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
身在帝王家的女人,活著從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成就男人的大業。
素景,一個維繫著天朝命脈的女子,她的命,等同於天朝一樣重要!
也因此,有的男人為了得天下而愛她;有的男人為了破除謠言而想殺她,
而在這群男子之中,當然也包括了令人聞之色變的六神之首——衛泱!
就在那不經意的一瞥,他知道這個清麗脫俗的女人除了左右天朝局勢外,
還將會深深撼動他的心,進駐他的心底、他的眼裡……
但在這兵荒馬亂的天下、爾虞我詐的年代,他不能輕易透露出對她的喜愛,
只能在背地裡用最隱諱的方式保護她,確保她不會落入其他男人的手裡。
然而,就在她即將被送去和親時,他終於認清自己心中的理想是什麼,
為了素景,為了再造天朝,他要麾下的六神全都聽命於他,
他要用最激烈的方式保全她,即使這個方式會讓她恨他一輩子……
序幕
寶景十年,天子臥病不起,天朝群龍無首,皇子爭鬥,奪權位、劃勢力,妄想坐擁帝王之位,權掌百年江山,享盡萬世千秋錦繡風華。
對內,皇室爭鬥不停,波瀾四起;於外,外戚干政弄權,民不聊生。
因此,六神遂現,剷除叛亂,平定局勢,風雨飄搖之中,擁戴太子承即位,一統天朝,安內攘外。
六神叱吒一時,手起掌握之間,風雨時起時落,變幻萬千。
鳳平元年,天朝百廢待舉之際,六神遁隱,不再立現。
余十年間,六神名號仍是令人聞風喪膽,為天朝傳奇。
楔子
「說書?說什麼故事?」
「是六神,六神你聽過嗎?」
「這名字好耳熟啊!唉呀,是我姥姥給俺提過的。」
「最近街上來個說書的,模樣長得俊朗,口條也清楚,在說六神的故事,說了好幾天了,挺有模有樣的!每次那個人來時,定是圍一圈人!」
「是麼,那今兒個要不要去聽聽?真有六神這樣的人物嗎?聽說是上殺神靈,下斬妖魔的一群人?」
「好像是啊,走走走!咱趁時候還早,擠個位子聽聽去。」
只見兩個壯漢並肩走在大街上,腳步略快,轉眼間便見到大街口早已有人拿著凳子聽故事了。
兩人擠在人群裡,還是沒看見說書人的模樣,但耳邊卻傳來醇厚沉穩的嗓聲,像罈陳年酒,令人覺得心頭一潤,好聽極了。
繁華的京城大街上,在街角的一隅,有群人正側耳傾聽那段被埋沒在歲月洪流裡,逐漸被人們淡忘的故事。
它曾經很鮮明地活在世上所有人的心中,直到光陰無情的流逝,換成另一個形式重現於人間。
那是一段關於天下,關於一個女人,繼而牽動整個朝代的歷史。有許多人曾參與其間,也有許多人喪命其中。
如今,事情的始末已分不清對錯,且把功過留給後人去評斷。
傳奇,活在每個人的心中,而故事,它始終也只是個故事——
「今兒個,就從鳳平十一年開始說起。」而故事,又繼續說下去了……
第一章
今年的冬日來得特別早,就連吹拂於大地上的寒風,也顯得格外凜冽,鑽進骨子裡的冷,是益發的凍。
轉眼間,已經是大雪節氣。
春日遲遲,尚不見蹤影,而她引頸盼望的人,也始終沒有出現。
素景坐在玉床上,身下枕的是狐皮毛毯,整座宮闕有著涼透人心的翠綠,玉光曖曖難明,見不到太多的光彩,就連四周的宮燈,都因夜風的糾纏,而忽滅忽明。
自從她醒來以後……自從她醒來以後啊……
蒼白的臉龐透著淡淡的哀愁,這世間有一種美麗,是清透、是飄渺的,更甚是不食人間煙火。
而她的美,是不沾染天朝的塵土,極為清麗脫俗;也因此,天朝裡沒有她能走的路!
「想什麼?」陽剛的氣息自素景頭頂罩下,一雙健臂圈在她的腰上,那力道緊得令她無法喘息。
承熅瞇起眼,看著這些年來始終教他忘懷不了的女人。原來,天朝的光陰沒有停留在她的身上,她依舊美得令人屏息。
「聖上,請自重。」素景看著他,話聲又輕又緩,口氣卻是平板無波。
「十年,你離開朕的身邊已經有十年之久!」這段失去她的歲月,他如同行屍走肉。
素景被他按倒在玉床上,墨黑的青絲散落在艷白的狐裘之上,而她清亮的眼眸無所畏懼的望向承熅,這樣的美麗,更有魅惑人的妖異。
她始終——是他心中的魔!
「朕終於得到你!」承熅低頭印下炙熱的吻,在那個吻裡有他壓抑多年的慾望與渴望,轉眼成了一團熊熊的烈火。
素景靜靜地領受,既沒有推開他,也沒有抵抗,那樣的沉默像潭不興波瀾的水池,死死地毫無生氣。
承熅抬頭,見她面無表情,心底的妒意油然升起。他粗暴地扯開她的衣襟,雪白的肌膚一覽無遺,更教人慾火難耐。
素景的眼神始終平靜無波,彷彿要望進承熅心底最深處的神魂。只有那裡,才藏匿著他最深沉的意念。
這個男人,是她這輩子最看重的人,素景很明白今生今世,她與他已是不可分割。然而,另外一個寄宿在自己心中的身影,也同樣在此生與承熅相互角力,糾纏到至死方休。
為什麼,上天總是捉弄人呢?素景多麼想問,可是卻從來都沒有說出口。
承熅見她赤裸地躺在自己身下,燒烈在體內的慾火,轉而從她身上索求,像是恨不得讓她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素景一掌抵在他的心口之上。「聖上,切莫逆天而行。」
墨黑的瞳眼閃過一絲陰冷的火光,他的嘴印在她的唇瓣邊,低語輕道:「朕是天朝的帝!你頂上的天,是由朕一手撐起。」
「皇兄,勿亂朝綱、棄義背理。」
素景的話,讓承熅燒紅雙目,低首咬了她潔白的肩頭。「你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意!」
「能得皇兄厚愛,素景感激在心,可若超過,就是天理不容了。」她,可是他的親生胞妹,血濃於水的至親啊。
「你的心裡,是不是住著那個男人的身影?」承熅握著她的肩頭,激動的問,平日的冷靜自持蕩然無存。
「皇兄,放過六神吧!他們為了天朝,犧牲太多了。」
「你貴為一國之柱,竟為那男人求朕?」俊雅的面容突地陰沉,眼中滿是暴怒之氣。
「素景是為了天下百姓求皇兄。」天朝眼下的富庶安逸,是由六神一手打下來的,如今朝廷卻要逼六神走上絕路,到底不該做得這樣絕。
「天朝只要有天女,必定邁向豐國鼎盛之路!」承熅專注地看著她。「素景,你是屬於這座宮闕的,不要再離開我了。」
這話,是他身為一個男人對她說的體己話,是真心的話。
「皇兄,失態了。」
「你若執意違抗,朕必定要你付出代價。」
「天朝不是僅仰賴天女就能存活下去,六神得伴隨在聖上左右,才能安邦鎮國啊!」素景難得激動,眼底的熱意來得有點急。「為什麼我們會走上這樣的路?當初不是這樣的!」
「天朝,容不得六神。這已是事實,不可改變了。」
「只要皇兄高抬貴手放六神一條生路,素景此生不再踏出皇宮。」只要保全,她只求保全他們啊!
承熅彎起嘴角,笑得極為燦爛。「甚至包括成為天朝的一國之後嗎?」
素景痛苦的閉上眼,淚水終於滑落。
「若能得你,要朕放了六神不是難事。」這輩子,他唯一的心願除了能得天下之外,還要有她長伴左右。
「報——」
赤色戰袍隨著夜風深入宮闈之中,一路自城外快馬加鞭返抵京城,在粗獷的臉面上見到教人不可置信的懼意。
「定虢將軍兆逢恩,晉見——」
清朗朗的傳喚聲響在這片寂靜的夜裡,讓人不覺頭皮一悚,登時喘不過氣來。
承熅撐起半身,見一道人影跪在玉宮門外,沒有踏進來。
滿朝文武百官都知曉,皇宮中有座翠玉寒宮,整座宮闕是由碧、白雙玉建造而成,不沾天朝飛塵、不染天朝煙火;未經聖喻,私自擅入霞玉宮者,斬!
「定虢將軍,是誰准你擅離職守?」
夤夜深沉,兆逢恩的出現令承熅心頭一震,隨即起身擋住赤裸的素景。
「臣方收到消息,六神得鬼兵相助,儲萬名兵力屯於壩美,意圖謀反逼宮,臣不得已擅離崗位,夜奔入宮。」兆逢恩嚥下氣,說得戰戰兢兢。
「荒唐!朕派去的莫平定呢?」承熅蹙熅眉,話聲沉穩,眼中卻隱隱竄起火光。
兆逢恩跪在地上,好半晌答不上話。明明已是冬日,可那豆大的汗珠卻滾落在地,一圈兒一圈兒的,像團撒散的墨漬印在地面。
「說話!」他的猶豫,令承熅按捺不住氣。
「臣……臣在三日前便收到莫將軍……莫將軍率領的兵隊,全數慘遭殲滅。」兆逢恩不敢說,千名兵馬皆在一夕之間盡數夭折。
承熅擱在身側的兩拳握緊,額間青筋暴凸。「朕給他的,是三千人的精兵!」
「如今六神步步逼入京城,只要一旬……或許,就會踏上京畿。」兆逢恩聽聞底下探子所述,壩美一役形同人間煉獄,教人不寒而慄。
「究竟六神得到的,是怎樣的兵?」承熅氣急敗壞,龍顏大怒。「為什麼在天朝裡,會出現這樣的軍隊?」
「臣……臣已八百里加急請鎮守於西山的銳豐營,即派五千兵馬南下討伐,阻止六神。」
「五千,五千能擋得住他們嗎?」承熅疾步上前,難掩盛氣。「難道你不知,六神是怎樣的人物?」
「聖上,微臣還請駐守廣西的建安營揮兵給予奧援,定能早先一步將六神抵擋在城外,六神絕不會輕易踏上京畿……」
「京畿營內有二萬御林軍,六神手握多少兵馬?」承熅不信,他原以為派莫平定前去壩美,就能夠剷平六神,豈料卻得六神掌握鬼兵,直逼皇宮而來的消息。
「臣……不知。」
這一句話,聽得承熅終於爆發出來,整座玉宮響遍他的吼聲:「天朝養你們做什麼?」
兆逢恩低首不語,面對年輕登基,但如今心性卻難以捉摸的帝君,更是懼意倍增。甚至比即將來襲的六神,更讓他千萬畏懼!
「據前方探子來報,率其大兵的將領是……」
「冠軍大將軍嗎?」承熅俊雅的面容扯著冷冷的笑,陰沉至極。
方纔他龍顏大怒,眼裡彷彿燒出火來,可如今那抹笑卻是相當詭異,教人膽戰心驚。
「定虢將軍,你怕嗎?」承熅雙手負背,那張臉面又恢復到先前冷淡的模樣,轉變之大,無人知曉他究竟在想什麼。
「臣……必定為天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定虢將軍,你可要說到做到啊。」承熅彎下身,一掌按在兆逢恩的肩頭上,輕輕地拍了拍。
兆逢恩背脊發涼,不敢抬頭。「臣自是竭盡心力。」
「在朕撐起的這片天之中,還包含兆將軍底下的妻兒呀。」
承熅站直身軀,那話聲不冷不熱,卻壓得兆逢恩挺不起腰桿,冷汗直竄掌心,按在地面上的手,結結實實地壓出個水印來。
「微臣明白……」兆逢恩哪裡不知承熅話中有話,一顆懸在體內的心又被高高地提了起來。「請聖上勿掛心。」
「兆逢恩,朕加派一萬兵馬給你,命你在京城之外與建安、銳豐兩營的將帥盡速會合,定要在六神入京前趕盡殺絕,不留任何活口!違令者,斬!」
「臣遵旨。」兆逢恩退下,臉色已刷白成死灰。
赤色戰袍隨即消逝在宮殿之外,即將掀起的,是局勢未明的將來。
天朝與六神對峙的此役,必定是血流成河。
「皇兄真要對六神趕盡殺絕?」素景拉起衣衫罩在身上,顫抖抖地踏下床來。
「你聽見了,六神帶兵直取京城,這是什麼?謀逆造反!」
素景一手拉住他,難掩激動。「皇兄,不要讓天朝失去六神。讓我去勸,六神對天朝忠心耿耿,定會回心轉意。」
「素景,你想改變什麼?」承熅輕問,一手環在她的腰上,將她擒抱得好緊。「六神一開始就不是忠於天朝。你當真以為我眼盲心盲嗎?」
「皇兄,不要抹滅六神對天朝所做的犧牲。」
「他們把你帶走,讓你離開朕的身邊足足十年,這就是六神對天朝的一片忠心赤膽?」承熅口氣低涼。「你可是天朝的一國之柱!」
素景推開他,赤腳走向門口。「六神不會背叛天朝,永遠都不會!」
「素景!」她一步步踏往殿堂之外,令承熅忍不住咆哮。「天朝裡,沒有你能走的路!」
素景不顧承熅的勸阻,越過玉檻,直直地踩往宮外,下了玉階、踏上泥地,瞬時腳底如有塊燒紅的鐵烙印在她的肉上,痛得她幾乎要癱軟跪地。
「素景!」見她的步子如此堅毅,承熅頭一次喊得那麼焦急。
承熅追著素景的身影,然後眼見她踏過的泥地,滲出艷紅的熱血,成了怵目驚心的血印。而這一路被留下的血痕,是素景替六神喊不出聲的痛。
她不曾想過,天朝要這樣逼六神走到盡頭,甚至令他們無法回頭!
腳底上傳來的劇痛,仿似走入火堆中,將人硬生生地燒裂開來,這個汲取她的氣息,並且依靠她而走至強盛的天朝,卻容不下她的存在,令她終其一生都踩不得天朝的地!
「六神,是不可能會違背天朝的!」衛泱為天朝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更明白六神中的每個人,都各自替天朝扛下一片天。
這座仰賴她而生的天,是六神的每個人替自己頂著的!
「皇兄,素景請你收回成命!」她哭喊著,一步步地踩踏在這塊她極其想要擁抱,卻容不下自己的后土大地。
天朝待她極其殘忍!啖蝕著她的氣息,將她困成籠中鳥,還容不下她的存在!教她背負黎民蒼生的命運,再將她掏盡到不可後退的地步。
這就是一國之柱的命嗎?這個天朝,到現在還饒不了她啊!
她跪倒在地,所有觸及后土泥地的身軀,被天朝原有的氣脈給燒裂開來,幾乎毀傷她潔白的肉身。
「素景——」承熅見一抹艷白的身影跪倒在地,狂奔至她身邊將她一把抱起。「你瘋了!」
素景掌心滲出熱血,被燒燙得皮開肉綻,兩眼卻空洞無神,心如死灰。
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誕生在天朝,又為了什麼原因得背負這一切?然後見自己心愛的人、在乎的人相互殘殺,彼此勢同水火。
「素景,你為了他如此折磨我!」承熅咬牙切齒,不敢置信。
「為什麼,我還能活著?」她喃喃地低問,眼角滑出淚水來,那雙眼茫然得失去光彩,顯得死氣沉沉。「我不想要……這樣活著。」
「這輩子,朕不會放開你,永遠都不會!」
夜風,應當是凜冽刺骨,然而今晚吹在天朝之中的寒風,卻夾帶著燠熱難耐的熱感,像是足以焚蝕掉一切,並將世間所有的光輝給吞蝕殆盡。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今日,無月。
漆黑的夜色之中,隱隱透著赤紅火光,幾近照亮了天朝的夜晚。風中,依稀可嗅見濃濃的腥臭味,還隱約飄散著淡薄的血味氣息。
側耳傾聽,更可聽聞風中尖銳的嘶吼聲、哭喊聲,一陣陣地被夜風越捲越高、越飛越遠,而後被吞噬於夜幕之中。
一道絳紫色的身影出現於烈焰沖天的火場之中,炙烈的火風甚至半點都影響不了他,他仍舊是一派輕鬆自若,手握韁繩坐在馬背上,神色平淡冷靜。
衛泱看著玄風領著鬼兵所走過的天朝路,留下被燒烈的火海,許多人哀號、哭喊的聲音衝上雲霄,在此刻令人毛骨悚然,心頭一震。
此處,正是人間煉獄!
細細的哭啼聲傳至耳邊,衛泱低首,見到年紀看來不足十歲的孩童自火海中死命爬出來,迤了一地的血痕向他求救。
「救……叔叔救救我……」小小的身子沾滿血痕,教人慘不忍睹。
衛泱冷眼旁觀,見小童爬向眼前,顫抖抖地伸出手欲觸及他的坐騎時,他手不過輕輕一揮,那單薄、瘦弱的身子立即彈飛開來,在半空劃成一道弧線,隨即跌落在地,小命已被鬼差拘提。
蓼藍色的身影出現在衛泱身旁,在坐騎之上看著方落下的小身子。眼裡,流露出太多太多的憐憫;可他,卻只能佯裝成無動於衷,任何情緒都無法顯露出來。
「玄風的身體還行不行?」衛泱見前頭鬼兵走過的地方,皆成為通紅火海,隱約可見前頭一片暗色氣息,被濃烈的戾氣所包圍。
「可能到達極限了,鬼兵行軍的速度已經減弱許多。」符華堂面有難色。
六神自壩美離開已有三日,這期間,鬼大兵幾近是不眠不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直撲皇宮。
一路行過的道途已成傾圮荒廢的樓邸,如同冥府死地,鋪天蓋地的惡氣將天朝的天給遮蔽起來,就連茫茫大雪也掩蓋不了這一地的血腥。
「還要再逼緊些,唯有動搖民心,才能夠讓承熅更明白六神的決心。」
符華堂聽著衛泱的話,再對照眼下煉獄的人間,哪裡還有民心可以撼動?他們皆成死屍,有話也說不出口了。
「衛泱,玄風是唯一可號令這支鬼兵的大將,倘若到皇宮前他有個閃失,要取天朝就沒有那麼容易了。」符華堂明白,衛泱是急於奪回天女。
「復應後頭押來的那支兵,啟程沒?」
「差不多動身了,不久便能會合。」
他們走過的步子,燒出一條通往冥府的血途,符華堂甚至依稀可以聽見,蒼生在火海裡不甘心的哭喊叫聲。
此役,甚至比當年寶景年間的動盪還更驚心動魄,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席捲而來,企圖將富庶安定的天朝給焚蝕殆盡。
無論是誰,皆在此役大傷元氣,這是必須承熅擔的結果。
「讓鬼兵再行一夜的路。」
「衛泱,玄風會撐不下去的。」
「他撐不住也得撐,不要忘了是他甘願代替復應做她做不到的事。」衛泱沒有忘,因為花復應的失誤而鑄成的大錯。「六神已經失去天女。」
符華堂沉默,看著衛泱那冷到極點的面容,眼中隱隱燒出一股火花。
面對花復應的過失,符華堂明白若不是得到玄風這個最得力的助手,花復應的性命早就殞落在人間,焉有逗留至今的機會?
玄風入六神,成為花復應活下去的主因,這一點花復應比誰都清楚。因此,對於玄風,其它六神也都更加上心,無法容許有半點閃失。
「玄風會替復應扳回一城,你就別再掛心了,原諒復應吧。」更何況她身中奇毒,又替玄風身陷險境,小命一條已經形同抵給老天爺了。
符華堂不敢想,復應究竟能否撐過六神與天朝的這一役?假若挨不住,玄風又該如何自處?
「你無須替她求情,這筆帳我已經記下,若天女有個閃失,花復應這條命斷不可能會留下。」
衛泱說得很平靜,甚至讓人察覺不到他心裡是否有溫暖。
他的心,冷硬得彷彿是鐵打的!
「她為六神盡心盡力,你比誰都還清楚!」復應是個怎樣的女人,沒有人不曉得,她傻得從不以自己作為優先考量的對象。
以前,在她還沒遇上富璟丹前,是為自己而活;遇上六神以後,是為富璟丹而撐持度日,直到捲入天朝的紛紛擾擾之後,她傾盡心力為了天女而走下去!
「六神的命,從來都不在我眼中。」衛泱平淡地道出這再真切不過的心聲。
符華堂閉上眼,心平靜氣地接受。這樣的事實,彼此都心照不宣。
「告訴滕罡,務必在最短的時限內,讓鬼兵一舉入侵皇宮。」天女,衛泱勢在必得!
「是。」符華堂隨即拉起韁繩,帶走衛泱的口令,策馬奔向前方。
衛泱看著本是富庶寧靜的天朝,在今夜全被惡火所吞噬,眼中沒有半點憐憫之心,一如過往的冷靜平穩。
這座天朝的氣脈,已經微弱得不再足以支撐運行下去,勢必得全數斬毀,才能得以重生,再創風華。
如今,他定要連根拔除,締造新的契機!
第二章
寶景十年秋
雨霧,濛濛地籠罩在天朝之中。鼻間,淨是嗅得陰冷的低涼氣息,貼覆在肌膚上那薄薄的涼度,冷得鑽入骨子底。
本該受香火供奉的山廟早已傾圮荒廢,破舊的留存於山野之中,供偶時路過的百姓有個遮風擋雨的落腳之處。
破廟內,六道身影或坐或站,各佔一處,模樣都非常年輕,可每人眼中卻透露著世故的光彩,好似已經走過多次的大風大浪。
他們身上彰顯的戾氣極為狂放、毫不遮掩,在如此動盪不安的天朝裡,這樣的氣息是稀鬆平常,但之所以讓人留心,在於天朝內興起一股傳言——六神既出,新天朝降臨!
一名身著絳紫衣飾的少年手持搖扇,眉眼間淨是生得乾淨的氣息,穩重沉著,六神看來應當是以他為首。
「來了!」衛泱立於破敗的神像之前,不到片刻,深隱在山野中的飛鳥躍於天際,劃破此地的寧靜。
站在門口的滕罡手裡按著青鋼刀,渾身戒備、雙眉緊蹙,目光如鷹隼銳直地盯向林裡深處。
「人來了!」滕罡隱約見到幾抹身影奔出郊道,細細的兵刃相擊之聲傳來,極為清晰尖銳。
衛泱的嘴邊露出一抹笑意,悠悠地轉過身去,只見其餘六神個個起身而立,有人狀似不經心,有的睡眼惺忪,有的氣質險惡,更有美得教人屏息的花容月貌,不同的面容,卻個個都相當出色,他們便是在短期內崛起,就令天朝聞風喪膽的六神!
「璟丹,你助滕罡一臂之力。」衛泱一扇指往立於門口的少年,見他老成粗獷的面容讓人不敢入其門,遂派了陣內看來最輕狂無害的文判上前。
「哎,好的差事兒就是沒我。」富璟丹搖搖頭,手臂一震,袖內的判官鐵筆立刻握於手中。
其餘六神還是無動於衷,個個神色自若,即便廟外雜沓的腳步聲接踵而來,卻無人顯露出懼色,甚至還有人打起呵欠來了。
須臾,廟門外響起慌忙的腳步聲,伴隨著幾道人影狼狽地衝入內室,隨即廟門被一股氣給捲上,隔絕外頭刺客們的追擊。
「四爺,您沒事吧?」幾個提著劍的隨從臉上滿是刀傷血痕的,一心護著自家主子衝出重圍。
那名被喚為四爺的少爺星目朗眉,眉宇間淨得貴族氣息,即便在危難之際,仍是鎮定自若,穩如泰山。
「有貴人相助,咱可死裡逃生了。」承熅即使面對著一屋子陌生的面孔,方才也死地裡走一回,語氣竟也一如往常。「謝兄弟相救了。」
衛泱走上前去,像是一點兒也不意外見到眼下這一幕。「此時天朝危亂紛擾,自是應當相互關照。」
他還想要再近承熅的身,卻被他手底下的人給擋住。衛泱又側首對承熅說道:「我的人在外頭拚命,這就是四爺待人之道?」
承熅手一揚,撤下護身的侍衛。「不知公子如何稱呼?又怎會出現在這座山野之中?」他還以為自己這條命,閻王已準備隨時收下了。
「四爺可聽說過『六神』?」衛泱懶懶一哂,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此話一出,退至身後的侍衛隨即圍上前,大刀紛紛架往衛泱的脖子,然而他們身手再如何不凡,於六神面前不過也是彫蟲小技,只見其餘六神的手腳更是利落,手上的兵器也同樣按於他們身後,只消半分力就能取人性命。
「殷孤波,你們切莫衝動。」衛泱一點兒也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僅是淡淡地說道。
「六神……這個令天朝不敢喊出的威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承熅能夠感受得到此刻的劍拔弩張,比起方才自己死裡逃生的局勢,現下更是身處險境。「沒想到,本王在有生之年能見到傳說中的人物。」
六神,在此刻的天朝不是英雄,而是令人畏懼至極的羅剎,凡六神走過之境,必是血流成河、死傷無數。
「衛泱今日,是特別於此恭候四爺。」
承熅眼一瞇,年輕的臉龐帶有一絲的困惑。「做什麼?」
「天朝裡流寇四起,暴民聚生,四爺此刻離宮,又是為何?」此舉雖不智,不過衛泱明白,再也沒有比此刻還要更好的時機了。
「天下大亂,朝廷卻依舊高高在上,能不見民間所苦、不聞民間所怨?」承熅回了他,但語氣卻過於冷硬。
「不愧是人稱定賢王四皇子,在下親眼所見了。」
「衛泱,六神今日來此,絕不僅是偶遇。」承熅清楚天朝之大,斷不可能在此巧遇。
方纔,他才剛逃過皇宮的刺客襲擊,早就料想兄弟間的惡鬥遲早會來臨,卻沒想到來得這樣急、這樣狠。而六神,卻能夠掌握自己的蹤跡,難保不是與宮廷裡的人互通有無。
「衛泱,六神來這兒做什麼?」承熅暗想,或許今日這條命,已準備押往閻王爺的手中了。「前來取本王性命麼?」
只見衛泱一哂,單膝跪地,其餘六神皆收下兵器,朝承熅跪禮。
「六神,入天朝前來投靠明主!」
墨黑的眼瞳清冷如潭水,幽深得不見任何心緒。直到視線停留在一道艷白色的身影之上,幽暗的深瞳才隱隱閃過一抹淡得旁人無從察覺的火花。
衛泱的目光停留在幾個坐在馬背上的身影,包含承熅在內。
「那女人是皇宮裡的人嗎?真不像是天朝的人。」富璟丹挑高眉,問得相當輕佻,當下惹來花復應的白眼。
「天女,是承熅最寵愛的皇妹,當今聖上更是對她溺愛有加,甚至比太子還要看重。」衛泱道,眼裡的火花早已湮滅,不見痕跡。
殷孤波冷笑。「女人上圍場?聖上簡直是寵溺至極啊。」
六神隱在暗處,利用濃密的綠蔭作為掩蔽,好避開上林苑的侍衛,深入承熅的所在之處。不過令他們訝異的是,竟然會同時遇上天女。
「足以見得天女支撐這天朝的傳言來自於皇宮,就連聖上也深信不疑。」衛泱將折扇一收,目光如炬地看著底下的人。
「六神要入皇宮,機會不多。」花復應瞇起眼,不曉得衛泱在打什麼主意。
「承熅本該有場血光之災,正確來說,應當在半月前就該命赴黃泉,做縷天朝的孤魂。」衛泱的嘴邊勾著笑意。「是六神助他違背了命運。」
如果改變了命運該走的方向,那麼這條路必定與未來有所不同。說得更深些,便是再生一個新的契機,牽引著走在這條道途上的人們。
六神改變的,不單是承熅原有的宿命,而是企圖汰換掉天朝舊有的老面貌,重新締造出新的局面。
衛泱的笑只停在唇邊,看著在今日仍有二次災禍的承熅。「這四皇子的命,很崎嶇。」像承熅這樣的人,要坐上帝位實屬難事,可他的賢良聲名遠播,要爭坐九五之尊大位,也不是不可能。
他命裡有吉星會照,雖不是個帝王命格,但定賢王的才德遠播,再有六神的輔佐,衛泱相信若要取這天下就如囊中取物,定能達成目的。
「這天朝,連皇子的命脈都難以照料。」殷孤波說得直白,不信朝中氣脈這種無形之物,能牽動成千百萬人的宿命。
這天下豐足富庶,與帝君德政有關,若昏君當道,自是民不聊生,陷百姓身處水深火熱之煉獄。如果要將此說法加在這種無形物的身上,殷孤波認為太過牽強。
儘管他也是身處其中的人,卻始終嗤之以鼻。人定勝天,一向是殷孤波奉為圭臬的信條,六神裡,大多是這種不信邪的人,可最諷刺的是,他們身上肩負天命,不得違抗。
衛泱看著坐騎上纖弱的身影,她有著秀麗脫塵的面容,天朝裡不曾有過這樣玉雕清靈的相貌,那模樣生得極為脫俗,莫怪聖上呵護備至,將她捧為掌上明珠。
衛泱深深凝視天女,並見到承熅望著她的模樣,心底不知在琢磨些什麼。
「那女人,未來將左右天朝。」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明主?
難道真有人知曉他內心的慾望嗎?這些年來,他總是隱藏得很好,好得讓人無從察覺自己心底深處最深沉的渴望。
坐在馬背上的承熅,身處上林苑圍場之中,神色恍惚,與平日爾雅內斂的模樣截然不同。
自從與六神相遇之後,也過了半月之久,儘管他歷劫歸來,卻不免因為衛泱的一席話而有所動搖。
如今父皇的病體這半月來頗見起色,基於年輕時對狩獵的喜愛之心,遂率領眾皇子參與秋獵的比試,甚至連素景都參與其中。
秋獵一向為皇宮所重視,更是眾皇子欲爭鋒頭之比試,不過承熅不熱衷此道,他最多僅擅於騎射,若說拿刀箭比劃、論武功,他比其它皇子還要更弱些。也因此有人說定賢王心性敦厚內斂,甚至比文人還要風雅。
承熅將一切都看在眼底,更是刻意凸顯自己不濟的武底。盡可能讓自己的所作所為化成清冷的水,正因常言道:滴水可穿石——他要做的,就是穿韌石之事!
「四哥,想什麼?」身後傳來一聲輕軟的問聲,素景坐在馬背上,不諳騎術的她,得讓人牽著韁繩才能使喚這只牲口。
「素景,你怎沒在父皇身邊?」見到她,承熅相當意外。
「父皇和太子哥哥追野兔去了。」素景年紀雖幼,卻格外清麗娟秀,好似不沾天朝的煙火,美得那樣自然乾淨。「你呢,怎麼都不去?」
雖明白這位四哥不似其它兄長好出鋒頭,凡事都要爭第一,可素景不免也覺得他太過於無慾無求。
「我的本事到哪裡,自己很清楚,做人要懂得藏拙。」秋日的圍場總是特別蕭條,承熅僅是靜靜欣賞這樣的美麗。
「四哥,你就是這樣,凡事不爭個出頭,誰能知道你心底想什麼?」素景與他並肩,就是特別喜歡他這性子。
「可你就欣賞。」承熅探出手,緊緊握住她,感到心頭發暖。「這世間只要能得知己,便死而無憾。」
「半月前你出皇宮,這事兒傳進父皇耳裡了,是八哥和我說的。」
「父皇說了什麼?」承熅面容無波,清冷地問。
「沒有,倒是太子哥哥在父皇面前為你說話。」
「太子?」承熅挑眉,縱然他與其它皇子對立的局勢並沒有特別明顯,可暗地裡是誰也不容誰的。「很難得,他從來不替兄弟中的誰多言一句。」
承熅心知肚明,對於半個月前出宮卻身陷險境,是何人所指使的,他一點也不意外。
「至於你出宮的原因,素景就不多問了,但我聽聞四哥這次是歷劫歸來?」對於這點,素景已嗅出其中詭譎的氣味。
他哪裡不懂小妹對自己的關心?僅是冷淡地道:「天朝這幾年是動盪了些,遇上匪類賊寇也不是什麼大驚小怪之事。」承熅朝她一哂。「總是得有人關心百姓們日子過得怎樣了。」
四哥的賢德,素景一直都很欽佩,單是他的溫文爾雅,凡事不爭鋒頭這點,她認為更是將相帝王都應當具有的仁德。
只可惜,父皇對於四哥總沒那麼上心,素景比誰都明白。
「但是……」
素景還要再問,卻被承熅打斷,他朝前頭一指,荒地上出現了只小兔,艷白的毛色特別顯眼。
「四哥替你獵只野兔,如何?」拉起韁繩,承熅手朝腳邊的箭筒一撈,便搭滿弓欲射出箭矢。
「四哥,上天有好生之德,那隻小兔快活地在荒地裡活著不也挺好的?」
素景的手按在他的臂膀上,實在不喜殺獵這樣的舉動。也因此,這回秋獵,父皇執意帶她共游,她心底邊兒也是不情願的。
「不如,四哥教我怎麼騎馬。」縱使天朝的地她踩不得,但學會駕馭馬兒後,往後或許有機會再出宮,就不必到哪兒都還得有人替自己牽馬了。
「四哥帶你到前面去,那裡風景好,更適合策馬。」
承熅朝底下的人使個眼色,正要拉馬向前之際,潛伏在野地上的猛虎遂現形,嚇得他們臉色慘白。
「護天女!」承熅急著策馬擋在前頭,搭起弓拉緊弦,屏氣凝神地專心瞄準那頭大虎,掌心裡沁出薄薄的汗水。
幾回上林苑圍獵時也沒有遇上像這次這麼驚險的事,承熅有些懊悔自己的武底身手不足,更怕身後的素景有個萬一。
「四哥!」素景頭一次覺得生死不過在轉眼之間。
承熅將弓弦再度拉緊,屏氣凝神地將所有氣力灌注在枝箭上,準備放箭之際,竟聽聞風中夾著細微聲響,隨即後背中箭落馬,手裡搭上弓的飛箭失去準頭,驚擾了猛虎,只見那猛虎咆哮一聲衝上前,張開血盆大口欲將承熅吞下肚。
「啊——」
頓時,猛虎這一撲,也同樣驚擾了馬兒,只見馬兒不受控制地高舉前蹄,讓素景硬生生地被摔下背。
如此危急之際,突地從天降下幾道色澤艷麗的身影,艷白、赤紅兩抹身影擋在承熅面前,在它撲上前的當口,兩人卻絲毫不見懼色,各出一招擊敗龐然大物,大虎遂倒地不起。
於此同時,更有另一道絳紫色的身形躍於狂馬之上,將跌下馬背的素景反手一拉、護在胸前,動作利落的坐回原位,韁繩一拉,穩住馬兒狂暴的舉動。
素景瞠大眼,心跳得極快,從未遇過險境、一直被呵護在掌心底的她,經歷此生以來最凶險的一刻。
「怕嗎?」耳旁,有道男音輕輕喃道,溫熱的氣息吹撫其上,令素景微怔,來不及反應。
衛泱一手攬在她的腰肢,低首看著這個一身白衣,氣質出眾的女人,又思及她與承熅如此親近,除了天女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素景迎上對方的目光,墨黑的瞳眼深沉幽暗,好似在那雙眼的面前,任何秘密都無所遁形。
她頭一回,遇上能將人看得如此赤條條的人。
衛泱伸出手,撫著她的眉心,像是要將她所有的驚慌給抹盡。
素景抿唇,看著這張陌生的面容,竟也沒有心生抗拒,反倒沉溺在那朵淡淡的笑容之中。然而,眼前的男人太深沉,讓她看不清他的眼底,那抹一閃而過的火花是什麼?
「天朝之廣,氣脈之盛大,真仰賴一女子承熅襲運轉?」衛泱笑著問,語調卻異常的尖銳。
「很可笑麼?」素景面容平靜,不興波瀾。
衛泱揚起眉,不下任何斷語。「我要眼見為憑。」
「見了,你又能如何?」就連她自己,也感到荒唐。「企圖扭轉乾坤嗎?」
「有何不可?」眼下的天朝亂得民不聊生,即便還能運行,依恃的不過是先前鼎盛的風光。
再多的,也就沒有了!
「你要說到做到!」素景一掌按在他的心口上,說得極為清楚。
「六神?」
這兩個字,狠狠地敲往在場所有人的心底,幾個聞風趕到的侍衛臉色發白,目光充滿懼意,不約而同地望著六個不該出現於此的人;就連素景,由於耳聞過他們的惡名,心頭也不由得一窒。
承熅背部中皇室的暗箭,臉色發白,殷孤波方才上前要替他拔下箭時,隨即遭衛泱斥退。此箭一拔,就會讓六神踏不上這條皇宮之路了。
「殿下,沒想到又讓咱給碰上面了。」衛泱翻下馬背,負手朝承熅走去。「這一回,六神算是第二次救您。」
承熅困難地站起身,卻頭暈目眩地差點跪倒在地,好在衛泱及時將他攙住,算是保足他的顏面。
「衛泱,你別有居心。」承熅感到頭有些昏,可見這箭頭上定有喂毒。
六神能深入上林苑,此舉在在顯露出衛泱的野心。他打的主意,是非入朝廷不可了!不過歷時短短一年,他們就令天朝畏懼萬千,也在此刻欲將勢力入侵皇室。承熅瞇起眼,對於他們不得不起戒心。
「四爺,這枝箭、那頭虎,六神可沒這樣大的本事。」衛泱說得甚是輕快,臉上完全不見半點擔憂。
「六神在天朝,是惡名昭彰。」
承熅咬緊牙根,才能夠令自己清醒些,倘若這下一昏,這些禁軍絕對不會是六神的對手,此事若無端波及素景,承熅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四爺說得極是,六神總是得借四爺之手,才能坦蕩蕩地立足於天朝。」衛泱按著他的穴脈,令箭毒在承熅身上走得慢些。
「那天你說的,可是肺腑之言?」承熅使勁氣力抓緊他的衣袖,他的身底與尋常人無異,這箭上的毒對他而言,已造成巨大的傷害。
「四爺若信自己,便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衛泱,是本王裝得不夠像?還是演得不夠好?」他始終都不曾對人說出心中的渴望,直到六神出現……
「以後,四爺得要記住,這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若要藏得深,就千萬不能露出任何蛛絲馬跡。若要欺敵,就得騙過自己。這樣,才能走得平步青雲。」
「本王以為自己做得很好。」
「若真是如此,四爺又何必特意微服私訪?」六神也不會因此逮著機會,欲借他的勢力,堂而皇之的深入宮中。
「本王憫天下百姓。」
衛泱挑眉,冷淡地問:「怎麼說?」
承熅瞇起眼,表情冷到極點,面有寒霜。「朝廷不能一日無帝,同樣的,這天下是以民為根本!」
「四爺,您要永遠記住今日的話。」衛泱淺淺地笑,目光平靜清冷。「天朝要的,是這樣的帝王。」
「衛泱,你不要讓一切到頭來僅是黃粱一夢,本王必定饒不過六神。」
「六神絕不辜負天朝!」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天朝強盛之際,四方外夷俯首稱臣,年年納歲進貢,國勢強大、盛氣難擋;那時,天女方降生於朝廷之中,據聞,此鼎盛之氣維持了近十年。
然而,如今卻有人早先一步窺見它逐步走向衰退之路,從前的風光早就大勢已去。
「四哥,你真要讓六神跟在自己身邊?」那日秋獵他身中暗箭,茲事體大,為此父皇震怒不已,非揪出誤傷皇子的元兇不可。
可取出的箭鍭實為皇室所有,並非外人入侵圍場,加上六神護天女有功,並救皇子逃出虎口,令聖上面有喜色,遂將六神留於宮中款待。
「十二弟,你難道沒有察覺到父皇的用意?」承熅處於自己的宮殿中,即便箭傷對他而言還是過重,氣色卻比先前好上太多。
「四哥,你什麼意思?莫非父皇是……」老十二有點吃驚,沒想到已經病入膏肓的父皇別有用意。
「六神之所以聰明,在於同時救了我又救了素景。倘若今日只有我,六神不會得此厚愛。」承熅明白自己在宮中的地位比不上太子,更沒有素景的份量重。「六神這一年來的威名,讓朝廷相當頭疼。」
他們戾氣極重,多數殺人不眨眼,可最諷刺的是,如此心性殘暴之人,殺的又全是流寇匪類,幾次救回不少良善的天朝百姓,而活下來的人,便將六神的威猛事跡傳頌下去,但其中事實真假為何,也沒有人真正明瞭。
謠言就此興起,傳聞一發不可收拾,六神的勢力如野火,燒開在百姓的心底。
因此,天朝對於六神又懼又愛,如是雙面刃,握緊是傷了自個兒,不握便無法力敵對手。
「朝廷要殺六神,沒有本事;若要攏六神,就得靜待時機。」承熅這幾日深思熟慮,考量著衛泱對自己說的話,一旦下定決心要做,那勢必得豁出去。
「四哥的意思是,朝廷等到了?」
老十二一直都和承熅感情深厚,雖說娘親不過是個貴人,與承熅出於皇貴妃的地位截然不同,可他特別寵愛這十二弟。與此比較起來,和授封為鳳王爺的八弟感情大不同,縱使為同一皇貴妃所生的嫡親兄弟,兩人心中卻是暗潮洶湧。
「不,是六神做足準備了。」承熅淺飲一口茶,眼光深遠幽長。「六神,不是朝廷能夠駕馭的一頭猛虎。」
引六神入朝廷,讓承熅猶豫不已,一來認為時機太過倉促,二來父皇病情雖漸有好轉,怕也只是迴光返照,且目前邊境的外夷紛擾不休,天朝定會被內憂外患所夾攻。
承熅明白,此刻要是有個閃失,失去的絕對不單是渴望已久的帝位,更會將天朝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既然六神要入朝廷,何不攏絡六神效忠四哥?」
「十二弟,還記得我半月前微服私訪嗎,救我的人就是六神。而這一回,他們同樣救了我第二遍。」
不!理應是第三回,因為他們救下素景,免於她命喪黃泉,這對承熅來說,比他的生命更為重要。
「如此說來,六神早就站在四哥這邊?」老十二雖說年紀尚幼,不過自小處於深宮,眼見兄長為爭奪皇位而互不相讓,縱使已立下太子之位,但沒有人肯放過彼此,檯面下依舊鬥得你死我活。
「由這點看來,是這樣沒錯。」不過最讓承熅掛心的,是宮斗的局勢已不可避免,自從兩年前太子猝死,二皇子於百日內繼承熅後,眾皇子們便瞭然於心。
這位子,是二哥將大哥給活活斗死而爬上去的!
老十二察覺到其中詭異之處,又對承熅道:「四哥,你說半月前出宮,最後讓六神所救,如今秋獵時,六神又恰巧相助……這會不會是六神的……」
「你總算想到這裡了。」承熅淺淺一笑,這十二弟長大了,心思總算細膩了。「但下手的不是六神。」
「四哥你是說……宮中的人?」
承熅取出半月前自刺客身上取下的玉飾,顯然是宮中所有物。
「直到那天,我便明白還會有下一次,只不過我沒想到刺殺來得如此密集。」
「是誰要逼四哥?太過分了!當年大哥死得不明不白,接下來要對付你了嗎?這算什麼手足,竟一次次要逼死自家人!」老十二激動不已,氣得口不擇言。「是二哥麼?他不是已經當上了太子,還有什麼不滿?非要逼得大家往死地裡鑽,不留後路給人走!」
「十二弟,這話你在我這兒說完便是,兇手是誰我們不知道,不可妄自揣測,以免中了對方的計。」承熅目光深沉,心底邊兒還在琢磨。「會是二哥嗎,如你所言,他已經登上太子之位,還有何特別理由會加害於我?」
「難道是八哥?」老十二哪裡不懂,八哥和四哥就是不和。
八哥這人性子看似溫和、實則猛烈,著實是個偽君子,當年太子的死,一度也有人懷疑到八哥鳳王爺的頭上去。
「八弟倒也不無可能,倘若真是他,那麼是誰走漏我暗自離宮的消息?我離宮的事,沒有人知道。」當初也是裝病掩人耳目,但不過一旬就有人派刺客襲擊。「素景對我說,是老八告訴她的,可太子卻在父皇面前替我說好話,你也曉得太子這人極為自私,對兄弟們從不相讓。你說,到底是誰陷害我?」
這一番話,讓老十二像打了場迷糊仗,像走到死胡同,繞不出路子來。
「四哥,我不清楚了。」這樣聽來,太子跟八哥都有嫌疑,可元兇是誰卻抓不出來。「難道要讓當年大哥的死再重演一回嗎?」
「十二弟,這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承熅起身,拍拍他的肩。「不管是太子,還是老八暗中出毒手,又甚至是有人順水推舟藉此加害,可這回對手的算盤敲錯了,反而讓六神趁此進入皇宮。對方千算萬算,絕對沒有算到這一點。」
「這樣說來,四哥,您瞧這好運是不是開始站在咱們這邊了?」老十二面有喜色,他還是不擅長將喜好藏於心中,極為孩子性情。「說實話,當年大哥猝死後,兄弟間就種下惡因,如今這人又對您出手,此舉擺明就是要剷除異己。」
這一點,承熅自己也有點底。「所以,我們才要靜觀其變。六神傾向哪邊,我們都要謹慎萬分,他們最好是一心向著天朝,要不,無論最後是誰登上九五之位,都無法替百姓謀福祉。」
承熅目光望著宮門外,耳聞這天朝百姓發出的細細哭聲,期盼朝廷可以有人,聽見他們真正的心聲! |
|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