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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王爵 | 2009-9-28 11:14:12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8-30 14:23 編輯

本文最後由 旖旎 於 2009-11-4 18:14 編輯

半糖主義

愛情的糖不能太多,太過甜蜜就會膩人。堅持半糖主義,不濃不淡剛剛好。

1.女人總是做不到半糖主義

愛情的糖不能太多,太過甜蜜就會膩人。堅持半糖主義,不濃不淡剛剛好。

寧夏看著在自己對面喝著咖啡打電話的沈昀卿,覺得自己對男人的審美觀念總有一天會完蛋在這個男人身上。

手指在桌面上畫著,一點霧白出現後很快消失。再抬頭看了看,他依然低著頭,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拿著咖啡杯,嘴巴交給手機,有空閒的時候交給咖啡。

她忽然想說,請問,什麼時候可以空閒下來給我?請問,我要排幾號?

看吧,女人總是做不到半糖主義。

她把手臂稍稍地抬起,看手腕上表的指針,指到0。

「12點出來到現在兩個小時,你總共接了1個小時零15分的電話,用餐時間是35分鐘,5分鐘點餐;而留給我這個女伴的時間和點餐的時間相同,5分鐘!先生,我不是餐點!勞您大駕,把您的時間給耽誤了!」

寧夏微微笑著,想像著自己發怒的樣子。

表上的指針很快地移動著,他完全結束對話的時候,分針又走了一圈的四分之一。

他抬頭,看著坐在對面的寧夏。

「對不起,最近忙了些。」

剛剛的那些問話不成立,寧夏看見自己搖搖頭,貌似體貼地說:「沒有關係。」

輕巧的四個字,男人備感欣慰,又覺得缺少什麼。總體來說,這次的女伴寬容大量,卻又缺少個性。

寧夏看他的神情便能猜到他的想法,她不是太在乎,與他一起也不過是因為他有不錯的外表和內涵而已。愛情?太遠了,離她遙不可及的樣子。

「走吧!」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沈昀卿提議。

寧夏搖搖頭:「我和朋友有約,你先走吧!以後再約。」

沈昀卿聳肩,同意,起身離開,帶走賬單。

2.表裡不一的相親女

寧夏看著他離開餐廳,招來侍者,指著一口沒動的「藍山」。

「換杯西柚汁,一份香橙味的泡芙。」

點了自己的最愛,寧夏才稍微放鬆。總是要假裝,約會實在是太累的事情。

忽然玻璃窗外閃出一張人臉,女人,美麗,長波浪發,染了淡淡的咖啡色,笑得譏諷。向她擺擺手後往門口走來。

寧夏也揚起嘴角。那是她的姐姐,靜冬。她們的父母沒有給她們姓,因為在離婚後她們便已經不屬於他們任何一位。於是她們一個叫寧夏,一個叫靜冬。她們是同父同母的姐妹,沒有姓,只有名。

靜冬坐在寧夏的對面,看一臉沈靜的妹妹。她們長相相似度達80%,可是性格卻大相逕庭。她姐姐是牛仔加吊帶衫,藍眼影,亮色的唇膏。而她是長裙,直髮,清湯掛面。

「約會?是上次母親要你相親的對象?」

「嗯。你呢?約會?上次你說的那位很酷的貝司手?」

「嗯。」靜冬招來侍者:「摩卡,謝謝。」

侍者走了後,靜冬繼續她們的話題:「你還真是有興趣,每次都耐心地跟那個老太婆玩。」

「呵呵,她畢竟是母親,你一個人已足夠她煩惱。」

「我想,」靜冬笑起來,狐狸的樣子,「她更煩惱的是為什麼這麼乖的女兒每次的相親都會失敗吧!」

「有時候,婚姻是需要一定緣分的,只能說,我的緣分還沒有到吧!」寧夏四兩撥千斤,端起西柚汁抿了一口,姿態優雅,極其美麗。

靜冬撇撇嘴,她實在是佩服。其實若說性格,這個看似柔順的妹妹,骨子裡卻討厭任何束縛,用比她還要漂亮的方法去拒絕那些自己不喜歡,不妥協的問題,而且不露痕跡。

「順毛摸的話,雙方都會舒服一些吧!」寧夏想了想,帶些勸阻意味地告知姐姐。她的性格太激烈,本來嘛,不願意妥協的事情,明明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說NO的,何必要血濺三尺的慘烈。

「我可沒有你道行高!」靜冬嘲笑她的表裡不一。

「道行也是需要辛苦修煉的。作為我的姐姐,我對你的懶惰無話可說。」對待這樣熟悉的親人,寧夏向來口不留情。

這亦是一種放松,是特別對待。

3.看,獵物來了!

告別寧夏,靜冬決定去把昨天看中的那套衣服買來。晚上去泡夜店,她可是當之無愧的夜店女王。

生活是用來享受的,愛情也是用來享受的。

所以如果愛情變得痛苦,不甜蜜了,那麼放棄便是注定的。她不像她的妹妹,看似每天都在和父母安排的對象相親,談論愛情,但是骨子裡卻是排斥這類感情的僧侶性格。

外表往往是最靠不住的,靜冬深知此道,她聳聳肩。所以她依然當她的夜店女王,躲避父母的一切陷害。

「靜冬小姐,您來了。」暗服飾的小姐彎腰歡迎。她是暗的大客戶,每月大半的花費送入她們的口袋,眉頭不皺。

靜冬輕扯嘴角,笑得很漠然。

正準備拿衣服離開,眼角卻看到剛剛和寧夏喝咖啡的男子。雖然當時只是遠遠地看見一點身影,但是,請相信,靜冬看男人的眼光一直是一等一的。

他和另一個女子在一起,沒有寧夏美麗。但是在男人的眼中,寧夏是作為妻子的人,而這個女子也就是風流的情人。

但是比起她來……差遠了。

她頭髮甩起,穿過他們進入旁邊的更衣室。一點都不意外的,那男子的眼光隨著她看來,鏡子中,那個男子的臉上閃過驚豔的光華。

換好雪紡紗的黑色長裙,她開門出來。那人和女伴還留著,挑選其他的衣服。

她微笑,面對長鏡,招來小姐,修長白皙的手指掐住腰部的衣裳,凸顯出纖細的腰肢和柔美的女性曲線。她微微轉動了一下身體,大擺的紗裙裙襬蕩出優美的弧度:「我覺得好像腰身大了一些,不夠服帖。」

她一直自信這樣的自己足夠吸引所有雄性動物的眼球,包括現在的那個男人。

換好衣服後,經過他們向外走的時候,她悄悄鬆開手腕上紅琥珀手鏈的扣子,任其掉在地上,逕自離開。

她向外走去,沒有回頭,姿態緩慢端莊,和自己妖豔的臉龐成反比。一般出現這樣的狀態,便是她的肢體語言:她在等待,等待獵物自動落網。

「小姐,您的手鏈。」

看,獵物來了。

她回頭,微笑,笑容卻僵在臉上。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西裝革履,五大三粗。

「小姐,您的手鏈剛剛掉在那家服飾店裡,我們家少爺讓我送來。」大塊頭指指店門前停的房車。

車窗漆黑看不見裡面的人影。

她翻眼:首戰告負。靜冬不甘地離開。

這個女人很有意思,沈昀卿微笑著看面容出現短暫呆滯的、穿著漂亮黑裙的女子。不可否認她是個很有魅力的女子,他見了許多的女人,比她漂亮的卻也屈指可數,而且她的表情是那樣豐富,像是可以吸引人去把她所有的表情全部看清楚。他對她有意思,可並不代表他就要去追逐,已經三十的他對事業比女人更感興趣。再年輕五年的時候他可以去追尋愛情遊戲,如今的他已經敬謝不敏。

寧夏,是他如今選來作為妻子的女人,儘管可能有些無趣、賢淑、聽話,可這對於目前的他剛剛夠好了。

他嘲笑自己,商人的明哲保身和唯利是圖的性格在自己的身上可以找到百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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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9-10-1 21:46:37

4.傳說中的貝司手

寧夏回家,走路。她不喜歡擠公車,討厭的士,也不會開車,所以如果沒有人充當司機的時候,她只有走回家。

她不覺得煩,喜歡走路的,一路上慢慢地去流逝時間,對她來說這樣亦是個很好的消遣。自己和靜冬的家在原詞的薇坊裡,社區不大,環境卻和原詞的其他地方一樣很是幽靜,而且綠色蔥蘢,花朵也是開得姹紫嫣紅。

入坊後有一條卵石小道直通到她們樓下。寧夏到這裡的時候通常都是將鞋子脫下,慢慢地走。聽說凹凸不平的卵石有很好的按摩作用。

今天她依然如此,而且放下了挽起的長發,使整個人平白地增添了許多柔媚。這些在平常都遮掩在端莊、矜持後的面容,如今全部顯現了出來。

平端第一次見到寧夏,就是在她現在最沒有防備的時候,於是這便也是緣分的另一種註解。如果寧夏保持的是她平常的樣子,那麼平端便不會去注意一個那樣的女子,於是就是這樣了。

寧夏低著頭走著,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雙男式的夾腳木屐,她才匆匆地抬起頭來。

平端是那種漂亮到讓人驚豔的男子,其賞心悅目的程度和沈昀卿有的一拼,於是寧夏在抬頭後有了些許的迷失。

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只要是人類都有欣賞美的本能,雖說寧夏這方面的天賦要差一些,但並不代表她完全沒有美醜的概念。於是她小小地安慰了一下自己受挫的心靈:她還是人類,所以她會因為美色迷失,就像第一次見到沈昀卿一樣,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安慰了自己後,點了點頭,往旁邊讓了讓。通常普通的陌生人應該都會禮貌地擦肩而過吧!

可是平端卻不是一個太普通的人,於是他仔細地打量了眼前的女子後,完全沒有離開的打算。

「您不過去嗎?」寧夏在等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後,終於明白自己的耐心絕對比不上眼前的這個男人奇怪的心思。

平端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伸出手指指指身後的一幢白色的小樓:「你家嗎?」

寧夏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點點頭。

「我找靜冬。」平端很平靜地告訴她來意。這麼肯定是因為她和妖氣的靜冬相似度達80%,只是氣質不同而已。

靜冬的美過於霸道,她的剛剛好。平端一向自詡是不拘小節的人,但是他對於美卻是過於挑剔的,以至於美若靜冬者跟在他身後追逐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後,他們之間的關係依然平淡得很。

寧夏在腦中對靜冬口中的男人過了一遍,而後問:「貝司手?」

平端點頭。

寧夏笑,果然如此,靜冬的獵物總不會太差,可惜不是她的型。藝術家?將近190公分的修長身體上套著寬鬆的黑色T恤和白色運動長褲。她對於隨意的人沒有什麼好感,惟一看得過去的是他還好沒有一頭搞搖滾的很標誌性的長發和滿是窟窿的牛仔褲,他的頭髮很短,衣服整潔乾淨。

5聰明的人可以少受欺負

掏出鑰匙打開門,寧夏招呼他進屋。

平端第一次到靜冬的家,因為她用一幅近代有名的工筆畫家所畫的藍色鳶尾誘惑他來。很奇怪是不是?搖滾歌手喜歡的畫不是張狂、憤怒的印象畫,而是匠氣十足的中國工筆。

寧夏請平端坐在廳中沙發上,對面的牆上就是一幅花鳥的工筆,收斂的紅色,每筆都顯得格外的精緻,難得的好畫。

平端仔細端詳,很是欣賞。

「要喝些什麼?靜冬可能要過段時間才回來。」

「檸檬水,謝謝!」平端不懂得客氣,而且他認為如果說隨便的話,對問的人也是個困擾,通常會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是那些說隨便的人,自己認為給人方便的吧!

「哦,好的。」寧夏切下一片檸檬放入玻璃杯中,倒入水。自己也喜歡喝,微酸,清涼,平淡中略微有些不同的滋味。

端給他,坐在他的對面。打電話給靜冬,那邊驚呼一聲,說馬上回來。

寧夏笑笑掛了電話:「我這個姐姐,總是有些脫線的。請您等一下吧!」

「看不出她是你的姐姐。」

「哦,我比較顯老!」寧夏一本正經。

「呵!」平端有點調侃,「靜冬說她有的是雙胞胎妹妹。」

「嗯哼!我命比較苦,是照顧人的那一個,所以老些。」寧夏聳肩。一般人都會說自己是姐姐,應是自己表現成熟。她喜歡自己老,這樣會覺得有些歲月的內涵。除了在特定的人面前做一個花瓶,大部分的時間,寧夏覺得自己不夠聰明,所以總是希望看上去聰明一些,聰明的人可以少受些欺負。

於是即使不聰明也要裝作聰明一些,她和靜冬的阿姨曾經這樣教她們。靜冬一向比她聰明就沒有在意,所以當時說的時候只有她自己認真地聽了,並且記住。

平端坐在柔軟的棉布沙發中,昏昏欲睡,目中所見一片柔和的米色和舒暢的淺藍,是有助於睡眠的。

他醒來時,窗外已見橘紅的夕陽,他身上蓋了一張薄毯,屋裡很靜,沒有任何聲音。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疊好毯子,角落整齊。

環顧四周,廳旁的一間日光室似有人影。走了過去,只見寧夏已經換了一件居家的寬鬆藕色長裙,手持毛筆認真地描繪。

他站在門口沒有打擾,直到她因為光線的問題放下手中的筆,回頭看到他。

6.天理不容的男人

「醒了嗎?」她微笑,整理畫具。她不喜歡用燈光照明來作畫,意境會不同,每個人總有奇怪的癖好的。

平端走上前,看畫,是和廳中牆上一樣畫風、筆風的工筆,落款處是「老叟古居」。

「你……」平端不能不驚訝,如此嫻熟的畫風,竟然出自一個妙齡女子之手,而她自稱老叟。

「這種東西要有些年頭,別人才會承認喜歡。」寧夏收拾好東西,轉頭看一臉茫然的平端,好心地解惑。

「靜冬已經回來過了,看你睡著便出去買吃的了,一會兒就到。」

靜冬買了街角很有名的滷味鳳爪和素雞,還有夫妻肺片。

三個人坐在餐桌的三邊,另一邊開著電視,上面演了一部最近很流行的電視劇。

靜冬和平端聊天,不外乎歡喜和調情。寧夏坐在電視的正對面,手裡抓著東西很慢地帶著些許愉快神情啃著鳳爪,眼睛盯著電視,偶爾會發出有些諷刺的冷哼。靜冬無所謂,因為明白妹妹就算是再看不慣自己也不會對她的生活態度有任何的評價。

反倒是平端因為寧夏表現的樣子有點神不守舍。靜冬覺得不太對勁,好像她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電話響起,寧夏擦乾淨手,去接。她們家裝了兩部電話,各距一邊設定了不同的響鈴,各自接各自的電話,在任何情況下不去接對方的,是她們之間不成文的規矩,而且是個一定不能破除的規矩,彷彿在維持著什麼很重要的平衡。

「喂,你好……昀卿,有事嗎?明天見面……恐怕沒有空……我有些事情,對不起,下次再找時間好不好?」

掛了電話,寧夏呼出一口氣。她不明白那個男人,明明對她所表現的無趣女子感到很不耐煩,很不喜歡,但是為什麼還要勉強自己和她在一起?而且還有意思更進一步……

寧夏想,她是不是該換一個招數來對付這個男人呢?

「是那個叫沈昀卿的嗎?」靜冬想起下午的遭遇,有點憤憤不平。一個男人長得好看,已經很遭人怨了,而那個男人竟然還很有錢,那就更沒有天理了。如果一個男人既好看又有錢還不受她刻意的誘惑,那這個人簡直是天理不容的了。

「嗯。」寧夏看了他們一眼,從桌上拿了自己要吃的食物放入盤中,說了聲失陪,轉身上樓。有陌生人在場,她不想談關於自己的任何私事。她忽然覺得煩,覺得今天的靜冬有點找不到頭腦的莫名興奮。

7.去燈紅酒綠的地方尋找靈感

「寧夏,晚上有節目嗎?」靜冬依在寧夏的房間門口,後者帶著眼鏡窩在沙發裡看書。

寧夏推推眼鏡,搖搖頭:「暫時沒有。晚上我不喜歡工作。」

「一起去吧!平端今天在『潮』有場演出。」靜冬不太瞭解,平端只是在這裡呆了很短的時間,而且大部分時間還是在睡覺,但是好像他對寧夏卻特別感興趣。雖然在靜冬的心裡是男人如衣服,而姐妹如手足,可是畢竟她追逐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才稍微的有了些進展。而寧夏小妞只是不冷不熱地對付幾句,他的態度就有這麼大的差別,任誰心裡也不會好受的吧!

「貝司手?」原來他叫平端,現在才想起到目前為止自己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有些失禮吧。

靜冬點頭,一點也不奇怪妹妹把一個不認識的人帶回家,卻連名字也不知道的古怪行徑,反正她一向是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還很信任地把自己的安全交到無聊的神鬼世界。

通常會說,感覺對方是個好人,就至少沒有什麼壞心。如果對她沒有傷害,那麼,隨便他去做什麼都不關自己的事。

靜冬不知道怎樣說這樣的想法,說她單純,還是人性本善?

「潮」是本城非常有名的酒吧,在青山街的酒吧聚集區。

寧夏不太喜歡這些地方。她始終認為靜冬是一名畫家,和寧夏不同,她畫的是色彩濃烈又充滿個性的插畫;而她自己只是畫匠,畫的也是一些很死很死的東西,有固定的顏色和形態。

於是靜冬經常去一些燈紅酒綠的地方尋找靈感,而寧夏只要適時地修身養性即可。

酒吧是個理所應當嘈雜的地方,一進門,寧夏就有出逃的打算,稍微無措地拉拉身上的長裙。早就說不要穿靜冬的衣服,她卻說自己的衣服像是去修道院而不是去酒吧的。

姐姐讓她穿她的衣服,裙子緊緊貼在身體上,裙襬似波浪緩緩垂下,露出脖子和半截肩膀;長發也給她盤了起來,幾綹落下來,聽說如此半遮半掩有更好的誘惑效果。

寧夏微笑,她不是不明白,而是覺得美麗在不恰當的時候亦是需要隱藏的。但是今天,既然姐姐的心情這麼好,也不好掃她的興,反正需要隱藏的人不在,就不需要隱藏什麼。

她們是美麗的,和酒吧的所有女人比,很出色。所以從剛進門開始,大部分人的眼光便向她們看來。

寧夏和靜冬目不斜視,她們對自身的相貌向來自信得很。可是不在她們考量之中的是「潮」裡有一個她們都不想在此遇見的人——沈昀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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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9-10-1 21:46:52

8.你千萬不要離開我

沈昀卿和於海洋坐在最裡面的一個長沙發上,那是他們的專屬座位。

「潮」之所以叫潮,那是因為於海洋叫海洋。

寧夏和靜冬進來的時候,他們同時看向門口。沈昀卿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長捲髮的那位是在服飾店碰到的,但是出奇的是她身邊的另一個挽髮髻的女子,她竟然是寧夏,那個幾乎淑女到無趣的人。

她在自己的面前從來沒有露出過如此的一面,而這只是外表嗎?他不能確定。

「很不錯。」於海洋對他舉舉手中的酒杯,「一對漂亮的姐妹花。」

「姐妹花?」沈昀卿移開自己的目光,看向一臉思慕的好友。

「你看不到嗎?這兩個人的相貌多相似,不但是姐妹花,還有可能是雙胞胎哦!相信我的眼光吧,看女人我一向不會出錯。」於海洋挑眉,自信滿滿。

他們在暗處,而她們在明處,於是沒有看見他們。她們走進來,平端就迎上前。

「來了。」平端將她們引到舞台前的一個座位上,招來侍者,「喝點什麼?」

「琴酒,荷式琴酒。寧夏要什麼?」靜冬熟練地點酒。這裡是她的天下,比起寧夏的侷促不安,她就像在家中一樣舒適。她喜歡人多的地方,人多有人氣,不冰冷,火熱,於是氣息均衡,所以舒適愉悅。

看妹妹一臉茫然,靜冬微笑:「喝這個吧!你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她手指著Daiquiri,心裡還是不太放心。但應該沒有錯吧!

寧夏一點點地抿著酒,靜冬給她點的酒幾近果汁,甜甜的,很好喝。

舞台上,平端的搖滾樂團在撕心裂肺地吼叫。作為貝司手,一般在樂團中重要性低於主唱,低於吉他手,但是這並不代表平端,他整個人融入暢快、極端的曲子當中,一改平日的懶散,修長的手指拿著撥片飛快舞動。他作為一個貝司手,在舞台上將搖滾樂表現得華美無比。在觀眾的眼中,這個名叫暗湧的樂團靈魂人物就是這個短髮、乾淨,長得異常俊秀的男子。台下的眾多女子幾乎為他瘋狂,呼叫著他的名字,尖叫著愛他,甚至想沖上台前。

靜冬冷笑著喝著酒,她也是其中的一員,只不過相比之下,她懂得收斂,或者只是因為對高聲呼叫有些厭倦。轉頭看身邊的妹妹,她的臉頰出現不正常的紅暈,甚至在痴痴地微笑。

「老天!」手掌拍向額頭。只是很低度的雞尾酒而已,不會這樣就醉了吧?!把妹妹癱軟的身體拉到自己身邊,她輕輕地拍她的臉頰。

「寧夏,寧夏,還好嗎?」

寧夏對眼前顯得朦朧的靜冬笑:「你長得真好看!我們好像……對不對?」她掙紮著把身體依向她的懷中,環抱住她的頸項,「我只有你了……靜冬……我只有你了,你千萬不要離開我。」

「寧夏……」靜冬任由她抱著自己,很緊,幾乎不能呼吸,可是她一點都不想把她扶開。她們小時不愉快時一直這樣,只是長大後各自的生活態度和相異的療傷方法把她們隔離遠了。原來……在毫無防備之下,她們依然是無可救藥的相互依賴。

她們是長在同一個子宮中,甚至從同一個卵子中分裂出來的,是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兩個人,沒有父母朋友,沒有關係,只要她們擁有彼此就好了,就夠了啊……這麼簡單的道理,卻只有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她們才能夠瞭解。

寧夏在靜冬的懷裡笑,漸漸地有了淚水。她知道自己醉了,卻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但是在做什麼,她清楚得很。也許醉酒只是一個藉口,越走越遠的姐妹,要借助酒精才能靠得更近。淚終於轉化為實體落了下來,在昏暗的燈光中隱隱約約,緩緩而下。

至今為止,沒有人能瞭解她們的悲傷。傷口撕裂得太大,也只能靠她們自己縫合,這過程中像是有再受次傷的痛苦,可是她們別無選擇,甚至沒有麻藥可以緩解疼痛。

9天使與魔鬼

沈昀卿依舊在角落中觀察這對姐妹,看著她們近乎沉默著看台上的激情表演,然後曖昧地擁抱。可是,絕望的氣息卻隱隱地蔓延開來……

他忽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看到的寧夏到底是不是同一個面孔的另一個人?還是自己被一個粉墨登場的女演員給騙了?

而另一個女子,在服飾店幾近囂張地誘惑他的女子,是寧夏指使來的,還是有另外的目的?

很好。沈昀卿在理出一堆疑問後,笑了起來。如此無趣的人生,突然出現一道異常絢爛的謎一樣的彩虹,非常好!他心情一掃逐漸的沉落,色彩明豔起來。

於海洋搖著頭,吞下杯中的酒。好友滿眼的掠奪神采,他已很久未見。人生終是處處有驚喜,不是嗎?

「潮」迷亂而誘惑,暗藏天使和魔鬼。

當晚,寧夏是給平端背回家的,實在是她醉得太不像話了。

靜冬跟在後面幾乎吐血,可那只是一點低度酒精的雞尾酒而已!看著平端看她的眼神,竟然是有些責備的,他也知道她幫妹妹點的是什麼啊,能醉的話,根本不關她的事好不好!誰知道長這麼大了這方面她還這麼不長進。

「那明明幾乎是沒有什麼酒精在裡面的。」為妹妹蓋好被子,靜冬像是解釋,對一起走出房間的平端說。

「有些人天生不能沾酒精的。」他對她挑眉。

靜冬有點火了,他什麼意思?他在說身為雙胞胎的姐姐都這麼不瞭解自己妹妹的體質嗎?

她上前,雙手鉤住他的脖子,無視他排斥的掙扎:「現在是怎樣?你在維護寧夏?!不要跟我說你愛上我妹妹了,只一天的時間,幾句話。」

「沒有。」平端撇過頭,躲閃靜冬的眼睛。

「你不要忘了,幾天前我們還……」靜冬冷笑,在平端的耳邊輕喃,她滿意地感覺到他的身體開始僵硬。

「我們只是各取所需,你也應該知道這並不代表什麼。」平端冷漠地說。既然已經說開了,那就沒有什麼可顧及了,於是立即拉開她的雙手,轉身準備離開。

「那你說,我的妹妹會怎麼認為?她會認為無所謂嗎?我和你……只是各取所需?」靜冬的話成功地讓平端再次僵住。

他轉回頭,雙眼盯住靜冬,眼中流露出很不耐煩的怒火:「你想要怎麼做?」

靜冬微笑,聳肩:「不怎麼做,無所謂。我只是隨便說說,還請平先生不要多心。」她越過他上前打開大門,「晚了,我就不留你喝茶了。慢走,不送!」

10.有男友的人沒有人身自由

靜冬走到窗前,藉著門口的燈光看他離開。她冷笑:男人,敢做不敢當,尋找刺激的同時,沒有給自己留下後路。

到吧檯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氣喝完,液體滑過喉嚨一路而下,胃部被刺激得一陣痙攣。她輕輕地咳了兩聲,馬上飛快掩住嘴,沉默地待了一會兒,起身上樓。

打開妹妹的房門,看她熟睡在床上,臉龐有平日裡看不到的些許稚氣,柔和溫暖。

她上前,躺在她的身邊,聽著她有規律的輕微呼吸聲,自己也漸漸進入夢鄉。她腦中所殘留的惟一念頭便是,躺在身邊的這個人是她要一輩子保護和一輩子惟一會愛的人。

寧夏早晨起床,身上還有些不適。下了樓喝了靜冬熬了一早上的粥才感覺好一些,她鄭重發誓,今後再也不碰任何和酒有關的東西,包括酒心巧克力。

「今天要做什麼?」靜冬看她一臉肅穆實在好笑。

「你呢?」寧夏開始翻報紙。

「我會去交稿,然後和姐妹逛街。」靜冬報告自己的行蹤,也在鄭重發誓以後要過正常的生活,雖說不大可能。

「我還沒有決定,大抵會在家裡休息。今天陽光明媚,適合睡覺……」這句不倫不類的話還沒有落下,電話就響了起來。

寧夏嘆氣,認命地接起電話:「喂,昀卿啊!今天這麼早……見面?可是……那……好……好吧!在什麼地方?……」

掛了電話,她朝一臉諷刺的靜冬無奈地苦笑:「看吧,這就是有男朋友的人!沒有人身自由的!」

靜冬沉默:沈昀卿,是嗎?

11.相親要找離家近的

沈昀卿的公司離寧夏的家大概四十五分鐘的路程。這對於平時都是要靠雙腿的寧夏來說是個很大的負擔,於是她當下決定如果還有相親、約會這等苦差事,第一條件是要找個離家比較近的。

寧夏這時的樣子保持乖女形象,粉色長裙,長發規規矩矩地綁了白痴的公主頭,就連走路,亦是小心翼翼,溫柔無比。

她微笑著對沈昀卿的私人秘書說:「陳秘書,麻煩通知一下昀卿。」

「好的,寧小姐。」

寧夏看著陳秘書的背影,一臉的不屑還帶著憐憫,好像在看一個在家靠父母,長大靠老公,永遠做男人背後的女人,老公出門箱子裡放保險套的上流淑女的典型。

寧夏心裡也對她一陣冷嘲熱諷:她是有眼睛的好不好?這個秘書看上司的時候,眼光火熱得像是夏天裡的燒烤,煙霧迷濛。

「來了?」沈昀卿看見寧夏,起身離開座位,上前擁住她,將她帶到沙發上坐定。

「稍微等我一下,這個案子簽好,就可以走了。」沈昀卿像平常一樣提出自己的要求,不經過她的同意。但是經過昨天,所以他悄悄地注意她的反應。

很有趣,她的眼睛裡微微閃過怒火,卻馬上遮掩住,並且一如既往地說好。如果他沒有刻意留意,他根本不會知道這個女子明明是對他很不情願的。那麼既然這樣,他倒要看看她可以忍受到什麼程度。

依舊是他們熟悉的餐廳,靠窗,兩人面對面,中規中矩。

金色的菜單印了繁雜的花紋,寧夏微皺眉頭,她不喜歡這家餐廳,但是沈昀卿因為覺得在這樣奢華的餐廳用餐才符合身份,所以兩人約會時來這裡的次數不少。

其實有時候錢多就是一種華而不實的東西,足夠的錢絕對是有必要的,而太多了,所追求的東西就會慢慢變質,有時候甚至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去選擇。寧夏悄悄地看認真點餐的沈昀卿,他也不見得就喜歡這裡。

沈昀卿點了紅酒,寧夏反對。

「對不起,我完全不能喝酒。」她微笑著回答他的疑問,知道自己偶爾的一次反對是足夠引起他的好奇和不滿的。

沈昀卿沒有為難,本來就是一件小到不能小的事情,是寧夏想得太多了罷。那天在酒吧他也看到她醉酒的樣子,只是忘記了,所以按照自己的習慣提醒了,他就馬上同意,這是無可厚非的吧?

寧夏有些意外,看了看他,還沒有想出所以然,侍者就送上他們的菜餚。

這家餐廳裝飾太過富麗,讓她怎麼都不舒服,但是菜色卻是她愛的,雖然數量很少,卻精緻美味。寧夏是善待自己的人,用餐時絕對不會多言,她近乎虔誠地暗自禱告,然後用餐。

12.愛情!愛情?誰見過?

沈昀卿自初見時就開始觀察她,然後發現原先一直以為無趣的女伴,現在看來卻處處有趣,甚至是可愛的。

一頓飯竟毫無打擾,寧夏疑惑到差點就問:「你今天怎麼沒電話?」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就像是魚在天上飛,鳥在水裡游一樣的奇怪,匪夷所思。

沈昀卿氣定神閒,慢慢用餐,他知道她現在也在觀察他,用一種看瘋子的眼光,這對於他也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沈昀卿英俊,富有,智慧,這些條件給予他的是大多數人的愛慕和妒忌,還有得來不費工夫的愛情、女人。在這方面,他從情竇初開的少年時就一直無往不利。很多年後的今天,他處在一個男人的鼎盛時期,可是卻從沒有感覺到過任何點滴愛情,對異性就算有過一點兒的興趣,也因為得來全不費工夫而慢慢消失無蹤。然後他以為自己是沒有愛情,這世界上也是沒有愛情的,有的只是男女間身體、金錢上的相互需要;無論男女,他們在一起的全部目的,只是「需要」二字,別的再沒有什麼了。

愛情!愛情?誰見過?

就算是如今,對於面前坐著的這個女人,也不過是興起了一些探究的感覺而已,若你說那就是愛,那愛也太沒有意思了。沈昀卿笑,嘴角微微上揚,一臉譏諷。

「用完餐後想去什麼地方嗎?」沈昀卿問,紳士般體貼。

「你太忙,如果不方便,並不需要特意陪我,直接送我回家也沒有關係的,我並不是客氣,你知道!」寧夏慌張地找理由拒絕。今天的他太不一樣了,若平時,他總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送她走,好像多浪費一秒就會讓他損失到痛心疾首的地步,約會也只是一種責任和義務,和願不願意毫無關係。

「是啊,這些日子實在太忙,很抱歉冷落了你。但是,寧夏,你是我的女友,以後我還會希望你成為我的妻子,把我私生活中的時間大部分給你,才是應該的。我們畢竟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沈昀卿彬彬有禮,字句落地有聲,徹底震驚了寧夏。

這天,在而後的約會時間裡,寧夏一直處在半夢半醒的恐慌的狀態之中,完全不能清醒。她甚至想給自己一個耳光,讓自己知道其實這都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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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氣一點點
王爵 | 2009-10-1 21:47:29

13.男女間的戰役

寧夏最近身心交瘁,她怪罪約會頻繁。沈昀卿開始不像話地朝體貼男友的方向邁進,古怪得讓她覺得心驚膽顫,幾乎到收拾細軟離家出逃的地步。

後來的事實證明,當時如果她聽從她的鬼神第六感而逃走的話,就不會出那麼多的事情。人生終會因為際遇而改變軌道,甚至會是完全相反的運行。

相比之下,這段時間的靜冬活得一如既往的豐富多彩,泡夜店,搜索優質男人,當大眾情人。平端彷彿是生命中很不重要的一個過客,完全沒有給她留下任何痕跡。

直到又一次在「潮」看見平端,他一襲白襯衫,還有就算是到夜店依然的夾腳拖鞋。剛見到時,他背對著她,背影修長而獨有風采,靜冬很遺憾地又一次看中了他,想要收穫成為今夜的獵物。

她上前,拍他的肩,他轉頭,兩個人同時愣住。原本,誰都沒有準備好再次相見。

「好久不見。」靜冬首先回神。她可是百戰女王,男女間的戰役她經驗豐富,所謂的愛你時一切美好,怨你時人生灰暗,在她看來,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她奉行做不成情人還是可以當朋友的!只要他沒有傷害到寧夏,怎樣都行。

「好久不見。」平端點頭示意。透過她可以看見另一個女孩子,平靜,溫和。那天下午是他睡得最無防、最甜美的一覺,可是,卻因為和她的姐妹有了情慾上的牽扯,他被迫放棄了那段他想要深入的感情。他覺得遺憾,但並不失落,也沒有什麼為情所困的頹廢。其實愛情也不是非有不可的東西,有固然好,沒有也犯不著身心俱疲,不是嗎?見到了還是朋友,現代人感情冷漠,傷人不傷己。靜冬一流和他相差無幾。

「兩杯威士忌!謝謝。」

靜冬微笑著坐到他的旁邊:「怎麼樣,喝一杯吧?」

平端聳肩,有無皆可,她想要就要:「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好的酒友難找。

平端再一次當勞力,這次背回的是跟他拼酒的靜冬。人不一樣,醉態倒是完全相似,失去理智時都會哭,淚水漣漣,完全看不出平常的囂張跋扈。

送她回家,寧夏嚇了一大跳:姐姐的酒量很好,實在少見醉得連知覺都沒有。

平端在一邊看寧夏料理喝醉的靜冬,忽然發現這對並不十分親密的姐妹,實際上是相互依靠、相依為命的。

14.沒心沒肺的女人

過了一會兒,寧夏顯然還沒有注意到他,於是他默默地走開。

出了她們家門,一陣冷風襲來,感覺到有些寒冷,渾身的力氣就如此消失殆盡。他靠著牆壁,拿出口袋裡的香菸點起,猛地吸了一口,煙霧吐出緩緩而上,點滴辛辣進入心臟般,使這個器官無意識地疼痛。

今天的天空晴朗得連星星都沒有,平端微笑起來,心想,有些願望怕是此生都不會實現。

門忽然打開,夜幕下,一張看得不是很清楚的臉伸了出來,聲音卻因為寂靜而顯得格外清亮:「進來喝杯茶吧!」

平端驚訝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邀請,在已經絕望後,他甚至不知道怎麼反應,也不知道怎麼邁開的腳步隨這個女子進入她們的屋子。

「喝什麼?檸檬水?」寧夏笑著看坐在沙發上愣神的男人。

他很快地回過神來,點頭。

「我煮了水果茶,你還是喝這個吧,可以解酒。水果茶也是很不錯的。」寧夏改變主意,忽然覺得這個陌生的男人有為人所不知的傷痛,並在逐漸腐朽。而他偏執地維持舊習慣,只是在僵硬地隱藏那些傷痕。

平端沒有反應。寧夏端上清甜的果茶,兩杯。她坐在他的對面,微微的放鬆,因為第一次見他就沒有什麼面具,所以如今也不要做作太多。

透明的玻璃杯盛著暗紅色的果茶,平端端起,涼涼的手指被溫暖的水杯慢慢地溫暖。

「謝謝。」

「不客氣,靜冬給你添了麻煩。」寧夏知道自己的姐姐有多難安撫。

「她喝醉了後,沒有為難什麼,只是在哭!」平端抬頭,沉穩地看她。

「哭啊……我們姐妹醉酒後的樣子都好醜。」她皺皺鼻子,彷彿不太滿意自己的失態。醉酒後的失態通常是一個人最真實的樣貌,由此可見,她們均是悲慘到一直哭泣的女子。平日裡跋扈的跋扈,做作的做作,生活得完全沒心沒肺,卻不知她們內心只是渴望有個人看自己哭的女孩子,弱小、自卑得無地自容。

而她們最醜的一面,他全部看到。這奇異的感覺,從出生之日起,便沒有過。

有點無法抑制地笑成聲,還準備再說些什麼,可是對面的他,竟然又一次沉沉地睡著。

上前,蹲在他的面前,看他的眼睛閉著,密長的睫毛蓋著,輕微抖動。那種抖動並非是說他睡得不熟,相反,依她看來,他睡得很熟,沒有理由得毫無防備,像個孩子一樣。

回房拿出毯子給他蓋上,然後垂著手,站在一邊,不知道接下來該再幹什麼。

15.美麗的小雛菊

轉身向外走去,真是無法睡了。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竟然比以前多年發生的事情加起來都多,心境也就一再改變。因為有沈昀卿突如其來的追逐,還有姐姐異常的表現。另外,這個躺在自己廳中沙發上的男子,也是突兀的。

到屋外的卵石道,她脫下鞋子,裹好身上的披肩,來來回回地走,原本稍有浮躁的情緒慢慢地沉靜下來。腳底微微有些痠痛,抬頭看,沒有星星,周圍一片黑暗……這人間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苦笑著搖頭,繼續走動,腦中漸漸空白,時間點滴流去,直到她恢復到那個一直無反應的寧夏時,才驚覺天色已經微亮。

回到屋中,躺在沙發上的平端已經睜開了眼睛,坐在沙發上發愣,好像還沒有想起自己到底身處何處。

看見寧夏自外面回來,他馬上站了起來,尖銳而驚慌地問:「你去哪了?」

他語氣急促,令寧夏覺得很奇怪,但她還是回了句:「我出去散步。」

平端聽見她的回答,感覺到自己的突兀,靜了一會,低下頭,不知所措地說:「對不起!昨天我有些累,所以睡著了。」

「啊!沒有關係,因為沒有辦法拖動你,所以讓你睡在沙發上。現在會不會覺得身體不舒服?」寧夏也只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禮貌地問了問。

平端抬起頭,笑了笑,有些苦澀:「我很好,通常睡不著,沒想到在你家的廳裡沙發上卻睡得很好。我也想不通為什麼。改天可能要請你給我佈置一下家,這樣也許讓我在家也能睡著了。」

「哦。」寧夏應了聲。兩人都沒了話,過了好一段時間,她才彷彿回過神來:「哦,你坐,我去做早餐。你想吃什麼?嘗嘗我的手藝?」突然發現她對他問得最多的竟然是你吃什麼,你喝什麼,只見了三面,卻問了多次。很奇怪的對話,平淡無比,卻隱約有絲絲美麗在內。

16. 從天堂忽然墜到地獄的歷程

靜冬的學姐結婚,丈夫是基督教徒,所以兩人的婚禮在教堂舉行。

教堂在海邊不遠的地方,歷史悠久,歌特式,聽說是德國人所建。靜冬只是遠遠見過,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並非什麼虔誠的好人,於是總是敬鬼神而遠之的。這點又和寧夏不同,寧夏總是覺得自己缺乏保護,所以對所有的宗教信仰都很感興趣,初一、十五的齋戒,禮拜天的禱告,她總是認真去完成;甚至在手上掛了檀木的佛珠,在脖子上帶了精緻美麗的十字架。

有人笑過她的信仰太多,神佛對她如此的三心二意總有一天會徹底生氣,然後拋棄她。所以,她們姐妹都是被神所不齒的兒女,即使寧夏有信仰也沒有例外。

而寧夏聽到了也不去改正,她只是說自己終究是最虔誠地去做一切的,即使被拋棄也無所謂,總是做了自己能做的,心安理得了。

於是她們一個繼續虔誠,一個繼續荒廢。

靜冬的學姐朝歌,在學校時亦是個囂張可愛的人,曾經染全紅的發,涂幾乎深藍的眼影,嘴裡常常叼了煙,坐在樓頂天台的欄杆上,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卻依然笑得張狂。

靜冬對她是崇拜的,有一度竟然也瘋狂地像是個追星族似的模仿她的一切。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畢業前夕當了一個斯文俊秀、全家都是基督教徒的男子的女友,畢業後洗盡鉛華,一心一意做男人背後的女人;幾年後的今天終於走進結婚禮堂,得了美好姻緣。

這樣的歷程對靜冬來說簡直是從天堂忽然墜到地獄的。

17. 不離不棄,同甘共苦

來到新娘室,靜冬還是笑了。

只見朝歌穿著一襲美麗的婚紗,裙襬掖到腿上,還是坐在窗檯上,對著她笑,放肆又張狂。這彷彿在告訴她,她一點沒變,只是眉眼裡多了有人愛後才有的嫵媚和幸福。

「來了?坐。」朝歌往旁邊挪挪,給靜冬空下一個位置。

「恭喜你,苦盡甘來。」她知道她和新郎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有付出總有回報。靜冬,人世都是這樣,如果不去付出,就永遠得不到。」朝歌看著她笑,瞭然的,洞悉一切的。

靜冬把頭靠上她的肩膀,輕輕嘆氣:「我沒有勇氣!其實我只是個膽小的人,怕一場空,要自己獨自承受後果。那麼不如不付出不得到!維持原樣,我亦是心滿意足的。」

朝歌不再勸解,沒有用的,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在失敗中摸索,而沒有辦法去走別人傳授經驗的捷徑。人生其實就是這樣,痛苦乖張,夾雜著少許的美好,運氣很好的時候,才會遇見,比去淘金難上一百倍。

「總之,如果有機會,那就不要鬆開。」朝歌跳下窗檯,理平裙子,恢復成舉止優美的新娘,幸福地笑著。她等待自己的愛人來將自己帶到她自己建築的墳墓之中,義無反顧,永不回頭。

靜冬坐在角落,聽著聖壇上的誓言:「不離不棄,同甘共苦……」她忽然覺得自己被感動了,那些美麗的誓言,竟然也有人唾手可得。她開始嫉妒,眼睛開始濕潤。

一句在口中縈繞許久的話緩緩,輕輕地吐出:

「祝你幸福,百年好合。」

淚水終於流下,她沒有去擦,任由它流入嘴中,嘗出咸澀的味道。

朝歌的新娘捧花向後拋出,她是看著靜冬拋的,但是那金黃色的向日葵擦著靜冬的臉被身後的另一隻手接住。朝歌回頭,無奈的看接到的女子的歡呼,然後轉向一邊懶懶笑著的靜冬:「看吧,祝福從你手邊溜走,明明伸出手就可以得到的。」

「祝福這種東西,似乎對我沒有什麼用,我沒有結婚的打算。學姐,浪費你的好意了。總之,你要幸福。」靜冬往台階下走去,已經觀完禮,她也該走了。不說再見,亦是希望學姐有個最好的未來。她合該是最幸福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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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王爵 | 2009-10-2 08:59:51

18.好死不如賴活著

沒有立即回家,她晃到海邊。這片海灘還沒有被開發,保持了原來的模樣,無風的日子溫柔嫻靜,一片無邊無際的藍,深深淺淺。靜冬的心悲喜交加,說不出的滋味。

朝歌的丈夫,以前曾是她愛慕的男子。他有她對男人的所有渴望,只是看著他的笑容,便能跟著舒服得滿心柔軟。所以她一點都不奇怪朝歌愛上他,換作是她,也是願意跟隨他到天涯海角的。

那個男人就像是這片海寧靜的時候一樣,讓人看著都會莫名地崇拜和愛上,所以朝歌一定會幸福!因為他就是那種一定會給人幸福的男人。

「和別的人不同,一點都不同,他是不同的,不同的。」

靜冬嘴中一遍一遍說著,像是朝聖一樣虔誠敬畏。

她漫無目的,腦中一片空白,再次有知覺的時候,是一隻男人的手拉住了自己的胳膊。她回頭,一個很熟悉的臉龐。

「小姐,你有什麼想不開的嗎?」沈昀卿挑眉看她。自己來參加朋友的婚禮,無意中竟然救了個如此熟人。她並不像是用死亡來逃避問題的人,難道人不可貌相?

靜冬回過神來打量自己的處境,腳下的海水已經漫到膝蓋,而她,朝著海的方向行走。這個樣子,只要是人都會以為自己想不開的吧!

幸好,有人拉住她。她很感激,好死不如賴活著。

「……」道謝聲剛要說出口忽然發現,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寧夏的現任男友沈昀卿,那個在服裝店讓她嘗到挫敗的男子,一個因為自身條件太好,而目中無人的傢伙。

揮開他的手,轉身向岸上走去。

沈昀卿看著她一張惱羞成怒的臉:「小姐,你不覺得應該和你的救命恩人說一聲『謝謝』才算是禮貌嗎?」

「我沒有性命之憂,何來救命一說?」靜冬挑眉,冷聲出口。

「我以為我看到一位為情自殺的女子,而我剛好救了她。」沈昀卿沒有表情地繼續說。

「很抱歉,先生,如果你這樣認為自己看到的,那我只能說你的判斷力需要改進。我只是在海邊散步,一時享受出神而已。」

沈昀卿終於笑出聲,那笑容在靜冬看來極其怪異:「小姐,你那張臉,分明寫著:愛人結婚了,新娘不是我!要說自己是散步,請您回去換一張好看一點的臉再來會比較像一點。女人愚蠢到這個份上,簡直是無藥可救!」

靜冬幾乎呆愣住,沈昀卿的刻薄話語在她耳中聽到簡直有如晴天霹靂,她是個為情所困的女子……

沈昀卿在自己的話剛說出口的時候就後悔了。他失控了,本不該這麼憤怒,但是,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看到她剛才的舉動,他就會想起另外一個人,她們輕易地放棄自己的人生,不管自己死後有多少活著的人為她們那一時的衝動陪葬自己的一生。女子為情而亡,並不像書中所說的淒美可憐,她們的舉動是真正的愚不可及,瘋癲可惡!

他轉身離開,快速得像是迫不及待的逃離。

19. 感情多的超級瘋子

沈昀卿開車自沿海公路奔馳,心情像海風一樣隨意飛揚。他的不冷靜不理智讓自己近乎惱怒,事情過了這麼久一直還在埋怨。這實在是難堪,即使是母親,也沒有太多持久,他沈昀卿從來是人上人,女人、親情、愛情都不值得他去煩惱。

女人是一群感情多的超級瘋子。

原本是準備參加完婚禮就回公司的,沒想到遇見想不到的人,心情一團糟,於是方向盤一轉走了另一條路。

寧夏在屋前澆花,她在花壇裡種了風信子和扶朗。雖然不知道怎麼養,只是偶爾澆澆水,它們卻長得異常歡快,絲毫不介意別人的忽視,怡然自得。靜冬曾嘲笑她什麼人養什麼花,個性相同得很。

沈昀卿在院外就停下了車。他實在是覺得奇怪,如今這個社會還有這樣的一群人,他們住在薇坊裡,不駕車,不喧鬧,不呼朋喚友,靜靜地守著自己的院子,寧靜到時間停止。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躲在陰影裡看屋前的寧夏。她穿著亞麻布的寬大褲子,草綠色的罩衫,赤腳,手裡拿了大大的鐵水壺,吃力地給花澆水,長發用一隻木簪綰著,凌亂不整齊。

實在是稱不上美麗,可是看過去覺得舒服。他沒有見過她這樣子,在他面前她總是妝容精緻,淑女婉約,惟一見到不同面是在酒吧裡的嫵媚。而現在,不拘小節、鬆放自由才是真正的她吧?

他就這樣躲著,不想去打擾她,原本混亂的心情慢慢沉靜,像是炎熱的夏天灌了一杯冰鎮的涼茶,不自覺地愉悅起來。

寧夏原本是略帶睏意給花澆水的。昨晚因為看書睡得很晚,直到中午才爬起來,剛吃了冰箱裡剩下的一塊蛋糕,準備再去補眠,伸頭看滿園的花已經奄奄一息。看來即使它們不需要太多照顧,也要因為溫飽問題瀕臨死亡,所以只好拖著昏沉的身體給它們澆水。

心裡一直在想,原本負責別人的生命就是一種很重要很重要的責任,會因為一時的失誤,追悔莫及,哪怕現在她面對的只是一些比其他生命看來還要稍顯麻木的花草。

她不是太沒有良心的人,也不是太有責任感的人,惟一可以避免無意中傷害別人的方法,就是少去招惹不應該招惹的東西。

剛這樣想著,她就朝一邊的樹叢抬眼看去,看見斑斕的樹幹間露出白色的衣料;往上,是件淺藍的西裝;再往上,是張英俊、帶著笑意的臉。

20. 存活是辛苦的

她張大了嘴,愣愣地看著原本一定不會在這裡的男人,忘了合攏嘴,樣子傻得讓來人大笑起來。愉快的笑聲在寧靜的社區沒有覺得突兀,卻像微風輕揚,歡快帶著絲意想不到的甜味。

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在笑時,他默默地問自己。

等他已經站在身前,寧夏才回過神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沈昀卿接過她手中看樣子很重的水壺,開始澆花:「剛剛參加婚禮,又遇見了一個不應該遇見的人,心裡受了震撼,所以過來看看你,沒想到……」他看她一眼,停下話語。

那欲語還羞的樣子,讓寧夏看了直要吐血,低頭看自己的行頭,卻更加要嘔,不自在地順順發說:「我剛起來。」

看他不為所動的樣子,沮喪地放棄薄弱的解釋。

她算是徹底暴露了。

靜冬回到家的時候,已近黃昏,原本很是恍惚的腦袋在看到和寧夏一同坐在日光室裡的沈昀卿,馬上清醒。

寧夏也是一臉懊惱,捧著茶杯看從中午起就賴著不走的沈昀卿。看到姐姐進來,她不知道自己露出的表情是否可以稱為解脫。姐姐是如何厲害的人物,總能幫她逃脫的吧……

哪裡知道靜冬的表情更是豐富,想起自己在服飾店的誘惑,還有在海灘上的丟人行徑,她停在門口不知道是要進去,還是轉身就逃。

她們的反應看在沈昀卿的眼裡很有趣,因為他才是對整件事情看得最清楚的人。

寧夏站起來,把在門前躊躇的靜冬拉進來,近乎愉快地向沈昀卿介紹:「這是我的姐姐,靜冬。」

沈昀卿笑著起身,握了握被寧夏強制性拉過來的手:「沈昀卿,寧夏的男朋友。」他奇怪她們的姓名,卻聰明的沒有提及,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意提及的傷疤,這對姐妹亦是一樣辛苦地活著。

是啊!存活是辛苦的,對每個人而言,不同的只是程度,或者是運氣!

21. 獨木橋與陽關道

靜冬有些意外地看他沒有一點不對勁,他甚至沒有感到疑惑。她很奇怪,卻也無法問出口。妹妹在這裡,她穿著家居的衣服,表情已經沒有了僵硬的溫和,表現得放鬆不羈,這是寧夏以往從沒有出現過的樣子。她不敢去問。

沈昀卿並沒有知眼色地告辭離開,他打完招呼後就靠回沙發上,不管這姐妹兩人如何的面目不善。他悠閒得很,端起茶杯繼續喝著茶,還不忘誇獎主人:「寧夏的茶煮得非常棒,怪不得每次出去,總是意思意思喝兩口。這樣看來,我是要經常叨擾才不會太吃虧。」

看他沒有走的意思,寧夏靜冬兩個人對望瞭望,誰都不想去討那個不好去趕這個並不受她們任何一個人歡迎的人走。等天色漸漸昏暗,靜冬才清清嗓子問:「沈先生要不要留下吃個便飯?」

「好極,如靜冬小姐挽留,沈某就再打擾一會兒。」沈昀卿微笑,痞氣十足。寧夏跌破眼鏡,靜冬也不見得好。

晚餐是靜冬下的廚。她們姐妹對吃都非常講究,所以不管是誰都一手的好廚藝,每個吃過的人,均是稱讚,自認口福不淺。

沈昀卿也是這個意思,胃部撐到幾乎連路都走不動的時候,才戀戀不捨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想來逼急了她們也沒什麼好處,所以起身告辭回家,禮貌上,寧夏是要送的,於是他也不推讓。

寧夏裹了披肩,找了雙球鞋,頭也不梳理就送了出來。

薇坊的小道上無一人,格外幽靜。小區本身就不大,且大家都是深居淺出的人,所以一時間沈昀卿竟無法分辨身居何處,只當是隔世的山間小道,心情暢然。

「直到如今,我才像是認識了你,以往見到的,只不過是寧夏你所寫出的人物。」他慢慢地說道,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知道,你以往所見到的不是我,那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我不想與你們這些人相處,不管是不是商界精英,還是城市貴胄,我統統不想去理睬。你如果還算識相,就當不認識我,各自過各自的吧!」寧夏停下腳步,冷冷地說。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耐心與他周旋下去。

他們只是硬被扯在一起的直線,即使有破紀錄的一次相交也不過是平生的失敗,根本不值得回味與繼續牽扯下去。他們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天上地下,獨木橋與陽關道。

週末,沈昀卿陪父親用早餐。大家都忙,所以通常這樣的機會是很少的。

城郊的高爾夫球俱樂部,是個高級私人會所,他們父子相見通常都是在這裡。其實不相見,除了忙這個原因外,最重要的是他們心中始終有個疙瘩,多年的,抹不平,也沒有人想過去觸碰。傷疤,沒有好透的話,不管多小心,碰到總會痛的。

窗外陽光明媚,又不是太灼熱,是打高爾夫球的好天氣。

他們在室內的餐廳用餐,安靜氣氛稍顯壓抑。

「最近如何?」

「公司效益一直不錯。」

沈遲抬頭,看平靜冷淡的兒子:「我沒有問你公司的問題,我明白你可以處理得很好。聽陳太說,最近你和白太的女兒來往很密切。」

「你說的是寧夏嗎?」沈昀卿問。

沈遲點頭,滿意兒子的大方承認。

「還不錯。」

「有沒有結婚的打算?」沈遲緊接著問。

沈昀卿停下用餐的手,擦乾淨嘴唇,微笑著說:「結婚?可能吧!父親大人,這些事情你只要等著收到請帖就好。對不起,今天我很忙,就不陪您打球了,先告辭了。」

起身,微微行禮,離開。

他,是父親,但自母親死後,他就失去了那個資格,抑或是從來都沒有資格。他沈昀卿不稀罕有父親,沒有任何人他都可以過得很好。

22.遠離曖昧

寧夏聽見門鈴響,放下手中的畫筆,一臉惱火地去開門。那幅畫了近一天的畫就這樣完蛋了,你不能怪她要生氣。

平端站在門口,手指搭在門鈴上,有著如果你不開門我就一直按下去的長期打算。

寧夏開了門,轉身就朝自己的畫室走去,整理畫具。看樣子今天是沒有辦法再去畫個什麼了。她是畫匠不是畫家沒有錯,但是就算是匠人,靈感也還是很重要的!

平端看了她撕碎在一邊的畫紙:「怎麼,不得意?」

「你打擾了我。」寧夏冷冷地說,不理會他,逕自走到吧檯,為自己倒了一杯冷好的山楂果茶。

「不好意思。」平端微笑。他特意來看她,知道這個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在家。經過上次的夜宿,他發現,自己不想放棄這段突如其來的感情。

「你沒有道歉的誠意。」寧夏略顯孩子氣地指控,任誰這個時候都不會端莊有禮。

「那麼,為了表示我的歉意,邀請您出遊可賞光?」平端揚起手中的小紙片。

寧夏仔細地盯著看了看:「某人的大提琴獨奏會?」眼睛竟發出光芒。

這時門鈴又響。

「稍等。」去開門,是郵差。

簽了單,接過用美麗綢緞包裝的禮盒和信封。寧夏覺得有些好奇,馬上便打開信封。真是巧了,亦是一張同樣的音樂會入場券。

打開禮盒,寧夏驚得有些倒吸氣,倒不是被嚇了,而是驚豔。

雪白的禮服!她看過這款,是「雪萊」本季的最新款。出手大筆,想來一定是沈昀卿。寧夏微笑,挑釁地看剛把她一張好畫弄壞的平端:「看來,你的誘惑大打折扣咯!」

「也許我有時間。」

平端的臉色剛要變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靜冬的聲音。

兩人同時回頭看過去,靜冬依在寧夏還未關起的門口,微笑地說,上前抽走了寧夏手中的入場券。

「我們交換看看,你跟我的朋友在一起,我和你的男朋友去看。」雖然沒有「雪萊」的新款禮服,但是靜冬的魅力可是獨此一家絕無分號!

「這件裙子你要嗎?」寧夏不動聲色地揚起手中的禮盒。

「那……是沈先生送給你的衣服。我可不要。」靜冬搖頭,忽然間她有點不明白寧夏的舉動。

而寧夏,微笑,抽走她手中還拿著的入場券:「這個……也是沈先生送的,所以不能給你。」走到平端身前,繼續微笑:「你來遲了,瞧,我約了我的男朋友。」

轉身離開,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她不想把她們彼此的關係弄得複雜。她大概懂得姐姐的想法,她對他們有興趣,想要證實自己的魅力;也想要保護作為惟一親人的她。因為她和自己一樣,對愛情是極不放心、極不信任的,甚至完全不相信男人和女人之間除了相互需要和相互利用之外還有什麼東西是動人的,所以她盡力讓她遠離那些不安定因素,不遺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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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王爵 | 2009-10-2 23:55:54

23. 平端,你品行不良

其實也沒有什麼,沈昀卿在那天,她就已經跟他說得很清楚,他們之間終究是不能交集的兩條直線。各自有各自的軌跡,所以不能融合在一起,在製造混亂前趕緊分開是最好的打算。只是現在看來他並沒有將她說的話聽進去。

而平端,她姐姐的朋友,她不太清楚兩個人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有什麼關係。寧夏覺得和平端本來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可能裡面夾雜了一些讓大家都覺得有問題的曖昧。但是自那日早晨她回來,他恐慌地問:「你去哪裡了?」

她的心中一動。這是萬萬不能的,她至死都不要再去回答「你去哪裡了」。這宿命式的束縛,讓她覺得天崩地裂,無法忍受。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自己是個酷愛自由的感情淡漠的人。

飄忽的感情,她從來都不稀罕,也不想去追尋。對於這些,不要說去追求,相反的,她甚至是懼怕的。碰到了後就會天地兩極逃跑,只是希望觸碰不到而已。

拿起電話,她做出一個決定,極好的!

沈昀卿的車開往原詞的時候,半路上手機響了起來。

「我是寧夏,今天晚上的演奏會我不能去。再說,你也沒有約好,不是嗎?呵呵……再見。」

一句話,掛斷,他來不及發揮自己的說客口才。

車猛地剎住。

打開車門,靠坐在引擎蓋上,抽出香菸,點燃,忽而眉頭打開,輕笑。她到底在躲什麼?抬頭望天,黑幕上點綴了幾顆星星,清冷蕭索。

廳中的靜冬和平端等了很久,直到再不出門演奏會就無法趕及時,靜冬去敲寧夏的門:「不管你是赴誰的約,現在都該走了。這是你等了許久的,不是嗎?」

門內一片寂靜,沒有回音。感覺不對,靜冬打開房門。

陽台的門大開著,風吹起白紗窗,如夢似幻。靜冬走到陽台上看,原本廢棄的鐵梯門被打開,寧夏早就不見了蹤影。

再到打開衣櫥的門,裡面少了些衣服。

靜冬搖頭嘆氣,走出去告訴還在外面的平端:「她走了,大概有一段時間不會回來。你放棄吧!平端,你品行不良,我不會把我的妹妹交給你,而且她也沒有選擇你。所以,你還是放棄吧!」

平端冷著臉,轉身離開,在門口回頭,直視靜冬道:「放不放棄,一直都是我的事。靜冬,很多事情過去了,你為什麼不能放開?」

走出那幢小樓,平端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靜冬,他背著貝司幾乎無助地遊蕩,她上前,近乎調戲地搭訕,熱情如火。只有他知道,在那種無所謂的皮囊之下,她有多可惡的無心無肺。

而現在他又在追逐什麼?這對姐妹相同的特質嗎?是令他驚豔的寧夏,和應該令他驚豔的靜冬?

24.聽他的演奏會

寧夏收拾了幾件衣服從陽台旁的鐵梯偷偷離開家,感覺很奇妙,像是叛逆期的孩子離家出走。

走到街上,忽然愣住了,她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關於行走和旅行,她有過很多想像,甚至想過可以當一個游者,帶著自己的筆記本走遍這個地球上的每一個角落,寫下動人的文字,別人看到後會羨慕她的際遇和看到過的美好事物。

可是如今面對自己的突發奇想,反而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流浪?很不切合實際。

雖然從小她的家庭不美滿,父不疼,母不愛,但是準確來說她從來沒有受過什麼苦。即使在感情上她和靜冬都是殘缺的,但在現實中她們依然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生活富足、安逸。

所以可以肯定她們活得不太快樂的原因也包括了太好的生活。如果她們溫飽不足,肯定是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傷春悲秋。

可惜她們有了時間,所以她們不快樂。靜冬一直在積極地尋找,而她卻只是消極逃避。在某些方面她確實不如靜冬的看清事實,接受事實。

將行李放在路旁,寧夏坐在箱子上,雙手向後撐住,仰頭。嘴裡哼著小調,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了絲閒趣。

沈昀卿開車回家,半途看見路邊的女子,姿態悠閒得像是在郊外野遊的孩子。他在離她有些路後停車,然後下車向她走去,

輕輕地走近,藉著路邊的燈光,看她的臉上帶著一抹微笑。隱約還聽見歌聲……

姐兒頭上帶著杜鵑花,

迎著風兒逐浪追彩霞,

船兒搖過春水不說話……

沈昀卿笑了起來,自從認識她後,他發現自己很輕易就會笑起來,是愉悅的。這女子的姿態怎麼都不像目前提著行李無處可去的坐在大街上的樣子,她自得地唱著古老的船歌,任由清亮的歌聲四處散開,隨風遠去。

他站在那裡等她回神發現有人,當然,他並不指望她會露出什麼驚奇的表情。

果然,寧夏發現已經近在咫尺的他,對他輕鬆地一笑,站了起來,拍拍皺了的裙子:「瞧,我就這麼忽然出現了,驚喜嗎?」

「小姐,是我找上你的,不是你來找的我,我何來的驚喜?」沈昀卿啼笑皆非。

「那……我見到你有一絲絲的驚喜!這樣說你驚喜嗎?」寧夏大大地笑。現在,她的心情忽然很好。

「嗯……是的,我承認我很驚喜。那麼,寧夏小姐,我有這個榮幸請您一同去看演奏會嗎?」沈昀卿施邀請禮。

「可是,沒有票了。」寧夏聳肩,她發誓,如果他還有票的話,她一定會去的。

「這好辦,我這裡還有我自己的一張。」沈昀卿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那張票。

寧夏的眼睛發光,對於沒有辦法看到今天的演出她確實很在意。她問:「可是如果你把票給了我,那你呢?」

「一個紳士是要給小姐解決任何困難的。我並非音樂愛好者,今天邀請你去看這場演出本身就是為了迎合你的喜好,那把票給了你,又有什麼問題?再說,這樣反而免去了我在小姐面前聽演奏聽到睡著的傻樣子。這本身就給了我很好的台階,我又何樂不為?」沈昀卿微笑著回答,答詞流利漂亮,無懈可擊。

寧夏在心裡鼓掌:這個男人在認真地追求一個女孩子的時候,的確是有本錢讓那個被追求的人迅速愛上的。他有那個條件,對這點絕對毋庸置疑。

25. 相依為命的姐妹

靜冬在平端走後,換上半舊的居家服,獨自在家。

把寧夏的窗戶關好,帶上門,然後審視自己和寧夏的小屋。這裡溫馨、舒適,有她和她所有關於家的想像。

意大利的布沙發,米色的牆壁,花紋繁複的地毯,櫃子上擺著插著睡蓮的大玻璃花瓶,每個物件都是她們兩個人多年的心血。

她拿出抹布,仔細地擦著桌子和屋子的各個角落。她相當喜歡這些東西,它們是她和寧夏的心血。如果沒有人給她們家,那麼她們就自己給自己家,也是非常溫暖的。

寧夏有過離家出走的經驗,上次離家是因為姐姐帶了大批的人在這裡宿醉狂歡,她不堪吵鬧,掙紮著離家。姐姐找到她的時候,她滿身疲憊,住在一家旅館裡,睜著通紅的眼睛說:

「姐姐,我不在家裡睡不著。我想回家……」

那是她成年後惟一一次鄭重其事地叫她姐姐。她心疼極了,那時她發誓再也不會做出類似的事情,讓寧夏再一次近乎悲哀地無家可歸。因為她知道沒有家的人就像是浮萍,找不到根基,隨著水流飄動,恐慌的感覺會隨著你到任何一個角落,即使是天涯海角都沒有辦法逃脫。

可是這次她又離開了,現在也找不到她,直到她在外面再也無法忍受下去才會出現。而她現在能夠做的就是保護好她們的家,等待妺妺的歸來。

說到底,她們也只是一對相依為命的姐妹。

26. 要不要一起去旅行?

寧夏非常高興的聽完整場演奏會,心滿意足。盛名之下亦是有真本領的。

出了音樂廳,沈昀卿的車停在路邊,他依偎在車窗旁,笑著看她走近。

「我從來不知道你是個這麼有耐心的人。」寧夏睜大眼睛,調侃著說。

「嗯哼。只是我覺得,耐心在每件事情上都會有不同的體會。如果覺得不值得,那麼,我肯定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沈昀卿實話實說。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是一定的,人總有自己的價值觀。

「上車吧!要去什麼地方?回家?」

寧夏躊躇,她不曉得要不要回家去,因為這次出來本來有一半是為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現在問題已經解決,可是自己卻忽然不想回家,氣氛壓抑。原本和靜冬的生活在多年的磨合和尋找後已經漸漸趨於平靜,但是竟然為了如此的兩個男人感覺不自在起來。

坐上車,寧夏一直在考慮,忽然腦中透出一個想法:「沈昀卿,要不要一起去旅行?」

問出口,沈昀卿驚訝之中趕緊停車,看她,一臉的不可思議。這個女子在昨天還躲他躲得不亦樂乎,今天邀他一同出遊?

「你……」沈昀卿斟酌著要怎樣問出口。

寧夏也窘迫,感覺到自己的突兀,微紅了臉,有些羞澀:「我……只是說說而已,知道你也是很忙的。其實你可以當沒有聽見……」

寧夏絮絮叨叨說了一些話,忽然覺得自己很是語無倫次。

沈昀卿揉揉額頭,笑道:「好,我們去旅行。但是可能不能太長時間,因為我有些事情還需要處理。今晚你可以住在我公司辦公室的私人休息室裡。有想要去的地方嗎?」

「你大概可以抽出多長時間呢?」沐浴後披散頭髮,盤腿坐在廳中地毯上的寧夏,仰頭看倚在門邊的沈昀卿。

她住在這裡已經兩三天。不可思議,她過得很好,可能是因為沈昀卿這個人相處起來竟然出乎意料的讓人覺得舒服。

他沒有一般男人對女子的霸氣,也沒有愛情中的那種深情纏人。他們各顧各的,白天他在外面辦公,她畫畫;休息時他們會偶爾聊天,寧夏會煮一些食物,然後他讚不絕口地吃下,或者也會一起看一部電影。他不感興趣的時候,會歪在一邊睡覺,沒有鼾聲,靜靜地像是嬰兒一樣的睡相。

27.私奔去天堂的入口

寧夏有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那種感覺超過了戀愛,是她渴望的一種溫暖。所以她一直住在這裡,沒有離開,也沒有回薇坊。她如魚得水,沒有了一切壓力和抑鬱。

雖然有些對不起靜冬,但是寧夏老實地在心裡承認,和靜冬在一起,她會痛苦,因為她太瞭解她,她們有著共同的過去。和沈昀卿在一起,他們和平相處,舒適平淡。

「最近我把公司的事務都安排了一下,我大概可以抽出15天左右的時間。」沈昀卿算了一下。他倒是很羨慕寧夏的,自由,沒有負擔,也不需要擔心生計。而他肩負了太多的東西,他一直嚮往寧夏的這種生活,所以他一點點地被吸引。

「15天啊!不短哦!我們去瓦拉納西好不好?」寧夏拍手歡呼。

「瓦拉納西?印度?天堂的入口?」沈昀卿詫異,他原本以為一般姑娘都會選擇大都市,比如巴黎、倫敦。瓦拉納西,虧她想得出來。

「嗯,印度教、佛教的聖地。據說教徒們的人生四大樂趣——住瓦拉納西、結交聖人、飲恆河水、敬濕婆神,其中3個都要在瓦拉納西實現。我一直都想去,可沒有機會!如今你願意陪我是再好不過的。」寧夏起身走到沈昀卿的面前,兩隻水汪汪的眼睛寫滿了可憐可愛的央求。

「那裡……並不若你想像中的美好。」他不忍心拒絕她,也不忍心讓她心目中的天堂入口失去顏色。

寧夏低下頭,失去了聲音,許久才抬起頭堅定地說:「不管如何,我想去!你陪我嗎?」

「陪!」沈昀卿略感挫敗地低吼。他只是憐惜她,如果她堅持,他能怎樣,只希望到時候她不要太失望才好。

開始準備旅行,寧夏拿起桌子上的話機,在想著打電話怎樣跟靜冬說。出去旅行,大概半月餘,並且是和一個男子……難說……雖說她們姐妹相處平淡,但是她知道姐姐是最關心她的人。即使她知道自己並非是那種可以全身心投入愛情的女子,卻依然害怕被那種很莫名的情感傷害。

手機很快被接起來,靜冬的聲音在一片嘈雜中隱約傳來。

「喂,靜冬。好吵。」寧夏略有抱怨,她總是喜歡人聲鼎沸的地方。

「你在什麼地方?要什麼時候回來?」靜冬示意身邊的朋友小聲。

「會有一段時間才回來,我準備去旅行。」

「一個人嗎?」

「你知道我沒有什麼朋友,但是這次沈昀卿會和我一起。」寧夏不會騙人,沒有必要。因為如果有一個謊言,就要有更多的謊言來圓。

「……沈昀卿。你要注意安全,記得報個平安。」靜冬收了線,臉色肅穆,沈昀卿在搞什麼鬼?她起身對朋友說:「我有事先離開,你們慢慢玩。」

推開KTV的門,才發現在下雨,很大的雨,像是在沖刷這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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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王爵 | 2009-10-4 00:36:36

28.沒有信仰的逃難人

經過長時間的奔波,在一個傍晚,兩人到達被印度教徒稱為天堂入口的瓦拉納西。

在酒店的大堂內,沈昀卿去辦理住宿手續,寧夏站在玻璃門旁向外張望,街角擠滿了乞丐和流浪者。她雖有心理準備,卻沒有料到竟是這樣的狼藉。

一旁的當地嚮導用流利的英文向她介紹,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印度教徒和佛教徒湧進這裡,有的是來恆河沐浴,有的老者是來等待死亡,他們都深信死在恆河岸邊便可以上天堂。這裡是通往天堂的聖道。

「像是逃難。」寧夏用中文偷偷嘆息。

「對,像是逃難。」沈昀卿走過來拉住她的手,傳遞給她一些勇氣,「天堂豈是人人都可以去的?要躲避地獄的痛苦必定是要受些磨難。安定總不會來得太輕易。」

讓嚮導先自行離開,沈昀卿帶她去房間休息。兩日的旅程,寧夏已經身心疲憊。

他們要了一間套房,裡面有兩張床,條件還算不錯。但沈昀卿不太放心讓她一個人住,只能生活在一個臥室裡,寧夏不介意。對沈昀卿,總覺得這個男人條件已經是極致,對她又能有什麼圖謀?她可不會往自己的臉上貼金,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印度是一個不太安定的地方,晚上兩個人窩在酒店房間中哪裡也沒有去。沈昀卿要了一瓶葡萄酒和一瓶像是葡萄酒的石榴汁,兩個人坐在陽台上慢慢地喝。

「終於來到這裡!」寧夏忽然笑著說,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

「聽白太說你是個佛教徒。」

「我很信仰神靈。可是因為信仰太多,所以很多人告訴我,我會不得善終。」寧夏皺皺鼻子不以為意。

「那你還不有所收斂,趕緊皈依一個偶像,從一而終?」沈昀卿如是教訓,笑鬧成分在多。他的信仰相反於寧夏,所以除了有所敬畏而遠離外,並不太在乎。

「神靈本就是偶像,心靈上的,信仰多多的,對我的心靈有所撫慰,所以我不覺得需要戒掉哪位。」她呵呵直笑。也許在內心裡,她根本和沈昀卿一樣沒有信仰,只是狡黠地寄託苦難而已。

29.我們結婚吧!

清晨,他們起來很早。恆河的晨浴已經開始。

每天清晨,都會有來自世界各地的教徒們懷著虔誠的心情來到恆河邊沐浴,接受聖水的洗禮,希望可以用聖水淨化自己此生的罪孽。 印度教徒相信,在恆河中沐浴淨身就可以化解掉一切「罪孽」。但是他們誰又想到他們本身就是「罪孽」呢?如何洗去?

他們租了一艘船,看岸邊的專門供沐浴的台階碼頭上有大批的教徒在恆河中梳洗。寧夏很難想像這就是神聖的沐浴聖河。一群表情麻木的人,擁擠嘈雜,吞嚥這河中的水;甚至可以在隔段的河道上發現漂浮著的動物屍體。

她轉過身,無助地將身體埋入身邊這個男人的懷中,輕輕地顫抖:「這裡的人都在掙紮著去天堂嗎?我們要怎麼去?沈昀卿,我可能會繼續留在地獄。」

「死後的事情沒有人知道。如果你想要尋找寄託,你可以考慮我嗎?嫁給我!地獄天堂,我們即使淡漠也可以做伴。」

寧夏驚訝地抬起頭,她懷疑自己的聽力。沈昀卿在求婚,在她異常脆弱的時候……

沈昀卿的求婚像是個不太美好的夢,等她恢復過來後,他沒有再提,她也沒有敢再問。兩個人的氣氛略有轉變,說不上是好還是壞。

他們依然在瓦拉納西逗留,只是默契地不再提去恆河岸邊,而是遊覽整個城市中大大小小的近千座的廟宇,又在離城不遠的鹿野苑流連忘返。

寧夏虔誠地跪拜佛祖講經之地。在印度,佛教已經衰敗,所以即使是在佛祖的聖地,依然沒有辦法看到香火鼎盛,只有孤零零的講經台留在世人的眼前。

稀稀疏疏的遊人,綠樹蔥蘢,沒有印度教華美精緻的廟宇,卻顯有別樣風情。人煙稀少便是佛的清修,萬知的佛祖是否在久遠的公元前就知道了現世的殘破,而選擇了這麼個完滿的地方?

決定明天回去。兩個人在午餐後決定再去恆河一次。他們衣著光鮮,神色肅穆。在擁擠的恆河岸邊,寧夏又一次縮在沈昀卿的懷裡,顯得脆弱難當。

在那裡,他們親眼看到一個老教徒的死亡。嚮導說他們會將他送往政府的焚化爐,火化後再把他的骨灰撒入恆河,據說這樣他便升往天堂。

這種事情天天都會發生,很多老者會在自己覺得快要到大限之日的時候趕來這裡,以便死在這裡,從而得以直接去往天堂。所以周圍的人連看也不看,只有他們兩個外國人,近乎驚恐地注視著全過程。

然後在這樣的情況下,沈昀卿又一次求婚。而寧夏便沒有再掙扎,點頭答應。

沈昀卿從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隻藍鑽的戒指套上了她右手的無名指,兩個人沒有此情終於有結局的欣喜,只是淡漠地綁定了雙方的終身。這是他們兩個人選擇的結局,無關風月。

30.物以類聚的壞朋友

靜冬找到了「潮」,於海洋當時端著酒杯,被一隻怒火的鳳凰灼得體無完膚。

拿身邊的毛巾擦掉被潑了滿臉的酒,他笑嘻嘻地問:「小姐,請問,我是辜負了你呢,還是欠你的錢?」

靜冬搖頭。

於海洋再次笑眯眯地問:「我既然不欠小姐情債也不欠錢債,那麼你何苦找我這個可憐人的麻煩?」

「你既不欠我錢也不欠我情,但是你的朋友拐走了我的妹妹,這便是罪無可恕的理由了。」靜冬坐在他的對面,眼中冒火。原本以為只短短的幾天,沒想到已經半月依然不見妹妹回來,到沈氏和母親處去找人,均無結果。眾人在逼迫之下供出最無辜的於海洋,於是於海洋便享受了整瓶馬爹利XO澆滿全身的特殊待遇。

「小姐,很明顯,在整件事情上我是最無辜的,我從來都不是沈昀卿的合謀。」於海洋苦笑,這個好友怎麼不去誘拐一個沒有這麼火爆姐姐的姑娘?

「物以類聚。」

「即使物以類聚,我也沒有誘拐你的妹妹啊!」於海洋興奮地找她的語病。

「那也應該知道他們的去處吧?」

「你也知道物以類聚。我本人呢,就絕對是個見色忘友的人了,沈昀卿一定一樣。所以我要是出現類似情況絕對不會去告訴他我在哪裡,那他也就肯定不會告訴我他在哪裡了。」

「尖牙利齒。」靜冬不屑,拿起皮包轉身離去。

於海洋抓住她的手:「小姐,『潮』,可不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於海洋的酒也不是你說潑就潑的。」

「那你想怎樣?」靜冬挑眉看他。

「不怎樣……」於海洋飛快地吻上她飽滿誘惑的唇,輾轉吮吸。

「啪!」響亮的巴掌聲。

一陣高跟鞋慌張離去的聲音後,「潮」一片寂靜。然後響起男子張狂、有趣味的笑聲。

31.她們早晚都將離開

「你真的答應沈昀卿的求婚了嗎?」

「是的。」

「為什麼要答應?」

「我為什麼不能答應呢?」

「你們……不相愛。」

「為什麼要相愛才可以結婚?」

「愛情是婚姻的基礎,而你們也好像是注定不會相愛的兩個人。」

「並不是人人這樣認為的。靜冬,你和我不同,我是個感情淡漠的人。如果說一定非結婚不可,如果說愛情一定會痛苦,那我為什麼不去和一個注定不會相愛的人結婚?而且重要的是,我對這個人並不討厭。愛情有可能成為婚姻的一部分,但是並不是每個婚姻都是需要那種感情的。愛情可能會維持婚姻,使婚姻美滿,但是維繫婚姻最重要的一部分是適合,相互需要,而並非你們常說的那種東西。」

寧夏口中吞了一大口靜冬做的荷葉粉蒸肉,好長時間沒有吃到,真想吃。

相對於她的無所謂,靜冬痛心疾首,出去了大半個月回來就丟了個重磅炸彈。

「靜冬,我要結婚了。」

笑著說的,沒心沒肺的,還揚起柔軟水蔥似的纖纖玉手,展現了一顆價值不菲的藍鑽戒指。花冠的戒托,藍色純粹的鑽,美得讓所有女人側目。

這所有的女人中卻不包括憤怒的靜冬,她嚴重失落,像是被拋棄了一樣。

她略顯黯然地站起來,回到自己的房間,獨自悲傷。

寧夏看著姐姐的背影,繼續咀嚼著口中的食物,如同嚼蠟,毫無滋味。從此後還是讓她一個人了,相依為命後,原諒先她一步逃跑。寂寞侵蝕心靈,她們因為太過相似和瞭解,所以不能夠彼此安慰。其實如今就算是她不走,靜冬總有一天也會走開,時間而已,時間而已罷。

「靜冬,我要結婚了。」寧夏低下頭,有咸澀的液體順著臉頰滴落在桌面上,漸多。

我們……都自由了。

32.婚姻不見得有愛情

沈昀卿把寧夏介紹給於海洋,鄭重其事,比介紹給父母還要慎重。他曾說,這個人比父母重要,是兄弟、知己。

在「潮」的陰暗角落,寧夏似笑非笑地看著沈昀卿。她說呢,自從她醉酒後這個人就一直糾纏自己。原來那天她的醜樣一直就在他們眼皮底下。

於海洋打量沈昀卿的未來老婆。很像,和那個潑辣姑娘很像,只是沉靜一些,面目美麗寂靜,嫵媚藏在底下,耐人尋味。

寧夏也一直打量於海洋,想看看姐姐口中的無賴是什麼樣子。結果是一個長相出眾、深藏不露的高手,眼睛中精光乍現,讓人無法忽視。

在寧夏去洗手間的空當,於海洋掩飾不了好奇,問:「昀卿,你真的就此步入婚姻,義無反顧了?」

「婚期已經定好了,你要我當逃跑新郎嗎?你不怕『潮』的酒不夠那個姑奶奶潑嗎?」沈昀卿笑著說。於海洋的上次狼狽,是他們朋友之間茶餘飯後一直津津樂道的笑料。

「我可是正經地跟你說,難道你不想聽我這個過來人的勸嗎?婚姻,在沒有準備好之前,請勿踏入。」於海洋如他所說一本正經。

「當初的你,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你和那位是在扮家家酒,年輕而盲目。我們可是成熟的男女,對彼此的需要和情感已經深入瞭解。所以,海洋,她之於我,和你當年之於她是不同的。」沈昀卿也是一本正經。他對他的婚姻充滿信心,不見得有愛情,只是彼此需要和信任就夠了。

「可是終有一天你會發現,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乏味的,甚至連維持都很困難。如果你們堅持愛情不那麼重要,那我無話可說,只希望你不要後悔才好。」於海洋點到為止。婚姻一直都是兩個人的事,只與兩個人有關。在他們的婚姻中,他只是個外人,這已經算插了很多的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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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王爵 | 2009-10-5 00:01:03

33.可不可以反悔?

沈昀卿和寧夏告辭後出來,青山街已經一片寂靜,不是太晚,而是大家各有去處,擠滿每一個酒吧,恢復了街道的寂靜。

沈昀卿牽住寧夏的手,他的手溫暖有力。寧夏任由他牽著,感覺很舒服,輕輕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笑著說:「我們像不像是對結婚多年的恩愛夫妻?」

沈昀卿也笑了笑,鬆開她的手,攬住她的肩,讓她靠得更舒服:「過幾天你就要開始忙了。婚禮是個極累人的事情,我的工作又太忙,所以大擔子還是要你來挑。」

「可不可以後悔?」寧夏皺皺眉頭。她討厭這些場合,連別人的婚禮都不願意參加的,現在卻輪到自己。

「不可以!」沈昀卿凶神惡煞般抓住她的右手,「戒指你都收了,現在說後悔那是妄想!」

寧夏笑得花枝亂顫,原來沈昀卿是個極可愛的人。

沈昀卿嘆氣:「我也是不喜歡這些繁雜的交際。但是我們處在這樣的地位,平日的應酬很是難免,你家與我家的身份和地位也不允許我們隱居出世,隆重的婚禮是我們必須負起的責任。」

寧夏很佩服沈昀卿,多日的相處讓她知道這個男人骨子裡和她是一樣的,感情淡漠,沒心沒肺,討厭拘束。但是他卻將自己隱藏得很好,強迫自己在這種讓他幾乎厭惡的世間如魚得水。

「你真虛偽!」寧夏笑著輕刮他的臉。

「你真可愛!」沈昀卿則傾身重重地親了親她粉嘟嘟的臉頰。

情侶的相處不就是那麼回事嘛!

34.你一定要幸福

靜冬幾乎崩潰!這個月來寧夏拉著她準備結婚需要的東西,大到家具和床,小到瓶瓶罐罐。靜冬從來不知道寧夏可以這樣為一個男人付出。好吧,好吧!這不算是完全為沈昀卿付出,大部分是因為這個女人對自己的生活完全是需要最好的。

可是她竟然這麼盡心盡力,不辭勞苦,完全一改往日的懶散。通常,她一天有12個小時都是在睡覺的。

「寧夏,你不會也是什麼婚禮症候群吧?」

靜冬一向自認為是個很能逛街的人,但是,請別逼著她討厭逛街。

眼看著前面的寧夏又拐入一家店舖,靜冬只能再次跟著進去:「我從來都沒有發現你的購買慾是這樣強。」

「所以說人的潛力無限。」寧夏不反駁,拿起一隻花瓶仔細地看,像是要把物件盯出一個洞。

她真的很緊張,想到一個月後的婚禮,她緊張到心臟抽搐,坐立難安。

天知道,原本準備獨身至死的人竟然要結婚了,近乎無恥的閃電結婚。她甚至在瓦拉納西就後悔了,可是,沒有後悔藥可買的,只能認了。

靜冬忽然抓住她的手,寧夏詫異,轉頭看她,只見靜冬皺緊了眉頭,惡狠狠地盯著她:「你拋棄了我,和一個男人離開。所以你一定要過得比現在好,如果不是,我變鬼都不放過你!」

寧夏柔和了眼睛,緊緊地用另外一隻手抱住她,一句話都哽咽不出來,只是點頭說:「嗯嗯!」

35.自作多情

靜冬晚上沒有再陪寧夏,因為她未來的丈夫接她出去聯絡夫妻感情。於是自己在被又一次的重色輕姐的拋棄下,換了很久未穿的豔麗衣服去酒吧買醉。

平端在一個酒吧唱歌,中場休息,出來透透氣,剛點燃了一根香菸,抬頭遇見了許久未見的靜冬。

她也看見他,點頭微笑,走了過來:「有表演嗎?」

「嗯。很久沒有見你,大家都說你最近很乖,修身養性了嗎?」平端打量和他一同靠在牆上的女子。她揚起手指,抽走他手中的香菸,猛地吸了一口。

「寧夏要結婚了。」她不咸不淡輕聲道,不意外地感受到身邊的男人顫抖了一下。

「如此快?還以為她的性格不會嫁為人婦呢。」平端接過話頭。其實他想問的是何方英雄有如此魅力。心中苦澀得很,不甘心啊!他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女子,明明有的是機會,但是卻給他放走了。是太篤定她的性情淡漠不會輕易與男人在一起,還是覺得她與自己有相同的想法?如今看來,他是個太會自作多情的人。

「你也不用太沮喪。如果當初你沒有和我在一起出現,你還是會有機會的。」靜冬拍他的肩膀,略做安慰。

一個大男人沮喪總不是太好看的一件事。

36啊!人生處處有驚喜

平端眯著眼看她拙劣地安慰自己,啼笑皆非。還不至於吧!是有些酸酸的,但還不至於太傷心。因為他本來就不是個可以付出多少感情的人。靜冬竟然是個有如此好心的人,這倒讓他有些刮目相看。

「是這樣,當初如果不是你威脅我,我一定會先出手,如今也不至於落寞如此。」平端很平靜,逗弄著她,說的話半真半假不好分辨.

「那是因為我的妹妹值得更好的。平端,你不要一臉可憐騙取我的同情。遠在追逐你的那段日子我就明白,你只是個內心孤寂需要溫暖的孩子。如果有人願意給你溫暖,哪怕只是絲毫,你便會纏住不放,直到對方再無溫暖可以提供便一腳將她踢開。冷酷無情!你喜歡我妹妹也不過是喜歡她照顧了你睡著,在適當的時間為你煮了茶,還有家的氣氛。並且寧夏是個表面上適宜家庭的女子,於是你說你喜歡,想要追逐。」靜冬一針見血。她不是太喜歡把什麼事情都點明的人,可以說是不到萬不得已,她絕對不會說。但是平端剛剛的話有言外之意,她怕他糾纏寧夏不放,於是才不留情地說清楚。她希望他明白她能看懂他,寧夏亦能。

平端的眼睛忽然變得很是深邃,像是第一次見到靜冬的樣子。這個表面囂張的女子竟然可以這麼深刻地看清自己,讓他覺得自己在她面前赤裸裸的,什麼東西都沒有穿。

他猛地抱住她,凶狠地親吻她,略帶甜美的吻中有撕心裂肺的決然。靜冬呆住了,在還沒有想到掙扎的時候,他又忽然放開她,喘著粗氣,像是比她還要震撼,轉身飛快離開。

靜冬站在原地苦笑,看著他倉皇的背影。怎麼搞得像是他被自己強吻一樣?顛倒得太過了吧!嘴唇腫痛,她伸手重重地擦了擦他殘留的氣息。真倒霉,最近怎麼老是遭豬親!

於海洋在暗處看得津津有味,多香豔火爆!這只豔麗的鳳凰,不只是對他才有令人刮目的舉動

啊!人生處處有驚喜。

「嘿!靜冬姑娘。」他笑著走了出去。

靜冬看他慢悠悠向她踱步而來:「是你?你在這裡幹什麼?上次那一巴掌挨得不夠重是不是?」她挑眉,說話尖刻。

於海洋不為所動,依然笑嘻嘻。但是靜冬可不敢放鬆,這個人,典型的是個笑面虎,笑著笑著就可以把你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只是覺得見到了你就可以見到香豔刺激的東西。」於海洋眨眨眼,樣子無辜而乖順。

靜冬讚歎,沒想到一個大高個的男人撒嬌的樣子也是賞心悅目的。

37飛鳥與魚的愛情

沈昀卿抓寧夏去山上看夜景,車子停在半山腰就不能再行,沈昀卿拉著她徒步上山。寧夏苦著一張臉,跟在後面。

「你要多運動,新娘子是個體力活。你知道靜冬的學姐嗎?朝歌!她說以她的體力也只是在婚禮後勉強活下來。」沈昀卿笑著說,把她拉得更近一些。

「朝歌?你怎麼知道靜冬是朝歌的學妹?」寧夏看沈昀卿,找了些語病。他和靜冬的關係不若表面啊!

「上次……朝歌的婚禮見到她。朝歌的丈夫是我的好友,然後覺得靜冬很面善,所以問了問。」沈昀卿說的小心翼翼。靜冬在海邊的事情他隱瞞了,沒有說的必要。

「哦!」寧夏點頭。她有些感覺但是不好道破。沈昀卿不是懦弱逃避之人,如果他選擇不說,必是認為不需要說的。但是他以為的,是否又是自己以為的呢?寧夏不清楚,也不想清楚。生活本就是在躲躲藏藏中度過的,一切平白無隱是不可能的。

夜晚的山間很冷,寧夏搓搓手臂,不滿地看著精力旺盛的男人:「我不要去看什麼星星!本就不是做這樣浪漫事的人,你何苦拉我來受罪。」

沈昀卿沒有理她,只是看著她笑了笑。

再一段路,寧夏實在是爬不動了。她本身就是極懶的人,除了逛一些自己喜歡的家居飾品店還比較有精神外,其他的時候,她從來都是縮在家中冬眠的。何況是在半夜裡爬山。

她定住腳,說什麼都不再動。

沈昀卿搖頭嘆氣。

背對著她伏下身子:「上來吧!我背你去。」

寧夏小小歡呼了一聲,重重趴到他背上:「我現在感覺,結婚也不是很糟糕的事情。」

「我保持改變想法的權利。」沈昀卿把她往上託了托。幸虧她很輕,不然這山他們就爬吧!

「負擔妻子的重量是丈夫應盡的責任。」寧夏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雙腳舒服地晃悠。

沈昀卿冷哼,可是在背上的寧夏看不到他的臉上有的只是溫柔的笑意。他也開始感覺結婚真的不是太糟糕的事情。有一個自己喜歡的妻子讓身為丈夫的他負擔亦是非常甜美的責任。

「寧夏,我很高興遇見了你。」沈昀卿輕嘆,略低沉的聲音穿透山間的空氣直入寧夏的耳中。

寧夏笑,輕輕地把臉埋在他的頸項,嘟囔著吐出自己的回音:「彼此!」

「那麼!」沈昀卿大聲地笑出來,「我們很高興彼此遇見。」

他負著她往山上走,緩慢,穩健。夜間的山上,除了山道上間隔較遠的小燈,天上明亮的星,便無任何光亮。放寧夏一個人,打死也不會往這邊來。但是如今,有沈昀卿這樣一個溫柔的情人負著她,她心中高興,她親密信任地伏在他的背上輕輕唱歌。

我是魚

你是飛鳥

要不是你一次失速流離

要不是我一次張望關注

哪來這一場不被看好的眷與戀

……

你勇敢

我宿命

你是一隻可以四處棲息的鳥

我是一尾早已沒了體溫的魚

藍的天

藍的海

難為了難為了我和你

……

寧夏的聲音很好聽,在沈昀卿聽來有股清淡出塵的味道。這首歌寓意悲哀,但是他並沒有聽出那種傷心。飛鳥,魚,本來就是他們兩個人所各代表的種類,他們不是一個世界裡的,卻意外地走在了一起。

背上的負重,與他來說,已經不覺得重,不覺得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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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王爵 | 2009-10-7 21:26:45

38. 夢想中海的生活

靜冬睜眼,呆呆地望著天花板,長時間後,她確定這不是自己家的天花板。四肢有些僵硬和痠痛。赤裸的胸上橫著一隻手,壓得她胸悶。動動左手,胸口依然很悶,費力地再抬起右手,仍然沒有緩解。

抬起頭,眯著眼看了一下,低咒。這隻手粗壯,肌理分明,不知道是誰的,反正不是自己的。

緩了緩勁,用力推開那隻手,身旁立即傳出手臂主人不滿意的嘟囔,接著剛重獲自由的身體又被囚困在那人的懷裡。

粗魯地拍開那人的頭,揉揉不甚清楚的眼睛,仔細看和自己一夜情後還纏著自己不放的男子。

倒吸一口氣:於海洋!

「親愛的,一大早你又要奴家了嗎?昨夜你可是讓奴家累得很了。」於海洋一臉嬌羞,還滿足地舔了舔嘴角。

靜冬寒戰了一下,搓了搓手臂上忽然冒起的雞皮疙瘩。她一把推開他,撈起地上散落的一件襯衫,套上痠痛無比的身體。相比於他的神清氣爽,她的精神可要差很多,他還毫無廉恥地說自己累了!奸詐!

於海洋欣賞地看著這個女人穿著他的襯衣,過大,剛好遮到大腿。隨著她撥弄頭髮的舉動,衣擺往上一縮一放,春光乍現之時,滿室生輝。

靜冬看他看自己的眼神,虛榮心暴漲。打量四周,是間非常華麗的房間,深藍天鵝絨的窗簾,繁致的水晶吊燈,歐式銅製腳柱大床。床上的男人赤裸著全身,只在腰腹間纏了一條絲被。他全身沒有一絲贅肉,感覺上肌理強健有力,卻也沒有太誇張。是個很漂亮的男人,令人垂涎。靜冬很高興,自己在醉酒後找的一夜情對象還算是不錯。

「這是什麼地方?酒店?」

於海洋起身,拉開一邊浴室的門:「這是我家。」

靜冬聞言好奇,他有帶一夜情對象回家的習慣嗎?聽著浴室的水聲,她走到落地窗前,猛地拉開窗簾。厚重的窗簾一打開,明媚的陽光射入房間,金燦燦一片……

她雙手抱胸,往窗外看去,是片海,另一邊是座暗紅色的建築,歌特式教堂。這片海就是朝歌婚禮教堂前的那片沒有被開發的海,沒有開發的原因,她想是因為這是於海洋的海。靜冬笑,這個人果然是海。

39. 驕傲孤獨的鳳凰

忽然一雙手從身後抱住她,親密地把頭擱在她的頸窩裡。 

靜冬全身顫抖。她和人親密過,多次多人,但是她從來沒有和別人這樣擁抱過。這樣的擁抱不光是身體上的親密,更多的是心靈上的親密無間。她不喜歡,害怕,侷促不安,於是推開他,快速地,慌張地。

「我不喜歡別人這樣抱我,何況我們並不是情侶。」

於海洋笑:「老天,你連犯罪地點還沒有離開,就要不認賬了嗎?你如此的不負責任,奴家便無法活了。」

他裝作被拋棄的女子,靜冬看來卻仍然是可愛的。「情人眼中出西施」,她忽然在此時想到這句話。

於海洋不由自主地想要鬧她,覺得她的反應很讓人歡喜。明明是沒有辦法接受太親密的接觸,也沒有辦法接受溫柔的對待,她像是自出生開始就冷漠地生活,於是溫暖的人生對於她是完全陌生的。

他自認也並非一個溫暖的人……但是心中的蠢蠢欲動是什麼呢?不清楚,他也不需要清楚。沈昀卿在還沒有搞清楚愛情的情況下就笑得一臉欠扁地騙了個小佳人結婚,而他在還沒有搞清楚自己心情的時候就對一個女人有興趣又有什麼關係?

這個女人是個驕傲孤獨的鳳凰,美麗無邊。

與靜冬不同,寧夏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的是自己家的天花板。她對昨夜的記憶,開始慢慢淡薄,只記得沈昀卿背她到山頂,指著一片燈火輝煌,打了個電話下去。忽然她目光所及一片黑暗,過了一會,中間猛地明亮。

沈昀卿笑著說,那個明亮的地方是他送給她——他們的家。這些天她整理的家具和擺設,已經全部送了過去,今天是寧夏的生日,而這個家是送給她的禮物。

寧夏看眼前的燈光,一圈一圈地亮,是個碩大的蛋糕。

其實這些所謂的驚喜,遠不及沈昀卿背她上山的感動。那種溫情,寧夏從來都沒有享受過,感覺真的很好。

電話鈴響了,很久後寧夏放棄掙扎,接起來。

「醒了嗎?好像沒有什麼精神。」

「剛醒的。」寧夏拿著電話走到院子裡,脫鞋走門前的小道,心煩得很。

「晚上我去你那裡吃好嗎?想吃你做的奶湯鯽魚,好不好?好不好?」沈昀卿聽她的聲音有些不對勁的樣子。他明白她的掙扎,在孤獨一個人生活這麼久後,忽然有個人強勢地進駐自己的生命,你不能指望她馬上表現驚喜。於是他沒有再去要求什麼,而是弱弱哀求。不關乎面子,只是如果那是你要的,你就要對她好。把她當做自家人便可以做得很順手,不尷尬。

寧夏考慮,自己不喜歡這樣過於親密的接觸,但是既然已經答應要嫁給他,熟悉這樣的親密是遲早的事情。雖然不是為愛情結合的,但是她也不希望兩人成為怨偶,畢竟順眼的伴侶很難找。

她必須適應有另一個人進駐生命。

「好!可是不要太晚哦!太晚的話我就吃光光。」她笑著答應,心境忽然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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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王爵 | 2009-10-7 21:2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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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王爵 | 2009-10-10 05:28:49

41.愛情不容外人指責

奶湯鯽魚湯融合了濃郁的湯香和魚肉的鮮美。只是聞著,沈昀卿便已經十指大動,美美地喝上一碗,連嘴角的湯一併舔去。「美味!親愛的,我們商量一下,以後咱們家的飯你來煮好不好?」

「每天煮飯我會累,再說我也不想就此當煮飯婆。」寧夏斜眼看他,沈昀卿馬上一臉哀怨的樣子,卻愣愣地不敢反駁,生怕得罪了後半輩子的口欲幸福。寧夏憋不住笑了出來:「但是如果你嘴饞的時候,我倒是可以網開一面煮一頓給你吃!當然那是要看你的表現的。」

「那是,那是!今晚的碗我就包了!」沈昀卿唯唯諾諾地站起身來,拍拍撐圓的肚子,捲起衣袖收拾碗筷。

寧夏沒有插手,由著他去獻身,只是跟在後面抱著他的腰給拖著走:「你洗完後我們去看看房子吧!」

「好啊!」沈昀卿脫掉右手的手套,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去一邊等,乖!洗碗是大功夫!」

寧夏皺皺眉頭走一邊去。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愛情是這樣舒服的相處嗎?

沈昀卿洗好碗出來,看見寧夏趴在窗邊的躺椅上發呆。他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撫摸她柔軟的亂糟糟的頭髮:「未來的事情我們誰也不知道最後會變得如何,所以不要去想吧!如今我們彼此快樂就好了。」

寧夏抬起頭看他篤定又溫和的臉,忽然覺得未來真的不是現在應該考慮的事情。婚姻和愛情的變數都太高,而她只是偏執地去想父母現在看到彼此是如何的憎恨。而他們之間在夜深人靜時有沒有懷唸過那段感情?誰也不知道,只有自己清楚。但是寧夏卻絕對知道,如果不愛一個人,那個女人怎麼會為他生下孩子?

他們也愛得濃烈過吧!只是如今他們愛了另外的人。

沒有人可以指責旁人的愛情,就算她是他們的孩子也一樣。忽然之間她就釋懷了。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作為孩子被拋棄的記憶不會變淡;可是至少她可以用一個成年人的眼光去看待父母,這也是很不錯的事情。

抬頭看沈昀卿,笑著說:「如果我們有了孩子,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怨恨我們。但是這是以後的事情了,也是他們的事情了。對不對?」

42.一場從恐懼到期待的婚姻

沈昀卿開車帶寧夏去看房子。這棟屋子是他從瓦拉納西回來後就開始尋找的理想家園,依山傍水。地點稍比原詞偏僻,這令他很不滿意;但是開發商說風景獨好,他也就將就了。寧夏是個很懶的人,又不會開車,住在這樣的地方,估計她就當「坐家」定了。

毫不意外,車越開寧夏的眉頭皺得越深。

「如果不是瞭解你的為人,我會以為你故意把房子買得這麼偏僻,好讓我無聊到每天給你當煮飯婆。」寧夏嘟著嘴不滿地發牢騷。

沈昀卿搖頭微笑:「我教你開車好不好?」

「不好!」寧夏想也不想立刻拒絕。坐別人的車和走路,都是她認為美麗的享受,會開車的話,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那麼,每天我上班的時候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我的辦公室,反正你也在那裡的休息室住了一段時間,應該還不錯吧!」沈昀卿再次建議,他不介意她在他辦公室裡作威作福。

「不好!」休息時膩在一起,連工作都膩在一起,他們有愛到那麼濃烈嗎?

「那怎麼辦?市區的房子現在沒有環境比較好的。以後有的話,我們再換!」沈昀卿耐心地安撫未婚妻。有些奇怪,他什麼時候這樣溫柔和忍耐過,通常他是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的。

「要不,我平日就住原詞,你休息時我再陪你來住?」寧夏提供點子,但是四處張望的眼眸很顯然地表現出對周圍景色的滿意。

沈昀卿嘴角明顯上揚,他就知道她會喜歡。

沈昀卿告訴寧夏,道路的右邊是無若山,左邊是月子湖。這裡的景色兩相融合,他們的屋子取他們的名字中的一個字——雲夏!

寧夏跟著念「雲夏,雲夏」。其實,他們兩個人連名字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很和諧的。

這場婚姻從恐懼到期待,她想她一定是輸了。

當夜,寧夏沒有回家,留在了她未來的家裡。靜冬也沒有回家,沉淪在一隻狡猾的狐狸窩裡。

43.完美的丈夫和情人

寧夏結婚的那天,天氣很好,可以說是一年當中最好的天氣,風和日麗,不冷不熱。

寧夏穿著美麗的婚紗,破例修飾了自己的面容。她美得像個天仙一樣,征服了男方所有朋友的心。靜冬當妹妹的伴娘,穿了粉藍的伴娘裙。別人她不知道,至少於海洋的眼光從來都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過。

靜冬的心情很平靜。她最近和於海洋一直在一起,於海洋是個不錯的情人,不太甜也不淡。

靜冬願意的時候他會在身邊;如果她膩了,他也會識趣地消失。

她問過他,現在是因為他對她有興趣所以遷就,如果有一天他對她不感興趣了,他還會對她遷就嗎?於海洋笑,他說到時候他會告訴她,然後絕對不會耽誤她去尋找新的情人。

靜冬點頭,很好,她喜歡。於是她現在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男人,就當是一隻候鳥在隨季節的遷徙時勞累了找的暫時歇腳的港灣。有一天,她再次對天空有了興趣,她就再去飛翔好了。而那個港灣,她想也絕對不會空閒著,總有美麗的鳥兒跑來歇腳。因為那個港灣是那麼美麗,那麼舒適。搞不好有一隻鳥就會想不開,停下不走,安家落戶,永不飛翔。

寧夏很開心當了新娘子,她們姐妹在被拋棄了那麼久後,人世忽然美好起來。寧夏從忐忑不安變成坦然接受。

沈昀卿是個成功的商人,他付出了就絕對要有回報。他沒有說愛她,她也沒有說過愛他。他們愉快地、和諧地相處。但是她明白她現在安逸的生活,沈昀卿到底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不代表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愛情,有時有些爭執,有時有甜蜜的親密,有時有愉悅的笑鬧。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愛情了吧!

但是誰管它呢,這重要嗎?不說愛,不說天長地久,不說生生世世,日子其實在沒有謊言中的平淡才是最幸福的。

寧夏很慶幸參加了母親安排的相親,很慶幸她沒有一味地固執抵制婚姻,很慶幸去了瓦拉納西因為恐慌一時衝動答應了沈昀卿的求婚。

她希望以後還有很多慶幸。但是不管如何,她想即便以後和他會分道揚鑣,她也不會怨恨,會帶著一顆不再悲痛的心面對以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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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王爵 | 2009-10-10 05:30:05

初戀情結

感情的事情,有了就是有了,失去了也就失去了,人是沒有辦法控制的,不能讓你和一個已經失去感情的人過完下半輩子。但是你自己也要搞清楚,如果你接受了另一個人,那我是決計不會再要我們的婚姻的。我,何淺紫,對於這點依然是寧缺毋濫!

1.這段婚姻你還要不要?

跪低身體,伸手想拔除園中剛生長出的雜草,是剛剛初露的小嫩芽,長得清秀。但是我很不喜歡,決計將她拔除。可即使是剛剛生長,也堅強極了,根莖已在土中埋得很深。

掙紮著和她拔了一會兒,無法拔除,便放棄和她作鬥爭,因為知道。她爭的是命,而我爭的只是一時之氣。站了起來,向屋中走去。走了幾步回頭看她在晨間陽光搖曳的樣子,心中硬是不快。

「姆媽,拿鏟子來,這株草挺惹眼的。」我嘆氣吩咐,起身回屋。

實木餐桌上已經整齊地擺放了早餐。

吐司,乳酪,還有煎好的火腿、雞蛋和蔬菜色拉。記得以前總是在門前的小攤買煎餅裹油條的,吃不下,有蛋的部分卻總是被逼吃完,而油條則是他代勞。他總是說:「你身體不好,不要挑食。總有一天,我要為你掙來最好的食物,讓你沒有辦法再挑!」

心思百轉,但手中抹乳酪的手依然動作緩慢優雅。這些年,我努力讓自己在任何時候看來都氣質沉靜。

「你今天去日本嗎?」對餐桌另一端看報的丈夫無話找話地詢問。

「是的。」他依舊喝咖啡,頭都未抬。

我咬著嘴唇,抑制已經憤怒得咽部想要吼叫的慾望。夫妻陌路,真是可恨。

「那什麼時候回來?」

他總算是放下報紙抬頭看我:「有事?」

「沒事。」兩個字切齒而出,握刀的手已溢出冰冷黏膩的汗珠。

「好了,別發孩子脾氣。」他走過來,例行公事地親吻了我的額頭,接過姆媽遞來的行李,向門走去。

「穆焰品,我們結婚的時候,你說要個家,現在,你還要不要?」話語說出口,連自己都嚇了一跳。手中的餐刀完成使命,墜下桌子,聲音清脆刺耳。

話說出口,如潑水,是無法收回的

他回頭,身體是僵硬的,我看得出。

「淺紫,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有些事情我不說,並不代表不知道、不在意。如果你不再想要這個家,請告訴我。我會很遺憾,但是不會去糾纏你。」我頓了頓,滿意地看他眉頭緊皺。

我繼續說:「我那天看見了和你在一起的女人。」

他呆立了半晌,沒有解釋,忽然回神過來看看表,急切地說:「淺紫,抱歉!我真的來不及了,這件事情等我從日本回來再談。我現在必須要走了。」

眼睜睜地看他走出去,我驚愕得簡直連話都沒有辦法說出來了。他以為是什麼,他以為我想是要與他合作的商家,還是慈善團體纏著他要捐贈的人?他就是這樣來敷衍他的妻子!

「哈哈哈!」無法抑制,我笑出聲,直笑到流下眼淚,流了滿面滿身。看啊,這就是我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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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王爵 | 2009-10-11 16:46:28

2.大學裡絕望的小姑娘

那年我十八歲,大學一年,歷史系。自己都不知道學的是什麼,於是每天渾渾噩噩。父母婚姻名存實亡,各自有相好的情人和家,沒有離婚的原因是條件不允許。大學前,我就早已經單獨生活,有個姆媽照料我;和父母團聚一月一個,單月父親,雙月母親。一般相見也只是找一家他們喜歡的餐廳,吃一頓飯。席間所聊的內容,不外乎吃得怎麼樣,最近學了什麼,成績還好嗎?最離譜的是末尾大都會說一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

每次,我都是忍著笑聽完的,真是很好笑啊!

好不容易上了大學,大家都鬆了口氣,他們不需要每月裝樣表示關心,我也不用每月裝乖女兒。作為補償,我的卡中每月都存入相當豐厚的生活費。我亦是不客氣的。

那時我只買樣子普通,但均昂貴的白、黑裙子;高興時會抱回大瓶的聖羅蘭香水,薰衣草的香味一直隱約地在我身上散發。當時不知道,其實現在想來倒是矯情得可以。

我不願意和別人交往,如果有人示好,也立即閃開。

於是這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便讓別人看不順眼。暗處一直有人思量著整我一次。

直到一日,從圖書館抱回大摞精裝版歷史書,極重的,手都沒有辦法抬。

下樓的時候,走來兩位別系的女生,她們壞笑著把我推倒,太重的書墜著我一直滾到樓下。她們依然不解恨,說:「不要那麼跩!下次就沒那麼簡單了。」

我看著散落在四周的書,簡直想哭。低頭看,腳踝已經紅腫。

而自己只能蜷縮著身體,把頭埋在膝裡,感覺人生簡直累得絕望。

過了好一會兒,身邊響起腳步聲,但是我不想抬頭看。

3.被拋棄的貓和食人的老虎

腳步聲在我身邊停住,遲疑了一會又在周圍響起,我疑惑,抬頭。

白色的球鞋,藍色的牛仔褲包裹的修長雙腿,著白色的襯衫的健碩胸膛,有力的雙臂輕鬆地抱著我那摞讓我沮喪的書籍。再往上看,是一張非常好看的面龐,英俊有型。如果不是腳太疼,我可能會對他吹口哨。

我們相看,卻不大想說謝謝。即使是幫助了我,但在當時的我心裡,他們是一路的,沒什麼不同。他的眼睛透露的仍然是讓我厭倦的東西。

看著那摞書,腳疼,頭更疼。

「你怎麼樣?能不能走?」他低下身體,皺著眉看我的腳。我看著也皺眉,這樣是叫做多管閒事嗎?

他把書放在旁邊,扶起我的腳,碰到紅腫處,很是疼痛難忍。我咬著牙不願意呻吟出聲,額頭的汗珠卻不斷地往下落。

「我送你去醫院吧!」他放下我的腳看著我,神色像是很自然似的。

我轉動了一下自己的足踝,立即疼得咬住嘴唇。看向他,已經沒有了先前的倔強。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是古人的至理名言,我非常贊同。

他拉起我,微微用力,恰到好處,不失溫柔。

「你經常這樣幫助人嗎?」我有點好奇了。畢竟多管閒事的人這年頭已經不多了

「並不是。」他淺淺地答。

「哦?那為什麼要幫助我?」僅剩的一點虛榮心促使我問。他如此好看,是女人都希望他鍾情的是自己。

「因為沒有任何人幫助你。看樣子,你混得很差。」他似笑非笑地說,眼睛裡面有顯而易見的調侃意味。

「是啊!要是混得好就不會摔成這樣了。」我不以為然,撇嘴回答。他要是以為這樣就能激怒我,那他就大錯了。我是個很隨遇而安的人,從不為一兩個人的言語覺得挫敗和不好意思。如果我太在意別人的話,我可能活不太久。人是能屈能伸的,彈性比較大。

「我背你吧!你沒辦法走路。」他忽然出口。

我看了看他寬闊的背,好像比較舒服的樣子。我點點頭,便趴在他的背上。我看著牆角的那堆書,挫敗得只剩下慘叫:「那書怎麼辦?」我徵求他的意見。

他放下我,抱起了那堆書。我獨腳靠牆站著,看他的舉動有點心慌,難道他要舍我就書嗎?我瞪大眼睛企圖讓自己看起來可憐點。他好笑地搖搖頭:「我並不是要丟下你,你不要像只被丟棄的小貓一樣看著我。我現在把你的書交給我的同學,讓他們先幫我拿著,然後我再來接你。好嗎?」

我點頭,我是接受援助的人,我能有什麼意見?

然後看著他離開,心裡有點辣辣的著急,怕他丟下自己。但是對自己的感覺,卻覺得更加地奇怪和不安——向來都不是依賴人的人。我獨立得連自己都覺得欣喜,但是現在呢?就像他說的一樣,像是要被別人丟棄的小貓!貓?我應是老虎才對,掠食動物,飢餓時將活物吞口入腹;不餓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想到這裡,我放棄等待,書?改天再說吧!我單腿向外跳離。速度很快,從未想到運動神經一向不好的自己竟然有這樣果決的速度。

等我出門後,好運,立即上了一輛的士。在車駛離的一瞬間,車後追出一個白色的身影。我向後看,那個陌生的迷人男人氣急敗壞,停下追逐的腳步。

我笑,心裡空空,很是輕鬆。

司機好奇地問:「小姐,男朋友嗎?吵架了?」

「不是。我不認識他。」回答的時候我連想都沒想。

4.千金散盡還復來!

一直在餐廳坐到傍晚,回憶很早以前的事情。眼見黑夜降臨,總之是沒什麼驚喜可言了。還在抱什麼不切實際的希望啊?他要去的是日本,要談的是關乎公司一年收益的大生意。

我只是妻子,如衣服的,隨時可以換的妻子。

起身,整整衣服往樓上走去。離開似乎是我目前惟一可以做的事情。不走又能夠怎麼樣呢?如果沒有挑開,我還可以像他另一些朋友的太太一樣,粉飾太平,歌舞昇平!可是我挑開了,想不到多年過去,我還能有如此堅持。我以為我已經失去了當年的勇氣和心性了。

可喜可賀,變的還不是太多。以為自己已經老到可以在丈夫出差時在他的行李中裝保險套,原來,我還不是!

拿出箱子,是緞面的,當初嫁他的陪嫁。母親在那一天終是像了一個母親,準備了紅棗、柏樹枝和花生,還有這個古色古香的大箱子,裡面放了一件手工旗袍,非常精美,惹人喜歡,是大紅的。我一生都沒有穿過紅色的衣服,但在新婚夜時,我穿了母親給的大紅旗袍,上面繡了工整的牡丹,花和枝葉脈絡清楚。

我把旗袍疊好放了進去,然後打開衣櫥,滿目黑白——多年的習慣,就算是嫁了人也一直未變。理了理,發現沒有一件是自己買的。想起了,以前的衣服和香水,我曾經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為了證明我的堅貞以及可以和他同甘苦。

現在想來依然是可笑的事情。雖然這樣,我還是將衣服都放了進去,還有桌上整排的香水,一瓶不留。我喜歡香水,資生堂、聖羅蘭、嬌蘭、三宅一生,應有盡有。在有錢時我是很奢侈的人。千金散盡還復來!穆焰品也為我買,在國外帶回來的,國內難買到,而且都是大瓶裝。動輒上6位數。這依然是以前的習慣,也還是從未改過。

如果我一直都未更改,那變的是誰呢?兩個人的事情一人未變,變的就只能是另一人了。他變了嗎?是變了吧!他已經不是那個窮學生了,不是那個因為錢而傷自尊的人了。現在的穆焰品坐擁上億元資產,並且以每年成倍的速度累加。如果你是他,你也會變的。

「一切都在變,只有自己不變是不夠的。」我搖頭,喃喃自語。

「小姐。」姆媽探頭進來。

她是從小時就照顧我的姆媽,嫁人了,她跟著我來,照顧自己的小姐和姑爺,她一直這樣說,很幸福的樣子。我無意打破她的幸福,但是事情已經超過我的預料。

「有什麼事嗎?」我笑著對她說。

「小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很擔心我,這點我明白,所以我儘量地笑。

「沒有什麼事。明天開始,我想出去旅行。您要小心身體,太累的事情交給新來的姑娘做,不要怕累著她。她是孩子,累一點沒有關係,家裡事情也不多。知道嗎?」我仔細地叮囑。這個姆媽對待年輕女孩總是又客氣又照顧,從未想過自己已是年紀一大把的人了,體力精力有限。

不帶她走是為她著想,跟著我可能比當初的穆焰品還要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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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王爵 | 2009-10-14 19:59:31

5. 似曾相識的球鞋

和穆焰品的初見,是我在圖書館落荒而逃,是怕的。對待一個很陌生很陌生的人,我似乎流露了太多的情緒,表現了太多的興趣。摔傷的腳,讓我無後顧之憂,躲在租來的小套房半月有餘。書本也不敢去尋找,反正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想找也找不到啊!

春天的早晨很是難醒,春眠不覺曉嘛。在衣櫥中找了一件不算太皺的布裙,隨便套在身上。用了五分鐘刷牙、洗臉,出門。自己不是太熱愛門面的人,但一副皮囊倒也算是讓人賞心悅目。所以學校的那些女生總是看我不順眼,這次害我半月沒出去,心裡一定樂到不行。罷了,老萊子七十高齡還綵衣娛親,我就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早晨的學校是寂靜的。大學生的課業要想輕鬆,也是可以很輕鬆的。

有人只讀前兩節,有人願意也只願讀後兩節。學分夠了就行,沒人管你那麼多。

大家同學四年永遠擦肩而過,大有人在。

雙手插在口袋中,緩慢地走。對歷史的知曉是很少的,從小到大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對古代的東西有所牽連。上學也曾想過努力學習,但總敗在過於懶惰的性情。已快一年,大小考試總是低空飛過。

路上陽光灑下茂盛的樹陰,只留下點點金黃。步步走去,金黃灑過黑色的長裙,遇到的裸露的肌膚,片刻可享受一絲溫暖。

低頭走,很歡快,直到眼前出現一雙似曾相識的球鞋,還有洗得發白的蘭牛仔褲,還有白襯衫,還有漂亮的發怒的面孔。我小停了一下,腦袋對突如其來的刺激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自己假裝不認識……看他眉頭皺得更緊,似乎明白自己的想法。

於是立馬識時務地放棄。

「你好!真有緣啊!」

「我是特地等你。」

「哦!」

「哦?」

「嗯!」

「嗯?」

「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說呢?」

我不耐煩了,抬起頭,直視他,不再有絲毫避閃:「現在是你站在我的面前,你問我?我怎麼會知道,真是可笑,我跟你很熟嗎?」

他挑眉,揚起左手手中的一本書,右手指向一邊石椅上的另一摞書:「我們不熟,一面之緣而已!」

我漲紅了臉,有點尷尬:「對不起,謝謝!」做人也不能老是不知好歹。

「不客氣。」他笑,淺淺的,一如前次。這男人似乎不適合笑的樣子,冷漠而危險,奇怪得讓人難以琢磨。

「可是……」我接過他遞來的書,看向那一摞書,那天的厄運至今記憶猶新。

「需要幫忙嗎?」他問。看不出是否心甘情願。

我忙不迭地說:「如果方便的話。」

「樂意之至。」他將面無表情繼續到底。

猜不透,我反而樂得輕鬆,索性不猜。

看他捧起書,想了想,還是轉回頭往我的小套房走去。

6.竟然還是個富家女

我不想在課後自己再獨自一人去搬這些書。教訓一次就夠,在同一件事上死兩次是可恥的。

「進來吧!」打開門,側身讓他進來,自己站在門後,門沒有關。不打算請他喝茶,這是自己的私人領地,即使是要答謝他的幫助,也是想好了要在街上的紅茶店解決的。

「想不到,你還是個富家小姐。」他聲音稍冷。

「富家小姐?」我對他的用詞覺得很奇怪,像是三流電視劇中演的民國初年的人。窮書生和小姐的愛情故事,一開始總是窮書生自卑的嘲笑,而小姐亦是溫柔的安撫。

大約會說「我看中的是你的人。從未有過嫌棄,我願和你吃苦」之類的話。

我沒打算和他共譜戀曲,也不打算嘲笑他的酸腐,因為不值得,我們是陌生人而已。

「我請你吃東西。樓下有間不錯的紅茶店,你愛吃甜食嗎?」我側過身,示意他和我一起下樓。

他看出我的不歡迎,聳聳肩出來。

「我還有事情,不打擾了。」有禮貌得很,完全沒有了先前作弄我的心情。

我對他笑。正好,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感到侷促,如他不願意和我一起吃,對我有利無弊。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尷尬的是竟然還是同路。

特別是進入學校後,只是和他走在一起而已,沒有親暱,沒有牽手,甚至沒有說話。周圍卻已經有一堆人指指點點,令人好不討厭。

立在我們系的樓下,我停下腳步。他向前走了一會兒才發現我沒有跟上,回頭看我,挑眉。

習慣動作,省掉了問話,我指指旁邊:「我到了。今天謝謝你了。」

「不謝。」客氣話說完後,他轉回身走開。我站在那兒看他的背影很長一段時間,他直直地走,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那時候,我以為和這個人的交結到此結束,萍水相逢,而後老死不相往來。

7. 穆焰品,你到底愛的是誰?

第二日中午我從家中出來,不知道要往什麼地方去。本來就不是多熱絡的人,多年的經營下來,發現除了那個院子,除了那個人我一無所有。

經過一下午的尋找,在傍晚找到了一個房子,是老式的兩層小樓,我租了二樓的小套間。一樓住的是房東,一個年華剛剛老去的女人,有漂亮的眼睛和手指,看樣子保養得很好,只是敵不過歲月的催化。

把行李放進去,連理也沒理直接出門。

獨自一人走上華燈初上的大街。雖然尋找了一下午的房子,卻仍不想留在封閉的空間內,是害怕的,怕想起太多。

街邊的唱片行在間隙的停頓後,重新響起,

略沙啞的女聲,似有撕碎冰寒的嫵媚。

是冰凍的時分

已過零時的夜晚

往事就像流星剎那劃過心房

……

你的愛已模糊

你的憂傷還清楚

我們於是流浪這座夜的城市

……

你忘了吧所有的廝守承諾

誰都是愛得沒有一點的把握

也別去想哪裡是甜蜜的夢鄉

還是孤單的路上自由的孤單

你忘了吧所有的甜美的夢

夢醒後多久才見溫暖的曙光

像夜歸的靈魂已迷失了方向

也不去管情路上永恆太短暫

靜靜地靠著路邊的燈柱,直到這首歌放完,才重新開始走過。重重地一遍遍嘆氣,想將心頭上這鬱結的悶氣徹底呼出,只求別再糾纏。

穆焰品,你到底愛的是誰?歸根究底,你愛的只是你自己吧!

習慣地捲起手指,探向指腹,觸及熟悉的堅強的金屬,低頭看,才知我戴的那個像徵婚姻的指環沒有拔除。想了想,還是緩慢地褪下。戴戒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痕跡,不濃重,只淺淺的。因自己一向不喜陽光,皮膚只是蒼白,所以與終日戴戒指處的皮膚相差並不大。

舉起指環迎著街燈看了一會兒,並不是太貴重的東西。即使穆焰品已經成為新時代的暴發戶,結婚戒指依然是當初的那個戒指。我的,是他在工地做了幾個月的零工所得;而他的,是自己厚著臉皮擺地攤所賺。

這些,如不是今天這種局面,我大概已經忘到爪哇國去了,而他,更是無從想起的吧!瞧我們走的,有多遠……

「何小姐,回來了,是不是去街上買日用品了?」

我抬頭,看笑得一臉和氣的房東太太。

「還沒。」傻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從未與人話過家常的。

忽然手上多了個玻璃罐子。

「這是我自己做的藍莓醬,也吃不完,送你一瓶吧!」

「謝謝!」我不懂推辭,還是傻傻地應話。

靜寂了一會,房東太太笑著搖頭離開。而我捧著突如其來的禮物,不知如何是好。過了一會兒,我也愣愣地上樓,把疲憊得半死的身體拋進床上,瞬間進入夢鄉。

最後一個閃入腦中的念頭便是希望無人入夢,一夜黑甜便好。

8.舊人笑,新人哭

半月一晃而過,這半月中,我並沒有做什麼事情,只換了手機號碼,還有從銀行提出自己所有的現金。我不希望別人通過任何方法找到我,如果不經意遇到,那歸遇到,歸緣分。總之,我不希望被刻意找到。

可是在這渾渾噩噩之中,回憶如片段在時時刻刻的迷惘當中侵入腦中。原來,我們曾經愛得那麼多。

坐在博物館前的草坪上,吸手中的茉香奶茶,清清的茉莉花香味無比歡快地繞在鼻子周圍。

「淺紫?!」很熟悉的聲音。我無奈地搖頭,幻覺那麼嚴重?還是回去睡上一覺好了。正準備起身,頭頂卻忽然印下一片陰影,抬頭,喲!亞曼尼的穆焰品!

「好久不見。」我客氣一下,轉頭看他身邊的另四位男子和一位小姐,心馬上冰冷,比放進冰箱還快。那是和他一起的女人,如今是否已經光明正大?

我起身,拍身上沾到的草屑,把掛在手腕上的頭繩拿下,再纏上披散的發,隨手打了一個鬆鬆的發髻。他一直看著我的舉動,眼光高深莫測。

「你很忙的樣子,不打擾了,有空再聊。」靜默了一會兒,我看他無話要說,於是轉身想離開,卻被他一手抓住。

我看他身邊的朋友皆露出詫異的眼神,忍不住笑開了。這幾年穆焰品把霸道收斂得相當好,這些新進的看似所謂精英的朋友,應該沒有看過他如此不顧及形象的樣子吧!

而他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了,一臉的不滿和忍耐,像是在極力容忍我這個逃妻的任性。我一臉好笑地看著他。到如今他還是不明白嗎?任性的從來都不是我。他是那種即使是自己不玩的玩具也死不放開的那種人,他是個任性至極的人。我一直都知道!

我看向那個女孩,她是傷心欲絕的樣子。別人都是舊人哭新人笑,而我們似乎可以換一個角度,舊人笑新人哭。

我決定速戰速決:「好吧!如果你這麼急的話,你先跟你的律師協商好離婚事宜。我沒什麼意見,可以不要你一分錢。雖然我一直很懶,不思進取,但如果逼到份上,我似乎也可以成為女強人。不要怕我會因為贍養費的事來麻煩你。你知道,我對錢一向不在乎。」

9.對於婚姻,寧缺毋濫

他愣了一會,顯然被我的話驚呆了。然後他馬上調整情緒,打斷我還沒有說完的話:「我沒有要和你離婚!何淺紫,你也不要想!」

「你憑什麼?」我收起笑臉,指向那個女孩,「我只是要你做好離婚的準備,並不是徵求你的意見。在你背叛我們的婚姻那天開始,你就已經失去了挽救我們之間婚姻的權利。穆焰品,我不責怪你,是因為我清楚感情的事情,有了就是有了,失去了也就失去了,人是沒有辦法控制的,不能讓你和一個已經失去感情的人過完下半輩子。但是你自己也要搞清楚,如果你接受了另一個人,那我是決計不會再要我們的婚姻的。我,何淺紫,對於這點依然是寧缺毋濫!」

「我們找一個地方談談。」穆焰品拉我向一邊走去,對同來的人說,「你們先過去吧!」

我甩開他的手。這次我已經沒有必要聽他的:「不必,暫時我不想跟你談任何事情!」

「你不要胡鬧。」他終於看似忍不住了。

「你也不要太可笑!」我比他大聲,一腔怒火無處可發。

「那好,那我們就在這裡談!」他完全像是忍耐地說。

「對不起,家務事,在別人面前我說不出來。我倒是不懂了,別人見異思遷均是希望妻子不要吵鬧。我不煩你,主動退讓,你還有什麼不滿的?」撫著有點發疼的頭,我本來還想說一點什麼的,但是看到他皺的眉頭,忽然間什麼都不想說了。

轉身離開,也不想再聽他的任何話。我……沒有那麼好的風度。走了一會,我停下,飛快地報了一串數字。

「這是我現在的手機號!要簽離婚協議的話,請隨時通知我。我沒有什麼要求,但求你給姆媽一筆足夠的錢,讓她回鄉養老。她總算是我惟一的親人了。」

然後,終於得以離開,義無反顧,毫無留念。對他,應該可以就此斷了嚮往。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對不對,我的丈夫穆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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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王爵 | 2009-10-16 22:45:38

10.付出慘重代價的愛情

翻了一下抽屜裡的現金,所剩不多,頂多再能支持兩月餘。現在開始有點後悔,結婚近五年從未想過自己存點錢。婚初是因為沒有錢存,後來是因為有錢有得沒有必要存。傻瓜!錢到用時方恨少!

關上抽屜,拿起一旁的報紙,翻到徵召工作的版面。從未找過工作的自己,在決定離婚的一刻起,就注定要結束不勞而獲的優厚生活。

曾經也窮過,很窮很窮。穆焰品是個自尊心超強的人,但是他的家境卻不好,有一個弟弟叫穆藹清,母親早死,全家只能靠當老師的父親的一點工資。好不容易把兩個兒子都拉扯上了大學,卻忽然生了很嚴重的病。雖然穆焰品兄弟花光家裡所有的錢,應該說是傾家蕩產,但他依然未能掙過兒子大學畢業,算是命運坎坷的一個人!

我只見過這公公一面,當時他在醫院,坐躺在病床上。他清瘦極了,但面容英俊。和他的兒子們不一樣,他的笑容很溫暖,像春日的陽光,不燥不冷,剛剛好。

他好像也明白自己給孩子們帶來的負擔,在最後的日子裡已經拒絕任何治療。他笑著對自己的兒子說,自己因為他們已經耽誤的夠久了;他想念自己的妻子,想和她在一起,放了他吧!逝去時,微笑留在臉上,像是沒有經受任何痛苦。

可是我們都知道他被病魔折磨得多厲害。

對於這件事情,我是頗有微詞的。因為穆焰品他不願意要我父母給我的錢,他分得那樣清楚,一分錢都不要!而他說是不想因為錢將兩人的關係變質。

本來是想告訴他,如果兩人感情堅定怎麼會因為這種物質變質呢?他把錢看得太重了。可看到他那麼堅持的樣子,我終是沒有把話說出口。

兩人的相愛原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他責任包袱都重,沒時間,沒精力。而我,一直是醉生夢死、沒心沒肝的一類人。可是,我們終究相互吸引。在這份愛情上,我們付出的代價一樣慘重。

11. 去見丈夫的兄弟

又想多了,把頭使勁甩甩,重新拿起報紙。

忽然旁邊開著的電視響起一句台詞:「現在的工作難找,恐怕要寄一百份簡歷才有效。」

我愣了一下,抬頭看電視屏幕,看見一對美麗的人兒相視而笑。低咒一聲,把抱著的抱枕砸向電視:這些韓劇都是騙鬼的!

再把眼睛轉向報紙,正要努力尋找自己的下一個月生計的時候,手機鈴聲又開始響起。我現在非常非常煩躁,很不愉快!這穆焰品還真是猴急,急著擺脫也不要這麼露骨吧!

「HI!小嫂子。」

「藹清?你怎麼知道我的號碼?」嘴角上揚,語氣馬上變好。我的小叔子是也。

穆藹清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如要徵婚的話可以這樣寫:某男,26歲,184公分,英俊瀟灑,有深厚的經濟基礎,無不良嗜好,未婚。

如果我有妹妹一定不放過他,簡直是一鑽石的典型。

「我現在就在本城。怎樣?有空出來喝一杯嗎?」他對我的問題不屑回答。

豬腦也知道是誰告訴的。我猜他就是這樣想的,以前也一定會說出來;現在脾氣倒是收斂很多,不知道是生分了,還是改變了。

掛了電話,我一直想笑,原來真的所有的人都在變,變得更好,或變得更難懂。沒有變的,現在看來真的只有我而已。

約在半小時後才走,是因為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穆家的男人都臭美得很,到哪裡都衣冠楚楚,整齊得讓身為女人的我,總是難堪到想要找地洞躲一躲。和他們比,我簡直可以算是不修邊幅了。

稍稍打扮了一下,抹了淺色的唇蜜,讓自己的嘴唇看起來不那麼幹燥和蒼白,還擦了一點香水。「聖羅蘭的巴黎」,這是款華麗纖細的香水,有濃郁的玫瑰底香,還有天竺葵、含羞草的淡雅。總希望自己的樣子不是那種被拋棄的女人的暗淡。算是有一點虛榮,但也是必要的,不是嗎?

他是我丈夫的兄弟,我不能失去我自己的尊嚴,我希望他回去看見他的哥哥的時候,可以這樣說今天的遇見。

「其實,嫂子沒有你,也許過得更好。」

想法很幼稚嗎?我不覺得。

約的地方是一家叫「湖邊」的咖啡館,喜歡放蔡琴的歌;服務生穿著藍色的裙子,大擺的,走起路來像是百合一樣的嬌美可愛。她們的笑容乾淨、甜美,每一個來的客人,幾乎都無法從蔡琴憂傷的歌聲中立刻回到那樣溫和的現實。

我很喜歡那裡,以前有錢有時間的時候,經常跑去一坐就一個下午。什麼都不想,只是坐著喝咖啡,實在餓了就會叫一份日式定食。然後再無意識地坐下去,直到天色昏暗,不回不行。

12.披著羊皮的狼

走到門前,先停下,整理心情,然後打開門。門上的銅鈴發出好聽而渾厚的聲音。

「歡迎!」服務生迎來,笑了笑,很是友好。

「老位子嗎?」

「不,來找人的。」

左右看了看,迎上了一個黑亮的、笑意盈然的眸子。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他和穆焰品真的很像,氣質、相貌,乃至舉手投足都像。

看到這樣的他,心竟然還會微微刺痛,不可思議。

「好久不見了,小嫂子。」他笑得一臉和氣。但我知道他一向不是和氣之人,他十足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

「你貴人事忙,不好打擾。」我也笑得無害。裝樣子而已,誰能不會?

「你決定了嗎?」他忽然轉移話題,正經像不得了的樣子。

「如果不決定,怎會離開?那畢竟是我經營五年的地方,即使現在離開,我也是很不甘心的。」恨得牙癢,死死地咬住,不再往下說。

既然我不說話,他也不便再說下去,低頭喝咖啡,濃稠的黑色液體隱約傳出獨特的香味。

「牙買加的藍山咖啡,不加煉乳,不加糖,味道經典無比啊!」他作陶醉狀。然後看到我杯中都快成奶白的液體,嫌惡地皺皺眉頭。

「咖啡都是被你這種人糟蹋的。」

「我高興。個人喜好不同,我願意陪你喝咖啡,而不是去喝甜膩的奶茶,已經算是給你面子了。」我對他吐舌頭。對他,還算是比較能輕鬆面對的。

他開始微笑,伸手揉我的發。我拍開他的手,再攏攏自己的頭髮,又長了,到腰;但是是自然卷,不管怎麼長怎麼打理都不能始終服帖。

13.第三者:那不是一點點誘惑

「自第一次見面,你就未變過。」他搖頭,一臉無奈。

用小勺攪拌咖啡,慢慢想起初次見面,彷彿就是昨天。

那也是深秋吧!天氣漸涼,我和穆焰品忙裡偷閒躲在屋裡煮火鍋。他的胃口一向不好,這次吃得滿頭大汗,快意淋漓。

有人敲門,我去開。一個高大的男孩背著一個大包,站在門口,頭也不抬,直接說:「搞什麼,到現在才開門。」見沒回話,這才抬頭,看到我愣得張大嘴巴。

我看清他的臉,笑出聲來:是穆焰品的翻版,只有眼睛更大些,頭髮長些,臉龐孩子氣些。

看了眼他的大包裹,沒有自不量力地客氣接過,只向旁邊讓了讓,往屋內指指:「吃飯去吧!我們剛開始。」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大包中全是仿名牌的衣服,帶給他哥換季來的。原來和他哥一樣,他在自己的學校裡也是搶錢大王來著,擺地攤賣衣服有一項很大的收入。

他一坐下來就大吃,直到嘴中塞滿,才言語不清地說:「哥……你竟然……還抽空……給我找了個小嫂子。」

很多年過去了,那幅畫面總是記憶猶新,覺得幸福當是如此平淡。

放下攪拌的勺子,抬頭問:「這次怎麼會來?上次還說忙得連頭都無法抬的。」

「受人之託。小嫂子,我喜歡你。我哥和你在一起,我才能放心。」

「放心?藹清,我是因為背叛才離開的。一起經過了那麼多,絲毫的誘惑都無法抵禦。你是放心了,那我呢?我的後半輩子就要這樣裝聾作啞度過嗎?那是屈辱。你該不會以為現如今依然是一等男人家外有家吧?!那我寧願要最次等的男人,下班回家!」

「那不是一點點……誘惑。」他結結巴巴地說。

「不是一點點!」我挑高眉,怒火上升。他這話除了字面上的意思外,還有另一個意思,就是說這件事自一開始他就看在眼裡的。而我是被愚弄的人!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在我茫然無助的時候,我未曾去求助於他,是因為以為他並不瞭解。致使要離婚了也沒告訴他。可是事實上,只有我是一廂情願而已!

我顫抖著手打開皮包,丟下一杯咖啡的錢:「沒什麼可說的了!你們簡直讓我徹底心寒。」

站起身來,我對他吼:「你們都去死吧!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們!」

衝出去,立刻上了一輛剛要開走的公車,將頭撇向一邊,不去理會車後追來的身影。

我緊緊地抓住拉環,心像是被火燒似的灼熱疼痛。穆焰品,你果然有長進,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被你關在籠子裡耍弄。

不是一點點誘惑?那是多少點誘惑?不外乎是那個女人多麼美麗,善良!不計較得失去愛,不外乎是那樣而已!真的不計較得失嗎?如果穆焰品是個又醜又窮的老頭,她還會付出那麼多嗎?騙鬼去吧!

14. 我期待著你的一無所有

使勁拍向一邊的扶手,奇怪的舉動引來多人的側目。我連忙低頭,到站後立即下車。

自己太衝動了,這需要改進。

我應該聽他把話說完,讓自己明白他們這些男人到底抵擋不了的是怎樣的誘惑,我也好參考參考,學習學習。搞不好,我也能憑這點再去贏一個超級金龜婿。

「哼!」我冷笑。穆焰品,你成功地讓我不甘心,現在的我完全不能平心靜氣。本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個無慾無求的人,我的喜怒哀樂比起別人來只能更過。開始不去計較的原因,是以為我們兩人的愛情都不存在。既然如此,那就是公平的,我又有什麼計較?!

可是現在我才發現,受愚弄的只有我一人而已。膽敢背叛我,就要學會承受我的怒火。這世上沒有那麼便宜的事!我不是上帝,更不是天使!

穆焰品,我期待著你的一無所有。

穆藹清陸陸續續送了一些東西過來,其中包括一些家具、生活用品、衣服和錢。我低頭接受,沒有推辭。

因為我發現獨自一人生存真是不容易,我與這個社會脫節太久了。如果我當初乖乖地從大學畢業,學歷史的我,還有可能成為教師;如果我當初在生活變好之後還去穆焰品的公司幫忙,那我還有可能在離婚後的今天,在社會上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

可是我什麼都沒有選擇,我只選擇了最差勁的一條路走。我選擇了依附男人來生活,所以我注定要面對生活的窘迫,這是對我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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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王爵 | 2009-10-18 21:35:32

15. 女人不能成為另一個女人的玩物!

在一家紅茶店裡,我點了一杯奶茶和一份蛋糕。我坐在那裡用筆勾勒報紙上可能得到的工作,一筆一筆,很認真。呵!從來都沒有這麼認真過。我無奈地想……

「何小姐。」

很陌生的稱呼!我驚訝地抬頭看向坐到我對面的人。是那個女孩,和穆焰品擁抱的女孩,我婚姻中的第三者。

我嘆口氣,把報紙折好放一邊。真是,我還沒有上門找她,她倒是很有心情找到我。是我表現得太懦弱,還是表現得太友好?她刻意稱呼我為何小姐,是不是也表達了她想要表達的意思?是在提醒我,我已經不是那個可以管束她感情的那個正牌的人了嗎?

「小姐貴姓?」我努力讓自己好風度。不管怎麼樣,被另一個女人打敗是可恥的。

「免貴姓蘇。」她低垂了頭,露出白皙好看的脖子,姿態柔弱。

「找我有事嗎?」我的確很好奇,她是要我這個下堂婦離她看中的夫婿遠一點嗎?想當初我還是正室的時候可沒有這麼趕盡殺絕。

「剛好在對面的公司談事情,看到何小姐順便進來打聲招呼。」

「哦!原來如此啊!」我虛假地應對,不跟著她的話題繼續。讓我如何繼續呢?看她美如春花一樣的臉龐,細膩到連雀斑都看不到一顆!她小心翼翼,也在對我笑。女孩啊!我可不是惡人,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對你溫柔地說話。

現在的我,尖刻得連自己都認不得。我不甘心啊,所以像個傻瓜一樣埋怨自己所受到的對待。

在我倆僵著的時候,耳邊傳來悅耳的手機鈴聲。和我的鈴聲是一樣的——《斯卡布羅集市》。

這是我很愛的一首民歌。歌詞很有意思,是一個士兵玩笑地想出各種方法來刁難愛自己的姑娘。其實在刁難的同時,自己也飲下了不少辛酸呢!其實如果不是非要不可的話,他也不會這樣折磨這個姑娘的吧!

我用了這首曲子做手機鈴聲,她為什麼也用?

她很快接起電話,聲音溫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來:「我已經談好了。你放心,企劃沒有問題。現在正在一家紅茶店休息。遇到了何小姐,正在聊天……你不需要過來接我……那好吧!我等你。」

她掛了電話,眼睛微微露出動人的羞澀神情:「焰品馬上要來接我,何小姐方便嗎?」她體貼地問我,語氣卻透露出強烈的趕人意味。

我眯著眼看她。請不要欺人太甚,我已經被你從我經營五年的家中趕出來了,難道連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裡喝茶也不行,就因為阻礙了你和我過氣丈夫的約會也要被趕走嗎?更不要說目前我還未簽署離婚協議!嚴格說來,你還是所謂的見不得光的角色。

我低下頭,把報紙重新攤開,儘量不再去看眼前的她。她戰戰兢兢,坐立不安。我想,她本來是要給我下馬威來著,沒想到我如此厚臉皮,不識趣。這簡直是給我恥笑的機會!

女人不能成為男人的玩物,更不能成為另一個女人的玩物!

16. 可憐的女人,誰不好愛,你愛他?

我們都沒有再出聲,我是故意讓她心緒不寧,而她是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只有翻報紙聲在不時出現。別的座位的人似乎都很遠,以至於我們顯得格外的寂靜!

「蘇容!」低沉的男聲。

我抬頭,儘量讓自己面無表情,當然知道是他。以前住在筒子樓的時候,我是連他回來的腳步都能聽得出來的。太熟悉了,我熟悉他的聲音、小動作、習慣,還有他的每一寸皮膚。五年夫妻不是當假的!

蘇容站起來拿包,剛要開口告辭,就被主動坐下的穆焰品打斷。於是她只能怏怏地放下包,一臉青紫,再次坐下。

「自那天在博物館後你們再沒見了吧!」她主人般地說。

我覺得好笑,也沒回她的話。她還是太年輕,不懂得收斂。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不是在放過別人,而是在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穆焰品彷彿沒有看見似的,只是說:「淺紫,頭髮這麼長了,也不知道去理一理。」

「沒時間。」我看他的神情是冷淡的,但是開始有控制不住的火氣。他是在生氣,可能是在生蘇容太尖銳的氣;刻意和我顯得親密,也是在懲罰她,並不是對我還餘情未了。關於這點,我還是比較瞭解的。

「你會沒有時間?」他很有興致地問,雙手抱胸,還用一種「我還不明白你」的姿態看我。

我想了想,決定回答,就用那句台詞說:「工作難找,恐怕要寄一百份簡歷才有用!」

他皺眉:「我還能養得起你一個人。」

我笑眯眯地回答:「我已不是穆太太了,這樣名不正言不順,自己都過意不去,何況別人。」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我們還沒離婚。」

我同情地看了眼旁邊被當成隱形人的蘇容:可憐的女人,誰不好愛,你愛他?!對待情敵那種強勢的姿態表明你已經不是個小女孩,你怎能連對方在想什麼都不知道,就把終身託付?不是女強人嗎?不是拿工程拿計劃像是啃大白菜一樣簡單的人嗎?還是你表現了更低的姿態想要更牢固地抓住這個男人?

怎麼在感情的事上這麼沒有眼光?!痛苦是自己給自己的。

17.你就不能把別人當回事嗎?

感覺到我的眼光,她惡狠狠地瞪向我,嚇了我一跳,摸摸鼻子低下頭去。

「我想關於這點我們還需要達成協議。這不是你想不離就不離的事情。」我已經儘量說得平淡無奇。實在是性格使然,不喜歡大驚小怪。

「那你想要什麼樣的工作?要什麼樣的都可以,我給你安排。這張卡你先拿去用,我會讓人往裡面隨時匯錢。」

「我想當總統!」我笑著說。

穆焰品在皮夾中掏卡的手頓了頓,臉色陰暗,青筋暴起:「你永遠都這樣!就不能認真一點,把別人當回事嗎?」

我笑了笑:「是你說要給我安排的,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這是在一本小說中學來的,招數老套又好用。

「明天你到我公司來吧!到時候再說。」他起身,挑眉對蘇容示意,然後離開。

永遠都是這樣,從來都不去考慮別人的想法嗎?

「咔嚓!」我低頭,看手中斷成兩截的鉛筆,苦笑,收好桌上的卡。

「小姐,結賬。」

18. 不受歡迎的只有我

「去,不去!」

坐在院子裡的籐椅上,手上的硬幣拋起落下,總是下不了決定!

「何小姐。」樓下的房東端著盤西瓜出來。

「你好!」我對她笑,她是個不錯的房東,不多嘴,還經常拿一些自己做的甜點送來。其實,我對她一直是好奇的。一個柔媚的中年女人,獨居,本來就是世人口中的話題。

「今夜的星星很明亮啊!」她在我身邊坐下。

「是這樣,沒錯。現在這樣的星空很難見到了。」

「你今天有什麼心事嗎?」她看向我,放棄了談滿天的星星。

我笑,有點力不從心。對於自己的心我是不確定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的人生中,從來沒有人停留過。父母對我比陌生人還不如,丈夫也離我遠去,猜不透彼此的心。

曾經以為父母對待兒女就是這樣的情淺。可是當我看到我的那些弟妹們和父母相處時的幸福感覺,我才知道不受歡迎的只有我而已。

因為他們憎恨彼此,所以連帶著不會喜歡我。

「我覺得很累!我總在想著,人人都說活是為自己活的。但是有一天發現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喜歡自己,沒有一個人和自己相屬,就會忽然發現活著一點意思都沒有。那句話到底適不適用每一個人呢?」

她輕笑著搖頭:「感情是要努力的,就像一開始你剛住進來的時候,你連話都不知道要怎麼跟我說。當時我就明白,你是個太自我封閉的人。說你不善於和別人交往,還不如說你根本懶得和別人交往。既然你不付出感情,又怎麼能得到回報呢?」

我把頭輕輕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她身上有好聞的桂花香味,從她的身上總能聞到最季節的東西,才來的時候是梔子,然後是荷花,現在是桂花。

「嗯,琴姐的身上有股讓人很感動的氣息。」是母親吧?從未得過母親的溫柔的我,現在竟然要在一個幾乎陌生的人的身上尋找。

忽然間,我想將自己的故事告訴她。下次吧!如果哪天我要離開了,一定要告訴她!

19. 愛,來的快,去的快!

「曾經,我愛過一個男人。他有妻兒……」琴姐忽然開始說起來。

我詫異地看向她。

「……然後我得以離開,經不住他妻子的苦苦哀求。忽然我覺得自己很悲哀,一個男人想要擺脫一個女人,竟然讓自己的妻子來發出苦求攻勢。那時我簡直恨極了他!發誓一定要毀了他……」

「後來怎樣了?」我禁不住好奇,因為她的立場是我的立場的對立。我很好奇:一個女人到底為什麼會愛一個男人到不惜甘心為情婦的地步?

她笑了:「後來我走了。那個人是個很有地位的人。我曾想過把自己推上去,讓他身敗名裂。可是經過深思後,想何必呢?!那種男人,既然有人願意原諒他,我也犯不著為他毀了自己。對不對?」

「為什麼你知道他有妻子的時候還要和他在一起呢?」

「愛他而已,覺得自己可以不計較名分,只要在他身邊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在他身邊就好?其他都不重要?即使他在你的身邊只能躺到半夜,和你在一起時只能撒謊,這樣也無所謂嗎?」我感到不可思議。

琴姐笑了,很縹緲地說:「曾經這樣以為……」

我不再問下去,曾經以為,後來發現心在每次等待中漸漸蠶食。第三者,通常有兩個結局。一個像琴姐,在無法再給予愛情、眼淚的時候,黯然離開,徒留一身傷痕;另一個像蘇容,以為得到了,還是在徬徨,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是否有另一個人會取代你的位置,也永遠都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愛你!

我站起來,張大雙手,深深吸一口氣!這世界感情千奇百怪,卻永遠逃不出愛與被愛。

愛,來的快,去的快!

「琴姐,如果我是你,我會感謝上蒼,讓我在年華老去的一剎那自己離開,尋找自己的生活!」我笑著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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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王爵 | 2009-10-21 22:47:47

20. 我只是個阻礙別人的配角!

站在「紫焰」的樓下,忽然有點感傷。紫焰是穆焰品的公司名字,以我們名字中的一個字取的。剛開始的時候很多人都說名起得太女性化了,對做貿易的公司來說有點奇怪,可是穆焰品執意如此。

當時,我是怎麼反應的?抱著他笑,說:「沒想到一向現實的穆焰品還會這麼浪漫啊!」

是啊!浪漫啊!浪漫時,到底付出了多少真心?

「請問,小姐有沒有預約?」

在樓下的總台被欄住。

真是……很多小說都是這樣寫的,當女主角無法上去的話,男主角馬上就會出現,然後總台小姐嚇白了臉,等著被責怪的命運。

可我不是女主角,只能是個阻礙別人的配角!

「已經預約了,是和你們總經理約好的。如果方便的話,還請問一下。」我微笑著對她說。

「好的,您稍等。」

很快總台小姐掛上電話,出了櫃檯笑著問:「是何小姐嗎?總經理請您上去,請跟我走!」

她很友好,態度一點不像小說中的盛氣凌人。本來就是嘛,服務行業的人員即使對客人不滿也不會那麼誇張的。

他的辦公室在頂樓,看著電梯的數字一格格上升,我也開始檢討。其實,我一直都不是個合格的妻子,對他的工作和生活我可以說是漠不關心。特別是近幾年,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不知道他幾點鐘回家,不知道他有什麼朋友!我活在象牙塔中,塔中沒有他!

21. 活著,只是機械地整修和前進!

「何小姐,到了。」輕柔的聲音打斷我的沉思。

「哦,好的!」我趕緊走出電梯,跟著她的腳步往最裡面一個看似無比華麗的辦公室走去。停在門外,她輕輕地敲門。

「請進!」冷淡而疏遠的聲音。

我走進,有些微愣。到現在我才發現自己連丈夫有多少財產都不是很瞭解。

瞧,這裡面的擺設,每一件都可以養我一輩子還有剩。

「在想什麼?」

我回神,看坐在辦公桌後的他已經停下筆看向我。

「沒有。」我自動坐到另一角落的大沙發中,在上面彈了彈,不錯!和我想的一樣柔軟。

他起身,坐到我的身邊,離開一些距離,然後鬆開領帶,像是要全身放鬆似的。

我亦是想放鬆的,畢竟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熟悉的人。對他的感情分不出愛還是恨。

愛,是因為長久的停滯,而漸漸消失;而恨,卻是因為發現自己也有所欠缺,慢慢平復。

我現在很迷茫,不知道該如何生活下去。就此放過他,兩人各自分開,雲淡風輕?在他結婚生子時,包一份紅包?我不甘心。

還是對他報復?要回我要的公平……

我歪著頭看他,他已經微閉了眼睛,雙手放在膝蓋上。

姿勢僵硬拘謹,他已經漸漸習慣在任何時候防備任何人。可憐的人,外表風光,而內心可憐的人!無時無刻不得不把自己包裹在堅硬的殼中,在積累財富、名譽、地位的同時,失去了所有的生活和樂趣。

活著,只是機械地整修和前進!

22.婚姻,我們只是走得太遠

「穆焰品,你快樂嗎?如果你不快樂,那怎樣才能使你快樂?」我輕輕地問。

他睜開眼睛,看向我,眼裡有疲憊的血絲:「你說什麼?」

我收起眼中不知名的情感對他無所謂地笑:「我說,你在累什麼?賺取財富的最初目的,是吃好穿好,現在你還在追求什麼?」

他重新閉起眼睛,頭向後仰:「現在才曉得關心丈夫,你不覺得太晚了嗎?」

我撇嘴,不再看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指,白皙、修長,連微薄的繭都沒有。我好命,沒有為生活愁過。

曾經看過一篇文章,上面說憂鬱比憂愁更高級。憂愁來自無法吃飽穿暖,如果給一頓好吃的,給一件暖和的衣服,便可以快樂!而憂鬱是產生在吃飽穿暖後的情感宣洩,通俗點的意思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我大概就是屬於這一類的人。父母再對我沒有感情,也沒讓我餓到哪裡。穆焰品再對我背叛,就連即將離婚也把我當菩薩供著!

何淺紫,你快樂嗎?如果不快樂,你去怎麼找?

乾脆把自己搞得無法溫飽,再來乞求一頓好的,讓自己快樂去吧!

輕笑出聲,覺得自己簡直在天馬行空。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長久寂靜後,我重新看向他,不識相地打破他的淺眠。

他這次沒有睜眼,只把眉挑挑。

我鼻子哼了一下,就這麼肯定我在盯著他嗎?

「你愛上蘇容了嗎?」

他的身體略一僵硬,然後慢慢平復,緩緩地吐出三個字:「你說呢?」

「比起我來,她可愛太多。我,從來都不是可愛的人!」

他直起身體,看向我,眼光銳利清冷:「我們只是走得太遠,不關別人的事。從來都不關別人的事。」

他笑,諷刺得讓人心寒:「你忘了自己發現我和蘇容在一起的反應了嗎?風度好得不像一個妻子。」

「你希望我怎麼樣?大打出手?當時就下車,像潑婦一樣的嗎?你早就知道我的感覺,我只是一直沒有說出來罷了,因為我在隱忍。可是,你從來都沒有過改正,也沒有認為自己錯過。你想說是認為我們感情消失,而後,各自為政的嗎?事實上是你早就背叛了我。雖然我一直不以為婚姻是天長地久的,但是我們剛結婚五年,我們還未年華老去。」我有點激動,說了自己想說的,卻又有點後悔。

23.小姐,需要手帕嗎?

「算了,我不想再說了!」我站起來,來回踱步,企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你今天找我來是做什麼的?」

他也站起來,繫緊領帶,走到辦公桌後坐下。

「你的生活問題。」

我挑眉,坐到他面前:「我成年很久了,不勞費心。」

低頭在他的桌子上掃了一下,發現了一張照片,拿起來。是我的獨照!

那時,我十八歲,穿著白色的亞麻裙子,耳上別了一朵梔子;笑得很悠然,無所畏懼地直視前方。

「這張照片你哪裡來的?」

他苦笑:「它一直放在我的桌子上,你從沒有發現過。是在初遇你前,學長偷拍的。我一直保存著,後來成為習慣和護身符。」

我點頭:「習慣啊!我很有旺夫像啊!」

「沒錯,所以才放不開你。」他譏笑地和著我的說法。

「焰品!」門被打開。

回頭,門後僵直了一個如花的女子,淺紫的套裝,垂垂的直髮,小巧精製的五官。蘇容!這個像是在愛中失去自我的女孩。

「蘇小姐。」我向她打招呼,隨著她看我的驚訝眼光,低頭察看自己是否有衣衫不整之處,呼出一口氣,還好沒有!我重新抬頭對她微笑,極其友好!

看她的神情,恐怕她是不喜歡了。

只好站起來,今天的談話毫無建樹,也只能到此為止:「穆焰品,我先走了,有什麼事再說吧!」

逃也似的離開,用最快的速度衝進電梯裡,在門合上的一剎那,整張故作冷靜的臉馬上垮下。

「小姐,需要手帕嗎?」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嚇了我一跳,抬起頭看,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個穿白襯衫的男人。他短髮,高瘦,一張臉棱角分明,遞給我手帕的手乾淨修長。

我使勁咬咬嘴唇,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看男人!

「謝謝,不需要了!再見。」在電梯停下來後,如獲特赦,用衝進來的速度,我再次衝出去。

呼吸到室外的空氣後,我放鬆下來,舉手撫上自己的臉頰。乾燥得很,根本就沒有哭!那個男人,簡直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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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
王爵 | 2009-10-27 21:35:31

24.人生如戰場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跑出來,像個不戰而降的士兵,獨自遊蕩在街上,像是在打掃被遺棄的戰場。

人生真如戰場,戰爭後傷痕纍纍。

看到那張照片,我簡直開始無所適從。我一生最有意義的時刻,就是在那張照片照過後。

十八歲剛開始,自己並不快樂,覺得人生不過如此。

直到同一年認識了穆焰品,再和他相愛!

初相識,是我主動追逐他的。因為實在受不了自己的感情空泛,尋找寄託。

我們愛得很沒有道理。我們倆的差距太遠,他是最現實的一類,而我是最不上進的一類。

曾一度我們無法適應彼此。

記得有一次,我去他的宿舍找他,他興沖沖地告訴我他拿到了家教的薪水,要請我去夜市吃燒烤。

而我剛從街上回來,看到他的樣子,我把手上的東西往身後收了收。他一把抓過去看,是一瓶「一生之水」和CD的包。

看到標價牌,他的臉立刻陰沉到可怕。

「何淺紫,你走吧!我們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為什麼?你不能因為我有錢就否定我!」

到現在我似乎都可以感覺到當時的急切!

「我努力工作一個月都買不起你的半個包。我不是否定你,而是我比你理智。我們沒有可能的。你永遠十指不沾春水地高高在上,而我注定為生活所困。」

當時,我是怎麼反應的?立刻衝出他的宿舍,跑回我的小套間,把櫃子中的衣服、梳妝台上的香水全部放在箱子中拖到穆焰品宿舍樓下。

我大聲把他喊出來。

然後點起火,燒光了所有的衣服,倒光了所有的香水。那香味幾乎瀰漫到了整個學校的每個角落。直到現在,那幢老舊的宿舍樓還被學生們戲稱為香水樓。

周圍聚集了我們所有的同學,他們歡呼著把呆掉的他推到我的面前。我狠狠地抱住他,在他耳邊凶狠地說:

「穆焰品,你逃不掉的!你要負責養我!」

他笑了,從未有過的溫柔笑容。

「我恐怕養不起你!」

我也笑,正經地說:

「沒有長裙,沒有關係,我可以穿十幾塊錢的T恤;沒有香水,沒有關係,只是夏天要有一瓶花露水;沒有皮包,也沒有關係,提紙袋既大方又環保。只是,只是你不要忘記了,你一定要把今天我燒的,我曾經所擁有的還給我,要加倍地還給我!還要你的心作利息。」

他猛力地回抱我,力氣大得把我的肩膀都摟得生疼。

「一定,給我七年的時間,我會給你最好的一切。利息,我現在就付給你!」

他抬高我的下巴,顫抖的唇壓下來,把我吻得天昏地暗。旁邊的掌聲如雷動,但我們的眼中只有彼此!

那一刻,我知道我真的擁有他的心了。

可是在他把我燒的東西加倍還給我的時候,心也一併收走!他實現了自己的承諾,貨款兩清!

25. 放他走,徹徹底底!

「喂?」

「我是蘇容。何小姐嗎?可以約個時間聊聊嗎?」

我笑,她終於找來了啊!可是又有點不高興,怎麼是人都知道我的電話?

趿了一雙拖鞋,用手扒扒頭髮就出了門。約在街角的小公園,大家都是女人也沒什麼難看的。

她在前方,穿了件絲製的藍裙。面容柔順乾淨,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子。我若是男人,我也會選擇她……低頭看自己皺成一團的布裙,還有拖鞋。

「我們一起,兩年。」

「哦!」

「但在五年前我就認識他,一直在他身邊做秘書,很努力地跟著他的腳步。」

「你愛他嗎?愛他什麼?」

「只是愛了。他一直不快樂,但你從未發現過。那次你還以為我們是初遇,但是我一直都認識你。可是你從不關心他身邊的人,像是自信不會有任何人可以跨越,得到他。」

「呵呵!你不是得到了?」

「一部分而已。但是我明白,你不會要另一部分的他,即使那部分代表著他90%以上的感情。」

「你很瞭解我。」我看向她,沒有怨恨,「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想到我們的相愛和漠然。原本我是恨你們的,那是種感情的背叛。但是現在,我決定不去恨你們。我會簽名離婚,如果這是你此趟來的目的。我答應你,放他走,徹徹底底!」

她低下頭,淚水滴落在淺藍的裙子上,印出一片深藍色。

「我覺得我自己一直都在做一個壞人。我只是愛他……」

我拍拍她的肩,心底有一些釋然,覺得自己很虛假:「我明白。沒有關係,在愛情中從來都沒有君子。愛就是愛了,即使小人,得到的依然是一樣的。如果我現在還是愛他,不會讓你,即使你再可愛。」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使勁嘆了一口氣。從裙子口袋中掏出手機,撥了號碼。

「藹清嗎?我是淺紫。有空出來一下,在我公寓旁的小公園。

26.感情逝去,時光清空

坐在石凳上,看遠處緩緩走來的人,剎那間我以為看見的是穆焰品——幾年前的穆焰品。因為現在的他絕對不會穿著T恤和牛仔褲,因為我的一個電話而趕過來。

「我想你幫我個忙。」等他一坐下,就開門見山。

「什麼事?」

「我要和穆焰品離婚,事宜想交於你處理。」

「你不和他談清楚嗎?上次的見面他和我說了,並沒有談到什麼,不是嗎?」

「我不見他了,見也無用。離婚的事交於你,是對你放心。我只有你一個朋友。要知道對這些東西我一向不解的很,此生也不再學了。」對他笑,開心的,像是完成了重要的事。

也的確是重要的事情。我已經考慮很久了,不是衝動。

記得在《來自中國北方的情人》中看到過這樣的一句話,對它的決絕很深刻,在終於決定離婚的一刻起,總是重複的在耳邊響起。

「已不是和你,永遠都不是和你!永遠!下輩子都不行!」

本不該這樣的,但是他總算是傷了我的心。是的,我是愛他的!卻敵不過歲月的侵蝕。在他一天比一天晚歸的夜裡,聞見他身上濃郁的充滿麝香、龍涎香的同一種叫強迫觀念的香水味,看見他領口的紅唇印的那時起,愛便漸涼。他不瞞我,因為他明知道我從來都不會使用那種香水,還是帶了滿身的回家,讓我發現其他的蹤跡。

穆焰品,自那時起,我便已放棄愛他!

其實,他不說我也知道。他們男人總是認為肉體的出軌只能算是逢場作戲,心靈的出軌才算是出軌。可是我不行,當他用擁過別的女人的手再擁我時,我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在反抗,竟在顫抖,甚至因為他的觸碰而嘔吐。

他以為我生病了,讓我看心理醫生,並把家搬到郊區讓我靜養。

我整日遊蕩,或是只能縮在角落發呆。我無法告訴別人這些。

因為如果我說,他定是否認,還會用他的那套辯解。

我不想聽。

考慮了許久,這一次我放棄你。這是我的堅持,亦是對你的懲罰。懲罰你的貪歡,失去我的愛情和我的人。

穆焰品,你能不能聽見那一句?

「已不是和你,永遠都不是和你!永遠!下輩子都不行!」

我們終是自由了!

殘破的感情像是腐壞的皮膚,只能切除死皮,長出新膚。希望蘇容是你的新膚。

「我不懂你為什麼那麼堅持。如果你要求,哥不會留那女人在身邊。」

「藹清,男女之分除卻身體的不同,便是思想。愛情在男性世界中佔領的可能只有三分之一、五分之一,或者更少。而在女性世界中呢?已經佔據一半以上的心靈。我只能寧缺毋濫。」

我點點他皺著的眉頭:「我天性懶惰,不想天天活在防備之中。所以說嫁了好條件的老公,也是件麻煩的事。」

站起身來,我努力想撫平裙子上的皺褶。「裙子皺了,洗過熨燙便好,鏡子破了如何重圓?即使你強硬修好,那鏡中之人也已有了重痕,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

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再回頭看他,已是遙遠。忽然我開心地笑起來:「經過這麼久,我終於下定決心。自由了!你該為我高興。」

然而,再沒回頭!他是我和穆焰品的見證。感情逝去了,那段時光也已清空。我是個簡單的人,一次只能過好一個世界,他與我再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27做人不能趕盡殺絕

天氣很晴朗,這幾天已經並不太急去找工作。穆藹清昨日打電話來,說是為我爭取了一大筆贍養費,每月會有固定的錢打到我的賬上。

原本他是要幫我拿到穆焰品的二分之一財產,我想了想沒要。因為那些錢我沒有花氣力去掙。

依我的個性,一定會把到手的股票和東西換成現金,變成守財奴。如果他破產了的話,我還是那樣,就覺得對他不公平。他有能力的時候養我,毋庸置疑;無能力的話,我也不應該佔他便宜。我們早就兩清了。

做人要厚道。我告訴穆藹清,何況是你大哥,不要趕盡殺絕的好。

正在街上高興地遊蕩,還好心情地買了一大把的薔薇。原本晴朗的天卻忽然大雨傾盆,我趕緊閃進旁邊的一家紅茶店裡。

剛拍了拍頭上的水珠,才發現有點不對勁。店堂裡安靜得很,在吧檯前的一塊空地上齊刷刷站了好幾個人,像是在開會的樣子。

再回頭看關著的玻璃門。鬱悶,上面寫的是:明日開業。

「呵呵!」我對著裡面的人笑了笑,準備再出去淋雨。

「小姐,你是來找工作的嗎?」一個乾淨的男人聲音傳來。

工作……我打量店堂,是個不錯的紅茶店,有果綠色的窗簾,靠街的落地玻璃,粗布的桌巾,實木的桌椅和厚實的椅墊。

應徵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我擺起和善的微笑,看向出聲的地方:「是啊,我是來應徵的!」

「那好,你錄取了!過來自我介紹一下吧!」聲音中透著濃濃的笑意。因為沒有開燈,靠裡面稍嫌黑暗,一直沒有看清楚他的臉。

我眯著眼,看了一會兒。決定山不就我,我就山。

走過去,首先打量出聲的,顯然是老闆的男人。

白襯衫,棉的長褲;穿得很隨性,衣角沒有塞進褲子裡;笑容礙眼得像是夏日毒辣辣的陽光,而且頗為熟悉。

「我叫南木祖玉存,苗族人。南木就是孔雀公主的姓。」他依然笑。忽然間,我對我的決定有了點後悔的感覺:孔雀公主的傳人……瘋了……

「老闆的名字很酷啊!」旁邊的兩個女孩懶洋洋地擊掌,眼睛中有著你很無聊的意思。長得很像,很顯然是雙胞胎。然後其中一個在對我笑:「我們老闆以前就是這樣的。」

「這不是新店啊?」我有點好奇。

「不是!我們從原詞搬來的。」另一個男孩對我解釋:「歡迎加入『阿紫』!我是吧檯,姓明名明。」

「阿紫?」我驚訝,好有緣的名字。

「對啊,我們的店名很奇怪吧!我們老闆起的,據說是懷戀他的初戀。我是服務生兼廚房,可心。她是我雙胞胎的妹妹,可清。」另一個女孩對我笑。

我看了看這個店,加上我和老闆總共五個人,不大,卻很有個性,是個個性張揚的店。

「我叫何淺紫。以後請多多指教。」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不顧理智的反對,起來對抗,出口悅耳。

28我們只是不相愛了

從此開始,我待在了那裡,過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

每日,清晨起床,坐公車去市區的紅茶店上班。

我試喝明明調製的新味奶茶,向一些客人介紹我們的定食和好味的飲料。很忙碌,沒有時間去想一些有的沒有的東西。

可是,我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是不錯。我甚至可以自給自足,那筆錢也一直沒有動過,也沒想過去動。

南木是「阿紫」的老闆,但是並不常見。「紅茶店只是開來消遣的。」可心這麼跟我說。

我學她的樣子皺著鼻子說:「紅茶店只是開來消遣的。」

笑聲一片。

都是一些極可愛的人。

這天客人很少,我正閒著無聊,聽見銅鈴響。

「歡迎光臨『阿紫』!」轉頭微笑。

迎面而來的是對中年人,以旁人的眼光來看,他們是那種極配對的夫妻。

只有我知道這是兩個話不投機半句多的人。他們是我的父母。

「紫兒……」

多久了,我再次從我母親的口中聽到了我的名字。

我端上兩杯紅茶,然後坐在了他們的對面。雙手平貼在桌面上,感覺到手乾燥,有些侷促。

「……你過得好嗎?」母親謹慎地問我。那種謹慎是一種態度,我看得出來。

「還不錯。第一次找工作。我大學未畢業,也不是十八歲的小姑娘。我覺得很……滿足。」想了想,我用了滿足這個詞。我覺得這樣可以安撫她。

「穆焰品不應該這樣對你。」父親皺起眉頭。

我搖頭,輕笑:「是我要離開的。他給了我錢,很多,可是我不大需要。並不是生活困難才來工作,只是一種……寂寞。」我再次想了個不常用的詞來安撫我的父親。

父親沉思:「他的企業叫『紫焰』,是不是?近年來躥起的比較快的一個公司。」

母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很熟悉,不是嗎?說過這個男人不可靠,不要太提拔。你從不接受我的規勸。」

父親有些煩躁,揮手說:「這是政府領導層的事。我也多次告訴你不要太插手。」

我有些啼笑皆非。長這麼大第一次和父母雙方坐在一起,他們還真是不投機啊!政見不同吧!誰叫這兩個人皆是強者。

清清喉嚨,打斷他們越來越大的聲音:「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總不是來吵架的吧?!

母親總算是恢復她貴婦人的高雅:「我們是來和你說一件事情。」

「離婚嗎?你們的離婚,還是我的離婚?」我毫不客氣,「如果是指我的離婚會影響你們的政途,那我沒有辦法。穆焰品和我絕對不可能在一起。」

父親微笑,面容清冷:「他還不夠格做我的政治幕僚。我們今天來說的是我和你母親的離婚。」

「你們離婚是意料中的事情。在懂得『離婚』這個詞的時候,我便已做好準備。」我也笑,有點無所謂。他們從來都不知道,他們的婚姻態度影響了我一生的個性和我的婚姻、生活態度。我由此變得冷漠無情,不懂得付出。

母親沉思片刻,有些尷尬:「我們會補償你。」

我冷笑:「從小,你們就沒有『虧待』過我。」我順著她的話說。

「穆焰品的事情,你不要擔心,我會處理。」父親也說。

「我說過,我們只是不相愛了。我並不在乎這些。請不要因為這個干擾你的判斷。」我聳肩,對他說的不在意。他不會為了我而改變的,只是這樣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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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9-10-30 13:10:54

29一個男人的初戀意味著什麼

終於走了,我呼出一口氣,用手撐住額頭!很累,跟他們說話,像是消耗所有的精力。與父母相處之道,我無法學會,可能是我的家庭比較特殊吧!

可笑的是,兩雙操縱整個經濟和政壇的手不懂得撫摩女兒的臉。他們只能尷尬地解釋他們的婚姻,他們的後代,他們的愛情,他們的私人生活。他們不是為自己而活,是為形象,是為政治生涯,是為萬人景仰。

不是妻子,不是丈夫,不是父親,不是母親,從來……都不是。

「需要手帕嗎?」一雙乾淨修長的手,遞來一方白色的棉帕。

我趕緊用手摸摸自己的臉……乾燥的……場景好熟悉。

抬頭,是南木。

「上次,在『紫焰』的是不是你?」怪不得好眼熟。

「是啊!」他坐下,大方承認。

「可是我兩次都沒有哭,你耍我!」我抗議,抓過旁邊給他們倒的未喝的水,向嘴中倒去。水從嗓子中滑過,有滋潤的感覺。

「你兩次的神情都是在哭。你在哭,在那裡。」他指了指我心臟的方向,笑容中有憐憫。

「是啊!我是值得人同情。一個連哭都哭不出來的人,確實值得同情。」我收起表情,對他流露出的感情很不以為然。

「其實,我只是覺得哭出來也沒有用。」看他不說話,總有點心不忍,對他笑了一下,「哭有時候只是給別人看的一種情緒的表露而已!你懂嗎?」

是啊!我是那種哭出來也不知道給誰看的人。如果在那人跟前哭了,就是對他有了依賴了,就已經把自己的心緒賭進另一個人的生命。很不明智!

把玻璃杯舉高對著陽光看,玫瑰色,很美麗。人生亦是美麗的,看你怎麼發現。

「南木,你的初戀對你來說是不是很重要?重要到直到現在還放不下?」我無意識地問,只是覺得這個男人自有他的故事。而一個笑容像夏日陽光的男人有什麼樣的故事呢?很讓人好奇呢!

「是啊!很重要,因為我發現自那而後,心就算是愛了也無那麼的清澈。那清澈是在山間看到泉水的感覺。」他抬頭對我笑,學著我把另一杯茶拿起來看。

30命運魔方

「阿紫,過來嘗嘗這個的味道。」

「嗯?」我抬頭看去,明明在吧檯裡對著我笑。

可心和可清都不愛喝甜的東西,只有我,所以成了明大師的試驗品。

「今天這個是什麼?」

「是百合的茶,加了一點特別的東西!」他笑著說。他亦是個可愛的孩子。

我喝了一口,百合的清香,還有甜甜的味道。

「……不是糖,你放了蜂蜜對不對?」我對他說,當然是肯定的。「很不錯,好喝極了。」

「我是天才!」他收回杯子,一臉的不可一世。

我笑著,看向坐在窗前的南木。他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繼續盯著陽光,像是在回想什麼……有根弦在心頭纏纏地繞。

走回去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你們都叫阿紫,性格那麼相像。名字中有紫的孩子,性格是不是都剛烈、果決?」他忽然看向我說。

「我?果決?還剛烈?」我樂不可支,「你說的真的是我嗎?」

「你不是嗎?」他反問。

「想知道什麼?你想知道什麼?」我有點惱怒。離婚,雖然是我要的結果,但是過程並不是我想的。和一個男人結婚,是勇氣;和他離婚更需要勇氣。這個社會對女人的婚姻失敗是苛刻的,幾乎是不能容忍的。

「對不起。」他馬上放下杯子,舉起雙手道歉。

有擔當的讓我無法繼續生氣。

「算了,其實也沒有什麼。是我自己看不開。」我悶悶地說了句。

「你是很聰慧的女孩子,但感情束得太緊。」他嘆口氣,似乎對我有些失望,或者依然是同情。

「並沒有,只是不習慣相信他人的愛情。如果注定會受傷,那不付出有何不可?」有些釋懷了。他是聰明的人,雖然有點多嘴,但是眼睛可以直指人心。

「我認識的阿紫和你卻不同,她情願付出了整個生命去愛那個人,決裂到付出生命。」

「阿紫?你的初戀?」我很好奇,與我完全不同的人,有相同的個性,有相同的名,對待感情卻是南北兩極。

「算是吧!她愛的人亦是個悲劇。因為忘不了心中原來的那個人,所以對她若即若離。她抓不住,又因為對這份愛情感到絕望,所以選擇死去。」他說得很平靜,但是眼睛卻流露出濃重的傷悲。不知道過了多久的事情,他仍是那麼悲痛,可見他對那女子的愛銘心到多深。

或許是因為沒有得到,所以更加無法忘懷。人有這樣的劣根性,別人的終是最好的。

「那那個人呢?」

「連笑容都一併帶走,你覺得會怎樣?」他看向我,眼睛中多了嘲弄。我知道那不是對我的,而是對那個人。

「想得到一個,放不下另一個,注定他連笑容都保不住。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命運是個很奇特的東西,有些時候無法不去信。」他搖頭輕笑,「這也是我的命運。我未曾得到,卻也感到失去良多。所以說,那些有時候,公平;有時候,不公平。命運總是牽引你在某個時候遇見某個命定的人……」

他說得玄妙,我努力聽著。

命運總是牽引你在某個時候遇見某個命定的人!!

「只是孽緣!」我站起身,甩手離開,忽然失去了傾聽的心情。

31一無所有的人不怕失去

天氣越來越涼,初秋的雨絲,開始讓人覺得舒暢。特別是在雨前的悶熱轉成雨後的溫和,那感覺是其他季節所沒有的。

現在在雨中,已感到寒冷。坐在店中,望著玻璃窗外的世界彷彿不真實。是我的世界不真實,還是我看到的世界不真實呢?

那一個個合打一把傘的小情侶,那獨自一人悶頭走的西裝革履的男士,那站在屋簷下等著雨停的小姐,都是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嚮往。

而我,不一樣,我沒有目的也沒有夢想,像是被塵封了一樣,每天只在看別人發生過的,或將要發生的事情。

待在店裡的時間越來越長,因為無處可去。在公寓中,亦是覺得時間停止。婚姻中,為丈夫的出軌痛苦;離婚後,我連痛苦的感覺都找不到。

有人說,是你太好命了,從未見過像你一樣不付出卻一直好運的人!運氣總會用完,你要省著點……

自上次和南木聊了一會兒後,我們再沒單獨聊過。他還是不常來店裡。或許真的是像可心說的一樣,店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消遣,一個玩具。聽說他的正職是設計師,設計什麼的?看他的樣子,是個感悟生活的人,對生活懷抱的夢想太多,所以便不是設計太硬性的東西。不會是房子……也不會是衣服,他的笑,沒有時裝界獨特的個性……

曾聽過一句話,說:世界上頂尖的女式服裝設計大師均是男人,因為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是獨一無二的。

不是說他沒有眼光,而是覺得他總是喜歡猜測人心,並非外表。

這種習慣並不討人喜歡,卻讓他顯得總是靈性十足。他是個適合創造美的人。

「阿紫,時間不早了,你也該走了。」

回頭對已經收拾好的明明笑:「好,你先走,門我來關就好了。」

「那我先走了,你一人要小心。」

「嗯!」我乖乖答應。從窗戶看見明明上了一輛車,才磨磨蹭蹭地開始收拾東西。

時間一長我才發現,這個紅茶店藏龍臥虎。只是個吧檯的明明,竟有高級私家車,還是有司機的那種。而可心、可清,亦是幾國語言張嘴就來。

只有我,是最最單純、無用的那種!也只有我是真正靠紅茶店的薪水生活的人。看看身上已經半舊的長裙,很久未去買衣服了。其實並不是想證明什麼,是真的不需要,也是真的沒有心情去逛街。我是寂寞的女人,但不是用逛街來打發時間的寂寞主婦!我是獨身女人。

我在自己生活!想到這裡,自己忽然笑了起來,對先前想的那麼多的顧影自憐的想法很是覺得可笑。人總是在得到和失去中徘徊的,並且在兩種心情下都是不安的。得到了怕失去,失去了想得到。南木是那樣的人,穆焰品是那樣的人,我亦是。

32愛情不是必需品

拉下鐵門,朝著公車站的方向走去。

我喜歡坐公車,喜歡看那些面容冷漠的公車表情。

身邊緩緩停下一輛車,車窗搖下來,露出的是久未露面的南木。

我彎下身,剛要朝他笑,忽然發現他身邊坐的是穆焰品,後座還有看見我就面色蒼白的蘇容。

「阿紫,雨大,上車來,一起吃飯。不要拒絕!」南木一臉真摯。

我是極不願和他們一起共桌的。雖然大家總說離婚後總還是朋友,可我覺得不對,即使再怎麼樣,心頭總有不快。時間不管過去了多久,你依然會想那次失敗的婚姻到底是誰的錯。

穆焰品怎麼想,從他抿得比往常更緊的嘴唇,就可以得知。他並不是太願意看到我,至少不是現在。

再看向南木,他好像並不知道我與穆焰品的關係,仍然一臉的堅持,並下車為我將後門打開。

我張了張嘴,終是未將那句「我不要去」說完。

米蘭的四人餐桌。

我們各據一方,我與穆焰品正好對面。

我大口大口地把食物往嘴裡送,努力不去看他。

「最近好嗎?」他依然不顧我的意願,出聲詢問。

而南木只是抬頭稍稍看了我一眼。自我上車的詭異氣氛,他已經猜到了大概。

「還不錯,能吃能睡,過得很悠閒。」

「你……不要那麼倔強。那錢你為何不用?不用苦自己,若覺得不夠,我仍可以加倍。我不想你苦自己。」

我頓了頓,笑:「並不是為你省錢,只是不大需要。你不必過意不去。我總是不會虧待自己,我一直是這樣的人。」

席間,蘇容一直未說話。如果我是她,我可能會選擇離開,或是生氣,而不是強硬地維持著一張人前的臉。她時而裝作體貼,給穆焰品倒酒,時而對南木微笑,像是個無比高貴的小姐,對誰都有禮得很。

她真的好風度,簡直值得我為她的表演鼓掌。

她已經是光明正大了,為何還這樣?既然身份允許,便可明目張膽地吃醋撒嬌生氣,當初我可以做到但未做的她都可以做了,何苦委屈自己,強顏歡笑。

原先我禮讓她,是因為注定放棄那段婚姻和感情。她不是一直說愛他,為了那份愛傷害別人,也在所不惜的嗎?

我冷笑,竟然在沒有利益妨害的今天,我才開始真正討厭她。以前我以為她是為了愛情不擇手段的人,即使不值得太誇獎也讓人有些欣賞,因為敢作敢當。可現如今我才發現,她並不是為了愛情的人,或者說她不是全為愛情的人。

這世上本就沒有那樣的人。穆焰品依然是可憐的,他背叛而最後得到的也不過是如此的人,一個愛自己遠勝於愛他的人。可也不能責怪其他,因為他自己本就是那樣的。

「吃飽了,想回家了!」我用餐巾擦乾淨嘴,起身,離開。大家很熟,不需要假惺惺地裝模作樣。事實上,我是如坐針氈。

33我平生只是愛的逃兵

離開餐廳後,我走得很快,並未顧及他們的反應。

夜色已深沉,雨漸止。傘收起來,鞋子踩在濕漉漉的有積水的地上,嘩嘩作響。通往我公寓的那條小道上晚上並沒有什麼人,所以聽著自己發出的腳步聲,有若二重奏。

二重奏?我猛回頭,髮絲揚起弧度如珠簾散開,那簾外的人是立在前方微笑的男子。他穿著海螺色的套頭毛衣,並未因走在雨中而有所污跡的米色棉長褲,雙手悠閒地插在口袋中。他跟在我身後,一直如此!他卻並不因我發現而躊躇,怡然自得宛若就該這樣做。

「南木,你一直在?」我問,語氣平緩。問只是過程。

「是,我一直在,自你走開便一直在你的身後。」他上前,站立在我的身旁,近得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他伸出手,理所當然地為我順頭髮!

我低頭微笑,想要建設心理,得以再次抬頭承受他璀璨的笑容。

「不看別人的臉說話,很不禮貌。」他笑著說。

我聞言抬頭,不讓他再次譏笑我的膽小。這樣卻直直地撞進他的眼眸,在未做好心理建設之下,撞了進去。一時間,覺得自己可能無法自那汪深泉中游出,我似乎聽見自己將要溺水的急促呼吸。

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扣著他的雙臂,在尋求救命的稻草,卻被他掙脫,然後一把抓住。

他的笑更深,明媚極了。

已不能掙脫。

可我真的亦不需要掙脫嗎?

我提醒自己的理智:你是剛離婚,逃出一場曾經刻骨銘心的卻已漸漸淡去的愛情,而他亦是個有沉重故事的人。在一起有什麼結局?好壞參半,你不可能不知道。而你已無心力再次經歷感情的失敗。

我平生只是愛的逃兵!

掙開他的手,我笑著搖頭,然後離開。

「去哪?」他伸出手僵在半空。

我指指旁邊的那幢小樓:「我到了!天色已晚,已沒有出游的興致。」

「你在隱喻什麼?」他皺了一向展開的眉。

儘量讓自己不去看他,只說:「我可以隱喻什麼呢?在內心我們其實都不是自由的人!」

我揚起嘴角,只有自己知道我是在嘲笑自己的不甘願。但依然離去。

渾身不自在。

將最後一桌客人的杯子收拾好後,無奈地看坐在陽光最充足的位子上的南木。

他見我看過去,立即展開笑容。

似乎他總是可以憑藉那笑容無往而不勝。

我低咒了聲,將杯子遞給明明,坐上吧檯前的高腳椅。

「老闆南木……對你有意思哦!」明明一臉曖昧。

老闆南木?我對明明的稱呼一直覺得比較奇怪。不直接叫老闆,也不叫南木,甚至不叫南木老闆,只叫老闆南木。好像南木有很多種適合他的稱謂,老闆只是其中的一個。

「去,小孩子,懂什麼!」我裝出很在行的樣子。

那天,可能只是意外,可能是我心靈又一次出現劃痕時臨時尋找的寄託。

我……並沒有那麼容易愛上一個人。

「他從未那個樣子的。」明明湊過來,和我一樣的角度看過去,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一直不都這個樣子。」我轉頭,把他拍開。

明明忽然變得很認真地看我:「老闆南木的條件不錯,但是從未有過亂來男女關係的記錄。他對你很特別。」

我回頭重新看南木,問:「你知道他的過去嗎?關於初戀,關於阿紫。」

「青梅竹馬的女孩,有明亮笑容的人。像怒放的薔薇,任性,還有充滿生命力。就是這樣的女孩,卻選擇了最極端最直接的結局。」明明低頭說,肩膀微微地抖。

34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去了

這天的客人很多,收拾得腰酸背疼。

南木來了,便捲起衣袖,開始幫忙。他的身手倒是利落。看他的樣子,我會覺得很好笑。

沒有要求的話,這樣的生活便是很好的了。他很聰明,從未說過什麼。這樣相處,讓我很放鬆。

「阿紫,電話!」

我愣了一下,隨即去接。怎麼會有人知道這裡的電話?

「喂,你好!我是何淺紫。」

「穆焰品。」

我愣了一下,轉頭看南木。他也正看過來,微微地皺眉。

「什麼事?」

「姆媽的老家來電話……她的情況不好,一直在想著你……」

穆焰品儘量冷淡敘述,我卻忽然失去了聲音,不知道要怎麼去回話。

我張了張嘴,無法將話語說出。

「淺紫,你還好嗎?」話筒中穆焰品發覺不對,喊道,「你在南木的店裡不要走,我這就過去。」

放下話筒,找了個就近的凳子坐下,手在發抖,緊緊地握住,希望讓自己冷靜。

南木走過來,蹲在我的身前:「阿紫,怎麼了?」

「她是我的媽媽!是我惟一的親人。」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在阻礙下尋找一個突破口。我希望有人聽我說說這些。

忽然間,我慌亂無比,站起來,向外面跑去。她不能夠死,她死了,我怎麼辦?我什麼都沒有了!都沒有了!

恍惚間,我不知道該往什麼地方去,順著路跑,街道行人……無人入眼!

「淺紫!」手腕被抓住,緊緊地,迫使我看向來人。

「穆焰品……」我看著他,腿腳發軟,往下癱去。

他一把扶起我,往停在一邊的車走去:「我送你去看姆媽!你要振作,她並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我點頭,由著他把我放進他的車裡。

車行駛得很快,也很平穩。我無意去和開車的人說話,只是覺得心就像是忽然失去了依靠。她……是我家的傭人,也是我惟一的親人。

有父母等於沒有的我,自小被她帶大。

她告訴我,每個人都是天上的一顆星星,父母是孩子身邊的衛星。你也是一顆星星,卻因為太過明亮,父母便顯得不重要。不是他們不要你,而是你不要他們……

她只是個農村來的婦女,來我家也只是為了養活他們孤兒寡母。但她卻那麼無私地愛著我,每天每年,直到半年前我因為和穆焰品離婚,而讓他送她回家。

就像她說的一樣,我不要她了。

在自己傷心的時候,我何曾又想過她是多麼的傷心。

忍不住,眼睛濕了。我發狠地掐住手臂,迫使眼淚收了回去。

我不哭!不會哭!她總沒有死,沒有死,我就還有機會,我要把她接回去,為她治療,讓她享福。

穆焰品把車停在一邊,我疑惑地看向他。他拿出手機,向我說道:「接個電話,很快!你先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我聽話地閉上眼睛,但是神志卻是清醒的。這種時候,我無法睡。

「南木!對,她和我一起……我們正在趕去。在這個地址……你要過來?我在就可以了。她的狀態不是很好。」他頓了一下,將聲音壓小。

「即使我們已經離婚,她依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我們一起那麼多年!我警告你,你不要去招惹她!你要是傷害她!我發誓,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你即使是『連天』的首席也沒有用!我說到做到!」

通話中斷,我微微地將眼睛眯成一條縫,看到穆焰品狠狠捶著方向盤,臉色很狼狽。

這種神情自他成功以來,便從未出現過。

我很高興,即使我們的愛情不再,他對我依然關心,而且不關乎愛情,只是一種長久以來親情。

可是我無法去認同他的這種感覺。對我來說,沒了就是沒了。我很矛盾。

將眼睛閉得緊緊的,翻轉身對著窗。
引言 使用道具
旖旎
王爵 | 2009-11-1 10:18:41

35請善待下一輩子的自己

車子繼續開動。

迷迷糊糊中,我夢見了很多東西……

大學校園中那條長長的種滿法國梧桐的小道;那破舊的宿舍樓;當初,穿白襯衫,永遠有忙不完的事情的穆焰品。

……時空漸轉,穆焰品的頭髮漸短,面容越來越僵硬清瘦……我們的相處永遠有冷嘲熱諷……我們用感情傷害彼此,直到漸漸消失。

然後離婚,後來遇見南木……

我們就這樣對我們的愛情訣別了!

「到了。」

我被輕輕搖醒,怔了一下,用手撫上額頭,滿頭的汗。

穆焰品輕皺著眉頭看我。

我勉強自己對他笑笑,再轉過頭看窗外。

是一家農戶的小院子,車子周圍圍了一些孩子好奇而驚恐地看著我們。

我鑽出車子,對剛出門的一個中年農民問:「請問,姆媽……」我頓了頓,發現自己不知道她的名字。

身邊的穆焰品跟著說了個對我來說非常陌生的名字。

中年人點頭,迎我們進去,領著我們走進院子中頂旁邊的小屋子。

我走進去,看見昏暗的屋子裡只有一張破舊的板床和一個木箱子。

姆媽躺在床上,只有一絲陽光透過褪色的窗簾照在她的臉上……她滿是皺紋的臉上,蠟黃蠟黃的。

我看了很心驚。

「姆媽……」走上前坐到床沿上。

她用盡力氣似的睜開眼,看著我笑起來:「小姐……姆媽總算是等到你了。姆媽以為再也沒有辦法見到你……」

我抱起她。她的身上應該很久沒有清洗,有股難聞的味道,可我不在乎。

「你們還在等什麼?她病得這麼重了為什麼不送她去醫院?」我怒吼,無法抑制自己的憤怒!

「我們是窮鄉下人,沒有錢去幫她治療。」那個男人看了我們這裡一眼,便要離開。

我沖上前,攔住他:「姆媽這麼多年來一直省吃儉用把錢都往鄉下帶。這次她回來,我們也給她養老的錢!你怎麼沒有錢為她治療?!」

「那錢給我大兒子娶媳婦用了。再說,我幫不幫我媽治病關你什麼事?現在她已經不是你們家的傭人,就算是,也輪不到你管。她給人當傭人讓我們多沒有面子,我們願意收留她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那男人一把把我推開,快步走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氣得手腳發涼。

看向姆媽,她閉上了眼睛,有淚水從緊閉的眼睛中流出來。

「姆媽……」

我上前抱住她:「沒關係!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這樣的兒子,不要了。我們不要了!!」

穆焰品打了急救電話。

姆媽終於還是在去醫院的車上死了,只留下一句話。

她不放心我……

穆焰品在上車之前接了個電話,離開。

姆媽死的時候,剛剛趕來的南木在我身邊。

那時候我終於無法忍住,痛哭出聲。不知道哭了多久。

然後昏睡,醒來的時候,姆媽已經安葬入土。

我在她的墓周圍種了一些風信子,藍色和白色的,是她最愛的花。

這期間,穆焰品一直未再出現。

那天他帶我來鄉下就像是我的一個夢,一個懷念以往的夢……

這裡青山碧水,微風和煦。

在這裡為姆媽安置了一塊小小的墓地。她生時,少年守寡,從未有家;死了有巴掌大的一小塊地,也算是有了個歸宿。

死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總算是可以休息了!為自己的兒女勞累了一生,逝去了,總算是了斷得乾乾淨淨。如果說是前世的債,她也已經還清。餘下的請善待下一輩子的自己!

36尋找快樂,長短不拘

「謝謝你了,南木!這些日子多虧了你。」

我轉身對一直跟在身後的南木說。

「只要你沒事就好了。」

「嗯,我很好!」我對他笑。自姆媽死後的第一個笑容,我並不吝嗇給他。

他也笑,輕握住我的手,將我帶離。

我沒有再回頭,希望下次見到姆媽的時候,她可以在夢中告訴我她放心了!

我還是留在了「阿紫」,對南木的感情並不能因此理清。

如果我從未有過穆焰品,我可能會愛他。

如果他從未有過「阿紫」,他也可能會愛我。

可是我們都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青澀少年。

我用白色的毛巾擦透明的玻璃杯,一點點地擦去,純淨無瑕。透過杯子看南木,他的臉朦朧,眼朦朧。

「阿紫,我們在一起吧!」他說的很小聲,像是怕被不知名的人聽到。

我微愣了一會,並不答話。

放下擦好的杯子,同時頭也垂下!然後再次拿起另一個,重複一樣的動作,並不為他的話感到十分悸動。

曾經有個人也對我這麼說過,可是已經過客匆匆。

現在又有個男人對我說,可是我看不到他的心。他說我的感情束得太緊,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將桌子上的一排杯子挨個擦好,擺放整齊。

抬頭看一直等在一邊的南木:「你愛我嗎?」我問得無意。

「你要愛情嗎?」他問得詫異。

「我為什麼離婚呢?」我好笑地反問。看他漸漸思索,重重嘆氣。他在愛情上並不是個老練的人。

「我以為你離婚這麼久,總可以看見現實。穆焰品重新獲得的愛情也不過如此!」他沉思著說,看到我詢問的眼光也不隱瞞,「我和穆焰品已經相交多年,知道點,不是問題。」

「我與穆焰品的時間更長!」我笑道,「你可能會說你看到的是女人們看不到的男人的內幕。但是我想說的是,穆焰品比你誠實,至少他對感情,不愛就不愛了,他並不強求我還呆在他的身邊。南木,我以為你是個懂愛的人,愛一個女孩愛到那樣的深,幾乎無法再去接受另一個。是什麼讓你改變的?」

我看了看排在那兒的玻璃杯,它們擦拭便淨。人的心,痕跡就是痕跡,擦拭會越深,無法純淨。

他沉默地看著我,不懂得變通。

伸出手貼在他的胸膛,觸感溫熱堅強,心臟跳動得整齊規律。

「你看,你與一個連你的心都觸摸不到的女人說在一起,是多麼愚蠢的事啊!」

他也伸出手,貼在我的手上。手掌暖暖的,但是指尖微涼。

「我喜歡你……」他終於只能這樣說。

「喜歡而已!一個人可以同時喜歡很多人。而愛情,因人而異,可能一生一個,也有可能一生數個;但是不管什麼人,一個時期只有一個而已。」我擺脫他的手。他的手很好看,修長,整潔,藝術感十足,可是我不喜歡。他那樣的男人,連自己的指尖都已經無法溫暖了。

「你甘心嗎?難道你要繼續在這裡仰望穆焰品?等他回心轉意?」他忽然有點生氣。

不懂得他生氣的理由。他與穆焰品有很多地方相像,有時候分不清彼此的脾性。因為我的拒絕嗎?還是因為我看似是穆焰品也保護的人,所以他要與我一起?或者是,他要得到我,也是因為穆焰品?

「我會不會等他回心轉意,從來都是我的事情,你用什麼身份來質問我?老闆?朋友?」

他煩躁地拿起旁邊的滿滿一杯的白開水,向嘴中猛灌。等氣息調勻,才放下捏得死緊的杯子。「給我時間,讓我理清感覺。我想你也並不願在未清楚自己的感情下離開、放棄的,對不對?」

我點頭,對他冷靜下來的速度表示讚賞:「你說的沒錯。是的,就是如此。」

兩個人相對著站著,沉默了好一會。

他終於揚起嘴角,對我笑起,拿起放在一邊的外套:「走,我請你吃晚飯,想吃什麼?」

看他一臉冤大頭的樣子,我故意刁難:「我想吃肉串、烤魚、辣椒炒海瓜子、洋蔥炒魷魚、蝦籽辣麵、炒牛河……」

「……」他奇異地盯著我,半晌才說,「那些東西都是非常辣的樣子!」

我笑,覺得我們的氣氛總算是回到當初,不管我們之間有什麼感情,不管他和穆焰品是有怎樣的瓜葛,不管他是否別有居心。我們現在只是朋友!我希望在有限的時間裡讓自己享有這樣的朋友的快樂。

我努力尋找快樂,長短不拘……

姆媽,如果你在靈間,請你指引我的方向,也請你放心!無論愛情有否,我都可以活得很自己。

37.從此與他再無關係

很多事情尚不能理清,在把自己對姆媽逝去的傷心慢慢沉澱後,突然想起許久未見的穆焰品。

看著一臉悠閒的南木,終是未熬住:「你與穆焰品是朋友?」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一臉躊躇的我:「有什麼事嗎?」

「只是想知道穆焰品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我仔細想了想,穆焰品那日的離開,著實可疑。

「他出不出事,與你這個前妻有何干係?!」南木口氣不善。

而我是第一次聽見他如此說話,我沒有再問。他既然這樣反應,必是不肯說的了。

他見我妥協,臉色稍有改善。

「聽我說,淺紫。如果你真想要擺脫以前的生活,你只有真正離開穆焰品。」

我站起身,看向窗外:「你根本不願意告訴我實話,對不對?他是我的前夫,他的事情與我也許是沒有關係了,可是在這個世界上和我有過聯繫的人也只有他而已,也只是有過……我是個悲哀的人。自生來……你能瞭解嗎?我只是想抓住我與這個世界的惟一的一點聯繫,即使我和他從此以後再無關係。」

我第一次和別人說我內心的話,卻是為了一個已經和我毫無關係的人。

「你還愛他?對他抱有希望?」

我冷笑,看著南木無法辨認表情的臉:「你到底在掩飾什麼?我要瞭解他的情況並不意味著什麼。你不需要一直顧左右而言他。不要懼怕我,我沒有能力打擾你的計劃。」

這個男人有目的,從穆焰品出現開始,他就在追求我,有目的地追求。

因為他不是對人有興趣的那種感覺,他對我的關照像是對待客人,彬彬有禮,周到完美,一副受過良好訓練的世家公子的派頭。他溫文得讓我一度對他放心,一度對他感恩。

但是他終究是對我沒有心的人,所以穆焰品在車上對他說:你要是傷害她,我就會怎樣怎樣。

我看著他,死死地盯著。他到底是怎樣的人?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將自己的感情當作商品一樣出售和交易,並且他對你還並不隱瞞?他,光明正大地耍弄你!

南木對我的注視總算是有了大的反應,而我選擇垂下頭,避開他徵詢的眼睛,微笑著說:「南木,你很像一個人。」

「誰?」

「我父親!你們是同類人,對所有的評估只有是否有用,是否有利用價值。我甚至有些懷疑,那個叫阿紫的女孩,究竟有沒有這樣的人。因為我很難相信像你這樣心機深沉的人,會那麼愛一個灑脫到決然的女孩!」

我說了我的想法,對他略有不公。因為在他談起那個女孩的時候,我看見了他眼中的悲傷和痛楚。但是我只有這個武器,我努力打壓他,希望有所幫助。

南木開始並沒有回答。偷偷抬頭看他,他斜斜地靠著窗戶,表情甚至是無辜、純淨的,我幾乎就沉溺在他的表情裡。但他顯然不想再將遊戲繼續下去。

他快速地坐直。

「你真是聰明,洞察人心。」

伸出手抬高我的下巴:「可我總沒有看錯你!你缺少一般女人所擁有的激情,即使有也只是一瞬間。於是你抓不住人,穆焰品,抑或是我!就算被你短暫迷惑,也會清醒。可惜,穆焰品用了七年,而我只用了幾個星期。」

他的眼神淡漠,像是陌生人。或許對我來說,他就是陌生人。

我不懂得他,所以有些害怕。在被我剝除面具後,底下的那個南木,如此的讓人覺得威懾十足,無法接近。

下巴疼得很,他狠狠地施了很大的力氣,對我,他已經不再留情,抑或是從來留過情。即使這樣,我也找不到話語去反駁他的刺傷。

我能說什麼呢?從不對自己信任,到現在也連立場都沒了,只能任由嗓子乾澀地停頓。

現在只能慶幸,我並沒有對他產生太濃重的感情;如果愛上,只怕萬劫不復。

「怎麼?無話可說?那為何要問?」

我緊閉著唇,不想答話。他不放鬆。

我用盡力氣掙開他的掌握,冷笑著看他更木的表情:「我為何要問和你有關嗎?如果你回答,便是和你有關了;而你選擇不答,那我的任何理由都和你沒有關係。如果你就像你口中所說的那樣,那你應該一視同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能瞭解的,你儘管瞭解;你無法瞭解的,你就放棄吧!你指望我回答你什麼?」

他看了我好一會兒,才倒向身後的沙發,並放鬆身體,隨意閒適,像是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而我,已經緊張得一頭汗水。

38.要得到權力,請放過她

「明明,他到底是什麼人?」

我還是沒有離開這裡,就像南木肯定我在未弄清楚事情之前不會離開一樣。我還是每天過來上班,日子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他並不常來,我們也並不多談話。而我也沒有得到任何我想知道的消息。

明明看了我一眼,隨即低頭看手中正在沖泡的咖啡。

我看他熟練地把奶油打成泡沫狀,再撒上綠茶粉。然後他將鑲金邊的美麗瓷杯放在我的前面:「綠茶咖啡,是你喜歡的口味。」

「謝謝!」我笑,抿了一口。不錯,不膩不苦。

「南木是南木家的太子啊!你不知道嗎?」

我搖頭,努力喝著咖啡。

「真奇怪,你是穆焰品的前妻竟然不知道他!」

「沒什麼吧!我們交友圈又不一樣。」我撇嘴,不以為意。

可心提了桶水過來擦吧檯,樣子要笑不笑:「他們可不是朋友,他們是敵人好不好!當初他們掙一筆對雙方來說都非常重要的項目的時候,南木家因為資金雄厚,照道理是應該毫無問題就打敗無名無經驗的穆焰品,但是後來奇蹟般的為穆焰品所得。據說是有幕後黑手暗地支持。」

「你怎麼這麼清楚?」我有點好奇。

他看著我,一臉嘲笑的樣子說:「這件事情在前幾年的商界,簡直是家喻戶曉!」

「呵呵。」我尷尬地笑笑,捧起咖啡繼續喝。

他頓了頓,停下手中的動作,顯得很擔心,對我說:「如果你覺得留在阿紫不適合,我幫你找另外的工作,絕對輕鬆愉快。」

「謝謝!」我只能這樣說。是啊,還是得謝謝你,雖然你們一直在隔岸觀火,但是總算是沒有落井下石。

「……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你和穆焰品的關係,並不是不想提醒你。」他澀澀地說,臉微紅,像是新鮮的蘋果一樣可愛。

可惜我已經沒有了欣賞的心情!

今天南木有興致來店裡,而且在關店門時才要離去。他在門口,只留下一句話:

「你在這裡等我,我開車送你回去。」

南木的話沒有轉圜的餘地,只有要別人接受的強硬。

想了想雖然對他突然而來的行徑感到奇怪,倒也無所謂。我不排斥有便車可搭,聳聳肩看他向停車場內走去。

「南木!」

傳來穆焰品的聲音。熟悉的清冷聲音,在空蕩的車場中清晰地傳入我耳朵。我抿唇不語,穆焰品大概不知道我在,所以目標直指南木。

我沒有現身的意思。對他們的恩怨我雖無意插手,卻很是想知道。只是知道而已,並不插手。其實即使想插手,我也是沒有能力的。

「我趕時間,不介意的話請讓讓。」是南木的聲音,他的聲音已經完全失去以往的溫和。

「不要再接近淺紫。」

「不太明白。」

我忍不住探頭去看,只看到南木的背影擋著,看不到穆焰品的臉。

他還是被穆焰品攔下了。

「不要太虛偽!我不准你傷害她。」

「論虛偽你倒未必輸給我。」南木語帶諷刺,直指他話中對我的維護之意。

「你到底想要什麼?」穆焰品的話語中明顯有慍怒。

真正的對決應該「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穆焰品稍遜一籌,但若是平日的他是不可能這樣的。他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再次探頭,看他們談話的方向,隱約看見穆焰品直立,堅決地攔著南木。

「我要的一直都是那些,你該知道。」南木的話語深奧而隱藏,他不想讓我聽到。他一直是個太小心的人。

「你就要得到了,那就放過她。」穆焰品聲音竟然出現疲憊的示弱。

這是認識他之日起便沒有再出現過的事。我震驚得幾乎衝出去看他的樣子,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我終於還是沒有出去,我略低下頭,死死地咬住唇,靜靜等待他們的談話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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