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有個懶女兒

王爵 | 2009-9-26 15:47:45

1樓

我從不諱言自己的懶惰，我生平兩大愛好是吃跟睡，但是我卻一點不擔心，因為一個懶惰的女兒，身後必定有一個強大的母親，比如我的母親。

從前在家的日子，每天都是等陽光曬屁股時，媽媽才開始擰我的耳朵：「要上學了，你也該起了。」我努力把眼睛撐出一條線，7：25!還有五分鐘，一翻身繼續睡。因為知道媽媽總會在上學前把我叫起來於是就放心地往死裡睡。

我媽媽還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什麼樣的小菜，她只要看上兩眼，自己就能做得像模像樣。以前每天放學一回家，就能聞到誘人的飯菜香。等不及上桌，學小貓，伸出小爪兒，拈一塊就跑。「小心燙！」媽媽在身後笑。因為有媽媽在，從沒有客意地學過做飯，常常是站在鍋台邊看媽媽炒菜，看媽媽一邊哼著小曲，一邊讓自己的鍋鏟上下翻飛，似乎做飯對媽媽來說是一件特別快樂的事情。

現在每天早晨七點半，我的手機響起熟悉的鈴聲，手機上顯示的是我家裡的號碼，媽媽打來的。她並不要我接，只是她知道我喜歡睡懶覺，於是用這種人工鬧鐘的方式叫我起床。離開家工作的這幾年，媽媽牌自動鬧鐘都會準點叫我起床，並會自動跳過星期六、星期天還有節假日。我不止一次地告訴媽媽我已經改掉睡懶覺的習慣，她不必再在每天早晨擔著這個牽掛，可是媽媽說，這麼多年，每天叫我起床已經是一種習慣，雖然我現在出門在外，可是每天把我的手機撥一遍，也會很心安，如果突然再不用叫我，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誰能想像這是我小學還沒有畢業的母親講出來的話。媽媽的話已經說到這份上，那份厚重的愛，我唯有默默地接受，別無他報。無論我身處何方，父母家人永遠被放在我心裡最重的地方。於是每天早晨只要我的電話鈴聲一響，無論我是正走在路上，還是在擠公車，我都會以最快地速度輕輕摁掉電話，好讓他們知道我已經起床，我已經精神百倍地在迎接新的一天。

在媽媽眼裡本來我是不會做飯的，但一個人的時候多了，快餐越吃越膩，所以就買來鍋碗瓢盆，開始試著自己動手做飯。我模仿著媽媽的樣子，把冰箱裡洗好的菜都拿出來，再繫上圍裙，操起鍋鏟，我努力回憶著媽媽炒菜時的步驟，經過多次實踐，我開始能夠把雞蛋煎得極圓，極漂亮。也漸漸能夠做幾道像樣的小菜。可就是體會不出媽媽做飯的快樂。我很想知道媽媽做飯時為什麼會那麼快樂。

我從一座城市漂向另一座城市，廚藝開始瘋長。心情好的時候，會炒一盤碧綠的小青菜，配一盤滑滑嫩嫩的麻辣豆腐。再細心地熬一小鍋魚湯，很是受用。最喜歡做一道揚州炒飯。敲一個雞蛋，切細細的香腸、火腿腸，做配料。然後把家裡有的，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的佐料一起倒進鍋裡去。開旺旺的火，再拿鍋鏟均勻地加熱。做的時候，想像著它們的美味，可是端到桌上的時候，卻一個人對著它們發愣。一個人吃，再好的飯菜也嚥不下去。我終於明白，原來為自己最愛的人做飯才會有樂趣。

媽媽漸漸老去，常常會不記得今天是星期幾，做飯會也忘了放鹽，忘了加湯。有次早期六我在蒙頭大睡時電話竟在清晨時分響了，我以為家裡有什麼急事，便接通了。媽媽說，怎麼接了？是不是還沒醒。我揉揉眼睛，媽今天是星期六啊！媽媽頗自責地說，對不起我忘了忘了，你爸今天去單位加班，所以一時沒反應過來今天是星期六。媽媽連道歉都讓我覺得無以承受。

爸爸在外面的應酬多了，很難得有機會回來吃飯。可只要我回家，媽媽就會顯出很高興的樣子，裡裡外外地張羅說：「妞啊，媽給你做好吃的。」不一會兒，就聽到媽媽在廚房裡又燒又煮地忙活兒開了。媽媽已經不再哼小曲，而且還不時手忙腳亂。廚房裡沒有裝空調，她還是習慣性地用手抹抹額上的汗。在菜起鍋之前，媽悄悄地把我拉進廚房。「妞啊，幫我嘗嘗，這菜是咸了還是淡了。」媽媽的話讓我有那麼一點點酸。「媽，讓我來吧！」接過媽媽的鏟子，我熟練地上下翻飛。「妞啊，你這是什麼學會做飯的？」「媽，我饞唄，所以就逼自己學了！」媽還是執意要站在旁邊幫我打打下手。我向來不以為女人是做家飯的機器，然而只有有了愛，才能把平常的飯菜做出特別的味道。

我在媽媽身邊過得是豬一樣滋潤的生活，可是媽媽會老，媽媽牌的自動鬧鐘和愛心廚師終有一天還是要退休。因為我一直在媽媽跟前裝小孩，所以媽媽一直疑惑，沒有她我是怎麼過的。媽媽這樣的女人付出才會覺得快樂，時時刻刻讓她覺得被需要被重視。至於我已經長大，已經可以做一手好菜，已經會每天按時上班。我真的真的不想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