂,抱住她溫軟的身軀,情不自禁地銜住她的嘴,溫柔的吮吻了起來。

她不可思議的甜蜜,讓他不自覺的愈吻愈深,而且不光只是親吻那兩片柔軟的唇瓣。

殘存的理智告訴他——必須快點停下來,快點離開她身邊才行,否則他真不知道情況會失控到什麼地步!然而,胸中那把熾熱燃燒的火焰,很快就將他的理智燃燒殆盡了。

他不禁繼續吻著她,大掌也開始在她的背上游移。就在這時,她的身子忽然往一旁軟倒。

他嚇了一大跳,連忙將差點跌倒的人兒拉回懷裡,這才赫然發現——

 她睡著了!

夏臨風錯愕地瞪著她沉睡的容顏,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驀地湧上心頭。

想不到,她竟然在他親吻、觸碰她的時候睡著了,那是表示他的技巧太差、有待改進嗎?

不過,也幸好如此,才讓請況沒有繼續失控下去。

一想到剛才那個吻,夏臨風忽然感到一陣罪惡感湧上。

她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作什麼,但他卻……這樣的行為,跟趁火打劫有什麼不同?

他努力抑下胸中未完全熄滅的火焰,將她抱上了床。

不料,孫紫香才一躺上床,忽然又睜開了雙眼,像是意識到他要離開似的,伸手扯住了他的手臂。

  “夏哥哥……別走……”

夏臨風咬了咬牙,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香香,放開我,你醉了,該好好睡一覺。”

“可是……我想要你陪我嘛……你總是讓我一路追著……都不陪我……”

聽見她可憐兮兮的咕噥,夏臨風忽然心軟了。

“好吧,我等你睡了之後再走。”

“真的嗎?這可是你說的喔……”

聽見他的保證,孫紫香像是終於安心了,唇邊帶著一抹滿意的微笑,很快就睡著了。

夏臨風原本打算她一睡沉了之後就離開的,可是這會兒她都已經發出了細細的鼾聲,他卻仍坐在床邊注視著她,知道她在睡夢中翻了個身,他才猛然地驚覺自己竟一直忘情地凝望著她。

臨去前,他又深深凝望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嬌媚的容顏上停留許久之後才皺起眉頭,緩緩地轉身離開。

第六章

 痛痛痛……

額角傳來一陣陣難受的抽痛,將孫紫香從夢中擾醒。

她蹙著眉頭,發出難受的呻吟,又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會兒後,才有些不情不願地睜開惺忪的雙眼。

 一桌子的酒,立刻映入眼簾。

孫紫香一怔,下一刻忽然整個清醒過來。

她驀地坐起身,想起了自己昨晚打算借酒澆愁的事情,也的確成功地將自己灌得醉茫茫,然後……

 然後呢?

孫紫香偏著頭,不顧額角正傳來陣陣的抽痛,拼命地回想著,試圖從一片混亂的腦袋中拼湊出一些什麼。

 她隱約記得,夏臨風好像來了。

也隱約記得,他好像搶走了她手中的酒盅,阻止她繼續喝下去。

 後來……後來……他們……

孫紫香伸出手,輕輕觸碰自己的唇。

後來……他們是不是……是不是親吻了?

他的面頰一熱,臉紅心跳,隱約記得好像有那個纏綿火熱的親吻,卻又沒法十分肯定。

 會不會……那隻是自己的夢?要不然這些年來,夏臨風總是想盡辦法要將她從身邊推開,又怎麼可能摟住她,纏綿地親吻?

“該不是我喝太醉,產生幻覺了吧?”孫紫香不禁懷疑起來。

可是……如果只是幻覺,那氣息交融的感覺為什麼那麼的真實?她彷彿還能感覺到殘存在自己唇上的熱度……

“哎呀,到底有沒有?有沒有呀?”

孫紫香蹙起眉頭,突然後悔自己昨夜喝了太多酒,要是她的意識沒那麼混亂,說不定就能清楚記得一切的細節了。

她嘆了口氣,懷著懊惱的情緒下床。

才剛梳洗更衣完畢,就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香香?醒了嗎?”

 孫紫香應了聲,立刻前去開門。

一看見夏臨風佇立在門外,剛才反覆猜測的疑問不禁又浮上心頭,也讓她的雙頰染上淡淡的紅暈。

夏臨風原本擔心她昨夜喝了太多酒,今天一早要鬧頭疼,但看她此刻氣色還不錯,這才放下心來。

他望著她的容顏,忍不住在心底想,像她這麼一個較小的人兒,怎麼會擁有這麼大的毅力、這麼堅定的意志,這些年來一直追在他的後頭,無論他怎麼直接、間接地拒絕,也從來不放棄呢?

想著想著,他的心裡就湧上一陣難叢言喻的感動。

“既然醒了,就下來一塊用早膳吧。”他輕聲道。

孫紫香點了點頭,跟著一塊兒下樓,徐盈馨自然也與他們一起。

由於孫紫香的思緒仍不斷繞著昨夜喝醉之後的事情打轉,因此吃的相當心不在焉,一會兒偷偷望著夏臨風的俊顏,一會兒又忍不住瞥向他的唇。

看著他弧形優美的唇,她的臉頰一熱,心裡忍不住又反覆猜測起來。

 他到底有沒有吻她?到底有沒有?

如果他真的吻了她,那是不是表示……他終於也喜歡上她,終於決定接受她的一片情意了?

  “孫姑娘……孫姑娘?”

徐盈馨帶了點遲疑的叫喚聲,打斷了孫紫香的思緒,她愣了愣,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

  “啊?什麼事?”

“你……”徐盈馨欲言又止的,彷彿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

她看了看夏臨風後,視線又回到孫紫香的臉上,最後才小小聲地說:“孫姑娘,你燒餅上的芝麻,全都沾在嘴角了……”

  “嗄?”

孫紫香尷尬地抹了抹嘴角,發現還真的沾了不少芝麻。

夏臨風見狀,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

“同樣是千金小姐,怎麼徐姑娘就這麼的端莊優雅,你卻還老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他這話雖然帶著幾分取笑的意味,但神情和語氣透著一絲寵溺,就連徐盈馨都察覺了,可孫紫香卻沒聽出來。

她的心一沉,只當他又不顧她的感受,在旁人面前責備她了!

懊惱的情緒湧上心頭,她盯著夏臨風,忍不住想將昨晚的事情弄個清楚。

“夏哥哥,你昨晚有到我的房裡嗎?”她開口問道。

聞言,夏臨風微微一僵,他本來一直不許自己回想昨夜的事情,可她一提,他就不由得想起那個差一點失控的親吻。

昨夜返回自己房間後,他的思緒陷入一片混亂,一閉上眼,這些年來與她相處的情景便一幕幕地浮現。

她的笑、她的怨、她開心時閃亮的眼眸、她生氣時噘起的紅唇……她的一切是那麼清晰地鐫刻在腦海。

他驚覺,自己這些年來不是不曾將她放在心上,而是她早已如同他生活的一部分,是那麼自然的存在。

昨夜那個失控的吻,讓他清楚地察覺自己對她的心情早已有了微妙的轉變,對她的喜愛也早已不只是像喜歡一個鄰家小妹妹般,只是他一直不自覺罷了。

但是即使如此,他並沒有打算讓他們之間的進展瞬間大躍進,畢竟過去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將她當成一個小丫頭,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若突然產生大轉變,也太過突兀了。

再稍微緩一緩吧,或許,等他解決了彭耀正的事情之後,再來好好想一想他們之間的事情。

“有啊,我昨晚有到你的房裡,結果你不但把自己灌成了個酒鬼,整個人還跌跌撞撞的,差一點就把自己摔出滿頭包。”他用泰然自若的語氣回答。

聽他這麼說,孫紫香的心驀地一跳,完全忘了自己剛才還在暗暗生悶氣的事情了。

既然他昨夜真的有到她的房裡,那麼……那麼……那個火熱纏綿的親吻,也是真的嗎?

“那……”她的眼底掠過一抹羞澀,卻仍忍不住鼓起勇氣問:“那……後來呢?後來還有發生什麼事嗎?”

從她的問話和那一臉不確定的神態,夏臨風猜她八成因為醉的迷迷糊糊了,所以分不清楚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後來,你就真的跌了個四腳朝天,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我只好把你給扔上床去了。”夏臨風故意用相當無奈的語氣回答。

既然她對昨夜的一切沒有太深刻的記憶,這樣也好,就讓那個吻成為他自己一個人的秘密吧!

  “嗄?”

 跌了個四腳朝天?還在地上呼呼大睡?

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讓孫紫香愣住。眼角余光瞥見徐盈馨忍不住掩嘴輕笑,她的臉頰霎時感到一陣尷尬的燥熱。

“……就只有這樣嗎?”他不死心地追問。

“就這樣。要不然,你覺得應該還要怎樣?”夏臨風反問。

孫紫香搖了搖頭,忽然感到很喪氣。

原來,那個擁抱和親吻只是一場夢啊……

看見她一臉的失望,夏臨風不禁暗暗感到好笑。

他忍不住心想,和昨夜他親吻她卻赫然發現她竟睡著了比較起來,不知道誰受的打擊大一點?

徐盈馨輕輕蹙著眉頭,一雙眼眸在夏臨風和孫紫香之間來回望了一下。

她敏感地發現,夏臨風望著孫紫香的目光,似乎有了微妙的轉變。難道……昨夜發生了什麼事?

她感到有些緊張,不希望這兩人之間的感情有什麼進展,否則她豈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嗎?

徐盈馨刻意開口打破沉默,問道:“夏公子,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呢?”

“當然是將彭耀正那傢伙繩之以法,這樣才能永絕後患。”夏臨風說著,目光正好瞥見幾名官差從客棧門外經過,便說:“我去探聽一下現在的情況,你們先待在這裡,自己小心一點。”

夏臨風走出客棧後,徐盈馨望著孫紫香,眼珠子一轉,輕聲勸道:“孫姑娘,往後你還是少喝點酒吧。”

孫紫香無精打采地應了聲,直覺地認為徐盈馨是出於關心,怕她喝太多就會傷身,想不到徐盈馨的話還有下文。

“昨夜,夏公子似乎很無奈呢,他說那兇手都還沒有繩之以法,孫姑娘卻喝醉了,要是出了什麼狀況,那孫姑娘豈不是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這樣實在太危險了,所以孫光娘往後還是少喝一點酒吧。”

徐盈馨這番話雖是用充滿關心的語氣來說,但卻明顯地對孫紫香透露出一個訊息——

昨夜夏臨風在將她送上床之後,不但又去見了徐盈馨,而且似乎還在徐盈馨的面前抱怨她不該喝酒!

孫紫香的表情僵硬,心情驀地變得很糟。

虧她一早起床時還滿心期待,以為她和夏臨風之間的感情有些什麼進展,想不到一切又只是她一個人在自作多情。

他不僅根本沒吻她,而且還在別的女人面前說她的不是!

孫紫香的心情霎時壞透了,本來就已經沒什麼胃口,這會兒更是什麼也不像吃了。

“我忽然有些頭痛,先回房去歇息了。”她起身,踏著氣呼呼的步伐返回客房,將自己一個人關起來生悶氣。

徐盈馨望著她的背影,唇畔緩緩揚起一抹笑。

根據官府所匯集的各路消息,彭耀正為了躲避追捕,據說已悄悄地方北方潛逃而去。

既然那傢伙已不在平楊城附近,夏臨風便決定動身返回“夏家堡”。

這樣一來,不僅可以妥善地安置徐盈馨,孫紫香也可以返回孫家,那麼到時候他若需與彭耀正交手,也無需分神掛念她們的安危。

幾日的路程後,他們順利返回了“夏家堡”。

無依無靠的徐盈馨自然是留下來做客,而孫紫香沒有理由跟著住下,也只好乖乖地回家。

此刻,孫紫香一個人待在房裡,無精打采地看著窗外。

孫夫人才一進門,就看見女兒悶悶不樂的模樣。她嘆了口氣,不用猜也知道女兒肯定又是為了夏臨風而傷心。

一想到女兒這麼多年的愛戀始終沒有結果,甚至還一再地傷心難過,孫夫人就心疼極了。

“香香,我看,你還是趕緊放棄吧。”

  “娘……”

“這趟你跟著夏臨風出門,兩人朝夕相處了這麼多天,卻還是沒有半點進展,難道你還沒有辦法認清事實嗎?”

 事實……

孫紫香的眼神一黯,心中一陣刺痛。

是啊,事實就是夏臨風根本一點兒也不喜歡她,更別說是要娶她當娘子了。

 但是,難道她真要放棄嗎?

這念頭一浮上腦海,她心中那真刺痛就更強烈了。

 不!她不想放棄,一點兒也不想!

這麼多年來,夏臨風一直是她眼裡,心裡的唯一目標,她早就愛上了他,要她如何捨得放棄!又如何放棄得了?

看出她心裡的煎熬,孫夫人搖了搖頭,苦口婆心地試圖勸她。

“香香,這世上的好男人不只有夏臨風一個,只要你願意把眼光稍微從他身上移開,就會發現其實還有許多不錯的好對象。事實上,這一、兩年來,上門提親的人不少,像是林員外的二公子,還有江家的三少爺,都是相貌堂堂、人品不錯的好對象,如果這兩個你不喜歡,還有——”

孫紫香搖了搖頭,實在不想再繼續聽下去。

“娘,你知道'禦亟寶鑑'嗎?”

她其實只是未經思考地脫口而出,為的是想趕緊打斷娘的話,並換個話題罷了,但想不到娘一聽見這個問題,整個人卻突然僵住了。

  “娘?怎麼了嗎?”

“呃?沒……沒什麼。”孫夫人回過神,說道:“我只是覺得那寶鑑的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現在我想起來了,許多年前不就有個黑衣人攔住咱麼的路,想要搶那什麼”

“對。”孫紫香說道:“夏哥哥就是在追查這件事,當年那個黑衣人道現在還不死心,為了奪取寶鑑,殺害了好多無辜的人。”

“什麼?那個人到現在還沒死心?”孫夫人臉色一變。

像是怕被女兒看出心事似的,孫夫人轉身望著窗外。回憶起十八年前的往事,她的眼底不禁浮現一抹沉痛哀傷的光芒。

當年,她與'禦天教'的教主週展昕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兩人感情很好,她甚至還懷了他的孩子。

在發現懷了身孕後,他們原本打算要成親,然而就在那個時候,週展昕意外察覺一名叫做彭耀正的手下似乎起了異心。

為了保護鎮教之寶'禦亟寶鑑',更為了保護她還有他們未出世的孩子,週展昕透過另一名信得過的心腹手下,悄悄安排她帶著'禦亟寶鑑'剛去投靠他的好友孫大權。

本來她怎麼也不願意與週展昕分開,但是顧慮到腹中胎兒的安危,最後也只好忍痛接受這樣的安排。

想不到,就在她抵達孫家不久,便聽見周展昕已遭遇不測的消息。

那個噩耗重重打擊了她,讓她每天以淚洗面,知道女兒出世之後,她的情緒才逐斷穩定下來。

孫大權待她極好,為了怕無辜的孩子將來在外人異樣的眼光中長大,她便讓小女娃跟著他姓孫。

那段期間,多虧有孫大權的呵護與安慰,她才能逐漸走出悲痛,後來孫大權的溫柔貼心也感動了她,讓她點頭答應嫁給了他。

關於女兒的身世和過往那些恩仇糾葛,她早與孫大全約定好,一輩子也不讓女儿知道,因為那隻會帶來更多的紛擾與傷害。

至於那本'禦亟寶鑑',早已被妥善地收藏在孫大全書房裡一個隱秘的暗格之中,這十多年來都不曾再取出來過。

儘管那是本了不得的武功秘籍,但是他們一點兒也不想去翻動,因為那對他們來說只代表了一個殘酷的往事……

“娘?你怎麼了?”孫紫香關心地問,她雖然心煩意亂,但依據察覺了娘的不對勁。

孫夫人趕緊拉回心思,就怕真被女兒看出什麼端倪。

“沒什麼,我只是響起了多年前的那場意外,還好那個時候有夏公子出手相救,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一提到夏臨風,孫夫人忍不住又想勸女兒了。

“香香,關於你的終身大事,你真的可以好好考慮娘剛才提的那幾個人選,他們其實都——”

“哎呀!娘,別說了。”孫紫香搗住耳朵求饒。

孫夫人見了她的反應,真是即好笑又無奈。

  “你這個孩子真是的,唉……”

“好了,娘,你也就別提我擔心了。”

孫紫香將娘送走之後,一個人回到窗邊,一想到娘苦口婆心的勸告,一顆心就沉甸甸的。

  “唉……”

她知道自己的一顆心只係在夏臨風身上實在有些傻氣,可是,要她就這麼放棄,談何容易?

像這會兒,她的人雖然乖乖待在自己的房裡,但是一顆心,卻又飛到了夏臨風的身上……

儘管爹娘都不斷地勸她早日死心,但是孫紫香喜愛夏臨風的心意,就算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勉強按捺了幾天后,她實在忍不住想要見夏臨風的衝動,所以又悄悄地溜了出去,到'夏家堡'去找他,想不到卻撲了個空。

  “什麼?出去了?”

見師兄點了點頭,孫紫香的臉上難掩失望。

  “他去哪兒了?”

  “不能說。”

“別這麼見外,告訴我嘛∼∼∼”孫紫香央求著。

  “不能說。”

孫紫香不氣餒,因為沒回夏臨風都會交代師兄別透露他的行踪,但只要她多纏一會兒,師兄就會拿她沒轍了。

“別這樣嘛,不然下回我帶一盅你最愛喝的桂花釀來給你,你不是最愛我家廚娘釀的桂花釀嗎?好不好?告訴我嘛∼∼”

  “不能說。”

 這樣還不行?

孫紫香蹙起眉頭,心裡有些懊惱。

“再不然,條件任你開,只要你告訴我夏哥哥在哪裡就行了。”這樣夠有誠意了吧?

想不到,這一回,師兄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不行,這一次絕對不能說,無論如何也不能說。”

  “為什麼?”

  “就是不能說。”

孫紫香不肯死心,去找其他的師兄詢問。

想不到,他們半點線索也不肯透露,一個個嘴巴像蚌殼一樣緊,害她氣的都想將他們人進水里煮一煮,看看這些蚌殼嘴會不會打開?

見她一臉快氣炸的模樣,師兄們一個個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就在孫紫香無計可施,懊惱地打算回家時,徐盈馨驚喜的聲音驀地傳了過來——

  “孫姑娘?”

一看見她,孫紫香扯動嘴角,勉強笑了下,算是打招呼。

徐盈馨見她臉色不太好,開口安撫道:“孫姑娘,別氣、別難過,夏公子不讓你知道他的去處,其實也是為你好。”

  “為我好?怎麼說?”

“他不希望你再繼續浪費時間追逐他,更不希望因此耽擱了你的終身大事,所以才會不許大夥兒告訴你他往城北那座山中的一間廢墟——”徐盈馨忽然掩住嘴,一臉不小心說漏嘴的懊惱表情。

孫紫香一聽,忍不住追問:“是夏哥哥告訴你的嗎?”

“呃……是啊。”徐盈馨露出尷尬的神情,輕輕點了點頭,眼底有絲心虛一閃而過。

其實,這件事根本不是夏臨風告訴她,而是她不小心聽見的。

她故意讓孫紫香這麼認為,是希望孫紫香因此對夏臨風死心,那麼他就有機會近水樓台地贏得夏臨風的心了。

 孫紫香聽了後,果然大受打擊。

所有人都知道夏臨風去了哪裡,就連剛認識不久的徐盈馨也知道,可他卻獨獨瞞著她!難道……他真的就這麼討厭她嗎?

孫紫香的神情一黯,覺得自己的心重重地受傷了。

一抹沉痛的決心浮上眼底,她要去追他,要他當面給個明確的答案!

這一次,倘若他在毫不猶豫地拒絕她,那麼或許……或許她再怎麼不情願,也得逼自己死心了……

第七章

烈日當空,夏臨風策馬住城北而去。

自從返回“夏家堡”,已經過了好幾日,但這些天他並沒閒著,四處忙著查探彭耀正的行踪。

他猜想,既然當初彭耀正會打算抓住徐盈馨,必定是懷疑那本寶鑑落在徐盈馨的身上。

以彭耀正對“禦亟寶鑑”勢在必得的心態來看,他相信那傢伙絕不會因為斷了一條手臂,就輕易地放棄。

現在他將徐盈馨帶回了“夏家堡”,彭耀正若是得知消息,必定會尾隨而來,並躲在某處一邊療傷,一邊伺機而動。

為了不讓更多無辜的人受害,他一定要在那傢伙有所行動之前,先一步剷除那個禍害才行。

根據他從“擁春院”霜霜姑娘那裡得到的線索,曾經有人瞧過一個斷臂的中年男子,往城北那座山的方向而去。

那座山中並沒有任何村落,平時更是鮮有人去,頂多偶爾有樵夫和獵戶會在山中走動。

一年多前,他為了幫一個村民尋找失踪的家人,曾經深入那座山林,印像中,那裡有一處隱密而殘破的廢墟。

倘若彭耀正真的潛藏在那座山中,極有可能會躲在那間廢墟中,這也是他今日前來的原因,而且為了怕出動太多人馬會打草驚蛇,讓彭耀正那狡詐的傢伙溜掉,因此他決定自己一個人行動。

馳騁了一段路程後,夏臨風來到了山腳下,黑眸掠過一抹精光。

就是這兒了,希望今日能順利剷除那個禍害!

正當夏臨風打算策馬而入時,忽然瞥見另一頭有一名看起來像是樵夫的中年男子,似乎受了點傷。

 他調轉方向,前去一看究竟。

  “這位大叔,你還好吧?”

“呃……”樵夫苦笑了下,說道:“也不算太嚴重啦,就是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讓斧頭砸到了腳。”

夏臨風眼看他的腳踝流血了,立刻翻身下馬,取出隨身的金創藥,幫忙樵夫療傷止血。

  “謝謝這位公子。”

“舉手之勞而已,別客氣,對了,這位大叔,你最近幾天都有到這座山來砍柴嗎?”夏臨風問道。

  “有啊,我幾乎天天都會來。”

“那麼這幾天以來,大叔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之處?”他開口詢問,心想說不定能得到更多的訊息。

“奇怪之處?沒有啊,這座山不就是這樣——啊,倒是有一次,獵戶的陷阱被觸動,照情況來看,應該有逮到獵物才是,可是獵戶卻說獵物不翼而飛了,還懷疑是不是我偷走了,啐!”

夏臨風暗暗猜想,倘若彭耀正藏身在這座山中,或許那獵物是他取走的,畢竟他需要食物。

“我得走了,謝啦,小伙子。”樵夫再度向他道謝後,扛起了他的柴堆,一跛一跛地離開。

目送樵夫離開後,夏臨風再度翻身上馬。

才剛進入山林不久,他突然聽見一陣馬蹄聲,聽起來像是有人正朝著這個方向直奔而來。

他勒住馬兒,皺起眉頭,一種不太好的預感突然浮上心頭。

過了一會兒,果然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一路馳騁來到他的眼前。

 他嘆口氣,眉頭皺得更緊了。

  “香香,你怎麼來了?”

他明明只將自己的行動告訴幾個師兄,還特別叮嚀他們不能告訴她的,怎麼她還是來了?

 孫紫香望著他,心裡有些受傷。

他見到她,臉上沒有半點欣喜,而且開口的第一句話是質問她的出現,他就真的這麼不想看見她?

  “怎麼,我不能來嗎?”

“不能,你快回去。”夏臨風語氣嚴肅地說道。

他們此刻已身在山林,而這裡可是彭耀正可能藏匿之處。

儘管彭耀正已被他斬去了一條胳膊,武功也不是他的對手,但是那傢伙的陰狠兇殘仍不得不防。

一想到她可能會有危險,他的情緒就異常焦躁。

“聽話,快回去,別再跟著我了。”

“你真的不許我跟?”孫紫香問。

  “沒錯,不許你再跟著我!”

孫紫香的臉色微微蒼白,他那嚴厲的神情和堅決的語氣,讓她的心裡受到不小的打擊。

“有我跟在你的身後……真的讓你很困擾嗎?”

  “非常困擾。”

夏臨風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回答,就怕自己有任何一絲軟化的語氣,會讓她不死心的繼續跟著。

先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任由她跟纏,是因為他要面對的不是什麼凶神惡煞,但這一回不一樣。

回想起先前彭耀正意圖砍殺她的畫面,他仍心有餘悸猶存,那時若他失手沒有及時將她拉進懷中,她早已香消玉殞了。

“快回去吧,不許再跟著我了。”

孫紫香不明白他的顧慮,只當他真的認為她是一個煩人的傢伙,迫不及待地想要徹底擺脫她。

過去這些年來,即使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她的一片心意,她還是不屈不撓,認為自己總有打動他的一天。

可是……可是……現在看來,她這麼多年來的努力,不但沒有任何的成果,反而讓他感到困擾。

一股沉重的挫敗感湧了上來,幾乎快將她給壓垮。這一回,她覺得自己快要拿不出繼續堅持下去的勇氣與動力了……

孫紫香顫巍巍地深吸口氣,她告訴自己,再問一次。

 最後一次。

倘若他仍堅定地將她推開,那麼她就會強迫自己放棄——即使那會令她痛徹心腑。

“夏哥哥,你真的希望我從此不要再跟著你嗎?”

看見她眼底盈滿的傷痛,夏臨風心裡滿是不捨,差一點就要將自己不讓她跟隨的原因告訴她。

可是,以他的她的了解,倘若她一得知他是要去對付彭耀正,肯定又會自告奮勇地纏著要幫他的忙,就像先前在平楊城那樣,但那隻會讓情況更加棘手、讓她涉入險境。

 他不能冒那個險。

即使有他在一旁小心地保護著,她發生意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只要有那麼一丁點兒的可能,他就無法接受。

他咬了咬牙,強迫自己無視她心碎的目光,用毫無商量餘地的語氣說道——

  “沒錯,我不許你再跟著我。”

聽見這樣的回答,孫紫香驀地感到一陣尖銳的痛楚劃過心口,痛得她幾乎快承受不住。

這麼多年來,心中最深的期盼、最真的愛戀,在這一刻,被她深愛的男人親手摧毀了……

她激動地嚷道:“好,我知道了,我不再跟著你就是了!要走你就走吧!你不要以為我一輩子都只會追在你的後頭!”

見她心碎的模樣,夏臨風的胸中也掀起一陣痛楚。

他捨不得見她難過,捨不得見她強忍淚水,更不希望她誤以為自己真的不喜歡她的陪伴、討厭她的存在。

 可是……

內心天人交戰了一會兒,對她安危的顧忌,終究還是讓他咬牙強迫自己暫時壓下了不捨的情緒。

他告訴自己——只要今日一切順利,解決了彭耀正這個心頭大患,往後也不會再有什麼好顧忌的了。

到時候,他就可以好好地向她解釋今日為什麼這樣狠心地將她趕走,同時也可以讓她明白,其實他愛極了她的耍賴、愛極了她的追隨,而且希望她這輩子永遠跟在他的身旁——而不是只追在他的身後。

夏臨風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之後,扯動韁繩,繼續策馬深入山林。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孫紫香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溢出眼眶。

 他走了……他竟然真的走了……

雖然剛才他的話已經說得清楚明白,雖然剛才是她自己開口要他走的,可是……當她眼睜睜地看著他轉身而去,一顆心依舊宛如刀割。

這麼多年來,一直追逐著他的身影,以為他總有一天會被她所感動,原來到頭來,全都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過去,她總忍不住埋怨他對誰都好、都溫柔,現在想想,若非他是個溫柔體貼的人,說不定早就忍受不了她的糾纏,將她從身邊攆走了……

孫紫香愈想癒傷心,豆大的淚珠也不斷淌落。

她沉浸在傷心欲絕的情緒之中,完全沒注意到周遭的動靜,忽然,有一道人影縱身撲過來!

她反應不及,整個人從馬背上被扯下,重重地摔跌在地上。

馬兒受到驚嚇,發出一聲激烈的嘶鳴,隨即跑得不知去向。

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孫紫香錯愕得忘了哭泣,但她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頸子上就被一把長劍架著。

她驚魂未定地抬頭一看,赫然發現來者竟是彭耀正!

  “你……你怎麼……”

 這個男人怎麼會在這裡?

“我看過你!你是那天和夏臨風一起帶走徐盈馨的女人!說!她有沒有把'禦亟寶鑑'交到你手裡?有沒有?有沒有?”彭耀正捉著她,迭聲喝問。

他的神色比先前在平楊城時更加狂亂,看起來像是心神已陷入瘋狂。

那可怕猙獰的表情,讓孫紫香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她想要開口呼救,卻又怕因此激怒了他。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會兒人在荒郊野外,夏臨風又不在她的身邊,倘若她不想白白枉死在彭耀正的手裡,也只能靠自己脫困了。

“快說!'禦亟寶鑑'呢?是不是在你手裡?”

為了不刺激這男人幾乎已發狂的情緒,孫紫香只好順著他的話,點頭說道:“對,在我的手裡。”

彭耀正一聽,眼神閃動著狂喜的光芒。

  “快!快交出來!”

  “好。”

孫紫香佯裝要從身上取出寶鑑,趁彭耀正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的右手時,左手猛地運勁反擊!

彭耀正沒料到孫紫香會武功,原本架在她頸子上的長劍當場被擊落。

孫紫香正打算趁著這個空檔施展輕功逃開,想不到彭耀正卻已迅速拾起長劍攻了過來。

眼前銀光閃動,宛如一張密密的網,她實在找不到空隙逃脫,只好抽出隨身的短劍,勉強跟他打鬥起來。

彭耀正陰狠地出招,眼中滿是濃烈的殺機。

剛才她親口承認“禦亟寶鑑”就在她手中,所以只要殺了她,他就可以得到那本秘笈,學會絕頂的武功了。

 哈哈哈!雖然他斷了一條手臂,可是只要練成了“禦亟寶鑑”中的絕頂武功,他一樣可以成為武林第一人。

只要殺了這個女人,只要將“禦亟寶鑑”搶到手,他就可以將天底下的人全踩在腳底下了!

彭耀正愈想愈興奮,出劍的招式也愈來愈凌厲。

孫紫香勉強抵擋彭耀正,很明顯地屈居劣勢。

她的武功本來就乏善可陳,即使彭耀正因為斷了一臂而減弱不少功力,她依舊不是他的對手。

既然不能硬拼取勝,又沒辦法乘隙開溜,她也只好盡可能地招架、閃躲,可是她應付得愈來愈吃力,就快撐不住了。

 難道,今日就是她的祭日?

倘若她死了,夏臨風會不會為她難過——這個在腦中一閃而過的問題,讓孫紫香一個閃神,也讓彭耀正手中的長劍尋了個空隙,狠狠朝她的胸口刺去!

夏臨風策馬深入山林,回想起剛才孫紫香一臉心碎難過的神情,他的心情就異常的沉重。

有好幾次,他差點忍不住要掉頭回去找她,但終究還是強忍住了。

他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心軟地回頭,要是孫紫香一看見他,又堅持要跟來,那就麻煩了。

在這種非常時刻,他相信這樣的處理是最好的。讓她短暫的傷心,總好過讓她置身危險之中好。

等他解決了彭耀正那個心頭大患之後,就會立即回到她的身邊,將非不得已而逼她回去的原因告訴她了。

夏臨風壓抑著心疼的情緒,繼續前進了一段距離之後才暫時停住,屏氣凝神注意起山林中的動靜。

沒聽見馬蹄聲隨後追來,看來她是真的死心回去了吧?

 夏臨風的神色忽然有些複雜。

她若真的死心回去,他應該感到鬆一口氣的,可是……

這是第一次,她在被他甩開之後,沒有再度追上來,那讓他覺得心裡好像突然間被挖了個洞般,悶悶的、痛痛的,彷彿頓時少了什麼很重要的珍寶。

看來,早在他有自覺之前,就已經喜歡上她了,否則過去怎麼會一次又一次地放慢腳步,任由她追上來?

都怪他,對當時她年僅十歲的可愛模樣印象太深刻了,因此始終認定她是個與自己年紀相差一大截的黃毛小丫頭,從來沒有認真地正視她已經逐漸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事實。

不過幸好,現在發現還不算太晚。

要是等她真的對他死了心,他才赫然發現自己早已愛上了她,那才真是為時已晚。

一想到自己竟然“盲目”了這麼多年,夏臨風就忍不住要為自己的遲鈍搖頭嘆息。

就在他收斂心思,正打算要驅策馬兒繼續往山林深處前進時,耳邊卻隱約聽見了一陣馬兒的嘶鳴。

他的身軀一僵,眼底浮現一絲警戒。

 不對勁!

這座山林鮮有人至,就算是獵戶或是樵夫,應當也不會騎馬入林,況且,在正常的情況下,馬兒怎麼會發出那樣受驚的嘶鳴?

 難道……是孫紫香出事了?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就讓夏臨風的臉色大變。

他掉轉馬頭,迅速往回奔馳而去。

不會是她……不會的……她應該已經離開了才對……

夏臨風的俊顏緊繃,一再告訴自己絕對不會是孫紫香出了事,可心裡一股焦灼不安的預感,卻狠狠地揪住他的心。

他迅速朝剛才與孫紫香分開的地點馳騁而去,隨著距離愈來愈近,耳邊也逐漸傳來了打鬥聲,那讓他更加心驚膽跳。

好不容易趕到現場,映入眼眸的畫面,卻讓他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他看見彭耀正手中的劍,正刺入孫紫香的胸口!

  “不——香香!”

夏臨風驚駭地怒吼,眼前的畫面令他心魂俱裂。

孫紫香聽見了他聲音,但是沒能做出任何反應,強烈的劇痛就讓她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

眼睜睜地看著她頹然倒地的畫面,夏臨風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硬生生地撕成了碎片,痛不可遏。

他狂怒地叱喝一聲,渾身迸射出濃烈的殺氣,宛如前來索命的閻王,手執摺扇朝彭耀正撲殺而去。

盛怒中的他,將深厚的內力全灌注在摺扇上,下手毫不留情,即使彭耀正被他的怒氣震懾,嚇得想要逃跑,卻已經來不及了。

在夏臨風雷霆萬鈞的攻勢中,彭耀正當場被擊斃,那雙總是泛著陰毒光芒的眼睛瞪得極大,像是不甘心自己到死都沒得到那本“禦亟寶鑑”。

夏臨風沒再多看彭耀正的死狀一眼,他收起摺扇,迅速來到孫紫香的身旁,抱起了渾身浴血的人兒。

“香香……香香……你撐著點!”

他迅速出手點住她幾處穴道,暫時緩住她失血的速度,而後將她抱上馬背,安置在自己的身前,火速地踏上歸途。

為了讓她能早點得到救治,他沒有將她帶往“夏家堡”,而是當機立斷地選擇了離此處較近的孫家。

一路上,他心焦如焚,懊悔萬分。

 都是他的錯!都怪他!

倘若他剛才沒有將她趕走,而是帶著她一塊兒同行,那麼她現在也不會發現這樣的意外了。

 該死!他怎麼會犯這樣的錯?

夏臨風神情焦灼,拼了命地趕路,深怕懷中人兒真有三長兩短,那他……絕對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看見愛女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地被送回家來,孫氏夫婦簡直嚇壞了,火速派人找大夫前來。

由於那一劍傷在孫紫香的胸口,必須褪去衣物才能救治,基於男女有別的避諱,孫大權退出內室,而夏臨風更是被不客氣地趕到寢房外。

夏臨風在房外焦慮地來回走動,由於心急如焚,每一刻鐘的等待都是難以忍受的折磨。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就在他幾乎克制不住地想不顧禮節地破門而入,親眼看看孫紫香此刻的情況時,寢房的門終於開了。

見孫大權送大夫出來,他立刻焦急地追問。

  “伯父,香香現在怎麼樣了?”

孫大權充耳不聞,送走大夫後,才臉色難看地狠狠瞪了夏臨風一眼,對這個男人不諒解到了極點。

孫紫香雖然不是他的親生骨肉,可他從小看著那女娃兒長大,在心裡早已將她當成是自己真正的女兒了。

他那個善良又美麗的寶貝女兒愛著這個男人愛了這麼久,卻一直沒被珍惜,現在更是差點連命都沒了,叫他這個當爹的怎能不氣憤?

是,他承認夏臨風的確是很出色,要找到比這傢伙更優秀的男人或許很難,但他的女兒也很不錯啊!

論長相有長相,論身材有身材,雖然有時候個性固執了一些,無論他們怎麼勸都還是不肯對夏臨風死心,但那也證明了她是個感情專一的女子。

想不到,苦苦愛戀夏臨風這麼多年,沒有半點結果也就算了,這會兒更是差一點連命都丟了,實在太不值得了!

“伯父,可以讓我探望香香嗎?”

“為什麼要讓你進去?”孫大權不爽地反問。

  “我——”

沒等他開口回答,孫大權又不悅地說道:“枉費香香對你一往情深,這麼多年來,眼裡,心裡都只有你,你卻一點兒都不懂得珍惜她!”

  “我——”

“我真不懂!香香有哪點不好?你要這樣嫌棄、拒絕她?”

  “我——”

“既然你對她無情無義,那我看,往後你們乾脆不要再見面了,只有徹底斷了聯繫,她才有可能——”

  “我愛她!”

夏臨風不顧禮節,大聲吼叫,終於打斷了孫大權的滔滔不絕的責怪。

孫大權一臉錯愕,懷疑自己聽錯了。

  “什麼?你說什麼?”

眼看自己的告白換來對方的滿臉的震驚與不信,夏臨風也只能露出一絲苦笑。

看來,過去他真的表現得太無情無義了,現在才會有這樣的報應。

“我說,我愛她。”他用慎重而認真的語氣又說了一次。

  “你愛香香?”

  “是的。”

  “你確定?”

  “再確定不過。”

  “你不是在開玩笑?”

  “絕對不是!”

聽了他接二連三的肯定回答,孫大權望著他,陷入一陣深思。

剛才女兒傷重昏迷的情況嚇壞了他們,也讓他們除了女兒的傷勢之外,沒有心思多想其他的事情。

此刻回想起來,打從剛才夏臨風將女兒送回來,一直到現在為止,他那心急如焚、懊悔萬分的反應,確實騙不了人。

看來,這男人是真的突然“開竅”了。

 但……

孫大權皺起了眉頭,神色有些複雜。

“就算你這麼說,也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

這可怕的三個字,讓夏臨風驚駭萬分。

 難道……難道……香香她……

看出他的猜測,孫大權當場又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呸呸呸!香香好得很,她剛才有短暫清醒過來,只是這會兒又昏過去了。大夫說,還好有她隨身的金鎖片擋住,緩下劍勢,那一劍才沒有傷到要害,只要好好調養,不會有性命之憂。”

夏臨風聞言鬆了一口氣,原本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那剛才伯父怎麼會說來不及?”害他差點兒嚇死。

“因為剛才香香短暫醒來之後,說她已經對你死了心,也決定聽從她娘的勸告,嫁給江員外的二公子。”

  “什麼?”

孫大權聳了聳肩,說道:“我夫人認為江員外的二公子比較適合香香,事實上,我也這麼認為。”

  “但我和香香是相愛的啊!”

“但是她已經決定不愛你了。”孫大權當場潑了他一桶冷水。 “這些年來,你一次又一次地拒絕香香,將她傷得那麼深,她現在會對你死了心,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吧?”

“這……”夏臨風一陣啞口,找不出話可以反駁。

“不瞞你說,當初我曾經上門想與令尊談論婚事,結果令尊卻說'夏家堡'是江湖作風,不拘小節,子女的婚事由子女自行決定。今日,我也要將同樣的話奉還給你——倘若香香願意嫁你,我這個做爹的自然樂觀其成,但是若她不願意,我也絕不會勉強她的。”

夏臨風皺緊眉頭,心裡焦慮了起來。

  “我要見香香……”

孫大權搖了搖頭,說道:“別說她現在又昏睡過去,就算她醒著,也得要看她願不願意見你。”

望著孫大權那一臉“你活該”的神情,夏臨風忽然覺得他的未來一片黑暗,但,他不會放棄的!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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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9-15 15:51:36

第八章

一早,有名奴僕正在孫家大門口打掃。

當他瞧見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時,臉上沒有半點意外的神情,因為,這已經是夏臨風連續第十天出現了。

  “夏公子,早啊!”

眼看夏臨風每日風雨無阻地到孫家報到,卻每天被老爺、夫人冷言冷語給冷冷地趕回去,身為奴僕的他都不禁在心裡深感同情了。

不過這也怪不得老爺和夫人,誰讓這夏家少爺深深傷害了小姐的心,他們不想讓他見小姐也是人之常情。

況且,小姐傷得不輕,這幾天以來,昏睡的時間多,清醒的時間少,身子虛弱得很,又怎麼有體力和精神能見夏公子?當然只得請他回去嘍!

  “小姐的情況如何?醒了嗎?”

 夏臨風開口問道。

儘管等會兒就可以見到孫氏夫婦,親自向他們問問孫紫香的情況,但他還是希望能第一時間就知道孫紫香的情況。

“這個嘛……”奴僕搔了搔頭,一臉抱歉地回答:“小的也不知道,夏公子不如自個兒進去瞧瞧吧。”

由於夏公子每日都會來報到,老爺早已有交代,不需要通報,直接放夏公子進屋即可。

反正我很快就會把那小子趕走了,不用那麼麻煩地通報來通報去!

 老爺是這麼說的。

夏臨風點了點頭,邁開步伐,朝孫紫香的寢房走去。

 這已經是第十天了。

他皺著眉頭,俊臉雖浮現一絲無奈,但眼底卻有著堅定的光芒。

讓他感到無奈的是,自從那日孫紫香發生意外之後,他已經整整十天沒有見到她了。

儘管他每天都來,但孫大權總將他擋在她的房門外,不是說香香還沒醒來,就是說她才剛睡下,總之不管什麼原因,就是“十分湊巧”地沒辦法讓他見她。

不讓他見香香,但是關於香香打算嫁給什麼江家二少爺的事情,卻像是刻意刺激他似的,不斷地提起。

一想到她竟然打算嫁給別的男人,他的心就彷佛被一把烈火狠狠焚燒,又痛又急又亂,深怕哪天一到孫家時,會得知她已經是別人的娘子的消息。

 是報應吧,夏臨風心想。

過去這些年來,總是她追在他的身後、苦苦等待他的回應,可現在情況卻完全顛倒過來了。

虧他前些天還想著,要是等她真的對他死了心,他才赫然發現自己早已愛上了她,那才真是為時已晚,想不到,現在真發生這樣的事情……

 真是報應。

糾結的情緒橫亙胸口,讓夏臨風不禁在心裡沉重地嘆息。

他知道自己過去讓香香受了太多的委屈,因此現在承受這些沉痛急亂的情緒,他沒有半點怨言。

 只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一定要阻止那該死的婚事,他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人披上嫁裳,嫁給別的男人?

不行,今天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見到孫紫香才行,就算孫氏夫婦還想攔阻,他也非見她不可!

原本夏臨風已有了硬闖孫紫香寢房的打算,想不到,孫大權今日竟出乎意料的沒打算攔他,甚至還主動決定“放人”。

“香香現在正好醒著,你想見她嗎?”

孫大權望著這個已經連續到家中報到了十天的男人。

  “當然想!”

夏臨風語氣激動地說,他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見她。

“好吧,不過我可提醒你,香香的身子現在雖然好多了,但是還沒有完全復原,你可別讓她的情緒太激動,知道嗎?”

  “放心,我知道。”

 夏臨風明白地點點頭。

他當然會顧慮到香香的情緒,事實上,他認為自己還比較可能是那個情緒太激動的人。

“那好吧,你自個兒進去,我去灶房瞧瞧要給她服的藥煎好了沒。”

孫大權說完後,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才轉身走開。

夏臨風毫不遲疑地推門而入,終於看見睽違了十天的人兒就坐在床上。

  “香香。”

他開口輕喚,目光捨不得從她身上移開。

她瘦了一些,但是氣色看起來還不算太差,他這幾天擔憂的情緒總算稍微紆解了一些。

只不過,眼前人兒的那張容顏他雖然再熟悉不過了,但此刻她的臉上卻有著他極度陌生的神情。

孫紫香一聽見有人推門而入,轉頭一望。

雖然她看見了夏臨風,但是眼底沒有像以前一樣閃動著欣喜、傾慕的光芒,臉上甚至看不太出什麼表情。

  “你來做什麼?”

 她的嗓音和神情一樣冷淡。

夏臨風微微一僵,感覺胸口傳來一陣強烈的抽痛。

他的香香是個熱情開朗、活力四射的人兒,不該是這樣冷漠、冷淡的,到底怎麼回事?

見他沒有開口回答,孫紫香迳自猜測道:“放心吧,我沒事,死不了的——如果你是基於道義來探望我的話。”

“不,我對你當然不只是道義的問題!”夏臨風不願她有這樣的誤會,趕緊開口解釋道:“香香,那一天,我會狠心將你趕走,不許你再繼續跟著我,不是因為討厭你,更不是因為覺得你的存在讓我感到困擾,而是我查出彭耀正可能潛藏在那座山中,怕你會發生什麼意外。”

  “原來如此,謝謝你告訴我。”

 孫紫香淡淡地答謝。

其實,關於這一點,當那天她赫然看見彭耀正出現在眼前時,就已經隱約猜到了他的用意。

夏臨風望著她,眉頭疑惑地緊皺。

……怎麼聽了他的解釋之後,她的反應是這般的平靜,彷彿只是在聽一樁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呢?

孫紫香像是看出他心底的疑惑,幽幽地開口說道:“我就快要成親了,夏哥哥不知道嗎?”

夏臨風聞言,臉上浮現一抹痛楚,彷彿被狠狠揍了一拳。

先前聽孫大權提及此事,他的心裡雖然震驚急亂,卻猜想那或許是孫大權為了替女兒出一口氣,所以刻意那麼說的。

然而,此刻見孫紫香用疏離的神情望著他,用冷淡的語氣說著這件事情,他的胸口彷彿被人狠狠地撕裂開來。

 她要嫁人了?她真的要嫁給別人?

“不!香香,我不許你嫁給那什麼江家二少爺!”

他激動地低吼,倘若不是怕傷了她,他真想扳住她的肩,用力地搖晃。

孫紫香瞅著他,目光透著掩不住的幽怨。

“為什麼不許?夏哥哥,我跟在你的身後,追了那麼多年,我累了、也死心了。那一天我已經說過,往後我不會再追著你了,既然你並不愛我,我繼續纏著你也只是讓你感到困擾,不是嗎?”

“當然不是!香香,其實我對你——”

夏臨風正打算要吐露對孫紫香的情意,想不到房間門卻突然被推開,孫氏夫婦走了進來。

  “來來,香香,該喝藥了。”

孫夫人親手端了一碗藥來到床邊,孫大權也跟了過來,毫不客氣地將夏臨風擠到一旁去納涼。

“哎呀!香香,你的臉色怎麼又變得這麼差?早知道這樣,爹真不該讓這個傢伙進來打擾你的!”

孫大權一邊嚷嚷,一邊不由分說地伸手將夏臨風推出去。

“不好意思,香香需要休息了。”

  “可是……”

孫大權才沒興趣聽他“可是”下去。 “你也看到了,香香的臉色那麼差,難道你不顧她的身子?”

夏臨風的神情一黯,孫紫香的臉色確實很蒼白,但……

“香香要喝藥了,喝了藥之後要再歇息一會兒,所以——”孫大權指了指大門的方向。 “你知道怎麼出去,不送了。”

“砰”的一聲,房門當著夏臨風的面,重重地關上。

夏臨風僵立大門外,心情掙扎地咬了咬牙。

雖然他很想再度闖進房裡,好好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再離開,但是顧慮到孫紫香的確需要歇息,因而作罷。

為了她的身子狀況著想,看來他也只能另外再找時間過來了。

他重重嘆了口氣,無奈地轉身離開。

房間裡,自從孫大權“砰”的一聲關上房門後,就陷入一陣沉默。

房內的三個人瞪大了眼,緊盯著門外隱約可見的人影。

直到那個人影消失,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去而復返的跡象,孫夫人才將捧在手裡的碗遞給了夫君。

孫大權一接過來,立刻仰頭咕嚕咕嚕地喝得一口不剩。

其實那一碗根本不是藥,真正的藥孫紫香早已經喝過了,剛才孫夫人端來的只是一碗再普通不過的茶水。

見爹豪氣萬分地一口氣喝完那碗“藥”,孫紫香忍不住抱怨道:“爹、娘,你們太早進來了啦!”

孫大權放下空碗,嚷嚷道:“哎呀,我是怕你聽了那小子的甜言蜜語之後,腦袋瓜會被沖昏,什麼計劃都忘得一干二淨了嘛!我剛才可是小心地躲在外頭偷聽,算準了時間才闖進來的耶!”

  “可是……”

孫紫香噘起了唇兒,臉上浮現一抹可惜的神色。

她感覺得出來,夏哥哥剛才差一點就要向她表白了耶!

就差那麼一點點,她就能聽見了。

倘若真的能夠親耳聽見夏哥哥說愛她,那她一定會開心得飛上天。

“我的好香香,你要忍耐、要忍耐!萬一不小心穿幫了,咱們這戲還怎麼唱得下去?”

孫夫人在一旁看了看夫君,又看了看女兒,忍不住搖頭嘆氣。

“我說你們啊,這樣子玩他,會不會太過火了點?”

“才不會!”孫大權理直氣壯地說:“那個臭小子讓我的寶貝女兒傷心、委屈了這麼多年,現在不過讓他吃幾天苦頭而已,算得了什麼?”

 說得也是。

這麼一想,本來心裡還有一點同情夏臨風的孫夫人,又霎時和夫君站回了同一陣線。

“也對,他讓咱們的寶貝這麼傷心,咱們只讓他連吃十天的閉門羹,算是便宜他了。”孫夫人說道。

“可是……要是夏哥哥知道其實我根本沒要嫁給別人,會不會生氣呀?”孫紫香的臉上有些遲疑。

 孫大權才不擔心這一點。

“倘若他這麼沒肚量,就表示他不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男人。”不過夏臨風看起來也不是那樣小鼻子、小眼睛的人。

“那接下來該怎麼做?”孫紫香問著她的軍師爹爹。

  “當然是再多折磨他幾天嘍!”

孫紫香一聽,心裡偷偷感到一陣不捨,忍不住想要幫夏臨風爭取減少幾天的刑期。

“可是,要是再繼續演下去,咱們該上哪兒去找個'即將跟我成親的江家二少爺'?”

事實上,根本就沒有江家二少爺這號人物啊!

“這個嘛……”孫大權聳了聳肩,不是很在意地說:“大不了隨便找個家僕冒充一下就行了。”

 找家僕冒充?

孫紫香的表情一僵,有點哭笑不得。

幾天前,她從昏迷中清醒,從爹的口中得知夏臨風曾親口說愛她,讓她又驚又喜,簡直不敢相信。

倘若不是爹堅持不能這麼輕易就原諒夏臨風,她也覺得確實是該替自己那麼多年的委屈小小地出一口怨氣,她也不會跟爹娘合演起這齣戲碼。

 不過……到底還要演多久啊?

孫紫香瞥了爹一眼,忽然覺得爹演得比她還起勁呢!

這樣雖然確實替自己多年的委屈出了一口氣,可是……她覺得現在這樣差不

因為,比起讓夏臨風得到一些教訓,她的心裡其實更想早一點得到嚮往多年的幸福啊!

 子夜時分。

一抹黑影在如墨的夜色中飛掠,無聲無息地潛入孫家,一路朝著孫紫香寢房的方向而去。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他的身上,也映照在他那張透著一絲無奈的俊臉上。

堂堂“夏家堡”的少主,竟然也做起宵小般偷偷摸摸的勾當,甚至還像個採花賊似的,打算趁夜溜進人家姑娘的閨房。

唉,他也是不得已,才會出此下策。

夏臨風無聲地輕嘆口氣,心情雖然無奈,但臉上的神情卻異常堅定。

他不要再等待下去了,他一定要立刻讓孫紫香明白他的心意,更要阻止她嫁給別的男人!

由於有著頂尖的身手和夜幕的掩護,他輕而易舉地潛入了孫家,在沒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順利從窗子躍入孫紫香的寢房。

他來到床邊,就見孫紫香已睡得沉了。

柔和的月光下,那張容顏相當恬靜美麗,也讓原本打定主意要立刻和她把話說清楚的他,這會兒卻捨不得將她擾醒了。

孫紫香絲毫沒有察覺房裡多了個人,在睡夢中輕輕翻了個身。

  “夏哥哥……”

 一聲囈語,從她的唇間逸出。

聽見她在睡夢中輕喊著他,夏臨風的心裡驀地掀起一陣感動。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那溫軟的小手被包覆在他的掌心中,肌膚相貼的觸感,讓他的一顆心也跟著熱了起來。

他情不自禁地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如果可能,他真想一輩子就這樣執子之手,永不放開。

睡夢中,孫紫香彷彿察覺了什麼似的,忽然緩緩地睜開眼。

當她看見夏臨風坐在她的床邊時,忍不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我該不是……在作夢吧?”

  “不是,香香,真的是我。”

夏臨風說著,索性也將她的另一隻手握在掌心。

 真的是他?

孫紫香詫異地坐起來,眼底掠過一抹驚喜,差點忍不住撲進夏臨風的懷裡,但突然間又想起了自己應該要對他表現得冷淡一點才是。

她微微一僵,努力想裝出冷漠的模樣,但……好難喔!

此刻的心情太過驚喜,讓她差點連唇邊的笑意都收斂不住了。

  “你……你來做什麼?”

  “香香,我來看你。”

聽見他的話,孫紫香的一顆心怦然狂跳。

慘了慘了,她覺得她快要演不下去了,她是不是快露出馬腳了?

夏臨風望著她,見她的神情和態度不像白天那般拒人於千里之外,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

“香香,我知道過去讓你受了不少委屈,都是我不好,是我太遲鈍了,才會沒有早一點察覺自己早已愛上你的事實。”

聽見他說愛她,孫紫香的情緒激動不已,眼眶克制不住地蓄滿了淚水。

“可是……為什麼?倘若我不是差一點被彭耀正殺死,是不是你一輩子都不會察覺你愛我?”

她忍不住開口問,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突然開竅了。

“不,早在意外發生之前,我就已經察覺了自己的心思。”

  “咦?”

 孫紫香訝異地瞪大了眼。

早在意外發生之前,他就愛上了她?

  “是什麼時候?”

 她忍不住追問。

 難道她也這麼遲鈍嗎?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出來。

“在你喝醉那一夜。”夏臨風坦白說道。

 孫紫香一聽,心裡更困惑了。

“那一夜,我不是跌得四腳朝天,被你扔上床嗎?”

  “不,其實不是那樣。”

  “那樣怎樣?”

“是……這樣。”夏臨風用實際的行動告訴她。

 他低下頭,溫柔地吻住她的唇。

孫紫香沒料到他會突然有這個舉動,又驚又羞,卻又情不自禁地回應起他的吻,早已將爹的計劃忘得一干二淨。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個吻之後,兩人的氣息都變得紊亂粗重。

夏臨風目光灼熱地望著她,說道:“自從那夜在客棧吻了你後,天知道我要花多大的克制力,才能不再繼續碰你。”

“你、你的意思是……那一夜,你真的吻了我,不是我醉糊塗而產生的錯覺?”孫紫香問道。

  “不是。”

“那你為什麼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還騙我說我跌得四腳朝天?”害她那時還懊惱了好久。

“因為,我想先把彭耀正解決了,再來好好處理我們之間的事情。想不到,卻害你差一點就喪命……”

一想到那天彭耀正一劍刺入她胸口的畫面,夏臨風就餘悸猶存。

他將她摟在懷中,語氣激動地說:“幸好你沒有大礙,要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從他的擁抱和話語,孫紫香確切地感受到了他情緒的激動,一顆芳心霎時感動不已,曾經有過的委屈與氣惱,在這一刻都被他真摯的情意給撫平了。

“香香,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要趕你走,也不是真的厭惡你的跟隨,而是擔心你的安危,請你相信我。”

“其實,我早就相信了……”她忍不住吐實。

  “真的?”

  “真的。”

“那為什麼這幾天以來,你總是不肯見我,今天一早還對我那麼冷淡,像是巴不得我永遠不要出現似的?”

夏臨風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並不是想要追究,只是單純的想弄明白原因。

“呃……那是因為……因為……”

孫紫香吞吞吐吐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還是將爹娘和她的“復仇計劃”坦白地告訴他。

聽完了她的解釋,夏臨風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原來,一切都只是為了給他一點教訓,原來,根本就沒有什麼江家的二少爺,害他白擔心了那麼久。

孫紫香有些忐忑地觀察他的神色,輕聲問道:“夏哥哥,你會不會怪我?會不會怪我爹娘?”

“怎麼會呢?當然不會。”夏臨風搖頭說道:“你爹說得對,我讓你受了那麼多年的委屈,是該得到一些教訓。”

其實他早就猜出孫大權一連十天不讓他見孫紫香,肯定是故意從中作梗,只是沒想到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報復戲碼。

他的心裡雖然有些無奈,但也由衷慶幸那一切不是真的,她並不是真的不原諒他、真的對他死了心。

“還好,這樣我就不需要搶親了。”他輕嘆道。

  “搶親?”

“是啊。”夏臨風一臉認真地說。 “如果你真要嫁什麼江家二少爺,就算是要當眾搶親,我也要把你搶回身邊。”

聽了他的話,孫紫香的心裡又喜又羞。

她望著夏臨風的俊臉,忽然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這一切……好像夢一樣……該不會這真的只是一場美夢吧……”

 她說著,忍不住紅了眼眶。

夏臨風見她掉下眼淚,心裡既憐惜又自責。

“都是我不好,往後我不會再讓你傷心了。”

他伸出手,拭去她頰上的淚痕,這溫柔的舉動惹來她更多感動的淚水。

“香香,嫁給我好嗎?我不要你當我的小妹妹,我要你當我的娘子;我不要你一直跟在我後頭,我要你永遠陪在我的身旁。”

  “好。”

 孫紫香毫不猶豫地點頭。

她當然答應了,因為早在八年前,他們相遇之初,她就已經當眾宣稱長大之後要嫁給他了。

聽見她的應允,夏臨風忍不住吻住她柔嫩的紅唇,而她甜蜜的回應,讓他情不自禁地愈吻愈深。

結果,兩人壓抑多時的熱情一發不可收拾,情況完全失去了控制。

他們不僅完全不顧孫大權的“復仇大計”,私定了終身,甚至連洞房花燭夜……

 清晨。

 夏臨風幾乎是天一亮就醒了。

他凝望著躺在枕畔的人兒,那嬌憨甜美的睡顏讓他幾乎移不開目光,也捨不得將她擾醒。

見她在睡夢中帶著微笑,他忍不住伸手將她攬得更緊。

他溫柔地輕吻了吻她的額,一想到她已是他的人,他的胸口就瞬間被一種難以言喻的踏實給漲滿,同時也不禁責怪自己過去實在太遲鈍,否則,他早就可以擁有這麼一個甜美的人兒了。

就在夏臨風靜靜地擁著她,享受著此刻溫存的氣氛時,房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孫大權的叫嚷聲清楚地傳來——

“香香、香香!醒了嗎?該起來準備準備,夏臨風那小子八成快來了,別忘了今天還要繼續給他臉色——”

過去這幾天,為了方便照顧受傷的孫紫香,因此她的房門都沒有落閂,而昨夜夏臨風又是從窗子溜進來的,自然沒有想到要鎖門。

這會兒,房門被推開,孫氏夫婦走了進來。

一開始他們還沒有察覺什麼異處,直到發現床上竟然不只有女兒一個人時,才驚愕地僵住。

霎時之間,夏臨風與孫氏夫婦大眼瞪小眼,氣氛頓時凝結。

 現在這個情況……還真是尷尬。

不過,就不知道是孫大權嘴快害得自己的計謀“東窗事發”了比較尷尬,還是夏臨風被“捉姦在床”比較尷尬?

僵了一會兒後,孫大權揮開心虛,怒氣沖沖地瞪著夏臨風。

  “你這臭小子!”

再怎麼說,這個傢伙膽敢偷偷摸摸地溜進女兒房裡、還躺上女兒的床,實在不可原諒!

他正想狠狠地訓斥夏臨風,孫紫香卻在這個時候醒來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嬌軀動了動,身上的被子差點下滑。

夏臨風眼明手快地幫她拉好被子,卻因為顧此失彼,自己的胸膛就這麼坦蕩盪地和大家打了照面。

孫大權瞪著他那一片赤裸的胸膛,不難猜測自己的女兒也是一樣……

孫紫香愣了會兒,直到瞥見滿臉不自在的爹娘時,才終於被這尷尬萬分的場面給嚇醒了。

她霎時羞紅了臉,有種想要挖個地洞躲起來的衝動。

“爹、娘,我……我……那個……我和夏哥哥……”

她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事實上,她根本什麼也不必解釋了,因為她和夏臨風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孫氏夫婦早已從他們此刻的處境看得一清二楚。

相較於她的尷尬與慌張,夏臨風就顯得坦然許多。

“伯父、伯母,我和香香情投意合,請允許我娶香香為妻。”

孫大權皺起了眉頭,其實不太甘心這麼快就便宜了這個小子,但是他還能怎麼做?

別說自己的女兒已經被吃乾抹淨了,瞧那孩子滿臉嬌羞地躲在夏臨風懷裡的模樣,分明一顆心已經完全向著那小子了。

要是他拒絕了夏臨風的求親,豈不是要被女兒懷恨?

況且,他本來就只是打算給夏臨風一點教訓而已,沒真的要拆散他們的打算。

“你當然要娶了,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之內,你給我把婚事辦妥!”孫大權開口命道。

他心想,籌備婚事、挑選日子、裁制嫁裳,該處理的瑣事一堆,總是需要時間,但三個月應該很充裕了吧?

  “不。”

夏臨風的回答,大大出乎孫大權的意料之外。

“不?”孫大權怒目瞪著夏臨風。

是這小子自己說要娶的,這會兒又開口拒絕,是怎樣?

“三個月太久了。一個月內,我就會把一切的事情辦妥,將香香娶進門。”夏臨風說道。

過去他已經白白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他可不想要再浪費下去。

聽他這麼說,孫大權才終於緩下臉色。原來不是反悔不想娶,而是嫌三個月的時間太久了呀!

“好,倘若一個月可以辦妥,那當然好。”孫大權滿意地點了點頭。 “快起床整理整理,等會兒到大廳來,咱們再好好談一談。”

孫氏夫婦離開寢房後,孫紫香忍不住開心歡呼。

“太好了!夏哥哥,幸好爹娘他們答應了。”

她原本以為爹會因為不甘心,刻意不准夏哥哥娶她,或是故意將婚期延後一年好折磨夏臨風呢!

她欣喜地摟住夏臨風的頸項,結果因為動作太大,被子瞬間滑落到床底下,曝露出她的美麗身軀。

望著那誘人的胴體,夏臨風體內的慾望再度被喚醒。

明明知道這個時候不該碰她的,可他還是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了她,而孫紫香不但沒有製止他的舉動,反而還火上加油地用甜蜜的回應,讓他殘存的理智瞬間被燃燒殆盡。

唉唉,這下子,他也只好讓未來丈人、丈母娘在大廳多等一會兒了……

尾聲

自從談定了夏、孫兩家的婚事之後,“夏家堡”便卯足全力地籌備,最近這些天以來,“夏家堡”洋溢在一片歡欣的喜氣之中。

上自夏家老爺、夫人,下至負責打掃的奴僕、婢女,每個人都為了這樁即將到來的喜事而高興著。

 只除了一個人。

徐盈馨仰首看了看張貼在四處的大紅囍字,眼底掠過一抹落寞。

在庭院另一頭的石亭中,有一對靜靜倚偎在一起的人影,將徐盈馨的反應全看在眼裡。

“我看啊……她可能還需要經過好一段時日,心情才能慢慢地平復吧。”孫紫香輕聲說道。

夏臨風只抬頭瞥了徐盈馨一眼,便又將注意力拉回至身旁的準嬌妻身上。

  “你會怪她嗎?”他問。

前幾天,有一回他們不經意地閒聊起先前的一些事情,這才意外地發現徐盈馨曾經試圖挑撥他們之間的感情。

像是在平楊城她喝醉酒的隔日,徐盈馨刻意讓她以為夏臨風在徐盈馨的面前抱怨、責怪她太過任性,會變成他的負累。

還有她前來“夏家堡”想追問他的行踪時,徐盈馨也藉機讓她誤以為他厭惡她的追隨,所以每個人都知道他的下落,卻獨獨不許任何人透露讓她知曉。

從這些挑撥離間的小計謀和種種徵兆來看,孫紫香肯定徐盈馨一定是愛上了夏臨風,才會想要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

夏臨風對於徐盈馨竟瞞著他耍這些小伎倆相當不悅,本想當面質問她,還是孫紫香不忍讓她太過難堪,將他給拉住。

只是,雖然勉強答應不追究這些事情,夏臨風卻也從此刻意和徐盈馨劃清界線、保持距離。

他待她依舊客氣、有禮,但已不再如當初同情她無依無靠時,經常地對她表達關懷了。

由於夏、孫兩家的婚事正積極籌備著,再加上他的態度清楚明確,徐盈馨已明白自己再無半點機會,只是……明白雖明白,心裡的失落仍在所難免吧。

這幾天,時不時就看見她一個人落寞嘆氣的模樣。

 怪她嗎?夏臨風的問題讓孫紫香偏著頭想了想。

“坦白說,我的心裡本來有點氣,不過,仔細想想她的境遇,也實在挺可憐的,況且你又救了她,她會不愛上你才奇怪呢!”

  “就像你當初一樣嗎?”

夏臨風笑了笑,想起了當年他出手救了她一家人,結果她一開口就說長大後要當他的娘子一事,並且纏粘住他八年。

當初他對兒女私情不感興趣,仍不想定下來,所以覺得她的牽絆對他來說很困擾,甚至還考慮過要如何將她驅離他的身邊,做他真正的“逍遙公子”。然而,現在他的想法已然轉變。即便有了她這個牽絆在身邊又如何?他仍是可以繼續過他的逍遙日子啊,而且還是兩個人一塊兒過。這麼一想,他不禁有些期待起日後有她相伴的生活了。

  “對呀!”

孫紫香不在乎他的取笑,還大大方方地點頭。

倘若不是自己這些年來鍥而不捨的追求,現在又怎麼會擁有幸福呢?

“只不過……對她,你有什麼打算?一直讓她以客人的身分,在'夏家堡'長住下去嗎?”她關心地問。

“這件事我跟爹娘談過了,她舉目無親也實在可憐,所以如果她同意的話,等我們成親之後,爹娘會正式收她為義女。”

“嗯,這樣好。”孫紫香認同地用力點頭。 “只不過……她跟我年紀相仿,也該幫她物色託付終身的好人選才是。”

“關於這一點,其實我們應該不需要太過擔心。”

“喔?為什麼?”孫紫香不解地問。

  “喏,你自個兒瞧。”

順著夏臨風示意的方向望去,就見一位性情木訥的師兄,正紅著臉,很努力地想要逗佳人開心。

 孫紫香頓悟地笑了。

“原來張師兄喜歡徐姑娘呀?不過張師兄那麼木訥,有沒有辦法博取徐姑娘的歡心啊?不如咱們幫張師兄想想法子吧!”

孫紫香說著,還當真認真地思忖著撮合兩人的方法。

“你啊,心思應該放在我的身上吧?”

夏臨風不甘被冷落,一把將她摟進懷裡親吻。

這個舉動果然很快地讓孫紫香的全部心思都擺在他的身上,但後果是——兩人的熱情一發不可收拾。

他抱起懷中人兒,迅速往寢房的方向走去,結果半途被幾名奴婢瞥見了,還掩嘴偷笑。

孫紫香見狀,雙頰瞬間爆紅,唉唉,這下子她可羞得沒臉見人了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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