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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1:23

桃花宛后(上)作者 :桃妖

一覺醒來,她莫名成了蘇知府家年僅七歲的嫡女!
開始了平日習字撫琴、偶爾勾心鬥角的千金生活,
說到要使手段,實在也是不得已,誰讓她有個庶女姊姊要爭寵,
當初因看不慣她嫡女身分、推她落水,沒想到一推把正主推死了,
卻讓她這個絕對比正主聰明、有心機、會看人臉色的熟女重生,
她一邊討爹娘歡心,一邊讓自己琴棋書畫、射箭騎馬樣樣精通,
當下就把那只有樣貌比她好看卻沒半點文采的庶姊比下去,
只是不知該說她運氣好還是倒楣透頂了,
一樁皇子綁架案讓她趕上了,她救了自己,順便救了皇子,
竟讓皇上對她刮目相看、小皇子對她情有獨鍾,
然而那娃娃親、皇子親的她都不在意,真正教她心煩的是別樁──
她總覺得自家弟弟對她好過頭,由著她任性、寵著她不說,
從來不喊她一聲「姊姊」,看她的眼神就像是他們不是親姊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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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1:37

☆、引子

  這是一個沒有曆史記載的大陸,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經過經年戰亂洗禮,大陸最後一分爲二,分別爲南夏和北辰兩國,隔著清江劃江而治,定下休戰盟約,史稱清江之盟。
  
  噼噼啪啪的火苗遇風則燃,不過頃刻便吞沒了孤零零的兩層樓閣,大腹便便的女子從夢中被推醒:
  
  “娘娘,娘娘,起火了,起火了,您快起來,快起來啊……”
  
  一個中年婦人著急的呼喊著
  
  女子驚慌失措從榻上站起來,可惜肚子太大,不良于行,走了幾步就坐在地上,擺擺手:
  
  “嬷嬷,不行,我走不動了,走不動了……”
  
  老嬷嬷急的不行:
  
  “娘娘您如果不走,這輩子就冤死在這裏了,還有您肚子裏的孩子,他可是南夏國皇家的骨肉啊!”
  
  “孩子?”
  
  女人摸摸肚子,忽然有了力氣,撐著走了兩步,前面咔一聲,大火燒斷橫梁直直砸落下來,女人眼睛一閉,死死抱著肚子裏的孩子。
  
  忽而從窗外掠進一個男人的身影,抱著女人飛快跳了出去,剛落在地上,閣樓已經轟然倒塌,陷入一片衝天的火光中。
  
  女人躲在男人懷裏,顫抖片刻,低低喊了聲:
  
  “阿忠……”
  
  “小姐,我來帶你走”
  
  “不行,嬷嬷,嬷嬷還在裏面呢……”
  
  ,阿忠擡手敲暈了她,轉身對著大火磕了三個響頭,抱起女子,幾個飛落消失了身影。
  
  南夏惠帝二十年,八月十五,夏都皇宮內院冷月閣,無名起火,當夜大風,風助火勢,瞬間就付之一炬。因禦史大人獲罪而牽連被囚其中的蘭妃,以及肚子即將臨盆的孩子,全部遇難,屍骨不存。
  
  惠帝哀痛萬分,念及夫妻一場,免其父舉家之罪,貶爲庶民,卻不想十冬臘月,被人一夕之間滅門,上下三百余口無一生還,惠帝震怒,連發三道谕旨責令刑部調查,務必尋到真凶。
  後據說乃江湖人士所爲,死無對證。
  
  惠帝二十年過後,南夏再無戚家。這個風光蓊蘊百年的家族盡數覆滅。同年,惠帝立蓮妃爲後,蓮妃所出幼子慕容宇爲南夏國太子,蓮妃之父爲國丈,蓮妃之兄弟全數加冠,蓮妃家族替代戚家成了南夏國最顯赫的家族,風光一時無二。
                          
作者有話要說:重新改過重發,情節會有超大變動。不過前幾章還是差不多的,看過的可以暫時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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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1:54


  日光穿過冰梅紋窗棂間的碧色輕紗,落在房裏粉色紗帳上,光影清淺,透過粉色紗帳,可見床榻裏頭輕薄紗被拱起的小人影兒,好夢正酣。
  
  窗下的翹頭案上,青玉獸首香爐袅袅的沈水香,映著窗間浮動的花影,這個午後倍加悠閑。窗外兩個綠衣小丫頭坐在廊凳上,正對著挑線打絡子。
  
  頭上四角藍天,四周層層回廊屋脊,仿佛一眼望不到邊,忽見那邊廊間行來一停人,兩個小丫頭忙站起來。
  
  最前面緩步行來一位貴重婦人,後面跟著幾個體面的婆子丫頭。到了近前,兩個小丫頭蹲身行禮:
  
  “太太”
  
  王氏掃了眼窗子,小聲詢問:
  
  “還沒醒?這丫頭倒是真能睡,怎的竟睡了這許久時辰?”
  
  外間屋守著的奶娘和兩個大丫頭春梅冬雪聽見聲響,忙掀開簾子出來行禮,王氏擺擺手,擡腳邁步進了屋裏。
  
  轉過隔扇的碧紗櫥走到床前,輕輕攏起紗帳,探頭一瞧不禁失笑,床上的小丫頭哪裏睡著,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邊上奶娘笑道:
  
  “原來姑娘醒了,我還道聽著沒動靜,不敢擅自驚擾呢”
  
  說著便要上前來服侍,王氏揮手遣開她:
  
  “我來就好”
  
  把小丫頭從被褥間抱起來,丫頭打了溫水攪了帕子,王氏剛接過就被懷裏的小丫頭拽了過去:
  
  “我自己洗臉”
  
  聲音嬌嫩清脆,甚爲悅耳。
  
  王氏撲哧一聲笑了,點點她的額角,寵溺的道:
  
  “鬼丫頭!”
  
  宛若心裏不禁翻了個白眼,這話聽著囧啊!想自己一個現代人,跑到這裏裝個小孩子容易嗎?
  
  宛若醒來就成了這家的二姑娘,爲啥稱呼二姑娘,很久以後宛若才搞明白,因爲她是蘇家第二個女兒,所以稱呼二姑娘,前面還有一個隔母的庶姐。
  
  她去年穿來的時候,這個身體才六歲,今年七歲,據說是不小心掉到園中的池塘裏,差點淹死,可是看她娘那意思,不像巧合。
  
  因爲她後來神智清楚了,聽小丫頭們私下裏偷偷議論,她昏過去的那三天,姨娘和那位庶姐整整在她娘院子外頭的青石板地上跪了三天,她要是一命嗚呼了,估計那娘倆也活不成的。
  
  宛若費了些日子才搞清楚,這裏是冀州,她爹是冀州知府,對于冀州這個名字,宛若覺得像現代的河北,而且從氣候到院子裏長的花木看,也很一致。
  
  朝代是宛若聽都沒聽說的北辰國,她娘是明媒正娶的大太太,下面他爹還娶了三個小老婆,那位大姑娘就是二姨娘生的,比宛若大三歲,今年十歲叫宛如,還有一個弟弟,也是二姨娘所出,如今卻養在娘親王氏膝下,名喚承安。
  
  王氏是她親生娘親,說真的,第一眼看見的時候,宛若真有點怵,一看就是個厲害女人,說不上多美,但眉眼上挑,頗有氣勢。
  
  不過,顯然她娘不很受她爹待見,她娘的院子,就在她的小院旁邊,每天晨起,她都要過去請安,這麽一年多了,才見過她爹寥寥幾次。
  
  聽丫頭們私下說,二姨娘最受寵,說實話,宛若覺得挺可悲,不過這就是古代女人生存的常態,誰也無力改變。
  
  二姨娘的確生得好,柳眉杏眼,天然帶著一股子妩媚風韻,估計男人都喜歡,宛若的姐姐和她長得很像,小小年紀就是小美女。
  
  宛若對自己這副身體也挺滿意的,雖然不如宛若漂亮,可秀秀氣氣幹幹淨淨,她覺得在古代太美了也不是啥好事。
  
  王氏接過丫頭手裏的杯子送到女兒嘴邊上,宛若就著娘親的手喝了一口,簌簌口,吐在旁邊丫頭端過來的小銅盆裏。
  
  王氏給女兒整理整理衣裳,見齊整了,便抱到窗下的玫瑰椅上坐下,接過奶娘遞過來的牛角梳給她梳頭發。女兒的頭發又細又軟,滑順黝黑,抓在手裏仿佛一匹上好的錦緞。
  
  宛若透過銅鏡端詳了一會兒娘親的臉色,就知道娘親有心事了,要說她娘別看外頭看上去厲害,其實心思挺重的。
  
  來了一年多,宛若也知道她娘親愁的什麽,她在花園裏玩的時候,偷偷聽見兩個婆子說,她爹要把二姨娘收成二房,爲了這事,和她娘打了幾次饑荒。
  
  宛若是不懂這些,但是王氏對她實在好,久了,她也真把王氏當成親娘一樣看待了,這時候見娘親又愁上了,遂轉過小身子,擡起小手撫開娘親眉間的皺褶,奶聲奶氣的道:
  
  娘親,是宛若淘氣惹娘親生氣了嗎?我保證,從今天起,認真跟著奶娘學繡花,不再氣走教琴的師傅,也不再去偷偷溜到花園的水池邊上玩,真的,我保證“
  
  仿佛怕王氏不相信她,舉起小手握拳,樣子可愛至極。王氏頓覺滿腹的煩心事散了個七七八八。
  
  這個女兒她生的辛苦,當初嫁給蘇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蘇澈不樂意,她也有委屈。二姨娘是蘇澈的姨表妹,過了門,王氏才知道,蘇澈真心想娶的是這個表妹,因此對她頗有怨言。
  
  多虧了她王家是風頭正健的仕宦家族,不然王氏相信,今天在這個宅門裏,她不定被欺負成什麽樣兒呢?
  
  王氏性子好強,可偏生遇上蘇澈這麽個丈夫,夫妻恩愛就不要奢望了,可是即便如此,王氏也決不能讓周映雪那女人爬到她頭上去。
  
  那女人專會表面一套,背地裏一套,在丈夫蘇澈眼前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心思卻十分歹毒,當初她懷宛若的時候,她讓人在她的藥裏加料,不是她發現的早,說不得就是一屍兩命,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還有她哪個女兒,去年親手把宛若推進園子裏的池塘,幸虧有個自己身邊的丫頭遠遠瞧見了,招呼人救了上來,不然宛若的小命早就沒了。
  
  就是如此,那歹毒的母女她不過在院子外頭跪了三天,蘇澈就心疼了,說宛若畢竟沒事,就算了吧,說的多輕巧,沒事,如果有事不就晚了,蘇澈這心偏的令人心寒。真打量她好欺負呢?王氏清楚周映雪按的什麽心思,想如願上位卻也沒那麽容易。
  
  去年出了宛若這件事後,王氏就和丈夫說把周映雪的兒子承安,挪到自己膝下教養,爲此,真是大鬧了一場,最終丈夫妥協。
  
  王氏知道,丈夫妥協的不是她,而是她背後的王家一族。王氏把承安放到身邊,果然周映雪安分了很多。
  
  王氏不想這麽算計,可是不算計,在這宅子裏就生存不下去,說起來酸澀無比,好在女兒聰明伶俐,自從去年落水大病一場後,變得懂事很多,令王氏頗爲欣慰。
  
  這時候見她爲了哄自己做出的小模樣,遂抱著她香了一口:
  
  “我家宛若可是答應娘親了,以後再淘氣可不成的……”
  
  娘倆個逗了會兒樂子,王氏身邊的管事孫婆子匆匆進來道:
  
  “前面剛頭傳了話過來,說今兒晚上老爺在太太房裏用飯”
  
  王氏目光微閃,淡淡的應了聲:
  
  “知道了,你去讓小廚房掂量幾個老爺愛吃的菜吧,把年上舅爺從京裏捎過來的好酒,尋出一壇子出來”
  
  “吩咐完了,低頭看看女兒,從妝匣子裏撥了撥,找出兩串晶瑩的瑪瑙串珠,給宛若圍在頭上的丫髻上,紅色清透的瑪瑙珠子,映著雪白的小臉,甚是清透好看:
  
  “春梅,把姑娘這些日子寫的大字撿上幾篇好的,拿過去給老爺瞧瞧”
  
  宛若不禁暗歎,她娘親其實挺可憐的,做一切事情,都是爲了博得那個男人的歡心,保住自己的地位。
  
  宛若對于她爹,實在沒什麽感覺,只見過幾次,而且每次都匆匆的,她爹根本連看她一眼都仿佛不大情願。
  
  她清楚的知道,她爹不怎麽喜歡她,從來都沒抱過她,僅有見過的三次,每次都是爲了承安過來的。
  
  她爹重男輕女思想已經到了變態的程度,不過,宛若覺得那位大姑娘比她強些,自己遭受的冷遇,估計是因爲她爹不待見她娘,連帶的也就不喜歡她了,恨屋及烏,雖然達不到恨的程度,但是她爹對娘真是一點也不喜歡。
  
  每次都是明顯的應付,或者還有厭煩,她娘看著厲害其實也挺能忍的,要是她的話,立馬離婚,當然,這不過想想,在這裏,估計死也不可能。總之,她爹和她娘就是一對不折不扣的怨偶。
  
  “宛若,一會兒你爹來了,多對你爹笑笑,和她說說話,知道嗎?娘爭取讓你爹答應給你請一個教書的先生來”
  
  宛若不禁有些感動,她娘做的一切也是爲了她,這個朝代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她那個八股封建的爹是最忠實的擁護者,認爲女孩子做做女紅,學學琴就足夠了,讀書完全沒必要了,所以她庶姐今年十歲了,也不認識幾個字。
  
  她是認識,可是讓她用軟趴趴的毛筆寫出來,也是鬼畫符一樣,好在她娘出身仕宦,雖說讀的書也不是很多,卻可以教她些入門的東西,可畢竟沒有老師教的好,所以至今宛若的字也寫的歪歪扭扭不成樣子。
  
  宛若自己當然也想念書,最起碼識字以後,想看書也不是很惹眼了,現在她連字都沒認識幾個,捧著本書看,豈不詭異。
  
  宛若想著她娘爲了她如此曲意迎合,遂乖巧的點點頭:
  
  “娘親安心,這次宛若一定哄爹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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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2:16


  蘇澈剛邁進院子,就看到廊檐下迎候的王氏和兩個孩子。
  
  蘇澈雖不喜王氏,畢竟是結發夫妻,且當初兩人的婚事,也不是他們自己能決定的,說起來,王氏並無絲毫過錯。
  
  只是作爲一個男人,當初答應過表妹映雪,會娶她進蘇家門,最後卻被王氏當間插了一杠子,即便她沒錯,蘇澈也難免遷怒與她。
  
  可是王家如今正值鼎盛,和他蘇家不同,若從根底上論起來,當年蘇王兩家也算不相上下的鼎食簪纓之族,祖祖輩輩都是仕宦人臣,可惜從蘇澈爺爺那一代,蘇家就漸漸衰敗,而王家反而越發興旺。
  
  王氏出身的這一支尤甚,王氏是嫡出的三姑娘,上面兩個姐姐,一個哥哥,哥哥如今任大理寺卿,大姐是如今四皇子的生母聖眷正隆的賢妃,二姐是兵部尚書徐峥的夫人,家族勢力龐大,如今蘇家勢必要仰仗一二,使得他即便不喜王氏,這體面必要留給她。
  
  另一則,他也不怎麽喜歡嫡妻的性子,高傲冷淡,自成婚之日便如此,比不得映雪,喜歡討好俯就與他,說起來,他一向喜歡南邊的女子,纖細袅娜,眉眼盈盈,他另外兩個妾室都是南邊的。
  
  相比之下,他這個嫡妻太過剛強,硬邦邦缺少女子該有的妩媚風情,站在她面前,蘇澈總覺得自己低她一頭,所以不是逼不得已,蘇澈絕不樂意來王氏的院子。
  
  蘇澈的目光掃過王氏身邊的兩個孩子,落在兒子承安身上,面色變得分外柔和,這是映雪給他生的獨子。
  
  對表妹映雪他本就懷著愧疚,因此平日也多有偏袒,去歲宛如將宛若推進池塘裏險些淹死,他就是想偏心也站不住腳了。
  
  尤其那次之後,王氏變得史無前例的強硬,以前王氏對他還會稍稍俯就,那次之後,他總覺得王氏變了很多,看他的目光,連以往那點清淡的怨都尋不到一絲一毫了,眸光沈寂,他幾乎猜不清她心裏想的什麽。
  
  她把承安要在她膝下撫養,本來這事也是北辰的慣例,妾的兒子一般都會讓嫡妻養著。承安出生以後,映雪硬是留下,當時王氏沒發難,蘇澈索性就睜只眼閉只眼的裝糊塗了。
  
  後來宛若的事情出來後,王氏挪了承安進來,爲此映雪和他哭訴了幾日,哭的他都有點煩不勝煩,直接撂下話:
  
  “你怕什麽?就讓她養著,也是你肚子裏出來的”
  
  爲了此事,蘇澈在心裏對王氏又冷了幾分,連帶的更不怎麽喜歡王氏所出的二女兒宛若。
  
  王氏欠身行禮:
  
  “爺”
  
  蘇澈眉頭都沒動一下,淡淡嗯了一聲,王氏略掃了宛若一眼,宛若便規規矩矩的蹲身行禮:
  
  “宛若給爹爹請安”
  
  聲音清脆軟糯,有股子小女兒的嬌氣,蘇澈倒是微楞,不由自主瞧向女兒,說實話,雖然是親生女兒,印象卻有些模糊,他一向極少來王氏的院子,宛若平日都跟著王氏,他見不了幾次。
  
  之前記得仿佛有些刁蠻,落水以後,大概受了驚嚇,變得有些怯懦不怎麽愛說話了,這次如此口齒清晰的給他請安,倒引起了他的注意。
  
  蘇澈遂端詳了她幾眼,見穿著一身素色褲襖,上面卻用蘇繡繡著大朵大朵的海棠花,顯得淡雅又不失活潑,頭上梳了兩只丫髻,圍著剔透的瑪瑙珠串,兩側垂髫,發絲伴著流蘇落在耳側,映的小臉粉白晶瑩,煞是可愛。
  
  五官遠不及宛如生的美,卻清秀幹淨,尤其一雙眸子一瞬不瞬盯著自己,仿似有熹微波光流動,說不出靈動鮮活。
  
  蘇澈忽然想,自己以往怎會覺得這個女兒怕他。心裏不由一陣溫軟,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宛若的額頭:
  
  “二丫頭好像長高了些”
  
  王氏有些驚疑不定的觑了丈夫一眼,丈夫一向不喜宛若,不知道今天怎麽了,難不成有什麽求她之事,先來示好。
  
  想到此,王氏目光一沈,不著痕迹的打量丈夫,見望著宛若的目光誠摯柔和,倒也真不想是裝出來的。
  
  承安鞠躬行禮:
  
  “給爹爹請安”
  
  蘇澈這才調轉目光,一伸手抱起兒子,對王氏道:
  
  “雖說春天,日頭落下去畢竟風涼,咱們進去說話吧”
  
  說完,抱著兒子率先進了屋裏,王氏低頭看了看女兒不禁心裏酸澀,每次都如此,記得宛若落水之前,有一次還傻傻的問過她:
  
  “爲什麽爹爹總是抱承安,有時也笑著和姐姐說話,從來也不理宛若,我聽花園的小丫頭說我是撿來的,不是爹爹的女兒,是不是娘親,是不是?”
  
  當時王氏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和女兒解釋,好容易哄的女兒睡了,轉頭尋了那個胡說八道的丫頭,狠狠打了板子,直接找人牙子賣了出去,立了規矩,凡是再有私下亂嚼舌根的,一概攆出去。
  
  雖說發落了一通,畢竟心裏難過,她金貴寶貝的小女兒在丈夫眼裏,一錢不值,甚至想請個先生,還要費盡心思周旋。
  
  想到此,王氏不禁暗暗咬牙。
  
  宛若見娘親神色不對,猜著是因爲自己被爹爹冷落所致,遂小手伸進王氏手裏搖了搖:
  
  “娘親,我們進去吧!”
  
  王氏回神,摸摸女兒的額頭,牽著女兒的小手走了進去......
  
  一時婆子擺了飯上來,王氏和蘇澈坐在炕上,宛若和承安由丫頭伺候著在下面的八仙桌上,屋裏周圍站了七八個伺候丫頭,卻不聞一絲雜聲,規矩頗大。
  
  丫頭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到宛若面前的小碗裏,宛若盯著那塊肥瘦相間的肉,相了半天面,擡頭看了看對面的承安。
  
  如果不考慮娘親的敵對關系,這小正太挺可愛的,漂亮的有點過分,而且性格溫和沈默,就比宛若小兩個月。
  
  雖然爹爹對她冷淡,娘親對這個弟弟,也不算太親熱,奇怪畸形的家庭。且這個弟弟不怎麽喜歡說話,貌似很好欺負。
  
  宛若看了看承安,又看了看自己碗裏那塊礙眼的紅燒肉,眸光一閃,把自己碗裏的紅燒肉夾到承安碗裏,還一副姐姐的語氣:
  
  “這個很好吃哦!承安多吃點”
  
  承安擡頭看了看宛若,乖巧的低頭吃了碗裏的肉塊,宛若松了口氣,回頭卻看見她娘親笑著瞥她,宛若咬咬唇,衝王氏偷偷做了個鬼臉。
  
  這麽久了,她的喜好,娘親自是清楚的,王氏暗暗搖頭失笑,宛若這丫頭自從落水後,變得尤其古靈精怪。
  
  王氏的目光落在承安身上,說實話,這孩子並不惹她討厭,和她娘她姐姐完全兩個脾性,很安靜,聽話乖巧的離譜,而且和宛若意外的相處良好。
  
  要說以前兩人見面的次數也不多,可這到了一起,倒是有意無意總讓著宛若,因此,漸漸的王氏對這孩子也不會一味冷淡了。
  
  “宛若倒是真懂事了,知道照顧弟弟了”
  
  蘇澈放下筷子開口,語氣意外溫和。
  
  王氏輕輕咳嗽兩聲點點頭:
  
  “這一陣教宛若識了些字,這丫頭聰明,便懂了不少道理”
  
  王氏說著,不著痕迹掃了蘇澈一眼,悄悄衝那邊宛若的奶娘使了個眼色。
  
  這邊宛若和承安也吃飽了,丫頭婆子伺候著去裏頭耳房裏淨手漱口,收拾妥當了,放到窗下的沿炕上,尋了幾個玩意兒來讓她們玩耍。
  
  宛若卻豎著耳朵偷偷聽著屋裏的說話聲,只聽王氏小心翼翼的道:
  
  “如今宛若也一天天大了,況且,這孩子我瞧著是個聰明伶俐的,我教的書,一遍就能記個七七八八,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讓孩子識些字,畢竟見識不同,道理也懂得多些”
  
  說著,接過丫頭捧上來的青花茶盞親手遞了過去,蘇澈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接過茶盞,單手托住,手指揭開碗蓋輕輕吹了吹,放在嘴邊淺淺抿了一口,放在桌子上,好半響才開口:
  
  “映雪跟我多年,又爲蘇家添了一兒一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蘇澈的話沒說完,王氏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眸光幽然變得清冷,身子坐的筆直筆直的,等蘇澈說完了,也不在拐彎抹角:
  
  “如果我應了此事,宛若便能請先生了是不是?”
  
  蘇澈卻沒應她的話,只是站起來道:
  
  “既然你應了映雪的事,我就讓人去操持辦了,先生的事,我忘了和你說,承安如今也該開蒙了,我請了冀州城的方子宏來府當西席,既是宛若想讀書,索性和宛如跟著承安一起進學吧,不早了,你好生歇著,過幾日我再來瞧你”
  
  說完,徑自走了。王氏死死盯著炕桌上的青花蓋碗,上面的纏枝蓮花,仿佛化作猙獰的藤蔓,緊緊纏住她,纏得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手裏的拳頭握的緊緊的,指甲嵌到肉裏都沒覺出疼來。
  
  宛若在耳房聽了個清清楚楚,心裏不禁替娘親難過,這算什麽丈夫,給女兒請個先生讀書,也要用收二房的條件交換,殘酷冷漠的令人心寒。
  
  宛若忍不住咬牙切齒,一擡頭就看見對面的承安正默默看著她,眸子黑亮沈寂,不知道心裏想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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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2:32


  “你看我做什麽?”
  
  宛若翹翹小鼻子直接問到承安臉上,這小子太悶了,有時候,宛若都覺得這小子比她還像穿越來的。
  
  承安指了指炕桌:
  
  “我拼好了”
  
  炕桌上是一個精巧的七巧圖,古代的玩具貧瘠,尤其在房裏供小孩子玩的就更少了,無非就是七巧圖和九連環等,宛若自然不覺得新鮮,可是承安卻非常喜歡,每次給他一個,他能安靜的擺弄半天,不吵不鬧,實際上,宛若從來沒見這小子吵鬧過。
  
  聽他說的話,宛若低頭看向炕桌,七巧圖被他擺成了一個寶塔的形狀,那雙漆黑晶亮的眸子,帶著難以覺察的淡淡期望。
  
  宛若心裏歎口氣,擡手摸摸他的頭:
  
  “承安好聰明”
  
  她覺得大人的恩怨沒必要遷怒小孩子,嚴格說來,承安和這些一點關系沒有。
  
  王氏進來,正見她們姐弟相親相愛的一幕,不禁目光一冷,揮揮手吩咐:
  
  “春香帶承安回房”
  
  邊上伺候承安的大丫頭和奶娘,急忙應一聲,承安很懂事,臨行前,還不忘給王氏規規矩矩的行禮才告退出去。
  
  看著承安消失在隔扇門後,王氏才坐在炕沿上,伸手把宛若緊緊抱在懷裏,宛若甚至能清晰感覺到,王氏身上那種凜冽的恨和心底的如黑洞一般的無奈。
  
  宛若並沒有說話,就讓娘親這麽抱著她,她覺得,也許自己是娘親現在的唯一支撐了:
  
  “宛若你答應娘,以後要小心,不要和承安走的太近了,娘親教過你的,還記得嗎?”
  
  宛若微楞一下點點頭:
  
  “防人之心不可無”
  
  王氏臉色和緩,摸摸女兒的頭:
  
  “嗯,時時刻刻都不許忘了這句話?你還太小,有些事你不懂,不過,你讀書的事情,娘親終是讓你爹應了,娘親也不指望你怎樣,但是讀書識字總是好的,多懂些道理,長些見識,才能規避憂患,娘親希望你一生都能平安和樂......”
  
  宛若晚上的夢裏都是王氏的話,王氏百般算計,說穿了,都是爲了自己,宛若不免有幾分慚愧,自己畢竟不是她的親女兒,如果她知道親女兒早就死了,該多傷心難過,爲今之計,也只能自己盡量讓她歡喜,也算盡了孝道。
  
  三天後,蘇府張燈結彩,周映雪正式成了蘇澈的二房,宛若永遠都不會忘了那晚上娘親的神色。
  
  她從娘親院裏回自己房裏的時候,還看到娘親站在廊檐外定定望著西邊,那邊是承安娘的院子,隱隱傳來喧鬧聲。
  
  其實白日裏這場收房儀式是她娘親自料理的,外人面前娘親笑容滿面,儀態端方,可是宛若依然看到了娘親笑容下面的落寞難過。
  
  半個月後,院子裏的梨花落了,滿地雪白的花瓣,蓦一看上去,仿佛一層潔白的細雪,枝桠間簪上了碧綠的葉片,反倒有了些許生機。
  
  方子鴻也正式成了蘇府的西席,府裏的學堂設在前頭爹爹蘇澈的書房旁邊,院子裏也有一棵梨樹,卻比娘親院子多了一個小魚池,魚池裏落了些雪白的梨花瓣,魚兒在裏面嬉戲玩耍鑽來鑽去,異常歡快。
  
  中間的堂屋很大,設了三張花梨木書案,承安坐在中間,右邊是宛如,宛若坐在左側的窗邊,一側首就能看見窗外烏骨碧葉的梨樹。
  
  雖然是姐弟三人,基本上不怎麽說話,尤其宛如。宛若知道娘並非杞人憂天,不管是因爲周姨娘的指使,還是發在內心的嫉妒,宛如絕對沒把她當成親妹妹看,淺淡的眸色裏,敵意昭然若揭。
  
  方子鴻隨著蘇澈一進來,看到這情況,不禁露出一絲訝異,但瞬間隱去,蘇府裏的事情,同在冀州,多少都聽說過一些,幾乎都知道蘇大人不喜嫡妻,連帶嫡女也不怎麽待見,不過妻族正值鼎盛,也不會真幹出寵妾滅妻的荒唐事來。
  
  而且,說到底,北辰嫡庶分的清晰,即便王氏夫人再不得寵,所出的嫡女也是名副其實的貴女,比庶女的身份地位高出一大截。
  
  所以方子鴻進來,不禁留意打量了一下宛若,三個孩子均生的出色,相比之下,窗下的小女孩稍差一些,不及這邊十來歲大的女孩出挑,可那種氣質卻很不尋常,七歲大的孩子來說,太過從容。
  
  看過來的目光,不卑不亢,不莽撞也不閃爍,毫不畏縮,這一比的話,那邊五官出挑的庶女,就顯得有些平常了。
  
  說起來,方子鴻之所以答應來蘇府暫充西席,也是存了一些心思的,一則爲了湊一些明年去京城趕考的盤纏,畢竟清高當不得飯吃,雖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可讀書不出仕,依然是一介寒儒。
  
  二則,他也想著借一借王家的東風。
  
  三姐弟一起站起來行禮,蘇澈微微點頭:
  
  “這是方先生,從今日起教你們讀書”
  
  說著,摸了摸承安的頭:
  
  “承安要好好習學,每天一篇大字,我要檢查的,若是不聽話可要打手板,記得了?”
  
  根本不理會兩個女兒,宛如不禁心裏暗歎,這個爹就是個最封建的老古董,重男輕女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憑心而論,方子鴻上的課,無趣之極,就是照本宣科,虧了還是什麽飽學之士,宛若覺得就是個死讀書的酸儒。
  
  不過他對自己倒是頗爲照顧,下了學,宛若偷偷和娘親說了這事,王氏夫人笑了,摸摸她的頭道:
  
  “宛若很聰明,觀人于微,就能知道人的心思,這人啊!都是有所求的,他對你照顧,也是爲了他自己,你就坦然受之吧!”
  
  宛若後來想想就明白了幾分,大約王家族如今正值顯赫,方子鴻據說明年要進京趕考,估計要走王家的門路,這才越過承安,對她倍加好起來。
  
  不過,從此後,輕松的日子就一去不返了,宛若每天的時間都安排的滿滿的,上課,念書,練字,學琴,繪畫,學做女紅,宛如忽然感歎,當個一個古代閨秀,其實一點也不容易。
  
  這日午後,宛若並不困乏,便坐在屋裏撚著琴弦練琴,宮商角羽徽,真是不容易,一首簡單的秋風辭,被她彈得七零八落,基本不成調子。
  
  煩上來丟開手,才發現不知何時,承安已經進了屋,就站在碧紗櫥邊上看著她,一雙深黑的眸子盯著她,仔細看的話,裏面閃爍著些許笑意。
  
  宛若臉不禁一紅,惱恨起來:
  
  “你笑什麽?”
  
  承安眸光一閃,也不答應她,徑直過來坐在她身邊,抓著她的手,教她挑、抹、勾、打,的指法,他極爲耐心,雖然緩慢,卻一個音都沒錯,一曲秋風辭隱約跳出來,穿過窗棂間的碧紗,飄蕩在小院中。
  
  這小子平常不喜歡說話,可是卻真對她不錯,宛若知道,她娘的顧慮,可發現極難,這小子就喜歡粘著她,即便不言不語,也總喜歡跟在她身邊。
  
  也怪不得她的大丫頭春梅私下說:
  
  “不知道的,還以爲承安少爺是姑娘的親弟弟呢?”
  
  “弟弟?”
  
  宛若覺得這小子一點兒不像弟弟,過于早熟,而且超級聰明,先生教的書,他甚至比自己還領悟的快。
  
  自己是因爲前世十幾年的基礎在,加上骨子裏就是個成人,而這小子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兒童,宛若總覺得他就像現代的那些天才兒童,無論學什麽,都很快上手,也不怪她爹偏著他,人家不僅是個金貴的男孩,還爭氣。
  
  宛若低低歎口氣,擡起手來:
  
  “不談了,春梅把琴收起來”
  
  站起來擰了擰承安的小臉蛋:
  
  “你厲害行了吧,姐姐甘拜下風”
  
  承安看著宛若,小臉上難得露出一絲仿佛羞澀的笑意:
  
  “若若才厲害”
  
  宛若懶得搭理他,私下裏,這小子就從不管自己叫姐姐。
  
  春梅捧了茶進來,便招呼房裏伺候的小丫頭都下去,留這姐弟兩個說話兒。
  
  承安不知道從哪兒尋出來一個精致的九連環,遞在宛若手裏,宛若拿在手裏,對著窗子外的光線照了照,好剔透的玉色,可惜卻做了個玩意:
  
  “哪兒來的?”
  
  宛若愛不釋手的擺弄半響。承安卻沒說話,就笑笑的看著她,這小子太寡言了些,不過卻實心實意的討她歡喜,平常從爹爹哪兒得來些好玩意,第一個就送到她眼前來,等她玩膩煩了,再還給他,久了,幾乎成了習慣。
  
  承安看著她細白的手指靈巧的穿過九連環的環扣,不過一會兒工夫就拆卸下來,又裝上去,反複幾次熟練非常。她總說他聰明,可是她就不知道她自己有多聰明。
  
  宛若玩了一會兒,便百無聊賴,扔回給他道:
  
  “沒意思”
  
  承安眸光一暗,忽然想起一事道:
  
  “過幾日是五月端午,城外的河上有賽龍舟......”
  
  他話沒說完,宛若就是一喜,接著就白了他一眼:
  
  “你說這個有什麽用?你能跟著爹出去,我能出去嗎?”
  
  承安沈默半響:
  
  “要不我去和爹爹說,讓他帶著咱倆一起去”
  
  宛若眼睛賊亮,歪頭瞥著他:
  
  “這可是你自己去說的,不是我鼓動你的,對不?”
  
  承安微微抿抿嘴,臉頰邊上顯出一個淺淡的小窩:
  
  宛若忽然覺得,自己仿佛有欺負小孩子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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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2:51


  “不是說南邊才賽龍舟,怎的咱們這裏也有這樣的風俗?”
  
  宛若有些稀奇的問。雖說曆史不同,可宛若很真切的感覺到,她所在的這地方,絕對不是江南,因才有此一問。
  
  承安把手裏的九連環擱在一邊,笑看著她:
  
  “若若知道的真多,你怎知賽龍舟是南邊的風俗?”
  
  宛若沒想到這小子這麽精明,遂眨眨眼含糊道:
  
  “屈原說的啊!屈原不是南邊人嗎”
  
  承安盯著她看了很久,看的宛若都有些忐忑了才道:
  
  “聽爹說如今北辰和南夏劃江而治,雖看上去太平,實則不然,說不得那天就打起來,隔江而戰,水兵爲上,皇上因此下了旨意,讓各地督撫借機練兵,使北地不輸南兵,因此爹就把南邊的競渡的民俗借用過來”
  
  宛若一愣,心裏說她這個便宜爹別瞧著迂腐,倒是會鑽營的很,說白了,這就是給皇上瞧的,皇上眼裏你時刻都憂國憂民了,就是好臣子,肯定有欽差過來,他爹才如此表現。
  
  忽記得前日裏娘親收的一封書信,那時節她正在娘親屋裏,瞥見信中字體娟秀,頗似閨秀之體,便好奇的問了出來。
  
  娘親說:
  
  “是舊時的手帕交,未出嫁時總在一起的,如今正是八府巡按的嫡夫人,說是過些日子來咱們冀州,提前知會我個話,說起來,這一晃足有十幾年不見了,如今可不知道是個什麽樣兒了呢”
  
  她娘親難得展顔,宛若便知她極喜這位手帕交,便纏磨著問了許多話開解與她,她娘當時笑道:
  
  “娘親似你這麽大的時候,也是個別樣淘氣的,府裏兩個姐姐一個哥哥,都比我大,自是讓著我,你外祖母又偏疼,橫豎是個恨不得翻了天的,又和這個溫姐姐一般大小,且脾性相投,兩府裏只隔了一條街,經常來往,兩人到了一處,跟著的婆子丫頭們都膽戰心驚的,就怕我倆闖禍帶累的她們挨了板子”
  
  說著,自己掩著嘴笑了起來,終日沈悶的臉上露出一絲少女的鮮活,忽而臉色一暗歎道:
  
  “畢竟她的命比我的好些,嫁的……”
  
  說到這裏,低頭見女兒睜著大眼睛一眨不眨的聽著,不禁失笑,點點她的額頭道:
  
  “你個鬼丫頭,是想勾著娘親說舊時的淘氣事,以後你犯了錯,好讓娘親免了責罰,是也不是?”
  
  “若若,若若,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承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宛若一巴掌打下他的手,白了他一眼:
  
  “我在想是不是有上面的官兒要來咱們冀州了?”
  
  承安微微愕然:
  
  “你怎知道?爹說巡撫大人要來觀看龍舟競渡......”
  
  說著,捂著嘴打了個秀氣的哈且,宛若忙道:
  
  “這可是困了,趕緊回你自己屋裏睡一會兒子是正經”
  
  承安卻拉著她的手:
  
  “說了這麽大會兒話,你難道不困乏,這會兒又不早了,睡過了便不好,不如,咱們就在這裏略靠一會兒”
  
  宛若畢竟小孩子,精神頭的確耗不住,也真有點困,也實在不想折騰挪動,便應了。姐弟兩個都側在炕一頭,對著臉躺著。
  
  宛若手指擡上來摸了摸承安的眼睛,大驚小怪的道:
  
  “承安,仔細看你的瞳孔是深栗色的?”
  
  “瞳孔?什麽是瞳孔?”
  
  承安疑惑的問她,宛若輕輕咳嗽一聲:
  
  “那個,閉眼,睡覺……”
  
  爲了掩飾自己失言,急巴巴的閉上了眼。
  
  承安卻盯著她看了好久,窗外的日光正好,穿過窗紗落在她臉上,一陣光影浮動,她的臉圓圓胖嘟嘟的,挺翹的小鼻子上一雙靈動的眸子閉合著,卻能清晰看出來,裏面咕噜噜轉動的眼珠。
  
  身上有一股好聞的香氣,不是什麽香餅子香袋子的味道,清新自然,挨近了,就覺分外安心,承安輕輕閉上眼。
  
  宛若試著睜開一邊的眼睛,從眼縫裏瞄他,見他閉上眼了,才松口氣,這個弟弟太精明了,有時候一點不像個小孩子,手托在腮下,不一會兒也睡了過去。
  
  春梅和承安的大丫頭春香,原是在外屋邊說著有一搭無一搭的閑話兒,邊看顧著屋裏的姐弟二人。
  
  雖說如今春香跟著承安,兩人卻都是太太身邊的心腹人,聽得屋裏姐弟兩人談笑,春香不禁小聲歎道:
  
  “不知怎的,自從咱們二姑娘落水醒了,倒是和大少爺分外投緣起來,說起來,咱們這位大少爺也是有些古怪,和那院裏的親姐姐倒疏遠的很,經常也瞧不見說上一句話,和二姑娘到一起,倒有說不完的話,性子也活潑了些,說起來真是稀奇事”
  
  春梅也點頭:
  
  “那天王媽媽和我言道,這人是要講究個投緣的,不投緣,便是一奶同胞也有兄弟閱牆的,投緣了,便是毫無關系的兩人,也自會親近,何況說下大天來,大少爺和二姑娘是嫡親的姐弟呢,雖說隔了母,可這一年多,大少爺都是在太太身邊起臥,離得近了,親近也尋常”
  
  說著,端詳了端詳手裏的活計,才繼續道:
  
  “太太那日裏囑咐我,讓我在學裏仔細看顧著咱們姑娘,我心裏明白,便是怕大姑娘使壞,這些日子我瞧著,若有若無的,大小事都是咱們這位大少爺護著二姑娘,不知道的,一準還以爲大少爺是哥哥,二姑娘是妹子呢”
  
  春香撲哧一聲笑了:
  
  “可不是,咱們這位二姑娘原先倒是有些刁蠻性子,落水後,性子還是活潑,只是變得越發古靈精怪,那小嘴裏說出來的話,時常哄得太太撐不住笑呢......”
  
  兩人小聲說笑一會兒,忽聽裏頭這半天沒聲氣兒,忙起來進屋去瞧,見著屋裏的情景,兩人不禁輕笑,倒是親姐弟,躺在一塊兒就睡了。
  
  春梅瞧了瞧那邊博古架上的自鳴鍾,時辰尚早,挪動了怕驚醒兩人,便讓小丫頭去尋了床輕薄錦被過來,輕輕搭在兩人身上,拉著春香仍去外頭守著。
  
  宛若這一覺直睡到日頭偏西,她是被臉上癢癢的感覺弄醒的,睜開眼就看到承安放大的小俊臉正衝著自己笑,手指頭一下一下點著她的臉頰。
  
  宛若擡手拍開他的手,坐起來,見屋裏都暗了下來,急忙道:
  
  “春梅,春梅”
  
  春梅應聲進來,後面跟著承安的丫頭春香:
  
  “可是醒了,姑娘少爺這一覺好睡”
  
  小丫頭上了溫水進來,宛若洗了手臉,漱了口,那邊承安也收拾妥當,丫頭給姐弟兩人重新梳了頭發,瞧瞧身上的衣裳還算平整,便催著兩人過去太太院子裏。
  
  兩人拉著手穿過抄手遊廊盡頭的月洞門,一進到王氏院子裏,就看到屋外頭站著蘇澈身邊伺候的人,廊下的丫頭婆子瞧見兩人,急忙行禮,打起簾子,承安牽著宛若的手邁進屋裏。
  
  裏間的炕上,王氏和蘇澈分作兩側,宛若偷偷瞄了一眼,還算和諧,便和承安一起行禮:
  
  “爹爹,娘親”
  
  王氏招招手,待宛若到身邊,便摟住她仔細端詳一會兒笑道:
  
  “早先那會兒,娘親在屋裏歇晌兒,隱約聽見你的琴聲,斷斷續續,吵得娘親睡不著,後來怎的突然就好了”
  
  宛若偷偷瞥了承安一眼,承安抿唇笑了下。
  
  王氏一瞧就明白了幾分,要說承安這孩子,的確聰慧,學什麽都一點即通,比她京城裏那兩個侄子都強,性子也溫和,瞧了這一年多,倒也不像他娘,滿肚子歹毒主意,且和宛若甚爲相合,雖說還有些防著他,倒把那厭惡之心減了些許。
  
  自己女兒雖說機靈,可性情有些急躁,有承安在一邊,倒是穩妥了不少,王氏目光悄悄掃過對面的丈夫,他今兒來她這裏,王氏心裏也明鏡似的,指定是因爲巡撫劉大人要來冀州,而他知道自己和劉夫人是手帕交,指望她幫著他說兩句好話呢。
  
  想到此,王氏不禁臉色微暗,若不是有事,他怎會主動來尋她,那邊周映雪的門檻恐都要被他踩破了,自己這邊的荒草恐已長了半尺長,周映雪生的好,又有手段,最要緊,肯拉□段俯就他。兩人成婚前便有龌龊,可見不是什麽安分女子。
  
  新婚不過轉日,丈夫就和她說,要納周映雪進門,當時王氏還是個羞怯的新嫁娘,哪裏想到新婚丈夫會說出這事來,且和她明明白白的說,周映雪肚子裏已有了他的骨血。
  
  當時之于王氏不吝于晴空霹雳,直到如今,王氏都不敢想當初自己是如何忍下這口氣過來的。想到此,不禁有些恻然。
  
  宛若一見娘親的臉色又不對,忙衝承安使了個眼色,承安會意,低聲道:
  
  “爹爹,端午節龍舟競渡,我像想和宛若姐一起去”
  
  蘇澈摸摸他的頭笑了,側頭對王氏道:
  
  “我正是要和夫人說這事的,端午節各府女眷也都過去瞧熱鬧,夫人和映雪帶著三個孩子也去散散吧!”
  
  說著目光微閃,頓了一下才道:
  
  “聞得巡撫大人膝下有一嫡子,今年十三了,宛如......”
  
  蘇澈的話剛起個頭,王氏就在心裏暗暗冷笑,原來是爲了這個,就宛如那丫頭,去年差點害死宛若,還想讓她幫忙尋親事,豈不是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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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3:06


  冀州城外的河叫晏清河,聽承安低聲告訴她的時候,宛若不由自主就想起了海晏河清,真是頗有意義的名字。
  
  平原的河,遠遠稱不上山清水秀,不過河道卻不算窄,兩岸植柳成行,如今正值暮春,河床上芳草如碧,煙柳垂縧,別有一番春日融融的美麗,置身其中令人不由心情舒暢。
  
  河岸一側平闊的地方搭建起了敞篷看台,靠前是冀州府的官員簇擁著巡按大人的坐席,後面府衙兵甲支起賬幔隔開女眷席。
  
  王氏牽著宛若的手站在最前面,迎著緩緩過來的一行人,打頭一個富貴婦人,大約二十七八來往年紀,穿著一件煙紫色的蘇繡織錦的衣裳,雖有些微微豐腴,卻肌膚細膩保養極好。
  
  瞧見娘親,眼中有明顯的喜悅和激動,疾走兩步上前,娘親和後面的女眷紛紛行禮,劉夫人卻一擡手扶住王氏的胳膊,仔細端詳片刻歎道:
  
  “這一晃,咱們倒有十幾年沒見了,雖常魚雁往返,終是沒得機會見上一面,去年也是這般時節,我隨著老爺回京述職,正巧趕上你家老太君的壽誕,想著怎的也能見一面了,哪想到你家老太君那麽大的整壽數,你竟忍心沒回去,可見是出了門子的閨女,都忘了自己親娘了”
  
  王氏臉色一黯,執起帕子輕輕抹了抹眼角:
  
  “十幾年不見,一見面,你就來數落我的不是,去年上,我的丫頭落水,生死都不知,哪裏走得開,卻錯過了太君整壽,的確是我不孝了”
  
  兩人甚爲親近,劉夫人自是知道她的難處,眼風略掃,就瞧見後面杏眼桃腮風情妩媚的女子,身邊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和她差不多眉眼,大約就是蘇府的二房夫人。
  
  前面有兩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一左一右站在王氏身後半步,粉妝玉琢,蓦一看上去仿佛觀音蓮台邊上的金童玉女一般。男孩子,估摸是蘇府庶子,劉夫人便沒多理會。
  
  只把目光投向那女娃娃,雖不如後面大些的女孩美,卻眉清目秀極爲可喜。
  
  穿了一身桃粉色暗花紋的襖褲,頭上攥了兩支圓髻,系了和衣裳一個顔色的頭繩,垂下粉色流蘇,搖搖晃晃,甚爲可愛。
  
  額前垂下稀疏劉海,劉海下一雙咕噜噜轉的大眼睛忽閃閃,說不出的機靈,令劉夫人頗有幾分熟悉之感,不禁揚起一抹笑意:
  
  “這一定是小宛若了”
  
  宛若忙蹲身行禮:
  
  “宛若見過劉夫人”
  
  劉夫人撲哧一聲笑了,摸摸她的頭道:
  
  “什麽劉夫人,我是你蘭姨”
  
  宛若眨眨眼悄悄看向娘親,王氏微微颔首,宛若才清脆的叫了聲蘭姨。
  
  劉夫人娘家姓謝,閨名冰蘭,王氏閨名冰玉,一開頭兩人因名字相像,又常在一起玩耍,很多人都錯認成兩人是親姐妹,倆人也甚爲親厚,形影不離,後來各自嫁了,才分開。
  
  謝冰蘭和劉禹州本是從小定下的親事,劉禹州的年紀較長,因此一等到謝冰蘭及笄便匆忙嫁了,隨著夫君輾轉各處。
  
  王氏卻因從小父母兄姐極寵,總想著挑一個年貌相當,穩重妥當的婆家,後來相中了蘇澈,哪裏知道千挑萬選所托非人,也因這個緣故,王家的人對蘇澈很是冷淡,頗有微詞。
  
  不然以蘇澈的資曆,加上王家的地位,絕不可能這些年還是個冀州知府。
  
  謝冰玉笑著應了聲:
  
  “倒是個喜慶機靈的丫頭,和你小時候一個樣兒,瞧著就古靈精怪的”
  
  一行分賓主落座,謝冰玉卻把宛若拽在身邊問了些無關緊要的瑣事,說說笑笑親熱非常。
  
  宛若心裏卻還糾結著,瞧人家稱贊自己那個詞,喜慶機靈,可見沒別的優點了,她還覺得自己長的不差呢。
  
  宛若微微側頭打量那邊站在二姨娘身邊的宛如,陽光下,她的小臉如上好的白瓷一般晶瑩通透,如畫的五官鑲嵌在上頭,分外惹眼,雖才十歲大小,站在那裏,卻已有些袅娜娉婷之態,和自己的喜慶,真有天壤之別。
  
  可惜如此一個小佳人,眼睛卻失去了該有的童真祥和,宛若和她的目光一觸,便知道這位隔母的姐姐又開始嫉妒了。
  
  其實宛若都不明白,自己有什麽可值得她嫉妒的,長的不如她,娘也不如她娘受寵,她爹更不用說,雖然重男輕女,可對宛如也比對自己親近太多了,衣食住行,便是自己比她強些,也不至于嫉妒吧!
  
  可是她就是嫉妒,每次盯著自己的眼神,都清清楚楚的寫著這兩個字,使得本來美好的五官,看上去總有些陰暗。
  
  周映雪掃了身邊的女兒,還有那邊明明是自己肚子裏爬出來,卻越發疏遠的親子,心裏就是一陣怨一陣恨的。
  
  周映雪和表兄蘇澈算的上青梅竹馬,小時候便常在一起玩耍,略知情事的年紀就彼此相許,後來王氏憑空插進來,嫁給蘇澈,周映雪那時肚子裏已有了蘇澈的孩子,父母得知,便只得退而求其次,讓她嫁入蘇府爲妾。
  
  在府裏和王氏鬥了這些年,雖說生了一子一女,卻堪堪只算的平分秋色,周映雪知道,即便表哥心裏有她,王氏他也不敢輕易得罪,王氏背後的家族太顯赫,顯赫到,即便她無子,蘇澈一樣不可能休了她。
  
  眼中釘,肉中刺,偏不能拔除,尤其她還生了嫡女,北辰的等級分明,她周映雪當初只因娘家是商賈,便不能以正妻的身份嫁入蘇家,而她所出的一子一女,也遠不及蘇宛若尊貴。
  
  若是沒有王氏所出嫡女,她的宛如,將來或許會走的更平順些。
  
  周映雪心裏早打算好了,萬不能讓宛如走她的老路,一開頭就要尋個體面尊榮的婆家,定了親事才好,雖說如今年紀還不大,可畢竟要早做籌謀。
  
  多方打聽,瞧中了巡撫家的公子,巡撫劉大人府上,有三個庶女,卻只得一個嫡子,如今十三了,算起來,倒是和宛如正好匹配,不過苦無門路說項,便私下求了蘇澈于王氏作伐。
  
  掂量著王氏縱一向和自己不和睦,對丈夫的話,也多要聽從些,說不得就成了事。
  
  周映雪滿含希望的掃了前面劉夫人一眼,卻正對上宛若的目光,周映雪不喜宛若,一則是她的身份擋了自己女兒的前途,二一個,自打這丫頭落水清醒過來,就仿佛變了樣兒。
  
  以前刁蠻不懂事,哪有這樣穩妥知進退的模樣,就是前兩日一向不待見嫡女的丈夫,都誇她聰明伶俐。
  
  而且,她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周映雪做賊心虛,總覺得她好像知道是自己授意宛如推她落水的,小小的孩子,眸光深沈令人討厭。
  
  但,周映雪如今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因王氏拿捏住承安在手裏,那意思她是最清楚明白不過的,如果她再敢生事,就別要兒子了,而兒子是她如今最大的籌碼。
  
  過了這些年,表哥便是對她仍有些情意,大半也是看在她生了獨子的情分上,周映雪倒不怕王氏會生兒子,以丈夫對她的厭煩,留在她屋裏的一年都到不了一次半次,想生兒子是癡人說夢。
  
  遠處的龍舟競渡開始了,鳴鑼響徹,一片喧鬧,宛若人小,瞧不見前面的熱鬧,不免有些著急,劉夫人謝冰蘭瞧見不禁搖頭失笑:
  
  “玉竹,你領著宛若過去前面,瞧她急的那小模樣兒,怪可憐見的”
  
  宛若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擡眼看了看娘親,王氏笑著點點頭,這才眼睛一亮,被王氏身邊的大丫頭領著去了前面。
  
  謝冰蘭目光淡淡滑過周映雪母女,微微皺眉,低聲道:
  
  “不是我說你,以前那麽個有計量的靈透人,嫁了人,怎的卻糊塗了,有些事宜早不宜晚,晚了,恐生成禍患,須知養虎爲患啊!”
  
  王氏自然知道她說的什麽,臉色微黯:
  
  “你當蘇澈和你家老爺一樣嗎,說給你,也不怕你笑話我,這些年他宿在我屋裏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不然,何至于我的宛若還這樣小,這男人的心都抓不住了,和那女人鬥個什麽意思”
  
  劉夫人搖搖頭:
  
  “冰玉,如今你越發糊塗了,這男人哪個不是貪新厭舊的,哪有那長情的癡心人,不過這山望著那山高罷了,來,我教你一個法子,便是不能根治,也能讓她安分不少”
  
  說著,在王氏耳邊低語幾句,王氏聽了,心裏一陣敞亮,也覺是個正經主意,王氏便不爲了自己想,也得爲了宛若計量。
  
  周映雪如今是二房,又生了獨子長女,她的宛如,事事都要搶在宛若前頭,如今還好說,以後婚事上若是讓她得了意了還了得。
  
  還有承安,畢竟周映雪是他親娘,長大了沒有不偏著自己親娘的理兒,將來這蘇府哪有她母女的立錐之地。
  
  倒是冰玉說得對,須早早轄制住爲上,想到此,擡頭掃了眼站在前面大青石上蹦跳歡笑的女兒,不禁暗暗咬牙,百般心機,不過爲了保得母女平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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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3:23


  龍舟競渡,雖是南邊的端午風俗,挪到冀州來,反倒更覺新奇,又趕上端午節氣,春日和暖,冀州城的百姓成群結隊,幾乎都聚集在晏清河兩岸來瞧這場熱鬧。
  
  有那吹糖人,捏面人,賣花糕等做小買賣的,也都挑著擔子,在東岸支起了攤子,沿河上下仿佛一個市井集市,分外鬧熱。
  
  宛若站在河岸邊一塊高高的大青石上,遠遠眺望,感覺就像清明上河圖真實呈現在自己眼前,鮮活生動。
  
  玉竹真怕她摔了,在下面一邊小心扶著她,一邊不住嘴的囑咐她,宛若瞧見大熱鬧,哪還聽得進去她啰嗦,小手搭著涼棚,踮起腳尖,死乞白賴向遠處瞧。
  
  玉竹年紀不過是十二三大小,雖說穩妥,卻也沒那麽大力氣,加上宛若跳脫,一個沒抓住,宛若身子一歪向後栽落......
  
  宛若正瞧的得意,便忘了形,身子扭著掙開了玉竹的幫扶,玉竹發現她身子一歪,忙要來拉拽她,無奈衣裳料子太滑,脫了手去,眼看著宛若摔落下去。
  
  要說這塊大青石也就半人高點,可下面河灘上都是亂石子,摔下去後果不用想也知道。
  
  宛若鴕鳥的閉上眼,還記得捂住自己的臉,其實向後倒,怎麽也不會摔到臉,宛若就是下意識的捂著。
  
  卻不想落進一個溫暖柔軟的物體上,慢慢睜開一只眼先瞧了瞧,一陣嘶啞古怪的笑聲傳來,入目是一張年輕的帥哥臉。
  
  不如承安五官秀美,卻也是俊眉朗目的端方少年,看年紀不過十二三的樣子,怪不得聲音難聽,正是男生變聲的時期。
  
  宛若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玉竹道:
  
  “參見少爺”
  
  宛若眨眨眼好奇的看著他,他們一番小事故,那邊王氏和劉夫人真唬了一跳,已然匆忙奔了過來,少年放下宛若。
  
  王氏忙過來仔細打量她半響,才道:
  
  “你這丫頭這淘氣的性子是改不了,若是摔了可怎生好?”
  
  宛若見娘親真生氣了,忙把小手伸在娘親手裏,搖晃著撒嬌:
  
  “我只顧瞧河對岸的熱鬧,忘了腳下,宛若錯了,娘親莫生氣”
  
  聲音清脆,帶著十足的嬌憨軟糯,聽在王氏耳朵裏,便是再大的氣也頃刻消了,不禁伸指頭點點她的額頭:
  
  “如今一天天大了,也讀書識字,便是這個淘氣的性子,怎的也改不過來”
  
  劉夫人謝冰蘭聽到她這話,撲哧一聲笑道:
  
  “你還說她,你可記得你小時候的模樣……”
  
  兩人不約而同憶起舊事,不禁相視一笑,謝冰蘭的目光輕飄飄掃過玉竹,玉竹忙慌張跪下:
  
  “奴婢疏忽,沒看顧好姑娘,請太太責罰”
  
  宛若一愣,忙小小聲說情:
  
  “不關她的事,蘭姨,是我自己淘氣”
  
  劉夫人摸摸她的小臉蛋:
  
  “你這麽小,哪知道輕重,幸虧明哥兒正巧過來,不然,還不知道摔成什麽樣呢?”
  
  扭轉頭淡淡的道:
  
  “即是姑娘幫你說情,便責罰的輕些,回府裏跪在東廂外頭的廊下,一日不許吃飯,讓你好好記住,伺候主子要分外經心,如此疏忽要不得”
  
  玉竹忙磕頭:
  
  “奴婢謝太太恩典”
  
  宛若不禁愧疚起來,王氏瞧她的小臉色,不禁暗歎,她這丫頭,如今要說伶俐也足夠伶俐了,聰明勁兒也不差,雖說懂事了,可就是心腸變得有些軟。
  
  底下這些人哪都是本分好的,趕上那欺軟怕硬的丫頭婆子,還不給拿捏住了,在家時還好說,橫豎有她這個當娘的前面擋著,趕明兒大了,出了門子,如何掌家理事。
  
  王氏心裏琢磨著須得尋個恰當機會點撥與她,卻把目光轉向面前的少年,劉明誠,冰蘭的兒子。
  
  春日朗朗下,俊美挺拔,站在那裏如松如竹,渾身都透出骨子文雅別致的書卷氣,莫怪周映雪瞄上他,的確不可多得。
  
  劉夫人道:
  
  “明哥兒,這是娘和你提過多次的玉姨”
  
  劉明誠倒身便要下拜,王氏忙伸手扶起他,仔細端詳半響道:
  
  “我瞧著這臉龐氣韻,倒更像他父親多些”
  
  “可不是嗎,要我說,還是丫頭好,丫頭是娘親的小棉襖,這小子總歸要遠些,如今大了,進了府學,更是輕易見不著面,這次原是他父親說死讀書也沒用,倒不如出來走走,紮在書本裏,回頭都成了書呆子,這才跟著出來散散心”
  
  宛若道:
  
  “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是也”
  
  搖頭晃腦的學著教他們讀書的方子鴻,惟妙惟肖,承安不禁哧一聲笑了出來,宛若悄悄白了他一眼,卻瞥見宛如雙頰绯紅,眼含桃花的小模樣,不禁失笑,十歲大的孩子,都知道情事了嗎。
  
  話說自己十歲的時候幹什麽呢,仿佛騎著小自行車和胡同裏的一幫小子呼嘯飛馳呢,這時候想起來,仿佛是上一輩子的事了。
  
  周映雪瞧見劉明誠更是心裏定了主意,生怕錯過了這挺好機會,便上前道:
  
  “即是劉大人的公子來了,不若一並請到府裏頭,說話也更便利些”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打量別人瞧不出她那點心思,急巴巴的抖摟出來。王氏目光略掃了周映雪身邊的宛如,就自己這個嫡母在前面戳著,周映雪想給自己女兒尋個好人家,也要問她應不應。從哪兒說,庶女的婚姻大事沒有嫡母點頭,也成不了事。
  
  有時候,王氏覺得周映雪其實並不算精明,做出來的那些事,都淺薄非常,就是會撒嬌耍癡哄男人,即便這樣,蘇澈如今也不如過去熱乎了,一月中去另兩個姨娘房裏次數漸多了起來,非要替周映雪出頭爭個二房,估摸是看在她生了承安的份上。
  
  冰蘭說的對,這男人哪有真正的癡心人,不過都是朝秦暮楚喜新厭舊的罷了,蘇澈怎會例外。
  
  蘇澈是蘇家大房的嫡長子,上面有祖父祖母寵著,便有些脾性,而她從小也是錦繡窩裏,爹娘兄姐呵護著長大的,哪會拉□段俯就于他,夫妻性子相左,到一處和睦了才奇怪。
  
  原先王氏總想著,不理會這些,已是如此境況,便熬過去罷了,後來有了宛若才想明白,不是她忍就忍過去的,她退一步,周映雪就進一步,周映雪就是把她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即便她不得蘇澈的寵,只要占著蘇夫人的位置,她就不會善罷甘休。
  
  冰蘭倒是提醒了她,何時她的性子變的如此溫吞可欺了,舊時在家的殺伐果斷哪兒去了,論手段,她怎麽會輸給周映雪。
  
  周映雪被王氏的目光掃過,禁不住微微發冷,不知道怎的,就覺得從心裏開始一股子一股子的冒寒氣。
  
  周映雪也不是蠢貨,自然知道這些年,堪堪和王氏鬥了個平手,一則是表哥偏著她,另一則,王氏根本沒把她當回事,什麽事兒,若是自己逼得緊了,她拿出手段一發落,自己也只能落在下風,畢竟有王家在她身後頭撐著,自己根本不是對手。
  
  可越這樣,周映雪心裏就越氣,她如今最大的心願,已經不是要拉住表哥,而是要把王氏踩在腳下,讓她在自己眼色下苟延殘喘,還有她生的賤丫頭,可心裏再恨,面上還是要恭順的守著禮帶著笑。
  
  這邊蘇府的兩房夫人暗濤洶湧,周圍的官員女眷,均不吭聲的瞧著,謝冰蘭卻沒搭理周映雪的話,拍拍王氏的手道:
  
  “我和老爺在這裏停一段時日,改日,自當去你府上拜訪,到時候咱們再說體己話”
  
  說罷,扶著兒子的手走了,周映雪臉上一陣青白難看,讪讪落在後面,絞著帕子,牙都幾乎咬碎了去。
  
  宛若跟著娘親坐上軟轎,不禁有些依依不舍的瞧了眼對岸的熱鬧,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竟然就這麽回去了,遂嘟著嘴不怎麽高興。
  
  王氏低頭瞧了他兩眼道:
  
  “你淘氣的夠了,不是你明誠哥哥在,摔你個斷胳膊斷腿,看你以後還怎麽淘氣,行了,別嘟嘴了,嘴巴都成豬嘴了”
  
  王氏抱著她在懷裏搖晃著哄她:
  
  “這哪兒算什麽熱鬧?鄉下地方,京城裏的街市才熱鬧呢,等過年的時候,娘親帶你進京,正月十五的燈會,滿條街都是通透的,還有那臂粗的花炮,點著了,砰一聲飛上天散開,好看著呢”
  
  說著不禁輕輕笑道:
  
  “那時候啊!別的姐妹都躲在屋子裏捂著耳朵,就怕火星子跳出來,燒破了剛上身的新衣裳,只有娘親,掙脫開你外祖母的懷,和本家的幾個兄弟,鑽到院子裏去,拿著火折子去點炮仗,你外祖母在後頭一疊聲的讓婆子丫頭們跟著,一邊埋怨說,娘親投錯了胎,本該著是個小子,怎的就成了姑娘......”
  
  宛若靜靜的聽著,心裏柔軟卻又難過,可以想象出娘親未出嫁時的日子多麽快樂,對比如今境遇,更覺分外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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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3:44


  翌日下了學,宛若和承安從書齋回來,一進娘親的院子,便聽說劉夫人到訪。宛若很喜歡這位劉夫人,因爲她對自己的喜歡,不是裝出來的,是那種發在內心的親近,宛若感覺出來,甚至在她那個親爹身上,她都沒有過如此鮮明的感受過。
  
  還有劉明誠,怎麽說也是個大帥哥,看看也養眼啊!到了廊下,剛要進去,就被承安拽住了手,宛若停住腳步,扭過頭狐疑的看著他。
  
  承安微微抿唇,伸手從她頭上摘了一片槐花下來:
  
  “喏,讓娘瞧見,又該說你淘氣了”
  
  兩人剛頭回來的時候,路過花園,花園東面有一棵經年的大槐樹,如今正值花期,樹上開了滿樹槐花,密密匝匝,一串串的挂在枝葉間,清香撲鼻。
  
  宛若便死活不走了,在樹下面轉悠了半天,興致上來,非讓他吟兩首槐花的詩詞來聽,他一時說不上來,宛若就癟癟嘴道:
  
  “虧了方先生見天的誇你書念得好,卻連這個都不知道”
  
  當時一陣風過,拂落點點槐花,落在兩人衣襟上,如夢似幻......大約是那時候粘在頭上的......
  
  宛若如今已經習慣有個弟弟在身邊照顧她,就像春梅說的,有時候,她都錯覺其實他才是哥哥。
  
  而且,這小子就喜歡裝深沈,趨勢越來越嚴重,站在那兒真像個小老頭,相比之下,自己反而找到了遺忘許久的童真。
  
  宛若知道自己是幸運的,有個呵護寵溺處處爲她計算的娘親,忠心不二精心伺候的丫頭婆子,還有以照顧她爲己任的早熟弟弟。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雖說需要每天學習琴棋書畫女紅針織,也算幸福非常了,仿佛風雨都被擋在外頭,她的人生只負責安逸。
  
  宛若很希望這種安逸能一直持續下去,到老,到死,當然她知道這不可能,所以現在能安逸的時候,就好好享受吧,就像她娘,至少將來不如意的時候,還有典藏在內心深處的幸福回憶。
  
  宛若和承安進了屋裏,就看到王氏和劉夫人一邊一個,坐在炕上說話兒,行禮過後,打量一圈,卻沒見昨日的大帥哥,宛若不覺有些失望。
  
  劉夫人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樣,笑著說:
  
  “你明誠哥哥現如今在前頭呢”
  
  正說著,便聽見窗外蘇澈身邊的小厮回道:
  
  “禀太太,前頭老爺讓承安少爺過去呢”
  
  王氏掃了承安一眼,擺擺手:
  
  “既是老爺喚你,這就去吧”
  
  承安規矩的應了一聲,悄悄瞄了宛若一眼,告退出去。王氏拉過宛若的手,仔細端詳了端詳,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道:
  
  “這就擺飯了,不用再回你自己屋裏換衣裳,倒越發麻煩,春梅,你去拿了衣裳過來,就在耳房裏替姑娘換了,也不知道是上學去了,還是淘氣去了,不過一上午的功夫,頭發都蓬亂了”
  
  宛若吐吐舌頭,衝她娘做了個鬼臉,便去裏頭耳房裏梳洗換衣裳。
  
  謝冰蘭和王氏是自小的情分,早就熟慣的不拘禮了,只在一邊笑眯眯的瞧著她們母女。這時見宛若進了耳房,才低聲道:
  
  “雖說宛若機靈可愛,要我說,你還是要想法子生個兒子要緊,你那個庶子我瞧著倒不像她娘,可這人心哪能猜道, 便是你養著,長大了,說不準就是個白眼狼,你還需早做計較要緊”
  
  王氏歎道:
  
  “這些我都明白,只是咱們從小的情分,你是知道我的,何時肯委屈屈就了,成婚至今,這十幾年裏,我卻這麽隱忍著過來了,有時候想起咱們小時候的事,真希望永遠不用長大才好,或許我的命就是如此而已”
  
  謝冰蘭白了她一眼:
  
  “你糊塗,這命都在人,你自己不爭,怨不得別人欺在你頭上,你們家那位蘇大人,我瞧著是個指望不上的,心早就偏到別處去了,不知道昨日和我們家老爺說了什麽,我們老爺家去便和我說,聽說蘇大人家的大丫頭生的極好,性子也溫和,出身也配的過,不若給明誠先定下,等過幾年及笄了,再娶進門”
  
  王氏一聽,目光就是一冷。
  
  謝冰蘭拍拍她的手:
  
  “你放心,我自然是不會應的,抛開咱們的情分,說句透底的話,你那個庶女我也真沒瞧上眼,不說別的,就那個小家子氣的樣子,我心裏就不喜歡,我倒更喜歡你的宛若,喜慶大方,活潑可愛,是個女孩兒的樣兒,若是你樂意,給她和明哥兒定下親事,我倒不反對”
  
  宛若在耳房聽見這話,不禁著急起來,那劉明誠長的是挺帥,可是要嫁給他,她可沒想過,再說,自己如今才七歲多,用得著這麽早就定親嗎。
  
  把手裏的帕子塞給春梅,豎著耳朵聽外屋的聲音,卻聽她娘道:
  
  “我瞧著明誠那孩子沒挑的,生的體面,性子好,人也穩妥,可惜宛若早就定了親事”
  
  宛若差點身子一歪,險些摔在地上,黑著小臉,疑惑的看著春梅和奶娘,怎麽自己沒聽說過,這麽小的孩子就定親了,這讓她以後怎麽混。
  
  謝冰蘭一愣:
  
  “何時的事?怎的我都不曾聽你說起過”
  
  王氏道:
  
  “這事說起來也湊巧,是舊年的事了,你是知道的,我們王家這一支我兩個姐姐一個哥哥,生的都是嫡子,便是有女兒,也都是姨娘出的庶女,偏生翰林府柳家非要和我們家做親,他家兒子,比你家明哥兒小兩歲,算著今年該十一了”
  
  說著輕輕歎口氣:
  
  “那年年下,宛若才兩歲大,我回京省親,一日翰林府的老太太過府聽戲,不知怎的,話趕話就說到這個,柳家老太太就指著宛若道,這丫頭我瞧著是個有福的,給文哥定下正好。我們家老太君一直深悔讓我嫁進蘇家,當初只瞧見了家世,人不過相了兩面,並不知道底細,才落得這般光景,打量翰林府的小公子是常日見的,性子也清楚,覺的十分妥當,便應了,雖未過禮,不過口頭上約定,畢竟是經了兩邊的長輩”
  
  謝冰蘭點點頭:
  
  “翰林府的公子,我回京的時候,見過幾次,即便兒子都是自己的好,我也得說句公道話,那孩子出挑,像他爺爺,將來定是個有出息的,說起來,年紀配你家宛若更恰當”
  
  宛若都傻了,怎麽都沒想到,自己早就有主了,還是個沒見過的,什麽翰林府的公子,這不就是說,自己一到十五就得嫁人了,遂心裏郁悶的不行。
  
  春梅和奶娘互看一眼,不禁失笑,他們家這位小主子,不知道成日裏想什麽,有時候淘氣的出了圈,有時候卻像個小大人似的,坐在哪兒發呆。
  
  因得了這個信兒,晌午吃飯的時候,宛若都是悶悶不樂的,吃了飯便泱泱告退,回了自己房裏發愁。
  
  承安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宛若坐在窗下的貴妃榻上長籲短歎,遂悄悄湊上來坐在她身邊。撲面而來一股淡淡酒氣,令宛若回神,皺著眉打量身邊的承安,見往常晶瑩如玉的小臉,如今變得紅撲撲的,越發顯得眸光清亮,這小子真是好看的過分,不過他才多大點兒的孩子:
  
  “你喝酒了?”
  
  承安點點頭:
  
  “不妨事,只吃了小半盞”
  
  宛若伸手夾住他的小臉揉搓了一陣:
  
  “你還沒長大,這麽小喝酒,會變智障的,知不知道?”
  
  “智障是什麽?”
  
  承安一副不恥下問的模樣,宛若白了他一眼:
  
  “就是傻子,咱們花園裏花匠老胡家的二丫頭”
  
  承安外頭仔細想了想,那個總流著鼻涕傻笑的丫頭,不禁皺皺眉:
  
  “我不會的”
  
  宛若涼涼的道:
  
  “現在是不會,如果你經常喝酒,便相去不遠了,酒精能燒壞腦子”
  
  有時候宛若說的話,承安聽不懂,一般這時候,他知道岔開話題才是上策,承安歪頭打量她半響:
  
  “你剛才唉聲歎氣什麽,是因爲先生留的大字不想寫,還是昨日的曲子沒練會,或是大姐又招惹你了”
  
  宛若聽著他一連串的發問,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爲賦新詞強說愁了,即便是沒定親,將來的親事她也左右不了,嫁給那什麽翰林府的公子,或是別人,有什麽區別,對她來說,都是陌生人。
  
  她現在該愁的是明日要交給方先生的大字,後天教琴的師傅要考較的曲子,還有繪畫師傅讓她畫的春景圖......
  
  有時候宛若覺得,古代的閨秀看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過得無比幸福,其實也挺難混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就是在資訊發達的現代,都不可能同時擁有的技能,何況她如今才七歲而已。
  
  宛若歎口氣,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側頭掃了旁邊的承安一眼:
  
  “有個厲害的弟弟,也挺方便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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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4:03


  池中夏荷初綻的時節,蓮香,凝玉進了蘇府,十六七的花季,肌膚水嫩白皙,顔色明豔皎潔,身段婀娜窈窕,且能歌善舞。
  
  顯是南邊女子,說話帶著獨有的軟糯聲腔,每次聽她們說話,宛若都不覺想起昆曲裏的念白,婉轉悠長。
  
  蓮香凝玉是京城王家送過來的,宛若第一次在娘親屋裏見到這兩人,覺得恍如滿屋都亮堂了起來,真不知道,從哪裏尋來這樣兩個絕色的女子。
  
  後來宛若才知道,這兩個女子就是著名的揚州瘦馬,豈止生的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是從小的必修課,專門訓練來服侍男人的玩物,是舅舅特意尋了幾月才高價購得。
  
  王氏把這樣兩人放在房裏伺候,宛若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可漸漸發現,爹爹來的時候多了,來了,也不似以前那樣,坐坐就走,而是一坐大半天,和娘親說著一些可有可無不著邊際的閑話,目光卻若有若無投向在屋角立規矩的蓮香凝玉。
  
  王氏自然清楚丈夫的心思,本來這兩個就是給他預備的,完全按照他的喜好去選的,可王氏不想讓他這麽輕易如願,而且他不張口,就讓他看著,勾死鬼一樣。
  
  王氏本是個爽利人,最恨蘇澈這一點,有什麽直接說出來不成,非要別扭的讓人去猜,這次,明知道他就是想要這倆丫頭,王氏就是不吐口。
  
  王氏倒也不怕蓮香凝玉將來恃寵而驕,哥哥做事向來底細,她們的身契都一並送了過來,手裏攥著這個,就是攥住了她們的生死,不怕她們有什麽心思。
  
  蘇澈是不折不扣的男人,自然喜歡美女,尤其這兩個,是他一向最愛的江南女子,當初瞧中映雪,除了表兄妹的情分在內,也是因爲映雪顔色出挑,見過的閨秀中少有匹敵者,可比起蓮香凝玉,卻差了何止一籌,心裏不免動了春思。
  
  蘇澈也清楚,王氏突然弄這麽兩個女子進來,就是爲了向他示好,只是他等了幾日,也沒見王氏說什麽,終是撐不住,略斟酌開口道:
  
  “我瞧著這兩個丫頭甚爲機靈,前頭我書房裏正缺伺候的人,不若請夫人割愛,讓蓮香凝玉去書房伺墨可好”
  
  王氏心裏暗暗冷笑,面上卻不漏,把手上青花纏枝蓮的蓋碗放在炕桌上,不急不緩的道:
  
  “按理說,咱們這滿府的丫頭奴才都是爲了伺候主子的,爺瞧上她們也是她們的造化”
  
  王氏說到這裏,見蘇澈眉目微露喜色,話鋒一轉道:
  
  “別人,爺盡可隨便挑,就是把我這滿院的丫頭都挑了去也無妨,偏偏蓮香凝玉......”
  
  說到這裏,便略爲難的停住了話頭,不往下頭說了。
  
  蘇澈臉色微沈:
  
  “怎麽?這兩個丫頭就不算是我府裏的奴才了嗎?”
  
  王氏笑著瞥了他一眼:
  
  “認真說,真不算,本是我娘家的小事,既然爺問起了,我也不好瞞著爺,這倆人是我哥哥尋人從江南買來的,本說要帶回府裏收在房裏伺候,不知怎的,我嫂子得了信兒,便鬧到了我家老太太跟前”
  
  說到這裏,瞟了蘇澈一眼:
  
  “我們老太太就叫了我哥哥去,說:你這身邊妻妾丫頭房裏人還少了,兒子都老大了,還弄這些女人的饑荒,也不嫌騷的慌,我哥哥被老太太說的沒臉弄回去,便讓人先送了我這裏來”
  
  王氏說的話夾槍帶棒,蘇澈自是聽得出來,一時惱了,盯著她瞧了半響,一甩袖子走了。旁邊王嬷嬷一瞧,忙遣退了蓮香凝玉,低聲勸道:
  
  “太太這是怎麽了,說出這樣不中聽的話,本就是給爺預備的玩物,事到臨頭,太太怎的變了主意”
  
  王氏臉色一黯:
  
  “哪是我變了主意,我是氣不過,算了,晚上你讓她們倆收拾齊整,去前面書房伺候吧”
  
  王嬷嬷剛要下去吩咐,就聽王氏輕聲道:
  
  “嬷嬷,你說我這一輩子可是個什麽命,怎的就落到了如斯境地?”
  
  王嬷嬷不由歎口氣,轉過身來,尋了個團花壽字的迎枕,放在她身後,讓她靠得舒服些,嘴裏勸道:
  
  “這才哪兒到哪兒,太太就說這樣的喪氣話,您這一輩子這才走了多長,哪裏就能知道是命好命壞了,再說,托生在咱們王家的千金小姐,怎會是個命差的,不過,人嗎?總有起伏,哪有一輩子都順遂的,就是咱們家老太君,年輕那時候,也沒少和老太爺著急生氣,這不,現在兒女繞膝,誰不稱羨。”
  
  王氏聽了,心裏略松快了些,忽又想起一事,愁了起來:
  
  “你去悄悄尋了京城的底細人,仔細掃聽掃聽翰林府那文哥,如今可怎樣了,雖冰蘭說他不差,畢竟是前些年的事,小孩子性子變的快,若是那纨绔刁鑽不知好歹的,說什麽我也不讓宛若嫁過去受罪,我這婚事就這樣了,我的女兒萬不能再嫁錯了人”
  
  王嬷嬷點頭應了,忽聽外頭小丫頭的聲音傳來:
  
  “大少爺二姑娘過來了”
  
  王氏臉上染上些許精神,剛坐起來,就見宛若和承安進了屋,瞧了瞧對面架子上的自鳴鍾,王氏倒是笑了:
  
  “怎的今日起得這樣早,平日不是春梅喚你,都是起不來的,晚上也沒見你睡不著,真不知你小小的人兒,哪來這麽多覺睡”
  
  承安微微牽起嘴角,宛若湊上來道:
  
  “還不是方先生,不知道哪根筋兒不對了,出了個題目,讓我和承安作詩,明天交給他瞧,不好的便要打手板”
  
  王氏挑挑眉湊趣:
  
  “我家若若都會作詩了啊?”
  
  宛若撇撇嘴:
  
  “就是因爲不會,才想到現在啊,作詩好難的”
  
  王氏撲哧一聲笑了:
  
  “如何難?方先生出的什麽題?”
  
  宛若掃了承安一眼,承安低聲道:
  
  “方先生讓我們以池中荷花爲題,不限韻”
  
  王氏搖搖頭:
  
  “不限韻,有甚難?指定你又憊懶起來,是也不是?”
  
  要說宛若聰明,那也不是憑空杜撰出來的,以前王氏只說女兒伶俐,于讀書識字上面卻也沒想到能這樣慧敏,也漸漸令蘇澈注意到了這個女兒,隔三差五也會贊一兩句。
  
  聽春梅說,如今宛如倒不怎麽去學裏了,因這兩個小的學的快,方先生今日講的便記住了,領會了,宛如到如今握筆還不像樣呢,因此方先生便不怎麽理會她,讓她自己練字,只對著宛若和承安授業,宛如大約覺得沒意思,便少去了。
  
  王氏也覺得宛若頗有進益,自從上了學,那大字寫的也周正多了,尤其現如今聽春梅告訴她,都能看書了,可見識了不少字,就是這丫頭是個懶的,時常指使承安替她糊弄師傅,打量別人不知道呢。
  
  要說這承安如今和宛若越發親近,兩人上學一起,下了學,承安大多時候也在宛若房裏厮磨。那日午後無事,王氏過去瞧女兒,就見兩人各據案頭一側,正在繪畫,房中安靜祥和,蓦一瞧,不知道的,還真以爲是相親相愛的親姐倆呢。
  
  想到此,不禁目光柔和了些許,瞧著承安道:
  
  “承安可作出來了?”
  
  宛若靠著王氏插嘴:
  
  “承安將來是要考狀元的,這樣簡單的學問,當然難不倒他”
  
  承安看著她笑了笑,對王氏道:
  
  “娘說的極是,不限韻的話,不算很難”
  
  王氏和悅的點點頭,伸出指頭點了宛若一下:
  
  “你這丫頭,還好意思說嘴,既是簡單的學問,你怎的就難住了,我可先知會你一聲,這兩年在冀州還罷了,過些年回京城,你幾個姐妹可都是在你外祖父跟前念書,你外祖父一向喜歡考較孫輩的學問,若到時你一問三不知,這臉可丟到京城去了”
  
  宛若一愣:
  
  “京城?爹爹不是冀州知府嗎,去京城幹嘛?”
  
  王氏白了她一眼:
  
  “你爹爹在冀州當了兩任知府,估摸著也該升遷了,自然要回京述職的,難不成咱們要一輩子呆在這裏啊,說到底,京城才是咱們的根兒,早日回京也好,到時候,你便跟在你外祖母身邊,有幾個堂姐妹們一起念書做針線,我也能少操心點心。”
  
  當初來冀州,王氏也沒想到這一呆便是六年光景,如今雖未老,卻已滿身風霜,王氏想回京了,帶著她的宛若。
  
  其實爲了宛若著想,也當盡快回京妥當,在這裏,總要提防著周映雪使壞,王氏雖不懼,可也怕舊事重演,當時是把女兒救回來了,若是沒救回來,可不要疼掉了她的心肝。
  
  到了京城便不一樣了,可以名正言順,把宛若送到老太君身邊教養,蘇澈也沒話說,周映雪就是想什麽龌龊,手也伸不到老太君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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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4:23


  蘇澈得了兩個絕色合意的丫頭,怎會忍得住,沒過幾日,便成了他的人,這蓮香凝玉的妙處,真是一言難盡。
  
  顔色出挑容易,難得是性子柔順,且詩詞歌賦樣樣拿得起來,放在房裏紅袖添香,溫香暖玉,真乃人間至樂。
  
  這邊得了趣,便絕少去周映雪那裏了,周映雪先開頭還納悶來著,雖說表哥不如前些年熱絡,可一月裏來自己房裏也有大半時日,怎的這一月,竟是連個影子都沒見,心裏嘀咕著,忙遣了身邊的底細人去探聽。
  
  回來卻說,老爺近日收了大太太房裏的兩個丫頭在書房伺候,每日裏回府邊去書房,後院絕少涉足了。
  
  周映雪暗暗咬牙,那日裏她瞧見那兩個女子,就知道是個禍根,而且王冰玉那賤人打得什麽主意,她恍惚也明白一二。
  
  只是心裏覺得,表哥對自己的情份,不是兩個姿色出挑的丫頭,就能分了去的,爲了自己還不是冷落王冰玉那賤人十多年嗎,怎會有了新人,就真忘了舊情,說到底,她還生了承安和宛如。
  
  可哪想到這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蘇澈得了新人,真就把她扔到脖子後頭去了。周映雪也不傻,知道在蘇府能站穩腳跟,憑的就是蘇澈的恩寵回護,如果沒了這個,王冰玉拿捏住她的錯,發落了她,也不是太難的事。
  
  待要隱忍,忽而想到以前和表哥的恩愛,不禁氣上來,站起身,含著滿腔的怨,出了自己的院子,穿廊過庑,向前面書房行去。
  
  後面她的奶娘周媽媽,急切追著她勸:
  
  “主子這是做什麽?便是尋上去,你能怎麽著?白白惹了老爺的厭煩,不若裝個糊塗,再尋機會吧”
  
  周映雪略停了一下回身:
  
  “尋機會,什麽機會?這是王冰玉那賤人定下的計,打量我真瞧不出來呢,就是爲了分我的寵,此時我若忍了,以後說不準,這府裏都沒我說話的地兒了,我就是想問問表哥,還記不記得,他曾經對我說過的話,還是,如今有了別的女人,就都忘的一幹二淨了”
  
  周媽媽不禁暗暗歎氣,要說自家主子,熬到如今這成色,她先頭都沒想過,也虧了這些年都在冀州,若是在京城,就是去年,大姑娘把二姑娘推進荷花池那檔子事,決不能就這樣輕易了結了去。
  
  即便蘇府上頭不說話,那顯赫的王家,能巴巴這麽瞧著,說到底,二姑娘可是那府裏頭的嫡親外孫女。大太太出門子前,聽說是那府裏老太太的心尖子,能白白讓人這麽欺負了去。
  
  若說那王氏別瞧著平常和顔悅色的,也不是個軟柿子,這些年,自家主子之所以得勢,是王氏心裏不想爭,她若是想爭,十個自己主子也不是對手。
  
  所謂人情留一線,日後後好相見,當時奶娘就勸過自家主子,莫要太和王氏過不去,畢竟她是主母,可主子總是不聽,變著法的和王氏爭,甚至,去年還指使大姑娘把二姑娘推下荷花池子,差點淹死。
  
  打那起,你瞧王氏還是以前的樣兒嗎,事事都沒讓自家主子落了好去,前些日子還巴巴的鼓動老爺,去向大太太說項大姑娘的親事。
  
  周媽媽當時就說:
  
  “這事還是不要開口的好,那巡撫大人的嫡妻,是大太太的手帕交,親事若是成了才奇怪”
  
  果不其然,後來被人家一個軟釘子碰了回來,其實自己主子是她從小看大的,什麽性情,周媽媽自是一清二楚。
  
  周媽媽忖度著大太太雖說不好惹,心裏並不是那愛拈酸吃醋容不下人的,只要自己主子能安安分分的,一輩子平順也不難,若是真惹急了大太太,可就難說了。
  
  自己主子面上精明,其實心裏並沒什麽大計量,男人家哪個不是喜新厭舊的,你若裝了糊塗,說不準過幾日他就記起了你的好,回轉過來,畢竟有多年的情分在,你非追上去,男人不厭煩了你才怪。
  
  周映雪不理奶娘的勸,進了書房院子,就微微一怔,大晌午的,這院子裏竟沒一個伺候的下人在。
  
  剛轉過遊廊,還未到書房的窗下,就聽見裏頭一陣淫聲浪語的調笑,伴著悉悉索索的聲響,周映雪心裏一堵,尖著嗓子咳嗽一聲:
  
  “表哥?”
  
  蘇澈正在屋裏摟著蓮香,想趁著午憩時候樂上一樂,與房事上,蘇澈以前還真不算太沈溺,可這兩個丫頭硬是不尋常,床底之間的功夫勾魂攝魄,伺候的他上天入地的舒服,比起來,周映雪和兩個姨娘哪裏,便有些乏味起來,一時撂不開手去。
  
  蘇澈這個人是個極爲好面子的男人,雖說稀罕蓮香凝玉,卻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荒唐之處,因此平日裏進了書房,便只留下這兩個丫頭,其余人都遣出去。
  
  跟著他的人自是知道他的性子,因此,只要見他進了書房,便也都趁機出去躲懶,也因此,周映雪能一路通暢的走到書房外頭來。
  
  蘇澈這時忽然聽到周映雪的聲音,不免有些被撞破的尴尬,臉色微沈,從榻上起來,蓮香悄悄打量他的臉色,忙著伺候他整理衣裳,誰知這個功夫,周映雪已經一腳邁了進來。
  
  周映雪一進來,看到兩人這樣子,不用想也知道,剛才在幹什麽,心裏的氣更是竄上來,蘇澈坐在榻上,肅著臉掃了她一眼,大聲道:
  
  “李福,李福,......”
  
  李福是他身邊得用的人,本是在外頭守著,不想卻瞧見了花匠老胡頭家的婆娘,從那邊花蔭處轉過來。
  
  這婆娘三十來往了,生了兩個孩子卻風韻獨具,天生的風流骨,嫁個老花匠本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加上老花匠畢竟年紀大了,自是不如那青年男子,一來二去,這婆娘便到處勾搭。
  
  府裏下面的人,有一半都和這婆娘有染,反正露水姻緣,白白解了饞誰不幹,要說李福如今也不小了,自是想那風月上的事兒,加上這兩日守在書房外頭,偶爾聽見裏頭的聲響,更是勾的心癢癢,這時候瞧見這婆娘,哪還挺得住。
  
  幾步追過去,送了自己前日新得的一個荷包與她,讓個小幺在外頭守著,摟著進了那邊一個廢棄的屋裏頭,做起了荒唐事,這邊正得趣,忽聽見外頭的小幺著急的喊叫:
  
  “李爺,瞧著剛頭一晃,像是二太太過去了”
  
  李福一聽就知道壞了,也顧不上身下的婆娘,提起褲子就竄了出去,到了書房廊下,正聽見蘇澈喚他的聲音,遂有些戰戰兢兢的挪了進去。
  
  蘇澈一打眼,就知道這小子一準躲懶去了,不然,也不至于周映雪到了窗戶外頭,他還知道,遂氣不打一處來,臉一板吩咐:
  
  “自己去下頭領二十板子,下次再犯,攆了出去”
  
  李福大大松了口氣,如今家裏可都指望著他呢,若是丟了差事,一家子喝西北風去,忙彎腰退下。
  
  周映雪一愣,蘇澈瞥了她一眼,畢竟不好太給她沒臉,便略緩聲道:
  
  “正是晌午時分,日頭正毒,你不在房裏好生歇著,來我這裏作甚?”
  
  周映雪瞄了那邊蓮香一眼,哼一聲道:
  
  “我沒表哥的自在,溫香軟玉左擁右抱的,在房裏無趣,便想著出來逛逛,正巧到了書房,便進來,哪知攪了表哥的好事,是映雪的不是了”
  
  平日裏周映雪對蘇澈都是溫聲細語,上趕著討好巴結,如此冷言冷語,還真是頭一遭,蘇澈自是心裏不受用。
  
  若是王氏給他臉色,他受了,那是沒法子,周映雪憑什麽,周映雪剛說完就看到,表哥抿著嘴角,陰沈沈的盯著她,眼睛裏有怒火隱現。
  
  畢竟是一起長大的,也清楚表哥的性子,知道自己的話,惹了她,若服個軟,哄哄他也無妨,偏巧她一擡眼瞧見蓮香那丫頭杵在哪裏,觑著眼,仿佛是要瞧她的笑話。
  
  周映雪不由的性子上來,就是不說軟話,奶娘在她後面著急的不行,眼瞅著僵住了,忙道:
  
  “主子這兩日身上不爽利,這便回去歇著的好”
  
  蘇澈盯著她看了很久,對她身後的奶娘冷聲道:
  
  “即是身上不爽利,還出來作甚,就回去歇著吧!”
  
  奶娘暗暗松了口氣,估摸姑爺還是瞧著舊日情分的,忙扶著周映雪走了出去,周映雪心裏卻仍堵著,可蘇澈的話,她也真不敢反駁,走到門邊,忽而悠悠的道:
  
  “表哥也是有新人,就忘了舊人了”
  
  蘇澈心裏不禁有了幾分真惱起來,在他心裏,對周映雪已經仁至義盡了,爲了她,和王氏周旋,去年還極力護著她和宛如,這事,她以爲過去了,等回了京,還不知道怎麽和王家交代呢。
  
  府裏已經有個王氏他須得處處退讓,別人也想轄制他,真是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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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4:49


  王嬷嬷把前面書房的情形說與了王氏,悄聲道:
  
  “可見二太太白白得了這些年寵,又是真真青梅竹馬的姨表親,竟是沒摸透爺的性子,上趕上去找不自在,可不是自尋煩惱嗎?”
  
  王氏歎口氣:
  
  “她若安安份份呆著,何至于我使喚這樣的手段對付她,她不打宛若的注意,我便由著她去了,橫豎都這樣了,好壞也不過如此了局”
  
  王嬷嬷忙道:
  
  “太太可又說喪氣話,就憑咱王家,以後還不知道如何風光呢?老奴說句大不敬的話,如今皇後已薨,咱們家賢妃娘娘名列四妃之一,且生了四皇子,若是將來有那一天,您這個親姨母還能不跟著沾光?”
  
  王氏目光一利,警告的掃了她一眼:
  
  “這話要分外謹慎,咱們在這屋裏說說罷了,外面切記不可多言,雖不知現今宮裏的情景,也能猜到幾分,姐姐必然也不好過。上面有皇後所出太子,淑妃所出二皇子,還有德妃生的三皇子,下面還有幾位皇子,算起來,只皇子就有十一位之多,咱們家四皇子不上不下的,姐姐雖多有聖寵,恐更遭嫉,咱們更要警醒些,莫要給她惹出事端來”
  
  王嬷嬷忙懦懦應著,忽然想起一事:
  
  “前兒我家大兄弟恰巧從冀州過,我倒是聽見了一件大喜事”
  
  王氏挑挑眉:
  
  “你大兄弟?可是在二老太爺府裏當差的那個?”
  
  嬷嬷點頭:
  
  “可不就是他,這些年多虧了二太爺的提拔,如今管著外頭莊子上的銀錢來往,有些大體面了”
  
  王氏輕輕道:
  
  “我家雖說如今看上去風光,長久的禍福卻也難料,這些年,倒不如二老太爺那邊順遂安穩了”
  
  王嬷嬷哧一聲道:
  
  “太太這話可說差了,二太爺和咱們太爺乃是一母同胞的兩兄弟,這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呢,誰家若是騰達了,還不是共榮的事,現如今,二太爺府裏頭,幾個姑娘可都在咱們老太君跟前呢,兩府雖說隔著一條巷子,不是和一家一樣,太太何來這樣的外道話”
  
  王氏點點頭:
  
  “倒是聽說二叔房頭的幾個姑娘出落的好,老太太和二姐姐常來信誇呢,我這心裏才著急的給宛若請先生,不然等回了京城,被其他姐妹比下去了,我這臉上也無光”
  
  王嬷嬷笑道:
  
  “咱們家姑娘,太太就不用愁了,小機靈的模樣,學什麽像什麽,那天不是爺還誇說二姑娘的字寫的越發周正了”
  
  王氏聽了,臉上露出些許喜色,執起炕幾上的茶盞,吃了一小口放下:
  
  “你剛頭說的什麽喜信兒?這一打岔,險些岔過去了”
  
  王嬷嬷才道:
  
  “我那大兄弟說,二太爺房頭大老爺家的清姑娘如今要大喜了”
  
  王氏一愣:
  
  “你說清丫頭,我記得還小呢?”
  
  王嬷嬷不禁掩著嘴輕笑:
  
  “太太可是在冀州呆的年頭長了,清姑娘過了年都十五了,比咱們家二姑娘正恰好大上七歲,已經是大姑娘了”
  
  王氏掐指一算:
  
  “可不是,我倒疏忽了,尋了哪家的婆家?”
  
  王嬷嬷道:
  
  “可正是這婆家了不得,我這麽聽著,仿似是太後瞧中清姑娘,心裏甚爲喜歡,打量著要給了睿親王呢”
  
  “睿親王?哪個睿親王?”
  
  王氏一時沒想通透,王嬷嬷抄起那邊的美人捶,坐在下首腳踏上,輕輕捶著王氏的腿道:
  
  “咱大周還有幾個睿親王?不就是萬歲爺一母同胞的幼弟,現如今在南邊練兵的睿親王,要說今年都過二十了,這兩年太後老佛爺隔三差五便宣各府命婦姑娘進宮去說話,如今可才知道,原是要給睿王爺選王妃呢?”
  
  王氏道:
  
  “這事可定了?”
  
  王嬷嬷道:
  
  “聽我那兄弟說,雖沒十分定,也有八九分準了,清姑娘這些時日,常進宮去觐見太後呢,那邊府裏頭也都悄悄忙乎著,就等著聖旨下來了,早著說,也得等明年行大禮,睿王爺如今還在南邊呢,估摸這一時半會回不了京”
  
  王氏臉上一喜:
  
  “這可真是件大喜事,你去尋了筆墨來,我給娘娘寫封家書,仔細問問,若是底定了,咱們便要早些備下賀禮,免得到時候著急著慌的”
  
  這信還未寫,就聽見外頭丫頭的聲音:
  
  “請老爺安”
  
  王氏微怔,忙站起來,整整衣裳迎了出去。蘇澈進了屋,坐下就問:
  
  “怎的不見承安宛若?”
  
  王氏忙吩咐下面的丫頭:
  
  “春雨,你過去二姑娘房裏瞧瞧,說不準兩人就在一處呢,若在一處,便一並喚過來,眼瞅著也該到了飯時”
  
  外屋裏的春雨應一聲,出去了。
  
  蘇澈今兒晌午的時候,本是被周映雪攪了風月事,心裏不大痛快,可不一時,便從京城蘇府送來封家書,是他爹讓人送過來的。
  
  他爹在任上時,官位就做到禮部主薄,因人有些迂腐,便沒再升遷上去,遠不如他嶽父,一路仕途平順。
  
  蘇老太爺現如今在家,養花種草倒也別樣悠閑,無事不會給冀州寫信,即有家書,便是有大事了。
  
  蘇澈遣退蓮香凝玉,拆了封蠟一瞧,不禁暗歎,如今王家可真是風光無限,若是二老太爺和睿親王府連成秦晉,王家一族豈不更加顯赫。
  
  便是他不喜王氏,也知道輕重,說到底兒,自己這個知府,若沒有嫡妻,恐也難當的如此順當,如今細細想來,他厭王氏,不過因爲從心裏矮了她一頭,她又不知情識趣的俯就與他,一來二去卻弄得越發僵了。
  
  那日和巡撫大人在一起飲宴,偏巧台上唱了一出新曲戲,引了一個前朝很知名的事,一個大官家裏,寵妾滅妻,歪帶嫡子,最終家族沒落的故事。
  
  唱完了,巡撫劉大人頗有深意的道:
  
  “前朝亡的一點不冤枉,這當官的都這樣糊塗,須知長幼有序,嫡庶有別,哪有這樣罔顧禮法胡來的呢?”
  
  現在蘇澈忽然就想起這話來,可不是在點他呢,蘇澈思想起這些年自己對嫡妻的冷落,對嫡女的漠視,不禁有些愧疚湧上心頭。
  
  自己將來還是要靠著妻族,這樣對待王氏,的確不大妥當。想通透了,便擡腳上了王氏的院子裏來。
  
  王氏哪裏知道這番九曲十八彎的故事,心裏猶自驚疑不定,悄悄和王嬷嬷交換了眼色,不著痕迹的忖度蘇澈半響。
  
  早先還說被周映雪攪了好事,本該不痛快才是,怎的這會兒倒是溫和含笑的,不似往日一進自己屋裏,就皺著眉頭一副不耐煩的光景。
  
  王氏臉上驚疑的神色,落在蘇澈眼裏,忽覺得自己這位嫡妻,也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高高在上,怎的也要看自己的喜怒行事。
  
  這種念頭一入心,忽然給了蘇澈一些不一樣的感受,他心裏竟然有一絲新奇湧上來,說起來,成婚這些年,他還真沒正眼瞧過王氏,只說不如映雪美麗溫婉,這時候看起來,卻自有一股子別人所沒有的端莊大氣。
  
  宛若跟著承安一進來,就感覺今日爹娘之間不大對頭,爹爹臉上的笑容,從來沒見如此溫和過。宛若和承安行禮請安,蘇澈目光滑過兩人,不禁暗暗點頭。
  
  承安穿著一件藍色錦緞衣裳,生的俊眉星目,宛若卻穿著一身淺粉色襖褲,也是皮膚白皙眉目清明,透出十分的機靈氣,兩人都是總角垂髫,站在哪裏,恍如一對金童玉女。
  
  尤其兩人都甚爲聰明,方子鴻經常誇贊,相比之下,宛如雖生的好,卻有些上不得大台面。蘇澈覺得,自己以前真是糊塗了,怎的就忽視了這個嫡女呢。
  
  想到此,遂招招手道:
  
  “宛若過來爹這裏?”
  
  宛若眨眨眼,瞅了她娘一眼,走過去,蘇澈仔細端詳她半響道:
  
  “我瞧著宛若,越大越有幾分賢妃娘娘當年的模樣了,是不是?”
  
  王氏抿抿嘴道:
  
  “我瞧著也是,說起來是親姨母,有些相似,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蘇澈摸摸宛若的頭:
  
  “你那日作的荷花詩,聽方先生說甚好,那日爹爹事忙,倒沒底細聽,你這會兒念與爹爹聽聽可好?”
  
  宛若小臉微紅,悄悄瞥了那邊承安一眼,小聲道:
  
  “不過作著玩的,遠不如承安的工整”
  
  承安卻道:
  
  “平日裏或許我的好些,這首荷花詩,卻真是二姐姐的爲上”
  
  蘇澈頗有興致的道:
  
  “哦?承安,你來說與我聽”
  
  承安應了,便念道:
  
  “一片彤雲一點霞,十分荷葉五分花。 池畔不用關門睡,夜夜涼風香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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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5:10


  “池畔不用關門睡,夜夜涼風香滿家,真當刮目相看了”
  
  蘇澈挑挑眉,目光重新落在女兒身上,聽了承安念出的荷花詩,真是大出蘇澈意料之外,雖方子鴻時常贊說宛若敏慧,蘇澈也沒真當一回事。
  
  方子鴻心裏想的什麽,蘇澈自是知道,想借王家的勢,自然會對宛若頗多照顧,如今看來卻並非如此了。
  
  且宛若這丫頭剛進學不過幾月,承安雖說也剛啓蒙,之前自己得空的時候,卻時常教導于他,因此正式進學前,也能誦讀幾冊書,又博聞強記聰明非常,因此有大進益並不稀罕。
  
  宛若,他一向不怎麽理會,全由嫡妻王氏教導,如今進學數月便有此才,可見王氏教導有方。
  
  蘇澈不禁從心裏升起一股敬意來,古人雲女子無才便是德,現在看來也不盡然,女子若是讀書知道了些許道理,至少在教導子女上大有差別。
  
  別的不說,宛如比宛若還大上三歲,別說這樣平仄規整,頗有意境的詩,便是平常寫的大字也是歪歪扭扭不成樣子,和小女兒一比,真可謂天壤之別。
  
  想到此,蘇澈對王氏更是前所未有溫和的笑了笑。王氏真有點不知所措起來,自成婚起,丈夫何時有過如此好顔色,雖不至于疾言厲色,卻也是冷聲冷語不斷,今日這是怎麽了?
  
  王氏心裏正沈吟猜度,就聽蘇澈頗有幾分與有榮焉的道:
  
  “一個七歲的孩子能作出這樣的詩,想來可著冀州城也尋不出第二個來,宛若真真聰明!”
  
  說著,從懷裏尋出個小盒子來遞在她手裏:
  
  “本是給承安的玩意,今兒就先給了你吧,即聰敏,便要更用功才是,莫荒廢了去”
  
  宛若大眼睛眨了眨,接在手裏,轉身遞給身後的春梅,心裏說,爹爹今兒不是吃錯藥了,怎的如此和顔悅色起來。
  
  不止她,便是滿屋裏伺候的丫頭婆子,也都暗暗納罕,難不成老爺這是轉了性子。吃罷飯,宛若和承安告退,兩人拐出隔扇門就聽蘇徹溫聲道:
  
  “今日便在太太屋裏歇了,去把我官服拿來,明日一早從太太屋裏直接去府衙……”
  
  宛若心裏更納悶了,聽說他爹把蓮香凝玉收在房裏伺候,有那麽兩個年輕的極品美女侍奉枕席,卻巴巴的來歇在娘親這裏不是太奇怪了嗎。
  
  宛若低著頭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被身邊的承安一把拽住:
  
  “若若想什麽呢?你要走去哪裏?前面可要撞上廊柱子了”
  
  宛若這才發現已經到了自己屋前的廊檐下,春梅在後面低聲笑道:
  
  “一準是姑娘得了老爺的贊,心裏高興起來,就沒瞧見前面的路了”
  
  打起簾子的兩個小丫頭也撐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宛若不理她們的玩笑,邁步進了屋裏,姐弟兩個和往常一樣,一邊一個坐在炕頭說話。
  
  宛若想起剛才爹爹給的東西,便讓春梅拿過來,打開一看,不禁癟癟嘴,以爲什麽稀罕的物件兒,不過是個木頭的魯班球,比上次承安的九連環差多了,那個至少值錢,這個不就是個木頭疙瘩。
  
  承安在燈影裏打量她兩眼,問道:
  
  “怎麽若若不喜歡這個?”
  
  說著,拿過來在手裏擺弄著玩,宛若瞥了他一眼,忽然心裏得了一個主意:
  
  “承安喜歡?”
  
  承安頭也沒擡的嗯了一聲,宛若目光微閃道:
  
  “既然你喜歡,那咱們換了如何,用你的九連環?”
  
  承安嘴角蕩漾起一絲笑紋,擡頭看了她好半響:
  
  “那日我拿給你,便是給你的,你偏不要,這時候卻要巴巴的用東西換,豈不多此一舉?”
  
  宛若白了他一眼:
  
  “親兄弟明算賬,知道不?那九連環是你的,便是你大方給我玩,也不是我的東西,若是咱兩個換了便不一樣了,總之你不懂,就一句話,換是不換?”
  
  承安卻道:
  
  “若若要和我算的這樣清楚明白,平日裏你讓我幫你寫的字做的文章,可要怎麽說呢?”
  
  宛若嘿嘿一笑:
  
  “能者多勞嗎,我是爲了你好啊!你瞧,你現在寫的字也好了,做出來的文章,也大進益了,前兒方先生還很贊了你一場,將來你蟾宮折桂,記得不要忘了我這個姐姐就成了”
  
  外頭傳來幾個丫頭忍不住的輕笑,奶娘一掀簾子進來道:
  
  “等著咱們承安少爺當了狀元的時候,二姑娘早就出門子了,還指望著兄弟作甚?得了,可是時辰不早,明日還要上學,有什麽話,明兒再說吧!”
  
  說著,招呼春香進來,承安下地,走到碧紗櫥那裏揚揚手裏的魯班球:
  
  “這個我拿去了,明兒把九連環給你送來”
  
  承安的影子過了窗子,奶娘和春梅一邊一個伺候著宛若梳洗,奶娘不由歎道:
  
  “承安少爺倒是好性,由著姑娘這樣混鬧,虧了二太太不在跟前,若是在,說不得就氣死了,明明是自己肚腸子裏爬出來的,怎的和親姐姐冷淡,反倒和隔母的姐姐親近起來”
  
  春梅把宛若的頭發拆開,用牛角篦梳梳通了頭發,又攪了帕子來遞給宛若,聽了這話道:
  
  “奶娘這話說的差了,論起來,承安少爺不過庶子,咱們姑娘才是正經嫡出,雖是女孩,那也是這府裏最尊貴的小主子,二太太聰明的話就安份的瞧著,若生是非,如今在冀州難說,等回了京城,隨便尋個錯,就夠她受的”
  
  奶娘瞪了她一眼:
  
  “你這嘴如今越發輕狂,這話還是小點聲吧!不知道哪個耳報神傳出去,沒準就生出事來,沒得給咱們太太找麻煩,二太太怎麽說也是主子,便是不敢忤逆大太太,私下裏使個手段整治你這麽個小丫頭,那還不跟切菜砍瓜一樣容易”
  
  宛若撲哧一聲笑了,她倒是喜歡春梅的性子,爽利卻並不莽撞,別瞧在房裏說話沒個把門的,出去了輕易也不說什麽,倒也服氣娘親的眼光,她房裏這些人都特特穩妥。
  
  只是想到將來自己出嫁以後,若是那翰林府的公子和她爹一個摸樣,或許比她爹強些,就如巡撫劉大人一樣,也是妻妾通房一大幫子女人,她能不能接受的來,還真有些難說,畢竟她骨子裏是個不折不扣的現代人。
  
  可她要的愛情婚姻在這裏無異于一個大笑話,說出來都是驚世駭俗,別人先不說,就是她自己親生的娘親,都覺得理所應當,她反抗有用嗎。
  
  忽而又煩惱上來,春梅和奶娘瞧見主子的小臉又有些陰,便不敢再說閑話,他們這位小主子平日裏是好性,若是小臉一甭上來,那性子也是乖張非常。忙伺候她躺好,落下紗帳,留了小丫頭守夜,便都退了出去。
  
  宛若卻有些睡不著,側頭躺著,便看到碧紗窗下映著的花木影子,月光透過碧色輕紗落在地上,有些光閃閃的銀白,把屋子裏照的分外清明,窗下的翹頭案上沈香袅袅,此時此刻真如夢中一般。
  
  其實即使是夢,宛若都覺得太不真實,微微一歎,翻個身,尋了一支裝滿槐花的抱枕攬在懷裏,閉上眼不大會兒便睡了過去。
  
  外頭春梅聽了聽動靜,便知道姑娘睡沈了,便熄了小燈,躺在耳房的小涼榻上。
  
  再回頭說王氏這邊,自打去年宛若落水,王氏和蘇澈這一年多竟是沒到一處過,這時候,猛的蘇澈留夜,王氏還真有些不適應,讓人備了熱水,先伺候蘇澈沐浴收拾妥當後,自己才去沐浴。
  
  縮在水汽氤氲的木桶裏,王氏說不上心裏是喜是愁,是酸是澀,竟是百般滋味混雜在一起難以分辨。
  
  王嬷嬷卻低聲勸道:
  
  “這男人啊!多喜歡女人們柔軟順著他,太太性子就是太剛強了,這些年才弄得夫妻不睦,若是太太稍微俯就些,也不至于弄到如今這般地步,即爺有回轉的心思,太太邊索性拉些身段下來,橫豎床第內帏間,誰又能瞧了去,若能再有個嫡子,太太這後半輩子便不用愁了。”
  
  王氏心裏也知道這些,那日冰蘭臨走也勸她,凡事看開些,女人啊!都要睜只眼閉只眼的過活方可,若是事事較真,可不要累死了。
  
  蘇澈有心回轉,王氏曲意相和,這一夜床榻之間竟分外得趣,自然王氏便再好也比不上蓮香凝玉兩個,可蘇澈心裏分的很清楚,那兩個不過玩物,王氏可是自己唯一的嫡妻。
  
  說句不好聽的話,趕明百年之後,兩人都要葬在一起的,和那等尋樂子的不是一回事,以前心裏有疙瘩,如今想開了些,才猛然發現,妻子也並非無趣,只是出身所限,端莊自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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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5:28


  周映雪發現,不知什麽緣故,表哥和王氏之間仿似不一樣了,雖不至于多親近,可比起之前,已是天壤之別。
  
  一月裏總有幾天是宿在王氏房裏的,且對宛若顯然也比對宛若上心了些,周映雪這才有了真正的危機,如果王氏一旦有身孕,生下男孩,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子,即便她有承安,也于事無補,將來這蘇府理所當然該是嫡子繼承,這是祖宗的規矩。
  
  想到這些,她幾乎坐臥不甯,琢磨著怎生想個法子杜絕此事,可如今表哥雖不至于冷落與她,卻也不比以前親厚。
  
  姿色上,她比不上前頭書房裏伺候的兩個通房丫頭,娘家的勢力又遠不如王氏,唯一靠得住兒子,如今也和她日漸生分起來。
  
  她急的貓蹬心似的難過,身邊雖說跟著奶娘,是個靠得住的自己人,她也知道奶娘膽小謹慎,平日裏就勸著她對王氏要敬著些,和她討主意不是自找沒趣嗎,于是便憋悶在心裏,日子久了便成了症候。
  
  入秋的時節大病了一場,到了年根底下才見大好,表哥先頭來探的也算勤快,後面卻愈發稀疏,時常聽見下面的丫頭偷偷說:
  
  “老爺今兒又留在了大太太屋裏......老爺誇二姑娘的字寫的好呢......老爺今兒又贊二姑娘作的文章工整……大太太,二姑娘......”
  
  幾乎滿耳裏聽到的都是這些,周映雪心裏更是不快之極,想到以前表哥時常殷勤來瞧,閑暇時會摸著宛如的頭,問兩句不打緊的閑話,如今這些,竟仿佛虛幻的夢境一般不真實,可見男人涼薄如斯。
  
  “大姑娘”
  
  外面一疊聲的聲音,周映雪回神,宛如一腳邁了進來,過了年就十一了,是個大姑娘的樣了,要說女紅針線也過得去,就是讀書識字上不如宛若那死丫頭。
  
  周映雪心裏頭也奇怪,宛若那死丫頭,以前哪是個坐得住的,雖說性子還哪樣,可瞧著就分外伶俐起來,讀書識字比承安也不差什麽,琴棋書畫,如今這不到一年光景,那孩子出落的變了個人似的。
  
  雖不如宛如生的好,卻自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氣韻,姐妹兩個若站到一塊兒,竟然毫不遜色,說不得還能高出一籌來,也怪不得表哥日漸有好臉色。
  
  且早有一門體面的親事落在身上,以後還愁什麽,自己女兒可還沒著落呢,周映雪心裏也知道宛如就算生的好,可畢竟是庶出,有那體面的人家,轉愛挑嫡庶的,未必樂意娶了家去,尋常的人家,她先不答應了。
  
  想著前日裏表哥說下個月就舉家回京,周映雪更是愁上來,在冀州這些年,雖也受著王氏的轄制,畢竟有表哥處處相護,勉強掙了臉面,回了京,她周家可算什麽呢。
  
  不過商賈,那顯赫的王家,不僅有賢妃娘娘,如今還和睿親王結了親,自己哪還有頂點的體面,連帶著她的宛如這親事也要耽擱了,豈不愁死人。
  
  宛如哪知道娘親的憂思,坐在一側,臉上還有幾分喜色道:
  
  “娘,我聽芬兒說,下個月咱們就要回京去了,早聽說京城裏鬧熱,尤其十五燈節那日,街上的彩燈能挂滿整個京城,到時候我必要去瞧瞧”
  
  周映雪蹬了她一眼:
  
  “多大的丫頭了,就想著混玩,你的針線可學的如何了,前些日子繡的那個小插屏可好了?你祖母的壽誕,可就是下個月中了”
  
  宛如嘟嘟嘴:
  
  “祖母難不成還稀罕我繡的東西,不過就應個景罷了”
  
  周映雪歎口氣,她如今還能指望誰,不就指望著姨母哪裏還能討點好,替她撐著點體面。摸摸女兒的手:
  
  “等回京了,娘親和你祖母說,也給你也請個教琴的師傅回來,這些本事,你學些的好,你瞧宛若那丫頭......”
  
  宛如聽了,蹭一下站起來:
  
  “娘親提那賤丫頭作甚?娘不打早就說,我比那丫頭強多了嗎?”
  
  周映雪不禁歎息,以前是強,現在卻不好說了,那丫頭聰明會說話,哄的表哥和承安都轉向她那邊,回京以後,加上那麽強大的外祖家,宛如可還往哪兒擺呢。
  
  若是前些年,她何曾愁過這些有的沒的,就是最近,她才算琢磨通透,男人是指望不上的,指望了,說不得就是一場空,她須早早替女兒謀劃。
  
  剛進了臘月,便下了一場大雪,等雪融了些,蘇家便著忙的收拾回京了,這次離開冀州,就不回來了,王氏的哥哥哥來信說,這次蘇澈十有八九能留在京裏任職。
  
  因此蘇家這回把全部家當都打包運回京城去,其實也沒什麽東西,都是些衣裳細軟,要緊的隨身物件,那些沒用的大件,便丟在這裏,反正京城盡有更好的去使喚。
  
  即便如此,也是嗚嗚泱泱十幾輛車馬,丫頭,婆子,小厮,人聲不絕,等到馬車辘辘走起來的時候,朝陽已經破雲而出,把天空渲染的一片彤光潋滟。
  
  宛若和承安坐在坐在爹娘車裏,地方寬大,也暖和,不過有蘇澈在,總有幾分拘謹,好在過了午,蘇澈就下車騎馬前行。
  
  宛若才暗暗松了口氣,王氏好笑的瞄了她兩眼道:
  
  “得了,別裝了,你爹都下去了,你也扳著這大半天光景,來我這裏松散松散吧!”
  
  承安露出一絲笑意,宛若悄悄瞪了他一眼,過去撲在娘親懷裏,就恨不得打滾了,這半天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真是能累死人。
  
  王氏不禁笑道:
  
  “你老實的靠著,我這兩日身上懶,經不得你這樣下死力的揉搓”
  
  宛若遂舒服的躺靠在娘親懷裏問:
  
  “我們要走幾天才能到京城?”
  
  王氏攏攏她的發絲:
  
  “若天氣好,三五日就能到,若是遇上大風大雪,耽擱在半路可就難說了,橫豎年底總能到的,你外祖母那邊來信問了你多少次了,上回見你才兩歲大,如今都成大姑娘了”
  
  宛若不禁滿頭黑線,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自己還不到八歲吧!怎麽就大姑娘了。
  
  王氏說著,輕輕唏噓,有些事真是很難想到,和蘇澈成婚這些年,竟是都不如這小半年過得順遂,王氏心裏也一清二楚,一開頭蘇澈回轉,估摸是因爲清丫頭和睿親王的親事,加上也快回京了,總是這麽著,怕她娘家人怪罪,畢竟王家現今的勢頭,蘇家拍馬都追不上。
  
  誰想一來二去,倒變了個樣,漸漸真心回轉過來,她才知奶娘的話原不差,這男人都喜歡柔順的女子,于那剛強的,則能避則避,如今夫妻雖不算多恩愛,也算相敬如賓,比過去,不知道強了多少去。
  
  王氏回過神,納悶這大半天了,怎的懷裏的淘氣丫頭沒動靜,低頭一瞧,不禁失笑,可見是個豬轉世的丫頭,怎的就這麽喜歡睡覺,這會兒眼睛閉上,鼻息勻稱,竟是睡了過去。
  
  王氏恐她著涼,卻又不想驚動她,正想小聲喚外頭的丫頭,就見承安已經尋了宛若的鬥篷,輕輕給她披在身上,嚴嚴實實蓋住,只露出她的小臉在外面,鬥篷的兔毛邊掃在宛若腮上,小丫頭哼唧兩聲,擡手撓撓,動都沒動又睡熟了。
  
  對承安,王氏的心情和態度都有些複雜,一則這孩子實在很難令人厭惡,一則又忌諱他親娘,雖說如今瞧著安分了不少,王氏也絕不會掉以輕心,既然她起過謀害宛若的歹毒心思,就難保還有第二回。
  
  承安再好,畢竟是周映雪生的,以後的事還真難說,且承安太聰明,人說三歲看老,承安將來必大有作爲,王氏掂量著,若是自己沒有嫡子,那麽承安在她身邊長大,說不準也是個依靠,前提是,得長長久久的分開他和周映雪,這就有些難了……
  
  宛若正做夢呢,忽然身下一陣顛簸,驚醒過來才發現馬車停了,王氏已經開口問外頭的人:
  
  “出了什麽事?”
  
  外面的大管家忙回道:
  
  “回太太話,前面遇上睿親王回京的車駕,咱們暫且避讓”
  
  王氏應了一聲:
  
  “知道了”
  
  宛若撇撇嘴,知道睿親王和他們家新近連了姻親,聖上賜婚,她大表姐定了睿親王妃,睿親王是誰?宛若沒什麽概念,就是略聽奶娘和春梅私下裏說過。
  
  說這位睿親王是皇上最小的弟弟,文采武功皆出色非常,常年在南邊練兵,絕少回京,這時候忽然遇上,不禁好奇起來,撥開厚重的窗簾,就要往外瞧。
  
  王氏唬了一跳,急忙拉過她,把鬥篷替她蒙在頭上:
  
  “剛睡醒了,仔細冷風撲了,回頭病了可怎麽好?”
  
  瞧她一臉急切的模樣,不禁笑道:
  
  “說起來也算親戚,以後也短不了見面的機緣,這時候這麽著急作甚?快回來坐好,仔細你爹瞧見”
  
  宛若這才坐在承安身邊,側頭在承安耳邊低聲道:
  
  “你說睿親王是不是很威武?怎麽說是帶兵的人……”
  
  承安瞥了她一眼,小聲道:
  
  “若若覺得威武的好?”
  
  宛若哼一聲,頗有幾分壞心的道:
  
  “當然,男人就得威武點,就像你樣文弱的,手不能擔,肩不能提,就是托生在好人家,不然還不早餓死了”
  
  王氏撲哧一聲笑了,伸手點點她的額頭:
  
  “你這丫頭這話特意刁鑽了,照你這麽說,天下的讀書人都該當餓死了”
  
  話音剛落,蘇澈推開車門進來:
  
  “王爺那邊說了,如今天色不早,前方正是管驿,既是遇上,便一起住進去無妨,也不用特特避嫌,橫豎都是親戚裏道的,錯過了這個宿頭,恐要連夜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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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5:45


  驿站不算小,可同時接待一個親王和一個四品知府以及家眷,也從來沒有過,正經的大院子當然要讓給王爺,宛若一家住進了偏院,中間隔了一堵牆。
  
  雖說是偏院,也是兩進的院落,旁邊還挎著小跨院,地方倒算幹淨敞亮,宛若和承安住在小跨院裏,周映雪和宛如住在東廂房,蘇澈和王氏住在正房裏頭,倒也安置的分外妥當。
  
  安置好,那邊睿親王就差人來請,說那邊備了酒宴,請蘇澈過去吃酒,蘇澈大喜,素來聽說這睿親王不喜往來官員,故此剛才遇上了,心裏還有幾分忐忑,哪想到睿親王這麽給面子。
  
  自然也知道是因爲王氏的緣故,心裏更覺王氏這個妻子娶得不差,以前倒是自己糊塗,做的事差了。
  
  這半年來,蘇澈隔三差五便宿在王氏房裏,王氏也不知道怎的,倒是放下了以前的架子,閨房之樂魚水之歡,也漸漸和諧。
  
  蘇澈就越發瞧著王氏順眼起來,雖姿色不如映雪,可端莊處映雪卻遠遠不及,那種出身名門的雍容氣派,周映雪站在她身邊,自然而然就被比了下去,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上不得大台面。
  
  論見識,兩人也差之甚遠,夫妻和順了,自然說話也不似以前那樣少,時常說些家常體己話兒,蘇澈發現嫡妻的見識真的不凡,以小見大,他這才知道古人原說的不差,娶妻當娶賢。
  
  明白過來,自然對王氏頗有好顔色,和周映雪越發遠了,先頭聽說她病了去瞧過幾次,周映雪拉著他一疊聲的埋怨,總說以前的那些事,難免引得蘇澈煩躁,久了,便更少去了。
  
  一來二去,蘇府裏的局面竟隱約扭轉了過來,府裏上上下下都暗裏嘀咕,不過經了這一番,也算徹底明白了,蘇府的真正主母是誰,不是恃寵而驕的周映雪,而是名正言順的太太王氏。
  
  王氏接過丫頭遞過來的鬥篷,親自替丈夫披在身上,攏住了前面的帶子,悄聲叮囑:
  
  “去了千萬少吃酒,也少說話,王爺雖自己說是親戚,畢竟咱們是臣子,吃多了酒,不防頭說了不妥當的話,可就不好了”
  
  蘇澈目光閃了閃,攥住她的手笑了:
  
  “我多大的人了,還值當夫人如此叮咛囑咐”
  
  王氏抽回手,見丫頭都退了出去,才白了他一眼:
  
  “即是知道,便要更小心些,王爺是體恤下情,咱們若是托大,可白惹了笑話去。”
  
  蘇澈點頭:
  
  “這些我省的,太太盡管寬心吧,你這兩日身子不爽,一會兒記得吃藥。”
  
  說著,撩開簾子走了出去,王氏不禁抿抿嘴展開一絲笑意,王嬷嬷進屋來笑道:
  
  “如今我瞅著老爺竟是變了個人似的,有時我便疑惑,可是換了一副心腸不成,怎的如今這般知冷著熱起來”
  
  王氏面上一紅,嬷嬷收拾了炕桌上的東西道:
  
  “太太別不當回事,既是老爺回轉過來,您可得想法子拉住老爺的腳,別讓周氏再得了機會去。”
  
  王氏臉色微沈:
  
  “她若是從此安分了,咱們就這麽過下去也無不可,若是再出幺蛾子,我便真容不得她了。”
  
  王嬷嬷歎口氣:
  
  “舊年在家時,老太太就說,別瞧著冰玉丫頭平常跟個霸王似的,這心啊!比誰都軟,可是說準了太太的”
  
  王氏輕輕歎口氣:
  
  “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就當爲我的宛若積德了,我如今可也沒別的盼頭,就盼著我的宛若能一輩子安安穩穩的,奶娘你過去瞧瞧宛若,讓下面熬一盞熱熱的姜湯,讓她吃下去,今兒在馬車上睡了好大一覺,小人家身子弱,恐著了風涼。”
  
  奶娘應了一聲,腳步擡起,剛走到門邊,就聽王氏道:
  
  “讓承安也吃一盞。”
  
  奶娘心裏知道,別瞧著平常太太對承安少爺甚爲冷淡,其實那心裏的疙瘩早就解了大半,加上承安少爺和二姑娘親厚,便看的更重些,有時候奶娘就歎:
  
  “可惜啊!不是太太肚子裏出來的。”
  
  穿過側面的小門,就進了小跨院,剛走到窗戶跟兒底下,就聽見裏面二姑娘的聲音:
  
  “承安,你說睿親王長的怎麽樣?帶兵的人,想來一定不是文弱書生樣兒的吧!”
  
  承安抿抿嘴,擺弄著炕桌上各種樣式的木頭塊,這也是宛若想出來,特特畫了樣子,讓管家找了木匠做的,當初做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幹什麽用,宛若卻頗不屑的撇撇嘴說:
  
  “做出來就知道了”
  
  做好了,拿過來,他看著她靈巧手指擺弄著,不一會兒工夫就擺出一個高高的房子,驚愕的嘴都合不上。
  
  一直知道宛若聰明,鬼心思多,花樣百出,可一樣一樣的展現在他面前,承安每每覺得眼花缭亂,在他心裏,他的若若是全天下最聰明的人。
  
  不用怎麽學,就能和方先生擡杠,而且引經據典頗有章法,字寫的不是很好,因爲性子憊懶,不過爲了糊弄爹,她每天也會盡量抽出一個時辰來寫大字,而且臨摹他的字。
  
  一開始,承安還不明白她的企圖,後來他才知道,因爲兩人的字越來越像,他幫著她作功課,能輕易騙過爹爹和先生,這才是她的目的。
  
  她真的沒什麽耐心,彈出的曲子總會錯幾個音,可興致來的時,會彈一段陌生的曲子,他從來沒學過,沒聽過的曲子,卻異常好聽。
  
  她懂得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有時候,承安會懷疑她怎麽知道這麽多,記得她搭建起來的那個高高的房子,方方正正,有數層之高,沒有廊柱院子,就是一層層的樓閣。
  
  承安當時問她:
  
  “這是什麽?”
  
  宛若瞬間打散,含糊的說:
  
  “不知道”
  
  可是承安笃定,她肯定見過那樣的房子,因爲她的目光那麽奇怪,仿佛回憶,仿佛向往:
  
  “若若,進京後,我讓爹爹請個武師回來,教我弓馬騎射如何?”
  
  宛若心裏正YY睿親王,忽然聽見承安說了這麽句,不禁微楞,擡起頭來掃了他兩眼,就這副小身板能練武嗎?再說,他書讀的這麽好,讓宛若時常有破罐子破摔的衝動。
  
  自己一個上了那麽多年學的知識分子,有時候還不如一個七歲大的孩子,那種挫折感,常人無法想象,這樣一個天才型的兒童,卻要去學武,豈不可笑。
  
  宛若搖搖頭:
  
  “你就好好念你的書是正經,將來考個狀元光宗耀祖,學武幹嘛?”
  
  承安看著她低聲道:
  
  “那你怎麽總提睿親王?”
  
  宛若撓撓頭:
  
  “這是一種對英雄的本能崇拜和好奇,知不知道?”
  
  “本能是什麽?”
  
  承安發揮他一向不懂就問的原則,宛若這才發現,自己無意中又說出不該說的詞兒了,和這小子混的太熟,熟了,宛若有時候就會不自覺露出點馬腳來。
  
  偏這小子是個喜歡較真的,什麽不懂就非得問,每次惹得宛若絞盡腦汁去解釋,解釋不通,就非常不講理的耍賴。
  
  這時候聽他又刨根問底,不禁白了他一眼:
  
  “不知道,不許問”
  
  撲哧一聲,王嬷嬷笑了起來,走進屋道:
  
  “可是前日老爺還誇二姑娘說,眼瞅著大了,都知道照顧弟弟,讓著弟弟了,今兒我瞧著,倒像反過來一樣。”
  
  承安略笑了笑,歪頭看著宛若,宛若嘿嘿一笑,一疊聲的招呼:
  
  “春梅給媽媽倒滾滾的茶來,外頭今日極冷的”
  
  春梅掀開簾子進來,親手捧上香茶,又讓小丫頭搬了個杌凳放在下首,王嬷嬷接過茶坐下道:
  
  “太太讓我過來瞧瞧你們姐倆兒,怕你們白日在車裏著了涼,讓熬了姜湯吃下去。”
  
  春梅忙道:
  
  “奶娘也是怕主子著涼,已經吩咐下去了,等會兒睡前再吃,吃了睡下也暖和”
  
  王嬷嬷點點頭,瞅了眼窗戶外頭歎道:
  
  “今兒一早還是好晴的天,誰想晚半晌就陰了,可別落雪,落了雪,明兒可走不了了,耽擱在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怎生好,得了,既是吩咐了,我便去了,那邊我還得讓人預備下醒酒湯,也不知道爺可吃了多少酒回來。”
  
  承安和宛若送著王嬷嬷出去,才又回炕頭坐下,姐倆說了會子話,宛若便困得不行了,這管驿的炕,燒的倒是熱,索性把被褥都鋪在這邊炕上,睡在這裏,比裏面暖和的多。
  
  承安一見,便讓春香把他的鋪蓋也搬進來,說就躺在宛若身邊,不用挪動了,省的麻煩,宛若也懶得理他,反正一個七歲的小屁孩,再說還是嫡親的弟弟。
  
  奶娘和春梅略遲疑,琢磨著來的時候短,那邊的炕卻沒來得及燒,冷炕寒寢的,真怕病了,索性就應了。
  
  服侍姐倆兒吃下姜湯便睡了,一夜裏就聽見窗外北風凜冽。
  
  一早宛若還睡得呼呼的,就感覺鼻子一陣陣麻癢,撐不住打個噴嚏,睜開眼就見眼前俊秀的小臉,承安用自己的發尾,搔她的鼻尖,見她醒了才道:
  
  “若若快起來,外頭落雪了”
  
  宛若揉揉眼睛,側頭瞅了一眼外頭,映著窗戶紙透進來,白茫茫的亮光,春梅領著丫頭端了熱水進來:
  
  “可是讓王嬷嬷說中了,昨個半夜就落了雪,真是不小,晨起我出去的時候,足足有半尺厚呢,這會兒還沒停,今兒咱們可真走不了了,說不得要耽擱幾日,等官道上的雪融了,才好走動。”
  
  宛若一聽,一骨碌爬起來:
  
  “快,快,承安,咱們趕緊收拾好了,去院子裏堆雪人去。”
                          
作者有話要說:提前說一聲,楠竹就是弟弟啊弟弟!第一章的引子不是白加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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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6:13


  剛吃了早飯,宛若就迫不及待拖著承安往外跑,剛撩開外間屋的門簾,就是一陣風雪撲進來,奶娘急忙拽住她,急聲讓小丫頭把簾子放下,春香也趕上來,手腳麻利的服侍著承安穿戴齊整。
  
  奶娘從春梅手裏接過大紅羽緞鬥篷替宛若披上,又把兜帽仔細攏好罩在頭上,看看腳下穿的是不怕雪的鹿皮暖靴,才細細叮囑了跟著的春梅春香幾句,放了他姐倆兒出去。
  
  這一出去,極目之處全是白茫茫一片通透的世界,院子裏的積雪剛剛掃過一遍,這一會兒功夫卻又落了一層,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落下來,挂在院中兩顆長青的松柏枝頭,白綠相間煞是好看。
  
  雖有些冷,空氣中卻有雪的清新,宛若扶著廊檐,小手伸出去,接了雪花捧進來,雪花一大朵一大朵晶瑩剔透成六角的形狀:
  
  “承安,你知道雪花還有一個名字嗎?”
  
  承安想了想誠實的回答:
  
  “不知,若若知道?”
  
  宛若笑了:
  
  “叫未央花,好不好聽?”
  
  承安看著宛若手中的雪花,不過一瞬便融成了水,從她指縫裏消失,遂搖搖頭:
  
  “這個名兒不好,聽起來不吉利”
  
  宛若卻歪頭道:
  
  “未央從來不代表失落和頹廢,它代表著希望和未來,光明和坦途,你懂什麽?小榆木疙瘩腦袋”
  
  說著頗不屑的擡手敲敲他的額頭:
  
  “走啦!咱們去前面大院子裏堆雪人去,那邊地方大,也敞亮”
  
  “未央,未央,光明,未來,坦途,希望”
  
  這幾個字鑽進承安腦子裏,就仿佛小小的宛若帶給他的感覺,那麽鮮明。
  
  管驿前面是個偌大的院子,停了睿親王的車駕和蘇家十幾輛大車,依然空出半邊來,積雪還沒來得及清掃,踩上去咯吱咯吱,深一腳淺一腳的。
  
  宛若卻獨獨挑中了這裏,她人小,力氣也小,就指揮承安滾雪球,承安哪裏玩過這些,從生下來就錦衣玉食的孩子,一向聰明的腦袋,在這裏一點用都沒有,被宛若嘲笑了幾次。
  
  最後還是馬棚裏幾個看行李馬車的小厮,嘻嘻哈哈過來幫著滾了一大一小兩個雪球,堆在一起。
  
  承安歪頭左看右看,怎麽看都不像個人的模樣,卻任宛若繼續折騰,宛若找了個小木盆放在雪人腦袋上,指使春香去弄兩個圓滾滾的核桃當眼睛,撿了一顆地上的松果子當鼻子,用樹枝折了一個彎彎的形狀,按在雪人嘴的位置上,退後一步,左右端詳端詳還,覺得差點什麽?
  
  又讓春梅找來一塊紅色的長條形布料當圍巾,拍拍手,叉著腰,對承安洋洋得意的說:
  
  “怎麽樣?像不像?”
  
  承安還沒說話,後面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卻道:
  
  “像……”
  
  聲線略低,帶著股子鮮明的男兒氣,宛若不禁回頭,從那邊緩步過來一個二十上下的年輕男子,身上披著黑色大毛鬥篷,風帽裹住金冠,身上玉帶蟒袍,宛若仰著頭,目光落在他臉上,不禁有些發愣。
  
  頗爲俊美帥氣的臉,劍眉星目,站在哪裏有昭昭男兒氣,氣勢不凡。其實宛若的審美觀不可避免的停留在成年人的高度,因此在她眼裏,承安再漂亮也不過是個小孩子,而睿親王不一樣,潛意識裏宛若是個成熟世故的女人,雖然頂著一個蘿莉的皮囊。
  
  這是怎樣一雙眸子,睿親王趙琅恍然見到了一汪湖水,澄澈清明卻深不見底。
  
  趙琅被風雪阻在管驿之中,著實有幾分無奈,不是太後壽辰將至,說實話,他甯可呆在清江畔的兵營裏。
  
  隨著各位皇子漸漸長大,京城裏的派系越發分明,作爲手握兵權的親王,趙琅的地位尤其尴尬,權力的傾軋,趙琅從小看的太多,也異常厭煩,因爲太後做媒,硬生生就把趙琅劃進了四皇子的陣營。
  
  同時,皇兄的心思也大白于天下,其實皇兄的想法,趙琅幾年前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皇兄對賢妃和其母族的榮寵封賜,以及對四皇子偏愛的態度,都隱隱露出了苗頭,只是前有已故皇後所出太子,廢長立幼可是皇家大忌。
  
  尤其若是四皇子有望,二皇子,三皇子,乃至下面的衆多皇子,人人便有機會,爭儲奪嫡,在如今的北辰真可傷筋動骨。
  
  和南夏這一仗勢在必行,趙琅預測至多不過十年,肯定又起兵禍,最可怕的,那時候十幾個皇子都已羽翼豐滿,弄不好便是滅國之禍,趙琅雖不戀皇家富貴,卻也不想北辰亡國,可惜有時候覆滅和興起,往往不以人心爲念,只是未雨綢缪,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每每想到這些,趙琅就覺心情煩悶不堪,出來散散,忽而聽見這邊嘻嘻哈哈的吵嚷聲,趙琅立在院門哪裏瞧了大半天,丫頭小子圍著中間一男一女。兩個粉團而似的孩子,看上去不過七八歲大小,男孩兒穿著一件藍色錦緞披風,被那個穿著紅色披風的小丫頭指使的來回忙活,甚爲乖巧。
  
  趙琅略一想,就猜到是蘇澈的子女,看年紀,該是王氏所出嫡女和庶子,稍稍聞的王氏和嫡女並不受寵,如今瞧這隔母的姐弟倒是甚爲親厚,不與別家相同,遂添了幾分好奇,邁步走近了些,聽到小女孩神氣活現的聲音,不禁莞爾,興致一來便搭了句話。
  
  女孩兒轉過頭來,趙琅真正有幾分意外,這樣敏慧的眸子,怎會是一個才七八歲的小丫頭,蘇府這個嫡女的確很不一樣。
  
  宛若還沒反應過來,下面已經呼啦啦跪下一片,參見王爺,王爺?是啦!他就是那位聞名遐迩的睿親王,遂有些好奇的打量他。
  
  承安偷偷捏了捏宛若的手,宛若才想起來自己要見禮的,微微屈膝,像模像樣行了一個規矩的萬福禮:
  
  “臣女參見王爺”
  
  睿親王笑著擺擺手,那邊蘇澈已經聽著了信兒,急步趕了過來,略掃了宛若和承安一眼,忙著上前見禮道:
  
  “這管驿景色平常了些,想來入不得王爺眼,只我那院角的一株老梅今兒卻開了幾朵,紅豔豔,映著這漫天大雪甚爲得趣,王爺若不棄,下官相陪擁爐賞梅,倒可消磨些時辰”
  
  宛若不禁暗暗癟癟嘴,她爹這個人,一貫有些文人的酸儒,花開賞花,雪落賞雪,風花雪月,無論如何,總能讓他找到一個借口找樂子,想來也是,這古代有什麽娛樂?除了那青樓戲台,便也沒別的樂趣了。
  
  宛若原想回自己屋裏去,卻被承安拉著手,跟著蘇澈進了爹娘院子來,這麽會兒功夫,院子一角已經收拾出來,剛來那會兒並未理會,這裏還有一株老梅,這時迎著雪開了,一進院子,便有一陣若有若無的暗香飄過來,沁人心脾。
  
  撐起遮雪的傘下,擺上桌椅火盆,一應物事,桌上紅泥小爐裏銀絲碳燃著,上面置了一個镂刻著福壽字的小銅壺,酒香伴著梅香浮蕩在四周,頗有幾分詩情畫意。
  
  宛若都不禁暗歎,她這個爹實在腐敗,想來這個官兒做得也不甚清明,清明了哪能如此。而且,在他爹面前,她和承安得像兩根棍子一樣杵著,真真不自在,可她爹那邊沒發話,她也不能走,百無聊賴之極,側頭去看那枝頭的梅花。
  
  心裏琢磨著一會兒等他爹走了,讓丫頭折一支回去放在案頭,她想的甚是如意,卻不妨手上被承安攥的越來越緊,緊到指甲都快嵌進她肉裏,有些疼。
  
  宛若微微皺眉,掙了兩下,承安都沒反應,宛若訝異的目光落在承安臉上,他根本注意她,而是小臉分外凝重的聽他爹和睿親王說話。
  
  宛若遂仔細聽了聽,只聽她爹說:
  
  “聞得南夏國那位小太子,頗是不凡,雖說年紀不過十歲上下,難得文武皆通,又有母族相助,想必將來更不得了”
  
  睿親王卻淡淡一笑:
  
  “將來的事兒,誰說得準去,現如今南夏國雖說皇後一族當權,兵權卻掌在護國公手裏,這位護國公,五年前一戰平定滋擾南夏百年之久的蠻夷邊民,把慶州收在手裏,慶州四十八郡,說是皇帝治下,其實便如護國公的屬地一般了,偏這位護國公最恨皇後一族,不知其中是個什麽緣故,卻如那殺父仇人一般,兩權相鬥,卻堪堪平分秋色”
  
  蘇澈知道他常年在清江畔兵營,與南朝多有接觸,倒不知道還有這些逸聞,越發來了精神,也知道睿親王和他說這些,就是真把他看成了自己人,人說睿王年少得志,難免目無下塵,蘇澈初初接觸,卻覺傳言大謬,這樣侃侃而談,足以證明其胸襟磊落,心裏也好奇,便接著道:
  
  “下官也稍稍聞得一些,這位護國公仿似是那戚家後人……”
  
  話沒說完,就見王嬷嬷走了過來,王嬷嬷掃了規矩站著的宛若一眼,嘴角微微抿了抿,見禮後便道:
  
  “太太尋二姑娘呢?今日左右無事便倒蹬了一個箱籠,翻出些小玩意,說讓二姑娘過去瞧瞧,若是現用不著的便收起來,省的都堆在外頭打瞎亂。”
  
  蘇澈瞧了小兒女一眼,畢竟年紀小,身子弱,風地裏站了這會兒,小臉的顔色都不怎麽好看了,遂揮揮手:
  
  “去吧!不許淘氣,晚上我要問你二人的書。”
                          
作者有話要說:碼了幾個小時,才完成,大家有什麽意見可以提出來,好玩的情節也可以哦!!!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6:27


  “若若,你說南夏是個什麽地方?也和冀州一樣有山有水,春日風和,盛夏暑熱,入秋則落紅滿地,隆冬卻大雪漫天嗎?”
  
  屋子裏的燈已經熄了,卻並不黒,亮晃晃的雪光從窗紙透進來,映著炕上兩個攏被高臥的小兒女,當屋燃著炭盆,噼啪一聲,發生一聲輕微的響聲,在窗外凜冽呼嘯的北風中,連同承安幽幽的聲音,迅速隱沒。
  
  承安見半天宛若不應他,遂轉過身來,只見宛若一只小手托在腮下,睡的正熟,哪會搭理他,承安不禁輕輕歎了口氣,自己的枕頭挪了挪,把宛若的小手輕輕拿起放回錦被中,挨著她的腦袋緩緩閉上眼。
  
  外屋裏值夜的春梅聽聽屋裏再沒動靜,才又重新躺下,心裏不禁奇怪,這大晚上,承安少爺怎的想起提什麽南夏,忽而想起白日的事,便明白了,想是聽老爺和王爺說起南邊的逸聞了。橫豎是南邊,便是王公貴族與她們有何相幹,遂丟開睡了過去。
  
  這場雪雖大,晚上北風一起便住了,只這北風呼呼刮了一夜,次日卻又冷了不少,宛若一起來就覺得有點兒寒侵侵的,春梅撥了撥炭火,燒的更旺些,依舊不管什麽大用。
  
  剛伺候小主子們梳洗停當,便見太太屋裏的王嬷嬷一腳邁進來,懷裏面抱著一個簇新的包袱,便忙著迎上去接過來,又張羅讓座,又讓小丫頭捧了熱茶來,王嬷嬷吃了口滾茶,才笑道:
  
  “今兒外面可冷狠了,偏這管驿也不知道多少年沒個正經人住,缺東少西的,炭火整整燒了一夜,屋裏也不見多暖和,太太是怕二姑娘小人家的禁不住寒氣,忙著讓我把今年新作的厚衣裳送過來,說屋子裏也不多暖和,穿厚點,省的大年根底下病了。”
  
  她這話說著,春梅已然把包袱打開,畢竟女孩子都愛漂亮,宛若好奇的探頭過去,原是一身大紅暗花緞絮了棉裏子的襖褲,褲子便罷了,那襖卻做得極精致,袖邊領口都攢了一圈兔毛邊,絨絨的,映著鮮亮的大紅色分外好看。
  
  扣子也不是尋常盤的花樣,細看卻是一顆顆指肚大小的珍珠,成色雖說有些暗,這幾顆卻也值不少銀子,配搭在一起卻真不凡。
  
  宛若眼睛發亮,春梅服侍她穿上,舉了銅鏡遠一些站著讓她瞧,宛若臭美的照了又照,銅鏡中只模模糊糊映出一個不甚真切的影子,遂揮揮小手讓春梅把鏡子拿下去,扭過頭來問承安:
  
  “承安你說,好不好看?”
  
  承安抿抿唇:
  
  “嗯!好看”
  
  王嬷嬷不禁笑了:
  
  “可是,這件衣裳卻真是件好衣裳,這料子還是太太壓箱底兒的陪嫁呢,原是南邊供上的緞子,哪是尋常人家能有的,這也不是兔毛,是那正經的白狐狸毛打成的邊,這幾顆珍珠是舅老爺那年去海邊公幹捎回來的,特特送來冀州,這幾顆成色略差的,便挑了出來,正好給姑娘做這件衣裳,便巴巴的替了盤結扣,別的不說,就這幾顆珠子隨便一顆,也足夠平常人家吃飽穿暖一年的使喚呢,姑娘可得經心點,回頭掉了,可讓別人撿了大便宜去”
  
  王嬷嬷絮絮叨叨說了一大片子話才回了,春梅低頭仔細瞧了瞧宛若衣襟上的珍珠,也跟著叮囑了一句:
  
  “姑娘可聽見嬷嬷的話了,穿上這衣裳,可不能再去淘氣?”
  
  宛若不禁有些黑線,她淘氣啥了?不就昨個堆了個雪人嗎?而且就站在哪裏,手都沒怎麽動,小嘴不禁扁了扁,承安卻輕笑一聲,讓春梅春香拿過外面的大衣裳披上,牽著她的小手,出門向那邊院子裏去了。
  
  剛進了屋就見今兒真齊全,爹娘一邊一個坐在炕上,下首杌凳上坐著周映雪,旁邊立著宛如,這邊是蘇澈的兩個妾,底下近身的婆子丫頭站了一大溜,真真熱鬧。
  
  宛若和承安一進來,王氏就一疊聲吩咐:
  
  “趕緊的,把他們的大衣裳去了,這屋裏人多炭火又旺,穿的這樣多,一會兒出去,只怕著了寒”
  
  宛若外面的羽緞鬥篷卸下,給爹娘請過安,便被王氏攏在身邊,摸摸她的手,見不涼才略放了心,把她一雙小手放在自己手爐上捂了會兒子,便叫傳飯。
  
  不大會兒功夫,飯擺上來,兩個姨娘上前伺候,丫頭移過一張小桌放在周映雪身前,這還算熬成了二房的待遇,以前便是站在一邊伺候的份兒。
  
  宛若宛如和承安坐在對面八仙桌上,掃了眼明顯矮一頭的周映雪,余光瞥了眼身邊的承安,承安連眼角都沒動一下,宛若忽然覺得這小子挺古怪,怎麽說也是他親娘吧,平常見著了沒兩句話,現如今在一起吃飯,連瞄都不瞄一下,也太沒良心了。
  
  承安夾了一筷子伴的香脆的筍條幹,放在她碗裏,宛若吃下去,一擡頭才發現對面宛如正下死力的打量她,尤其一雙眼睛在自己身上來回轉,眸子裏的嫉妒是個人都瞧出來。
  
  不過宛若已經習慣了,對于宛如這樣的人只要無視,她自己就能把自己氣死。果不其然,宛若的無視,令宛如更是氣的不行,就宛若身上這身簇新的衣裳,可比她的強遠了,就是她那身,她娘都仔細收著,說等過年再上身,可這丫頭這麽好的衣裳卻當件最平常的衣裳穿了出來。
  
  那珍珠,那軟軟的毛邊,宛如恨得不行。尤其飯後,他爹兩句話就讓她和娘下去,留下宛若和承安說話兒。
  
  宛如心裏也明白,如今在蘇府和舊時不同了,她娘即便成了二夫人,爹卻走動不勤,偷偷聽下面丫頭說,她娘失了她爹的寵,連帶著她這個大姑娘也沒前些年的風光了,處處被宛若比了下去,宛如心裏難免不平。
  
  周映雪有些愁鎖眉頭的進了屋,她愁的是承安,要說小時候那幾年在自己身邊養著,娘倆個還算親近些,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漸漸變了樣兒,挪到王氏哪裏,竟連親娘都不認了,這還有什麽指望。
  
  周映雪這裏愁的不行,擡頭卻見宛如一言不發坐在炕邊上,打量那小臉兒,像是生悶氣,周映雪也知道小女孩的心思,一準是看見宛若那丫頭穿了新衣裳。
  
  周映雪擺擺手,示意丫頭去翻出那件早做好的新衣裳,接過來,放在宛如身邊哄她:
  
  “你瞧瞧,你的衣裳也不差,回頭我再挑揀一塊尚好的料子,再做一身更好的”
  
  哪知道宛如飛快搶過衣裳下狠勁的撕扯兩下,她的力氣小,那衣裳料子又厚實,哪裏撕扯的破,性子上來,舉手摔在地上,擡腳踩了好幾下子:
  
  “便是再做十件百件,哪會有她的好,哪會兒有她的好……”
  
  周映雪急忙撥開她,撿起來看看沒破,不禁動了真氣:
  
  “越大越不像樣兒,你這是做什麽,你和人家比的上嗎?這不怨別的,就怨你命不好,怎的就托生到我肚子裏了,你要是太太肚子裏鑽出來的,可不就事事如意了”
  
  周映雪本就煩,也沒耐心再哄她,幾句話含著怨氣的話甩出來,宛如聽了,趴在炕桌上嗚嗚大哭起來。
  
  這邊的動靜不小,加上周映雪有意放開聲量,王氏和蘇澈坐在東屋裏,聽了個八九不離十,王氏粗略囑咐了幾句話,就讓宛若和承安回自己屋裏去了。
  
  瞥眼瞧了眼蘇澈,只見剛才溫和的好顔色盡數散去,繃著張臉陰霾難看,正巧丫頭捧了新茶上來,王氏起身接過,親自遞到他手裏,輕笑一聲道:
  
  “這一大早的,爺琢磨什麽正經大事呢?怎的連茶都不吃了?”
  
  王氏這話說的很是俏皮,蘇澈擡頭,就見王氏抿著嘴盈盈笑著,在浮蕩的光影中,甚有幾分姿色,雖說不像別人那樣有意做小伏低,卻自有一股妩媚大氣的風情,不禁臉色略緩。
  
  邊上王嬷嬷一瞧兩人這個樣兒,偷偷擺手,遣退了丫頭婆子,自己也悄悄退到外間屋,立在門簾子邊上候著,心裏也覺不可思議,要說這男人的心思還真不好猜。
  
  自打太太嫁過來,這麽些年都加在一起,也沒這小半年過的順遂,以前瞧著太太上下裏外的不順眼,就是半年一年的過來歇一宿,那也是一千一萬個不樂意,如今倒好,正好翻了個。
  
  哪裏用請,隔不幾日便自己過來,白日得了空,兩口子也說幾句體己話,王嬷嬷一邊瞧著,倒是分外和順起來,也不知道是那柱香燒到了,可真是時來運轉熬出了頭。
  
  這話還真讓王嬷嬷猜了個差不離,蘇澈如今是怎麽瞧王氏怎麽好,尤其周映雪在一邊比對著,更覺王氏胸襟大度,溫和可親,是個大家主母的樣兒,可宛如畢竟是他親閨女。
  
  心思一轉,遂試著對王氏提議:
  
  “不如把宛如也挪到太太這邊來,你日常管教看顧著些,也懂些規矩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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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6:42


  不說王氏,就連外頭立著的王嬷嬷,這時心裏都緊了一下,論說庶子庶女放在嫡母身邊養著,也是北辰一貫的規矩,只蘇府這些年那周氏頗爲受寵,生了庶長女宛如,便硬留在了身邊,老爺那邊裝傻,太太這邊正糟心,也就睜只眼閉只眼隨她去了。
  
  如今這過了年就十一的大丫頭,規矩沒立下,性子也定了,這婆家親事眼瞅著也要張羅,加上那丫頭可真和她娘一個樣兒,別瞧著年紀不大,那底下的心思歹毒著呢,不然那時候能把二姑娘推落水去。
  
  這要放在太太身邊,那可真是防不勝防,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可現如今老爺這麽明明白白提出來,太太若是駁了,卻也不妥,傷了老爺的面子不說,說不準又讓周氏撿了便宜去。因此王嬷嬷都替太太作難,她這裏正揪心,卻忽聽裏頭王氏輕道:
  
  “爺這話說的,都是爺的親骨頭,便不是我肚子裏出來的,也沒兩樣看待的道理,承安的例子現在哪裏擺著,我何嘗歪待過他,挪到我身邊來,也是妾身的福氣”
  
  話說到這兒,瞥了眼蘇澈的臉色,王氏話音忽的一轉:
  
  “話是這麽說,可爺怎樣也要爲映雪想想,承安不在身邊,只一個宛如,若是也挪過來,豈不太孤清了,知道底細的便不說什麽,那不知道因由愛嚼舌頭搬弄是非的,說不準會說爺的不是,這些便都不論,爺和映雪還是打小的情分,這中間還牽著姨表親戚呢。”
  
  其實蘇澈也是一時興起,並非真想把宛如挪過來,即便如今不喜映雪,可畢竟情分在哪裏擺著,還是他嫡親的表妹,可他尤其好臉面,話既然出口,便沒有再收回的道理,倒是沒想到王氏如此乖滑,幾句話說出來在情在理兒,即駁了事兒,又令蘇澈心裏甚是舒服。
  
  蘇澈目光愈發柔和,擡眼去瞧王氏,卻見雖端莊坐在那裏,眉眼間卻微微閃爍,有些不常見的小俏皮,衝淡了些許剛硬之氣,越發顯得溫柔可親,不禁心裏一動,伸手過去扯過她的手攥在手裏,揉了揉,低聲道:
  
  “映雪哪裏冷清,太太這邊也不鬧熱,何時再添一個小的來便好了……”
  
  王氏撐不住,臉唰的紅了起來,觑眼白了他一眼,正要說句什麽,就聽見外面仿似李福的聲氣兒,蘇澈顯然也聽真了,怕有什麽事,遂張口問道:
  
  “可是李福?前面有什麽事嗎?”
  
  李福哪裏正著急呢,進了內院,卻見一衆丫頭婆子都在廊下立著,半個也沒見在屋裏,便知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可這事兒急,也耽誤不得,心眼兒一活動,便故意弄出了點動靜,這時聽見爺問話,急忙道:
  
  “回爺的話,剛得了信兒,那邊王爺這就要啓程呢,管家已在前面支應著了,讓奴才忙著進來請爺過去呢。”
  
  蘇澈一聽蹭就站起來,王氏急忙接過王嬷嬷捧過來鬥篷,親手披在他身上,邊整理邊小聲道:
  
  “這雪才停,路上指定不好走,怎的這樣急巴巴的,不是京裏出了什麽大事吧!”
  
  蘇澈拍拍她的手:
  
  “瞎猜什麽?大年根底下的,能有什麽事兒?你好生歇著,我前頭看看去”
  
  說著,匆匆去了,剛出管驿,打眼便見跟著睿親王身邊十幾個近衛已牽著馬等在哪裏了,睿親王提著馬鞭正好從裏頭出來,急忙上前施禮道:
  
  “雪才住,路上濕滑,王爺何不耽擱幾日,再走不遲?”
  
  睿親王笑了笑:
  
  “軍營裏混了這些年,哪會懼什麽風雪,也無家眷隨行,這便去了也無妨,就此別過,等進了京再與大人煮酒賞梅才是真自在”
  
  說著,甩蹬上馬,頭先一騎絕塵而去,馬蹄揚起地上的積雪,不過片刻便消失在官道上,蘇澈不禁暗暗點頭,人說睿親王頗有幾分不羁,如今看了,其來有自啊。忽而想起昨日裏睿親王說過的話,想來南北這一戰必不可免,到時候兵荒馬亂的真難測吉凶,也當未雨綢缪才是。
  
  等回了京必要尋訪那騎射武藝均精到的人,進府來調教承安,不指望能考個武狀元回來,至少將來能自保,畢竟承安是蘇家唯一的希望,出不的半點閃失。
  
  不提這裏蘇澈的打算,轉回頭再說宛若和承安。大冷的天,也沒旁的事,便回了屋裏頭,坐在炕頭上對著頭寫大字,這是蘇澈布置下的功課,是想有個由頭拘住倆孩子,省的他們淘氣。
  
  也無甚新意,抄了幾百遍的千字文,春香在下邊支了張小桌,仔細磨著香墨,春梅在一邊伺候著鋪白宣紙,擋鎮尺,不時瞧兩人的字。
  
  春梅春香幾個大丫頭雖沒進過正經學,跟在王氏身邊有些年頭了,那時候姑娘小,太太時常摟在懷裏,指著大字一個一個教著認,她們幾個在一邊看久了,便也些許認了一些,縱是不懂這裏頭的好壞,可一樣不一樣還是能瞧出來的。
  
  春梅以前都沒怎麽理會,如今細瞧,姑娘和少爺的字粗略著看,竟是一個摸樣,只姑娘遠不如少爺認真,一會兒說渴了,要吃茶,一會兒說手疼,要歇會兒子,總之,變著法子想出千百個理由拖賴。
  
  最後索性放下筆,坐在炕頭,尋了一本不知什麽的書,懷裏抱著個小手爐看書去了,湖筆擱在一邊,寫都不寫了。
  
  春梅只得出聲提醒她:
  
  “到了晚半晌兒,老爺可是要瞧的,橫豎就這些,早早寫了就是了。”
  
  宛若放下手裏的書,歪頭瞥了承安一眼:
  
  “剩下的讓承安寫,他寫的又快又好,比我強多了。”
  
  下面的春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得虧姑娘沒托生成男人,要不將來到了考場,難不成也讓弟弟替著考去?”
  
  底下的小丫頭聽了,都低低笑了起來,這會兒說笑的功夫兒,承安也寫完了,挪到宛若身邊,伸手把她手裏吃了一半的茶搶過去吃了半盞,隨手放在炕桌上,眼睛一閃一閃的道:
  
  “我記得,上次若若可是和我分得個清楚明白,這會兒巴巴讓我替你寫大字,卻要用什麽來換不成?”
  
  宛若哪想到一向老實的承安,竟然也學會了刁滑,不禁被他噎了一下。底下的春梅春香都笑了起來,連那邊正坐針線的奶娘也撐不住笑了一聲,歎道:
  
  “可是古人的話再不錯的,跟著木匠會拉鋸,跟著瓦匠會和泥,姑娘這可是搬石頭砸了自己腳了”
  
  宛若放下手裏的書,側過頭伸出小手去揪承安的小臉:
  
  “你倒是學得快,好的怎的不學,轉學這些沒用的刁滑”
  
  承安拉下她的小手握在手裏,一起放在她懷裏的手爐子上,笑看著她打趣:
  
  “若若說說,你有什麽大好的地方,值得我學的?”
  
  宛若白了他一眼,不理他,眼珠一轉,忽看見桌上的茶盞,不禁笑道:
  
  “你今兒可是吃了我的茶,幫我效點力,難道不應該?這才叫有來有去,公平的緊呢?”
  
  這話說的更是刁滑了十分去,引的屋裏的大小丫頭們都彎腰笑的不行。承安也是剛頭見她有些困倦上來,看著書,那眼睛眨的越發緩慢,像是要睡過去,才過來和她解解悶,省的現在睡了,晚上卻錯了盹。
  
  這時見她精神了,便笑笑的坐回去,拿過她寫了一半的白宣紙鋪在身前,執筆接著寫了下去。其實宛若的字和他的雖像,仔細瞧卻也不同,畢竟是女兒家,筆鋒拐角有幾分閨閣的娟秀,不若他的大開大放。
  
  承安捉刀次數多了,早已練就了一身好本事,刻意比著宛若的字寫出來,竟是像了十成十,慢說別人,就是方先生和蘇澈,都是瞧不出來的,也因此,宛若對承安這個作弊機器尤其滿意。
  
  邊上春梅和春香互相瞧了一眼,同時搖頭,她們這位姑娘要說如今哪兒哪兒都好,聰明伶俐,性子也好,可有時候就是有點聰明伶俐過了頭,就不想想,承安少爺終是她隔著母的弟弟,還真能跟了她一輩去,早晚還不是一娶一嫁。
  
  不過這後面的事如今可難說,橫豎還遠著呢,現在倒也不必操心這些。
  
  在管驿又耽擱了兩日,待到天氣回暖了些,便重新收拾啓程,路上積雪未融,被來回車馬踩踏結實了,愈發濕滑難行,因此走的甚爲緩慢,本來說兩三日便能到,卻足足走了七日,到了第八日,過了晌午才過了外城門。
  
  進了內城,已然有蘇府派來接應的家人,不一時馬車便停了,宛若跟著娘親下車,換了一乘軟轎,直接進了蘇府,到了二進儀門處落下轎子,娘親牽著她的小手下轎,出來便見幾個穿著還算體面的婆子帶著幾個丫頭當前站著,見她們下轎,便恭敬行禮:
  
  “太太大安,二姑娘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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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6:58


  王氏笑道:
  
  “楊媽媽這些年愈發硬朗了”
  
  那婆子忙過來親手攙扶著:
  
  “老胳膊老腿兒的,可比不得年輕那會兒,橫豎老太太不嫌棄,再伺候幾年,也是老奴的造化了。”
  
  宛若便猜,這位體面婆子大約是祖母跟前管事的媽媽,瞧著倒甚爲精明會說話。進了院子,便是祖母的正房,遠沒有宛若想象中的富麗奢華,看上去頗有些簡單,偌大的院子裏沒有花草,只種了兩顆長青松柏,如今上面壓著層層積雪,風一過,便飄落些許下來,撲在臉上寒森森的。
  
  王氏略回頭瞧了女兒一眼,見穿戴的甚爲整齊,大紅羽緞披風,絨絨的毛邊拱著中間一張白嫩嫩紅撲撲的小臉兒,那雙平日裏就靈動非常的眸子,此時咕噜噜轉著四處瞧,更顯出十分伶俐,不禁笑了笑。
  
  那楊媽媽其實也蠻訝異,人都說女大十八變,可這位二姑娘,這才幾年功夫啊!竟活脫脫就變了個樣兒,上回見還是兩歲多那會兒,可也是個小魔星,雖是大家的千金,顯見被太太慣壞了,是個專愛淘氣的小主子。
  
  那時節趕上過年回來,天也正冷,老太太念她人小身子弱,便挪到自己的暖閣裏去呆著,哪知,下面小丫頭瞅眼不見的功夫,博古架上老太太頗爲心愛的一個大花瓶,就被她扒拉下去,摔了個粉粉碎。
  
  那個粉彩人物珊瑚釉金龍雙耳的大瓶,可還是老太太的陪嫁呢,這些年都好好的,不想就被這小魔星給毀了,當時老太太心疼的不行,可也沒法子,好在不過一兩日,太太便讓底下的丫頭送過來一個更好的,才哄得老太太眉開眼笑。
  
  要說他們蘇府這位太太,可是個金貴伶俐人,蘇府和王府能結上這門姻親,真算高攀了,可就不知什麽緣故,老爺死活就瞧不上這位貴女,雖說前面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可正經的主母還是這位啊,王府騰達貴重,蘇府不也跟著沾光。
  
  可老爺就是擰上勁兒的不喜王氏,爲此老太太私下裏沒少唠叨歎氣,有道是形勢比人強啊!蘇府比著人家王府,那就的低著點。
  
  因此每次太太回來,必是遠接高迎精心待承著。楊媽媽年前聽著點兒信兒,說這兩口子鬧了這麽多年,呼啦吧的,竟好了,您說奇不奇吧!
  
  還有這位二姑娘,聽見說,如今可出落了,好聰明個小人,念書,識字,畫畫,作詩,繡花,彈琴……竟是活脫脫一個大家閨秀的樣兒了,把她大三歲的大姑娘,都遠遠被比了下去。
  
  當時楊媽媽不過一笑,想這傳來的話兒不見得就當真,小時那麽個性子,這才幾年難不成換了心腸,今兒打頭這一瞧,倒真真信了八九分。
  
  小小的人兒粉妝玉琢,穩穩當當,和一邊的安哥兒站在那兒,簡直就像菩薩蓮台前的金童玉女,比起後面容貌拔尖的大姑娘大氣多了。
  
  這會兒順著王氏的目光也端詳了她兩眼,只見一陣風卷起樹上的積雪撲過來,幾點雪粒子落在她的長長的睫毛上,晶瑩剔透的,她飛快眨眨眼,擡起小手上捏著的帕子輕輕拂了拂。
  
  小小的丫頭,動作卻甚爲優雅,加上身上大紅羽緞的披風,在這滿院子積雪下真是分外可人。不禁贊道:
  
  “這幾年不見,咱們二姑娘都是出落的個好摸樣,過幾年,說不得就是長成那天上的仙女兒了”
  
  宛若不禁黑線,這都什麽比喻,太沒文化了,扭臉卻見承安捂著唇輕輕咳嗽兩聲,那樣子一準是笑她呢?不禁白了他一眼。
  
  後面宛如那一張小臉兒都氣白了,心裏著實委屈的不行,那日在驿站她鬧了一回兒,晚上他爹就過來,好好數落了娘親一頓,娘親氣不過略爭了兩句,爹就臉一沈,拂袖走了,娘整整哭了一夜。
  
  第二日嫡母身邊的婆子捧著一應新鮮布料送了過來,說是太太那邊現找出來的,也是好東西,大過年的,給大姑娘添置幾件像樣的衣裳。
  
  等人走了,宛如就想湊上去瞧,卻被她娘一把扯開,幾下扔在地上恨恨的道:
  
  “她倒會做人,這時候巴巴送過來,打量我不知道她那歹毒心呢……”
  
  周媽媽忙捂著她的耳朵進去了裏屋去,宛如心裏更恨上了宛若,可不都是她勾起來的。本想著進京到了祖母身邊便好了,哪想到這才進蘇府,她便更無一點立足之地了。
  
  從下面的小丫頭到上面的體面婆子,哪個都是一見面就奉承著嫡母和宛若,尤其這位楊媽媽,那眼色竟十分勢力。宛如心理跟堵了一塊大石頭一樣難受,扭頭瞧了眼她娘,她娘的臉色也是陰陰沈沈的。
  
  周映雪心裏打早就明白,回京遠不如在冀州自在,不說規矩大不大,有娘家撐著的王氏,回了京還不跟如魚得水一樣,如今表哥又回轉著緊于她,她周映雪的處境不用想也能猜出一二了,只是就這麽讓王氏得意下去,她也不甘心,勢必得想個要緊的法子才好。
  
  不說個人的心思,單說這邊進了屋,見了祖母,磕頭見禮畢,祖母老楊氏略問了兩句宛如,便一邊一個摟著宛若和承安,左邊瞧瞧,右邊看看,繼而笑道:
  
  “可是長大了,瞧著和那時候丁點兒都不一樣了”
  
  楊媽媽忙道:
  
  “老太太這話說的,哥兒姐兒可不止長大了,都出息了呢?以後您就等著享福吧!”
  
  老太太笑了:
  
  “哪是我的福氣,說起來還是你們太太有福。”
  
  王氏笑著道:
  
  “老太太身子骨硬朗著,精神氣兒好著,便是我們的福氣了……”
  
  這邊正說著話兒,就聽外頭丫頭傳話:
  
  “老姨太太來了”
  
  老太太一愕,迅速掃了那邊外甥女一眼,心裏不禁埋怨,自己這個妹子便是一點沒成算,這一準是聽著信兒,就急巴巴的趕了過來,她這時候來了,可不是添亂嗎?
  
  這邊正想著,那邊周映雪的娘已經一腳邁了進來,眼裏哪還瞧得見別人,就奔著她閨女去了,見這才幾年的功夫,竟然小臉兒蠟黃,憔悴不堪,那眼淚怎還忍得住。
  
  周映雪這一陣子連著受委屈,這會兒一見著親娘,可再也撐不住,那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娘兩個也不看看場合,就在這屋裏抱頭痛哭起來。
  
  滿屋的丫頭婆子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上去勸不合適,不勸更不恰當。老楊氏心裏這個恨啊!就她這個妹子,年輕那會兒就是不省事的糊塗人,心裏沒成算還罷了,每每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要說這楊氏的命也真算不濟,生得幾分姿色,偏有些水性,那時在家時,不知怎的,就和外院的一個小厮勾連上了,這小姐奴才的,她都不怕丟了整個楊家的臉兒。
  
  楊家老爺當時也沒別的轍,急巴巴尋了個遠遠的人家,就把她嫁了,誰想不過幾年便守了寡,帶著女兒回娘家來住著,楊家二老去後,索性直接搬到蘇府來,靠著姐姐姐夫過日子。
  
  老楊氏把這個妹子真是煩的不行,年輕時不守規矩,守了寡後女兒也教的不好,一來二去竟然和澈兒勾上了,等這邊都定了王家的親,那邊才知道大了肚子,這件事把老楊氏膈應的夠嗆,可怎麽說是親妹子,也要看顧著點。
  
  只這娘不省心,閨女也一樣,就連她這個當正經婆婆的,見了王氏這個兒媳婦兒,那也得遠接高迎著,可就她這個外甥女,一個沒撐腰子的妾室,折騰個什麽勁兒,老實安分的過你的日子不就齊了,非得要三天兩頭與王氏爲難,就不想想,真要鬧起來,你周映雪可是個什麽下處。
  
  這時候跑這兒來,娘倆兒抱頭痛哭算怎麽回事。老楊氏略瞄了王氏一眼,見王氏穩穩坐在那兒吃茶,眼風都沒掃那邊一下,老楊氏偷偷衝楊媽媽使了個眼色,楊媽媽急忙過去,拉開那母女倆:
  
  “大年根底下的,這是怎麽了?知道你們是親娘倆兒,且經年不見,一會兒回屋去,盡著你娘倆兒說私房話,就是說上三天三宿,也沒人管的著,這會兒還是歇會兒,留著點眼淚一會兒哭吧!”
  
  她這話說的有趣,滿屋的丫頭婆子都跟著笑了,也提醒了周映雪娘倆兒,周映雪的娘抹抹眼淚,走過來一屁股坐在老楊氏一邊,眼睛若有若無瞥過王氏道:
  
  “姐姐,我可就這麽一個丫頭,您可得替我心疼著些……”
  
  她這話沒說完,老楊氏臉兒就一掉:
  
  “妹妹這話說的沒頭沒尾,誰何嘗歪帶過映雪了,莫再胡說八道”
  
  也怕她再說些不著四六的話,忙著轉頭對王氏道:
  
  “這一路大風大雪,顛簸累啃的不善,快回去好生歇會兒子是正經,橫豎這日子長了,明兒說話兒也是一樣。”
  
  王氏聽了,便起身告退,帶著承安宛若回自己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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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7:14


  待到王氏出了院子,老楊氏才沒什麽好氣的瞥了眼她妹子:
  
  “得了,你們娘倆還在這兒立什麽規矩,回屋好好抱著頭哭是正經”
  
  映雪娘自來是有些怵這個姐姐,這時候聽話音兒,也知道姐姐心裏頭不自在了,可瞧著那邊自己可憐的閨女和外孫女,不禁厚著臉皮道:
  
  “怎麽說映雪可是姐姐的親外外甥女兒,又親上做親,成了姐姐的兒媳婦兒,這說到哪兒也比外人近吧,姐姐怎的一門心思,向著那外三路的。”
  
  “外三路?”
  
  老楊氏險些被她氣笑了:
  
  “在我這兒沒什麽內外之分,今兒我撂個實底子給你娘倆兒,如今咱們蘇府看上去風光,可底下的事兒哪個不知,不是指望著人王家的面子沾的光,誰還拿蘇府當回事兒,你糊塗,我可不糊塗,映雪在冀州做下的那些事兒,打量我真不知呢,若她不是我親外甥女兒,你看我容是不容,早早打發出去了,還等到澈兒擡她的二房,要我說,別得了便宜賣乖,消停的過日子吧,將來兒子閨女大了,自然就熬出了頭,若再折騰,別說我沒知會你娘倆兒,這裏可不是冀州,是京城,除了那邊府裏,上頭還有娘娘呢。”
  
  老楊氏這好一頓夾槍帶棒的數落,倒令映雪娘倆閉上了嘴。打發了出去,身邊的楊媽媽低聲勸道:
  
  “老太太何必生這沒邊的閑氣,犯不著。”
  
  老楊氏歎口氣,向後倚靠著,把手爐抱在懷裏磨了磨:
  
  “我何嘗想如此,不過映雪這娘倆兒實在糊塗的很了,竟是分不清那頭炕熱,一味的就知道與王氏爲難,就不想想以後,別說以後,就是現下,王家可是咱們惹得起的,不過,我瞧著宛若那丫頭倒是大出息了,竟真有幾分賢妃娘娘的大氣勁兒”
  
  “可不是”
  
  楊媽媽也不禁附和:
  
  “比起王家族裏那些姑娘,我這麽瞅著都強些呢,機靈的小模樣站在那兒,卻又十分穩重,小大人一樣,還不知那邊府裏頭的老封君怎麽心肝肉死似的疼呢。”
  
  這話說的可真不差,翌日,剛起來收拾妥當,王府那邊就派了管家婆子來接,說是老太太那邊嘀咕了一宿,今兒要不見著閨女外孫女兒,就再也睡不踏實的。
  
  老楊氏哪裏會討嫌著攔,忙著就讓王氏去了。王氏這一去仍帶著宛若和承安,承安雖是庶子,可養在嫡母身邊,跟去過去也應當。再說王氏有意隔開他和映雪,心裏打了個主意,從此就讓他母子生分,以免以後起不必要的事端。
  
  軟嬌過了兩條街,便見遠遠有個體面莊嚴的大宅門,門前大紅燈籠上寫著個王字,宛若便知定是外祖家的府邸了。
  
  下了轎,沿著回廊往裏走,過了抱廈間,才是外租母的正房院子,這王府不與蘇府一樣,看得出正值鼎盛,層層屋脊院落,這一路望過去,竟是看不到邊沿兒。
  
  雖是隆冬時節,院子裏卻有寒梅飄香,進了屋,便見一應擺設精美稀罕,不與常日見得相同。宛若的外祖母是個頗慈祥的老人,比之老楊氏,更有一份貼心貼骨的親熱勁兒。
  
  剛一進來,還沒等見禮,王氏已經去了往日的穩重,直接撲到親娘懷裏,那眼淚就跟水一樣唰唰的落下來,老太太的伸手重重捶了幾下王氏的後背,哽咽埋怨著:
  
  “可是嫁了人就成了人家的人,連自己老子娘都扔到脖子後頭去了,這些年也不見回來一趟,就不知道成了人家的媳婦兒,可也是親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沒良心個丫頭,沒良心的丫頭……”
  
  嘴裏說著,那眼淚也是啪啪的往下掉,屋裏的主子丫頭婆子都跟著抹眼淚。常日裏娘親時常和她說,在家時的種種,每說起時,娘親的臉上總挂著不自覺淡淡的笑,還有思念,宛若也聽奶娘說過多次。
  
  說娘親未出嫁時,可是老太太最著緊心疼的孩子,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寵著溺著長大的金貴女孩兒,哪兒遇上過什麽爲難事兒,不想唉……
  
  奶娘每每說到這時候,便歎氣道:
  
  “要我說,這女孩兒家的,最要緊便是找個好婆家,夫妻和順的過日子,比什麽榮華富貴都強。”
  
  宛若當時還沒什麽切身感觸,如今瞧見這光景便知道,娘親真正是外祖母的心疼的,娘倆兒個抱頭痛哭了一陣,邊上一個雍容的婦人過來勸開兩人:
  
  “可見是老太太瞧見了親閨女,這大水都要衝進府門檻了,大年根底下的好日子,好容易姑奶奶來了,再哭壞了,反而不美,老太太說是不是,橫豎以後日子長了,您也不必每日每夜的惦記念叨著了,便是不體諒我們,您可瞧瞧,那邊把小孩子都嚇著了”
  
  這一句話倒是提醒了王氏,王氏站起來急忙把宛若拉過來:
  
  “來,來,宛兒快給你外祖母好好磕幾個頭,替娘親陪個不是,省的你外祖母這邊怪罪娘親這些年不回家來”
  
  早有丫頭放下了團花如意的軟墊,宛若跪下剛磕了一個頭,便被摟緊一個溫暖的懷裏,只聽一疊聲道:
  
  “這麽小個人兒,回頭磕壞了可怎麽好,你不心疼親閨女,我還心疼我外孫女兒呢。”
  
  旁邊的婆子笑道:
  
  “可是那句老話說的對,有了孫子就忘了兒子,老太太這瞧見了外孫女,親閨女就撂一邊了”
  
  屋裏的丫頭婆子都笑了,丫頭重新打了溫水來伺候著淨了面,又捧了滾滾的熱茶來,娘倆兒才正經說話。
  
  那個頭先勸是宛若的大舅母,宛若聽娘親略說過,是直隸總督嶽家的嫡女,生了大表哥和二表哥,如今大表哥是四皇子身邊的伴讀,二表哥年紀小些,便跟了九皇子,都在太學裏和其他幾個大臣之子,伴著幾位皇子讀書騎射。
  
  宛若見過了大舅母便被老太太摟在懷裏,就著窗戶外頭透進來的光亮,細細端詳她半響,見眉眼間竟活脫一個她娘舊時的影子,倒是又勾起了些許難過,抹了抹眼淚道:
  
  “倒和你娘小時一個模樣”
  
  邊上嶽氏道:
  
  “我這麽瞧著倒更像咱們家娘娘的臉盤兒。”
  
  老太太笑了:
  
  “嫡親的姨娘來著,怎會不像,說起來我生的這倆閨女,眉眼原也是像的,只這二丫頭的命不濟了一些,早知如此,當初我倒甯願她不出門子,就在家裏頭養著,也好過受別人的氣”
  
  邊上的婆子撲哧一聲笑了:
  
  “這話老太太說的可不在理兒了,哪有閨女大了不出門子嫁人的,漫說咱們這樣的大家,便是我們那樣的小門小戶,丫頭小子到了年紀,也的忙著操持嫁娶事宜,這是正理兒,哪有在家裏養一輩子道理”
  
  那邊嶽氏打趣道:
  
  “福潤家這說的在理兒,再說姑奶奶若不出門子,如今老太太可哪有這樣體面的外孫女兒,跟前磕頭呢”
  
  老太太倒是笑了起來,摟著宛若心肝肉的很疼了一會兒,宛若忽而觑眼那邊遠遠立著的承安,遂擡手指了指他:
  
  “外祖母,那是我弟弟承安,也等著給您磕頭請安呢”
  
  她一句話出來,把屋裏人的目光都引到承安身上,承安倒也大方,幾步過來跪下,規規矩矩磕了一個頭:
  
  “外孫承安給外祖母請安”
  
  聲音清脆不卑不亢,老太太自是知道,這是那二房周氏所出庶子,養在嫡母身邊的,先頭一開始,老太太念著他娘和他親姐姐的不是,故意冷著他,這時候到了近處,仔細一瞅心裏也不禁暗贊了一聲。
  
  眉清目秀,好個幹淨的孩子,最難得是小小年紀進退有度,一行一動都頗有章法,略耳聞說聰明處常人難及,與一奶同胞的親姐姐反而遠著,卻與宛若親近非常。
  
  老太太悄悄掃了眼女兒,頓時明白了些許,想是慮著以後,想把這孩子捐在身邊教養,指望著養恩比生恩大,將來若無嫡子,這也是個法子。
  
  想明白其中關節,老太太讓丫頭扶著他起來,招招手:
  
  “這是承安?才幾年功夫,都長這麽大了,來,近些,我仔細瞧瞧”
  
  宛若抿著嘴衝承安使眼色,承安眼裏閃過一絲笑意,上前,老太太拉著他的手,從上到下打量一遭,不禁笑道:
  
  “我這麽瞧著,倒是跟宮裏娘娘身邊的十一爺不相上下呢,倒是個俊秀明白的孩子。”
  
  忽而想起一事道:
  
  “也是趕的巧了,宮裏十一爺的生辰只比咱們宛若大一個月,和承安也算般般大,那日娘娘說也要進學,可就是少了個可心的伴讀,挑來選去沒個中意的,我瞧著承安到恰好合適,回頭我跟娘娘知會一聲,過過眼,若是成了,也不用再令請先生教學問,跟著一起進太學念書,倒也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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