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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7:36


  王氏這邊心裏正愁著,不知道想個什麽妥當的法子,隔開承安和他親娘,這會兒聽老太太的話,便知道,定是老太太瞧出了她的心思,有意相助,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娘,與別人不同。
  
  遂忙過來道:
  
  “我這裏先謝過老太太了,若是這事兒成了,再讓承安給您老好好磕幾個頭。”
  
  邊上嶽氏掩著嘴笑了起來:
  
  “姑奶奶這話說的在理兒,咱們家老太太呀!最是入得太後老佛爺的眼的,老太太美言幾句,可不比什麽都強。”
  
  宛若側頭去瞧承安,卻見雖臉上顔色未變,那眼裏卻有些暗淡,不禁大爲訝異,宛若聽說那太學裏天下名師大儒彙集,進了那裏,這輩子的仕途便順了一半了,加上又是皇子伴讀,將來至不濟,也能熬個體面的官兒當,可是連那仕宦之族的子弟們,都削尖腦袋鑽營的好差事呢,怎麽瞧承安這眼色反而不大樂意呢。
  
  花廳擺飯,陪著老太太吃了晌午飯,又說了會兒子話,便要告辭回去,王氏這邊一起身,那邊老太太又抹起了眼淚,王氏心裏酸澀難言,嶽氏忙著勸:
  
  “如今都在京裏頭了,也隔得不遠,說到頭,也不過一刻鍾的腳程,這隔三差五的,還不是常來常往的容易,便是姑奶奶那邊事忙,脫不開身子,您遣了我去拘也能把她拘來的”
  
  老太太撲哧一聲笑了,伸手攬過宛若在懷裏:
  
  “你這去便去了,橫豎出了門子便是人家的人,我也攔不住,我這外孫女兒可要留下來,好好陪我些日子。”
  
  王氏掃了眼宛若,想來是這丫頭勾起了老太太的念想,本來也打算尋個因由,把宛若放到這邊來,這下倒正如意,側頭卻見承安微微皺起眉,不禁暗暗失笑,這兩個小兒女,這一年來日夜都在一處,這時候紮一分開,想來必然不適。
  
  念頭剛至此,就聽宛若清脆的聲音道:
  
  “外祖母,您不是說要讓承安去當什麽伴讀嗎?遲早要進宮去,不若現在也留他在這裏,也不用再費心安置,我在哪兒,便讓他也跟著就是了”
  
  承安眼裏閃過一絲晶亮,老太太倒是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小臉蛋:
  
  “瞧瞧我們宛若丫頭這張小嘴,說出來的話兒透著那麽股子可人勁兒,得了,把你那小心肝兒好好放進肚子裏吧,外祖母這裏別的沒有,房子有的是,別說承安,就是再來十個八個也住得下,何必和你擠在一處,這些日子,你便跟著我安置吧,也給外祖母說說你們冀州的稀罕故事兒,我這裏也有幾個比你大些的姐妹,日常一起讀書繡花,比在你家裏孤清的呆著強。”
  
  說到這裏,吩咐那邊上的婆子:
  
  “福潤家的,承安就安置在西廂房裏頭吧!多點上幾個炭盆子,好好熏熏那屋子,倒是有些日子沒人住了,恐夜了冷的慌”
  
  邊衝著王氏揮手:
  
  “既是宛若留下,你就快回去吧,知道你惦記你府裏頭的事兒呢,回頭閑了,便過來和我說話兒,別等著我巴巴的找人去叫,那時候即便來了,也是一頓捶”
  
  邊上丫頭婆子都笑了起來。宛若放在這邊遠比在那邊府裏令王是放心,便笑著蹲身行禮,告辭回去了。
  
  不大會兒功夫,婆子過來回話,說西廂房已然收拾妥當,宛若見外祖母精神有些乏困起來,想來是到了歇晌兒的時辰,便忙蹲身道:
  
  “外孫女兒和承安過去他屋裏坐會兒,待老太太歇了晌午覺兒,外孫女再來陪著說話兒。”
  
  老太太笑了:
  
  “你這小人立了這半天規矩,難道不困?”
  
  宛若搖搖頭:
  
  “想是昨日睡得多了,這時候精神還好。”
  
  老太太憐愛的摸摸她的頭,讓跟著的丫頭婆子們精心著點,便進裏屋歇午覺去了。
  
  承安牽起宛若的手,沿著抄手遊廊進了西廂,一明兩暗,兩邊各垮了一個小耳房,收拾的幹淨規整,想來原是誰的書房,書架案幾一應俱全,頗有幾分書香氣。
  
  進了裏屋,撲臉兒的熱,正中間的地上放著一個琺琅彩的熏爐,上面蓋著黃銅籠蓋子,籠蓋子上熏著一床簇新的錦被,想來是新拿出來,怕有潮氣。
  
  炕上放著一個紫檀雕花炕幾,對面翹頭案上置著一個鎏金香爐,角落的紫檀花幾上,擺著一盆玉石盆景,白玉枝幹翡翠葉子瑪瑙花,頗爲富貴稀罕。
  
  兩人坐在炕上,下面丫頭捧了熱茶上來,春梅接過來,親手遞給兩個小主子,一邊小聲道:
  
  “前些年,跟著咱們太太回來過一次的,不過只待了三兩日光景,那時姑娘還小呢,才兩歲多一點大,我也是個不成氣候的小丫頭,就記著咱們王府裏哪個大啊!走來走去竟是連園子都沒走出,惹的太太屋裏的王嬷嬷,點著我的額頭數落我,白長了個聰明機靈相,實際卻是個半傻子”
  
  她這話說的宛若和承安都笑了起來,那邊奶娘過來點點她的額頭:
  
  “你當你現在就精了,什麽咱們王府,說到底兒,這是咱們姑娘的外家,根兒還是蘇府,你這話可不糊塗了”
  
  春梅咯咯笑了兩聲:
  
  “您老才糊塗呢,誰不知道咱們家太太是這府裏頭正經姑奶奶,便是剛頭老太太那樣子,您老也瞧見了,說咱們姑娘是親孫女也不爲過的”
  
  說著把那點心盒子放在炕幾上,宛若抿嘴笑了笑,打開,尋了快玫瑰糕遞給承安:
  
  “先吃些點心,午飯瞧見你總愣神了,倒沒進多少,恐現在肚裏頭早空了”
  
  春梅幾個瞧她姐倆這意思,便知道有體己私密話要說,便識趣的退了出去,宛若這才湊近承安低聲道:
  
  “你是不樂意去太學念書嗎?還是不想當哪個什麽十一爺的伴讀?”
  
  承安手裏剩下的小塊玫瑰糕,擡手塞進她嘴裏,小臉沈了沈,好半天才有些悶悶的說:
  
  “太學裏不收女學生的,若若去不了,我一人去了有什麽意思?”
  
  宛若不禁笑了:
  
  “你可不也半傻了,聽娘說,以後我便常待在外租母這裏的,我兩個表哥都進了太學,以後你跟著他們過來,咋們難道還能見不著面兒,只是像現在這樣,整日在一起便不能了”
  
  忽然想起一事,忙著拽著他的袖子搖了搖:
  
  “便是你去了那太學,我的功課你也要幫著做的,回頭我讓春梅悄悄交給跟著你的小六兒,讓他給你送去,等你做完了,再神不知鬼不覺的傳回來,就好了”
  
  承安不禁被她逗笑了,覺得積壓滿腹的愁悶心事,瞬間散去不少,撐著下巴看著她,促狹的道:
  
  “那你可要想好給我什麽好處才行,你說過的,天下沒有白吃的飯。”
  
  宛若瞪了他一眼,又想了想,打著商量的口氣道:
  
  “那回頭我給你繡個荷包如何?”
  
  承安眼睛一亮,轉而刁鑽的道:
  
  “我也不要那些尋常俗氣花樣的,也要和你這個一樣的”
  
  說著把宛若腰上挂的荷包扯下來,上面是宛若畫的兩只卡通小貓,追著線球打鬧,雖簡單卻頗爲生動。
  
  宛若沒轍的點點頭,心裏忽而有些感觸,承安這小子越來越難糊弄了。
  
  晚上見了大舅和兩位表哥,兩位表哥和大舅很有幾分像,大表哥長的端方俊美,卻嚴肅穩重,二表哥倒是有些活潑,在大舅面前卻也十分規矩,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可見平日裏管束極嚴的。
  
  另外還有三個姐妹,卻都不是本家的,一個大舅母娘家哥哥的閨女,和宛如年紀一樣大,過了年就十一了,聽說是親娘死了,娶了繼母回來,卻有些慢待,嶽氏憐惜侄女便接來王府,生的不俗,且溫順可親,得了外祖母的意,養在身邊。
  
  宛若偷偷聽見王嬷嬷和自己奶娘說過這位嶽姐姐,說是打算著將來定給大表哥的,這一來,親上做親也分外妥當,另外兩個卻是外祖母娘家的侄孫女兒,比宛若大上兩歲,過年就十歲了,家裏頭有點亂七八糟的龌龊事兒,便也接了來,卻都是好性子的大家閨秀。
  
  外祖母家聽說也是北辰的大族,若認真論起來,太後和外祖母還沾著拐彎的表親呢,也因這個緣故,太後待外祖母比別人更親熱幾分,這些都是奶娘悄悄說與她聽得,總之牽七扯八,這些權貴大族,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宛若也搞不太明白。
  
  到了第二日,便是臘月二十,一早起來便又飄起了雪花,宮裏忽然來了人,說娘娘等不及要見嫡親的外甥女兒,這便讓送進宮去。
  
  來的是賢妃身邊的管事嬷嬷和兩個大宮女,瞧架勢立時便要接著去,皇家自有皇家的規矩,老太太便是不放心,也只來得及悄悄叮囑宛若幾句,便讓她跟著宮裏的馬車去了。
  
  老太太立在儀門外,攏了攏身上的灰鼠披肩,不禁悄聲埋怨:
  
  “娘娘可也是,怎的就這麽急了,便是這些年沒見著,可宮裏畢竟規矩大,又不讓大人跟著,宛若丫頭小小的人兒,回頭唬著,可怎生好?”
  
  邊上福潤家的忙道:
  
  “老太太這可真是多慮了,咱們這姑娘我做個端詳了一天,那行動坐臥,處處都和著規矩,大氣著呢,便是那宮裏規矩大,想來也不妨事。”
  
  這邊是這麽說,宛若也是做夢都沒想到,這初一進宮就惹上了平生的冤家對頭。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39:41


  賢妃住的藏月宮就在禦花園後頭,來接宛若的是賢妃身邊管事崔嬷嬷和得用的大宮女海棠,到了宮門,便引著宛若沿著一側宮廊緩步前行。
  
  宛若現代時去過故宮,和這裏的構造大致相同,一眼望去朱紅宮牆,明黃琉璃瓦,檐角上瑞獸成行,彰顯著不可亵渎的皇家威嚴。
  
  過了大影壁假山的內廷宮門,眼前豁然開朗,雖是深冬時節,卻有冬青松柏挺直蒼翠,也有那虬枝梅花淩寒綻放,幽幽淡淡傳來一陣陣清香。
  
  宛若正盯著那邊西湖石邊上一株臘梅瞧,不知什麽名品,烏骨黃花開滿了枝桠,在一片緩緩落下的細雪中別有風韻。
  
  忽聽前面有說話聲,不禁好奇起來,順著聲音望過去,那邊不遠處倒有一片開闊地兒,拱廊雕花的搭著一個戲台子,想來是供後宮嫔妃們閑時聽戲消磨的去處。
  
  現如今卻頂風冒雪站著幾個綠衣宮女,一個個哆哆嗦嗦靠著戲台子下面,齊整的站了一溜,每個人皆雙手舉高,拖著一個蘋果放在頭上,不遠處一群小太監圍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想是哪位金貴的小主子,穿著一身紫色雲紋錦緞蟒袍,衣襟袖口都是毛絨絨的狐狸毛邊,腰間玉帶,頭上一顆小小的紫金冠,手裏舉著一個彈弓,正瞄準著前面的宮女,啪的響過,就聽一聲慘叫。
  
  一個宮女捂著臉,撲騰一下跪在地上,其他宮女也紛紛跪下:
  
  “十一爺饒命,十一爺饒命……”
  
  那個小男孩,卻衝上去一腳踹過去:
  
  “沒用的奴才,叫你別動別動,你躲什麽,今兒不讓小爺痛快了,回頭狠狠給你們每人一頓板子,再好好餓你們三天”
  
  “十一爺饒命饒命啊……”
  
  幾個宮女抽抽答答哭起來,卻又挨了小男孩狠狠幾腳:
  
  “別跟爺這兒裝你們的狐媚樣兒,打量我是大哥二哥呢,你們就是褲子都扒了,我都不帶瞧一眼的,對了,就這會兒把你們褲子都扒了,我看看你們屁股眼裏到底有什麽,我大哥二哥怎麽就這麽稀罕呢?快,把褲子都給我脫了,扭過去撅著讓我瞧瞧”
  
  那些宮女都還是黃花大閨女,哪能光天化日雪地裏脫褲子,就知道跪著大哭求饒。宛若小嘴都張的老大,這小子是人嗎?簡直就是胡作非爲的混蛋,顯見是被寵壞了。
  
  那小子見宮女不動,回頭就要吩咐身後跟著的小太監上來幫忙,卻一回頭正好瞧見宮廊上宛若一行人,隨即丟了這邊的事兒,幾步躥了過來。
  
  那崔嬷嬷和海棠互相瞧了一眼,不禁暗暗叫苦,如今宮裏從上到下十一位皇子,也有那別樣荒唐的,如太子和二爺,那荒唐卻在女色上,可也成了年,便是荒唐些,皇上也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雖荒唐可還知道幾分節制,就這位十一爺,卻是個渾天渾地的魔星。
  
  她娘原是雲嫔,活著的時候頗得聖寵,相較起來,賢妃娘娘那時還要靠後些,可惜命不濟,生了十一爺不過一年就去了,皇上足足難過了小半年光景,便把這麽個活祖宗挪到賢妃跟前教養著。
  
  不是自己肚子裏生養的,又得著皇上的心,賢妃便是想管也是束手束腳,再說後宮裏多少個眼睛巴巴瞅著,就等著捏你錯,趁機把你踩下去她好上去,賢妃心裏明鏡兒似的,因此對十一皇子的管教,便松垮垮的,慮著他年紀尚小,便是胡作非爲,也幹不成什麽太出格的事兒來。
  
  至多也就拿身邊的宮女太監耍子淘氣罷了,上有皇上憐愛,賢妃放縱,還有幾個荒唐的哥哥當榜樣,下面太監宮女誰敢招惹這位,一來二去倒真成了宮裏的天魔星,且生了個極好的模樣,真是讓人愛也不是,恨也不是。
  
  即便她們這些宮裏有些體面的大奴才,也都盡可能躲著他,就怕招惹了這位,惹一身的麻煩,這時見他那雙明閃閃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宛若,崔嬷嬷和海棠這心裏就跟裝了幾桶水走山路一樣,七上八下的。
  
  宛若也有些驚豔,剛才背對著,真沒看太清,就看見個玉帶金冠個小人,這會兒倒是看見了正臉兒,粉白的小臉,跟一大塊羊脂白玉摳成似的,透著那麽潤澤白皙,不濃不淡的秀眉斜飛入鬓,下面一雙鳳目,明亮潋滟,微微眯起,小小年紀竟也十分魅惑。
  
  挺鼻紅唇,脖子上挂了一個赤金璃紋項圈,下面鎖住富貴平安鎖,真正錦繡堆出的皇家子弟,相比之下,承安都有些失色起來,令宛若頗爲不滿,怎麽這一個個小男孩都比她生的好看,這忒打擊人了。
  
  兩個邊邊大的小人兒對著看了一會兒,邊上崔嬷嬷急忙道:
  
  “這是十一爺”
  
  宛若規矩的蹲身行禮:
  
  “給十一爺請安”
  
  趙睎歪頭看著宛若道:
  
  “我知道了,你四哥的那個姨表妹,叫什麽來著,對了,叫宛若的,正好這些宮女無趣之極,你來陪我玩玩”
  
  崔嬷嬷的臉兒都白了,忙道:
  
  “回十一爺的話,娘娘哪裏還等著要見姑娘呢,等見過娘娘,若是娘娘準了,再和你一起玩耍可好?”
  
  這位魔星哪管這些有的沒得,一叉腰站在宮廊前頭堵著,大有不答應就不讓過的架勢:
  
  “不行,耽擱不了娘娘的事兒,就讓她替那個宮女站在那邊,讓我用彈弓打幾彈珠,何時打中了她頭上的蘋果,便放你們去”
  
  崔嬷嬷和海棠大驚失色:
  
  “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回頭傷了姑娘可怎生好……”
  
  趙睎卻蠻橫的拽住宛若,高高仰起頭:
  
  “難道你和那些宮女一樣沒用?”
  
  宛若瞪著他,氣的不行,這就是個沒人管教的死小孩,這摸樣簡直欠揍,宛若一伸手搶過他手裏的彈弓,翻來覆去看了看,做的極精致,烏骨的叉,牛皮筋兒做的繩上面拴了塊小牛皮,宛若伸手:
  
  “把你的彈珠給我一顆”
  
  那趙睎眨了眨眼:
  
  “你要彈珠做什麽?難道你會打?”
  
  嘴裏說著,還是從腰間的荷包裏掏出一顆來遞在她手裏,宛若看了看,真是有錢啊,這哪是什麽彈珠,是用琉璃特特燒制的珠子,晶瑩剔透,煞是漂亮。
  
  宛若幾步走出宮廊,左右找了找,看到那邊不遠一個樹杈上有一個廢棄的鳥巢,遂熟練的把彈珠頂在牛皮上,小手拉開皮筋兒瞄準,只聽啪一聲響過,樹上的鳥窩應聲掉落下來。
  
  不僅趙睎,就連邊上一衆小太監宮女乃至崔嬷嬷和海棠都看傻了,宛若把彈弓塞在趙睎手裏,不屑的說:
  
  “什麽時候你練成我這樣了,再找我玩吧!”
  
  說完,半蹲:
  
  “宛若告退”
  
  崔嬷嬷和海棠醒過神來,急忙引著宛若走了,宛若嘴角微微撇了撇,心說這都是我玩剩下的了,小時候在胡同裏,她可是她們那一片有名的假小子淘氣包,打彈弓,溜冰噶,爬牆頭,掏鳥窩,就沒有不幹的,不是這個身子力氣小,別說那個鳥窩,就是前面屋檐上的瑞獸,她都能打中,當然她不想找死,因此見好就收。
  
  這邊拐過一個富貴牡丹的影壁座屏,便是一個偌大的宮院,院中有兩顆垂絲海棠,如今枝枯葉殘,卻在光禿的枝幹上,用翠色和粉紅色绡紗巧手紮成了花和葉子纏在上面,遠遠看去,仿佛到了陽春三月海棠花開的季節,給這肅穆的宮苑,添上了一絲喜慶的氛圍。
  
  還未等到宮女通傳,當前一個大太監便迎出來道:
  
  “娘娘裏面問了七八回了,怎的這會兒才到,說外面今兒冷的的緊兒,又落了雪珠子,讓我出來瞧著點,一見著姑娘,也不必拘那些沒用的禮了,這就讓姑娘進去呢”
  
  說話兒,略打量宛若一眼道:
  
  “可別怨娘娘每日裏惦記好幾遍,這行動摸樣,可真有幾分娘娘的影兒呢,姑娘,跟著奴才進去吧”
  
  海棠和崔嬷嬷跟在宛若後頭,宛若猜這個大太監必是姨母宮裏的大總管了,便是那崔嬷嬷和海棠都要看著眼色的。
  
  估摸東邊是娘娘的寢室,宛若跟著進了西此間,這裏卻是一個精巧的暖閣,想是通了地龍,很是暖和,有隱約淡雅的香氣浮蕩周圍,頗爲怡人。
  
  周圍立著十幾個宮女,沿炕上歪著一個宮裝貴婦,頭上一只金鳳攢珠钗,绾住烏黑青絲,鬓邊壓了一朵大紅正豔的芍藥花,越發顯得富貴雍容,五官和娘親有五分相似,穿著一件深紫繡折枝牡丹的宮裝。
  
  宛若卻覺分外親切,因她看著自己的目光非常慈祥,慈祥中透著幾分激動,竟和外祖母如出一轍。
  
  早有宮女放下軟墊,宛若跪下,一個頭沒磕下去,已被賢妃摟在懷裏:
  
  “快別行此大禮,一家子的親骨肉,又是姨母這裏,哪用得著這些虛禮,這一晃都長這麽大了,那年你娘回京,卻正趕上太後身子不適,竟沒見著面,算起來,今兒還是頭一次見呢,快,讓姨母好好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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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41:11


  賢妃仔細端詳宛若,見外面大紅羽緞的鬥篷卸去,裏面也是一身大紅,絨絨輕軟的狐狸毛邊,烘著一張粉白小臉兒越發喜慶,年紀雖小,卻自有一股難得的落落大方,即便在這皇宮內苑裏,也毫不見怯意和猥瑣,竟是個不認生的。
  
  模樣生的也端莊,倒真和自己小時有那麽七八分相似,反倒是她親娘還靠後了些,細細問她:可進了學,平常在家時都做什麽消遣……等一些家常瑣碎小事,她答起話來清楚明白,娓娓道來頗有章法,賢妃不禁越發歡喜上來。
  
  正要姨甥好生親近親近,忽聽外面宮女太監的聲音:
  
  “給十一爺請安”
  
  話音裏都透著幾分顫巍巍的小心,說話間,趙睎便一頭衝了進來,倒還有些規矩,躬身清脆道:
  
  “小十一給娘娘問安”
  
  賢妃倒是掩著嘴笑了兩聲,從上到下掃了他一眼,臉色忽而一肅:
  
  “這是從哪兒過來,外頭今兒落了雪冷的緊,怎倒脫了外頭的大衣裳,回頭衝了風可怎麽好,小春子呢,叫他過來,怎麽跟著主子的,這麽不經心”
  
  說話兒,一個激靈的小太監已經貓著腰進來,撲騰一下跪在當間兒,正是剛才在禦花園裏那堆小太監的頭,趙睎卻也夠義氣,忙道:
  
  “是我嫌那大毛的衣裳礙手礙腳,不得活動,便脫了,這衣裳裏頭貼著狐狸皮裏子,一點都不冷”
  
  賢妃點了點他的額頭:
  
  “就知道你護著這奴才,這次看在主子的面兒上,暫且饒了,這頓板子記下了,以後若再不精心服侍這,一並罰了,滾你的吧”
  
  “謝娘娘的恩典”
  
  小太監磕了頭,忙著退了出去,趙睎卻上來拉宛若的手:
  
  “你比那些就知道哭啼啼的小丫頭有趣多了,昨個我另得了幾件新鮮玩意兒,走,去我哪裏,我給你瞧瞧去”
  
  賢妃倒不禁一愣,何時見過這小魔星親近過誰來著,便是平常進宮來的宗室閨秀,讓這魔星遇上了,他不搭理便罷了,魔性子一上來,不把人家弄得灰頭土臉哇哇大哭都不算個完,偏皇上寵著,即便宗室皇親敢說什麽,一來二去,宗室的閨秀門都盡可能不進宮來,尤其她這個藏月宮,更是人迹罕至。
  
  今兒心裏一急,倒忘了這個魔星,本還擔心他尋宛若的麻煩,這會兒瞧他的眼色,竟有些討好的意思,不禁分爲驚異。
  
  宛若可不想被這混小子纏上,甩開他的手,向邊上挪了一步,低著頭就是不搭理他,趙睎一愣,自打懂事,身邊大小奴才乃至各位主子,就沒有不依著他,順著他的,哪想到遇上個宛若,他破天荒上趕著她,她連正眼都不瞄他,越發牛性子起來,又過來拉她的手。
  
  卻被賢妃一把拽進懷裏:
  
  “以後有你和她玩的時候,說起來,你比宛若還大上一個月呢?不可爲難與她”
  
  這裏正說著,就見一個小太監急步進來回說:
  
  “皇上剛頭出了乾正殿,過了禦花園,瞧著是往藏月宮這邊過來了”
  
  賢妃忙站了起來,邊上的嬷嬷急忙上來給她整理衣裳妝容,賢妃摸摸宛若的頭,便迎了出去,秋桂剛要來牽宛若的手,卻被趙睎搶了先,趙睎拉著宛若的手道:
  
  “我父皇來了,你跟在我身邊莫怕”
  
  瞧意思竟是護著宛若的,他的手和承安一般大小,想是從外面剛進來的緣故有些涼絲絲的,宛若微微皺眉,待要甩開他,卻被他幾步拖了出去。
  
  就聽一陣笑聲傳來,伴著一個威嚴的聲音:
  
  “剛頭在園子那邊,影綽綽像是瞧見了小十一,待我轉個彎的功夫就不見了,想是來愛妃這邊了”
  
  “給萬歲爺請安”
  
  賢妃忙行禮,趙玑伸手饞了她起來,執著她的手邁進暖閣:
  
  “昨個聽說你身上不大好,趕上這幾日,南夏的使臣要過來,忙的也沒得空閑過來,今兒可怎樣了,瞧著臉色還好,太醫可瞧了?可是什麽症候?大年根底下,添了病反不好”
  
  賢妃道:
  
  “讓皇上惦記著,可是妾妃的不是了,昨個王院正一早過來問了脈息,說是積了食,我忽然就想起,前兒上太後那邊請安,正趕上老佛爺哪裏鬧餓,讓小廚房做了幾樣新鮮的小點心呈上來,其中有個黏面子卷著芝麻的卷兒,做的甚爲精巧,我便吃了小半個下去,想是回來衝了冷風,便積在了心裏,略吃了一劑藥便好了”
  
  趙玑點點頭:
  
  “如今正是臘月裏,正冷的緊兒,你一向脾胃弱,吃食上便要格外注意些,聽說你妹子家的小丫頭進宮來了?”
  
  賢妃忙衝宛若招招手,宛若也只得重新跪下磕了一個頭,就被趙睎拽著手直直拖到皇上身前:
  
  “父皇,父皇,這個丫頭有趣的緊兒,你讓她到我宮裏陪著我玩好不好?”
  
  趙玑挑挑眉,說實話,剛頭一進來就瞧見十一身邊的小丫頭了,論起模樣來,也算平常,比不上宗室裏那幾個閨秀出色,只是行動做派倒端莊大方,不像個才七歲的孩子,有些別樣的穩重。
  
  小十一什麽性子,他當然很清楚,此時驚疑之余,卻著意打量了宛若幾眼,輕輕笑道:
  
  “剛頭一晃眼,我說瞧著怎的有幾分眼熟,這會兒底細一看,竟有幾分愛妃的影子,這端莊大氣的做派,尤其像的緊兒”
  
  拉過趙睎摸摸他的頭:
  
  “過了年就八歲了,可不能再放任著你胡鬧,尋個可心的伴讀,去太學裏隨著你幾個皇兄好好念書去,這丫頭還小呢,留在你這裏,她爹娘豈不要惦記,等她進宮來,你找她玩也是一樣的”
  
  宛若心裏詫異非常,這位北辰的國君看上去頗威嚴,可望著這混小子的目光,卻出奇的溫柔,就像平常人家的爹,即便她爹蘇澈都從沒用這種目光看過她,何況這是帝王家。
  
  自古帝王之家便無親情,沾上權力這個字眼,親情顯得尤其稀薄,眼前這對天家的父子卻是例外,宛若都有些感動了。
  
  皇上不過略坐了一會兒便走了,順手帶走了趙睎,瞧著趙睎被皇上牽在手裏,還一步一回頭的瞅著宛若,賢妃不禁抿嘴輕笑,回了屋卻摟著宛若道:
  
  “這可真是俗話說得好,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怎的咱們宛若這頭一次進宮就降住了小十一”
  
  邊上崔嬷嬷笑了起來:
  
  “別瞧咱們姑娘這個穩重模樣,想來在家也是個別樣淘氣的,那彈弓打的比十一爺可強多了。”
  
  賢妃摟著宛若道:
  
  “這可真像足了你娘,你娘小的時候那淘氣勁兒,各府裏都有名號的,見天和幾個小子混在一起,爲了這個,沒少帶累身邊的丫頭婆子挨老太太的板子,如今想起來,竟和昨天的事兒一樣呢……”
  
  這位姨母是寂寞的,雖說頗得聖寵,估摸在皇宮內苑裏也是步步驚心熬過來的,表面上瞧著風光無限,可底下的委屈誰又知道呢。
  
  宛若陪著賢妃吃了午膳,眼見著雪落得愈發緊起來,因慮著老太太惦記,便賜了好些東西玩器,好生送了回去。
  
  這邊軟轎還未到王府儀門,遠遠便瞧見一停人在門外不停張望著,當前一個小小的影子,近了,宛若才看出來竟是承安。
  
  宛若好生辭了崔嬷嬷和秋桂,幾步上來拉著承安的手,不知站了多久,小手冰涼冰涼的,宛若把手爐塞在他手裏:
  
  “這大雪的天,你傻站在這裏做什麽?仔細著了寒”
  
  邊上春梅道:
  
  “別說少爺,便是裏頭的老太太都急的不行了,不大會兒便讓人出來瞧,又讓大管家差了幾個機靈的小幺去宮門外瞅著,姑娘這再要不回來,就要親自進宮去接了呢?”
  
  說著話兒,簇擁著宛若進了老太太的院子,進了屋老太太哪裏一疊聲說:
  
  “快過來讓外祖母瞧瞧,怎的去了這大會兒子功夫,你這走了,我才想起來,宮裏那位十一爺轉愛和宗室皇親家的閨秀們爲難,就怕你是遇上他,受了委屈”
  
  好生安慰了一通。宛若心裏卻開始擔心起承安來,待兩人獨處的空,她低聲道:
  
  “這個十一爺我瞧著是個蠻橫不講理的,你這個伴讀不當也罷,回頭我和外祖母好好說說,辭了這事兒,省的將來受他的閑氣”
  
  承安歪頭看著她:
  
  “這麽說你進宮真遇上他了”
  
  宛若向後靠在炕上,拿了個軟軟的抱枕抱在懷裏恨恨的說:
  
  “那就是個缺管教的欠揍的混小子,要我說,一天揍他一頓,看他還胡作非爲”
  
  承安笑的不行,春梅正好進來聽見這話,唬了一跳:
  
  “姑娘進了趟宮,這膽子越發大了,那可是皇子,再這樣胡說,我去回了老太太去,可不敢擔待這禍事”
  
  宛若撇撇嘴,還是閉了嘴,畢竟這裏是皇權至上的地方。她越煩膩那小子,哪想到趙睎愈發稀罕起她來。
  
  本來對承安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一聽說承安是宛若的弟弟,竟滿口應了下來。別說老太太和賢妃沒想到這事能如此順利,就連皇上都訝異非常。
  
  也因此這三個人就這麽糾纏在了一起,以後恩怨情仇,愛欲癡纏,回想起來,現如今竟是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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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41:26


  王府畢竟是鍾鳴鼎食之族,自打過了臘月二十三的小年,府裏上下便越發熱鬧起來,各個大小門上新桃換舊符,屋脊廊檐的積雪都清掃幹淨,窗紙重新裱糊了一遍,廊凳廊柱都過水擦了,各院兒裏的花樹也都纏上大紅綢子,紮上栩栩如生的絹花迎春。
  
  屋子裏熏爐炭火燒的旺旺的,平日堆在庫房裏的稀罕金貴的擺設,也都倒蹬了出來,瑪瑙盆子翡翠碗一一尋出來,以備除夕正宴的時候使喚。外面各府裏年節來往送禮的,宮裏頭娘娘賞賜的,這邊府裏送進宮去打點上下的……一應事務,竟是把王府上下上百口子的主子丫頭奴才,忙得團團轉。
  
  便是宛若身邊伺候的大丫頭春梅,聽說性子穩重識得幾個字,也被大舅母身邊管事的媽媽借了去,幫著點數記下庫房裏進出的東西物件。
  
  承安卻被蘇府接了回去,知道年後便要進太學伴讀,接回去也好好在家裏呆上幾天過個年,宛若這裏原是要一起接的,無奈老太太死活不放,摟在懷裏對王氏道:
  
  “承安是你蘇家的兒孫,接便接了去,宛若丫頭可不成,我還留著她在我身邊解悶作伴呢,再說了,宮裏的娘娘可也發了話,讓我過年進宮必要帶著她去,你帶了回去作甚?不是我嫌棄,就你們蘇府那個不大不小的寒傪院子,回頭委屈了我這嬌貴的丫頭”
  
  不止王氏,跟著來接的婆子,臉上都有些姗姗的,可這王府老太太多大的體面,本就對先頭王氏在蘇府裏受的委屈耿耿于懷,說起話來也就沒個客氣了。
  
  這話要說也對,蘇府如今可哪比的上這邊呢,祖上那點余蔭,到了現在也不值一提了,別的不說,就是四處掃一眼,這擺設氣派,連人家王府的邊兒都靠不上。
  
  王氏這些日子也是忙活的不行,畢竟她是蘇家的長房長媳,以前在冀州便罷了,如今回了京,婆婆直接就把掌家理事的差事,塞給了她,雖說蘇家遠不如王家事兒多繁雜,可大過年的,她也閑不住。
  
  操持著裏外,便沒空照管這邊的宛若,倒也十分放心。臘月二十五進宮去了一趟,姐妹在一起,親熱之處自不必說,娘娘卻狠誇了宛若一頓,還說皇上也說,蘇家那小丫頭,瞧著穩重大氣,更難得和小十一投了緣法,以後多來宮中走動走動,或是幹脆留在宮裏住幾日也好。
  
  王氏聽了,心裏比什麽不歡喜,回來悄悄和蘇澈念叨了幾句,蘇澈卻道:
  
  “瞧你,一說宛若好,你這歡喜藏都藏不住,承安進了太學,我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先頭還想給他尋一個教騎射武藝的師傅,這一來倒不用了”
  
  說著,觑著王氏的顔色,話音兒忽而一轉:
  
  “宛若我瞧著也不用操心,有那邊老太太疼著,娘娘青眼,必不會差的,就是宛如,過了年可就十一了,雖是庶女,我這裏想著,還是及早給她尋一門體面妥帖的親事定下才好”
  
  這便是王氏也扳不過來事兒,宛如自小在蘇澈身邊長著,雖不如承安得意,可比宛若強多了,恐怕在丈夫心裏,宛若即便再出息也要靠後些,畢竟真心疼的還是那個上不了台面的庶女。
  
  王氏心裏別扭,面上卻不露,淡淡一笑道:
  
  “這哪兒用爺操心,便是我不上心,上頭還有她嫡親的祖母呢,尋門可心的親事還不容易”
  
  蘇澈倒也識趣,便沒說下去,其實是周映雪哪日,尋了他唠叨,心裏還是想著巡撫大人那門親事呢,忖度這雖不如宛若定下的婆家,也不差。
  
  只人家嫡子,如今又正得聖寵的封疆大吏,如何能瞧上個四品官兒的庶女,便是宛若,不是沾了外租家的光,看著蘇府,翰林府這門親事也成不了。
  
  原先在冀州那會兒糊塗,被映雪一鼓動,蘇澈便沒深想這裏頭的事兒,進了京來,更影綽綽聽說那永平侯府也惦記著劉巡撫這門兒女親事呢,人家還是正根的嫡孫女,因此便斷了念頭。
  
  這時聽周映雪還唠叨這事,便煩起來數落了她幾句,過後,畢竟還是惦記宛如的親事,便順著空和王氏透了透,打量指望王家那邊幫著說門體面的好親事。哪知王氏卻不接他這個岔,估摸她還念著去歲宛如把宛若推進水裏那檔子事兒,便想著過過再提。
  
  等他走了,王嬷嬷低聲埋怨:
  
  “可是爺這心咱們就摸不透,前面那檔子事兒,可差點害了咱們姑娘的命兒呢,這會兒雖說事兒過了,可誰能有這麽大的度量,不追究便罷了,還能上趕上給她說親事,算盤打的也太如意了,天下那兒有這樣的好事兒去。”
  
  王氏冷冷哼了一聲:
  
  “那丫頭我這麽瞧著也不是個什麽安分的,將來不定和她娘一個樣兒,誰家娶回去,誰家遭殃,還不夠她嫌三嫌四的鬧騰呢。”
  
  王家宅門裏如今雖說是王氏掌著家,可周映雪祖孫母女三人,也不是多省事的主兒,三天兩頭就找的事兒,因此也不消停。
  
  這時候見老太太舍不得宛若,倒正好順了王氏的心,接不回去,就說這邊老太太死活不放,婆婆那邊兒也就沒話說了。
  
  再說,她一進來就瞧見,宛若裏外上下竟是換了個樣兒,新做的一件海棠紅貢緞襖,下面也是同樣兒的褲子,剛頭摟在懷裏底細端詳了端詳,裏頭竟貼了一層狐狸毛皮裏子,穿在身上,別看輕薄好看,卻也十分暖和。
  
  蘇府畢竟比不上王家,皮毛便不算很稀罕的物件,可給個七八歲的孩子做衣裳也舍不得,畢竟小孩子家長的快,今年做的衣裳,明年就不能穿了,沒得糟蹋了東西,因此只給宛若做了一件羽緞毛裏的披風。
  
  不止這個,這丫頭腳下踩的羊皮攢金邊小軟靴,頭上梳了兩個圓髻,一邊一串兒貓眼石的串珠子圍著,貓眼石顆顆指肚大小,流光溢彩,一看就知是好東西,想來是老太太壓箱底的物件,特特尋出來給了宛若。
  
  小臉兒紅撲撲的,竟仿佛圓潤了些許,想來是在老太太身邊照顧得當,比在她身邊強多了,便只帶了承安回去。
  
  宛若拉著承安的手,一直送到儀門外,剛放開又被承安拉住,姐倆兒這樣依依不舍的勁頭,看的王氏都不禁笑道:
  
  “不過就這幾日罷了,等到了十五燈節,這邊街上才熱鬧,到時候送你過來,一起去看燈玩耍豈不好。”
  
  承安這才一步一回頭的去了。沒了承安,宛若便和老太太身邊幾個姐妹在一塊兒,年根底下,也不用上學,便在一起,或陪著老太太說笑,或圍著熏爐看書,打絡子繡花,倒分外悠閑。
  
  只因那時常聽娘親念叨,雖經了過年的大熱鬧,對正月十五宛若仍然頗爲期待,到了這日才知道娘親真沒哄她。
  
  承安十五一早便過來了,到了晚半晌兒掌燈的時節,門口已是一片喧鬧,竟比過年還熱鬧幾分,沿著府門前的街巷,一直通到西市前頭的懷遠坊,綿延足足十裏,蜃樓海市落星雨,火樹銀花不夜天,一眼望去,皆是一片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這一趟街上,從這邊王府一溜數過去,翰林府,謝府,哪個不是鼎盛之家,平日這邊街上是不許百姓來往的,今日卻放開了,各府都把紮好的燈挂起來,各式各樣絢麗非常,引得人來人往前來觀賞。
  
  這一日女子也可外出,無論閨秀媳婦兒夫人太太,都出來賞花燈應節氣,一開頭,宛若拉著承安的手,跟在老太太邊上瞧熱鬧,後來嫌老太太一群人走的慢,且聽那邊鑼鼓喧天,竟比這邊熱鬧許多,便磨著要去逛。
  
  老太太沒法,挑了身邊兩個精細婆子並他們倆的大丫頭跟著,囑咐了幾遍,才放了她倆去,躲開大人,兩人便一路逛了過去。
  
  直逛到西市邊上的懷遠橋頭,正好遇上大表哥王淵跟著四皇子趙昶出來賞燈,趙昶今年不過十四,卻穩重老成,其實天家幾位皇子,除了十一哪個死小孩,面上看去都異常穩重,那種從骨子裏透出的尊貴,頗有距離感。
  
  行過禮,宛若剛打算辭了,自己去逛個自在,卻被從後面鑽出的趙睎一把抓住:
  
  “好啊!宛若,我就說以你的性子,今兒這麽熱鬧的日子指定要出來逛,因此我纏著四哥跟了出來,怎樣?被我逮了正著吧!”
  
  宛若翻翻白眼,真懶得理他,這十一不知道哪根筋兒搭錯了,只要遇上她便會湊上來,非要她跟著一起看熱鬧。
  
  偏偏是第一次出宮來,看什麽都新鮮,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他拽著宛若的手,宛若拉著承安,三人跟一串拴在一起的螞蚱一樣,東鑽西鑽,人多,她們幾個子又小,不大會兒功夫,就連影兒都瞧不見了。
  
  四皇子趙昶發現幾個小的不見了,急忙讓跟著的侍衛婆子丫頭四處去尋,卻哪裏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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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0-2-9 08:41:46


  冷,怎麽這麽冷,冷的有點刺骨,宛若是被凍醒的,醒了發現手腳都被綁著,嘴裏還塞著著布團,四周黑漆漆,身體搖搖晃晃,仿佛在一輛走著的馬車上。
  
  過了很久,才略適應了黑暗,正是十五,月光從破舊的窗縫裏透進來,能隱約看清楚馬車裏的情況,承安不知道哪兒去了,只有趙睎那個混小子在她身邊,手腳也被捆著,現在還沒醒過來。
  
  馬車不算小,那邊對著一堆破麻袋爛棉被什麽的東西,急促的馬蹄聲從外面傳進來,忽聽外面一個男人的聲音道:
  
  “癞子頭,你這麽拼命幹啥?都快把老子的雞蛋黃搖晃出來了,你就不怕你這輛車散了架,是不是這樁買賣做得如意了,連家夥什都不想要了?”
  
  另一個聲音道:
  
  “周四兒,你少他娘的吃甜咬脆兒,別以爲我沒瞧見,剛才你捆兩個孩子的時候,可得了不少好東西,這樁買賣雖是你牽的線,可到了這會兒,你也該和我撂下個實話了吧,就是我再沒眼力勁兒,車裏頭這倆孩子,我也瞧得出來,不是平常人家的,這樁買賣雖大,若是出了事,老子的腦袋都沒了,要銀子還有他娘屁用”
  
  周四兒嘿嘿一笑:
  
  “誰不知道你癞子三是個沒王法的東西,不是富貴人家的孩子,能算好買賣嗎?這倆孩子生得齊整,你管他誰家?什麽來曆?你把裏頭那丫頭遠遠賣到揚州去,那小子說不準比那丫頭的價還高,南夏那位國舅爺就稀罕這口,要不那麽多小館專門開在夏都裏頭……”
  
  一陣北風呼嘯而過,宛若即便沒再聽清下面的話,心裏也不禁暗驚,可是承安呢,去哪兒了,怎會只有趙睎……
  
  馬車晃晃蕩蕩走了半宿,直到天蒙蒙亮了才停下來,車門一開,宛若急忙閉上眼睛,裝著沒醒過來,就聽那個周四兒道:
  
  “你下手的時候,是不是那迷糊藥使多了,怎麽這半宿過去,還沒醒過來”
  
  另一個叫癞子頭道:
  
  “這富貴家的孩子都生的嬌貴,不醒過來更好,要不然一叫喚起來也是麻煩,你背著那個小子,我背著這丫頭,把馬放了,車推進山溝兒裏,咱們從這山道過去,翻過前面那個嶺,下面就是個小山村,我有個相好的婆娘在那邊,我就去她家裏躲上一陣,等京裏頭的風聲小了,再出來,這事兒就成了,不過這次我這血本可下的大,這馬車還有幾個月的嚼谷辛苦,可都得算你身上”
  
  “得得得……知道了,回頭到了地方,這倆孩子身上的物件全給你成了吧!我算白忙活一場”
  
  “嘿嘿”癞子頭笑了兩聲:
  
  “得了,誰不知道你都上了你們家主子的炕,都揉搓到主子身上了,你這體面還小嗎,還貪這點東西……”
  
  兩人一路說些亂七八糟的話,到了他們說的哪個村子的時候,已是晌午時分,宛若微微睜開一條縫隙,掃了一眼,還沒看清楚,就進了一個籬笆門的院子,急忙閉上眼,一個女聲響起:
  
  “你這個鬼還知道來,我以爲你死外頭了呢?”
  
  “哪能,哪能……我這日夜都惦記著你的好處呢”
  
  一聽便不是個正經女子的聲兒氣。
  
  “丁香,你不是說你男人活著的時候,在你家院子後頭挖了個地窖嗎,現如今還能用不能用了?”
  
  可見這男人時常幹這買賣,那個叫丁香的道:
  
  “呦,這回兒倒新鮮,那邊柴火房不是巴巴的閑著,放裏頭捆著還能跑了,非得弄地窖裏去幹啥?沒得上上下下送飯,還要勞煩老娘的辛苦”
  
  “你放心,放心,這飯你只管做熟了,不用你,我自己來自己來……”
  
  宛若和趙睎直接被塞到了地窖裏,地窖不算太深,可這個村兒人本來就少,加上這院子靠著村邊上,女主人又不是個正經女人,便更少有人來,也不怕倆孩子吵嚷壞事,便直接把繩子松了,嘴上的東西也拽了下來。
  
  估摸趙睎身上使得迷藥多,直到這會兒,才醒過來:
  
  “呦,真是個俊俏的小子,比這個丫頭還強遠了呢?”
  
  哪個叫丁香的女人伸手就來摸趙睎的臉,趙睎被捆麻了的腳正好緩過勁兒來:
  
  “放肆,你知道爺是誰?”
  
  擡腿狠狠就是一腳,那叫丁香沒防備,被他一腳踹中膝蓋,疼的不行,上來按住趙睎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巴掌:
  
  “你個小畜生,落到老娘手裏還狂,今後有的你受了,敢踹我……”
  
  趙睎再魔王,畢竟是個才八歲的孩子,平常在宮裏那是沒人敢反抗他,這會兒卻真吃了大虧,被那個癞子頭按在地上,女人打了一頓巴掌還不解氣,抄起邊上一個不算細的樹枝子,狠狠抽了十幾下。
  
  說真的,宛若此時忽然覺得這別是報應吧,平常趙睎打罵那些宮女太監,這會兒被這麽抽一頓,還便宜了他,可眼看他被抽,宛若又覺不忍起來。
  
  他跟一個小獸一樣,被按在地上,臉貼在地上,沾了一臉土,臉上被樹枝子抽出兩道血檩子,眼睛卻睜的大大,死死盯著打她的丁香,嘴裏狠狠的道:
  
  “等爺出去了,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剃了你的肉剁成餡兒包包子餵狗”
  
  他說這話的時候陰陰沈沈的,被打這麽半天一聲沒坑,就說出這麽句話來,丁香不自禁一抖,手上的樹枝掉在地上,不知道是真怕了還是怎的,拉扯著那個癞子頭上去了。
  
  宛若伸腳踢了趙睎一下:
  
  “你怎麽樣,還能動嗎?”
  
  趙睎卻緩慢的挪動過來,一把抱住宛若:
  
  “還好,你和我在一起,還好,你和我在一起……”
  
  嘴裏翻來覆去就是這句話,宛若真想翻白眼,可很快宛若就發現,趙睎身體燙的不行,地窖裏不能生火,那女人就抱了一條破棉被下來,兩人身上的衣裳也早沒了,換上一身破爛的棉襖棉褲,根本擋不了什麽寒。
  
  宛若側頭看他,見他眼睛閉上了,靠在自己肩頭,呼出的氣都滾燙滾燙的,嘴裏呢喃有些迷迷糊糊的,宛若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燙手的熱:
  
  “十一爺,十一爺……趙睎,趙睎……你醒醒,你醒醒……”
  
  “還好,你和我在一起,還好,你和我在一起……”
  
  趙睎嘴裏還是這句話,宛若費勁兒把他拖拉到那邊的一堆幹草上,拉過破棉被緊緊裹住他。束手無策,宛若發現,即使自己有成年人的智慧,面對如此境況,竟也束手無策。
  
  這麽大的孩子如果發燒下去,很可能燒出什麽後遺症,好在哪個癞子頭送飯下來的時候,看到這情況,估摸也不想趙睎死,不大會兒功夫,哪個叫丁香的女人就熬了碗不知道什麽的湯藥斷下來,沒好氣的扔在頗桌子上:
  
  “真不知道欠了誰的,被踹了一腳,還得老娘伺候著熬藥,灌不死你。”
  
  牢騷完就上去了,宛若擡頭卻發現癞子頭正直眉瞪眼的看著她,癞子頭突然發現,這次弄來的這倆個孩子不對勁兒。
  
  癞子頭是個膽大沒王法的,也不是北辰這邊的人,原是南夏人氏,因發現家裏的婆娘與野男人私通,直接拿菜刀殺了狗男女,逃到北辰,做了人販子,什麽人都敢下手,當官的富貴人家孩子更好,細皮嫩肉能賣個好價錢。
  
  幹了這幾年買賣,這次是周四兒特意找上的他,大家宅門裏的事兒更髒,以前這樣的事,也不是沒幹過,那主母嫉恨受寵的妾氏,尋了他去,訂好了時候把孩子拐走,神不知鬼不覺的,又得了銀子好處,孩子還能賣上錢,是癞子頭最得意的買賣。
  
  因此周四兒這回找上他,連想都沒想就應了,一開頭說,就一個丫頭來著,可誰知道他遠遠跟了好大會兒子,這三孩子就是不松開手,看什麽熱鬧都在一起,好在人群多,擠來擠去,終于剩下了倆。
  
  反正那丫頭是正主,癞子頭也等不起功夫,索性一塊兒綁了來,剛頭沒怎麽注意,這會兒才發現,這個丫頭真有點詭異,你說這麽大點兒的孩子,不害怕還罷了,她做的事兒有條理的過分,根本一點都不慌亂,還有哪個小子……
  
  想到此,他不禁心驚肉跳起來,別是自己惹上大禍了吧,急忙堆起一個笑容問:
  
  “小丫頭你告訴我,你們是誰家的孩子?我送你們回去好不好?”
  
  語氣明顯是哄騙,宛若心裏不禁哼了一聲,非常明白,如果他們不知道自己和趙睎的身世,他們還能活命,找個機會跑出去,或者等著人來救,她就不信,丟了一個皇子的京城還能太平的了。
  
  可如果她們的身份被這人販子知道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條,這深山旮旯的地方,把她和趙睎弄死,挖個坑埋了,誰能知道?
  
  想到此,大眼睛閃了閃,露出明顯的害怕,往後縮了縮,哇哇哭了起來,這才對嘛?這才像個孩子的樣兒。
  
  癞子頭倒是松了口氣,也懶得再問下去,直接上去了,宛若知道這地方不能久待,就是現在混過去了,那癞子頭如果精明,把他們的衣裳首飾翻出來一看,也能猜出七八分。
  
  撐起趙睎的頭,用力拍了拍他的小臉兒:
  
  “醒醒,醒醒,把藥喝了,快,我不想跟著你死在這兒,如果你再不醒,我就自己跑了……”
  
  或許是宛若的話真起了作用,藥是灌下去了,捂著被子出了一身汗,到了晚上,趙睎的燒退了,人也清醒了過來。
  
  宛若已經看了幾次,每次癞子頭和那個女人下來,都會從上面放下一把梯子,等走了,再把梯子抽上去。
  
  地窖不小,有這張破爛桌子,角落裏還有些大石頭塊,如果都堆在一起,能勉強夠到地窖上頭的邊沿,這是一線生機。
  
  那個癞子頭和叫丁香的女人,最後下來送了點水和幹餅子就又上去了,等他們上去了,宛若才開始把桌子費力的往地窖口推,好容易推過去,已是一頭臉的汗:
  
  “真沒用”
  
  那個死孩子趙睎,還在一邊說風涼話,宛若氣的不行:
  
  “你要是好了,就快來幫忙,我可不想跟你死在這兒”
  
  “他們敢,沒王法了?”
  
  這種境況下,宛若都忍不住笑了:
  
  “王法?十一爺,您當這裏還是皇宮內苑呢?您十一爺的名號,在這兒要是說出來,保管死的更快,快點過來幫忙”
  
  宛若再沒一點好聲氣兒,趙睎瞪了她一眼,還是撐著過來,兩人把大塊的石頭一塊一快的摞起來,宛若覺得差不多了,就小心爬了上去,剛爬上去,石塊兒晃悠兩下嘩啦掉下去,宛若直直摔下來,好在本來不算高,趙睎還在下面墊著,沒摔的怎樣。
  
  兩人重新擺弄石頭,最後終于弄得勉強能站住,宛若踩上去,地窖上面就搭著一塊破舊的門板和些許稻草,她用盡全身力氣才挪開一個能鑽出去的空,低頭看了看下面的趙睎,小聲道:
  
  “我先上去,你接著上來”
  
  趙睎點點頭,在暗夜裏,他的眼睛晶亮如寒星,竟分外漂亮,宛若搖搖頭,自己這都想啥呢?得虧宛若現代時候曾經是個皮小子,這時候才勉強鑽了出來。
  
  趙睎雖說還病著,畢竟平常和太監也練了幾下拳腳,比宛若還更強點,兩人出來的時候被冷風一打,冷的不行。
  
  地窖口就在後屋的窗戶根下,兩人一出來,就聽見裏頭一陣嗯嗯啊啊的聲響兒,男人粗重的喘息,嘴裏還不幹不淨的:
  
  “嗯……小淫/婦,這些日子沒勾上野男人,都癢癢的不行了吧……嗯?看爺今兒弄不死你……說,爺/插/的你美不美,嗯……說啊……”
  
  女人更是叫的離譜,跟那叫春的貓兒一樣,一聲一聲,說不上是難過還是舒爽,嘴裏也不幹不淨應和著……
  
  宛若臉紅的不行,貓著腰拽著趙睎,哆嗦索索沿著牆根兒走,腳下忽而提到一塊小石子,發出一聲響動,急忙蹲下一動不動,就聽屋裏的淫聲浪語停了一停,女人哼唧道:
  
  “你聽著沒?外面好像有什麽響動?”
  
  男人停□下的動作聽了聽,猥亵笑了兩聲:
  
  “是你自己叫大了勁兒,耳朵不好使了,哪有什麽動靜想必你那裏也癢癢的難受了,想著讓我給你通通呢……”
  
  接著一陣呻吟喘息聲,宛若臉紅的都能滴血了,拽著趙睎,快速挪移出去,繞出小院,順著村子邊上小道,拼命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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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0-2-9 08:42:02


  很黑,即便一輪明月高懸在夜空中,也沒大用,北風呼呼刮過不遠處的山林,仿佛嚎叫的野獸,令人一陣陣害怕,刮在身上的寒風冷的錐心刺骨。
  
  兩個孩子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跑,也分不清個東南西北,直到看見前面堵著的山壁,才知道不對頭,宛若忽然想起那個癞子頭的話,估計這是個山坳子裏的小村落,根本就沒出去的大道,除非翻山越嶺。
  
  宛若凍得牙齒止不住打戰,手上卻一陣燙熱,她這才發現這大半天,趙睎竟一聲兒都沒吭,急忙回頭看他,見他小身子都都有點站不住的左右搖晃,急忙伸手摸摸他的額,燙手。
  
  宛若暗暗叫苦,憑他們倆別說翻山越嶺,估摸走到半道上就直接凍死了,等到天一亮,那對狗男女發現她們跑了,追上來,下場還不如凍死。
  
  宛若腦子飛快轉了無數個念頭,側頭看見那邊的林子,遂一咬牙,拉著趙睎拐進了林子裏,深山裏的野林子根本沒有道,亂石枯草把兩人本來就破爛的褲腿劃的更破爛,腳估摸早就磨破了,可因爲凍大了勁兒,反倒不覺得疼,可宛若咬著牙,手裏自始至終拽著趙睎。
  
  天色漸漸亮起來的時候,四周還都是看不見邊的樹,忽然腳下咔嚓一聲啊…… 宛若和趙睎身子急促下墜,摔在一個大坑洞裏,是個捕獵的坑洞,四壁光滑,難以攀爬上去,即便能上去,兩人也沒那個力氣了。
  
  畢竟是才八歲的孩子,跑了一宿,加上又冷又餓,到這時候已經沒什麽力氣了,宛若哆哆嗦嗦去看趙睎,一張俊秀的小臉紅的詭異,眼睛微微阖上,呼吸有些粗重,嘴唇都幹裂的破了皮。
  
  宛若一松開他的手,他卻突然反手握住她,眼睛睜開一瞬,又閉上,宛若伸手拍拍他的臉:
  
  “趙睎趙睎……你還好吧!”
  
  趙睎的眼睛沒睜開,身子一歪直直倒在宛若懷裏,宛若唬了一跳,急忙去看他,已經燒迷糊了,可手依然死死抓著她,仿佛怕她把他丟下一樣,宛若好笑又好氣,低頭在他耳朵邊上,沒什麽好氣兒的道:
  
  “我不會丟下你的,放心吧!”
  
  宛若說完這句話,感覺手上松了勁兒,四處看了看,坑洞下面有些未融的積雪,忽覺得嗓子眼幹的不行,咽了口唾沫,用最上面一層積雪洗了洗手,把下面的雪抓起一把,塞在嘴裏,低頭看了看趙睎,歎了口氣,抓著雪掰開他的唇塞了些進去,反正她仁至義盡,雖然這麽個不討喜的病秧子,可畢竟是個伴兒,就算沒人發現他們,死在這兒荒郊野嶺,好在不是自己一個人。
  
  宛若也累的不行了,也不再管趙睎,但還是緊緊抱著他,畢竟這樣還暖和點,閉上眼真想睡,突然想起不能睡,這時候一睡,說不準就真睡死了,趙睎也不能睡……
  
  想到此,宛若激靈了一下,用力掐了自己兩把,疼的她倒吸了口氣,抓起一把積雪擦了把臉,頓時精神了不少,伸手用力拍打趙睎:
  
  “趙睎,趙睎你醒醒,你醒醒,別睡,別睡了……”
  
  她拍的很用力,趙睎的臉被她拍的又紅又腫,才勉強睜開:
  
  “母妃,母妃……小十一很乖,你怎麽還不回來……母妃……”
  
  眼睛雖然睜開,卻沒有焦距,直愣愣的盯著宛若,嘴裏嘟嘟囔囔的叫著母妃,即便宛若一向不迷信,此時也不禁從後脊柱開始發涼,更加用力拍他:
  
  “趙睎你別死啊!你千萬別死啊!趙睎趙睎……嗚嗚嗚……”
  
  到了現在,宛若真害怕了,一陣委屈上來,眼淚沒出息的掉了下來,噼裏啪啦打在趙睎的臉上……
  
  宛若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趙睎的手擡起來,摸了摸她的臉:
  
  “別哭,我不死,我保證不死,我不死……”
  
  聲音虛弱卻算清晰,宛若睜開哭得朦朦胧胧的眼睛,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趙睎竟然清醒了,摸摸額頭,出了點汗,也不像剛才那麽燙手。
  
  宛若松了口氣,從懷裏掏出逃跑時順來的幹硬餅子,掰了一小塊吃了,又掰了一塊塞進趙睎嘴裏,抓了兩把雪當水,擡頭看了看,枯枝掩映下是冬日陰霾的天空。
  
  忽然仿佛隱隱有人聲傳來,宛若嚇了一跳,又盼著來人,又怕是那對狗男女尋過來,她覺得自己跑的很遠了,可她的腿才多長,估摸真沒多遠。趙睎也聽見了,勉強坐起來,依舊靠著宛若的肩膀:
  
  “宛若,如果我們死在這裏你怕不怕?”
  
  宛若回頭瞪了他一眼,小聲道:
  
  “要死你自己死,我還沒活夠呢?”
  
  趙睎突然笑了一聲:
  
  “早就知道你是這麽個丫頭,偏故意裝成一本正經的樣兒,我看著就別扭,不過也好,我父皇就喜歡一本正經兒的丫頭,你這樣,他就讓你和我一起玩了”
  
  宛若回頭捂住他的嘴,湊近他耳朵低聲道:
  
  “別說話,好像來人了。”
  
  仔細聽,雜亂的腳步聲仿佛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不像一兩個人,宛若貼著洞壁仔細聽著,仿佛聽到十一爺,十一爺……
  
  宛若大喜,叫十一爺,肯定是官兵啦!宛若站了起來,跳著腳的喊:
  
  “我們在這兒,我們在這兒……”
  
  可她能有多大嗓門,又因爲缺水有些低啞,聲音不大,因此傳不太遠,宛若急的不行,這片林子很深,就怕他們錯過了這裏,在這麽呆一晚上,她和趙睎就死定了,四下看看,撿起洞底的石子,用力向外扔,一塊一塊的,有的沒扔出去直接砸在她身上,她也顧不得了。
  
  直到聽到清晰的說話聲:
  
  “李大人那邊好像有動靜?”
  
  “那還等什麽,快過去看看……”
  
  宛若這才一下癱坐在地上,眼前一黑……
  
  提督李國柱就沒想到,這憑空的,就掉下這麽大個禍事來,京城的燈節一向是最熱鬧的時節,各家各戶,從當官的到老百姓,家裏有一口算一口,都會出來湊熱鬧,討個喜慶吉利的彩頭,這時候自然也防不住那人販子活動。
  
  每年正月十五十六這兩天,滿京城丟的孩子沒有上百,也有幾十,甚至有那小官吏小宅門裏,丟個庶出的孩子也不新鮮,即便報了官也不上心,沒得出動了官兵去找幾個孩子的道理。
  
  哪知道今年這些人販子偏不長眼,你說街上那麽多孩子,怎就偏挑中了這倆兒。王家如今正是風生水起,宮裏一個得寵的賢妃娘娘,家裏面還有個待嫁的睿親王妃,還有大理寺卿王大人。
  
  那小丫頭雖說姓蘇,滿京城現如今誰不知道,那可是那位老太太心肝兒上的小人兒,宮裏賢妃的親外甥女,還入了皇上的眼,這樣的孩子誰敢動,動了,這輩子你都別想消停。
  
  不說這丫頭,最壞事的還有個十一爺呢,皇上的寶貝疙瘩,宮裏的小魔星,這要是有個閃失……
  
  麻利兒的封了九門,睿親王帶著宮裏的禁衛挨家挨戶搜,凡有能說出點蛛絲馬迹的,立馬便賞紋銀百兩,卻也不敢聲張兩個孩子的身份,就怕歹徒狗急跳牆來個殺人滅口。
  
  燈節也別過了,整個京城都被翻了過子,只找到了承安,迷昏了,藏在一個廢棄院子的柴火垛裏。
  
  眼瞅著這天都亮了,李國柱急的不行,時候拖得越長,兩個孩子越凶多吉少,睿親王雖打一開頭就一言不發,不過掃過李國柱的目光,李國柱也明白,兩個孩子如果找不到,他的官也算做到頭了,說不準,還搭上一家老小全九族的腦袋。
  
  哪敢怠慢,京裏頭找不到,趕緊出城找,掘地三尺也的找出來,在城郊二十裏外的山溝裏發現了四分五裂的馬車,馬車裏有繩子,邊上不遠找到一個精致小巧的荷包,急忙呈給睿親王。
  
  跟著睿親王一起出來的有四皇子和宛若的兩個表哥,還有蘇澈帶著小臉兒慘白慘白的承安。
  
  承安從清醒過來,一句話都沒說,喝了兩口水也沒吃東西,就執拗的非要跟著蘇澈出來找宛若,誰也嚇唬不住,也攔不住。
  
  宛若丟了一夜,王氏那邊都厥過去幾次了,更別提那邊府裏的老太太,連宮裏的賢妃娘娘也驚動了,除了宛若可還有個十一爺呢,這要是找不著,誰也擔不起。
  
  這時候見到這個荷包,承安忽然說話了:
  
  “這是若若身上的東西,和我的一樣,她必然就在這附近”
  
  說著,把自己下擺的荷包摘下來,蘇澈接過直接呈給了睿親王,睿親王這一瞧,針腳兒不算細密,卻勝在新鮮生動童趣盎然,腦海裏忽然劃過記憶中那雙分外靈慧的眸子。
  
  迅速下令:
  
  “給我仔細搜,這附近的村子一個都不能放過”
  
  搜到了天蒙蒙亮,也毫無斬獲,睿親王叫來所轄縣官一問,說翻過前面的山嶺倒是還有個小村子,只是進出不易,有些荒僻。
  
  睿親王站起來:
  
  “本王過去瞧瞧”
  
  王駕都動了,底下的官兒哪敢不去。
  
  天大亮的時候官兵侍衛就進了丁香所在的村子,人喊馬嘶的,丁香和癞子頭就是睡神轉世,這下也驚醒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42:19


  丁香先聽見動靜,一咕噜爬起來,當屋的炭火早就熄了,炕頭倒還溫熱,這一離開被窩兒,就不禁打了個激靈,哆哆嗦嗦穿上棉襖套上棉褲,褲腰帶還沒系利落,就聽外面喧鬧聲越來越大,雞鳴狗吠的。
  
  畢竟心裏頭有鬼,瞥見癞子頭還在炕頭呼呼睡的香,擡腿就是一腳:
  
  “別睡了,死冤家,我聽著外頭這動靜兒可不對頭,自打我嫁進這村裏到現在,七八個年頭了,都沒聽過這大動靜,不是那地窖裏兩個孩子引來的吧!你和我老實說,你綁的誰家的孩子,別是惹上官家了。”
  
  癞子頭心裏也是一慌,當初接這檔子買賣的時候,只看著周四兒,就沒底細打聽,再說他也沒這閑工夫,周四兒他認識的日子也不長。
  
  因西市街角有家小酒館,酒雖一般,可那賣酒的老板娘倒有幾分姿色,潑辣上來也是個爽利的破落兒戶,就是男人家,也敢和你當街大聲說笑拉扯,因此人送了一個诨名喚作“賽文君”勾的附近幾個不正道的男人,隔三差四就上這兒來吃酒。
  
  癞子頭和周四就兒這麽認識了,周四兒是哪府裏頭的也不清不楚,隱約聽說就是個小宅門裏的管事,上頭一個女主子早就守了寡,一來二去就勾搭上了,混的很有幾分體面。
  
  因此找癞子頭的時候,癞子頭真沒在意,橫豎猜著不是什麽大官,便冒險幹了這檔子買賣,後來綁了兩個孩子,瞧見兩個孩子的穿戴,也起了疑心,即便他再沒見過世面,也明白這不是小宅門能有的東西,可事到如今已經騎虎難下。
  
  索性一咬牙,只要綁的不是皇上的龍子,王爺的鳳女兒,這買賣說不準就能混過去,橫豎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可到了這當口,也怕了起來,難不成真是捅破了天,急忙把炕頭周四兒扔下的包袱打開一抖,癞子頭的心都涼了。
  
  他是有幾分見識的,別的東西稀罕歸稀罕,可這個……他哆哆嗦嗦拿起一塊玉佩,成色自不必說,上面卻雕著雙龍,這哪是百姓能戴在身上的物件。
  
  丁香險些被裏面的東西晃花了眼,伸手就要拿最上面金光閃閃的項圈,被癞子頭一巴掌打下去,利落的裹上包袱背在身上,就要走。
  
  丁香一把抓住他:
  
  “哪裏去?好啊!你這想獨吞了好東西,老娘伺候了你這麽長日子,你連點兒恩情都不念,不行,這次你得帶著我走,這窮山溝兒裏,我早就呆夠了,要是你不捎上我,你也甭想跑,咱們就來個魚死網破,來人……”
  
  尖著嗓門,剛嚷嚷出兩個字,就被癞子頭死死捂住嘴,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好,好我捎上你,我哪舍得丟下我的小心肝兒呢,你趕緊收拾收拾,衣裳首飾都不用戴,出去了另買了好的去,就帶點幹糧清水,咱們從後山翻過去,到了那邊官道上就好辦了”
  
  丁香大喜:
  
  “你等著,昨個還剩下點餅子,我去拿”
  
  她前腳轉身,癞子頭後腳就抄起炕桌上的燈台,兜頭就是一下子,丁香吭了一聲就倒了下去,癞子頭彎腰摸摸她的鼻息,還有些溫乎氣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從褲腿裏抽出匕首,狠狠紮了幾下子。
  
  用屋角的土,把地上的血迹粗略掩了掩,棉被裹住丁香,從後面窗戶跳了出去,連被子帶人一股腦扔進地窖裏,還按原來的樣子蓋好,遠遠就看見,村那邊仿佛嗚嗚泱泱站滿了官兵,也不敢再耽擱,手腳並用順著山壁往上爬。
  
  因有村民說,影綽綽瞧見有倆外頭的人進了村子,這丁香自來不是個正經女人,長和外頭一個男人勾搭來往,一年中總要來幾次,想必是她那個野男人。
  
  得了這個訊息,睿親王一行人直接就進了丁香的院子,院子有些雜亂,這麽大動靜,房門還是緊緊閉著,侍衛上去一腳踹開門,睿親王不禁心裏咯噔一下。
  
  雖說無戰事,可畢竟常年在軍營曆練,對血腥味異常敏感,推開侍衛,先一步跨了進去,進了裏屋血腥味越發濃起來,除了血腥味還有一股子腥膻淫靡的氣息,炕上很亂,被子褥子都淩亂的堆在一起……
  
  侍衛摸了摸炕頭回報:
  
  “炕還溫著,肯定有人睡過“
  
  睿親王目光落在後面的那扇窗戶上:
  
  “去房後頭瞧瞧”
  
  不大會兒功夫,就從地窖裏把丁香的屍體弄了上來,死相很難看,眼睛都是睜著的。忽然承安擡手指了指後山:
  
  “那上邊有人……”
  
  承安發現的時候,癞子頭已經快爬到了山頂,癞子頭也是地道的山裏人,從小走山路,翻山越嶺對他來說,是最平常不過的事,丁香屋後面的山壁雖有些陡峭卻不高,因此不長功夫兒他就爬了上去。
  
  只要翻過這邊,那邊就是深山,他先鑽進去躲起來,官兵想抓他就不那麽容易了,睿親王眯起眼望了望,真有人。
  
  說來也該著癞子頭倒黴,剛頭慌亂之間,沒裹好背上的包袱,這一頓攀爬,被尖利的石頭磨來磨去,包袱皮的疙瘩松了,北風一吹呼啦啦散開掉下去:
  
  “是若若的衣裳,是若若身上穿的衣裳……”
  
  承安大喊了起來:
  
  “快,快,給我開弓,把這厮射下來……”
  
  李國柱咬牙切齒的下命令,睿親王冷冷開口:
  
  “把弓箭給我”
  
  身後侍衛單膝跪下,呈上自己弓箭,睿親王退後一步,邁開馬步,白色羽箭搭在弦上,弓拉滿月,就聽嗖響過,一聲慘叫傳來,竟是直接射中了山壁上那人的左臂,要說癞子頭也真有點艮勁兒,一條胳膊被射中,單臂依然向上爬。
  
  可惜碰上睿親王,他算沒做好夢,只聽嗖又一聲,另一只羽箭破空而來,直直插進他攀在岩石上的右手掌上:啊……一松手,整個人滾落下去,一命歸陰。
  
  兩個孩子的衣裳貼身的東西找著了,可兩個孩子呢?地窖裏有水,有繩子,難不成兩個孩子先他們之前自己逃了,這怎麽可能?睿親王趙趙琅忽然想起那個別樣機靈的丫頭,開口:
  
  “給我搜山”
  
  睿親王一聲令下,那就是平了這座山也得搜出倆孩子,李國柱帶著人正好搜進宛若和趙睎藏身的這片林子……
  
  兩個孩子一救上來,李國柱就急忙跪下:
  
  “微臣李國柱見過十一爺”
  
  宮裏宮外誰不怕這位魔星,他真上來性子,哪管你是什麽朝廷大員,因此真有些怕,見他都坐都快坐不住了,懷裏卻還死死抱著那個小姑娘,倒像抱著個寶貝不想片刻離手,卻也暗暗納罕。
  
  好說歹說才讓侍衛抱著他,李國柱自己抱著已經昏過去宛若出了林子……承安一見著在李國柱懷裏狼狽不堪的宛若,就覺得從心裏一陣陣疼,竟是挖心刮骨一般,耳中聽到隨性的太醫道:
  
  “蘇姑娘無事,想是累得很了,昏睡了過去”
  
  聽到這話,承安提了一天一夜的心忽然放下,再也支撐不住,小身子晃了晃,倒在蘇澈懷裏。
  
  宛若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東拉西扯雜亂無章,一會兒拽著趙睎在冰天雪地裏沒命的跑,一會兒又見到了前世的老爹老娘。
  
  老爹在她家廚房裏,煎炒烹炸,她老娘卻坐在沙發上,點著她的額頭教育她:
  
  “你多大了,難道讓你娘我養你一輩子啊……”
  
  另一邊的她敲著二郎腿坐著,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癞皮樣兒,拿起茶幾上的蘋果啃了一口,打開電視,轉到兒童台,一邊看喜洋洋一邊搪塞老娘:
  
  “不是沒人要我嗎?”
  
  “沒人要你?”
  
  老娘搶過遙控器啪一聲關上:
  
  “嚴肅點兒,我正在和你談正事,昨天相親的小張怎麽不好了,論學曆有學曆,論工作有工作,家庭條件也好”
  
  “切,還小王,別寒傪我了,那腦袋都快局部支援中央了”
  
  老娘氣的一副快中風的樣子:
  
  “人家都不嫌棄你三十歲的老閨女,你還挑揀上了……”
  
  “吃飯了”
  
  老爹一聲招呼,就跟救命的聖旨一樣,宛若嗖一下站起來就鑽廚房端菜去了……
  
  以前從來不覺得這是多幸福的事,現在的她想珍惜都沒機會了:
  
  “爸爸,媽媽……我想回去……我要回家……嗚嗚……”
  
  “宛若,宛若,宛若……我的宛若啊!你這不是要娘的命嗎?你醒醒,你醒醒,你胡說什麽啊,你想回去哪兒?這裏才是你的家,你睜開眼瞧瞧我,我是娘啊……”
  
  王氏真被宛若嚇著了,孩子找回來了,可昏到現在也不醒,嘴裏沒完沒了的胡說,越說越離譜,太醫來瞧過,說沒大事,可就是不醒,這不急死人嗎。
  
  老太太拄著拐杖顫巍巍進來,喝道:
  
  “哭什麽?哪兒到了哭得時候,讓我瞧瞧。”
  
  王氏抹了抹淚,站了起來,老太太這一瞧,見臉色漲的通紅,嘴裏不停說胡話,就是不睜眼,摸了摸一身熱汗,潮乎乎的,轉身道:
  
  “我瞧著倒不像是病,快去拿了我的名帖,去請薦福庵的定閑師太過府一趟”
  
  老太太平日喜歡禮佛,布施些慈善事,薦福庵離王府宅門不遠,就在後面隔一條街上,近便非常,老太太時常來往,供養著香火,和那裏的主持定閑師太便頗有些交情,因此這時候去請,倒也不算唐突。
  
  定閑師太一來,王氏的心就定了定,看上去是個頗有修行的出家人,很有幾分仙風道骨,過來瞧了瞧宛若,念了聲佛號,把手裏的一串佛珠放在她床頭,也奇怪,剛一放上去,瞅著就安靜了些,也不滿嘴胡說了,氣息也穩了。
  
  老太太和王氏才松了口氣,就聽那定閑師太道:
  
  “想那深山野林子裏頭,常年也沒人進去,咱們孩子從小嬌養慣了,眼睛又淨,瞎跑亂撞又是夜裏,不知道就衝撞了什麽,把姑娘的生辰八字寫在紙上,我拿回去壓在菩薩的香台下面,早晚念上一遍經,想來便無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初步打算分爲三卷,每卷十萬字,三十萬應該可以完結嘿嘿!!第一卷是童年,很快就結束了,第二卷是恩怨,第三卷便是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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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42:37


  蘇澈越想越不對勁兒,人販子若是綁孩子,難不成還挑三揀四的,避開承安單去尋宛若和十一爺,承安醒過來說,她和宛若在懷遠橋頭遇上的十一爺,被十一爺拉拽著亂逛了一陣,被看燈的人群衝散,不見了宛若和十一爺,剛要叫跟著的人去尋,就被人從後面按住口鼻,眼前一黑,就不知道事兒了。
  
  綁承安的人販子倒是抓著了,上大刑審了整整一天一宿,也沒審出個子醜寅卯來,反複說,一開頭是盯上了三孩子,可三人在一處不好下手,便在後頭遠遠跟著,直到見承安落了單,便沒去管那兩個,直接綁了承安。
  
  誰知道還沒等出城,就被個蒙著臉的黑衣人追上,匆忙中丟下承安就跑了,不過,他記得是在城門那邊丟下的孩子,卻不知怎的,跑到街角那裏去了,蘇澈私下猜度,難不成真是承安遇上了貴人,救了他,又不想留名得什麽好處,便放在哪兒等著家人來尋,這倒也說得過去。
  
  可被睿親王射死的癞子頭就不大對了,刑部審案子的張大人是他的同年,有些私下交情,偷偷和他透了些風出來,說哪個癞子頭卻不是尋常人販子,常做一些官家富戶的不良生意,見蘇澈還不明白,便低聲道:
  
  “有那看不慣庶女的主母,或是嫉恨嫡子得寵的侍妾,使喚些銀子和他勾上,尋機會把孩子綁了,生的齊整的丫頭,便賣到揚州去,小子就不知道了,雖說現如今死無對證,可有人說,正月初十那日,曾見著你府裏的周四兒和他吃酒,不說你們家這位貴女,中間還捎著個十一爺呢,這事想糊弄過去難了……”
  
  含含糊糊也沒往深裏說,可這話聽在蘇澈耳朵裏,真有些驚了,這會兒,前前後後仔細想了幾個過子,越想越覺得映雪有些嫌疑,蹭一下站起來,邁步就向映雪院子行來。
  
  剛走到院外頭,就見門口映雪跟前的心腹丫頭榴花在哪裏東瞧西望的,看見他,臉兒一百,招呼都沒打一個,抹頭轉身就往院子裏跑,蘇澈臉一陰,上前兩步抓住她,丟給身後的李福:
  
  “給我把她看好了,容後再問緣由。”
  
  邁步進了院子,映雪的院子不大,平常這裏也沒什麽人過來,現如今又是午歇的時辰,那些婆子丫頭便都貓起來躲懶了,竟是連個人影兒都沒有,亦或是敬意打發了出去的。
  
  蘇澈黑著臉剛走到窗根下,就聽見裏頭映雪的聲音:
  
  “您做事,怎的也不和我商議商議,現如今牽連上了宮裏的十一爺,可怎生了局。”
  
  映雪娘道:
  
  “你倒埋怨上娘了,娘教了你多少,到了現在還這樣沒成算,當初在冀州,你就該趁早尋個法子,把那丫頭處置了,哪用得著現在這樣哭天抹淚的悔恨,橫豎那王氏就這一個丫頭,若是死了,便再無指望,你倒好,非得等到回京來,現如今有那王家和宮裏的那位撐腰,你這個二房這輩子甭想出頭了,我能不替你著急?”
  
  蘇映雪道:
  
  “哪是我沒尋法子,就想不到那丫頭的命這般大,被宛如推進池塘,眼瞅著溺死了,誰知撈上來卻又活了”
  
  蘇澈聽到這裏,心裏的火都頂到腦門子上,身子晃了一下,險些站不住,臉都白了,這麽多年,就沒看出來映雪是個這麽狠毒的女子,再也不想聽下去,擡腳踹開房門。
  
  裏屋的母女聽見動靜,嚇得魂都沒了,剛下地就見蘇澈氣勢洶洶闖了進來,周映雪嚇得直哆嗦,映雪娘卻強作鎮定:
  
  “這大午晌兒的,澈兒怎的到這院子裏來了?”
  
  蘇澈冷冷哼了一聲:
  
  “姨母,事到如今,也不用藏著掖著了,橫豎這官司沒查到根兒上,皇上眼裏是過不去的,既是您做下的,這就送到皇上面前,還有你……”
  
  蘇澈指著周映雪:
  
  “在冀州,宛若落水的時候,你和我說的什麽?你說小孩子家一處玩,難免有個磕碰,宛如才多大,怎會做出這樣狠毒的事兒,我就忘了,宛如有個狠毒的親娘,侍妾毒害嫡女,你可知在北辰是什麽罪過?”
  
  周映雪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一把抱住他的腿:
  
  “表哥,表哥……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就看在我們這些年夫妻情分上,看在宛如承安的份上,放過我這一回……”
  
  蘇澈擡腳把她踹在一邊:
  
  “放過你?我放過你,皇上放得過嗎?”
  
  映雪娘扶起自己女兒,看著蘇澈冷笑了兩聲:
  
  “澈兒如今好大的脾性,便是我們都認了罪,你把我和映雪都送去刑部大牢,難不成你就能邀功請賞去,映雪是你的人,我是你嫡親的姨母,我們娘倆兒縱是十惡不赦,該著被淩遲處死,你蘇澈,你蘇家也甭想脫開身去自在”
  
  蘇澈心裏那會不知道其中關節,真翻出來,他和蘇府也會一塊兒牽連進去,涉及皇上最寵的皇子,這事兒說大了,是滅門之禍也不爲過。
  
  蘇澈盯了周映雪一眼,昔日令自己分外憐惜的眉眼,此時看上去尤其可厭,可憎,甚至一眼,他都不想再看她,轉身向外走。
  
  周映雪被他冷漠厭惡的目光,看得心驚肉跳,見他掉頭就走,搶一步去拉扯,被蘇澈嫌惡的甩開,大步離去。
  
  周映雪呆傻在原地,她和王氏爭了這麽多年,爭得無非就是一個男人罷了,現如今,這男人連瞄他一眼都嫌煩,她還有什麽盼頭和指望,心都灰了。
  
  她娘瞧她這樣,氣的不行,拽著她坐在炕上:
  
  “你怕什麽?這事翻出來,誰也別想跑,放心,澈兒沒這麽傻。”
  
  這事一出來,映雪娘就想好了,蘇澈即便知道了也不妨事,恐怕幫著遮掩還來不及呢,那會兒巴巴的把她們真送出去,因此才有恃無恐。
  
  這會兒便勸她閨女:
  
  “你哭什麽?以後等這事過了,你再想法子拽回他的心也是一樣,橫豎你還有個承安,那可是蘇府裏唯一的金孫,俗話說的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有承安在,你這輩子就保著台了,什麽都不用怕。”
  
  蘇澈心裏真叫一個憋屈,就生生被映雪母女轄制住了,想起找到宛若時,孩子的狼狽可憐相兒,心裏越發對王氏和宛若愧疚起來,不知不覺便向王氏院子行來。
  
  從這邊過去,正好路過承安住的小跨院,剛過了月洞門,就看見冰天雪地裏,承安在廊檐下直愣愣的站著,唬了一跳,急忙過去:
  
  “大冷的天,你站在這裏作甚?”
  
  承安眼睛眨都不眨:
  
  “我試試站這裏冷不冷,若若在外頭跑了一宿,究竟有多冷,我就是想試試,想試試……”
  
  有幾分執拗,蘇澈心裏一熱,這兩個孩子都是真貼心親近的,比那些一奶同胞的姐弟都強遠了,遂摸摸他的頭:
  
  “宛若如今沒事了,你若想她,明兒我讓人送你過去瞧她可好?”
  
  誰知承安臉色一黯,輕輕搖頭:
  
  “她一定是惱我了,惱我那晚上沒拉住她的手,讓那壞蛋抓了去,過些日子等她不惱了,我再去”
  
  蘇澈倒是笑了:
  
  “放心,她不惱你的,你是她親弟弟啊,進去吧!外頭怪冷的”
  
  承安這次倒還聽話,只是上了台階,忽然回頭道:
  
  “是不是等我長大了,變強了,就能護著若若了?”
  
  蘇澈一愣,微微點頭。看著他小小的身子進了屋,蘇澈吩咐下面伺候的人兩句,進了王氏的院子。
  
  丫頭打起簾子,王氏已然迎了出來:
  
  “這時辰爺不在前面歇著,跑到我這裏來作甚?”
  
  王氏昨個才回來,這幾日都在那邊府裏頭守著宛若,瞧著大好了才回來,不是老太太不放,王氏真想接回家來。
  
  脫了外面的衣裳,蘇徹伸手就握住王氏:
  
  “太太這幾日辛苦了,怎生也不好好歇著,我瞧著仿似瘦了些,更需好好保養才是”
  
  王氏想到宛若受的那些罪,眼圈就又是一紅:
  
  “我哪裏辛苦,就是我的宛若……怎的就這樣多災多難的……”
  
  說著,眼淚又落了下來,蘇澈心裏一酸,柔聲勸慰她:
  
  “古人雲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見咱們宛若是個有後福的”
  
  聽了這話,王氏倒也笑了起來:
  
  “可不光你說,便是那位薦福庵的定閑師太都這麽說,說我這丫頭別瞧著小時多災多難,以後可大富大貴呢,其實我也不指望什麽富貴,就讓我這丫頭平平安安的就成了……”
  
  這裏正說著,忽的前面傳了話進來,說宮裏頭的總管大人來了,老太爺已迎進了正廳,這邊讓爺趕緊收拾了過去呢。
  
  蘇澈心裏咯噔一下,卻也不敢怠慢,王氏忙讓丫頭拿了他的官服過來,幫著穿上,一邊整理他的下擺一邊疑惑道:
  
  “怎的這時候宮裏來人了,不早不晚的,也沒聽見說有聖旨要傳,倒像是這位公公私下裏,過來咱們府上的……”
  
  蘇澈拍怕她的手:
  
  “若是有事兒,娘娘那裏早透了信兒,沒有咱們不知道的理兒,安心吧!”
  
  話是這麽說,蘇澈心裏也有些忐忑。
  
  宮裏頭這位總管大人也姓蘇,叫蘇德安,卻和他們蘇家無甚牽連,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平常眼睛都長在頭頂上,就是你一品大員,也不見得能入進他的眼去,可如今這態度卻分外熱絡親近:
  
  “雜家這裏先恭喜蘇大人了”
  
  蘇德安一見蘇澈就先道喜,蘇徹一愣,急忙道:
  
  “豈敢,豈敢,哪有什麽喜事,敢勞動總管大人道賀。”
  
  蘇德安笑了:
  
  “得了,您家的貴女可了不得,救了咱們十一爺的命,皇上那裏龍心大悅,這不,讓雜家過來,接你家姑娘進宮見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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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42:51


  蘇德安之所以能爬到今天這個位置,除了運氣外,靠的就是他非常人的精明和圓滑,光憑著逢迎拍馬,不可能站在如今這樣的高度,表面上立于超然之地,其實心裏比誰都會看風向,把握聖意上頭,比跟皇上同床共枕的後宮嫔妃們都準確的多。
  
  說實話,蘇德安那幾年看好的是太子,皇後雖薨的早,可還有太後,皇後本是太後的親外甥女,比起別的皇子,太子總歸深了一層。前些年,皇上著實也看的重些,可自打雲嫔一死,皇上那邊突然就冷了下來。
  
  內宮龌龊不足爲人道,雲嫔當年死的的確有幾分蹊跷,可也不光牽連上了太子,連帶的,還有淑妃和二皇子,德妃以及三皇子。
  
  皇上始終未立新後,因此懾掌內宮的權柄,先頭便分在德貴淑賢四妃手裏,賢妃最末,可沒一年,貴妃一病去了,這德妃和淑妃又因雲嫔之死,受了牽連,不知不覺到成了如今,賢妃一人獨大的局面。
  
  更別提,皇上對王家門裏連續的恩賞擡舉,對四皇子毫不掩飾的青眼,都令朝中宮裏的風向,瞬間逆轉過來,開始上趕上巴結王家,蘇德安卻沒什麽反應,一如之前,不鹹不淡,不遠不近著。
  
  這幾年他才算揣摩出些許頭尾,皇上心裏真正的人不是太子,也不是四皇子趙昶,他猜著說不準是十一皇子趙睎,別瞧這位十一爺年齡最小,排行最末,這俗話說的好,老兒子長孫子,天家也一樣。皇上春秋正盛,再過十幾年,還不知道是怎樣的局面,現如今,說什麽都爲時過早。
  
  尤其這次十一皇子出事,蘇德安在近處那是瞧了個明白底細,皇上那臉色難看的都跟跟六月裏的連陰天一樣,眼裏的懷疑藏都藏不住,也沒說別的,就問了蘇德安一句話:
  
  “蘇德安,你說小十一這事兒,會不會和昶兒有什麽關聯?”
  
  蘇德安當時心裏就是一驚,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得虧十一爺最後平安回宮了,不然,說不準這京城的天就翻了,誰也別想再睡安穩覺。
  
  這十一爺回來,雖說受了點苦,可著實無甚大礙,將養的身子才好些了,就非嚷嚷著出宮去王家,他宮裏的太監、宮女、老嬷嬷、就沒有能攔得住,急忙回了皇上。
  
  皇上也覺新鮮,便把他叫到身邊來問話,這一問,也不禁大爲驚訝,雖說聽睿親王略說過,是兩個孩子自己逃出來的,可從小十一嘴裏說出的卻更詳盡,詳盡的,蘇德安一邊聽著,都替他們擔驚受怕。
  
  試想兩個才八歲大的孩子,又是嬌養長大的皇子貴女,被綁到荒郊野外扔到地窖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那個蘇家的丫頭,不禁不害怕,還條理分明,一步一步的計劃著出逃。
  
  好容易逃出去,冰天雪地裏又栽進獵洞裏,還知道用雪解渴,知道那種情況下不能睡著了,一個八歲的孩子,何來如此智慧。
  
  十一爺說的很詳盡,包括他們如何逃出地窖?在獵洞裏,她怎樣掰了餅子,塞進兩人嘴裏充饑,又怎樣逼著他不讓他睡……聽見動靜,先仔細辨別,知道來的是官兵,才把石子拼命扔上去,提醒他們的方位,等等……
  
  十一爺說這些的時候,平日裏誰也不服的囂張氣焰,一點都沒了,眼睛裏就剩下滿心崇拜和信服,皇上能不驚嗎?他的小十一,從生下來長這麽大,從來都是桀骜不馴的,何曾真服氣過誰?
  
  皇上也知道,外面人都說小十一是個魔星,捧著他,懼著他也怕著他,趙玑要的就是這樣,即不讓人因爲他的年紀小而忽略他,也不會因爲太過出色,而引起不必要的危險,畢竟皇宮是個充滿危險的地方,需步步爲營,精于算計。
  
  蘇家這個丫頭和小十一的這段淵源,真是他沒想到的,在賢妃哪兒,也不過說了兩句場面話罷了,哪兒想到,小十一真黏上那丫頭了,倒也勾起了趙玑的好奇心,粗略記得,是個挺平常的丫頭,雖說比日常見的閨秀靈慧些,也並不算太出彩。
  
  可就是這麽個不出彩的小丫頭,絕境中,知道怎麽逃跑,救了自己,還救了小十一,怎不令他納罕,加上真磨不過小十一,這病剛好了,也不放心他再出宮去,便遣了蘇德安去接宛若進宮。
  
  蘇德安並不知道,宛若現如今在王府老太太跟前養著,便直接來了蘇府,等蘇澈說明其中原委,這邊父子小心陪著蘇德安,哪邊忙讓丫頭給王氏傳話。
  
  王氏得了信兒,也有些著慌,心裏也疑,這好端端的,怎又讓進宮,可聖明難違,匆忙遣了身邊的王嬷嬷過府去接宛若。
  
  再說宛若,因這一場病鬧得不善,又是念經,又是湯藥的這麽折騰,怕攪擾到老太太的不安甯,王氏便讓挪到別處起居,老太太那裏卻又說:如今剛過了年,別處裏的院子雖多,可沒個對心思的。
  
  再說,這一日裏總要探看幾回,遠了,反倒不好,便暫時挪進了承安原先落腳的西廂,說等開了春,再另收拾一處可心的院子給她。
  
  其實宛若真沒啥大礙,雖說醒了,想起夢中的情景,未免有些郁郁,可她一向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不過半日便放下了。
  
  只是經了這樣的禍事,身邊的丫頭婆子們,卻分外有些戰戰兢兢起來。宛若醒過來,就沒再見過春梅,身邊的大丫頭換成了老太太身邊的如意,那日跟出去的幾個婆子也沒了影兒,她略一問,奶娘就目光閃閃,支支吾吾的,說不清白。
  
  最後還是如意小聲和她說:
  
  “姑娘可不要再問這些了,老太太哪裏早就撂了話兒,誰敢和姑娘瞎說,狠打一頓板子,攆出去都是好的,姑娘寬心,總歸留得性命在,便是主子天大的恩典了“
  
  宛若黯然,有些東西,不是憑她一己之力能改變的,不用想,承安身邊的春香肯定也不在了,想起以前一起說笑的日子,竟仿佛一場夢一樣。
  
  不過,承安這個沒良心的小子,怎麽這些天了,也不知道過來瞧她,宛若有些不滿的撇撇嘴,就聽見窗外的小丫頭小聲提醒:
  
  “姑娘,老太太向西廂這邊來了“
  
  宛若急忙起身迎了出來,老太太身邊還跟著王嬷嬷,老太太一進來就忙著吩咐:
  
  “如意,快把前些日子新做的那件茜紅的衣裳,給宛若換上,外面就穿那件和帽子一套的白狐狸毛短襖,宮裏的蘇總管這會兒在那邊府裏等著,接宛若進宮呢……”
  
  宛若收拾妥當,辭別外祖母,回了蘇府,腳還沒沾一下,根本連承安的影兒都沒見著,就上了宮裏的馬車。
  
  這一番折騰,跟蘇德安進到乾正殿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從進了宮門,宛若就跟在蘇德安身後,他頭前引著她,沿著長長的宮道徐徐前行。
  
  大概是顧慮到她人小,蘇德安走的並不快,這一次卻不是走上次的宮門,宛若也分不太清楚,尤其天色暗下來的時候,一眼望去,俱都是層層疊疊不見邊際的飛檐瑞獸,寒風夾著雪片落了下來,打在那廊下垂吊的大紅宮燈上,有一種夢幻朦胧的美感。
  
  蘇德安這一路都在悄悄端詳這位蘇府裏的小丫頭,怎麽說呢?生的真不算很出色,至少他常見過幾個宗室或朝廷大員家的閨秀,比這丫頭漂亮的,大有人在,可這丫頭平常的眉眼間,卻有股子剔透的靈慧,這股子靈慧勁兒,就跟畫龍點睛一樣,令這個平常的丫頭,瞬間不平常起來。
  
  還有,她這個穩重得體的做派,可真不像個才八歲大的小丫頭,進退舉止,說出的話,真讓你挑不出一點錯處來。
  
  偏蘇德安清楚的知道,這丫頭私下裏是個淘氣能翻天的丫頭,不然,也不能一進宮就降伏住了十一爺那位魔星,這可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十一爺那麽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魔王,可也有個能降住他的,還是這麽個不起眼的小丫頭。聽著就跟個笑話似的,可就真真的擺在了眼前。
  
  剛拐進這邊宮廊,宛若遠遠就瞧見,抱廈間外頭踮著腳不停張望的趙睎,宛若不禁暗暗翻了翻白眼,這一路她就琢磨,一準是趙睎弄的鬼,不然高高在上,每天國家大事忙活不完的皇上,怎可能想的起她來,真是個甩不掉,扔不開,黏糊煩人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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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0-2-9 08:43:11


  趙睎一聽父皇讓蘇德安去接宛若,頓時喜的不行,哪裏還呆的住,遣了身邊的小春子出去瞧著,還不放心,索性自己鑽出來,守在抱廈前頭,眼巴巴望著。
  
  眼瞅著起了風,落了雪,他也不進去,小春子在一邊急的不行,勸了幾回,可這位小祖宗愣是當成耳邊風,好容易瞧見蘇總管的影子,小春子才暗暗松口氣。
  
  趙睎一瞧見宛若,那還顧得別的,幾步就竄了過去,到跟前,就要拉她的手,卻被宛若微微一閃躲開去,蹲身一福:
  
  “給十一爺請安”
  
  聲音有些疏離冷淡,趙睎一愣,忽而恍然道:
  
  “我知道了,你一準是惱我不去瞧你了是不是?我病了這幾日,今兒才好些了,就要出宮,父皇不許,便讓蘇總管傳你進宮來,橫豎是我的不是,你不要惱我了可好?”
  
  說著,又來牽她的手,宛若心裏煩他,那肯給他牽,稍稍後退一步道:
  
  “哪敢惱十一爺呢,這話臣女可擔當不起”
  
  頭都不擡,趙睎呆了一呆,再要糾纏,卻被蘇總管躬身攔住:
  
  “我的十一爺,您可著的哪門子急,這人都接來了,自有你們說話玩耍的時候,這會兒可得先去見駕要緊”
  
  趙睎有些悶悶的,要擱以前,哪兒府裏的丫頭,敢和他這樣冷言冷語的,他早一腳踹過去了,管你是誰家的,可遇上宛若,就完全掉了個,他心裏也想不清白,可就是想和她親近,親近了,心裏就說不出那麽自在,偏她總是躲著他。
  
  蘇德安余光瞧見他那個吃癟的樣兒,嘴角不禁抽了兩下,這可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蘇家這小丫頭淡淡兩句話,就降住了十一爺,心裏明明憋屈,可嘴上還說不出來,那底下的魔障性子也使不出來。
  
  瞧著倒像一對活生生的小冤家,將來……蘇德安忽然想起,影綽綽耳聞這位蘇家姑娘和翰林府的公子定了娃娃親,也不知是真是假,現在還小,若是將來十一爺還這麽著,可還不知道這件親事能不能成呢,就十一爺的性子,天王老子都不怕。
  
  這邊讓宛若在抱廈間裏頭等著,小丫頭瞧著身子挺弱,外頭又起了風雪,回頭凍壞了,他可也擔待不起。
  
  蘇德安進去回話,趙睎圍著宛若團團轉了三圈,彎腰仰起頭,去看她始終半低著的小臉。蘇德安進去了,立規矩的宮女太監都遠遠立在那邊,跟前沒旁人,宛若也懶得再裝,見他那張湊上來的二皮臉,直接給了個大大的白眼。
  
  趙睎怔愣一下,忽然笑了起來,蘇德安出來,就看到剛才還陰著臉的十一爺,這麽會兒子功夫,眉開眼笑就差手舞足蹈了,不禁暗暗搖頭,微微躬身道:
  
  “皇上叫進呢,蘇姑娘跟雜家進去吧”
  
  趙睎湊到宛若耳邊小聲安撫她:
  
  “宛若不用怕,我父皇很好的”
  
  “很好?那是對你?”
  
  宛若懶得聽他這些沒用的廢話,跟著蘇德安走進去,跪下磕頭見駕:
  
  “臣女蘇宛若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玑放下手裏的折子輕笑了聲:
  
  “起吧,小丫頭這規矩倒學的像模像樣,小十一跟朕說,你帶著他從地窖逃出去,還知道用雪解渴,知道那種時候不能睡過去,這些,你這麽個小丫頭怎麽知道的,你過來跟朕說說”
  
  宛若真恨不得一腳踹死趙睎,這小子簡直有當八婆的潛質,早知道當時就讓他凍死算了,要說她幹的這些事,雖聽著平常,可細想起來,那會是一個小孩子智商能應付來的呢,總是蹊跷了些。
  
  再說這當皇上的,自來都是疑心重的,回頭把她當妖孽了,她的小命可不交代了,得琢磨一個混得過去的理由才好。宛若腦袋飛快轉了幾個念頭,遂吱吱嗚嗚的道:
  
  “就是時常聽奶娘講些家鄉裏的故事,說若是到了冰天雪地裏,一睡就醒不來了,臣女便記得了……”
  
  說的含含糊糊戰戰兢兢的,這時候瞧上去,還真是個小孩子罷了,趙玑挑挑眉:
  
  “小丫頭,你救了皇子,乃是大功一件,想要什麽封賞,只要你說出來,朕都答應”
  
  宛若不禁暗暗腹誹,我想穿越回去,你辦得到嗎?再說,皇上一般都說的好聽,難說這裏面有沒有再試探的意味。
  
  宛若重新跪下,忽而擡起頭來,眼睛睜的大大的,天真的問:
  
  “什麽都行嗎?”
  
  這丫頭真有一雙會說話的眼,趙玑微楞片刻,繼而笑著點點頭:
  
  “什麽都行,朕金口玉言。”
  
  宛若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餓了,想吃飯,這個算不?”
  
  連一邊的蘇德安都不禁笑出聲來,趙玑莞爾,親手扶起她:
  
  “真是個小丫頭,好,讓你現在就吃飯,來人,傳膳,蘇德安,你去藏月宮,讓賢妃過來,若是認真算起來,我還是這丫頭的姨丈呢,算頓家宴吧,給小十一和這丫頭好好壓壓驚,嗯,讓昶兒也過來。”
  
  蘇德安目光一閃,忙應著去傳旨。趙玑靠坐在榻上,笑著看了眼圍著那丫頭轉磨的趙睎,這麽瞧著,倒像一對匹配的金童玉女,可惜蘇家……
  
  趙玑目光一閃道:
  
  “丫頭今年多大了?家裏可請了先生讀書識字嗎?”
  
  宛若還沒答,趙睎已經搶著道:
  
  “宛若比我小一個月零一天,我是二月初二的生辰,她是三月初一生的,她不僅識字,還會猜燈謎,那些燈上的謎,每一個沒難住宛若,是不是?”
  
  趙玑搖頭失笑:
  
  “你倒比人家自己都清楚”
  
  正說著就見蘇德安引著賢妃走了進來,賢妃後面跟著四皇子趙昶。賢妃早聽見說皇上傳了宛若進宮,讓底下的人前面掃聽著,這心裏還是有點七上八下不安甯,宛若雖看上去穩重,可畢竟是個才八歲的孩子,加上剛經了這麽大的事兒,不知道哪句話應對差了,就是禍了,這禍福,也不過在皇上的一念之間罷了。
  
  忽見蘇德安親來請她過去用膳,還真有點摸不著頭尾,乾正殿是平常嫔妃不能涉足的地方,有幸在哪裏用過膳的,至今爲止也就只有先皇後,因此真有幾分受寵若驚。
  
  賢妃和四皇子見過皇上,宛若給賢妃和趙昶見過禮,一行人便進了連著暖閣的西次間,宛若略掃了一眼,倒真像個家宴的模樣,紫檀邊嵌牙五百羅漢座屏前,一張花梨木八仙桌擺在當間兒,圍著五個花梨的繡墩。
  
  趙玑和賢妃落座,趙昶也坐在一邊,趙睎拉著宛若的手坐在一邊,一會兒扭頭看看她,一會兒在她耳邊嘀咕幾句悄悄話,一會兒衝她傻笑一陣,賢妃都忍不住掩著嘴輕笑。
  
  小太監們一排排進來擺上禦膳,吃進嘴裏,宛若也沒分辨個什麽滋味出來,用過晚膳,皇上觑了眼明顯有不舍之態的小十一,便對賢妃道:
  
  “這丫頭和小十一投緣,今兒時辰也晚了,外面風雪又大,留這丫頭在宮裏住上幾日吧,省的小十一見天想往外頭跑,等天晴了,再送了家去,蘇德安,你遣人去知會一聲,省的家裏頭惶急惦念。”
  
  得,聖旨一下,宛若就這麽留在了宮裏,安置在了藏月宮西邊的沐雪齋,是個兩進的小院子,遊廊過了一個小門,便是賢妃的藏月宮,很是便利,不過另一側,卻也通著趙睎住的霜雲殿。
  
  她畢竟年小,身邊又沒個熟悉的人,賢妃便把身邊兩個穩妥的大宮女,分過來伺候宛若,猶自有些不放心,便順著遊廊過來瞧她。
  
  剛過了小門,就隱約聽見小十一的聲音:
  
  “宛若,宛若,你瞧我這個可稀罕好玩?”
  
  聲音裏有明顯的討好,賢妃娘娘抿了抿嘴,就聽宛若有些不屑的聲音道:
  
  “這有什麽稀奇的?不就是幾個擺著姿勢的木頭小人,連動都不會動一下,有本事,你找來少林十八銅人,擺在院子裏哼哼哈哈的對打才有趣”
  
  “十八銅人?什麽是十八銅人?哪裏有這樣的銅人?便是有又怎會自己動,宛若你又哄我.”
  
  “切,怎知是我哄你,不過是你自己孤陋寡聞罷了,你不信,回頭尋個機會去少林寺問問去”
  
  “少林寺又是個什麽寺?我北辰哪裏有這樣名兒的寺廟,可見你是哄我的……”
  
  賢妃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邊上崔嬷嬷道:
  
  “可是咱們這位姑娘真邪門了,怎的就能把十一爺收的這麽服服帖帖的呢?私底下也一點不讓著,偏十一爺,那麽個不吃虧的性子,在姑娘面前就是七個八個都順當的。”
  
  “給娘娘請安”
  
  廊下的宮女瞧見了賢妃,急忙行禮,賢妃擡擡手便走了進去,宛若和小十一行過禮,賢妃掃了眼那邊架子上的自鳴鍾,笑道:
  
  “可真是不早了,都過了亥時初刻,小十一,你可該回你自己屋裏歇著去了,橫豎宛若這幾日都在宮裏住著,有什麽話兒,明兒說也是一樣”
  
  趙睎依依不舍的看了宛若一眼,上前拽住賢妃的手搖了搖:
  
  “我知道娘娘一貫疼我,不如就讓我也睡在宛若這裏吧,給她做個伴,還能說話解悶”
  
  賢妃撐不住樂了,點點他的額頭:
  
  “你和她哪能一處睡,這男女有別”
  
  “男女有什麽別?”
  
  小十一不滿的道:
  
  “太子哥哥,二皇兄,三皇兄,就是四哥,誰屋子裏沒有丫頭陪著睡,偏我不行……”
  
  妃輕斥一聲打斷他:
  
  “可是越發胡說起來了,回去歇著要緊。”
  
  趙睎一擡頭見宛若狠狠瞪著他,眼裏的火光一閃一閃的,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待要上前轉圜,卻礙于賢妃在此,便悶悶不舍一步三回頭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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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0-2-9 08:43:32


  映雪娘一進屋,就見她姐臉色不大好看,雖說平常也輕易沒個笑模樣兒,今兒卻尤甚。映雪娘心裏也清明著呢,如今自己孤兒寡母,也沒甚家業,不是她姐姐收留,還不知該如何過活下去呢,婆家那邊早指望不上了。
  
  俗話說的好,吃人嘴短拿人的手短,對這個姐姐,她是有些怕的。大楊氏見她這個小家子氣的樣兒,打心眼兒裏看不慣,想著她們爹娘都是正經人,楊家也是正經人家,就不知道怎麽生出這麽個不正道的來。
  
  以前也略耳聞過妹子的一些風流事兒,只捕風捉影,想來當不得真,宛若這事出來後,大楊氏真沒想到能和映雪娘倆兒搭上關聯。
  
  總覺得這娘倆兒便是捅破了天,也沒這樣大的膽子,不是澈兒細細與她道清原委,她還蒙在鼓裏呢。
  
  宛若在冀州落水那檔子事兒,算映雪一時糊塗,可如今,這是真真下了心思要對付一個八歲的孩子啊!那孩子不是別人,是她嫡親的孫女,這遠近裏外,大楊氏心裏分的清清楚楚。
  
  這娘倆留在家裏就是禍根,不知什麽時候,就能惹來滅門之禍,大楊氏斟酌了這幾宿,還是覺得,需趁早發落了這娘倆兒要緊。
  
  見她進來便揮揮手,丫頭婆子都退了出去,等到跟前沒人了,大楊氏才道:
  
  “我今兒叫你來,也不爲了旁的事,就是有些個緣由要問明白”
  
  映雪娘聽聲氣兒,還算和緩,遂松了口氣笑道:
  
  “姐姐可真是,什麽大事用的著這樣,哪兒犯得著?”
  
  “犯不著?”
  
  大楊氏哼了一聲:
  
  “當著明人,我也不說暗話,那周四兒可是你的人?”
  
  映雪娘心裏咯噔一下,這周四兒原是周家綢緞鋪子裏的小夥計,映雪娘剛嫁去周家那一年,便認識了,後來映雪娘守寡,帶著映雪回京依附了姐姐過活便斷了音訊。
  
  前些年,他不知怎的摸著消息找了來,當時大楊氏可憐自己妹子,沒個生銀子的産業營生,便把手邊的兩個閑置鋪子給了她,想著她孤兒寡母,也能積攢些銀錢,總靠著蘇府,也不是個長久之計。
  
  她這個當姐姐的在時,沒人說什麽,等她一蹬腿走了,王氏掌了家,那還會顧念她這個沒根兒沒葉兒的姨太太,便是她那個親閨女,也不見得能指望上。
  
  原是好意,哪知正好就便宜了周四兒,這周四兒雖說出身低,可生了個周正的模樣兒,抹了蜜的嘴,加上映雪娘早早守寡,年紀也不算很大,便不清不楚起來,把西市那邊一處鋪子交給他打理,映雪娘時常來往進出,也算有了個避人耳目的地兒。
  
  宛若這件事,原是映雪娘和周四兒唠叨了兩句,周四兒便出了這麽個主意,兩人誰都沒料到,最後竟然牽連上宮裏的皇子,這可是殺頭滅族的大罪。
  
  周四兒多機靈,當時從山村出來,知道惹了大禍,根本就沒回城,直接順著官道往南邊一路逃了下去,可惜命實在不濟,半道遇上劫道的強盜,搶了他的銀子細軟不說,一刀把他的命結果了,順手扔到山溝裏餵了狼,真算惡有惡報。
  
  強盜一打開包裹就樂了,這一票幹的值,除了銀子,還有不少女人的首飾钗環,金光燦燦的,看著就值錢。
  
  強盜貪財,拿著那些首飾轉回頭進了京,找到個賣首飾的大鋪面,想賣個好價錢,可巧這鋪面正巧也是蘇家的産業,這真是轉了一圈又回了原處,還虧了那鋪面的掌櫃精明,沒直接報官,先穩住強盜,私下裏偷偷遣了個小夥計回蘇府報信。
  
  正趕上蘇徹澈剛跟母親說完了映雪母女的事兒,大楊氏裏外上下一琢磨,不禁冒了一身冷汗。這要是周四兒被刑部逮回來,大理寺卿可是宛若的親舅舅,上面主審的又是睿親王,蘇家說不準就毀在了這一場。現如今大楊氏想起這件事,都覺脖頸子後頭突突的冒涼風。
  
  映雪娘一聽周四兒,心裏也恨的不行,那真是個餵不熟的白眼狼,自打正月十五,就跟打了狗的肉包子一樣,連個影子都沒見著,這時候聽姐姐提起來,還想著替他遮擋,吱吱嗚嗚編了個謊:
  
  “是我鋪子裏的掌櫃,前些日子說老家的娘病了,回鄉探親去了”
  
  “回鄉探親?”
  
  大楊氏冷哼了一聲:
  
  “你這個當主子的倒真大方,一個鋪子裏的奴才回鄉探親,倒賞了主子的頭面首飾。”
  
  說著把炕頭的包裹直接扔在地上:
  
  “你自己瞧瞧,這可是你的東西?”
  
  映雪娘一愣忙過去扒拉開包裹瞧了瞧,猶念著熱乎的奸情,仰著臉道:
  
  “現如今,他的人呢?”
  
  大楊氏一口血差點噴出來,呸!一口唾沫吐在她臉上,,擡手指著她,手氣的都打顫兒:
  
  “多大的歲數了,還這樣不尊重,你便是浪的難受,回你自己屋裏浪去,沒得浪到外頭的奴才頭上,你這個毛病自來是改不了了,什麽樣兒的男人都往你屋裏頭拉,你便丟得起這個臉,我蘇家可是幹幹淨淨的宅門,沒得讓你潑這樣的髒水……”
  
  說著,喘了兩口氣:
  
  “我看顧了你這些年,也仁至義盡了,還有你自己生的好閨女,澈兒已和我原原本本說了,總是念在你是我親妹子的份上,我也不能真把你們怎樣了,但蘇府你們不能呆了,南郊那邊有個莊子,你和映雪明兒去莊子上吧!”
  
  映雪娘一呆,繼而哭天抹淚的幹嚎了起來:
  
  “我可是你親妹子啊!你便是不念著這個,映雪可是你兒媳婦兒,還給蘇家生了承安和宛如,澈兒是男人,喜新厭舊忘了舊情,姐姐難道也這樣狠絕……”
  
  “狠絕?”
  
  大楊氏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咬著牙道:
  
  “我就是恨我自己心太軟了,你和澈兒說的什麽你自己忘了嗎,這事兒翻出來,我蘇家也別想脫開身去,你自己做的虐,卻要連累我蘇家滿門,我自認沒有絲毫對不住你的地方,你呢?別說我沒提前知會你,到了莊子上,最好閉緊了你的嘴兒,阖嚴實你的腿兒,收好你那浪蕩性子,給我老實呆著,若再有個什麽風聲露出來,別怪我這個當姐姐的無情。”
  
  映雪娘被此時大楊氏狠戾的目光嚇住,忍不住倒退了兩步,深知道,這個姐姐別看平常是個好性子,可底下的誰又知道呢,偌大的蘇府到了蘇澈這一輩上,連半個庶子庶女都沒有,這絕不是天意。
  
  第二天,兩輛青帷馬車頂風冒雪出了城,周映雪從昨個晚上一直哭道現在,就沒住聲兒,哭得她娘煩了便道:
  
  “你哭什麽,莊子上怎麽了?更清淨自在”
  
  周映雪抽搭了兩下:
  
  “表哥……”
  
  “事到如今了,還表什麽哥?”
  
  映雪娘咬著後槽牙道:
  
  “男人都是沒情意的東西,不是你表哥,咱們還不至于落到如今這般下場呢?”
  
  周映雪抹了抹眼淚:
  
  “宛如自小沒離開過我身邊,如今沒了親娘可怎麽好?”
  
  映雪娘歎口氣,把她摟在懷裏安撫:
  
  “宛如跟著你婆婆更好些,畢竟大了,要尋親事的,難不成,跟著我們守在莊子上過日子,你也不要胡思亂想,至多忍過這幾年,等承安大了,接咱們回來,到那時,天王老子也趕不走咱們了……”
  
  寒風卷在車轱辘上,濺起一股子雪粒子,馬蹄踏雪而過,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路上。
  
  這件事王氏丁點兒沒插手,裏頭這番九轉回腸的官司,也是她哥哥悄悄叫她過去,說與她聽的,當時王氏恨上來,恨不得把周映雪母女抽筋拔骨,這心腸得多歹毒,竟然指使人販子綁了宛若。
  
  王氏耳聞著那個叫癞子頭凡是綁了齊整的女孩兒,大都賣到南邊的花街柳巷去,王氏一想到她的宛若差點淪落到那樣的下場,心裏涼的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可她哥也說了,這事只能遮著蓋著瞞下來,若是翻出來,蘇家就要跟著受牽連,畢竟綁架皇子,這個罪誰也擔不起,若是蘇家完了,蘇澈的前程不說,還有宛若呢?宛若畢竟姓蘇,這個啞巴虧是吃定了的。
  
  雖婆婆和蘇澈利落的處理了映雪母女,王氏這口氣也堵在心裏,出不來,因此對蘇澈沒什麽好臉色,蘇澈來了幾次,均吃了閉門羹。
  
  蘇澈大約心裏也是愧疚,這回兒倒十足好性兒,被王氏甩了幾次臉色,也沒真紅臉兒,奶娘便急在心裏,抽了空勸道:
  
  “太太心裏難受,誰不知道,可這日子還得過下去不是?您這樣總擰著,咱們這位爺性子本就淡,好容易熱起來,一旦冷了,便更難回轉了,好在咱們姑娘有驚無險,定閑師太不也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太太何必如此,到讓外頭那幾個賤蹄子白白撿了便宜去。”
  
  王氏心裏也明白,就是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輕輕歎了口氣:
  
  “你去讓小廚房收拾幾個清淡的菜,讓丫頭前頭去請他過來吧,只宛若這丫頭,都在宮裏住了五六天了,怎的還不見送回來……”
  
  這裏正說著,忽見個小丫頭走進來回話,說那邊府裏的福潤家的媽媽過來了,王氏忙親迎了出去:
  
  “這麽大風雪的天兒,媽媽怎的還親自過來了,便是有什麽事?讓下面的丫頭婆子跑一趟就是了,快進屋暖和暖和,吃杯茶……”
  
  福潤家的忙道:
  
  “可不敢,我這是領著老太太令來的,這不,娘娘身邊的嬷嬷剛把姑娘送回老太太跟前,姑娘就一口一個念叨著承安少爺,老太太那邊沒法子,便讓我過來接承安少爺也過去住下,說等太學裏開了學,便上了緊箍咒,如今且好生自在些日子吧。”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43:51


  一陣北風拂過,窗外梅枝上的雪簌簌飄落下來,露出虬枝上,被雪掩住的紅梅綠萼,仿佛有絲絲縷縷梅香,從窗紙透進來。
  
  隱隱浮動的雪光映進屋裏,有些清淺的浮動,對面案上的獸首香爐裏,檀香袅袅,熏爐裏的銀絲碳輕輕爆開一聲,細微的聲響,卻瞬間隱沒在琴音裏。
  
  宛若端正的坐在琴案後,低著頭,手指撥動琴弦,對面炕上,承安歪在團花如意的迎枕上,嘴角含著個笑容,認真聽著。
  
  最後一個音從宛若手指上跳出來,邊上的如意,急忙把手裏茶遞在她手裏,她抿了一口,擡頭,眼巴巴盯著承安:
  
  “怎麽樣?怎麽樣?錯了幾個音?”
  
  承安笑了一聲,舉起一個手指:
  
  “只錯了一個音”
  
  宛若長長松口氣:
  
  “還好,這麽說,再練幾次就能糊弄過去了”
  
  承安笑了一聲點點頭:
  
  “嗯,我瞧著成的”
  
  宛若從琴凳上跳下來,幾步過來,一下靠在他身邊,把自己兩只小手放在他手裏:
  
  “快幫我揉揉,手都快抽筋了”
  
  下面幾個小丫頭掩著嘴輕笑,宛若白了她們一眼:
  
  “你們哪裏知道,這個真的很難”
  
  如意撲哧笑了一聲打趣她:
  
  “在姑娘這裏是有些難,在承安少爺手裏,我這麽瞧著倒也容易的緊,真是老太太那句話說了對極了,姑娘總想著糊弄師傅,哪兒會學的好,要奴婢說,姑娘索性下心思練好了,最是個省事的法子,免得這樣臨時抱佛腳”
  
  如意先頭真不知道姑娘原是這麽個性子,瞧著挺沈穩的,這近便的伺候了,才明白老太太那話裏的意思,姑娘面上雖不顯山漏水的,私底下卻真是個分外淘氣的性子,心思靈透,道道也多,那花樣一會兒翻出一個來,真讓你應接不暇。
  
  那日裏姑奶奶過來,老太太就指著姑奶奶笑著打趣:
  
  “有這麽個小時淘氣沒邊的娘,宛若這性子怎麽能穩當起來,不過是她人雖小,卻比她娘那時候精靈些,知道裝著穩妥,糊弄大人罷了”
  
  說的一幹人都笑了起來。
  
  那日承安過來,兩個小的就拉著手親熱的片刻也分不開,老太太原是想著把東廂房收拾出來,讓承安住著,宛若卻說:
  
  “大冷的天,折騰起來倒更麻煩,就讓他住我的西廂便了”
  
  宛若的奶娘也說,兩個小的在家時,也時常在一起的起居,老太太一想也是,橫豎兩個才八歲,在一起說說笑笑倒也不會太悶了。
  
  就這麽著,兩人索性就住到了一屋,先頭原是打算把承安安置在碧紗櫥裏頭,宛若說那邊不好,不如屋裏頭暖和,便挪到了裏屋,兩人齊頭並腳的睡在一張床上。
  
  白日人多,宛若不得問他,到了晚上,留下上夜的,丫頭婆子都退了出去,宛若才趴起來,去掐他的臉:
  
  “好啊!承安,就你沒良心,這麽些日子連個影兒都不露”
  
  她頭發散著,丫頭已經幫她通開,此時她湊過來,頭發垂下來,發梢掃過承安的臉頰,癢癢的,月光從窗外透進些許,落在她有些胖嘟嘟的臉上,看上去就像個年畫裏白嫩嫩的娃娃。
  
  身上只穿了睡覺的單衣,承安怕她冷到,伸手把她拉進被子裏,拽下她的手,放在懷裏暖著:
  
  “天冷的緊,別阖騰,一會兒外頭上夜的婆子聽見,又該嚷嚷了,你即不困,咱們好好躺著,說會兒話便了”
  
  宛若就拿承安這個慢吞吞,溫水煮蛤蟆的性子沒轍,躺好了小聲又問:
  
  “說,你怎麽不來瞧我?”
  
  承安沈默半響,才道:
  
  “我是怕你惱我了,那日若不是我沒牽住你的手,又怎會有後面那場大禍事”
  
  宛若一呆,抽出手把他的腦袋轉過來,他的臉雖有些模糊,可眸光閃閃爍爍,即便在黑夜裏,也能清晰分辨出裏面的愧疚和自責,就說這小子有點早熟的過分。
  
  宛若揉搓了他的臉兩下,沒好氣的道:
  
  “你真傻假傻!那和你有什麽關聯?我後來想想,大約是那人販子瞧著我太可人了,才追著把我綁了去的”
  
  承安哧一聲笑了起來:
  
  “盡胡說”
  
  不過,也知道這是宛若敬意逗他,也就不在糾纏那事。宛若忽然想起一事,斟酌了幾個過子,才磕磕巴巴的開口:
  
  “那個,承安,你娘……”
  
  宛若的話沒說完,就被承安的小手捂住嘴,好半響,承安才小聲的道:
  
  “若若,有你就好……”
  
  宛若其實對承安的感情發展的有些複雜,即便她是一個成年人,也想不太清白,以前是真的爲了利用他幫著自己作弊,後來一日一日的,竟丟不開了,真把他當成了自己親弟弟,就覺得有他陪著,就不那麽孤單了,什麽事和他都能說。
  
  承安把手裏的小手爐塞在她手裏,歪著頭,戳了她的臉一下:
  
  “若若想什麽呢?眼睛都直了”
  
  宛若回神看著他,繃住小臉,異常認真的道:
  
  “承安,你要記住我現在對你的好,將來你長大了,成了親,也要記住,我是你姐姐”
  
  承安還沒答話,如意和奶娘都笑了起來,奶娘道:
  
  “這個還用著姑娘這麽惦記著,到了什麽時候,承安少爺都是姑娘嫡親的弟弟,這輩子是跑不了的了……”
  
  這邊正說笑,老太太屋裏的大丫頭吉祥一腳邁進來,行了禮,掃了眼炕上的宛若,抿著嘴笑了笑:
  
  “翰林府裏的老太君,特意嚇了帖子來請咱們老太太過去聽戲,說從南邊來的新戲班子,身段聲腔都不一樣呢,老太太讓我過來頭先知會姑娘一聲,明兒和承安少爺一起跟過去散散心,老太太說外面雪雖停了,可這雪後更冷的緊,讓提前預備下一應帶去的物什,莫到時候用著什麽沒有,讓那邊府裏笑話了去。”
  
  “翰林府和咱們家有什麽親戚關聯嗎?”
  
  宛若早就忘了翰林府和她的關系,只是見下面的丫頭奶娘一個個表情暧昧,因此才隨口問了一聲,她這一問,衆人才知道,雖說這檔子娃娃親是早就定下,府裏上下盡知,可姑娘自己恐還不知道。
  
  這時候她問起來,倒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說,總是支支吾吾了幾句應付過去了事,承安就更不知道這裏面的事了。
  
  宛若是到了翌日,如意給她梳頭發的時候,才想起來,那個什麽翰林府家的公子,貌似是她未婚夫來著。
  
  記起來了,便沒了起先的興致,撅著嘴有些不樂。如意把她的一半頭發總攥上去分兩股,紮了兩個精巧好看的圓髻,用串著珍珠的頭繩系住,一邊垂下一串粉色的流蘇,另一半頭發垂下去,在鏡子裏端詳了端詳,見珍珠流蘇映著一張小臉粉嫩粉嫩的好看,才滿意起來。
  
  把旁邊盤子裏紅布包的赤金璃文項圈給她挂在脖子上,宛若扒拉兩下,下面垂著的富貴平安鎖,別扭的道:
  
  “不戴這個,累得脖子疼”
  
  “噗嗤……”
  
  如意笑出來道:
  
  “這可是十一爺的一番心意,別的沒這件體面,等回來便摘下來放好,不過半日的功夫,累不到姑娘的。”
  
  宛若心裏煩那趙睎,在宮裏被他纏著問東問西,出宮的時候,他還要死要活的攔著,不是皇上出面,她這輩子都別想出來了,粘人精。
  
  可想而知,以後還有無窮無盡的大麻煩,這個項圈哪是她非要的,是他強硬的塞給她,非要換她脖頸裏,紅繩吊著的一只玉兔子。
  
  她和承安的屬相都是兔,年前那會兒,下面鋪子裏送進來的,說是快籽玉料,尋了那最好的工匠雕的,最難得,上面那天然的沁色正好雕成了兔子的兩個耳朵,看上去很是稀奇。
  
  老太太見是一對,便給了宛若和承安,哪想到,在宮裏被趙睎瞄上,就惦記上心了,白等著,用他這個俗氣的金項圈換了她的玉兔子去,因此想起來,宛若就郁悶,加上那個不知道張三李四的未婚夫,宛若就更是不痛快了。
  
  承安那邊收拾好了,瞟了她一眼,走過來拉著她的手道:
  
  “你不是前兩天就要去園子裏逛,今兒不正好,不僅逛了園子,還出了府”
  
  宛若白了他一眼,小臉緩和了一些,被他拉著出去了,到了老太太屋裏,老太太已經圍上了外頭的灰鼠披風,見他二人過來,端詳了幾眼,見打扮的鮮亮暖和,才點點頭。
  
  老太太前面一停暖轎,宛若和承安倆人坐在後面一輛馬車裏,兩邊跟著婆子丫頭小厮,簇擁著一行人,不過前行百米,到了柳府儀門外落轎。
  
  宛若和承安做的車子剛停下,就聽見蹬蹬一聲,有人跳上來,一把推開車門,趙睎的小腦袋嗖就探了進來:
  
  “宛若,我就猜著,今兒你的來翰林府裏湊熱鬧,一大早我就去八哥哪裏磨著他帶我出來,怎樣?讓我堵了個正著吧……”
                          
作者有話要說:有蟲子一定要幫忙捉啊,謝謝啦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44:27


  宛若忍不住翻翻白眼,伸手剛要推開他探進來的小腦袋,承安卻悄悄拉了拉她的手,就聽外頭八皇子的聲音傳來:
  
  “小十一,你這是做什麽,你若這般胡鬧,以後再磨我帶你出宮可不能了”
  
  小十一飛快衝宛若眨眨眼:
  
  “一會兒我有好東西給你瞧。”
  
  說完,縮回去,從車轅上利落跳了下來:
  
  “八哥,我哪兒胡鬧了,不是看見宛若了嗎,過來打個招呼罷了”
  
  趙旸略側頭瞄了眼身邊的柳彥宏,略露出一個笑意:
  
  “在宮裏聽說,咱們閻王見了怕三分的小十一,讓蘇家小丫頭降了個服服帖帖,原先我還不大信,今兒一瞧竟是真的,這可真是件新鮮事。”
  
  柳彥宏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從車上面下來的宛若承安身上。對于蘇柳兩家這起娃娃親,柳彥宏打小就知道,雖未至及冠之年,畢竟年歲大些,因這些日子,時常聽祖母提起蘇家這位姑娘,加上又知道是自己未來的妻子,便存了些懵懂之思,首一次見面,不免好奇些。
  
  只見從車上先下來一個粉妝玉琢的男孩,後面是一個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兒,狐狸毛的短襖,桃紅撒金邊的棉褲,下面一雙鹿皮軟靴,胸前挂著一個赤金項圈,脖子上一圈白色毛絨邊,烘托的一張小臉有紅似白的水靈好看。
  
  可再好看,也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身量不足,小臉圓嘟嘟胖乎乎,像琉璃盞裏放著的蘋果,和書中所寫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何止有天壤之別,就是自己身邊的大丫頭,宮裏八皇子身邊的幾個大宮女都比這丫頭好太多,心底著實有幾分失望。
  
  八皇子卻低聲打趣他:
  
  “彥宏,看起來,他日你若想娶這位蘇家小姐進門,小十一這關可要掂量掂量了”
  
  八皇子只在太後宮裏見過宛若兩次,卻印象深刻,這丫頭雖小,卻有股子與她年紀不合的穩妥做派,小大人一樣,太後極歡喜她。
  
  今兒來湊柳府的熱鬧,也著實因悶了這一年上,想出來散散心,不想被小十一黏上,車剛停下,聽說後面不遠處是王家的車駕,八皇子還沒下車,小十一早已眼一亮,嗖一下,跳下車跑了。
  
  老太太一下轎,就看見那邊的八皇子和十一,忙上前就要行禮,八皇子迎上來扶著她:
  
  “可當不起老太太的禮”
  
  宛若和承安過來見禮,小十一直接來拉宛若的手,被宛若悄悄一瞪,悻悻然站在她跟前,柳彥宏上前一步行禮:
  
  “彥宏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笑眯眯端詳他半響,扭回身拉著宛若的手道:
  
  “宛若,他是你彥宏哥哥。”
  
  宛若早就看見他了,而且他剛才看自己那表情,宛若也能解讀的清清明白,這家夥根本就瞧不上自己,不過想想也是,這小子的年紀,正是對異性最好奇的階段,一般喜歡胸鼓屁股大,異性特征明顯的女人,自己一個八歲的小丫頭能入得了他的眼才怪。
  
  宛若有時候覺得,自己仿佛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來看待周圍這些人,冷眼旁觀,雖然失去了很多樂趣,卻也令她異常清醒。
  
  要說宛若真正看不透的人,就是離他最近的承安,常有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感慨。
  
  不過讓她叫彥宏哥哥,她真有點叫不出口,低著頭,福了福應付過去,不過中肯的說,這柳彥宏看上去挺帥,比冀州見過的劉明誠更有一種不一樣的英氣。
  
  宛若記得聽底下人私下說過翰林府的八卦,這柳家的老太爺雖是科舉出仕的翰林大學士,膝下嫡子,也就是這柳彥宏的父親柳長清,卻自小好騎射,不喜讀書,柳家老太爺也開明,便沒強求,還特地延請名師教授騎射。
  
  弱冠之年,趕上朝廷的武科舉,一舉拿了個頭名,皇上金殿之前一問,才知是翰林大學士柳世卿嫡子,龍心大悅,欽點了武狀元,又聽說還未定親,便親自做媒,把武義侯家的孫女許了他爲妻,便是柳彥宏的親娘陳氏。
  
  當年天子爲媒,柳翰林之子大登科後小登科,何等榮耀,即便過了十幾年,現如今提起來,也是羨煞旁人,因此這柳家的一雙兒女也都是文武兼修,柳彥宏還罷了,宛若心裏著實羨慕那位柳家的大小姐。
  
  柳彥宏的妹子閨名喚作彥玲,聽宮裏的賢妃娘娘提過,武義侯府的兩個長房嫡孫女,小的嫁進翰林府,大的卻正是如今的宮裏的武貴嫔,也是八皇子的生母,有這麽一層內裏的親戚關系在,柳彥宏選作八皇子趙旸的伴讀,倒也順理成章,在這裏見到八皇子也不很稀奇。
  
  翰林府的戲樓在園子裏,臨著湖有一個分外雅致的名兒,叫關雎樓,對面便是枕霞閣,中間兒設了軟榻,坐著兩府老太太,邊上炭盆子熏爐的擺了一圈,倒是一點也不冷。
  
  宛若和承安依著老太太一邊坐著,小十一卻硬擠在兩人中間,時不時便和宛若嘀嘀咕咕說話兒,宛若挺懶的搭理他,可大庭廣衆之下,也不好真排揎他,便愛答不理的應付他,心裏頗有幾分後悔,早知道趙睎在,她便尋借口躲了開去反而自在。
  
  宛如有時候就不明白,趙睎是真傻還是裝傻,看不出來她膩煩他,還這麽死乞白賴往她身邊湊乎:
  
  “宛若,你瞧這個?”
  
  趙睎從身後小春子手裏拿過來一個精巧的小盒子,獻寶似的打開:
  
  “是不是你說的哪個什麽叫冰猴兒的東西?”
  
  宛若一愣,低頭看去,不知道什麽木頭做的,圓形尖底兒,頂端不知道是銅是鐵的珠子嵌在裏面,這麽簡單的東西卻做的異常精致,宛若呆了呆,自己不過隨口說的玩意,他竟然放在心裏,也不知使喚了多少人做出來,宛若擡頭,第一次正視這小子。
  
  見他眸光清澈熱烈,帶著十分的討好,直直看著自己,竟讓宛若有些不忍起來,趙睎拉起她的手:
  
  “走,咱們去那邊,你教我怎麽玩這個東西,我在宮裏擺弄了好些日子,都沒得訣竅。”
  
  老太太在一邊笑道:
  
  “你們小孩子家坐在這裏大半天,估摸早就煩的不行了,去吧,園子裏散散去,不要走得遠了”
  
  又囑咐跟著的丫頭婆子們仔細著,宛若這才拽著承安被趙睎拉走了,柳府老太君道:
  
  “十一爺倒真和宛若丫頭合得來”
  
  老太太笑了:
  
  “邊邊大的小孩子,我家宛若丫頭卻也淘氣的緊,湊到一起便親近了起來,等大些,姑娘小子各有各的去處,誰還記得小時的事呢”
  
  柳老太君釋然的點點頭:
  
  “這話倒是真的,如今我們小時的玩伴兒,別說見面,便是記得都沒一個半個了。”
  
  那邊彥宏的娘陳氏道:
  
  “可是呢,別說老太太,就是我小時候那些一起的姐妹兄弟,如今都風流雲散,不知道哪兒去了,便是偶爾碰見,也都不認識了”
  
  老太太道:
  
  “怎麽今兒也沒見著彥玲丫頭?”
  
  陳氏道:
  
  “老太太總說宛若丫頭淘氣,我這麽瞧著,比我家彥玲穩妥多了,我家那瘋丫頭,坐沒坐相,站沒站相,今兒騎馬,明兒射箭,就沒個消停的時候,倒是把那閨中的女紅針線都耽擱了,我說需管束著些,偏我們家老爺那邊寵慣著,我索性也不管了,隨她去,雖是女孩兒,便假充男兒養著吧,今兒一大早就跟著他爹去郊外騎馬去了,虧了這雪後的天,她也不嫌冷,想這會兒也該回來了,琉璃,你去前面問問姑娘可回來了,若還沒回來,尋個妥帖的人去找……”
  
  這邊話還說完,就見一個小丫頭喘著氣跑了進來,進來也顧不上行禮了,就忙著說:
  
  “太太您快去瞅瞅,那邊宮裏的十一爺和咱們家姑娘打起來了……”
  
  幾位主子一聽,都唬了一跳,那還顧得看戲,匆忙跟著小丫頭尋了過去,一邊疾走,陳氏一邊問那小丫頭:
  
  “不是跟著老爺騎馬去了,怎會和十一爺打起來?”
  
  那小丫頭唇舌甚是靈便,利落清楚的道:
  
  “原是跟著老爺騎馬的,騎了兩圈,老爺慮著天兒畢竟冷,怕凍著姑娘,便催著讓回來,姑娘從側們進了府,剛走到那邊晴水榭邊上,就遇上十一爺和蘇府裏的兩位小主子,在湖裏的冰面上,抽什麽玩意玩,嗡嗡的,響的怪好聽的,姑娘來了興致,便過去,蘇姑娘性子好,把自己手裏的給了我們姑娘,我們姑娘抽了幾下,誰知道那鞭子不結實抽斷了,十一爺就不依不饒的,非讓姑娘賠他,兩廂爭執不下,便動起手來”
  
  陳氏臉一沈:
  
  “那些跟著的婆子丫頭呢,就這麽巴巴看著小主子們打起來”
  
  小丫頭道:
  
  “原是要勸開,可十一爺發了話,誰上前就讓皇上砍了誰的頭,丫頭婆子們都怕的不敢勸,我這才跑回來尋太太的主意”
  
  陳氏臉色都變了,腳下步子加疾走幾步,過了晴水榭,便看見兩個孩子在冰面上拉扯,丫頭婆子都急的圍在一邊團團轉,就是不敢靠前,只有蘇家的宛若承安,一人拉一個,可畢竟力氣小,這倆人都有股子蠻力,又都跟鬥急了眼的牛一樣,誰也不撒手,哪裏拉的開。
  
  小十一畢竟是男孩子,學過寫雜亂的拳腳功夫,力氣也大些,本來是穩站上風的,可柳彥玲家學淵博,從小幾乎是在她爹馬背長起來的,一拳一腳頗有章法,兩人扭打起來,一時竟打了平手。
  
  宛若在一邊小臉繃著,氣的不行,就這麽點小事,她弄壞了,再做一個,便是做不來,至多就不玩罷了,哪值得這樣了,可趙睎不行,非讓人家賠,這柳家的小姑娘也是個不吃虧的,性子上來就不賠,不打起來才怪。
  
  宛若拉住趙睎:
  
  “十一爺你放手,回頭我教你一個更好玩的法子,不過就是個鞭子罷了,回頭找人再做一根就是了,何必這樣,驚動了大人就不好了……”
  
  趙睎兩手抓著柳彥玲,脖子一擰,軸的不行:
  
  “這麽多鞭子,你就說這個好使喚,卻被這瘋丫頭弄壞了,她就得賠……”
  
  “不賠,不賠就不賠……”
  
  柳彥玲,嘟著嘴大聲嚷嚷……
  
  “你不賠我今兒就打死你……”
  
  腳下一伸,使了個絆子,誰知道冰面上太滑,沒站住,直直向後摔了下去,手裏還死拽著柳彥玲,宛若嚇了一跳,這大冬天的,在冰上摔著一跤可不是玩的,尤其他是皇上最寵的皇子,還不知要連累多少人呢。
  
  宛若想都不沒想,過去就去扶他,卻忘了自己心在不過是個八歲大的孩子,身子一斜,跟著向後倒了下去,本來做好了摔疼的準備,倒下去的時候卻是軟綿棉的觸感,一回頭,是承安死死抱著她,墊在最下面。
  
  四個人一個摞著一個,跟一串拴在一起的螞蚱一樣,摔在冰上,多年以後,宛若想起今天,都覺得,或許冥冥中早就注定好了,四人要有一生扯不斷的牽扯。
  
                          
作者有話要說:明日V,總長度大約三十萬字,此文純屬胡編之作,禁不住任何曆史考據,也不能單一當成種田文來看,總之很狗血,不喜歡親們可以避開,或者自行攜帶避雷針,飄走。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44:49


  時光荏苒,歲月流逝,不過彈指間,悠悠六載便如那白駒過隙一般飛掠而過,北辰文昭帝三十一年,正是紅樹青山日欲斜,長郊草色綠無涯的暮春時節,京城西郊的校場內,此時正一片鬧熱。
  
  只見一黒一白兩匹神駿名駒圍著校場飛馳而過,校場牆外植了些許花樹,昨夜一場細雨過後,那些粉白輕薄的花瓣簌簌而下,落了不知多少,隨著風飄進校場的馬道上,此時馬蹄踏過,頃刻便零落成泥。
  
  卻沒人去管這些落花,只盯著馬背上的兩位少年,黑馬上的少年,穿著大紅繡金線蟒袍,腰纏玉帶,燦燦金冠下,修眉斜飛,目若星辰,端的俊美非凡,可惜挺秀的鼻子下面一張嘴咧的有點大,頭一側對旁邊略落後的一騎喊道:
  
  “承安,這次你還會輸給我的,哈哈……”
  
  聲音有些粗粗啞啞的難聽,嘴裏說著,左手抓緊馬缰,右手上的馬鞭高高揚起,啪一聲打在馬屁股上,那大黑馬嘶鳴一聲,四蹄如飛躥了出去。
  
  緊隨其後的馬匹通體雪白,馬背上的少年身穿銀白儒生袍,頭上明珠綸髻,生的唇紅齒白,薄薄唇角輕輕揚起一個清淺弧度,看上去溫文爾雅,卻有不失巍峨男兒氣,比前面鮮衣怒馬的少年毫不遜色。
  
  兩匹馬跑了一圈過來,幾乎同時松開缰繩,伸手把羁頭上挂著的弓箭抄在手中,對著校場正中間懸挂的靶子搭箭拉弓,嗖嗖兩聲響過,黑馬上紅衣少年射出的箭正中靶心,後面的白衣少年,卻略偏了半寸。
  
  紅衣少年笑的好不開心,單手舉著弓箭,在校場上小跑了一圈,耀武揚威,尤其對著棚帳前立著兩個豆蔻少女,更是喜形于色的顯擺著,仿佛一個做了好事,迫不及待,等著老師表揚的孩子,那眼巴巴的樣子,和他身上那股子霸道的氣質頗不相合。
  
  柳彥玲撲哧一聲笑了,大眼睛瞄了身邊的宛若一眼,用手臂頂了頂她:
  
  “這麽多年了,怎的十一爺這個霸王,在你面前還是這麽服服帖帖的,你瞧他那樣,像不像個要糖吃的小子,虧了外頭人都在說十一爺貌比潘安驚才絕豔,我瞧著比承安哥哥差遠了,不是承安哥哥次次都讓著他,他哪來這些好名聲”
  
  宛若皺了皺眉,低聲道:
  
  “你又胡說八道。”
  
  忽想起舊年的事,帕子掩住嘴悄悄打趣道:
  
  “不是你和十一爺那一架,我們也認識不了,更別提後來這樣好了,可見凡事因果難料……”
  
  宛若想起當時那一架都忍不住想笑,跟兩個互不相讓的皮小子一樣,打起來,連累的她和承安也摔了一跤,她沒什麽,承安後背手肘都摔青了,好在骨頭沒事。
  
  那日過去後,宛若整整小半年沒搭理趙睎,即便進宮遇上,或是他跟著承安和表哥們過來尋她,她也不理他,後來才漸漸好了,卻因這一架和柳彥玲熟絡起來。
  
  兩人年紀也一邊大,柳府那邊是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宛若,彥玲即便成不了多規矩的大家閨秀,最起碼也學些姑娘家的穩重。
  
  老太太和王氏這邊,度量著畢竟是未來的小姑子,多親近些也好,一來二去的,兩人便真好的跟一個人似的,進出玩耍都在一處,王家宅門裏那些姐妹反倒靠後了許多。加上承安和趙睎,總要尋宛若,四個人倒真跟個麻花繩一樣,扭著長起來的。
  
  只是有了小時的那一架,直到現在,柳彥玲和趙睎還是互相看不順眼,有大人在一邊,彥玲自是不敢,可私底下,四個人一起的時候,柳彥玲從不會客氣,常常一言不合就跟趙睎吵起來,弄得宛若和承安經常在一邊當她二人的和事老。
  
  其實宛若時常覺得,彥玲跟趙睎才是一對不折不扣的冤家,彥玲如今畢竟大了些,被宛若提起小時候的事,也有些不好意思,嘟嘟嘴:
  
  “你還說,那日的事,我被爹罰在書房裏抄書,整整抄了三天呢,你知道我一向最怕寫字的,不如射箭騎馬痛快,文鄒鄒的累死人,那時候我都快恨死你們幾個了,後來和你熟了,才發現你私底下比我還淘氣,就是面上裝的好好的,把大人們都糊弄了過去”
  
  說著,咯咯咯笑了幾聲:
  
  “虧了我娘和祖母還時常誇你……”
  
  一扭臉瞧見承安下了馬,丟開宛若,從身後丫頭手裏搶過一盞茶,端了過去:
  
  “承安哥哥吃茶……”
  
  宛若不禁莞爾,若說彥玲和趙睎是前世的冤家,那麽和承安算什麽,彥玲從小就喜歡承安,尤其這一年,宛若覺得她看承安的目光越來越不對勁兒,那種小臉兒绯紅,眼睛發亮的模樣,宛若怎麽看,怎麽像情窦初開的少女。
  
  宛若的眼睛看過去,卻正對上承安瞄過來目光,比起小時候,他黑了一些,卻健壯多了,不知道是不是習學騎射武藝的原因,除了太學裏,蘇澈還特意給承安請了個師傅回來。
  
  承安的師傅宛若見過幾次,黑塔般的身軀,手都跟蒲扇一樣大,目光卻深邃冷湛,宛若總覺得那個人不像一個江湖客,沒有那種骨子裏的江湖氣,更不像一個甘心爲奴的人,總之很奇怪矛盾的一個人,卻整整當了承安六年的師傅,把承安從一個白斬雞,教成了現在英氣逼人的修韌少年。
  
  隨著承安的成長,宛若覺得,他身上隱隱有了一股子凜冽之氣,他很出色,柳彥玲說的不錯,如果除去趙睎皇子的光環,兩人真較量一番的話,論文論武,誰勝誰負還真不好說,只可惜……
  
  趙睎,宛若對他的感覺有些複雜,從小時候一起長起來,他又經年如一日的討好她,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稀罕的物件,凡是得了,必要收起來,等她進宮去或他出宮來帶給她,他還是那個宮裏人人懼怕的魔星,可在她面前,卻始終像一個乖巧的小白兔。
  
  如果一個人哪怕他是一個孩子,數年如一日的對你好,真心實意的對你好,宛若即便是個鐵石心腸,也不可能沒有絲毫感動,只是她著實不該和趙睎有太深的牽扯。
  
  這幾年,京城雖看似平靜,其實私底下已是暗潮洶湧,即便身在閨中的宛若,也知道一些,幾位皇子爭來鬥去這些年,皇上那邊依然不動聲色,太子依然是太子,皇子依然是皇子,王家卻被直接推倒風口浪尖上。
  
  她偷偷聽娘和她爹私下裏憂慮過,說當年瞧四皇子的勢頭,十拿九穩了,這幾年,卻越發不像那麽回事,看上去,皇上依然對王家恩賞不斷,四皇子也頗受重視,可是十一皇子趙睎卻忽然一下跳脫出來,大有後來者居上的態勢,因此宛若和趙睎走的太近,從哪兒說都不大妥當。
  
  宛若忽然發現,長大了比小時候更要麻煩,而且以她現在智商,別說那些大人,就是承安和趙睎的心思,她都猜不透了,無論宅鬥,宮鬥,陰謀詭計,她一個現代人遠遠不是古人的對手,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其實她也不是怕別的,就怕一旦有什麽變故,自己的小命不保。
  
  宛若手裏的帕子被趙睎抽走,便去擦汗,宛若一把搶過來,白了他一眼,把丫頭捧著的帕子甩在他身上,走到承安身邊,擡手給承安拭去額頭的汗,承安低頭看著她,眸光柔柔,仿佛陽光下的緩緩流動的春水。
  
  柳彥玲和趙睎站在一邊,兩人都有些呆楞的看著這姐弟二人,柳彥玲心裏說不上個什麽感覺,自是知道他們姐弟感情好,四人又是自小一處裏長大的,這場景論說也瞧的多了,可每每兩人在一起,總有一種奇怪緊密的氛圍,繞在她二人身邊,她和趙睎被排拒在外,想插都插不進去。
  
  趙睎的目光定定落在宛若身上,雖然她身姿抽長,變得窈窕婉約,可在趙睎的印象裏,還是和過去的宛若一模一樣,趙睎心裏永遠記著的,是那個初見的宛若,那個冰天雪地裏,抱著自己大哭的宛若,隨著他們長大,那些影子不僅沒有變淡,反而愈加鮮明,鮮明的幾乎刻骨銘心。
  
  宛若踮著腳,把承安的頭上的綸巾整理好,退後一步看了看,才滿意的點點頭,這小子這幾年越長越好,而且,跟吃了增高劑一樣,幾乎超過了自己半個頭還多。
  
  宛若很喜歡打理承安身邊的事,小時候用一種打扮洋娃娃的好玩心思,年頭長了就成了習慣,宛若有時候總想,要是自己不嫁人就好了,就這麽在家裏過一輩子,可惜事與願違。
  
  想到這些,宛若眉頭一皺,頓時沒了再玩樂的心情,扭頭道:
  
  “咱們回去吧,出來的時辰不短了,回去晚了,家裏人恐憂心”
  
  聲音有些悶悶的,趙睎拍拍胸脯:
  
  “有我在怕什麽,大不了我去你們府裏和老太太說說去……”
  
  他身後的太監小春子急忙上前低聲提醒:
  
  “可是真該回了,皇上哪邊說不準要尋十一爺的……”
  
  話沒說完就吃了趙睎一瞪,支支吾吾不敢再說下去,趙睎不滿的道:
  
  “宛若,這一晃咱們小半月沒見,好容易出來碰上了,怎的這會兒就要回去,你不是還沒騎馬嗎,我的黑旋風給你騎好不好,咱們再呆一會兒”
  
  宛若心一動,瞥了眼那邊的大黑馬,比起承安的閃電,她其實更喜歡黑旋風,只可惜始終沒得機會騎它,承安皺皺眉:
  
  “黑旋風性子太烈,是剛馴服不久的野馬,若若還是騎我的閃電妥當些。”
  
  柳彥玲笑道:
  
  “宛若的騎射可是承安哥哥一手教出來的,我爹上次見了,說比我都強遠了,承安哥哥放心啦!沒事的。宛若,索性咱倆今兒也賽一場,壓個好玩的彩頭,對,就賭你屋裏博古架上那套十八銅人像如何?”
  
  宛若被她帶起了興致,痛快的點點頭:
  
  “好,就賭那個,你贏了,那套銅人就是你的,可你要是輸了怎辦?”
  
  柳彥玲外頭想了想:
  
  “輸了,就把我桌上哪個青玉的筆筒給你,如何?”
  
  “好,你可不能反悔?”
  
  “絕不反悔”柳彥玲擡手一指趙睎和承安:“十一爺和承安哥哥做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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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45:03


  趙睎把他的黑旋風牽過來,承安把宛若平常用慣的小金弓拿來,挂在羁頭上,低聲叮囑她:
  
  “騎慢些,別逞能,便是輸了也沒怎樣。”
  
  宛若白了他一眼,承安別的都好,就是某些時候真有幾分啰嗦,和她的大丫頭如意不相上下。黑旋風不比宛若的小馬,有些高,宛若夠不到馬镫,小春子剛要上來貓腰讓她踩著上馬,卻被趙睎一把推開,趙睎上前一步,邁開馬步,半蹲,手交叉放低:
  
  “踩我的手”
  
  宛若瞧著他呆了一呆,春日陽光下,他笑的太過燦爛,而且絲毫不覺得,以他一個皇子之尊,做這樣的事有什麽不妥,仿佛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上馬啊!”
  
  趙睎被她看得,不知道怎麽了,臉上有點熱辣辣的,她很少如此專注認真的看他,她眼裏從來只有她弟弟承安,可是此時此刻,趙睎發現他很喜歡宛若這麽看著他,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只映著自己的影子,這種感覺他好歡喜。
  
  宛若擡腳踏在他的手上,軟綿綿的觸感,令宛若心裏怪怪的,飛身上馬,姿態曼妙,承安一把拉住缰繩遞送到她手裏,又不住口的叮囑她:
  
  “這馬的性子烈,小心……”
  
  他的話音剛落,柳彥玲已經在馬上吆喝一聲:
  
  “宛若,兩圈,箭射前面的靶心者勝,駕……”
  
  馬蹄聲起,已經頭先跑了,宛若喊了一聲:
  
  “彥玲,你耍賴”
  
  哪還管承安的啰嗦,一攏缰繩馬鞭揚起,胯下黑馬,嘶鳴一聲,追了過去,馬踏落花,煙塵中揚起清淺的粉色,瞬間就跑遠了。
  
  宛若穿了一身淡粉色騎裝,柳彥玲卻是一身鵝黃,兩人俱是豆蔻之年,加上騎術的確不錯,跑起來就見兩個或粉或黃的影子,前後不停交錯,銀鈴般的笑聲輕揚在校場中,異常悅耳。
  
  宛若的大黑馬顯然是個野馬頭子,不甘落後,偏偏柳彥玲這一次打定注意,非要勝了這一場不可,宛若博古架上那套銅人像,她眼饞幾年了,知道是那年宛若過生辰,趙睎送給她的生辰禮,過後,她偷偷尋趙睎想也想要一套來,誰知道趙睎卻說,就只一套,還是做了幾年才做出來的,你想要,那可要再等幾年。
  
  柳彥玲沒法子,好容易逮著今兒這個機會,那套銅人像,定要贏回來才罷,可她的馬不跟勁兒,眼瞅著被宛若的大黑馬超出半個馬頭,急起來,揚起鞭子照著馬屁股抽了幾鞭子,可惜畢竟比不上大黑馬神駿,兩圈過來還是落在了後面。
  
  宛若頭先到了箭靶前,在馬上拉開小金弓,嗖一聲,白翎羽箭正中靶心,彥玲隨後射出,畢竟慢了宛若一步,宛若笑的開心:
  
  “彥玲,你那青玉筆筒是我的了,先頭說好的,不許反悔”
  
  彥玲撅撅嘴,跳下馬來,圍著宛若一人一馬轉了兩圈,對著大黑馬發脾氣:
  
  “你就不會讓著我點啊,臭黑馬,黑不溜秋難看死了”
  
  說著還不解氣,揚起鞭子狠狠抽了一鞭子下去,承安和趙希忙要攔她,已經晚了,只見那黑馬吃痛,哪還管背上還馱著人,前蹄高高擡起,幾乎立了起來,嘶鳴一聲,撒開四蹄,玩命向前衝去。
  
  宛若只來得及死死抓住缰繩,讓身子盡量保持平衡,速度太快,四周的景物飛快掠過去,迎面的風,吹的她睜不開眼睛,耳邊上只聽得見呼呼的風聲,宛若心了這個恨啊!難不成自己穿越了一回,最終落個騎馬摔死的下場……
  
  幾乎立刻,承安飛身剛躍上馬 ,可他的馬本來就不如黑馬的速度,這時候黑馬又驚了,就更追不上了,急的抓著缰繩的手都止不住抖。
  
  忽然從校場側面斜插進來一騎,正是睿親王趙琅,和宛若所騎的大黑馬錯蹬之際,握住宛若的手,把宛若直接拖了過去,後面的侍衛上來制住大黑馬,趙琅手臂圈住宛若,單手帶住馬缰,跑到棚賬前,宛若跳下馬,急忙蹲身一福:
  
  “宛若謝王爺救命之恩。”
  
  趙睎過來圍著宛若:
  
  “都乖我,宛若你怎樣了,怎樣……”
  
  承安也隨後而至,翻身下馬,衝到宛若跟前,握握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臉,臉色白的都沒了血色,手也冰涼冰涼的都是冷汗,宛若推開兩人:
  
  “我沒事。”
  
  承安定了定神,上前給睿親王見禮,睿親王不禁有些恍惚,記憶中還模糊留著舊年的影子,仿佛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那站在雪地裏粉妝玉琢的兩個孩子,就已經長大了,成了如此出色的少年男女,唯一不變的大,約是這雙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眸子,澄澈慧敏,仿佛心多一竅。
  
  其實這些年,他回京的時候並不多,總共算起來也沒幾個月,當初成婚伊始,王妃舜清跟著他去了清江駐地,不上一月就得了場大病,送回京裏,調養了大半年才漸漸好了,說是好了,身子卻總歸不那麽強健了,三朝五夕頭疼腦熱的,便再也沒法跟趙琅去清江,只睿親王每年年回來一兩趟。
  
  睿王妃王舜清,這些年心裏越發著急,成婚幾年,她的肚子也沒消息,便是夫妻到一處的日子少,憑良心講,趙琅也真沒冷落她,只要他回京來,必是宿在她屋裏,別的姬妾那裏絕少涉足,可她的肚子就是不爭氣,別說她,就是她娘家那邊也急的不行,尋了不知多少生子的秘方,偷偷送進府來,也不見有頂點兒效用。
  
  好在王爺常年在兵營裏呆著,身邊雖有幾個侍奉枕席的丫頭,卻至今無子嗣,想來是怕王妃無所出,先有庶子不妥,便是睿親王好脾性的體諒她,可這六年間,親王府沒個子嗣,也有點說不過去。
  
  不說別人,就是太後和皇上那裏就問過不知幾次,府裏的姬妾,每年塞進來多少,後院裏,環肥燕瘦,姹紫嫣紅,雖不見王爺特別寵著誰,可這哪兒事兒誰也拿不準,若是哪個姬妾有了身子,說不定王爺的心就變了樣兒,她王瞬清沒什麽,身後可還有王家一族人呢。
  
  誰不知道將來若是四皇子大事不成,指望著睿親王,說不得還能保得王家根底,這是一條救命的繩索,因此放不得。
  
  可越是著急,越沒有,久而久之,反而成了一個心病累在心裏,塊壘難消,日久年深,這身子便越發不中用了。
  
  睿親王此次回京,便因爲王妃的病,本是從年前小寒時起得症候,進了正月,眼瞅著好了些,睿親王才去了清江,那知道才過了兩月,京裏便來信,說王妃的病不大好,因此快馬加鞭趕了回來,前幾日才進的京,瞧過王妃,精神的確不如正月的時候,卻也沒像信裏說的那樣重,進宮見了太後,才知道是太後尋了這個借口喚他回來,是想著再給他娶兩個側妃進府。
  
  皇兄也說他如今年紀不小,及早有個子嗣,承繼皇家血脈是大事,把八皇子趙旸調去了清州曆練督軍,竟是要長久把他留在京裏,經年兵營曠野裏騎馬練兵,難免心情不適,今日見天氣晴好,就來郊外騎馬散心。
  
  還沒進校場,就聽見裏面的喧鬧聲,詢了門口的侍衛,才知道是小十一和蘇柳兩府裏的姑娘,在裏面騎馬射箭,自己進去,他們難免拘束,正想避開,卻聽裏面傳出來驚呼聲,正好救下驚了馬的宛若。
  
  雖說事情湊巧,可卻真和這丫頭有些緣法,趙琅還記得,昔年也是他把這丫頭和小十一,從冰天雪地裏救回來的,不過這丫頭怎麽還是這般,怎麽說呢,不消停,明明看上去是個異常穩重的大家閨秀,可內裏的性子真真難說。
  
  也曾略聽王妃提過幾次,說這位表妹被老太太寵慣著,宮裏的賢妃娘娘護持著,和翰林府的柳家丫頭成了手帕交,加上小十一和她親弟弟承安,竟是把那騎射弓馬,本該男孩子的事,學了個道地,淘氣非常。
  
  以前聽了,不過一笑,今兒一瞧,真是個不省心的丫頭,掃了眼場中正中紅心的白羽箭,又點點頭,騎射的確學得好,估摸好些男子都不如她,趙睎道:
  
  “虧了王叔今兒過來,不然我的罪過可大了”
  
  說著,瞧著宛若猶自後怕,卻想起來什麽,衝宛若眨眨眼,宛若和他的眼神一對,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思,上來又是規矩一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這件事,本是宛若莽撞,不幹他人的事,若讓老太太和賢妃知道,少不得要問下人們個侍奉不周之罪,因此因此……”
  
  說著,目光有些閃爍,柳彥玲卻上來大喇喇的道:
  
  “因此拜托王爺,千萬別把今兒的事說出去,若是大人們知道,我和宛若以後再想出來騎馬,可萬萬不能了”
  
  這才是真話,睿親王嗤一聲笑了,掃了宛若一眼:
  
  “原是怕這個,什麽怕下人受責罰都是幌子了?”
  
  宛若臉紅的低下頭,睿親王笑了笑:
  
  “罷了,今日便當本王沒來過這裏,不過,你們以後萬不可如此莽撞,真出了事,可就是要你們小命的大事……”
  
  趙琅略囑咐他們幾句便走了,睿親王剛走,柳彥玲就悄悄湊到宛若耳邊道:
  
  “睿王爺真是風度翩翩,氣宇不凡是不是?我聽說,在清江那邊,只要王爺一上街,大姑娘小媳婦兒都偷著瞧呢“
  
  “噗……”
  
  宛若剛吃進去的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瞄了眼旁邊的承安小聲道:
  
  “比我家承安還風度翩翩,氣宇不凡?”
  
  柳彥玲臉一紅,扭過去不理她了,如意把茶盞接回去道:
  
  “時辰不早了,可真該回去了,要我說,以後這馬姑娘還是少來騎吧!回頭姑娘真有什麽閃失,奴婢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老太太砍的……”
  
  絮絮叨叨的,直到宛若上馬車回轉,才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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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45:20


  馬車在城外的官道上辘辘而行,彥玲卻嬉皮笑臉湊到宛若身邊,小聲道:
  
  “宛若對不住啊!剛才我真不是有意的,就是氣那匹大黑馬……”
  
  她的話還沒說完,車外面就傳進趙睎的聲音:
  
  “我瞧著你就是故意爲之,不是王叔正巧在,說不準宛若就真摔個好歹,這時候賠情兒,未免晚了點,你弄這些假惺惺糊弄人的事,給誰看。”
  
  柳彥玲一聽,眼裏突突冒火,啪一聲推開車門探出半個身子去喊道:
  
  “趙睎,你這話什麽意思?”
  
  瞥眼瞄到承安有些冷然的目光,臉上更有些難看起來。
  
  “我什麽意思?心在你自己肚子裏藏著,你自己最清楚,何必來問我?”
  
  柳彥玲冒火的眸子,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忽然笑了:
  
  “我的心思我不知道,可你那點心思,我卻是知道的,可惜你就是惦記到下輩子也沒用,宛若是我嫂子,我們姑嫂之間賠情說話兒,與你什麽相幹,哼……”
  
  宛若一把把她拽進了車裏,沒好氣的道:
  
  “剛才我知道是你不小心,我又沒怪你,你在這裏瞎嚷嚷什麽有的沒的,讓別人聽了去,像什麽話?”
  
  柳彥玲側頭見她臉都紅了,倒是忘了可惡的趙睎,笑了一聲道: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說的不對嗎,前兒我還偷偷聽娘和老太君商量呢,說等明年開春就娶你進我家的門,我這聲嫂子叫的名正言順。誰也管不著……”
  
  宛若手裏的帕子摔在她身上,氣道:
  
  “越發胡說起來,看我回頭告訴老太君去。”
  
  柳彥玲嘿嘿一笑:
  
  “我知道,我們家老太君一向偏著你,就是我爹娘,對你說話都是和聲細雨的,你這人還沒過來,我們家上上下下主子奴才的心都先向著你了,你自來樣樣都比我強,我便是比不過你,可好在我是你小姑子,有了這層,這輩子你都得讓著我……”
  
  她的話沒說完,就聽外面趙睎粗聲粗氣的喊了聲:
  
  “宛若,我先回宮了,駕……”
  
  說完,兩腿一夾馬腹,大黑馬嘶鳴一聲,衝了出去,不過瞬間就沒了影兒,小春子暗歎一聲,忙帶著侍衛追了上去,宛若掀開窗簾,承安帶住馬缰,低聲道:
  
  “你放心,沒事的,有小春子和侍衛們跟著呢。”
  
  聲音有幾分悶悶的,宛若卻沒注意。
  
  再說趙睎,快馬加鞭進了城,也不勒馬,就這麽直接跑過鬧市,掀翻了路邊幾個做買賣的零散攤位,小春子交代一個侍衛留下處理,自己跟著直接進了宮門。
  
  宮裏的十一爺稀罕蘇府的宛若姑娘,這些年誰還不知道,對誰都不家辭色的十一爺,到了蘇姑娘跟前,那就是個一點兒脾氣都沒有的小白兔,讓幹啥幹啥,乖巧的不行,和蘇姑娘鬧別扭了,宮裏的宮女太監嬷嬷們,都戰戰兢兢躲著他,就怕被他遷怒。
  
  蘇姑娘但能給他些好臉色,或是得了蘇姑娘什麽小東西,就會樂上好幾日,那幾日的十一爺分外和善,即便奴才們犯了錯,也能混過去。
  
  前些年,小春子還不覺怎麽著,橫豎不過小孩子,可這幾年,小春子在一邊是越瞧越驚心,十一爺大了,蘇姑娘也大了,這少年男女在一起,十一爺的那些心思,怎麽瞞得住,別說他,說不準皇上和賢妃娘娘也看出了些苗頭的。
  
  若是蘇姑娘沒許人家還好,即便成了不正妃,側妃是一準的,偏偏蘇姑娘自小就定了親事,還是柳翰林家的公子,從哪兒說也不可能成事,不過白惦記罷了。
  
  估摸賢妃娘娘和皇上也是這麽想的,最近半年裏,倒總約束著十一爺,輕易不讓他出宮,因此兩人見面的時候也少了,可畢竟從小一起的情分,十一爺又變著法子鑽營,一心要見蘇姑娘,這用心了,怎會見不著。
  
  可見著了又能如何,不過樂上一陣子,等明年姑娘及笄,蘇柳兩府的婚事一辦,十一爺能如何呢,難道還真能搶過來不成?
  
  趙睎黑著臉,一邁進霜雲殿,打眼便看見門邊上打瞌睡的小太監,可算找著了出氣的地兒,揚起手裏的馬鞭子啪就是一鞭子。
  
  那小太監疼的一激靈,立時醒了,知道今兒十一爺不痛快,自己正巧觸了他的黴頭,這條小命說不準就交代了,急忙跪下咚咚磕頭求饒:
  
  “十一爺饒命饒命,奴才知錯了,奴才知錯了,十一爺……”
  
  趙睎心裏不自在到了極點,那還管他求饒,擡手啪啪啪幾是幾鞭子,小春子進來的時候,那個小太監已經快去了半條命,小春子自是不敢硬攔他,只低低道:
  
  “十一爺打死個奴才本不是什麽大事,可宛若姑娘一向體恤下人,若是知道,恐會惱十一爺……”
  
  趙睎的鞭子揚起,聽到這句話卻頹然落下,一腳踹過去:
  
  “滾,滾出去……”
  
  “皇上駕到……”
  
  蘇德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小春子嚇了一跳,急忙跪在廊下迎著,趙玑還沒進霜雲殿的大門,就聽見了裏面鬼哭狼嚎,加上鞭子聲,就猜著一準是小十一又不自在了。
  
  若說這小十一,真挺給他爭氣的,小時候那麽個魔王性子,進了學,卻變了個樣,無論文武,都顯示出非同一般的資質。
  
  趙玑從來沒想過,讓他當個屈身與兄長之下的臣子,也不想讓他去衝鋒陷陣,他想讓他在自己之後,能穩穩當當的坐在龍椅上,把北辰的江山盡收眼底,作爲君,只要夠狠,夠心計,加上身後支撐勢力夠強夠大,就成了。
  
  而小十一什麽都好,就是差在這一點上,夠狠,但心計不夠,這也是令趙玑最頭痛的一件事。
  
  “參見父皇。”
  
  趙睎扔開手裏的鞭子上前行禮,趙玑瞪了他一眼,瞄了地上的小太監一眼,吩咐道:
  
  “蘇德安,把這個奴才扶下去,讓太醫院的太醫過來瞧瞧他的傷,賞他些銀錢,好生將養幾日。”
  
  那小太監急忙磕頭謝恩,趙玑走了進去,坐在炕上,揮揮手,讓身邊的人都下去,只留下趙睎在跟前。
  
  窗前植了一叢修竹,一陣微風過處,搖搖曳曳,竹影映進屋內,在小十一臉上落下一陣清淺斑駁的光影,不過幾年的功夫,他已經長大了,眉眼可見昔年雲嫔的影子,眉宇間卻和自己毫無二致。
  
  “小十一,今兒怎麽回事,我記得一大早你不是挺歡喜的,說要去郊外騎馬,怎麽回來就變了個樣兒”
  
  趙睎心裏轉了個彎,眼睛忽然一亮,幾步上來,湊到趙玑跟前:
  
  “父皇,上次您和賢妃娘娘不是說我快到成親的年紀了嗎,娘娘挑的那些女人我不要,我要宛若,我要娶她當我的妃子。”
  
  趙玑目光閃了閃,把手裏的粉彩福壽文蓋碗放在炕幾上,開口:
  
  “蘇家那丫頭,聽說自小就定了柳家的親事,我知自小和她要好,可即便是父皇,身爲天下之君,也不可能事事順心如意,想怎麽著怎麽著,何況你一個皇子,這事兒不能依著你的意思辦,且你現在年紀畢竟小些,正經親事還需精挑細選,過幾年無妨,我那日和賢妃提起來,也是想先指給你兩個妥帖的人伺候著……”
  
  “我不要別人”
  
  趙睎脖子一梗:
  
  “除了宛若,別的女人我都不要”
  
  趙玑一愣,倒是笑了,忽而想起來去年的荒唐事,宮裏的皇子到了十三,便有專門的大宮女侍奉枕席,教授床第之事。
  
  小十一去歲滿了十三,生辰那日,賢妃精挑細選的,選了宮裏一個模樣好,性子溫順的大宮女去伺候他,誰知道大半夜裏,就被小十一那麽光溜溜趕到院子裏跪著。
  
  那時候正是二月初一,前兒還落了些細雪,那宮女就這麽光溜溜,在院子裏跪了半宿,不是小春子機靈,讓人去報給賢妃知道,那宮女的小命兒可就交代了,那以後的幾次,無一例外都被小十一趕了出來。
  
  本來趙玑還憂心他是身體出了什麽毛病,倒是想不到,他原是瞧上了蘇家的丫頭,也知道兩人情分好,可好歸好,趙玑先頭真沒往男女情事上琢磨,雖說蘇家丫頭瞧上去聰明靈透,可畢竟蘇家沒什麽勢力,而王家,卻是老四的母族,與小十一無絲毫助益,說不準還是拖累。
  
  因此即便蘇宛若如今沒定親,小十一要娶她當正妃,也是萬萬不能。只是這倒是個曆練睎兒的好機會。
  
  想到此,趙玑眉頭一皺道:
  
  “蘇柳兩家的親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蘇家丫頭和你一邊大,這麽算著,明年就及笄了,親事也該料理了,你與她以後還是少見面,那些沒用的心思也好生收回來,兒女情長,難免英雄氣短,這事莫要再提。你王叔回京了,你若閑了,多去他府裏走動走動,再到處亂跑,小心父皇罰你,便是不罰你,你這霜雲殿裏的奴才可要仔細了”
  
  說完,便大步走了,趙睎送了父皇出去,小春子急忙道:
  
  “爺可是聽見了,您可消停些日子吧!若是皇上降罪下來,奴才們的腦袋真要搬家了”
  
  趙睎瞪了他一眼,進屋趴在炕上生悶氣,想起宛若那張瑩白的小臉,小臉上如花的笑顔,機靈古怪的性子,聰明的頭腦,那些千變萬化令他眼花缭亂的鬼主意。
  
  即便沒這些,趙睎老早就發現,只要看著她,他心裏就說不出歡喜,校場上她定定望著自己的眸光……不,趙睎一骨碌坐了起來,無論如何宛若是他的,他不許別人娶她,死也不許……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45:36


  如意把宛若換下來的騎裝,用燒熱的烙鐵熨平整,又用那上好的香薰過,折好交給一邊的小丫頭,才掀開梢間的簾子走出來道:
  
  “依著奴婢,姑娘以後,可不能再去郊外騎馬射箭了,今兒是奴婢平日念佛燒香顯了靈,碰上了王爺,不然若姑娘摔了,奴婢可怎麽著,奴婢的命便是小事,姑娘的身子可是自個的,難道心裏就沒個怕字,小時姑娘雖淘氣些,可還有些穩重的心思,如今越大,怎的越荒唐起來”
  
  說著,見小丫頭打了水進來,便上來伺候著宛若挽袖褪镯,攪了帕子,服侍她梳洗停當,才又道:
  
  “那邊府裏的柳姑娘,這些年越發莽撞了,修下這麽個小姑子,也不知道是姑娘的福還是禍了。”
  
  奶娘一腳邁進來道:
  
  “可不是說的,柳姑娘的性子,就是個惹事闖禍的根苗,以後姑娘嫁過去,還不知道要替她擔待多少不是呢”
  
  一老一小唠唠叨叨了半天,宛若吃了口茶,把茶盞放在炕幾上,瞄了一眼對面的承安,揮揮手道:
  
  “得了,我知道了,以後少去騎射便是了,你們也不要再唠叨了,都唠叨了一盞茶的功夫,也不嫌累的慌。”
  
  如意倒笑了:
  
  “姑娘若憐惜奴婢們累,以後便體恤著咱們些吧!”
  
  知她姐弟有私話要說,便和奶娘並屋裏伺候的丫頭們退了出去。
  
  承安沒回去蘇府,而是跟著宛若進了王家這邊,給老太太請過安,老太太倒分外歡喜,留了飯,並說若家裏無事,便在這裏住下一宿,承安自是求之不得。
  
  以前小時候,即便進了學,隔三差五,或宛若回去蘇府裏,或承安留在這邊,兩人總能到一處,這兩年卻有些疏了,並非他二人之間疏遠,而是底下的婆子丫頭們,特意有分寸起來,兩人雖可常見面,可像以前那樣自在卻少了。
  
  承安有時候就想,若是不長大該多好,他總記得,那時候進京途中在驿館裏,兩人同榻共枕,或抵足而眠,何等親近,現在卻仿佛夢一樣。
  
  且若若真長大了,今年十四,明年及笄,那柳府的親事,便迫在眉睫……承安一想到這些,心裏就異常沈重,仿佛一顆巨大無比的石頭,忽悠一下壓在他胸口,壓的他幾乎透不過氣來,可他能如何,或者說,怎樣才能阻止這親事。
  
  宛若見他眼睛直直盯著前面某處,便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禁笑了起來,伸手過去,捏捏他的臉:
  
  “怎麽,承安也稀罕那套銅人像,你若稀罕,便拿了去,橫豎擺在你那裏和我這裏是一樣的。”
  
  承安伸手把她手握在掌心,她的手瑩白如玉,翻開手掌,卻也有些薄薄的繭子,是練騎射的結果,承安先開頭不想教她這些,架不住她磨他,再說,自小到大,她說的哪兒件事,他沒應她,只要她說出來的,只要他能做到的,便沒二話。
  
  承安真想兩人能長長久久這麽下去,就這麽過上一輩子,了了這一生一世,他也再無所求,可許多東西,不是他怎麽想便能怎麽樣的,心不由己,身也不由己。
  
  “若若,若我不是你弟弟,你會怎樣?”
  
  承安擡起頭,定定望著她,宛若一愣,歪頭看著他,窗外的光線穿過冰梅紋的窗棂子,打在他臉上,有種熹微搖曳的光影,他的臉比小時候整整擴了好幾圈,小時候有些亦男亦女雌雄難辨的陰柔,現在卻一絲影子都尋不到了。
  
  他的眉依然不很粗,卻長而有型,斜斜如劍沒入鬓發之中,劍眉下一雙眸子深邃暗沈,宛若記得小時候,明明黑白分明的,有些執拗的傻氣,隨著年齡增長,卻逐漸暗沈深邃,仿佛一汪不可見底的潭水。
  
  他的眸子有些淺淡,鼻子很挺,唇色也有些淡,如果他不笑,會讓別人覺得有些不可攀的漠然,可如果他歡喜的時候,眼睛和唇角都會淺淺彎起,淡色的瞳眸裏波光閃閃潋滟非常,常令宛若驚豔不已。
  
  不過在外人面前,承安卻是溫潤和悅的,高貴,宛若總覺得,承安身上有一種淩駕于衆人之上的高貴,比起趙睎的霸道,更令人感到疏離。
  
  此時的他顯然不歡喜,眸子深深暗暗,明滅不定,仿佛跳躍的燭火,宛若猜不透他的心思,實際上,從小時候起,只要承安有意藏起的心思,宛若是如何也猜不透的。
  
  宛若也不想猜,太累,不過她卻全心全意信任承安,在這個世界上,甚至比娘親王氏,還要親近信任。
  
  宛若撲哧笑了一聲,繼而又輕輕歎口氣:
  
  “若你不是我弟弟便好了,那我就嫁給你,還像現在這樣自在多好。”
  
  承安目光閃了幾下,唇角一彎笑了,眸中潋滟的光輝透出來,看的宛若呆了一呆,宛若扳著他的臉,對著窗外的光亮處端詳半響:
  
  “承安,你以後多笑笑,你笑起來真好看……”
  
  話因剛落,就聽窗戶外頭如意撲哧低笑了一聲,宛若臉一紅放開承安,岔開話題:
  
  “聽彥玲說,咱們和南夏那邊要打仗了,她爹都被派去清江邊上駐守了,八皇子也去了,不會真打起來吧!”
  
  承安目光一閃,笑看著她打趣:
  
  “若若也知道關心國家大事了,我以爲若若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著如何淘氣呢?”
  
  宛若利落的翻過炕幾,把他按在炕上,伸手去搔他的腋下:
  
  “好啊!承安你敢取笑我,看我今兒饒不饒你,還若若若若的叫,快叫聲姐姐來聽,快叫……”
  
  承安悶笑了兩聲,伸手攬抱住她的腰,身子一轉,兩人就掉了個,他的臉距離她很近,近到他呼出的熱氣,撲在她臉上癢癢的,宛若臉不禁一紅,飛快推開他,跳下去,整了整身上的衣裳。
  
  雖說打鬧慣了,可剛才那一瞬,臉上還是有些熱辣辣的不適,尤其一擡頭,發現承安望著的她的目光越發幽暗起來,宛若揚聲道:
  
  “如意,茶冷了。”
  
  如意應了一聲,捧了茶進來,就覺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勁兒,卻也沒怎樣理會,到了晚間,還是奶娘服侍她睡下時,低聲說了她兩句:
  
  “姑娘和承安少爺如今畢竟大了,即便親姐弟,日後也要注意些”
  
  宛若以前真不覺得怎樣,可今兒午晌的時候,不知道怎的,就覺得承安的望著她的目光不一樣,怎麽不一樣,宛若自己也稀裏糊塗的。
  
  因母親遣了人來接,宛若這日一早辭別了外祖母,便回了蘇府中來,二門外就瞧見父親身邊的李福,頗有些意外。
  
  剛一進了娘親的院子,見廊下站著的丫頭婆子一個個均面有喜色,更爲納罕,小丫頭打起簾子,宛若一進屋,見王氏在窗邊的炕上斜斜歪著,蘇澈在她對面坐著,臉色也有未盡的喜色。
  
  宛若規矩的蹲身施禮:
  
  “給爹娘請安”
  
  王氏衝她招招手,笑道:
  
  “平日裏不知道多淘氣,小子一樣,這會兒在娘面前,倒來裝這樣乖巧的樣子,可騙的了誰去”
  
  瞄了旁邊的蘇澈一眼,知道大約是丈夫在這裏,宛若便拘束了些,真是自小落下的習慣,這麽些年都改不了,即便這些年,蘇澈對她們娘倆真心實意的好起來,宛若在他面前也放不開,也不是怕,就是客氣拘束。
  
  王氏暗暗歎口氣,誰說小孩子不會記恨,這話可當不得真。小丫頭挪了個繡墩過來,宛若坐在王氏下首,低聲問:
  
  “娘親這兩日身上不好嗎?瞧著面色有些倦。”
  
  她這一問,王氏倒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知道該如何和她說,王嬷嬷卻在一邊笑道:
  
  “哪是不好,是大大的喜事呢?明年這時候,說不準姑娘就添個弟弟了,王氏臉上有些淡淡的粉色透出來,宛若一愣,繼而喜形于色:
  
  “真的?什麽時候的事?我怎的不知道?
  
  王嬷嬷笑道:
  
  “這幾日太太身上便恹恹的不好,我還說是累著了,不想這一請脈,竟是天大的喜事,這不太太就譴人去叫姑娘回來了。”
  
  這裏正說著,後邊老太太跟前的楊媽媽,捧著一個長盒子進了屋,行過禮道:
  
  “老太太那裏聽著了信兒,高興的不知道怎麽著了呢,那日老太爺還說,底下就承安一個孫子,未免荒涼了些,這說著說著可不就把嫡孫盼來了“
  
  把手裏的盒子交給王嬷嬷,王嬷嬷忙打開,放在炕桌上,是一根全須全影兒,有頭有尾的人參,有倆個大拇指那麽粗,真是件好東西。
  
  楊嬷嬷道:
  
  “這還是那些年機緣巧合得的一根好參,平日老太太用藥熬參湯,都沒舍得用,聽說太太有了喜,就讓我尋出送了過來,雖說如今不能吃,等生産後,補補身子也用得著。”
  
  王氏忙道:
  
  “倒是讓老太太惦記了”
  
  楊媽媽又道:
  
  “老太太還吩咐,讓太太好生養著胎,不用見天的去晨昏定省那麽周到,萬事以肚子裏的孩子爲重,只這內府裏頭的事……”
  
  楊媽媽還沒說完,王氏便截住她的話頭道:
  
  “我也正要說這事,如今宛若也大了,眼瞅著明年就是及笄之年,家事我也教過她,只沒自己掌過家罷了,這次正好,也讓她提前曆練曆練,省的趕明兒出了門子,不會掌家理事,讓婆家人笑話了去。”
  
  楊媽媽臉色一滯,便有些姗姗的,略說了兩句話便回去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46:01


  承安到了府門前,剛跳下馬,他的小厮小六兒幾步上來道:
  
  “二姑娘回府了。”
  
  承安眼睛一亮,馬鞭直接甩給他,邁步就往裏面走,後面他的師傅七叔下馬,叫住他:
  
  “少爺……”
  
  承安腳步一頓,轉回身來道:
  
  “七叔且回去歇息吧,您說事,我會仔細斟酌。”
  
  說完,躬身一揖,轉身進去了:
  
  “少爺,少爺……”
  
  “七叔,您老人家回去好生歇息兩日吧!”
  
  小六兒機靈的道:
  
  “滿府裏上下誰不知道,二姑娘一回來,咱們少爺便一時一刻都離不開了,哪還有別的功夫,剛頭我可聽太太屋裏的春竹姐姐說了,太太有喜,接咱們姑娘回來是幫著掌家理事的,這回可住的日子長了,少爺學騎射弓馬的時候自然就少了,正好,就著這個機會,您老也好生歇歇。”
  
  七師傅哼了一聲:
  
  “就你這猴兒的嘴伶俐,即便是親姐弟,也是男女有別,難不成天長日久的在一起不成”
  
  小六兒嘿嘿一笑:
  
  “天長日久自是不能,可如今想分開咱們少爺和二姑娘卻難了”
  
  七叔歎口氣,也不再和他閑磕牙,轉身上馬去了,小六兒撓撓頭,若說少爺這個師傅也有點古怪,這麽些年了,也不住在府裏頭,當年自己上門來尋的差事,先頭,小順子還說是個騙吃騙喝的江湖客,可日子長了才知道,真有本事。
  
  可這有本事的人,難免孤傲性,子古怪了些,除了對少爺,蘇府裏的其他人,即便老爺,也不加辭色。
  
  不過想想,七叔的話也挺有幾分道理,畢竟是姐弟,難不成還能一輩子在一處嗎。
  
  承安步履匆匆,進了王氏的院子,廊下就瞧見宛若的大丫頭如意,目光閃了閃,低頭略整整衣裳,三步兩步進了屋。
  
  轉過碧紗隔扇就看見坐在王氏身邊的宛若,嘴角不由翹了翹,宛若衝他飛快眨眨眼,承安給王氏和蘇澈行過禮,還對宛若道了聲:二姐姐。
  
  底下的丫頭婆子們都忍不住掩著嘴笑了,王氏也笑道:
  
  “倒是大了,今日越發有規矩起來,得了,知道你們姐弟有體己的話要說,也別在我這裏立什麽規矩了,去說你們的私話去吧,只是記著一件事,可不準拌嘴打駕”
  
  王氏這話說的俏皮,屋裏的丫頭婆子都跟著笑了起來,王嬷嬷道:
  
  “太太這話說的,打小他們姐弟在一處,連個紅臉兒的時候都沒有,怎會拌嘴打架,這可是太太操了沒用的心”
  
  王氏掩著嘴笑了一聲,瞥了承安一眼,目光微閃。
  
  蘇澈等到宛若和承安出去,才道:
  
  “承安和宛若倒比一母同胞的姐弟還親近,雖說是她二人投緣,可也是太太教導的好,宛若雖說好動了些,卻真是個心胸大度有容人之量的孩子,這上頭便是得了你的繼。”
  
  王氏淡淡笑了笑:
  
  “這些年宛若丫頭跟在那邊府的老太太身邊,竟是寵溺的太過了些,瘋丫頭一樣,前兩年我還說拘管一下,不想宮裏的賢妃娘娘,倒先攔著,說宛若雖淘氣,大事上卻一點不錯,什麽都擱在心裏,有大主意,不用管,將來出了門子,自然就好了。柳府那邊的老太太也說,就稀罕宛若這樣的性子,有趣又不莽撞,我就琢磨著,橫豎婆家都不挑,也就不討她的嫌了,便隨著她的性子去了,如今這性子成了氣候,再想拘管也無濟于事了,好在這丫頭是個聰明的,雖說有些小子性情,可閨秀該會的,也沒一樣落下,比我那時都是強些的,說是度量大,爺也不用如此變著法的誇我。”
  
  邊上王媽媽道:
  
  “可不是,琴棋書畫,騎射弓馬,咱們姑娘在各府的姑娘中間,不說拔尖,也數在前頭了。”
  
  蘇澈自是知道這些,自從進了京,宛若的事兒,他這個當爹的就是想管也插不進手去了。
  
  先頭知道宛若跟著承安學騎射,著實覺得不妥當,可別的上面,宛若也是真沒落下,識字讀書,能寫會畫,寫的文章做的詩詞均工敏清麗。
  
  去歲宮裏的賢妃娘娘過壽,她送上了一個“竹外紅蝠至”的小繡屏,皇上特意跟他提了,說他教女有方,繡工不說,這份精巧的孝心難得。
  
  回來他還特特尋了她繡屏的樣子瞧了,的確簡單清雅,寓意也好,想起宛如,不禁暗暗歎息。
  
  從心裏說,除了承安,這兩個女兒,他還是偏著些宛如的,一個是自小親近些,再加上,她娘不在身邊,雖說是自作自受,可畢竟情分在哪兒擺著,因此,蘇澈對宛如頗有些憐惜。
  
  說起來比宛若的親事真是件煩心事,倒也不是沒人上門提親,只是高不成低不就的總不恰當,她又不比宛若,有王府那樣的外家,又是庶女,尋個好親事本就不易,加上生的頗有幾分姿色,心便高了起來,尋常人家那入得了眼。
  
  前年說的府尹家的公子,她嫌是次子,去年說的工部侍郎家,又嫌是庶子,挑三揀四,蹉跎到如今,眼瞅著明年就十八了,親事還沒著落。
  
  論說不管嫡庶,姑娘的親事和教規矩都是嫡母份內職責,可王氏這邊,蘇澈不能說什麽,不說小時候宛若落水,就是後來映雪娘倆幹出的那件事,如今還半吊著呢,真惹急了翻出來,沒誰的好。
  
  剛才楊媽媽話裏意思,他是知道的,宛如這些年都長在老太太跟前,雖說性子比那時穩了許多,可這管家理事的這些事兒,卻一點不明白,母親也略和王氏提過幾次,都被王氏一句還小便搪塞了回來。
  
  今兒定是老太太想趁著王氏有喜,讓宛如管些事也曆練曆練,哪知道王氏卻把宛若接了回來。
  
  蘇澈沈吟半響,把手裏的青花纏枝蓋碗放在炕桌上,瞧著王氏道:
  
  “太太也不要妄自菲薄,太太自來就是度量大的,承安不是太太肚子裏出來的,不還是一樣看待,宛若如今十四了,宛如比她大三歲,可不都快十八了,又是長姐,理應爲太太分憂解難,既是太太身子不便,就讓她姐妹倆個,一起幫著處理些府裏的內務,太太在一邊把持教導著,想來也出不了什麽差錯,她們姐妹也好趁次機會長些見識……”
  
  送著蘇澈走了,王氏剛才還挂著笑的笑臉,唰就沈了下來,王嬷嬷也悄聲道:
  
  “可真是,爺這心自來就是偏的,這些年都沒正過來,不過,自打周氏娘倆去了莊子上,大姑娘倒像生生換了副心腸一樣,性子變得溫順和婉了起來,跟在老太太身邊,倒是把老太太哄的真心實意對她好起來,什麽都惦著她,就是親事,也由著她自己個挑揀。”
  
  王氏歎口氣:
  
  “這遠近親疏,咱們府裏這位老太太心裏,分的清楚著呢,宛如比起宛若,畢竟是親了一層,爺的心都是偏的,老太太的心怎會正的起來,雖是這麽著,我就瞅著那丫頭能找著個什麽好人家,性子改了,我也是不信的,俗話說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三歲看到老,她若安分了,可真真改了她娘的根底傳授。”
  
  王嬷嬷點頭低聲念了句佛:
  
  “阿彌陀佛,佛祖可保佑著吧,保佑太太一舉得男,這有了嫡子,以後便不用愁了”
  
  “嫡子?”
  
  王氏低下頭,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肚子,若是個丫頭便罷了,若是個小子,前面有承安這麽個事事拔尖的哥哥,可不是件好事兒。
  
  承安牽著宛若的手進了她的院子,宛若回來住的日子少,蘇府裏更比不得王家宅門,便沒另外收拾地方。
  
  只把王氏院子一邊的小跨院,辟做了承安的住處,宛若承安之間一向親近,宛若偶爾才回來,兩人便安置在了一起。
  
  後來前頭的皓月軒騰了出來,承安便挪了出去,這裏就成了宛若偶爾回來的落腳的地方,地方不大,卻收拾的甚爲清雅。
  
  院子裏植了一株梨樹,邊上還還攀著一架紫藤,這時候正是花期,一進小院就能嗅到沁鼻的花香,伴著梨花似雪,頗有幾分如詩如畫的意境。
  
  宛若走過去站在梨樹下,擡頭看了看,又四下瞧了瞧道:
  
  “雖有柳絮,卻無池塘,可惜了可惜了”
  
  承安挑挑眉笑問她:
  
  “爲何可惜了?”
  
  宛若指了指梨花:
  
  “若有池塘,等到月亮出來,不就正好應了詩了面的句子,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
  
  她瑩白的小臉上,挂著一個清淺的笑容,眸子晶亮閃爍,如夜空中的最璀璨的晨星,就這麽望著他,一陣風輕輕拂過,滿枝的梨花簌簌而落,沾她頭上,衣裳上……
  
  她輕輕轉了一圈,衣袂飄飄,如雪的梨花中,她美得仿佛天上的梨花仙子,承安呆了一呆,突然想起了哪句詩下面的兩句:
  
  “幾日寂寥傷酒後,一番蕭索禁煙中。 魚書欲寄何由達?水遠山長處處同。”
  
  他還能拖多久,若分別,禍福難料,是否還能相見,即便相見,宛若還是宛若,他是否還是承安,抑或,已不是她眼裏的這個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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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46:18


  宛如變了,自從周氏娘倆兒去莊子上靜養之後,宛如就跟變了個人一樣,以前跋扈刁蠻的性子,幾乎一夜間就收了起來,變得安靜,變得端莊有禮,至少表面上如此。
  
  她很美,尤其現在,正是韶華最好的年紀,比宛若大三歲,今年十七的宛如,比她娘周氏還要出挑,尤其她收斂了性子,安靜站在哪裏的時候,袅袅婷婷仿佛清晨猶帶著露珠的鮮花。
  
  即使宛若心裏著實嫉妒,也非常服氣,自己和她比,不說差之千裏,卻完全不是一個層次上的,她勉強算清秀端正,宛如卻可稱的上是佳人,不能傾國傾城,也是極爲罕見的絕色佳人。
  
  雖然這些年宛若大多數都在王府裏頭住著,極少才回家來,可畢竟是姐妹,年節的時候,也免不了碰面,對于宛如,宛若始終存著一份戒心。
  
  當年蘇澈以靜養爲由送走了周氏母女,時間卻恰好在她和趙睎被綁了之後,而且那天她明明聽見癞子頭喊另外一個人周四兒。
  
  後來她才知道,那周四兒是周氏娘跟前得用的奴才,雖說後來死無對證,可宛若還是斷定,那次綁架是針對自己去的,趙睎只是受了她的連累。
  
  周氏如此,她一手教導熏陶出來的宛如,會變得和她姐妹情深嗎,用腳後跟想。也不可能,而且一個十歲的孩子。就敢把自己妹妹推到池塘裏淹死,這樣的人,怎可能是個溫良之輩。
  
  因此,即便宛如變的文靜守禮的模樣,見了她,也不似以前眼中釘肉中刺一樣,可宛若依然覺得,她貌似良善安分的目光下,不定藏著怎樣算計陰暗的心思,可宛若卻不怕她,有道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若是使壞,我比你還壞了十分去。
  
  宛若把手裏的賬目阖上,交給下面的婆子,開口道:
  
  “凡事就循著府裏頭的舊例辦即可,何必事事都要來請示一遭,沒得白耽誤了功夫,我和大姐姐也不過就幫著管這幾日罷了,等娘親的身子妥當了,便沒我們的事了。”
  
  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才繼續道:
  
  “雖是這麽著,可這幾日,也不能出了大纰漏去,事事循著舊例可,但若有趁此時偷懶耍滑,亦或是中飽私囊者,一樣會請示了上人發落出去,你們自己掂量著辦,若是聰明的,便不要想著如何如何,把差事辦好就是了,回頭若是真抓出來,傷了臉面便不好了,大姐姐,我說的可是?大姐姐,我說的可是……”
  
  宛若問了兩聲,宛如都沒答應,實際上半天也沒見她說一句話,自打來這裏就坐在那邊,低著頭,瞅著對面的窗棂子出神,不知道心裏琢磨什麽呢,嫩白的小臉有些輕薄淺淡的粉色,嫩白淡粉,仿佛春日裏開的正豔的海棠花,即便她不言不動,瞅著都這麽養眼動人。
  
  宛若心裏不禁暗歎,這人比人真的氣死人,宛如身後的大丫頭芬兒,急忙偷偷推了主子一下:
  
  “大姑娘,二姑娘跟您說話呢?”
  
  宛如回神,眨了眨眼,轉過頭衝宛若笑了笑:
  
  “妹妹說的是。”
  
  卻在這時,柳彥玲從外面一腳邁了進來,上前先搶了宛若手裏的茶灌了下去,把空茶盞交給小丫頭才道:
  
  “可讓我好找,怎的你回了這邊府上,也不給我捎去個信兒,我這一大早跑去王家找你,撲了個空,聽說你回這邊來,又馬不停蹄的找了過來,可是累死我了。”
  
  大咧咧擠在宛若身邊,湊到她耳邊小聲道:
  
  “我跟你說,南夏的太子要來咱們北辰朝見呢,聽說現在都過了冀州,再有三五日便能進京了,到時候可有大熱鬧了。”
  
  說著,好奇的掃了眼下面站著的丫頭婆子,撲哧一聲笑道:
  
  “宛若你家有趣兒,丫頭婆子都站的如此齊整作甚?”
  
  宛若身後的如意撲哧一聲笑了,拽著跟著她的婆子道:
  
  “媽媽,這可是你們家姑娘,都多大了,還這樣見什麽都新鮮。”
  
  哪個媽媽瞥了眼宛若笑道:
  
  “可是怨不得我們家老太太時常說,明明蘇姑娘和我們家姑娘一般大的年紀,懂事知禮上,卻生生高出一大截子去”
  
  說著對柳彥玲道:
  
  “蘇姑娘這是在管家理事呢,您就別跟著搗亂了”
  
  柳彥玲癟癟嘴:
  
  “這有什麽趣兒,宛若,今兒天氣好,外頭風和日麗的,咱們去郊外騎馬去吧!”
  
  宛若瞪了她一眼,還沒說話,宛如突然站了起來:
  
  “這位想必是柳家妹妹?”
  
  柳彥玲歪頭瞄了一眼宛如:
  
  “哦,我知道了,你肯定就是宛若那個隔母的姐姐,我聽說過你的,你長得可真好看,這個帕子也精致,我瞧瞧……”
  
  說著,把宛如手裏的帕子拽了過來,對著外面的光亮看了看,咦了一聲,臉色變了變,宛若知道柳彥玲是不管什麽規矩的,想幹嘛幹嘛,她既然來纏她,必然不會輕易回去。
  
  宛若揮揮手,讓下面回事的丫頭婆子下去,搶過柳彥玲手裏的帕子,遞還給宛如道:
  
  “彥玲天真爛漫,規矩上顧不得了,大姐姐莫怪。”
  
  宛如目光閃了閃,微微搖頭,竟是一點沒惱的樣子,仿佛還有那麽點含羞帶怯的意思,真令宛若有點猜不透,雖說這幾年她收斂了,可這樣好說話兒倒也不像她的作風。
  
  “若若,若若想什麽呢?”
  
  承安擡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宛若回神,知道宛如畢竟是承安的親姐姐,有些事,她還是不想讓承安知道的,雖岔開話題:
  
  “我在想南夏太子的事,不都說要打仗了,怎麽那個太子還會來咱們北辰?”
  
  承安目光閃了閃:
  
  “打仗勞民傷財的,哪這麽容易,你瞧都這麽多年了,兩國也真打起來,不過也難說,劃江而治,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如果真打起來,你覺的是那邊的勝面更大些?”
  
  宛若頗有幾分擔憂的問,承安笑了:
  
  “以前從沒聽你關心過這些,怎麽?現在倒開始憂國憂民起來”
  
  宛若身子一歪,靠在後面的迎枕上道:
  
  “以前不關心,是知道和我沒什麽相幹。”
  
  承安在她身邊坐下道:
  
  “怎麽說?現今就與你相幹了嗎?”
  
  宛若點點頭:
  
  “你瞧如今睿親王雖說回京了,皇上卻把八皇子遣去了清江,還有彥玲的父親,我是覺得,不打起來便吧,若打起來,趙睎肯定去不了,你就真說不準了,你若去了,以後咱們能否見面還是小事,戰場上的凶吉誰又能料到,若是有個什麽……“
  
  說到此,大概覺得自己說的太不吉利,便停住了話頭,承安目光溫軟,定定看了她很久才道:
  
  “若若怕我死嗎?”
  
  宛若擡頭看他,窗外梨花淺淺,透過窗子映在他臉上,他的眸光粼粼閃閃,就這麽直直看著她,專注深邃,宛若竟然有些不敢和他對視,錯開眼睛,繼而又擡起來:
  
  “嗯,我很怕你死,所以你不許死”。
  
  好半響,承安才開口:
  
  “好,我答應你,不死。”
  
  宛若有些怔,她說的不過是杞人憂天的戲言,卻覺得此刻的承安異常認真,認真的把這當成了一個誓言或者承諾一樣。
  
  柳彥玲從側門匆匆進了府,沒上老太太哪兒,也沒進娘親院子,而是拐個彎,直接進了她哥哥柳彥宏的凝碧軒。
  
  八皇子去清江督軍的時候,柳彥宏恰巧病了,便沒跟去,身上沒差事煩憂,每日裏不是去郊外騎射,便在書齋裏讀書畫畫,倒分外清閑起來。
  
  柳彥玲進來的時候,他正在案前作畫,一看見妹妹進來,柳彥宏隨手用白絹蓋在畫上,笑道:
  
  “你早先不說要去郊外騎馬的嗎,怎的這麽早就回來了?”
  
  柳彥玲也不理他,直接越過他,向裏頭他的寢室走去,柳彥宏跟了進去,皺著眉問:
  
  “彥玲你找什麽?”
  
  柳彥玲也不理會他,在博古架上亂翻了一通,瞧見他的床榻,便走過去,把枕頭掀開,果然,下面掖著一塊羅帕,把那帕子抄在手裏,看了看道:
  
  “瞧見你偷偷擺弄的時候,還當是宛若的呢,便沒在意,今兒我才知道竟不是宛若的,哥哥你真對得起宛若啊!”
  
  柳彥宏臉色一變,身後拽住她:
  
  “你越發胡鬧,胡說什麽,這帕子不過是我房裏碧玺的東西罷了”
  
  “碧玺的東西?”
  
  柳彥玲笑了幾聲:
  
  “這樣的謊哥哥真能掰的出來,便是這帕子用的絹是平常見的東西,可這繡工,妹妹雖不精也能分辨的出一二,還有這個……”
  
  宛如幾步出去,把他案上的白絹掀開,正是一副女子畫像,女子側身立于一株正豔的桃樹前,窈窕美麗,含羞帶怯,邊上還提了一阙《菩薩蠻》:
  
  “宛如姑射人冰雪。知公不負佳風月。莫放漏聲殘。清風生坐間。賞春心未足。翦盡尊前燭。此樂自難忘。一觞還一觞。”
  
  彥玲柳眉倒豎氣的不輕:
  
  “你們這樣暗通款曲,還寫這等淫詞豔曲,我這就告訴老太君和娘親去”
  
  柳彥宏倒笑了,俊臉一沈:
  
  “我知你和蘇宛若好,本來定的親事就不是我樂意的,你這去了正好,索性我也不用再藏著掖著了,我要娶蘇府裏的小姐,卻不是宛若,我要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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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彥宏,你這滿嘴裏胡沁些什麽?”
  
  陳氏肅著一張臉,從外面走了進來,把彥宏兄妹嚇了一跳。陳氏今兒原是在老太太那邊陪著說話兒來著,說著說著就提起了彥宏和宛若的親事。
  
  老太君就道:
  
  “明年宛若就及笄了,先置辦著成親用的東西,等過了年一出正月就過禮,二月中,孫媳婦一進門,我這碗孫子媳婦兒的茶就吃上了。”
  
  老太君很是中意宛若,伶俐聰明,雖說也有幾分淘氣,可大事上卻不含糊,比起彥玲那可穩重許多了,也更大氣,況且琴棋書畫樣樣都出挑,便是那女工活計拿出來,比起各家閨秀,也不差什麽,加上有孝心,時常說些有趣的俚俗故事與老太君解悶,倒真真對了老太君的心思。
  
  不說柳府的老太君,就是陳氏這個婆婆,心裏也著實滿意這個兒媳婦兒,家世人品模樣兒都沒挑,還和彥玲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將來過了門,這姑嫂之間也不會生嫌隙,心思靈透,性子寬泛,卻也不是那沒注意的孩子,大事上殺伐果斷起來,頗有幾分男兒氣,這是聽老太君身邊的婆子說的。
  
  王家那邊老太太時常請老太君過府說話兒聽戲,或是賞玩個花兒景兒的,來往的多了,便也知道些那邊府裏的底細,說那邊老太太身邊的事兒,除了幾個管事的丫頭婆子,可都是宛若操持的,年紀雖小卻挑不出一點錯處,這樣的媳婦兒可去哪兒找的來。
  
  陳氏那些年還有點埋怨老太太,嫌這門親事定的過于匆忙,也不知道對方是個什麽性情,若是個刁蠻不理事的女子,即便出身再好有什麽用,橫豎不能指望著娘家過一輩子去。
  
  這幾年一邊瞧著品著,卻越發稀罕起宛若,因此,老太太這一提,陳氏心裏也是十分樂意,從老太太那邊出來,想著正好過去問問彥宏的意思,雖說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彥宏的心思,她這個當娘的也得顧及著一二。
  
  彥宏比宛若大四歲,今年十八了,三年前,陳氏便把身邊的兩個穩妥的大丫頭,碧玺珍珠給了他,畢竟小子大了,身邊沒個可心的大丫頭也不像話。
  
  打算的是先做個大丫頭,等宛若進了門,再收進房裏伺候著。兩個丫頭陳氏更看重珍珠些,雖姿色不如碧玺明麗出挑,卻穩重規矩,彥宏卻更喜歡碧玺,把碧玺留在身邊,珍珠被遣出房外伺候。
  
  陳氏略別扭了兩日,便放下來,這男子哪有不貪美色的,碧玺雖說有些心思,也掀不起大風浪,陳氏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過去了。
  
  陳氏倒是萬萬沒料到,一向爭氣的兒子,竟然幹出這麽件醜事來,這要是傳出去,可怎生好?聽他滿嘴裏說的,竟是實打實入了扣一樣,若是別人還好說,至多不過先隱下來,等媳婦兒進了門,再當個妾擡進來也就是了,偏偏是姐妹,且是宛若隔著母的親姐姐。
  
  蘇府裏那點兒老一輩的腌臜事兒,雖說捂著蓋著,可哪府裏不知道,當初宛若她娘嫁過去,那蘇澈的姨表妹便大了肚子,要不那位大姑娘能比宛若整整大三歲?
  
  還有蘇府大姑娘那位外租母,可真是沒法說,各府裏的女眷到一處私下裏說閑話都說,這可真是家傳,娘什麽德行?閨女什麽樣兒,你說這位周姨娘所出的大姑娘,性情能好到哪兒去,不過確生了個極好的模樣兒。
  
  可生得好才是禍,若是個性子穩妥的還罷了,橫豎在內宅府裏,外人也瞧不見,若是跟她娘一樣,可成了什麽?所以說,彥宏想娶蘇家那位大姑娘,是萬萬不能的。
  
  柳彥宏一見他娘進來,這事便真揭開了,若說柳彥宏以前也不是多討厭宛若,宛若和他妹妹情分好,自然和他有見面的時候,宛若也過得去,聰明機靈,可就是姿色尋常,還有一件,就是自從六年前,宮裏的十一爺知道他和宛若訂了親,這些年來,沒少找他的不自在。
  
  在太學裏,在宮裏,在外面,只要找到個借口,便要尋他的麻煩,趙睎是皇子,還是皇上最寵的皇子,他柳彥宏即便再尊貴,也越不過皇子去,只有退讓的份兒,受了這些窩囊氣,偏也不能與別人說,悶在心裏,久了便不由自主開始遷怒起宛若,從心裏厭煩宛若。
  
  過年前的時候,他陪著八皇子去郊外的山寺裏頭散心小住,正巧遇上了蘇府裏的老太太,也在那邊禮佛吃齋,怎麽說,他也算蘇府裏孫姑爺,理當過去磕頭見禮。
  
  磕了頭,一出來就瞧見立在院裏一株桃樹邊上的宛如,柳彥宏當時被狠狠驚豔了一下子,宛如穿著一身淡粉色的衣裳,身姿窈窕,纖腰一束,頭上梳了一個別致精巧的發髻,身後垂下長長的秀發,烏壓壓的,鬓邊插了一朵娟紗的正豔的海棠花,映著一張粉白瑩潤的小臉。
  
  眉如新月,眸似秋水,瓊鼻下一張紅菱小嘴,微微彎起,嘴角一個清淺的梨渦若隱若現,含羞一笑,真如那詩畫中的絕代佳人一個樣兒,把柳彥宏的三魂七魄都勾了大半去,他房裏碧玺的姿色不俗,更兼風流靈巧,他頗爲喜歡,可與這女子一比,竟是比到了天邊去。
  
  回到禅房的榻上,翻來覆去一夜沒睡著,琢磨著,看衣裳打扮不像個丫頭,又是在蘇府老太太跟前,想必也是蘇家的主子,忽而就想起蘇宛如原是有一個隔母的姐姐,便是那蘇承安一母所出的親姐姐,難道是她?
  
  翌日,便使喚些銀子,打聽了蘇家跟來的下人,果然是她,那一陣,柳彥宏整整在山寺裏住了大半個月,兩人背著大人見了面,宛如這方帕子就跑到了柳彥宏手上來了。
  
  回府以後,柳彥宏是越想宛如越喜歡,正在這裏終日裏放不下,偏彥玲還過來質問他的不是,便煩上來,索性把自己心裏的話說了出來,那成想被母親聽見,索性一咬牙,撲通跪倒在地:
  
  “娘,兒子不娶宛若,橫豎都是蘇府裏的姑娘,娶誰不是一樣?”
  
  陳氏真是氣得直哆嗦,就不成想,看著聰明的兒子,竟是個這麽被色所迷的糊塗東西,這話若是傳出去……
  
  陳氏臉一沈,擺擺手,下面的丫頭婆子急忙退了出去,陳氏坐在炕邊上,指著柳彥宏呵斥:
  
  “虧了你是咱們詩書大宦家的公子,真是活打了嘴,竟做出這等醜事,你就不琢磨琢磨,誰家好端端規矩守禮的閨秀,肯和一個陌生男子牽扯在一起,還把自己隨身的帕子,也送了給你,再說,你和宛若自幼定親,她既是當姐姐的難道不知,明知道你是妹夫,還湊上來私相授受,這樣不知道廉恥的閨秀,滿京城都找不到第二個來,虧了還把你迷成這個樣兒,盡早給我收拾了荒唐心思,這事就此打住,若是傳到你父親耳朵裏,這頓板子定時跑不了的。”
  
  柳彥宏幾步膝行過去,抱住陳氏的腿:
  
  “娘難道就不心疼兒子,兒子實在不喜歡那蘇宛若,若是按娘親說的,蘇宛若和宮裏的十一爺,可不也日日見面,在一處又騎馬又射箭的,難道這就合乎規矩了?”
  
  柳彥玲哼了一聲道:
  
  “哥哥胡說什麽,宛若和趙睎,哦,不,十一爺,在一處騎馬射箭的時候,可還有我和承安哥哥呢,再說,我們光明磊落,哪像你這樣鬼鬼祟祟私相授受不說,還寫這些淫詞豔曲,呸,別把你們的髒水,往我們身上潑。”
  
  “彥玲,一個姑娘家的,胡說些什麽?”
  
  陳氏瞪了她一眼:
  
  “十一爺畢竟是皇子,即便你們平日裏熟慣了,也不能直呼其名,這裏沒你什麽事,回你房裏去。”
  
  柳彥玲撇撇嘴,剛走到門口,陳氏便又叫住她:
  
  “你且站住,今日之事,不可讓宛若知道”
  
  柳彥玲倒是應了一聲:
  
  “這樣的惡心事兒,我才不會告訴宛若呢,不管怎樣,我就認宛若是我嫂子,哥哥,你若娶了別人回來,看我一頓鞭子把她抽的半死,尤其你哪個什麽宛如。”
  
  說完,氣哼哼的走了。等彥玲出去,陳氏的臉色卻緩了緩,伸手把彥宏拉起來,歎口氣道:
  
  “這世上哪有娘不疼兒子的,娘只要有的東西,你想要的都給你,可這娶媳婦兒,不能瞧長得好看與否,除去門當戶對,品性尤其重要,那蘇宛如我是見過幾次的,的確生了個好摸樣兒,卻是庶出,庶出也不怕,偏她娘和她外祖母的名聲,真真不好,這樣的媳婦兒,別說你父親不依了,老太君乃至你祖父都不會應的”
  
  柳彥宏心裏也知道這些的,愁了半響,突然眼睛一亮道:
  
  “不如兒子先娶了宛若,待到宛若進了門,再娶宛如做側室,效仿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也算……”
  
  “胡說”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氏打斷:
  
  “你當宛若的娘是擺設嗎?還有王府裏的那位老太太,今兒我的話就撂給你,想娶蘇家那位大姑娘,別說正妻,便是個小妾都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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