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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第一次見面,她是淪落青樓的前格格,
原先他是看不上她的,即使她是清倌,
他碰過的清白女子又何曾少了?
可看見她臉上如釋重負的笑,他便壞心的改變了主意,
她既委屈又充滿怒氣的精彩表情,讓他那一夜非常盡興,
因為很滿意,所以再見面,他硬是威脅逼迫的將她拐進府裡,
奇怪的是,過了五年,喜新厭舊的他卻對她一點也沒減少興趣,
欺負她到發火這件事太有挑戰性,讓他樂此不疲吧?他這麼想。
直到皇阿瑪下令將她送給別人,當作平叛結盟的貢品,
他才驀然發現,她,從來就不只是個玩具而已……
第一章
窗明几淨、一塵不染、有條不紊、工整無匹!
這就是十七貝勒永璘的府邸。
然而——
「這、是、什、麼 」大廳上,有人瞪大了剔透的眼珠子。
「回小總管,這是……茶几上的一粒沙。」小婢女驚恐的回。
「沙?」大眼瞇成了一條如刀刃般的細縫。「哪來的?」
「今……今兒個吹東……東南風,風大帶來的……」
瞪著那粒宛如仇人的沙。「消滅它!」一聲令下,廳上立即湧上十幾個人,就為了對付一粒沙。
須臾後,茶几上的沙已然灰飛煙滅,廳上也「更加」煥然一新,就連牆角細縫裡也見不著一粒……不,單位不對,連一粉末的塵埃也休想生存。
有人總算滿意。
「貝勒爺回府了!」忽地外頭僕從來報。
眉略揚。「今兒個倒是早了些,備去!」
「喳。」十幾個奴僕動作俐落的全撤了去。
隨即上身穿錦繡紗袍的男子,慢吞吞的步入廳堂。
他鼻高鳳眼,唇薄微翹,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心思刁鑽得教人發指。
只見他氣度慵懶中透著顯貴,散漫的眼神在廳上巡視了一圈,對環境滿意後才落坐。
一坐下,兩個丫鬟立即上前,撣去了他由外帶回,在金邊肩嵌上的銀白雪花,牆角邊的三具爐火也同時燒上炭火,一盅燙口參茶已有人雙手奉上。
男子啜了一口參茶,懶洋洋的輕蹙劍眉,片刻後才有人換去他手中的參茶,改呈上黃山毛峰。
這味茶品產自安徽黃山,由於茶身白毫披身,且茶區位於黃山,因此被稱為黃山毛峰,其味醇甘,香氣如蘭,韻味深長。
這可是貝勒爺的最愛,每日總要飲上一杯以上,方才因為貝勒爺提早歸來,廚房來不及泡開備上,這才先呈參茶應急,不過還是教主子皺了那俊俏的劍眉。
至於主子身旁的人兒更是懊惱得美目一瞪,那負責沏茶的傢伙,立即抖得猶如風中殘燭。
「去!」女人冷下臉,精緻的容顏有著令人懼怕的神色。
沏茶的僕役腳都要軟了,但還是爬呀爬地出了廳堂,自己上柴房,那兒已有兩個手持長棍的太監在等著他。
他眼角含著一泡淚,又不敢哭出來,咬著牙趴上板凳,被打足了二十板,幾乎屁股開花,才被人抬進藥房裡上藥去。
廳上,眾人戒慎恐懼的瞧向小總管,就盼她息怒,別再動氣,也祈禱待會別再出狀況。
「貝勒爺,您要提早用膳嗎?」有人恭敬的上前問。
「待會吧,今兒個朝中沒什麼事,所以回來得早了點,可也沒什麼胃口……」話說著,聲音小了,目光放在那問話的人袖子上的一點污漬。
一察覺主子的目光,那人臉色登時大變,可瞧的不是主子,而是主子身旁寒著臉的小女人。
「去!」
又是這個字,因為驚慌得寸步難行,立即有人將那人拖出大廳,沒多久,廳後又多了一名臀上開花的傷兵。
兩個人消失,主位上的人還是一副懶散的調性。「恭兒,這又是何必呢?」
聽聽這口氣,像是在責怪她苛刻?站在主子身旁的女人暗暗白了他一眼。陰險!「犯了錯就該罰,沒什麼不對。」她冷冷的回說。
「嗯。」他啜著茶慢應,對她的行為再無異議。
見狀,一干奴僕全都悲憤的望向自個主子,不解他為什麼對這女人言聽計從?
眾人皆知,這位小總管的出身不名譽,她的阿瑪是已被奪去爵位的不肖皇親,她原本格格的身份也隨之不存在,還聽聞她是貝勒爺在青樓妓戶買回來的,能以這樣不潔與不堪的背景,讓他們眼高於頂的主子不嫌棄的收留重用,甚至爬上……總之這女人對主子真的有一套,能將他服侍得服服帖帖,大伙原也是樂見的。
只是偏偏這女人的性格實在難以相處,心腸更是少見的狠毒,對下人嚴厲到不行,稍有犯錯即讓人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如此討人厭的人,主子卻任她待在身邊胡作非為,奴役眾人,府裡上下對她簡直是敢怒不敢言到極點了!
所以這會只能私下偷偷地埋怨貝勒爺識人不清,養了一個可惡的女人在身邊狐假虎威。
「貝勒爺怎會早歸?」恭卉無視於四周隱隱傳來的怨氣,逕自問。
「沒什麼事,自然就早早回來了。」他啜茶時,一滴茶水溢出杯緣。
是早早回來找麻煩的吧!
她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人為他送上一方乾淨的白絹,他拭手後,太監將之放置在托盤上,待會得重新洗淨熨平。
見他仰起頭瞧著外頭的天色,恭卉盜著汗,滿心乞求的問。
「貝勒爺想出去走走嗎?」
他收回欣賞外頭天色的目光,搖了搖頭。「不了,外頭雖日麗怡人,還是比不上房裡的溫暖幽靜。早膳送進我房裡,你進房陪我用膳吧。」
她臉色一變,還想推托,他已彎身撣了一下衣擺。「我已經餓了,走吧。」說完,轉身入內。
至此,恭卉正張著口要說什麼的嘴只能虛張著,盜出的汗完全不客氣的大滴落下,讓她旗裝領子上濕了一圈。
「那茶不過慢了一刻送到,污袖也是才剛不小心沾上的,我已罰了人,您別再為難人了。」隨著主子一進房後,恭卉馬上說。
「不過是打了幾板子,能算罰嗎?」永璘清清冷冷地笑著。
「屁股都皮開肉綻了還不算罰,您太嚴厲了!」她不平的抿嘴。
外頭都道,她是貝勒府裡的母老虎,人人懼她如鬼神,說她潔癖成性,難以與人親近,又說她刁鑽難搞,有虐人癖好,宛如蛇蠍美人,殊不知——
「照我說,像這樣行事不嚴謹的奴才,該要抄家,又或者打瘸他們的腿,才能教他們終身受教,莫再疏忽大意,髒了我的眼,誤了我的事!」他俊美的臉龐在慵懶中笑得狠戾。
這才是永璘的真面目,一個有嚴重潔癖,稍不如意就將人整死的傢伙!
這些年她幫他「除塵滅菌」,因若稍有東西髒了他的眼,他就想置人於死地,為了救人,她常擋在前頭先他一步罰人,教他發不了脾氣也下不了手段,所以外人見她嚴厲,將她當成豺狼虎豹,殊不知這黑鍋她是背得冤枉了。
恭卉惱怒的憋著氣回話,「這些年若照您說的做,這貝勒府轉眼就要成了停屍間,誰還能好端端的活著伺候您?」
他挑眉瞥她,似笑非笑。「你這話不實在,我對你可不薄,至少這些年你犯了不少錯,我都沒拿你開刀,若有心,你不早已粉身碎骨?」
她暗自呻吟。他所謂的犯錯就是不小心打破杯子,或者在身上沾了塊污漬,再不然就是弄縐了他的衣物吧?若這些事得以死謝罪,她是早該死上千千萬萬回,可她沒死並非因為他的厚待,而是因為他找到了另一種方法罰她。
「是是是,貝勒爺說得是,您對恭兒的恩德有如滔滔江水永不止息,恭兒謹記在心,沒齒難忘,至少今生感恩圖報,會一輩子供您使喚。」她低著首,用求饒的語氣說。
可這話聽在永璘耳裡,就成了挖苦之詞,他立即細瞇起眼。「你過來。」
她一驚,低著頭,瞪著眼的瞧著地上。糟了,惹惱他了,在進房前就警告過自己遣詞用字要小心,結果還是沒管好自己的舌頭,這下……
「貝勒爺,現在是白天,況且您昨兒個晚才—— 」
「昨晚如何,不就都是昨晚的事了?白天又如何,又不是不曾有過。」他態度輕佻到令人想磨牙。
「可是……可是您還沒用早膳……」她眼珠子轉向進房前奴僕就已布好的一桌子膳食。
「可以待會再吃。」
「待會就冷了!」
「冷了也罷,橫豎我胃不餓,餓的地方另有他處。」他笑得邪魅。
「又餓……昨兒個晚已經三回了不是嗎……」說著,她小臉紅透,艷麗無雙。
「不是說了,過去的事別再提。」永璘索性起身走向她,看準她光潔的右耳,湊上前,曖昧含住,她身子立時起了一陣顫慄。
「別……」
「別要?」他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垂。「這些年來這句不要你說過多少回了,哪一回真能不要?」他再咬一口,她微微痛縮了一下。「還是你這就叫欲拒還迎,猜測我喜歡這味,用這方式來留住我的胃口?」
「不,我沒想過留住,倘若您有其他胃口,恭兒並不反對,也絕不留人。」
聞言,他沉了呼吸,表情有了轉變。「是當真不在乎……還是料準我好潔,不輕易換女人,以免弄髒我的身?」他伸指在她的肩嵌內勾出她的內兜系線。
「……您找的都是好人家的女人,怎可能會髒污您的身子?」她黯然的說。
自個不過是他其中的一名玩物而已,其實說穿了,她跟他養在後院裡的那些女人沒有兩樣,他現下說的這些話,實在讓人聽不下去。
「是嗎?」他冷笑。「可偏偏你就是我由妓戶裡買回來的,你是我身邊最不潔的一朵野薑花,而這朵花還在我身邊一開開了五年。」語帶諷刺。
恭卉閉上帶著複雜神情的眼睛,似乎早習慣他帶刺的說話方式。「我這朵不潔的野薑花您隨時可以摘除,只要您一聲令下就可以。」
「是嗎?事情有這麼簡單容易?」永璘倏地手一扯,技巧高超的將她的內兜直接扯出,但外袍無損,內在光溜一片。
她咬著唇不發一語,只感覺雙峰直接貼在外衣上,外衣粗糙的觸感,摩擦得教她起了疙瘩。
他勾唇冷笑,用潔淨無垢的大手按揉著她的裸肩。「問題是,我手掌下的高峰變得堅挺誘惑,你也想要我,這騙不了人的。有種花象徵熱情,稱仙人掌,你就像帶刺的仙人掌,熱情又危險……」說著,撕開她的外袍。
細嫩的肌膚乍然接觸到冷冽的空氣,讓恭卉冷縮了一下,雙手抱著赤裸的身子,她氣憤的望著他。「也有種花的花語叫節制、節欲,杜鵑花的寓意不知貝勒爺聽過沒有。」這隨心所欲的惡霸!
盯著她白皙的肌膚慢慢凍出紅點,永璘雙目不再冷然,伸出手,撥開她遮胸的玉掌。「你口舌越來越伶俐了,是教我給寵的嗎?」她雙峰形狀優美,峰點一如五年前第一次所見時的粉嫩撩人。
「是教您給逼的。」她的臉克制不住的發燙起來,別過頭,告訴自己這身子早不屬於她,多餘的遮掩根本擋不住他強硬的索取。
「逼?我將整個貝勒府都交給你管了,你督促不周,讓下人連連出錯,還不許我親自處置,既然如此,你就該替他們承擔後果,不是嗎?」
「哼!」她恨恨地瞪。
永璘低笑,特愛見她發惱的模樣,再一聲既刺耳又悅耳的衣帛撕裂聲後,她的裙擺也蕩然無存了。
他似有若無的勾唇,眸光始終意味深長,伸出一指勾勒著她的曲線,撩撥著。
「你知道嗎?我最愛你這身肌膚,就像一塊上等的油脂凝結後一般細膩,讓人愛不釋手……」他吻上她白淨的頸子,她想避開,但已有一隻手掌圈住她的後頸,讓她無從閃避,只能任他在她潔白的頸項上放肆,也任自己的心怦怦然的,平靜不下來。「還有……我也愛見你伶俐的笑容,美極了……」
他是一個矛盾的人,有時可以對她極為溫柔,可下一刻,卻又可能變得殘酷駭人。
若不是她太清楚這張十足誘惑的臉龐後是個怎樣邪惡的靈魂,或許她會情不自禁的愛上這薄涼的傢伙,誤會他真對她有什麼迷戀。
像是要印證她所想不假,永璘的吻瞬間轉為侵略,她頸上立即出現斑斑吻痕,潔淨的雙掌施在她身上的力道也益發激烈,幾乎擰痛她的肌膚。
這是個懲罰的愛撫,懲罰她的不遜,懲罰她的多管閒事……他喜歡別人犯錯,喜歡這樣罰她,這樣教她生不如死。
轉眼恭卉已臣服在痛與快感間,她抗拒不了他,總是無力抵抗,只有接受,只有迎合,只有付出自己,他甚至衣物未脫盡就已佔有了她,隨著他一次次的撞擊,她在天堂與地獄中起伏,他給了她極致快感,也給了她毫不保留的羞辱。
「貝勒爺……」在他衝向最高點時,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跳幾乎停止,在痙攣後,她癱軟在他身下,臉泛紅潮喘息著,像在天堂。
「恭兒,你真是我排解慾望時最好的女人,這讓我想起了五年前是如何買下你的。」
她身子頓時一僵,潮紅盡褪。
總是這樣,天堂之後,他便會立即讓她看清,地獄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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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最著名的煙花地、溫柔鄉,絕非「秦淮樓」莫屬了,這裡的姑娘個個貌美如花,手段迷人,讓留連花間的恩客們無不趨之若鶩,爭相撒上大筆銀兩只為與這裡的美人共度一夜良宵。
「我說永璘,你孤僻得很,大伙沒見過你玩女人,今兒個是你二十大壽,說什麼都要送個女人讓你銷魂一夜。」特別席上,圍著一桌子年輕的王孫貴冑,這幾個人個個矜貴,來歷非比尋常,此刻說話的正是景王府的世子,豪其。
「就是說嘛,咱們幾個兄弟年紀相當,可府上的福晉、側妃、小妾都不知討了幾個,就你一個還是這般守身如玉,真讓人看不下去。」欲親王的二兒子多澤,滿臉疑惑的瞧著好友。那玩意留著不用,該不會壞了吧?今兒個正好測試一下。
「別說咱們不夠兄弟,明知道你有潔癖還帶你到煙花地玩女人,這回這個可是咱們幾個兄弟千挑萬選才瞧上的清倌,保證沒人碰過,絕對髒不了你的身,這丫頭就交給你開苞了,你可別教咱們失望啊!」普郡王家的貝子普賢手一伸,指向站在角落的小人兒。
這小女兒大約只有十五、六歲,五官明朗,生得唇紅齒白,有一雙彷彿會說話的水汪汪大眼,身著錦緞淡色旗裝,外頭套了件繡花短坎肩,腰間繫上紅綠相間的綢帶,正好襯托出她苗條的身軀和青春的嬌媚。
可惜,小人兒神情緊張,站在牆邊如風中落葉般抖著,嬌俏的小臉上滿是驚慌,那若凝脂般的肌膚白得像外頭的冬雪。
幾個貴公子口中的永璘神態則是懶洋洋的,頗不以為然的隨著普賢的手指方向望去,俊雅的眉頭逐漸凝緊。
這人的來頭是不小,正是乾隆帝的十七子,也是最疼愛的小兒子。
永璘瞧著那小丫頭,步履如風,輕慢的走上前,一指托起她的下巴,凝視她驚懼的眼睛。這眼兒大而明亮,確實出色,可惜美人他見多了,身旁圍著他的公主、格格個個都擁有得天獨厚的美貌,他對美人早就免疫,於是鬆去鉗住她秀顎的手。一個妓女,哼!臉上有些不屑。
他似乎對她沒興趣?在他鬆手的剎那,小人兒雙眸微彎,露出了整齊潔白的貝齒,鬆了口氣的綻出一抹放心的笑意。
永璘眼角一閃,瞥見了,竟有些出神的望向她大小適中的櫻唇……
幾個貴公子立即相互望了一眼。可瞧對眼了不成?
很好,這嘴刁的傢伙總算有反應了,也不枉他們今兒個晚上用心的安排!
永璘瞄著她纖細的身軀,瞥了身旁太監一眼,太監立即上前捧高她的手,他看向她細緻的掌心,這是一雙沒做過粗活的手,手指像柔草的嫩芽般柔軟。「你出身應當不差,怎會淪落風塵?」
「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小人兒收起幾乎讓人不察的笑紋,表情變得戒慎恐懼。
「說,我問的話沒聽見嗎?」為什麼不希望得到他的青睞?從沒人排拒過他,而她一個妓女竟敢拒絕他
「我阿瑪是簡王,多慶。」也許被他藐視的口吻激到,一陣掙扎後,小人兒抬頭迎視他,說出自個的出身。
「簡王 」眾人臉色一變。
「一個月前被萬歲爺換了宗牒的多慶王爺嗎?」多澤訝異的張大嘴。
「那個畏罪潛逃的貪污王爺 」豪其也吃驚不已。
「天啊,你一個皇親格格怎麼出現在這裡?」普賢也是搖著頭。他們詢問過老鴇,只確定她身子清白,尚未接過客,還是個美人,這才精心安排要將她送給永璘當壽禮,哪知她的身份竟是個格格?!
她咬著唇,不堪的低著首,後悔不該一時衝動的說出自己的身份。
「普賢,你問錯話了,她以前是一個格格,現在不過是個低賤百姓,待在這裡又有何突兀的?」永璘用那雙帶著玩味的眼眸看著她。聽說簡王不僅畏罪潛逃,還拋家棄女,只帶著自個寵愛的側福晉逃了,留下妻女舉債度日,這事在京城已傳開,人人都對簡福晉的下場感到悲淒,想來這丫頭必是苦日子過不下去了,才選擇一條最輕鬆的路走,出賣自個換得富貴。
他思及此,孤傲的神色中多了一抹鄙視。
這眼神深深刺傷了她。「是,我不再是個格格,我現在是妓女,貝勒爺身份貴重,來到這紙醉金迷之所尋花問柳,請問您要花錢買我一夜嗎?」她抬高下巴,忿忿的瞪著這個話中帶刺的傢伙,雙目如火。
他這才望向那全身怒氣、雙頰火紅的容顏,卻發覺憤恨的神情竟沒減損她的美,反而是讓美麗注入了生命般更加鮮活,這是會讓山水失色的怒容,他非常受吸引。「我記得簡王只有一女,喚……恭卉,是吧?我應該沒記錯。」他思索後微笑。
恭卉將眼神投向別處,對於他的笑臉反而感到不安起來。「在這裡我不叫恭卉,只是一個待價而沽的女人。」要不是阿瑪的胡作非為,她也不會淪落至此,雖恨,卻無從逃避。
「可惜我不買有價的女人,因為我嫌髒。」他撇嘴。
「你!」這人還真懂得羞辱人!「你嫌我髒,我還嫌你嫩呢!你的兄弟們方才說你守身如玉二十年了,我瞧你才比我更沒見過世面,生澀得像株含羞草吧!」她臉龐染上極為惱怒的紅暈,竟反唇相稽的說出這等話。
眾人莫不倒抽了一口氣。這丫頭好大的膽子,敢這麼同永璘說話?!因為萬歲爺的極寵,養成永璘目空一切的性格,無人敢對他輕慢,況且還是說出如此侮辱男人尊嚴的話,這丫頭不要命了?
「你說什麼?」永璘凝滯不動的望著她,臉上果然一片冰寒。
「我說你若玩不了女人,就別來這種地方!」她毫無懼怕的與他四目相對,雙眼幾乎要冒出火光。
他黑若星子的眼眸凌厲一掃,再次發現眼前的丫頭怒起來的模樣實在讓人分神,尤其是那發火的雙眸,讓他的視線一直無法移開。這張倔強的臉,以及同樣皇族出身的身世,出乎意料的引起他的興趣了。
「你沒試過怎知我玩不了女人?」他慢步逼近。
「你嫌我髒不是嗎?」這男人將她逼到角落,無處可退後,她臉色慘成死灰。他想做什麼?
他不怒,唇畔噙笑,面對她所顯露的笑容越加光彩耀人了。「你所處之地髒,但你是個清倌不是嗎?既然如此,我可以勉強一用。」
「什麼 」她一愣。
「德興。」他回頭低喚。
一名看似身份不低的太監立即捧上一袋沉甸甸的銀兩上前,永璘取過銀兩,就往她身上丟去。
恭卉抱著裝著銀兩的袋子,開心的笑了。好重!裡頭少說也有百兩,額娘有救了!
見她抱住銀兩即露出笑靨,永璘冷哼一聲,表情除了譏誚還是譏誚,對她的胃口又有點消失了。
「果然是窮怕了,見到錢就眼開,確實適合當個送往迎來的煙花女。」
這句話教恭卉全身瞬間刮起刺骨寒意,捧著那袋錢,臉上的笑容凍碎了。
「永璘,別這麼說,既然知道她是一個格格,咱們就別為難她了,咱們兄弟另外為你找女人吧。」豪其素來知道永璘對人表面散漫冷漠,實則嚴厲不苟,生怕這個瞧來脾氣也挺硬的前格格落入他的手中,恐怕會得到殘忍的對待,於是出聲說。
「是啊,她阿瑪無義,讓她淪落至此已經夠悲慘的了,讓她走吧,我已與老鴇說好,要她多準備幾個清倌,防的就是怕你對女人挑剔,所以多備了幾個,這女人你若不入眼,要老鴇喚來下一個就是。」普賢也道。原該是個天真的嬌嬌女,卻落得賣身討生活,真是情何以堪。
原本失去的胃口,因幾個兄弟這麼護人的表現又回籠,他沒來由的感到不滿,反而又想要人了。「不用喚來下一個,我就要這一個。」
「可是……」就連多澤都同情的看向恭卉,後悔沒查清楚她的來歷,就貿然聽信老鴇的推薦,將人送到永璘跟前。
見狀,永璘悶火更盛,轉身面向恭卉。「這錢是打賞給你的,你要走還是要留下?」這話問得白,要錢還是要清白隨她選。
恭卉愣住了。她能有選擇嗎?這身子不賣他,還是得賣給別人啊……她不禁茫然無助的望著想買她的人。
「你想清楚,不賣我,你也不見得再賣得了這麼好的價錢。」永璘冷笑提醒。
女人貪財自古真理,這女人也不會例外。
她的臉色又褪成了雪白。
「如何?」他作勢要抽回她手中的錢袋。
額娘……為了額娘,她不能多想了!「我留下。」她快速的說,將錢袋攢得很緊,眼眶不住委屈的泛紅。
他笑容擴大。「很好,你們都聽見了吧,那你們可以走了,我要好好享用我的壽禮。」
幾個人深知一旦永璘要的東西,就算萬歲爺來了,恐怕也阻擋不了,於是互視一眼,再憐憫的瞥向恭卉後,皆無奈的魚貫而出。
現在,只剩她一人獨自面對永璘戲謔的笑容,她忍不住心慌的想逃,可走沒兩步,便讓人給鉗住腰身,重心不穩的跌入身後人的懷中。
沒與人這麼親密過,她嚇得就要推開他。
「別動,我可不想因為與你拉扯,弄擰了我身上的衣物。」他在她耳邊出聲警告。
她全身一僵,霎時無措的回頭瞪他。他真要她?因為太害怕,她竟杵在他的懷中動彈不得。
永璘只是聞著她軟熱溫香的氣息——一個處子的氣息。
他對女人講究得很,少有女人入得了他的眼簾,這個,意外的沒讓他排拒。
恭卉感到他的靠近,抬起眼時,他的臉與她相距不到數寸,待察覺他的意圖,想逃避已來不及,他的唇蠻橫的貼上了她。
「不……」才一開口,更讓他有機可乘的輕易佔有她的唇,這個吻強勢不容拒絕,一如他給人的優越感。
臉迅速竄燒成緋紅,除了熱燙的感覺,恭卉腦中一片空白。
瞧著她無助的神情,永璘居然有些怦然心動。原來自個喜歡看人受驚、瞧人氣惱?
低笑一聲,為了想看她更驚恐的模樣,他粗暴的扯開她的前襟。
恭卉頓時由驚駭中回神,雙眼瞪得老大,羞辱的淚水爬上了她的眸子。
他、他怎麼可以這樣做!怎麼可以?!
「住手!」她拚命搖頭,無法多想的就往他的唇舌咬下去。
疼痛讓永璘放開了人,眉頭蹙起,手往唇上一抹,不可思議的瞧著染上鮮血的手指。「你好大的膽子!」竟有女人敢傷他?!
他的俊臉冷得像塊寒冰,兩手扳過她衣衫不整的身子,視線辛辣暴怒。「收了錢要辦事的,這規矩你不懂嗎?再要放肆,當心我問罪!」聲音寒厲無比。
她一窒,這一刻她才深切瞭解到自個的無能為力,她的命運在阿瑪離開她與額娘起,就已注定得卑賤的苟活下去了……
望著她淒楚的表情,永璘體內的慾望卻急劇升起,他緩緩親近她,大手一撈,將她送上床。
這夜,一筆輕賤的交易,輕易地讓一個女孩由不解人事,變成了滄桑悲泣的女人。
第二章
烈日炎炎,策馬狂奔的馬蹄聲錯落的由郊道奔進城內。
「德興,這是哪兒?」進城後,馬上的貴公子拉住了馬韁,問向身旁伴騎的太監。
「回貝勒爺,這兒是京城著名的貧民窟,秀水街。」德興瞧了四週一眼,拉住韁繩回應。
「秀水街?名字秀麗,怎環境這般鄙齪?」永璘捂著高挺的鼻冷哼。街道上不時傳來惡臭,味道真教人受不了。
德興將馬騎近主子身邊,送上一方白淨的帕子。
他們剛狩獵歸來,貝勒爺一時興起,說是想讓他的汗血寶馬再奔些路,遂繞了遠路由另一道城門進城,只是進了城後繞到這條街,只見四處骯髒污穢,滿街的乞丐橫行。
貝勒爺平日只見美景,只吃美食,想這般髒亂之處,當然會讓他皺眉嫌惡。
「貝勒爺,還是咱們加快馬程,快速通過這條街道吧。」
「嗯。」他對髒亂向來無法容忍,此情此景自然讓他難以忍受。
踢了馬腹,打算一口氣衝出這條街,馬兒嘶叫一聲,向前衝去,立時在街道上揚起一陣旋風。
忽然,巷口走出了一道人影,馬上的人緊急拉住韁繩,馬蹄在空中驚險的狂踢,但畢竟是難得一見的汗血寶馬,還是在撞上人前硬是收住奔勢。
那人提著一桶水過街,原本還不知發生了何事,這一轉頭,才發現馬蹄已在頭頂,驚得打翻了提在手中的水桶,人也跌坐在水中,一身濕濡,模樣狼狽。
她愕然的仰頭瞪著馬背上的人。那男子面容俊美,氣質冰魅得……教她終身難忘!
永璘視線與她相對,也難免訝然。竟然會碰見她?
兩人誰也沒出聲,就只是瞪望著對方,永璘瞧她雖樣子狼狽,可目光含霜,看他的眼神更是恨入心骨,不由得露出笑容。
自從那日奪了她的身子後已一個月了,一個月未曾再見過她,沒想到此時再見她怒容,心頭居然泛喜。
這黛眉、這鼻、這唇,在在勾起了他對那夜的記憶。當這女人被他佔有的那一刻,痛縮在他懷裡,曾讓他一度微慌了手腳,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記憶中,他沒為任何事慌過,惟獨那一夜……這教他記憶深刻。
「你怎會在這裡?秦淮樓不待了嗎?」
瞧她一身補丁的裝扮,寒酸得跟乞子無異,他不禁蹙眉。
秦淮樓的老鴇可都是用金珠在養她的姑娘,怎可能讓她穿著如此破爛的待在此處,莫非她離開了秦淮樓?可就算離開那裡,當日他也打賞了她百兩銀,有了這筆錢,她又怎會過得這麼落魄?
「我的事不勞貝勒爺關心!」恭卉在德興扶持下由地上爬起,身上還滴著水,可尖尖的下巴對著他,臉是繃著的。
永璘挑起眉。這女人可比他還絕情,竟沒念過他們的「舊情」,再見面,一點好臉色也沒給他。
有意思!
「該是你連『工作』都沒做好,讓客人抱怨了,最後連秦淮樓都不要你,才讓你到街頭當乞丐的吧?」他諷笑。
「誰說秦淮樓不要我 是我額娘得知我已……便不准我再待了!」當夜她在秦淮樓一夜未歸,額娘抱病找上門,見她竟然失了清白,當場痛哭急喘的將她帶走,從此她沒再回到那地方。
此時再面對他,想起那夜的事,她臉頰再度燒燙,身子微顫。
其實若說她對他有恨意,是說不上的,因為是她心甘情願出賣自個身子的,而他願意花大筆錢買,她真的該感恩了,只是心頭的那份不甘與羞恥遲遲散不去,如果可以,她希望今生不要再見到他,可老天似乎不想善待她,不過是提個水,也能讓她遇見最不想見到的人,這宛如心中插著的那根釘子被拔出後再次插回,疼痛之餘,還有被凌遲的感覺。
「喔?」他難以理解自個聽到這件事後,心底竟然挺高興的。
也就是這丫頭除了他之外,沒再有人碰過嗎?回頭要人打聽去,他對這事突然有說不出的執著。
「你住這裡?」他皺眉再問,好奇他給的錢都到哪裡去了。為何她過得如此困頓?莫非是那秦淮樓的老鴇污去他打賞給她的錢?若是如此,他定會找人算帳!
恭卉防備的看著他。「說過不用你管的。」
「瞧來你很討厭我呢。」他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人,坐在馬背上的他,看起來還是那麼高高在上。
曾經,曾經她也像他一般活在被尊貴包裹的世界裡,那樣的驕傲,可如今,那些富貴都已離她遠去,她只剩貧困潦倒,甚至連女人家最重要的清白都給賣了,現在的她,還剩什麼?尊嚴嗎?在這人面前,她可以清楚的瞧見他眼裡的鄙夷,那夜她賣的不只是身子,恐怕連尊嚴也一道賣了。
「我討不討厭你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地方不是你待的,你還是快走吧。」她慨然的說。
「說的也是,這地方真的很臭。」他再次掩鼻,難以想像這地方可以待人。
「貝勒爺,要走了嗎?」德興扶起恭卉後重新跳上馬背,低聲詢問。
「嗯。」這地方實在太臭了,他也無意多留,要不是恰巧碰見的人是她,他早奔馳而去。
握上韁繩,永璘就想瀟灑走人,可馬蹄才抬起,他便瞥見四週一群群破爛乞兒的視線並非投注在他這外來人身上,而是垂涎的望向恭卉,那色慾表情,全清楚的寫在一張張骯髒的臉上。
他倏地放下馬韁,德興見狀,訝異的跟著停下。
「貝勒爺?」
瞧了一眼惑然不解的德興,永璘鎖了眉。這些都不關他的事不是嗎?況且她也不會感激他的多事。「走了!」一踢馬腹,再次起程。
漂亮的黑毛駿馬由她身旁呼嘯而去,轉眼間,只剩一道黑點殘留在恭卉的視線內。
才十五歲的人兒,該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可此刻她神情滄桑,捧著揪擰的心口怔怔呆立著,茫然得不知自個的未來將如何是好。
「走開,你們想做什麼?別靠近我!」拿著水桶使力的揮動,恭卉阻止四、五個形貌猥瑣的男人接近她。
永璘一走後,她提著空水桶重新回到井邊,才剛汲滿水的拉上桶,忽然身後就有人抱住她,她嚇得將水桶的水往那人身上倒去,那人濕身,驚得鬆手,她慌忙回身才發現,原來身後還有三、四個人面帶狎笑的準備接近她,她急忙拿著惟一的武器——水桶,砸向每個膽敢接近她的人。
「小姑娘,別裝清純了,這一帶的人都聽說你被開苞了,是你娘上妓戶去將你逮回的,否則你還樂不思蜀的不想離開。既然你那麼想要男人,咱們可以幫你,輪流滿足你,你也行行好,滿足滿足咱們這幾個討不到老婆的男人。」其中一個笑得低劣的男人說。
恭卉慘白了臉,直往後退。
「小美人,聽說你還是位前格格,這麼尊貴的身份流落至此,分明就是老天爺可憐咱們一生落拓,派了個格格來慰藉咱們,來,讓大爺我好好疼惜你,也順道嘗嘗金枝玉葉是啥滋味。」他朝她猥褻的舔了舌頭。
她噁心得都想吐了!這下好了,人生多變,她由高高在上的格格,變成連一群不入流的乞丐都可以侮辱的人!恭卉的眼眶倏地湧上悲哀的淚霧。
「走開,你們想碰我,除非我死!」她徒勞無功的甩動著水桶。
幾個人各出一點力就搶過她的水桶,不懷好意的緊圍向她。「想死也成,可是得先滿足咱們,咱們好久沒碰女人了,而且還是像你這麼美的丫頭,這會大伙真是賺到了。」
一隻粗壯的髒手驀地探向她的前襟,她嚇得尖叫拍開,可另一隻手又勾向她的腰,頭髮跟著被向後拉扯,恭卉連再叫一聲都來不及,嘴就被摀住,她驚恐的睜著大眼,雙腳被人一扳,她向後倒下,身上立即覆上好幾雙猴急的髒手,爭相剝著她的衣物。
她淚水狂飆,卻連求救都不能,轉眼頭髮散落,前襟被撕開,裙擺被撩上膝,一隻髒手就要向裡探去。
她閉上眼,心灰意冷的就要咬舌自盡。
「住手!」突然,她的頭頂傳來暴喝聲。
幾個正在放肆的乞丐嚇得立即縮回手,驚愕的仰頭,赫然發現一群巡捕營的官兵有如凶神惡煞般圍著他們,當下口水一吞,拔腿就想逃,但逃不了幾步,就讓人全數緝拿住,一顆顆的頭顱全按在地上,等著發落。
巡捕營副督統由一群步兵中走出,目光不敢稍往那衣衫不整的姑娘身上瞟,只瞧了一眼被壓制在地上的幾個男人,便快步再向另一頭的人走去,那人身穿五爪金龍錦衣,跨坐在珍貴的汗血寶馬背上,顯得風采颯颯。
「貝勒爺,果然如您所料,這群人在光天化日下膽敢強欺民婦,全教臣給逮住了,還請貝勒爺親自定奪。」他正好行經隔壁街道,卻巧遇這大清朝最得寵的小貝勒,立即上前打招呼,可才開口就讓貝勒爺給徵調來辦事了,也幸虧他的手下行動俐落,火速阻止這群廢物作惡,如此圓滿達成任務,這位貝勒爺應當會滿意他們的表現。
永璘一個頷首,漂亮的一躍,翻身下馬,腳步輕快的朝恭卉走去,低首見她抱住自個,驚嚇得說不出話來,他抬起她小巧受驚的下顎,直視她驚駭的眸子,眼中立即透出兩簇野火,竟有種衝動想要伸手撫平她的恐懼。
「沒事了,你別怕。」他輕聲說,脫下自己的長袍覆在她身上,為她遮去一身的凌亂與不堪。
德興訝然的看著主子少見的溫柔,雙眉扭動了幾下,還是猜不出主子為何會對這女子特別。
方纔離開後,主子策馬繞道京城邊去,想就近找守衛京城的官兵回去護人,卻剛巧遇上巡捕營的副督統帶兵巡城,即刻要他轉向救人。
只是原本交代過後便該走了,沒想到貝勒爺居然又跟著回到這條街上,並且靜靜注視眼前發生的一切,直到見到幾個惡人受縛,眸中才出現深思的表情,繃住的臉孔也才略微緩下。
他不禁吃驚於主子的異狀,也極力思索著這代表的意思。
恭卉完全嚇壞了,身子還是抖著的,不敢相信自個會遭遇這種事,下意識的舉起手,想要攀上永璘的衣袖尋求庇護,可他僅是輕睞她一眼,身子便退開,沒讓她碰上。
見他閃開,她一愕,這才清醒。她竟向這人求救?她竟以這骯髒破爛之身想碰他,難怪他會退開。縮握回伸出的手,她羞憤的改抱住自己的身子,抖落淚珠。
為何總讓這男人見到她最難堪的時刻?她終於克制不住的掩面痛哭。
深黑雙瞳睨視著她顫動的雙肩,永璘的呼吸沉了幾分。「副督統,掃乾淨這條街,我要它成為名副其實的『秀水』街,聽明白了嗎?」他嚴聲交代。
「喳!」副督統立即應聲,手一揮,立刻傳令下去,今兒個過後,這條街即將改頭換面,不再允許髒亂與不潔,尤其那些個骯髒的人渣,第一個得處理丟棄!
話落,眼尾再一掃,那幾個惡棍當場被拖至一旁,不久便傳出驚天動地的殺豬聲,一人折了一腿,瘸子是一輩子當定了,不僅如此,幾個人又被扛進剛推來的鐵籠,準備進巡補營吃上一陣子的牢飯。
「啟稟貝勒爺,臣這般處置您可滿意?」他涎著笑走向永璘。
「嗯,多謝副督統今日的幫忙,改明兒個我得空,會好好謝謝你的。」永璘笑容可掬的說。
副督統聞言大喜,聽說萬歲爺有意讓這個小兒子接掌巡捕營,之後這位阿哥就是他的頂頭上司了,他當要巴結一些。
永璘哪裡不知他的心思,僅是閒淡一笑。「去吧。」
「恭卉格格,不好了不好了,你快回去,你額娘的病——啊,這、這是怎、怎麼回事啊 」慌慌張張出現的大嬸,突然見到一大群官兵圍著恭卉,而恭卉竟衣衫不整的屈縮在地上哭泣,她吃驚得舌頭打結。
「我額娘怎麼了?大嬸,你說我額娘怎麼了 」原本驚哭的人兒,一聽見自個親娘出事,眼淚頓時凍住,人跟著驚慌爬起,一臉慘色。
「你、你額娘她的病、病又發作了!」大嬸緊張的說,眼睛望了四周官兵一眼,瞄見當中最為容姿華貴的少年郎,不由得教他的矜貴模樣驚得打了個冷顫。
她活了快五十歲了,說真格的,還是第一回見到這麼顯貴漂亮的公子,這是打哪來的貴人兒啊?!
「額娘她又病發了!」恭卉的臉色死灰成一片,深吸幾口氣後,什麼話也沒說,拔腿就跑。
眾人見狀,心下莫不叨念著這丫頭沒規矩,連一聲謝都沒說人就跑了,如此無禮,果真不識大體。但這話沒人敢講,因為真正該在意的人一句話都沒吭,只是蹙眉瞧著她跑得焦急遠去的身影,深邃的眸子若有所思。
當人影完全消失在永璘面前後,他徐緩的回身睨向大嬸,問:「你說她額娘怎麼了?」
大嬸在這條秀水街上是惟一算見過世面的人,至少有份正常的工作,專幫城裡的鄉紳富豪清洗衣物,乍聽到這貴人兒的聲音,口音純正,腔調雅貴,她心頭立即有了譜。這人八成跟恭卉那丫頭是一樣出身的皇親貴族,但不一樣的是,這人威儀懾人,恐怕身份比恭卉格格未被去爵前更為尊貴。
當下低頭垂耳,不敢有所不敬。「恭卉格格的額娘患有哮喘病,這會……又病發了,恐怕撐不住。」
「哦……」永璘朝德興點了頭,德興立即掏出一錠金子打賞。
轉身望向那丫頭消失的方向,永璘眉蹙得更深,心中有道盤算隱然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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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落的門板,灌進一陣又一陣的冷風,恭卉守在額娘床前,用自個瘦弱單薄的身子為額娘擋去陰冷的寒風。
她小臉蒼白如雪,憂愁地望著滿臉病容的母親,眼淚又落下,好感激額娘這回堅強的熬過,沒讓黑白無常帶走,沒留下她一人孤苦伶仃的面對這悲慘的人生。
「恭兒,別哭了,額娘會不捨的。」床上的婦人幽然轉醒,見著女兒倚著床落淚,憂淒的說。
「額娘!」恭卉驚喜得立即抹去淚。「額娘醒了,我自然不哭,不哭了。」話這麼說,但她還是抑制不住的一面哭,一面抹淚。
婦人瞧了,低歎一口氣。「其實額娘不該拖累你的,若少了額娘,你也不會傻得賣了自個,賣的錢還全買藥灌進額娘的肚子裡,你不該這麼犧牲的,你教額娘好恨,好對不起你—— 」
「額娘,別說了,我是你女兒,哪能眼睜睜任你生病不管。」她搖著頭阻止母親說下去。
「可額娘這病非一朝一夕,若非如此,你阿瑪要帶咱們一塊逃時,我也不會堅持不肯跟他走,不願成為他逃難時的累贅,可沒想到,我不走,你這丫頭也不肯走,非要留下照顧我,結果我沒累及你阿瑪,卻讓我惟一的寶貝女兒陷入了地獄之中……額娘真恨不得當初失去一切的時候就咬舌自盡,這樣也不會累你如此受罪……」簡福晉捂著自個的臉,泣不成聲。
「額娘你別激動,你這哮喘才剛穩下,激動不得的,萬一一口氣又上不來,該如何是好?」恭卉後悔極了,不該在額娘面前掉眼淚,惹她傷心,急得勸說。
「讓我死了算了,你不該一再救我這沒用的人……」簡福晉悲從中來的泣吼。
「額娘!」她急得額頭冒汗,在母親床旁不知如何是好。
「簡福晉應當感恩有這樣的孝女在側,不該輕易尋死才是。」殘破的屋子突地出現一個身著華服的人,他嘴角噙笑,閒適的踱進屋。
「你是誰?」簡福晉坐起身,吃驚的望向他。
進屋的人先是瞧了一眼同樣驚訝的恭卉,可接著又完全無視她震驚的神色,逕自再朝簡福晉親切的笑。「福晉多年前曾在慈寧宮見過我一面,難道記不起了?」
他注意到破舊的屋內角落堆滿了一帖帖的藥包,房內還傳來濃濃草藥味,登時有所了悟。
這丫頭還真是個孝女啊!他冷然一笑。
這一笑落在恭卉眼裡,不安的瞪了他一眼。
「咱們在慈寧宮見過……」簡福晉仔細瞧了瞧他的輪廓,忽地驚呼,「啊,你是——令皇貴妃的小貝勒,萬歲爺的第十七子,永璘!」
那年他約莫八歲,跟著令皇貴妃到太后那去請安,她正巧也隨丈夫進宮,蒙太后召見前去慈寧宮,這才第一次見到這位最受皇帝寵愛的小貝勒,想不到當年的小阿哥如今已成為如此出色的人物。她怔然的望著他,有種恍如昨日的感覺。
「簡福晉總算想起了。」他依舊含笑。
「貝勒爺……來做什麼?」簡福晉想起了自己的處境,不免自慚形穢。今非昔比,她無臉見人啊!
「是啊,你來做什麼,這裡甚至沒有一張椅子能讓你坐下的,我怕此地髒了貝勒爺的衣裳,你還是快請吧!」恭卉心急的趕人。她不知道他來的目的是什麼,生怕他居心不良,對額娘說出她賣初夜的對象就是他,額娘定會羞憤得哮喘再度發作的!
永璘斜眼瞄了瞄她,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靨。「放心,我也沒打算長坐在這裡與福晉話家常,只是顧念當年簡福晉曾在慈寧宮扶了我一把,讓我免於跌跤,這點恩情一直讓我謹記在心,今兒個見福晉落難,這才想出手相救,接福晉到我那去。」
「什麼?你要接我額娘去住 」恭卉雙眼圓睜,對他說的話驚訝不已。
簡福晉聞言,也是一臉茫然。「我曾救扶過你嗎?我怎麼不記得?」
「事隔多年,福晉會忘記這件事也不足為奇,不過,受人恩惠,永璘可是一日不敢相忘。」他說得真切。
簡福晉蹙眉,認真回想是否有過此事,可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貝勒爺,就算我額娘當年真的曾經扶過你一把,這也是小事一件,你何需放在心上,還專程來接額娘去照顧,這有點小題大做了吧?」恭卉防備的瞧著他有禮的態度,閒逸的笑容——這根本是十足不安好心的嘴臉,這人究竟想做什麼?
「受人恩惠,自當點滴在心頭,怎能說是小題大做?」他竟一臉不以為然。
「不,我和額娘不需要你報恩,你可以走了!」為杜絕他可能的不良意圖,恭卉直接拒絕。
「是啊,貝勒爺,我很感激你還對我顧念舊情,但是我沒理由因為這點自己甚至記不起的小恩情去麻煩你,你的心意我心領了,瞧我這地方簡陋,就不多留你,你還是走吧!」簡福晉也發現女兒對這人有不尋常的火藥味。這兩人不是第一次見面嗎?恭兒對他何來的火氣?
但她還是順著女兒的意說,雖然很感恩在眾叛親離、就連娘家人都不願出面救濟的這時候還有人肯幫助她,但考量到要維持自個最後一點的尊嚴,她還是忍著傷懷拒絕了。
聞言,永璘臉微沉,彎身靠近恭卉,語氣惡意,低聲輕說:「嘿,才一個月不見,你臉蛋都消瘦了一圈,就連白嫩玉手也已生出繭來,讓人見了真不忍啊!」
她渾身一僵,倏地轉身瞪他。
「恭兒,貝勒爺對你說了什麼嗎?」簡福晉只見永璘靠近她,但沒聽到他說些什麼,就瞧見女兒變臉,不解的問。
「他……」瞧他背對著母親對她露出邪氣的警告笑容,恭卉遲遲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就是算準了,她不能讓額娘知道他就是奪去她清白的人,所以更加吃定她不敢掙扎呼救。
「恭兒,你怎麼了?」見女兒神情有異,簡福晉心急的想下床問個明白。
「額娘,我沒事,你別下床!」她趕緊阻止,又望了永璘一眼,只見他略瞇的眼神隱透著一股不容反抗的威脅,她心顫了一下,咬著唇瓣。「額娘,貝勒爺沒說什麼,他只是……只是……」
他撇嘴一笑,替她說下去。「我只是告訴她一件事,昨兒個真是驚險,秀水街上差點發生大事,聽說有一名丫頭不過是去提個水,就被四、五個大漢給圍住,連衣服都給撕了泰半,要不是巡捕營的官兵剛巧經過,那丫頭鐵定要被一群惡漢玷污了。」
「什麼?有這種事 恭兒,你經常要經過那條街去提水的,你沒遇到什麼事了吧?」簡福晉聽聞這事大驚,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
「沒有,女兒每天去提水,都沒遇著什麼事,額娘放心。」為防她哮喘又發作,恭卉連忙安撫,雙眼惱恨的直射向永璘。
他抿笑,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嘴才啟,她臉色就變。
馬上趕在他開口前對母親道:「額娘,方才貝勒爺也提醒了女兒你的病,倘若能到他府上安養,想必能減輕你的病情,女兒想想……也是有道理,就算會麻煩到人家,女兒也想厚著臉皮前往。」天知道他還會說什麼,她不得不先妥協。
永璘讚許的一笑,才對簡福晉說:「沒錯,我那裡有來自宮裡最好的醫藥,可以醫治福晉的哮喘病,而且貝勒府的環境清幽,絕對有助於福晉養生。」
「可是……」見女兒態度軟化,而永璘又十分真誠,簡福晉有些遲疑了。
「福晉還猶豫什麼?雖然皇阿瑪褫奪了簡王的牒子,但是咱們終究是遠親,就算到我那安居也不為過,恭兒,你說是吧?」他笑問向身邊的人兒。
這聲恭兒叫得親匿,卻也威脅力十足,她忍著氣,咬牙點頭應聲,「嗯。」
女兒態度變得很快,這不禁讓簡福晉懷疑起她與這名貝勒之間奇怪的氣氛所為何來。「我想,還是再考慮考慮一下的好……」
「福晉,你不考慮自個的病,也得多為恭兒著想,她約莫十五了吧?再在這地方待下去,能有什麼前途?日後到了貝勒府,自然有我幫她打理,將來就算嫁人也不會太委屈。」
這話教一臉病容的婦人臉上立現光彩。「你肯為恭兒的未來做主?!」
「人都住進了我府裡,這是自當啊。」他說得理所當然。
「額娘——」她已失了清白,而且還是失身於他,真不知道這男人想打什麼主意,竟說要為她做主未來?!
怕額娘當真,她趕緊出聲要額娘別要相信。
誰知才開口,簡福晉馬上阻止她說話。
「你先別說話,額娘決定了,既然貝勒爺如此誠意的邀請咱們過府同住,那這事就說定了,咱們母女倆謝過貝勒爺的大恩大德了!」她坐在床上彎下頭,感恩的朝永璘一磕。
她可以不為自己著想,但恭兒不能繼續待在這地方腐爛,就算不為將來,也要想想現在,那條骯髒的街上才出現惡徒要輪姦良家婦女的事情,這事她絕不容發生在自個女兒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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