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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53:53


  除夕的宮宴算皇上的家宴,除了後宮嫔妃太後太妃等,還有就是宗室的王爺親貴以及家眷,可以參加,即便以前賢妃還活著的時候,宛若都沒資格參加,何況現在?
  
  只是凡事都有例外,太後親自下旨傳召,宛若不想來也得來。宮宴開在太後的甯壽宮正殿,圍著正殿一圈設座,一側是皇上的後宮妃嫔,一側是各位宗室王爺家眷。
  
  雖是過年,宛若並沒穿的太喜慶,畢竟她姨母賢妃和弟弟都剛死,她沒那樣穿紅著綠的心情,進宮來又不能太素淨,如意便選了一件雪青色暗花緞流水紋的衣裳,外面罩了一件淡紫色狐狸毛襯裏的鬥篷,鬥篷的袖口帽邊都鑲著毛邊,簡單大方。
  
  她背著光低著頭走進來,後面宮廊上搖曳的紅燈跟花團錦簇的紅綢,倒成了她的背景,緩步行來,到了近前,跪下磕頭:“臣女蘇宛若參見皇上太後,願皇上太後萬福金安”
  
  聲音不高,卻清脆非常,如金玉相擊,太後笑道:“自打皇貴妃去了,蘇家丫頭倒少進宮了,這一晃神的功夫兒,都成大姑娘了,皇上,哀家說的可是?”
  
  趙玑目光掠過那邊的趙琅跟十一,眉頭微微蹙了一下,繼而笑道:“真是,這些日子倒少見了,母後怎的想起這丫頭來了,還巴巴的讓人接了來。”
  
  太後笑了:“你瞧瞧,去年的宮宴上還挺全和,今年卻有些冷清了,哀家聽說,蘇家丫頭琴棋書畫,樣樣都成兒,就想著不如把她接進來,也熱鬧些,給宮裏添添喜氣,來,來,起來吧!別跪著了,近前來,我仔細瞅瞅,如今老了,這眼睛都花了,遠遠看著,倒看不底細了”
  
  太後身邊的嬷嬷忙過來扶起宛若,宛若跟著她略走了數步,到了太後跟前,宛若這一步一步行來,卻仍是低眉順眼,目不斜視的,因此根本就沒看見那邊趙睎。
  
  自打她進來,那眼珠子就沒離開過她身上,她走一步,他跟一步,眼皮子都不帶眨一下的,他身後的小春子急的一身都是汗,如今都成這樣了,自家爺再怎麽著也得放下了,不放下也沒法兒。
  
  眼瞅著這蘇姑娘就要成了十一爺的嬸嬸,若是太後發了話,皇上那邊也壓不住的,因此十一爺如今這樣,倒真大不妥當。
  
  可趙睎那顧得了這許多,父皇不讓他出宮,甚至連點消息都聽不著了,讓小春子偷偷打聽,小春子那裏卻只管說:“爺還是消停點吧!如今這樣,可還想怎麽著呢”
  
  是啊!怎麽著啊!他還能怎麽著,若是能肋下生出雙翼多好,直接飛出去,哪怕是瞧瞧宛若也好,承安死了,她病了,趙睎急的不行,想出宮出不去,想幫她都幫不了,自打出生到現在快十五年了,趙睎頭一次感到無力。
  
  這種無力,甚至比當初,他跟宛若兩人在荒郊雪地裏還令人絕望,那時候,至少他跟宛若是在一起的,無論生死,他們都在一起,可現在,他們誰也管不了誰了,他想娶她,正妃不行側妃,其實側妃又怎樣呢,即便有一百個正妃,他心裏只有她不就好了,可宛若不樂意。
  
  她那天說的那些話,仿佛刀刻斧鑿一樣,刻在趙睎心裏,她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她要一心人,她要一夫一妻,那樣的宛若那麽犀利,犀利的,就如一把利劍直直刺進他心裏。
  
  她很清楚,他給不了她這些,說起來,誰又能給她這些,趙睎就不明白了,爲什麽對他,她就如此苛刻刁難,當初柳彥宏還不是也有個通房丫頭,如果不是他破壞,她也心甘情願的嫁他了,怎麽到他這兒就不行了。
  
  不提柳彥宏,皇叔難道就能給她想要的嗎,王妃死了,可睿親王府裏也算姬妾成群吧!她怎麽就能允嫁了呢?
  
  想著這些,趙睎都有些恨她了,可恨歸恨,這一見,心裏那股子思念,還是抑制不住翻湧上來,他知道,自己這樣盯著她瞧不妥當,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想看她,想這麽一直直看著她……
  
  趙睎這樣失態的模樣,落在皇上眼裏,趙玑的目光微微一沈,掃過走到太後跟前的蘇宛若,趙玑也不明白,這丫頭何來如此大的魅力,讓他清高的弟弟,讓他霸道的小十一,這麽放不下。
  
  宛若外面的鬥篷已經卸下,太後用幾乎挑剔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女子,一身雪青緞的衣裳,倒尤其襯她,領口襟邊,釘縫成竹子紋飾,兩角處盤成折枝牡丹蘭花各一,衣裳料子平常,這繡工心思卻妙,穿在她身上,穩穩當當站在那裏,燈光下,顯出一股素雅凝重端莊含蓄之美。
  
  頭上梳的發髻,也不算繁複,一半兒頭發歸總到腦後,绾成一個簪花髻,碧玺琉璃簪別在發間,垂下明珠璎珞,除此再無旁的東西,余下的青絲披在身後,耳畔也是一副琉璃耳墜子,打扮很簡單卻異常端莊。
  
  微微垂首而立,小臉的輪廓圓潤優美,眼睫長長,蓋住一雙眼睛,看不清底下的心思:“擡起頭來,我瞧瞧”
  
  太後一發話,宛若便略略擡頭,一瞬又低了下去,太後不禁楞了一下,這丫頭,倒是好一雙晶亮明秀的眸子,就只一瞬,這雙眼就點亮了她整張小臉,看起來有些平常的姿色,卻變得大不平常起來。
  
  太後笑道:“這丫頭倒是拘束多了,想是這陣子進宮少的緣故,生疏了,以後多上哀家宮裏走動走動,日子長了就行了,以前常聽人說,你知音律,琴撫的甚好,今日除夕良宵,你來撫琴一曲可好?”
  
  宛若心話兒我能拒絕嗎。早有人擺上琴案,琴凳,宛若走上前,微微屈身一禮坐下,低頭看了看案上琴,雖是古琴,琴面卻光可鑒人,朱紅色雜以墨雲髹漆、周身布滿蛇腹斷紋,手指微微挑動琴弦,聲音清脆洪亮,在大殿中回蕩不絕,便知不是平常物件,想來也是,這宮中哪裏會有平常的東西。
  
  宛若略想了想,起手一曲月夜輕風,良宵雅興的良宵引,從纖細靈活的指上躍出,這首曲子說實話,不很難,還是一開頭學琴時候學的小曲,但宛若喜歡,她的琴藝不能說太好,但在承安手把手調教下,也算過得去。
  
  可就是這首小曲如今撫來,卻不時想到承安,中間難免有些失了平和心境,承接微澀之時,蕭聲適時響起,箫聲清越,琴箫合奏,冰輪初上,使得這首良宵引中曲意,躍然而出,靜谧星稀,更含缥缈淩雲之致。清風入弦,絕去塵囂,琴聲幽幽,令人神往。
  
  一曲終,宛若站起來,對執蕭的睿親王屈身一禮,以表謝意,趙琅卻含著笑意看著他,手裏的玉箫別在身後,頗有幾分倜傥風流之姿。
  
  這樣的趙琅,別說皇上了,太後都不禁有些驚愕,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兩遭,忽而笑道:“這琴箫真真匹配,蘇家丫頭心境平和,落落大方,既是十一要成親了,不如湊個熱鬧的好,蘇家這丫頭我瞧著好,又是舜清的表妹,不如就賜婚給琅兒好了,皇上說,哀家這個主意好不好?”
  
  皇上目光一閃,哈哈一笑:“太後這是一開頭就有成全的心思了,得,朕也別討嫌,回頭落個棒打鴛鴦的壞名聲,蘇德安,一會兒就去蘇府裏頭傳旨,蘇宛若蘭心蕙質,貞靜婉約,特賜婚與睿親王趙琅爲妃,過了年,再另擇吉日成大禮。”
  
  宛若跟睿親王急忙謝恩,趙睎蹭一下站起來,也不在管什麽規矩不規矩,幾步就衝出去,沒影兒了……
  
  宮宴散了,宛若仍有崔嬷嬷引著,從甯壽宮出來,沿著宮廊向宮門行去,一陣陣北風襲來,拂過宮廊上的紅燈,明明滅滅的,更添了幾分寒意,宛若不禁攏了攏身上的鬥篷。
  
  宮裏很靜,只聽見他們的腳步聲,還有遠處大約是侍衛巡視的聲響兒,側目望去,是層層疊疊不見邊際的屋脊,檐角上的瑞獸猙獰可怖。
  
  剛轉過這邊長廊,就看見前面不遠處,站在宮廊中間兒的趙睎。趙睎幾步過來,伸手就拽住宛若的手,跟崔嬷嬷說了句:“我有話跟她說。”
  
  說完,也不理會宛若的掙紮,下死力把她拽到那邊不遠處的亭子裏。宛若真有點不明白趙睎了,他喜歡她,她知道,可都到了這時候,他們倆的命運都各自有了著落,他還這樣的目的是什麽?有什麽用?或者說,他到底想怎麽樣?
  
  趙睎拉她到亭子裏後,倒是放開她了,只是一雙眼睛有些恨恨的望著她,很久,才幾乎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皇叔就是你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或者說,你的刁難從來只針對我,你不喜歡我,就說不喜歡,幹嘛找這麽蹩腳的理由拒絕,直到今日,我才發現,你蘇宛若比任何女子都虛僞,你看重的就是名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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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54:10


  “名分?虛僞?”宛若忽然笑了,這個笑在冬夜搖曳的燈火下,有幾分不真實,很淡很冷,可她的話卻真清清楚楚:
  
  “趙睎,我爲什麽不在乎名分,在你們這個地方,名分比性命更重要千倍萬倍,如果沒名分,就是死都沒有個葬身之處,且,你別再說喜歡我的話,這話才真正虛僞,或者說,你是有點喜歡我,可這種喜歡是有條件的,在一切條件安穩的前提下,你喜歡我,當一切觸及到你自身安危利益,甚至江山的時候,你的喜歡就開始退縮了,退而求其次的,你開始要求我,給你當側妃,甚至給你當個不入流的妾,趙睎,你忘了我是誰嗎,我是蘇宛若,這輩子都不可能退而求其次,要麽不要,要麽所有。”
  
  趙睎退了一步,不可思議的望著她,此時的宛若異常陌生,比那晚上更犀利數倍,她整個人就像一把淬煉了千年的劍,唰一下出鞘,只那寒光劍氣就能殺人于無形,而且,不屑,諷刺,她的目光裏昭然充斥著這些……
  
  ,想起什麽,趙睎又上前一步:“我從來說不過你,可你的所有就是嫁給妻妾成群的皇叔嗎?”
  
  宛若看了他很久:“睿親王何曾跟我說過喜歡我,不過就是男婚女嫁罷了,我何必在意這些”
  
  宛若這話說的甚爲涼薄,那種涼薄鑽進趙睎心裏,竟有股子徹骨的寒意,趙睎發現,在宛若面前自己總是那麽渺小無能,可讓他眼睜睜看著她嫁給皇叔,他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的。
  
  咬咬牙,有幾分希冀的道:“那我們也不談喜歡,我要娶你,你可願意?”
  
  “娶我?”
  
  宛若又笑了:“趙睎,你真傻還是裝傻,你娶我當側妃,即使我樂意了,彥玲可樂意?皇上可樂意?還有太後……趙睎,這些沒用的話還是別說了,怎麽說我們也算自小一起的情分,彥玲很好,你們好好成親吧,我祝你們百年和好,舉案齊眉,十一爺,臣女告退。”
  
  宛若蹲身一禮,剛邁出亭子,就被趙睎一把抓住手臂,他抓的很緊,緊的,宛若微微蹙眉,回首瞪著他,可趙睎就抓著她,不松手,也不說話。
  
  兩人僵持了沒多久,那邊廊上有人走過來,遠遠地,看得出玉帶金冠,身姿修長,正是睿親王。
  
  大約是看到兩人在這裏,遲疑都沒有,就走了過來,手裏還提著一盞琉璃燈,到了近前,略向上挑了挑笑道:“遠遠的,瞧見兩個人影兒在雪雲亭這邊晃,我還以爲是誰,卻原來是你兩個,要落雪了,怪冷的,怎的好好屋裏不待著,卻跑到這裏來說話了?”
  
  趙琅的話剛落,那邊蘇德安已經急匆匆跑了過來,見了禮,忙道:“哎呦!我的十一爺,讓老奴好找,都轉了大半個宮裏,才找找您,皇上那裏正尋您呢,你快隨老奴過去吧!”
  
  目光掃過趙睎抓著宛若的胳膊,微微閃了閃,趙睎松開宛若,定定望著她,半響賭氣說了一句:“用不著你這話,這輩子指望我跟她舉案齊眉,真是大笑話。”
  
  說完,頭也不回跑了,蘇德安微微欠身跟著去了。亭子裏一時只剩下趙琅跟宛若,北風刮過一邊松枝,沙沙的響了一陣,雪片子就落了下來。
  
  趙琅微微歎口氣,把身上的狐裘脫下來,披在宛若身上:“走吧,挺冷的,身子本來弱,還在風口裏站這麽大會子,回頭病了可怎麽好”
  
  身後隨從上來要接他手裏的提燈,趙琅揮揮手,微側身,立在一邊給宛若照著路:“時辰不早,我送你回去。”
  
  宛若微楞,擡頭看了他一眼,玉樹臨風氣宇軒昂,這男人從來都給她這種感覺,可此時的趙琅卻有一種沒有距離的溫馨,比之這宮裏任何一個人都妥帖自然,有那麽些人情味。
  
  或許就像外祖母說的,能嫁給趙琅,或許是最好的結果了,她還求什麽,本來,她求的不過就是安穩罷了。
  
  崔嬷嬷跟著送到了宮外,就被趙琅遣了回來,宛若上了睿親王的馬車,車裏空間很大,趙琅坐在中間,她坐在側面,車門關上,車廂裏就黑了下來,外面車角上挂的氣死風燈,隨著馬車晃動,有些明滅不定,光線從車窗透進來些許,卻很微弱。
  
  宛若沒說話,趙琅也沒有,耳邊就聽見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得得得得的清響,頗有節奏。
  
  “爺,前面就到蘇府了”
  
  趙琅掃了宛若一眼:“知道了,就停在側面角門處,莫驚動蘇府衆人,你告訴守門的下人,讓服侍姑娘的婆子丫頭出來接姑娘就好。”
  
  馬車停在角門處,趙琅先下車,如意跟奶娘已經等在哪裏了,宛若下車,趙琅伸出手來,宛若略遲疑,把手輕輕放在他的手中,他的手有些粗劣卻溫熱。
  
  宛若下了車,蹲身一禮:“宛若謝王爺相送。”
  
  趙琅卻笑了,從隨從手裏取過手爐遞到她手裏:“以後出來莫忘了這些,冷到便不好了。”
  
  宛若點點頭,轉身走到門邊上,忽聽後面趙琅的聲音傳來:“你放心,我會護著你的。”
  
  宛若回頭,燈光下,他的身影看上去堅實有力,眸光粲然,宛若莫名就覺得,這男人是個可以依靠的。
  
  之于自己,或許睿親王府是個能安生的好地方,可對于睿親王,無論從哪兒說,自己都是個麻煩,避之唯恐不及,他偏還往前湊。
  
  宛若想不明白,梳洗停當,躺在床上還在想,從她第一次見到趙琅開始,想到剛才,竟也沒想明白其中緣由因果。
  
  趙琅不是趙睎,既沒有跟她一起長大的情分,也是個成熟的男人,沒有少年衝動不顧後果的心思,尤其宮裏出生長大的,做任何事都該習慣性深思熟路,娶她實在是得不償失的。
  
  雖說前面他娶了表姐,可那時候王家正得勢,而且表姐身邊,也沒有個趙睎攪合,現在的王家眼瞅著一日不如一日,蘇家就更別提了,京裏想跟睿親王攀秦晉之好的望族,不知道有多少,曾經或者現在,質如美玉的睿親王,依然是多少閨秀的深閨夢裏人。
  
  因此她一個退了親事,家族沒落,一沒姿色,二無才思的女人,能得趙琅青睐,宛若不得不奇怪,尤其,晚上他說的那幾句話,竟是實打實對她好,要護著她的。
  
  自己究竟哪裏值得他如此對待,翌日,坐在梳妝台前,宛若望著銅鏡裏面模糊的影子,還在納悶。
  
  如意把手裏的牛角梳放下,小聲道:“今兒一大早,那些平常躲著咱們府裏,恨不得繞開走的幾家,都巴巴的補送了年節禮過來,前面的管家都支應的,恨不得生出八手八腳來呢,忙亂到不行,咱們今兒可也有的忙了,姑娘還未起的功夫,外面回事的丫頭婆子,可就站滿院子。”
  
  宛若掃了眼窗外,雖模糊,可影影綽綽,院裏真站了不少人。宛若心裏歎口氣,這是什麽勞碌命啊!若是以前,便是讓她幫著管點兒事,也不過虛應付過去,這些賬冊晚上回來一總交給承安,她在一邊吃茶看書瞧著,他就能處理的妥妥帖帖的。
  
  說起來,承安真是個千古奇才,她就沒見過什麽事能難倒他的,詩書,騎射,甚至兵法謀略,還有這些最世俗瑣碎的小事,他都一瞧就明白的,或許正因爲這樣,才慧極必傷,想到這些,宛若就覺得人世無常,了然無趣。
  
  別管怎麽說,皇上的聖旨下來,算是救活了蘇府,從門庭冷落到門庭若市,也不過一夜的功夫,就是王家都好了許多。
  
  宛若過去給外租母拜年,老太太還摟著她說:“可是我這擱在心尖子上疼大的外孫女,還有點福氣,入了太後的眼,嫁進王府,也算一門可心的姻緣了。”
  
  都高興,可就有一個人恨的不行,就是宛如,宛如雖說時來運轉嫁進柳府,可心裏也不怎麽順意,首先,這嫁的一點不風光,不聲不響稀裏糊塗一乘小轎就擡進了府,圓房的時候,柳彥宏自然是哄著順著她,也算體貼,可第二日,下面人一聲蘇姨娘,蘇宛如這心裏就跟忽然吃了個蒼蠅一樣膈應的慌。
  
  從剛記事起,她就聽膩了姨娘這個稱呼,丫頭、婆子、奴才、小厮,見了她娘都稱呼一聲周姨娘,她娘混了半輩子,剛熬上一聲二太太,就被送到了郊外的莊子上,自己如今也是姨娘,且,她這個姨娘還不如她娘那時候金貴。
  
  至少那時候祖母對娘很好,如今除了柳彥宏,這柳府上下,從老太君到下面的小丫頭,對她就沒一個好眼色的,代答不理,根本沒當一回事。
  
  柳彥宏這男人就前面半個月熱乎,後面也是有一搭無一搭的了,宛如心裏憋著悶氣出不來,若是宛若不如她,她或許還能消停,可偏偏宛若的命這般好。
  
  同樣是聖旨,她不過是翰林府嫡子一個上不了台面的侍妾,而蘇宛若卻是名正言順的親王妃,她跟宛若爭了這些年,最末了,落個這樣的結果,她怎能甘心,存著陰毒的心思,就忽然想起了一樁舊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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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54:25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慶州玉門郡,正值嚴冬,雖是西北荒涼之地,一場大雪過後,護國公府後宅也是一片玉樹瓊花,別有天地。
  
  雪壓青松,竹檻氣寒,窗外不遠處便是西嶺之雪萬仞山,這裏距北辰京城何止千裏,極目之處,便是望穿秋水也望不見伊人芳蹤,她可安好?她可快活?如今京城是否也是如此大雪,大雪過後紅梅初綻,陪著她賞雪烹茶,窗下對弈的,卻是何人?
  
  這種思念從離開京城那一刻,就開始紮根在承安心裏,那樣的思念,就如荒僻處無人照料的荒草,恣意瘋長起來,到了清江邊上,已是茫茫草野,不著邊際。
  
  金蟬脫殼,李代桃僵,這個計雖是早就布置好的,可使喚起來,依然令承安猶豫良久,幹系到若若,他拿不起,也放不下,可七叔那句話說的對,只有先強大,才能兒女情長。
  
  如果繼續在北辰逗留,他跟宛若根本沒有可期的前景,寥落的結局,從來就不是他要的,他想給若若的,是長長久久歲歲年年的朝夕相對,因此,即使難舍依然要短暫分離,可這思念啊!卻總是朝夕既來,湧上心頭,令他無時無刻不惦念著她。
  
  戚忠一走進潛龍居,就看見那邊窗下負手而立的承安,不,如今該說慕容熙,這是蘭妃咽氣前說的字,南夏國名正言順的皇子,如果不是奸佞相害,戚家一族如今尚在,蘭妃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後,慕容熙也該是一國儲君,哪至于顛沛流離十數載光陰,換子易名避禍求生。
  
  自他出生起,這十數載戚忠都沒見過承安第二面,可他的安危,卻是戚中生命中的頭等大事,他活著,就爲了報仇,爲了給小姐,爲了給戚家滿門報仇,讓小主子得回本該屬于他的地位,以報戚家大恩,以全跟小姐的主仆之誼,這是大義,也是他苟活至今的目的。
  
  小主子很出色,應該說太出色,無論謀略,還是心計,都非常人能及,甚至,自己都看不透他的心思,他年紀不大,心思卻沈,可有一點他卻怎樣隱藏不住,那就是兒女之情。
  
  他對那位北辰蘇家的姑娘,這份情放的太深,深到戚忠覺得,那個北辰的蘇宛若,說不準就是小主子的劫數,青梅而生,竹馬相伴,這份情難舍難分,只這敵國之女,何以匹配,可古往今來,這情之一字都是最最難的,參不透,解不開。
  
  戚忠微微一歎,承安回頭,戚忠略一擺手,袅袅婷婷進來一個梳著雙環髻的丫頭,年紀不過二八,翠衫茜裙,颔首而立,身段窈窕,眉眼生的甚美,膚白如玉,朱唇腮荔,眸光微閃處,妩媚含情。
  
  即使承安,也不近微微怔了一下,眸中的驚豔,雖一閃即逝,戚忠還是捕捉到了,倒不禁微微松了口氣:“這是芙蓉,性子溫順,善歌舞,知詩書,精棋畫,服侍公子倒正合適。”
  
  “服侍?”承安目光劃過戚忠,戚忠忽然就有種,自己所有心思都被他看透的感覺。
  
  承安清淡一笑:“勞忠叔費心,只是我自己一個人慣了,平常有小厮隨從就好,別人倒使喚不慣的”
  
  戚忠微一愕,還是揮揮手,讓那個女子下去了,承安開口詢道:“皇城那邊可有什麽消息?”
  
  戚忠點點頭:“慕容宇傷重,恐命不久矣,清江一戰,雖說勝負未分,可也算兩敗俱傷,如今咱們慶州的兵力未動,若是再戰,皇上必要用我慶州之兵,到時虎符在手,咱們即可直搗黃龍,清君側,誅奸佞,慕容宇的命拖不過正月,最遲二月初,皇上就會調我回皇城,倒是大事可成”
  
  說著頓了一下,遲疑的道:“另外,北辰那邊傳來消息,柳元帥之女柳彥玲,賜婚十一皇子朝趙睎,就在正月十五成大禮。”
  
  承安一愣,柳彥玲跟趙睎,略一想也就明白過來,如今北辰指望著柳長清,因此柳府跟著風生水起也是意料中事,只趙睎這麽甘願娶柳彥玲,倒真有些令人意外。
  
  趙睎的心思,承安是最清楚不過的,從小到大,他惦記的也只若若一個罷了,那麽霸道的皇子,對若若低聲下氣,什麽好的東西玩意兒,都巴巴的送了來,若若略笑一笑,他能歡喜好幾日,若被排揎一頓,陰沈著臉,不知道身邊哪個宮女太監就受了牽連。
  
  有時候,承安挺羨慕趙睎的,可以這樣正大光明去惦記著若若,不像他,明明心裏在意,還必須忍耐著,用弟弟的身份去接近她,消弭她心裏固有的戒心。
  
  要說承安這次回南夏來,最擔心的也是趙睎,以趙睎皇子的身份,脅迫若若嫁他,仿佛輕而易舉,尤其王家蘇家如今已大不如前,故此,戚叔告訴他這消息,倒算個大好的消息了。
  
  “可有蘇府的消息?”
  
  戚忠目光略閃了閃:“蘇王兩府,雖遠不如之前門庭若市,倒也過了這個平安年……”
  
  戚忠出了潛龍居,身後副將小聲道:“公爺是不想公子知道蘇姑娘與睿親王的親事嗎?”
  
  戚忠回身看看:“暫時瞞著公子吧!這樣嫁了倒好,省的將來麻煩。”
  
  事到如今,宛若也是這個心思了,嫁了趙琅也好,從此深宅侯門了此一生,也算平安和樂。別說她,整個蘇府乃至王家,如今都是這樣的想法,只求平安,可惜這平安也不容易就是了。
  
  過了除夕,京城就鬧熱起來,一個是預備正月十五的花燈節,一個就是十一皇子大婚,如今可著北辰,誰還不知道皇上的意思,這位十一爺,那就是板上釘釘的儲君,帝位所屬,那就是將來的皇上。
  
  娶的雖是王妃,也就是未來的皇後,還是大功臣柳元帥之女,故此,京城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升鬥小民,都來湊這番大熱鬧。
  
  過了正月十三,沿長街兩側各府門前,一直到市集兩側,買賣商家檐廊棚賬,已挂起各式花燈,到了十四夜裏,已是通宵達旦燈火通明。
  
  街上行人也都三三兩兩多了起來,擱在往年這時候,承安,她,彥玲還有從宮裏偷跑出來的趙睎,四個人早就上街溜達瞧熱鬧去了,連著逛,逛到過了十六才消停,猜燈謎,看花燈,賞夜景,吃那些街邊的小吃食,只是經了六年前那次綁架,總有大內侍衛緊隨其後,這麽想來趙睎說自己偷跑出來的,恐怕是皇上睜只眼閉只眼有意成全的,同樣的皇子,比起其他人,趙睎幾乎擁有了皇上全部父愛。
  
  “姑娘,若是想出去逛逛也使得,老太太說了,多讓幾個婆子跟著就是了”
  
  宛若卻搖搖頭:“自己去逛,愈發顯得孤清,就在這觀月樓上瞧瞧便可”如意指了指那邊柳府道:“姑娘瞧,柳府這幾日真熱鬧呢?”
  
  宛若笑了:“皇子娶親,彥玲這個王妃終是隨心如意了,論說,我是該送一份賀禮過去的”
  
  略想了想,宛若道:“等一會兒咱們回去,你把這些年十一爺送我的東西,都歸總在一起,讓人送進宮去,另外,把我前些日子繡的那副和合如意的繡屏送去柳府吧!也算我的一番心意”
  
  如意道:“姑娘好心,可奴婢瞧著,十一爺跟柳姑娘說不準,領不了姑娘的情呢”
  
  “他們領不領情,有什麽打緊,不過成全我自己的心罷了。”
  
  如意應了一聲,回去就開始收拾,收拾到了快二更,才收拾妥當,站起身瞧了瞧,也有珍玩玉器,價值連城的擺件,也有可愛質樸稀罕的小物件,竟是整整三大箱籠的東西,擺在當屋地上。
  
  如意道:“平常卻不理會,如今這一收拾,才知道十一爺真是送了姑娘不少好東西呢,倒是難爲他這番心思,用的如此精致,只可惜……”
  
  宛若瞥了她一眼,側頭忽看見博古架上擺著的十八銅人,指了指:“把那個也放進去還給他,如今他成親了,若娶的別人還好說,偏娶的彥玲,趙睎送我的東西,估摸她比我記得還清楚,倒是不能落下一兩樣,省的她多心。”
  
  “多心?”如意哼了一聲:“多心又怎樣,姑娘就要嫁給睿親王了,她便是成了十一爺的正妃,見了姑娘,也要稱呼一聲嬸嬸的,這長幼有序。”
  
  宛若搖頭失笑:“明兒一早就讓人送去便了,莫驚動旁人才好”
  
  宛若原想悄悄就把這些事了了,可這三個箱籠一送進霜雲殿,擺在趙睎面前,那就跟三大箱子炸藥沒甚區別。
  
  趙睎額頭的青筋突突跳著,眼睛瞪得大大,死死盯著這三個打開的箱籠,一樣不多,一樣不少,哪怕舊年間,他送給她的謝公箋都一張不少,整整齊齊擺在最上面,宛若這是認真要跟他分個一清二白,想著老死不相往來了。
  
  趙睎臉色陰沈了半天,那勃發的怒意,令一邊的小春子真有些心驚膽戰,心裏是不住念佛,求菩薩保佑,好生過了這一關才好。
  
  他正在哪裏叨念,趙睎忽然吩咐一聲:“你們幾個,擡著這個跟我走。”
  
  說完,也不理會小春子,怒氣衝衝就出了霜雲殿,小春子心裏真是七上八下,那麽忐忑,就他們家這位爺的性子若是上來,以前提一提蘇姑娘,即便有十分火氣也能熄了七八分,如今這點火的正是蘇姑娘,誰還滅的了,只是真猜不透啊,巴巴擡著這些東西去哪兒?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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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54:43


  趙睎帶著侍衛直接闖進王家府邸來,以前這位爺來過幾回的,門口守門的老人,都知道這位爺不是個善茬,以前不能惹,如今王家這樣兒,那更是惹不起了。
  
  且這位爺,不像以前一樣,每回來都笑模笑樣的一臉親和,如今這黑著臉,瞪著眼,瞅著倒像來尋仇的,哪個敢攔他,不是活膩了嗎,就這麽任他一路闖進內院來。
  
  先頭宛若就住在老太太邊上的廂房裏,老太太後來疼惜外孫女兒,怕宛若嫌她這裏人來人往吵鬧,便把那邊不遠處梅竹館給了宛若安置。
  
  顧名思義,梅竹館廊前植了數百竿修竹,屋後卻有幾顆虬枝老梅,夏觀竹,冬賞梅,倒別有一番樂趣,平常這裏少有人來,因趙睎這樣,還真是梅竹館頭一番熱鬧。
  
  趙睎這魔王性子一上來,那還管什麽規矩不規矩,帶著侍衛,氣勢洶洶就進了梅竹館,這麽大動靜,怎可能宛若不知道,別說宛若了,就是老太太,宛若的舅舅,舅母,和幾位表哥,都聞訊趕了過來,見著趙睎急忙要磕頭見禮。
  
  趙睎連理都不理,就定定望著站在廊上皺眉而立的宛若,擡手指了指地上的箱子,恨恨的道:“你倒是跟我分的清楚明白,一點都沒多沒少的,有些我都不記得了,你還巴巴的送了回去,可見,從開頭到現在,你從來就沒認真要收過我的東西,恐怕是每一樣都單擱起來,就等這時候一總的還了我。”
  
  宛若卻沒辯駁,只淡淡的說:“十一爺樂意怎麽想怎麽想,如今我們都大了,再也不能像小時候一樣,男婚女嫁,更要守個禮節規矩,你這些東西放在我這裏不妥當,不如你自己收回去的好。”
  
  趙睎呵呵笑了:“宛若你這是要認真跟我一刀兩斷了,既然是你還給我的東西,那便是我的了,隨便我怎樣發落,都沒你的事了,可是這樣?”
  
  宛若略沈吟片刻,點點頭:“本就是你的東西,怎麽發落都任你……”
  
  宛若這話說出來,一邊的老太太都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這位十一爺本來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原先在宛若面前,還有那麽點收斂,如今宛若這話說出來,可不更要激起他的性子來,那性子一上來,真不知道要做出怎樣荒唐的事來……
  
  老太太的念頭還沒轉明白,趙睎已經直接下令了:“你們給我砸,就在這兒,把這三個箱子裏的東西,都給我砸個稀巴爛,我的一番心意人家不領情,我留著何用,倒不如砸了幹淨”
  
  幾個侍衛聽了,不禁楞了一下,幾乎不約而同掃了眼箱子裏的東西,即便在宮裏當差見多識廣的,可這箱子裏的東西,可都能看出來,不是尋常的玩意兒,這砸了……
  
  “你們沒聽見我的吩咐嗎?”
  
  趙睎的語氣陰沈狠戾,侍衛哪還敢遲疑,讓砸就砸吧,反正不甘他們的事兒,手裏的刀劍不順手,就去搬那邊的石頭,小廚房裏劈柴的斧頭,噼裏啪啦一頓砸,那些精致稀罕的玩意兒,不到片刻,就成了一堆破爛兒。
  
  趙睎仿佛跟宛若賭氣一樣,砸完了,還這麽望著她道:“這些都是我過去的心意,你不領,從今兒起,我這些心意就沒了,若是順著你,哄著你不成,那就得按我的意思來,你信不信,只要我活著一天,你這輩子都嫁不成皇叔,你最好收了這些心思,除了我,你這輩子誰都不能嫁。”
  
  撂下這些話,扭頭就走了,老太太歎口氣,拍拍宛若的手臂,帶著人回自己院子裏去了,進了門,靠在榻上都發愁,忽然想起什麽,忙坐起來吩咐:“福潤家的,你去知會府裏上下的丫頭小厮們,今兒這事兒,不去透出去一個字,尤其旁邊的翰林府裏,若是誰嚼舌頭,一律打死,絕不寬待。”
  
  福潤家的忙應了出去,不一會兒回來道:“老太太放心,這事兒老爺太太都省得,早都吩咐下去了”
  
  老太太才松了口氣:“這可真是宛若丫頭命裏的孽障,當初怎的就沒想到有這樣的事兒,不然,真不該讓她進宮去的,也就沒這後面的糟心事了”
  
  福潤家的忙勸道:“老太太這話說的,要是都知道以後的事兒,可不都成神仙了,橫豎我瞧著咱們姑娘,不是那命不濟的,這不柳府的親事沒了,就嫁進睿親王府去了,前些年,哪裏會想到有這樣的事兒呢”
  
  老太太點點頭:“這話兒說到對,只這十一爺對宛若這番心思,我瞅著太過執拗,如今倒是沒什麽,我就是慮著以後,若以後十一爺真有貴極天下的那一日,可會放過宛若。”
  
  福潤家的倒笑了:“老太太可真是想得遠,我倒是覺得是多慮了,這男人家哪有真情種,不過就是當時那一陣,跟抽魔風一樣,扭過頭,眼裏不就進了別的人,不說別人,就說柳府的公子,以前聽說爲了咱們姑娘那位庶姐,不都得了相思病了,那邊上人愁的跟什麽似的,差點一命嗚呼了,可娶了進府,這才多長日子,可不就尋常一樣了”
  
  老太太哼了一聲:
  
  “那賤丫頭坐下這等沒臉的事兒,合該就是這麽個命,若是真得了意,可不亂了人倫規矩,唉!以後的事兒以後再想吧,如今宛若丫頭的嫁妝可要備下了,蘇府是不能指望的,你把這些年我存的那些私房歸攏歸攏,都給宛若丫頭添進去吧,我還能活幾年,就盼著她能安穩無憂的過日子就行了,只別有變數才好,如今我這心啊一天一天都惶惶的,怕有什麽禍事,如今咱們王家,可經不得丁點兒的風浪了,橫豎看造化吧!”
  
  正月十五這一日,柳彥玲十裏紅妝送嫁入宮,皇上封趙睎親王爵,迎娶王妃,真正的皇家大婚,雖日子有些趕,可依舊體面奢華,該有的一樣兒不少,紅燈,鼓樂,綿延成片,逶迤進入宮門。
  
  霜雲殿張燈結彩,國禮,家禮,夫妻禮行過之後,柳彥玲就送進了霜雲殿的喜房,羞澀,期待,竊喜,還有對未來的憧憬,柳彥玲跟所有新嫁娘一樣,腦子裏想的都是過去那些年的舊事。
  
  宛若說的對,細細想來,她好像喜歡的真是趙睎,而不是她自己一直以爲的承安,真正是個糊塗的傻子,兩人見面伊始,就動手打了一架,可不真應了娘親那句話,不是冤家不碰頭嗎?
  
  柳彥玲這邊還亂七八糟想著過去的事,忽聽外面的喜嬷嬷道:“給王爺道喜”
  
  “道喜?好,好啊……”
  
  “啊……”趙睎兩聲好字出口,忽聽一聲叫傳來,接著就是一聲接著一聲的慘叫,柳彥玲一驚,伸手把頭上龍鳳挑金的紅蓋頭拽了下來,幾步就衝了出去。
  
  邊上的嬷嬷宮女也不敢攔她,都是這霜雲殿的老人,哪個不知十一爺的心思,這些年可不就落在一個蘇宛若身上,如今巴巴的娶了王妃進來,卻是柳府的小姐,這位小姐可是十一爺的死對頭,兩人一向互瞧不順眼的,這成了夫妻,不是把兩頭牛楞往一塊兒拽嗎,這洞房花燭夜,能過順當了才新鮮呢。
  
  這不,十一爺剛進來就開始找茬,門口賀喜的嬷嬷不是霜雲殿的人,是柳彥玲娘家帶過來使喚的,上前賀喜的話沒說明白,就被趙睎擡腿一個窩心腳踹在地上,揣在地上,還不饒過,扯過邊上的小春子手裏的拂塵,沒頭沒臉就狠抽了下去,那嬷嬷哪料想這樣,慘叫聲兒跟殺豬一樣。
  
  柳彥玲從內殿奔出來,擡手就拽住趙睎手裏的拂塵:“趙睎,你瘋了……”
  
  趙睎擡頭盯著柳彥玲,有些楞楞的怔住,眼神發直的看著柳彥玲,頭上明晃晃燦燦然的鳳冠,那一身明麗的大紅色,若是穿在宛若身上,該是何等好看……
  
  柳彥玲拿不準他的心思,卻被他看得有點羞澀起來,手一松,有些羞惱:“你這麽瞧著我作甚?難不成不認得我了?”
  
  她這一句話倒跟靈丹妙藥一樣,趙睎瞬間回過神來,眼中瞬間湧上厭煩不耐,一擡手指著她:“你穿這樣醜死了,比你平常還醜千萬倍。”
  
  柳彥玲也是錦衣玉食。父母寵溺著長大的公侯千金,哪受過如此難聽的話,加上性子本來也不多好,這一聽,不禁惱羞成怒,口不擇言:“趙睎你說什麽,別當我不曉得你那心思,不就是宛若的緣故嗎,若今天這身衣裳,這鳳冠下的人是蘇宛若,恐怕你美的都上天了吧!可惜你惦記著想著也沒用,她即便沒成了我嫂子,也是你嬸嬸,這輩子,你都想不著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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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55:08


  趙睎大怒,一伸手掐住柳彥玲的脖子,推著她,直接按到那邊隔扇門上,隔扇門的镂空葡萄纏枝,跟柳彥玲頭上的鳳冠,膈的她腦袋一陣陣疼,且,柳彥玲突然發現,趙睎是認真要掐死她的,不是玩笑,他的手勁兒奇大無比,竟讓她連咳嗽都咳不出來。
  
  後面的宮女太監一看不好,就是拼著命也得上前,橫是不能讓十一爺這洞房就親手扼死王妃,可誰一上前,就被趙睎擡腳狠狠踹出去,真是一副要掐死王妃的勁頭……
  
  趙玑匆匆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小十一掐著新王妃的脖子,目眦欲裂,柳府千金,一張小臉已憋得通紅,手握著十一的手拼命掰,這哪是新婚夫妻如膠似漆的樣兒,竟是兩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趙玑不禁皺眉喝道:“十一你胡鬧什麽,你們還不上去拉開,真要鬧出人命,你們誰也別想活”
  
  兩個大內侍衛這才上去救下柳彥玲,柳彥玲劇烈咳嗽了好幾下才緩過勁兒來,螺钿扶著她,給皇上磕頭,鳳冠都歪了,臉兒也是紅紅白白的,很有些狼狽。
  
  趙玑皺皺眉:“罷了,扶去宣太醫來瞧瞧,你們倆也鬧得太過了,怎麽說也是從小認識的情分,該著比別的夫妻更親近些,怎的倒跟仇人一樣,你死我活的。”
  
  柳彥玲緩過來勁兒,哼了一聲:“父皇可問問他,從小一起情分的另有其人,他不痛快了,便要掐死我撒氣,殊不知即使掐死了我,他心裏的念頭也難如意的。”
  
  趙玑目光一閃,落在柳彥玲身上,柳彥玲才閉嘴微微低頭,趙玑這才發現,這柳府千金的確跟蘇宛若不一樣,爲人處世差的太多,真正是個沈不住氣的,這樣吵嚷的都說出來,傳出去像什麽話,何況這裏還有個睿親王在。
  
  趙玑掃過趙琅,趙琅只是微微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麽?倒好像什麽都沒聽著似的,這個弟弟太聰明,要說小十一平日裏也頗有心計,只一遇上蘇宛若,就沒了丁點兒籌謀,真真孽障。
  
  若是蘇宛若真嫁給趙琅,將來這麻煩小不了,若是小十一搶來,可不是冠絕古今的醜事了,這侄子跟嬸嬸,君臣人倫亂不得。
  
  想到此,皇上面色略緩,叫過趙睎俯頭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便起駕回宮了,睿親王卻落在後頭,擡腳出了霜雲殿,忽然回身對趙睎道:“十一你這樣再鬧下去,第一個害的人就是宛若,這是你想要的嗎……”
  
  趙睎一愣:“我不會害她,我喜歡她,這輩子都只喜歡她一個,所以她不能嫁給皇叔”
  
  趙琅幽幽歎口氣:“嫁給我能抱一世平安,這不好嗎,且,你喜歡她,她喜歡你嗎……”
  
  睿親王出了宮門,他的貼身侍衛上來低聲禀報:“皇上私下裏在查八年前的事”睿親王一楞上了車從前到後想了一遍。
  
  這件舊事,當年審的是有幾分糊塗,因爲幹系到蘇家,當時王家正得勢,皇上便沒追究,若是真追究起來,別說蘇家脫不開,就是王家也得跟著受點牽連,最重要,若是沒了蘇家嫡女的身份,宛若嫁給他這事就難成了。
  
  難道皇上想要的就是這個,可死無對證了,當時的那兩個人都死了,如今估計連屍骨都化了,若是皇上要查,肯定是從刑部開始,趙琅掀開轎簾吩咐:“去刑部張大人府上。”
  
  趙玑原先是真想放蘇家一回,畢竟事兒過去了,當年蘇宛若是真護住了十一,可真是那句話,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蘇宛若也是他不得不治蘇府罪的關鍵,太後除夕夜逼著他下了賜婚旨,若是十一的婚事順順當當過去就算了,偏十一這執拗的勁兒,讓他放開蘇宛如,這輩子恐怕難了。
  
  思來想去只有兩條路,一條路幹脆賜死蘇宛若,這肯定不行,十一哪裏就過不去,另一條路,就是先打掉蘇宛若身後的家族和倚仗,孤身一個女子,還不怎麽擺弄怎麽有了。
  
  有了這個心思,皇上便開始著插八年前的事兒,就跟博弈一樣,這邊是趙玑,那邊是趙琅,兄弟兩個暗處博弈,竟讓趙玑沒找到絲毫破綻,趙玑第一次真正領教到這個親弟弟的厲害,竟是因爲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子。
  
  可惜即便睿親王算無遺策,依然漏算了蘇宛如,她爲了自己心裏對宛若的嫉恨,連親爹娘都舍得,何況全族。
  
  正月十五趙睎大婚,正月二十,大內總管蘇德安親領聖旨到了蘇府,綁架皇子,辱沒皇族,罪不容誅,抄家下獄都算輕的。
  
  不過一轉眼就是天上地下,真是禍福難料,榮辱不知,來抄家拿人的是蘇澈同年刑部那位張大人,見蘇澈似有疑惑,歎口氣湊近他低聲道:
  
  “年兄今日之禍,竟是起于婦人之心,著實冤枉”
  
  “婦人?”蘇澈微楞:“你說映雪?”
  
  張大人微微點頭:“年兄這個妾氏實在荒唐,竟然自己去刑部投案,就連我都差點被牽連進去,不過年兄也不用太擔憂,橫豎還有你們家姑娘,睿親王著實看重的,即便不能官複原職,性命至少無憂。”
  
  蘇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當年自己的一念之仁,竟落到如今滿門老少下獄的結果,早知道如此,他當時真該滅了口幹淨,或許再往前,一開頭就不該娶她,可惜悔之晚矣。
  
  刑部大牢內燈光昏暗,更覺有股刺骨的寒冷,別人還罷了,王氏懷裏的小嬰兒,打一進來就不住啼哭,王氏跟大楊氏宛若三人輪流抱著哄,都哄不住。孩子知道什麽?就知道餓了,我要吃,渴了,我要喝,哪受過這種又冷又餓的罪。
  
  王氏心疼的直掉眼淚,可也知道無法,到了這種地步,性命保不保得住都另說,誰還在意溫飽,只是他的兒子啊!才剛出生沒多久的兒子……
  
  “娘親別著急,好在外租家無事,怎樣也有些照應”王氏一歎:“娘就怕這才是禍始……”
  
  話音剛落,就見那邊一行人逶迤而來,手裏提的六角宮燈,瞬間點亮了刑部大牢,金冠蟒袍氣宇不凡,正是睿親王趙琅。趙琅身後是承平的奶娘還有如意。
  
  睿親王遠遠就聽見了嬰孩的哭聲,在空曠的刑部大牢異常清晰,不禁皺皺眉,最終自己還是沒護住她的。
  
  牢門打開,奶娘進去接過承平,坐在那邊一張破凳子上,解開衣襟餵奶,孩子小嘴急切的捕捉到奶/頭,一邊用力吸,一邊抽搭,甚爲可憐。
  
  王氏大楊氏宛若都跪下就要磕頭,如今落魄,能雪中送炭實在比什麽恩情都大,趙琅急忙扶起大楊氏王氏道:“太夫人夫人何必如此,此事並未到山窮水盡之時,便是翻出舊事,那周氏母女倆的罪過,也不能牽連全府上下的性命,本王定會竭力周全。”
  
  趙琅這話實是安慰之詞,說起來這件事本不大,皇上八年前恐已得知底細,當時王家正得勢,小十一也未長大,便隱下了,如今翻出來重重的辦,說穿了,也是因爲十一。
  
  趙琅暗暗一歎,目光落在一邊的宛若身上,燈光中,她沒有絲毫害怕,或是委屈的表情,一個錦繡窩裏長起來的大家閨秀,面對如此境況,依然能做到淡然相對,寵辱不驚,趙琅再一次爲宛若心折。
  
  要說女子,明眸皓齒,姿色妍麗,身段窈窕,性子溫順,能歌善舞,琴棋書畫,大約就能算十全十美的女子了,這樣的女子並不少見,尤其他們皇家,這樣的女子,幾乎可以唾手可得。可如宛若這樣的,卻真算可遇不可求。
  
  或許她的姿色不夠妍麗,年紀也不大,身段未長成,性子遠遠稱不上溫順,琴棋書畫,都過得去罷了,也不能說多精,樣樣不算拔尖,可她身上仿佛有一種安定,或者說看破世事的豁達,與她小小的年紀殊爲不和,可越是這樣,越使得她有一種不同尋常的美麗,大異與旁的女子,才惹得小十一如此的放不下,別說小十一,一個十幾歲情窦初開的少年,就是自己……
  
  趙琅臉色不禁暗紅,輕咳一聲道:“如意是你的貼身丫頭,身契卻在王家,本來是送回王家去了,她竟偷著跑到我府門前跪著求我,非要來這裏服侍她家姑娘,我便帶了她過來。”
  
  宛若拉著如意的手,恨不得打她一頓:“你傻啊!我不是讓你先回去王家,難道我死了,還得搭上你一個不成,能逃一個是一個,這樣不是忠心,是傻,知道嗎?”
  
  宛若急起來,說的話也顧不得再裝腔作勢了,如意卻執拗的嘟著嘴道:“姑娘忘了,上次咱們說好的,用不著姑娘替我想出路,姑娘在哪兒,我哪兒,姑娘若是死了,我活著可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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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55:25


  “傻丫頭……”
  
  宛若哽咽了一下,若是換了她,早能跑多遠跑多遠了,可如意卻傻傻的跑回來,陪著她坐牢,這份情誼比什麽不珍貴,涼薄如宛若,都不禁深深被感動了。
  
  趙琅卻低聲道:“我可否與姑娘單獨說兩句話?”
  
  旁邊的獄卒忙道:“請蘇姑娘跟王爺去前面小的值班的屋裏坐一會兒,小的哪兒還留著些好茶,也讓小的進進心”
  
  這獄卒話是這麽說,等到宛若跟趙琅進了屋,他端了兩杯盞茶進去,就忙著回避了。屋子也不算很幹淨,卻攏著一個炭盆子,暖和了許多,是獄卒值班的屋子,屋裏盤著炕,對面有張缺了角的八仙桌,上面燃著燈,一燈如豆,跳躍著。
  
  光線昏暗,兩人相對而立,都只能看見模糊的眉眼輪廓,趙琅把身上的狐狸毛鬥篷脫下來,撲在椅子上輕聲到:“坐……”
  
  宛若擡頭掃了他一眼,這男人真的很細心,體貼,尤其,如今蘇府落魄至此,他還守禮守節,殊爲難得,是個真君子。
  
  遂蹲身一禮:“宛若謝王爺憐惜”
  
  趙琅伸手來扶著她坐在椅子上:“你我之間,何許如此客套,只這一次,我卻真沒護你周全,你可怨我?”
  
  宛若一愣,擡頭望著他,油燈昏暗,可地上炭盆卻燃的旺,火苗躥上來,映在趙琅臉上,愈發溫柔,他的語氣,他的表情,他的句句話語,都令宛若感覺分外溫暖,就如苦寒冬日的一抹陽光,或許不能真正抵擋嚴冬,卻能令人升起抵抗的勇氣跟希望。
  
  錦上添花人人做得到,這樣雪中送炭卻最難得。宛如頭一次正視趙琅,從議婚之後,她第一次從心裏開始看這個男人,細想起來,她跟趙琅真有點緣分的,當年驿站,如今牢房,只是當時她還小,他之于她不過是個過客,或者說,高高在上的皇族,如今是什麽?宛若自己都拿不準。
  
  宛若也不是傻子,這件事說起來可大可小,當年皇上可以不追究,現如今特特翻出來,就絕對不是單單因爲綁架十一,畢竟時過境遷。
  
  恐怕真正的目的,還是她跟趙琅的親事,除夕宮宴上,皇上並真心樂意,只是迫于無奈下旨賜婚,加上趙睎大婚那場大鬧,雖然捂得嚴實,可也傳了點滴閑言碎語。
  
  宛若是真心希望朝睎跟彥玲能夫妻和順比翼齊眉,可事與願違,不管她樂不樂意,都被趙睎直接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趙睎對她不能忘情,她嫁給趙琅,原本是風馬牛不相幹的兩件事,若趙睎就是個平常的皇子,未來親王還罷了。
  
  可皇上的意思已異常明白,趙睎就是北辰未來的皇上,以趙睎的性子,她便是嫁給了趙琅,將來他也敢冒天下大不違來搶奪,到那時候,可不就是一件亘絕古今的大醜事。想來皇上是恨不得她死的。
  
  可若她死了,估摸皇上又怕趙睎幹出什麽糊塗事來,因此,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她落魄,失去身份家族的倚仗,以她如今罪臣之女的身份,別說嫁給趙琅了,就是莽夫平民,恐怕都不敢娶她,沒入奴籍都可能。
  
  所以這就是皇上處心積慮設計好的,誰也救不了她,宛若很明白,即使趙琅也無計可施。宛若站起來深深又是一禮:
  
  “宛若蒲柳之姿,卻得王爺如此深情厚誼,宛若再謝王爺,想來王爺在外多方周旋,也是用盡了法子,宛若如今雖深陷牢獄,怎會去怨王爺,這本就不幹王爺的事兒,宛若如今別無長物,只盼能以宛若一身,保的娘親弱弟平安,便是大幸了,王爺有話可直接告知宛若就是。”
  
  多聰慧大氣的女子,恩怨是非分的明明白白,淪落至此,依舊不卑不亢從容淡定,這份從容之外的果敢,最爲難得。
  
  趙琅略沈吟道:“若是讓你與我爲妾,你可願意?”
  
  宛若忽然淡淡一笑:“事到如今,宛若若能侍奉王爺左右,恐怕都是造化了!”
  
  趙琅目光溫軟:“若是你甘願爲妾,倒是不難的,皇上本來也是這麽想的,只是我原先總想著,不能委屈了你,才又去求了太後,現今我總是想,若當初我直接應了皇上,或許你蘇家滿門的牢獄之災,就可避開了”
  
  宛若搖搖頭:“這事遲早要翻出來,即便不是宛如母女,也有別人,只我外祖母跟著擔驚受怕,不知道現如今可好?”
  
  趙琅略沈吟,搖搖頭:“不大好,聞說犯了舊”
  
  宛若道:“外祖母年事已高,經不起絲毫風波,如今我就盼著蘇家的事,莫牽連我舅舅才好”
  
  趙琅道:“你放心,我會盡力周旋,好在皇上頗重舊情,皇貴妃雖逝,畢竟這麽多年的情分在,想來會網開一面的。”
  
  “情分?”宛若不禁譏诮的笑了笑,心說,皇上對姨母若是有情分,何至于連親身兒子都不顧了,更何況,王家這樣的外族,只是君權在上的地方,無論王家蘇家還是她的命運,都由不得自己罷了,就像棋盤上的棋子任人點殺。
  
  睿親王走了,有了睿親王照佛,當夜牢裏就送來了厚厚的被褥,還有一個炭盆子,三餐茶飯不能稱精致,卻也算幹淨清爽,只是不知道這樣暫時的安穩還有多久。
  
  宛若坐在炭火旁,那邊奶娘哄著承平睡覺,一邊哄著,一邊哼著不知哪兒的小調,細細聽來抑揚頓挫,聲腔婉轉。
  
  承平睡了,奶娘把他放在褥子上,用兩個枕頭擠住,一擡頭見宛若盯著她看,不禁有些臉紅,奶娘的年歲不大,二十歲不到的樣子,肌膚白淨,身段也算窈窕,莫一看去,頗有幾分江南女子的婉約之態。
  
  宛若問她:“你剛才唱的什麽曲子?真好聽!”
  
  奶娘道:“是我們家鄉的曲子小戲,以前跟著戲班一陣子,倒是會哼唱幾句,哄著平哥兒睡覺,倒是最靈的。”
  
  王氏點點頭道:“我聽著倒像南夏那邊的話音兒,記得當初你進府時,身契上寫的就是南夏人。”
  
  奶娘點點頭:“我家原住在清江對岸的小村子裏,因爲連年兵禍,飯都吃不上,就逃進北辰來了。”
  
  宛若一愣:“不是說南夏富足,兵強馬壯,怎的你們還用逃的。”
  
  奶娘道:“富足說的是權貴,朝廷連年征兵,男人都拉去當兵,女人若是不逃,拉去軍中當軍妓,下場更慘,連個清白的身子都落不下,橫豎這仗打起來,老百姓最遭罪,生不如死的。”
  
  大楊氏道:“老百姓有老百姓的好處,若是像我們這樣的人家,一旦敗落,連老百姓都不如的。”說完長長一歎。
  
  宛若望著眼前的炭火定定出神,提起清江,令她不由自主想起承安,如今想來承安死的到好,不然到了今日,還不知如何呢……
  
  趙睎走進刑部大牢,遠遠就看見宛若坐在那兒,出神的盯著炭盆子瞧,不知道想什麽,實際上從小到大,他都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還好,雖去了绫羅綢緞,素衣布裙的,看著卻有另一番清麗之姿,大楊氏王氏幾人看見趙睎急忙行禮。
  
  獄卒打開牢門,趙睎伸手就把宛若拽了出去,宛若這回卻沒反抗,順著他,讓他拽著走到上次的屋子裏,進了屋,趙睎才松開宛若,宛若原地站著,從始至終沒反抗,也沒搭理他。
  
  趙睎卻仿佛很急躁,身上那股子戾氣異常昭然:“宛若你要嫁給王叔爲妾?即便你蘇家敗了,你至于如此作踐自己嗎?你不願意當我的側妃,卻願意嫁皇叔,當個不入流下賤的妾?”
  
  宛若忽然擡起頭看著他:“下賤?我想高貴,那也得十一爺您放我一馬才行,我家的牢獄之災,你不就是始作俑者,現在來這兒想幹嘛?如果你真想把我怎麽樣,現在你可以隨便,我不反抗,也反抗不了,你不是惦記我嗎?惦記的不惜用我蘇家滿門來賠”
  
  宛若上前一步,趙睎卻不禁後退一步:“宛若,你,你胡說什麽?”
  
  “胡說?”宛若笑了:“你知道,我從來不胡說。”
  
  趙睎目光閃了閃:“我要娶你,我想要你,我從小就喜歡你,難道錯了嗎,這麽多年,我對你的心思,你難道一點不知道,還是說,你根本不想知道。”
  
  宛若頗爲複雜的望著他,好半響才歎道:“趙睎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不好嗎?”
  
  “不好,我來就是想告訴你,即便你現在跟了皇叔,將來也是我的”
  
  宛若微微苦笑:“趙睎,這是我能選擇的嗎?”
  
  “如果能選擇的話,你願意跟我走嗎?”趙睎伸手握住她的臂膀,異常認真,認真的有些瘋狂的偏執:
  
  “你不喜歡有別人,那就我們倆,你不喜歡宮裏,我可以不要皇位,咱們走,遠走高飛,遠遠離開這裏,不在北辰,也不去南夏,咱們西北,去東海,五湖四海我陪著你,就我們兩個,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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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56:33


  宛若怔怔望著趙睎,仿佛從第一天認識他,他就這樣,雖爲皇子,身上卻總一股執拗,就像一個孤獨被寵壞的孩子。
  
  宛若有時候總想,他喜歡她,纏著她,或許是一種潛意識的戀母情結作祟,畢竟自己雖頂著這個蘿莉的外貌,裏子卻實實在在不小了,思想成熟,行爲獨立,這種成熟在舉手投足中表現出來,吸引極度缺乏母愛和安全感的趙睎,仿佛也是意料中事。
  
  不然,怎麽解釋,她長的真不能說多漂亮,聰明也不過是小聰明,才藝也只能算過得去,在衆多名門閨秀中,從身份到姿色到才藝,她可說都不出挑,柳彥玲都比她漂亮多了。
  
  且,趙睎這個提議甚爲荒唐,私奔,她不想也不能,她並不天真,跑不跑得了還另說,兩人根本不能算兩情相悅,即便真兩情相悅,宛若也絕對不會選擇私奔,尤其在這樣的封建王朝,私奔還不如自殺痛快。
  
  何況趙睎還是皇子,皇上最看重的皇子,自己身後也有衆多條性命,外祖母,娘親,是她不得不去在意的人,她雖然涼薄,真做不到如此昧良心,而這些話從趙睎嘴裏說出來,又是那麽令人震驚,震驚之余,宛若也有些許感動。
  
  別管結局如何,他肯爲了自己舍棄榮華富貴跟這錦繡江山,這令宛若不得不感動,這個男孩,是真心喜歡她的,只是過于喜歡,有些偏執,趨于瘋狂,以至于做出的許多事,沒有考量後果。
  
  此時此刻,宛若倒不怨他了,趙睎很難得,對她的這份赤子之心尤其難得,宛若伸手去拉他的手,拉著他坐在一邊的凳子上,他手心裏有些潮熱,大約也是緊張的緣故,這樣的他,令宛若不禁想起八年前的事兒。
  
  在宛若心裏,趙睎更像她的弟弟,比承安像的多,三人年紀差不多,可宛若活了兩世,都不如承安早熟,在承安面前,她不由自主就會懶惰起來,坐回原來的自己,輕松毫無壓力,她可以跟承安撒嬌,使壞,甚至耍賴,承安都會用一種包容的態度對她。
  
  在承安面前,宛若覺得自己很小,可以忽略不計前世今生,在他面前,她就是個最平常的小女人,不用動心機,不用費腦子,所有一切他都給她安排的妥妥當當的,如果承安不是她的弟弟,她倒是最樂意嫁給他。
  
  而趙睎不一樣,他變著法子的哄她高興,各種稀罕玩意兒都一股腦送到她跟前來,他做的這一切毫不避人,明目張膽,雖是赤子之心,卻給她帶來了很多麻煩,他做什麽事兒,從來不會仔細思量,尤其對她,一衝動起來就不計後果,如今這牢獄之災,認真說也是拜他所賜。
  
  如果不是趙睎洞房花燭夜的一場大鬧,皇上雖不一定會放過蘇家,可至少不會這麽快,宛若暗暗一歎,對趙睎,她發現自己力不從心,不知道該怎麽對他才好。
  
  望著他滿含期待的目光,宛若聲音盡量放緩,細致溫柔的勸他:“好男兒志在天下,兒女情長不過小事罷了,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你不是個甘于庸碌的人,而且皇上給你鋪好了一條錦繡的通天大道,沿著這條道一步一步,你就能貴極天下,當你有那一天的時候,我願意做你恩澤庇佑下,仰望著你的臣民,看著你,用你的經天緯地之才,幹出一番空古絕今的大事業來,標榜史冊。”
  
  宛若這番話真算搜腸刮肚,本也是好意,可聽在趙睎耳朵裏,就覺分外刺耳,趙睎蹭一下站起來,一把甩開她:
  
  “一向知道你才思敏捷,口齒伶俐,何必跟我賣弄你的口才,你就直接跟我說,不想跟我走就是了,即便我抛棄所有的一切,你依然不會跟著我,因你從來就沒喜歡過我,對不對,你甯願嫁給皇叔爲妾,也不願意嫁我爲妻?”
  
  趙睎眼中的熱切溫暖頃刻散去,一絲不剩,後退一步,挺直脊背,直直看著宛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放心,以後我再不會來問你這些了”
  
  說著,扭身往外走,宛若短暫愣了一下,繼而回過神,追了兩步,拽住他的胳膊:“趙睎我是好意,你別折騰了,好好的不成嗎?”
  
  “折騰?”趙睎回過頭來,臉上一絲波動也無,就這樣冷冷淡淡的看著宛若,宛若忽覺從脊椎下升起一股寒意,這樣的趙睎冷漠疏離,而且狠戾,從他冷淡的目光裏,宛若看到了狠戾。
  
  “宛若,既然你讓我當皇上,那麽我就是未來天子,作爲天子,對于自己喜歡的女人,從來不用求得,記住我的話”
  
  迅速轉身大步而去,宛若覺得自己大概弄巧成拙了,忽覺門口有人影,以爲是趙睎轉回,一擡頭卻發現是柳彥玲。
  
  柳彥玲望著宛若的目光,頗爲複雜,她是尾隨著趙睎來的,宛若跟趙睎說話的時候,她就躲在外面,朝睎出去也看著她了,不過只冷冷掃了她一眼就走了,在趙睎眼裏,她從來是個可有可無的擺設,他心裏眼裏,始終只有宛若。
  
  柳彥玲算真正醒悟了,自己喜歡人的確是趙睎,嫁給他,會雀躍期待,知道他不喜歡自己,那種難過和傷心,是柳彥玲活了十五年沒經曆過的痛。
  
  娘親私下裏勸她說:“這男人別管地位多高,哪個不喜歡溫順的女子,你這脾氣,從小就不好,若是嫁個平常人家,不如咱們家的,夫妻有些小口角,爹娘還能偏幫著點,既然嫁進皇家,就得學會大度和隱忍,如今才你一個,以後妻妾一個個納進來,再說遠點,將來有那一天,三宮六院,你怎麽辦?拈酸吃素,你吃的過來嗎?”
  
  娘親的這話,柳彥玲怎會不明白,就算她心眼小點兒,也不是沒有容人之量,男人三妻四妾,誰家都一樣,更何況皇族,只是宛若不是趙睎的三妻四妾,以前是知道趙睎惦記宛若,可那時候男未婚女未嫁,如今他都娶了她,還這麽放不下宛若,讓她情何以堪。
  
  更何況,哪裏是放不下這麽簡單,洞房花燭夜,爲了宛若他差點掐死她,皇上來過之後,他倒是沒再鬧,可也不理她,龍鳳花燭一直燃到天亮,她孤零零坐了一宿,都沒見趙睎的影兒。
  
  洞房之後,更是直接搬到偏殿去住了,連句話都不跟她說,這算哪門子夫妻,到了晚上,就是熏爐的炭火再旺,她也覺得冷,那種冷是從心裏鑽出來的,冰寒刺骨。
  
  剛才在外面她聽得真真切切,趙睎,對她冷的,連看一眼都嫌煩的趙睎,爲了宛若,竟然要抛下所有,別說她這個挂名的王妃,就是皇宮皇位,榮華富貴,他都能不要了,他只要一個蘇宛若。
  
  那一刻,柳彥玲羨慕宛若,也嫉妒如狂,仿佛從一開始,她的人生裏就處處比不過宛若,到了現在,她嫁給趙睎,依然是一敗塗地,即使全家都下了大獄,在這樣髒汙晦暗的地方,蘇宛若依然從容淡定,站在這裏,跟站在她家花園裏毫無二致。
  
  宛若望著柳彥玲好半響,規矩的蹲身一禮:“罪臣之女蘇宛若,給辰王妃請安”
  
  客氣,疏離,這一刹那,兩人都明白,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兩人之間隔著一個趙睎,仿佛隔了刀山火海。
  
  宛若很無奈,可對于柳彥玲,也有基本的了解了,不能說她多壞,可從小到大,她對自己都存著一份心結,這份心結隨著世事變遷,越結越死,越結越大,至今已再難解開。
  
  即便宛若如此卑微的姿態,落在柳彥玲眼裏,也覺得她是故意爲之,柳彥玲看了她很久,轉身說了一句:“宛若,既然你知道我已經是辰王妃就好,不管現在還是將來,你若跟我爭,我都不會再顧念絲毫姐妹之情的”
  
  “你該知道,我從來沒想跟你爭什麽,現在以後都不會”
  
  “是啊!”柳彥玲仿佛喟歎一聲,有些喃喃仿佛自語:“你不爭的,比我這個爭的得,到的還多,我比不上你,可他是我的,我不會讓給你。”
  
  彥玲走了以後,宛若不禁搖頭苦笑,就是在這不見天日的大牢裏,她都求不到片刻清淨,何去何從,對于未來的吉凶禍福,她自己都覺得渺茫難期。
  
  嫁給誰?或爲妾,爲奴,爲婢,都不是她能決定的,其實,包括柳彥玲跟趙睎在內,他們都是皇上手上的提線木偶,粉墨登場,隔著幕布演著自己的喜怒哀樂,只是這出皮影戲何時落幕,身爲戲中人的她們,沒有權力決定,決定的人是皇上。
  
  可很快,皇上發現,即使他貴爲天子,也不得不屈從于變數,且,這變數來的如此突然,瞬間就打亂了他籌謀已久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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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0-2-9 08:56:50


  二月初南夏大軍夜襲北辰水寨,弓弩齊備,先是快船奇襲,用弓弩火箭射燃大軍囤積的糧草,柳長清率軍拼全力抵擋,依然被南夏拿下水寨,柳長清情急之下後撤,短短十天,就被南夏大軍連下三城,被南夏大軍圍困在陽城。
  
  本來準備拼死守城,誰知一夜之間,圍在陽城的南夏大軍如潮水一般撤的一幹二淨,並在第二日遣了使節議和,說願爲秦晉之好,這一番變故,把柳長清弄糊塗了,秦晉?柳長清不禁暗暗思量,南夏太子慕容宇已身亡,這秦晉難道是爲了南夏那位半百的皇帝?
  
  北辰是有適齡的公主,便是無公主郡主總有的是,只是這年紀……柳長清這裏還沈吟,使節已笑道:“柳元帥不必猜疑,如今我南夏已是新帝”
  
  柳長清一愣,使節繼而解惑:“與元帥二次交戰的,卻是護國公麾下兵將了,如今我南夏新皇文帝,正擇吉日登基,正是大赦天下,廣布聖恩之時,因此願與北辰結秦晉,和南北,消弭兵禍,爲天下蒼生造福。
  
  這些柳長清竟然不知,可見是南夏國內瞬時兵變,大約也是突然撤軍的原因,只這位文帝倒是聞所未聞,就像突然就蹦出這麽個皇上來一樣。。
  
  這是兩國大事,柳長清自是不能擅自決定,一封加急奏報,送入京城,趙玑也暗暗納罕,論兵力,北辰的確不敵南夏,雖不至于亡國,但損幾座城池,也是趙玑一開始預估好的,可忽然南夏要求和親,豈不奇怪。
  
  而且,對于南夏這位新皇,他也頗爲好奇,請使節入京的空擋,急讓暗衛去探聽了,才知道,這位南夏文帝,原是昔年戚家之女蘭妃所出的遺腹子,那年大火得以逃出升天,産下一子,就是現在的文帝,十五年來,一直在護國公護佑下。
  
  如今翻出舊案,南夏惠帝得知原是蓮妃串通國丈,陷害戚家滿門,大怒,廢後,誅殺國丈滿門上下,並甘願退位尊太上皇,在後宮頤養天年,新皇登基大典定在三月初一,十五歲的新帝還未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和親。
  
  南夏貴族名門淑女一個不選,巴巴遣了使節入南夏和親,怎不令人納罕,令皇上納罕的,還在後面,使節進了京城,公主郡主一個不要,點名要前禮部侍郎蘇府的嫡出之女蘇宛若,這事兒從裏到外透著那麽新鮮。
  
  大殿上使節一說出和親人選,別說殿上群臣,就是高高坐九龍椅上的趙玑,都倒吸了口涼氣,費了這麽大的周折,竟是爲了一個蘇宛若。
  
  趙玑還未反應過來,十一已經高聲發難:“既有誠意和親,該是我北辰皇族中人,蘇宛若既非公主,亦非郡主,不過一個四品侍郎之女,並無和親資格。”
  
  使節笑了:“辰親王此話大謬,聞得蘇姑娘,聰慧敏捷,端莊淑睿,正當母儀天下,爲我南夏國母。”
  
  睿親王道:“蘇姑娘再好,皇上已下旨,賜婚與本王,奪人之妻不是君子所爲,更何況貴國君主,豈不遺笑天下”
  
  使節躬身一禮道:“據在下得知,如今蘇府獲罪,若是賜婚與睿親王,何故有此牢獄之災,這才是笑話。”
  
  睿親王臉色一滯,趙玑目光略沈:“夏都距離京城遠隔數千裏之遙,朕不知,何故月老這紅線牽了如此之遠,豈不令人費解。”
  
  那使節道:“自古千裏姻緣一線牽”回身,從身後隨從手裏捧過一幅畫卷:“皇上請看”
  
  使節雙手緩緩恭敬展開,畫中景象,瞬間便呈于衆人眼下,只見畫中一少女身穿鵝黃騎裝,騎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馬上,手執金工,前面靶心插著一支白翎羽箭,她蓦然回首,明眸流轉微微含笑,姿色要說也算尋常,卻別有一番飒爽英姿,尤其那眉宇間,隨意便揮灑出的靈慧之氣撲面而來,竟使這本來平常的姿色,有幾分傾國傾城的美麗。
  
  蘇家嫡女蘇宛若,竟然有母儀天下之份,這是誰也沒想到的事兒,甚至她自己都想不到,蘇家無罪有功,因爲一個蘇宛若,蘇王兩家滿門加官進爵,真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蘇宛若記名在已逝的皇貴妃名下爲女,封和慧公主,入藏月宮擇吉日待嫁……宛若從刑部大牢出來,坐上公主的鳳辇,身後爹娘祖母祖父跪地相送,忽覺異常可笑,榮辱之間太富戲劇性,不過一朝,就鬥轉星移天上地下。
  
  南夏之于她,真算異國他鄉,爲什麽那位南夏的新帝非要娶他,真令人費解。宮門她進過多次,每次都是小心翼翼謹慎而行,只有今日,大喇喇,高高坐在鳳辇上,進了宮門,前呼後擁,穿過層層宮廊,進入藏月宮中,她已經成了莫名奇妙的和慧公主。
  
  自姨母逝去,藏月宮早已零落,此時卻煥然一新,已是二月中,院中的垂絲海棠並未吐綠,邊上那叢迎春花卻已攢上花苞,眼瞅著春風一至,便競相開放,往年姨母卻並不愛海棠垂絲,偏愛這幾叢金燦燦的迎春花,每當花開,總會賞花吃酒,如今人已去,料峭春寒中,金英翠萼,卻開得更好,可見花本草木,不知人心。
  
  “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
  
  地上呼啦跪倒一片宮人,宛若一怔,不禁失笑,混了半天,從嫡女到囚犯,最後混了個千歲千千歲,別管以後命運如何,也算值了。
  
  她擺擺手:“起來吧!”
  
  這才看清,當先領頭掌事兒的竟是崔嬷嬷,崔嬷嬷上前恭謹的道:“請公主入內沐浴更衣,上乾正殿謝恩”
  
  “謝恩?”宛若嘴角輕輕抽了兩下,不是自己這點和親的用處,現在還在刑部大牢蹲著呢,如今出來,卻要去拜見這位新出爐的父皇,真有些滑稽。
  
  沐浴,熏香,按品大裝,崔嬷嬷手很巧,親手挑起宛若的青絲,一點一點梳理,他的眼角有些閃閃的光亮,宛若透過銅鏡望著她詢道:“崔嬷嬷不是在太後宮裏嗎?”
  
  崔嬷嬷撐起一個笑容:“老奴在宮裏過了大半輩子,無兒無女,無親無故,主子去的時候,我原想也殉了主,卻又舍不得這條老命,如今公主遠嫁,老奴就求了太後,想跟著公主去。”
  
  宛若一愣:“嬷嬷何必如此……”
  
  她的話沒說完,崔嬷嬷已經撲通一聲跪下道:“請公主成全”
  
  宛若歎口氣,親手扶起她:“別說你,就是我身邊從小服侍大的丫頭,我都尋借口打發了她出去,只因這一去禍福難期,又背井離鄉的。”
  
  崔嬷嬷道:“正是如此,老奴才要跟去,那南夏遠在數千裏之外,姑娘又是金貴的身子,這從小到大,哪兒受過絲毫委屈,便是有前番的大災大難,也不比這一去,身邊沒個底細,伺候慣了的人怎麽行?姑娘也不用再勸老奴了,老奴既沒隨了主子去,下半輩子便跟著公主倒也便宜。”
  
  說這執起玉梳,重新梳理宛若的頭發,梳上去,別上五鳳朝陽钗,崔嬷嬷瞧著銅鏡中的影像,不禁微微出神,半響才道:“公主跟主子真真生的像,以前便有五分,如今啊!竟是脫了形一樣。”
  
  雕刻著精美纏枝紋的銅鏡異常精美,可裏面的影像卻模糊不清,映出的不過一身紅袍,鳳钗,明珠冠,眉眼卻模糊……
  
  “和惠公主觐見”
  
  蘇德安一聲喊,巍峨大殿中,宛若緩緩而入,她走的很慢,卻異常穩重,窈窕的身量,裹在隆重的公主服中,那種雍容大度,仿佛與生俱來,不說別人,就是南夏的這位使節,都頗感意外。
  
  臨行,皇上特意把他叫到禦書房,一句多余的話沒有,就是告訴他,無論如何,必須把蘇家這位嫡女娶進南夏,那意思就是如果和親不成,他這個官兒當不當還在其次,滿門上下的命保不保得住都難說。
  
  南夏這位新帝,年紀雖不大,可那狠絕的手段,已是滿朝盡知,就拿非封這位蘇姑娘爲後來說,滿朝文武不是沒反對,本來南北這一戰,南夏已穩操勝券,何必議和,議和還罷了非要和什麽親,以北辰戰敗一方,即便貴爲公主之尊,封南夏皇後也頗爲不妥,何況這位蘇姑娘不過一個罪臣之女。
  
  右相帶頭反對,新帝一揮手:“愛卿年老,不若告老回鄉頤養天年去吧!”
  
  這位新帝乾綱獨斷,尤其最不待見老臣,守拙或許還能保住官職,若非要出頭,第一個倒黴的一準是出頭的,尤其封後一事上,這位新帝固執非常,不禁要和親,還要封後,不禁封後,對于護國公提出的廣選秀女充溢後宮,直接駁回。
  
  那意思竟像是,就娶一個皇後就萬事大吉了。故此,這位蘇姑娘尚未進入南夏,已是聲名鵲起,究竟新帝這番執著,到底是情深還是他意,誰也猜不透。不過現在觀這位蘇姑娘的不凡氣度,倒是堪爲南夏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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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0-2-9 08:57:05


  趙玑有些微楞,大殿上從容而人的女子,正是韶華年紀,身上紅衣,紅衣下擺處挑金的牡丹和頭上五鳳朝陽的金钗交相輝映,雍容,華貴,大度,背光而行,眉眼模糊,略近些,卻仿佛看見了當年的賢妃……
  
  初封妃那日,仿佛也是如此,一身紅衣,眉眼溫柔,雍容,大度,趙玑的後宮,雖無佳麗三千,可也不算少,除了早逝的雲嫔之外,趙玑心裏最喜的還是賢妃。
  
  當初進宮之時,就覺得她不同于一般的名門閨秀,舉動言行皆得體大方,令人一見如沐春風,相處起來分外舒服,姿色雖尋常,可若與之對坐或弈棋,或說話兒,總能讓人心境平和,若是有什麽煩心事兒,只去藏月宮小坐片刻,便覺能消弭些許愁緒。
  
  後來種種龌龊,兩人之間已不複當初,如今的蘇宛若,出于無奈,封的和慧公主,讓這些已經快遺忘的過去,翻湧上來,就如那河底的暗流,一點一滴,隨著蘇宛若一步一步進入大殿,一股腦湧上心頭,竟然那麽鮮明。
  
  仔細想來,雖對雲嫔鍾情難忘,可這半輩子說起夫妻之情,還得是賢妃,她死了,他覺得爲心愛之人報了仇,卻也疼痛難當,那種疼痛就好像齊齊斷了自己的手指一樣,疼的鑽心。
  
  趙玑有時會想,如果真有來生,自己再遇上雲兒跟賢妃兩個女人,他要哪個?竟是哪個都難割舍的,情債難嘗,說白了,賢妃做這些事,也是爲了心中那點不忿和嫉妒,那一陣子,他的確太過冷落于她了。
  
  “臣女蘇宛若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宛若到了近前,跪在大殿之上,趙玑不禁一曬,蘇宛若畢竟不是賢妃,姨甥二人雖像,內裏卻大有分別,賢妃不過汲汲與夫妻的小情愛,蘇宛若卻是帶著骨頭的女子,雖不卑不亢,可他封公主的聖旨已下,且,她穿著這身公主的袍服,跪下卻自稱臣女,不喊一聲父皇,足見這丫頭的骨氣。
  
  這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雖接受了和親,當了這個和慧公主,卻仍跟他無絲毫父女之份,高傲的蘇宛若,即便跪在大殿自己的腳下,依然不顯絲毫畏縮,那種昭昭氣度,趙玑都有些意外。
  
  這個恩謝的真是含義分明,趙玑目光一凜,繼而笑了笑:“皇兒平身,今後該稱呼一聲父皇了”
  
  宛若站起來,不在低頭颔首,而是直直看向前面,九龍寶座上的男人,此時的宛若真是一點都不怕了,殺人不過頭點地,牢也做過了,家破的滋味也嘗過了,這一切都是上面這位皇上賜予的。
  
  他最平常不過的一句話,就可以用她家全家滿門來陪,就爲了不想讓她嫁給睿親王,又能封住趙睎的念頭,生殺予奪,從來都是上位者的權力,可宛若覺得,趙玑缺少作爲一個仁君的資格。
  
  或許帝王之術,從小耳濡目染就是陰狠毒辣不擇手段,可宛若覺得,仁才是真谛,以前她怕他,是因爲他可以隨意就處置了自己,自己的一條小命在他手裏猶如蝼蟻,現在不然……
  
  有和親這道護身符,她已不必再怕了,這麽多年,見過皇上無數次,像這樣直接注視的情況,從來沒有過。
  
  宛若是想看清九龍座上的皇上,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男人,可以罔顧妻兒的性命,就爲了給一個寵妃報仇,可以隱忍十幾載之久。
  
  這些雖是皇室隱秘,卻也是人盡皆知之事,私下裏都說皇上是情種,癡情雲嫔十幾載不變,可宛若覺得,這是個爛透了的男人,癡情不過幌子,如果真心愛一個女子,就算那女子死了,怎麽可能繼續跟別的女人同床共枕,翻雲覆雨。且,雲嫔之後,又有多少嫔妃上了龍床,因此皇上這情種當得真正惡心。
  
  趙玑眉頭微攏,這丫頭,這是什麽眼神?如何竟忽然有了這麽大的膽子,如此放肆的望著龍顔,趙玑頗爲訝異的發現,從牢裏出來,走進這大殿的蘇宛若,已判若兩人。
  
  自己貴爲天子的威懾力,在蘇宛若面前仿佛蕩然無存,甚至,她望著自己的目光,那麽明顯的不屑,仿佛他可厭可憎……
  
  “宛若……”
  
  趙睎低聲嗫嚅一句,宛若微微側頭,趙睎忽然覺得,就在這大殿之上,兩人明明距離如此之近,卻仿佛隔了天塹鴻溝一樣渺不可及,且,在宛若這樣的目光下,趙睎發現,自己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皇上微微皺眉,也怕使節看出什麽端倪來,草草說了兩句場面話,宛若便退了下去。南夏新皇三月初一登基封後,因此宛若和親的行程,也不可能慢慢來,從京城到夏都,快馬加鞭也要七八日,何況她們這一行和親的繁瑣車駕,快著說也要半月,故此,根本沒什麽耽擱的時間。
  
  在藏月宮留兩日,便要啓程,身邊上下忙碌翻天了,只宛若一人閑著,攏了一爐香,靠在窗下的榻上看書,忽然想起一事道:
  
  “崔嬷嬷,你讓人去蘇府問問,我的琴可還在,若在,便取了來。”
  
  崔嬷嬷應了一聲,找了兩個小太監出宮去取,不大會兒功夫,取了兩把琴回來,宛若看了看,一把是睿親王所贈的飛泉,一把是承安留下,雖無名,意義卻不同,略思忖半響,擡手指了指那把飛泉:
  
  “此等好琴,我生受不起了,崔嬷嬷,你讓人送回睿親王府去吧!”
  
  崔嬷嬷臉上有些爲難:“公主,既是王爺所贈,巴巴退回去恐不妥當。”
  
  宛若揮揮手:“帶了去才更不妥。”
  
  崔嬷嬷想了想覺得公主思量的周詳,便應了一聲出去。宛若看了會兒書,忽聽有笛聲傳來,宮裏寂靜,笛聲穿房越脊,竟分外清晰,仔細聽,卻是一首頗爲生僻的曲子,宛若沒聽過的,品了會兒,覺得曲中頗有山高月小之意。
  
  宛若放下書,走了出去,宮女忙給她披上鬥篷,二月裏雖立了春,春夜卻極寒,宛若一出來,就覺得有點冷飕飕的。
  
  天氣卻甚好,一擡頭四角天空中高懸著一輪明月,周圍朦朦胧胧,圍著幾顆寒星明明滅滅,月一點不小,大約因她站在平地上的緣故。
  
  順著廊子走了十幾步,笛聲越發清晰了些,過了側殿,便是月洞門,月洞門那邊是以前宛若進宮的住處沐雪齋,宛若記得院子裏有兩株梨花,如今可不知開了沒?
  
  想著,便邁步過了月洞門,今年春早,院子裏的梨花雖未開,卻打了小小的花苞,映著廊下的大紅宮燈,倒也不顯枯枝難看。
  
  宛若走過去,坐在那邊廊凳上,仔細聽,笛聲是從旁邊霜雲殿裏傳來的,霜雲殿如今還是趙睎的住處,除了趙睎,還有柳彥玲……這笛聲依依,頗有幾分怨意和無奈,跟趙睎的性格頗不相合。
  
  宛若聽了一會兒,便站起來向回走,剛走兩步,霜雲殿那邊的笛聲便停了,相連的小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趙睎走了進來。
  
  手中玉笛,身上蟒袍,金冠玉帶,唇紅齒白,立在那裏,夜風鼓動他的衣袂簌簌作響,月光斜斜落在他身上,有種飄飄脫俗之態,只可惜他臉上卻是懊惱怨憤。
  
  宛若掃了他一眼,扭身要走,卻被趙睎幾步追過來,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你可知,這正是我的心聲,從小到大,你都在我擡頭舉手便可觸及的地方,我總想著,登高一點兒,便能夠到了,可我登的再高也夠不著,我到了山頂才發現,你還在哪兒,不過山高月小而已,你不想跟我走,卻樂意去和親,是看重了南夏的皇後之位嗎”
  
  宛若定定望了他好半響突然笑了:
  
  “趙睎你該知道,我從來不在乎什麽皇後不皇後,這個公主,說白了也不過是籌碼罷了,我去和親,你父皇就徹底放心了,我蘇王兩家也能得保平安,犧牲我一個,能換這麽多,很值了,跟你走,恐怕咱們還沒出京城,就被你父皇的暗衛找到帶回來了,到時候,再一個拐帶王爺的罪名,扣在我頭上,我們家九族都不夠誅的,故此,趙睎,我認命了,你也認命吧!何況,我之于你,不過是少年的執念罷了,以後漸漸便會釋懷淡忘,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這樣最好”
  
  宛若說完,掙開他的手,轉身向回走,到了月洞門邊上,忽聽趙睎固執的聲音道:“我喜歡你,不是你說的執念,且,我不會淡忘更不會釋懷,你放心,蘇王兩家我會護著,你蘇宛若,我也會接回來,如果你想當皇後,就當我的皇後吧!”
  
  宛若愕然回頭,目光卻越過趙睎看向他後面:“彥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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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57:20


  柳彥玲實在不知,自己跟宛若是種什麽緣分,仿佛從遇上她伊始,便處在她之下,想躲開都不能,好容易明白了自己心中所屬之人,嫁了才發現,依舊躲不開,宛若就像影子一樣,如影隨形的跟著她。
  
  趙睎惦記著她,這個自己打小知道,卻釋懷不了,即便同胞姐妹,在情之一字上,也會反目成仇,何況她跟宛若?小時系上的心結,以前不覺,此時才發現,已經長在了心裏。
  
  柳彥玲嫉妒宛若,嫉妒得有點接近怨恨,這種怨恨萦繞在心頭快化成毒了,柳彥玲最恨宛若的,就是她總如此淡定,仿佛看透一切的看著她們,那種眼神仿佛譏诮,仿佛嘲諷,即便當時她是狼狽的階下囚,而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親王妃,在宛若面前,自己依舊矮了一頭。
  
  宛若外表隨和大度,實則高傲非常,她不跟自己爭,並不是自己一開始想的讓著,而是她不屑,不想,不用爭就手到擒來,爭什麽?
  
  柳彥玲這些日子都在想,如果讓她重新來過,她最不想認識的人,大約就是宛若,一輩子活在一個人陰影之下的滋味,她嘗夠了,而趙睎,根本就沒把她當回事,成親了,獨守空房至今,甚至現在,她還是女孩兒之身,這些隱秘的委屈,即便娘親問起來,她都不好意思出口。
  
  他根本就不想見她,更遑論共效于飛,他心裏只有一個蘇宛若,再裝不下旁人。蘇宛若和親遠嫁,柳彥玲心裏高興的,或許只有宛若走的遠遠,地遠路遙的,終其一生見不著面,趙睎才能斷了念頭。
  
  到那時,就像娘親說的,自己溫順俯就,讓趙睎知道自己的好,夫妻和美便在眼前了,現如今就看開點吧!
  
  這麽想著,可真的很難,趙睎的笛聲,既然能傳進藏月宮,更何況霜雲殿裏近在咫尺的她,早就聽著了,越聽越心煩,越聽心裏越難過。
  
  趙睎的難舍,趙睎的怨,趙睎的情,一曲盡訴,她悄悄出來,順著笛音尋來,他站在與沐雪齋相隔的門前,對著那扇小門一遍又一遍的吹著同一個曲子,他心裏想著門那邊的宛若,而自己站在他後面山石後,望著他。
  
  故此,把兩人的話也聽了個清楚明白,聽明白了,心裏那股子憋悶的怒火就再也壓制不住,他當皇帝,皇後不是明媒正娶的自己,而是蘇宛若,自己簡直是個最大的笑話。
  
  柳彥玲的目光劃過宛若落在趙睎身上,呵呵笑了兩聲,初春夜裏,她的笑聲隨風入耳,竟有幾分毛骨悚然之感:“你想讓人家當皇後,也得問問人家願不願意,這樣剃頭挑子一頭熱,不是自作多情嗎?”
  
  柳彥玲的話尖酸刻薄,趙睎卻沒惱,只淡淡掃了他一眼:“我自作多情與你什麽相幹?回去好生當你的王妃吧!我跟宛若的事兒,輪不到你摻和。”
  
  兩人從小就鬥嘴,這麽多年了,這冤家都當成了習慣,指望趙睎謙讓,根本不可能,柳彥玲被他兩句堵回來,更是大怒,幾步上前,站在趙睎前面,叉著腰:
  
  “趙睎你別忘了,我是你親自娶進宮來的,你是親王,我是王妃,你若是皇上,皇後非我莫屬,而宛若,即便你將來搶回來,你們倆個兄妹名分已定,難道你甘冒大不違,背上不倫的千古臭名。”
  
  趙睎皺著眉看著她:“那又如何?亂不亂倫,只要我順了我的心就可,別說宛如是什麽記名的假公主,就是我親妹妹,又怎樣?”
  
  “趙睎,你無恥……”
  
  宛若不禁暗歎一聲,也不想再跟兩人糾纏下去,扭身去了,趙睎也沒再喚她,該說的早已說了無數遍,剩下的就是做了,只這麽定定望著宛若的身影,眼中陰晴不定。
  
  直到宛若的身影沒在藏月宮中,他才轉身,冷冷瞥了眼柳彥玲:“在宮裏住膩歪了,就回你們柳府去,居功自傲,你父親有什麽功,敗軍之將,尚需和親苟安,別以爲有你父親撐腰,你就如何了,皇家的規矩不容亵渎,你該好好學學。”
  
  說完拂袖而去,柳彥玲咬著唇,眼淚在眼眶裏轉了幾轉,順著腮邊滑落下來,後面不遠處的螺钿忙上來道:“深夜風寒,咱們回去吧!”
  
  “回去?”柳彥玲有些苦澀的笑了笑:“我竟不知道該回去哪兒了?哪裏冷帳寒衾,冷的我夜夜不得安枕,我回去作甚?”
  
  螺钿小聲道:“王妃如今還著什麽急?和慧公主這一嫁,名聲好聽,實則吉凶難料,您想那南夏曆來跟咱們北辰不睦,那位新皇,不遠千裏來和這門親,必然有別樣的緣故,可無論哪一樣,想來都不會是真心實意的要娶後,公主這一去,既無家族倚仗,也無後路可退,難猜結局,退一步說,無論這結局如何?都礙不著王妃的事兒了,王爺就那麽一說罷了,少年心性,過些年就淡了,難不成真因爲一個女子,還要再起戰端不成,那南夏又豈是好惹的,以後日子長了,定有回心轉意之時,王妃寬心爲上。”
  
  “寬心……”說實話,柳彥玲這心真寬不了,這麽多年了,哪一件落在宛如身上的糟心事,不是悄無聲息就落幕了,即便全家下了大獄,依舊能起死回生。柳彥玲總覺得,或許冥冥中有不知名的神仙保著宛若,不然怎能樣樣否極泰來。
  
  二月十八這日,正是難得的好天氣,一大早吉時一到,和慧公主和親的送嫁隊伍就出了宮門,宛若高高坐在高高的鸾車上,望著夾道兩側歡呼湊熱鬧的百姓,覺得自己更像一個祭品,可悲,可歎,可笑。
  
  出了城門不遠,就見路邊站著的蘇王兩家親眷,當頭便是娘親攙著老太太,诰命的冠冕袍服穿的規整,跪在地上,高呼千歲。
  
  近了些,坐在車上,宛若都能看出,外祖母和娘親那顫抖著不能自抑的身子,仿仿佛寒風中瑟瑟的人偶,倍覺淒涼。
  
  宛若下車,緊走幾步扶起老太太,不過短短幾日功夫,竟衰老的不成樣子了,風燭殘年的老人,最經不起離別,尤其宛若,那真是老太太從小疼到大心尖子上的隔輩人,比王家宅門裏那幾個正經的孫子都疼的多。
  
  這結果,老太太是如何也沒想到的,自打宛若退了親,這禍事就一件趕著一件臨頭,老太太想給宛若尋一門如意的親事,都不能做主了,後來瞧睿親王的意思,若是嫁進王府,倒也可保安樂,誰知滿門下了大獄。
  
  發生了這麽多事,老太太才算瞧明白,皇上是不想跟王家有牽連的女兒嫁進宗室皇族了,竟是絲毫不念與賢妃的夫妻之情,安心要落井下石的。後來想想,皇家父不父子不子,哪裏還有夫妻。
  
  可憐宛若,從小錦繡窩裏長大的寶貝疙瘩,如今這顛沛流離的和親之路,可怎麽受得了,到了南夏那邊,舉頭無親,有個不如意怎麽好?那心裏的委屈體己話跟誰去說?南夏那位新皇,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心思,娶了宛若過去,可會善待于她……
  
  這些一樁樁一件件的擔憂,短短兩日在老太太心裏翻來覆去的轉,如今這一見宛若,哪還忍得住,那老淚唰就落了下來。
  
  宛若也是心裏酸澀難當,伸手抹去老太太臉上的淚勸道:“身子剛好些,外祖母當保重才是,說不準,過些年,咱們祖孫就能見面了,到時,宛若再承歡膝下吧!”
  
  明知道這都是勸慰之詞,老太太依舊點點頭,王氏一步邁過來,哽咽兩下,叫了聲:“宛若……我的宛若啊!”
  
  眼裏驚痛難當,卻又萬般無奈,嬌養了十五年的女兒,忽一下就嫁了,嫁的那麽遠,遠的就跟那天邊上斷了線的風筝一樣,這一去,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見,亦或是,這一生都見不著了,舍不得,離不開,她襁褓中一點一點養大的閨女,今日出嫁了,嫁的面兒上風光,實則寥落。
  
  王氏覺得,自己的心跟有個鈍刀子挖一樣,一剜一剜那麽疼,到了這時候,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了,千言萬語只剩下無語凝噎。
  
  宛若握住王氏的手低低的道:
  
  “若有機會,不如讓爹爹仍放個外官吧!離了這京城是非之地,或能得保平安,女兒這一去,娘親也不必過于挂念,怎麽說也是一國公主,不至于太慢待于我,女兒也不圖別的,能過消停日子就成,守拙而行,想來即便有什麽事,也會消弭無形,這八年的養護之恩,容女兒來世再報……”
  
  說著,退後一步,深深一福:“宛若拜別。”直起身,揮袖上了車駕……馬蹄聲聲,緩緩而去,不大會兒功夫,就漸行漸遠,只余後面送嫁的護衛隊,手裏的旗幟被風鼓起,獵獵而動。
  
  王氏此時才略回過滋味來,喃喃的道:“這丫頭糊塗了,明明十五年,怎得竟說八年養護之恩……”
  
  承安死了,宛若去了,王氏蓦然發現,到頭來,自己身邊竟是空落落,只剩下一個承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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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0-2-9 08:57:35


  清江邊上的豐城,曆經戰禍洗禮,到了二月裏,依舊是一片春光明媚,迅速修葺一新的城牆,重新鋪就的青石板路,一直通到城中的守備官衙。
  
  守備府衙這些年竟是換了幾茬主子,以前的守備早已調防,睿親王督軍練兵的時候,這裏便是親王府,柳長清來了,這裏就成了元帥府,如今卻是公主府,和慧公主待嫁的銮駕停留于此。
  
  夜色中高高的圍牆,後院裏偶爾傳來一兩聲琴音,卻響過幾聲便止,不成曲調。如意捧了茶進來,放在那邊炕幾上道:
  
  “姑娘若想撫琴,我去取香來,就用姑娘一向最喜的郁金蘇合香丸子,在家的時候,制成許多,這次我一股腦全帶了來,就怕那南夏無此香,倒要費事了。”
  
  宛若撲哧一聲笑了:“你還說,一個姑娘家背著那麽大個包袱,這一路躲躲藏藏跟著送嫁隊伍,不是後來趕巧,王爺發現了你的行蹤,你可打算躲到幾時?”
  
  如意嘟嘟嘴:“誰讓姑娘不帶著我了,巴巴的尋了那麽多借口,把我遣了回去,虧了老太太是最知道體恤下情的,直接放了我出來,還把我的身契燒了,以後姑娘可不能再趕我走了,就像姑娘以前說的,如今我可是自由身,想去哪兒去哪兒。”
  
  “自由身?你想去哪兒?”宛若好笑的反問。如意應的也順溜:“姑娘去哪兒,我就去哪兒,這輩子姑娘都別想甩開我。”
  
  宛若伸出一指點點她的額頭:“真真拿你這丫頭一點法子沒有,認準了的事兒,十匹馬都拉不回來,不讓你跟,本是我的好意,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如今都多大的姑娘了,難不成以後真不想嫁人了?”
  
  “不想”如意說的斬釘截鐵:“我這輩子就跟著姑娘,若姑娘將來生了小姐少爺,我就就混個嬷嬷當也好”
  
  宛若搖頭歎息,想著這丫頭也真不容易,這一路偷偷摸摸,跟著送嫁的隊伍,吃不上,喝不上的,王爺發現她的時候,狼狽非常,小臉兒黑一道黃一道的,頭發亂蓬蓬,腳下的一雙繡花鞋,又是泥又是水的,身後還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袱。
  
  包袱裏面裝的都是宛若平常用慣的小東西,香餅子,香丸子,扇套子,荷包等等,值不值銀子另說,真難爲她這番心思,受了這大罪,一發現她,這丫頭就病了,足足在床上躺了兩日,才漸次好起來。
  
  宛若也沒轍,只能帶著來了,現如今,她一提那郁金蘇合香,倒是勾起了這番前情,如意還罷了,總是伺候自己多年的貼心丫頭,可睿親王趙琅,這番千裏送嫁的情意,她又該如何回報。
  
  再有,過了今日,明兒便是嫁期,這一去又是怎樣境況,宛若發現,自己竟然膽怯了,遠沒有剛穿過來時候的大無畏,大約這八年光陰,她身上屬于現代人的痕迹,已經消弭無形,剩下的,就是一個跟外表一樣最平常的古代少女,雖無待嫁之心,卻忐忑難安。
  
  忽而一股熟悉的香氣氤氲而來,散在四周清新淡雅,側頭一瞧,如意已燃上郁金蘇合香,宛若擡手推開窗子,夜色正好,明月如鏡高懸,回廊靜寂,袅袅清香,忽而記起辛棄疾的一阕詞,有這麽兩句:
  
  “記得同燒此夜香,人在回廊,月在回廊……”此情此景竟讓她又想起了承安,她不是長情之人,對承安卻難忘卻……
  
  悠悠箫聲隔著那邊一彎粉牆傳來,蕩在夜空中異常清越,這一路,宛若算是領教了睿親王的蕭,蕭聲中可見其安然無爭的心性,這樣一位如玉君子,偏偏生爲皇族,爭與不爭都難兩全,而自己跟他,也就如此時一般,隔牆知音的緣分罷了。
  
  清江一頃碧波中,今日分外熱鬧,從豐城一直到請江邊,一路紅毯幔帳,江上停靠著圍著紅賬的迎親船,夾道兩側排列于江邊,整整二十四艘,最前面一艘巨型龍鳳舟金碧輝煌,鳳嘴裏銜的紅綢,隨著江風飄蕩起來,把江水都染的紅彤彤的,跟碧藍的天空相映,分外喜氣。
  
  雖匆忙,南夏這迎親的禮節倒是氣派周到,倒令趙琅頗爲意外,這樣看來,難道那位南夏新皇真鍾情于宛若,想到此,不禁搖頭,怎麽可能?僅憑一副小像絕無可能。
  
  清江之南美女繁,南夏出美女,恐怕天下盡知,認真論起來,宛若的姿色真不能算什麽絕色美女,她不是不美,而是美在鮮活,一張小像不過是張死物,不能诠釋宛若靈氣之萬一,因此未見鍾情只說,實屬妄言,那是什麽緣由呢?
  
  南夏排遣來的迎親使節,頗有幾分眼熟,說是新封的威武將軍,姓戚,一照面,不知道是不是趙琅記差了,總覺得這位將軍有幾分面善,這位威武將軍,一看就知不善繁文缛節之事,旁邊還有一位是南夏的禮部侍郎封大人,一旁主理雜事。
  
  迎親炮響過,公主銮駕迤逦而來,孔雀翎羽傘,撐在後面,宛若一身金鳳大紅嫁衣,沿著紅毯緩步而來,到了趙琅身前,深深一福:“宛若謝王爺一路護送之情,願王爺平安康泰。”
  
  趙琅望著她,目光中難舍又無奈:“切記,明哲保身方是正理。”宛若微微點頭:“王爺珍重……”
  
  清江春日比京城早,如今不到三月,兩岸已是繁花似錦,花貌,韶華,正當錦時,就跟岸邊盛開的鮮花一樣嬌豔,此刻的宛若美得鮮活而張揚,如果可能,趙琅實在想把這個靈秀女子藏于身邊,有這樣一個女子爲伴,方不負此生,可惜有緣卻無份。
  
  禮炮響了七七四十九聲,宛若登上龍鳳舟,立于船頭,江風鼓起她的鳳裙,裙擺上金色的鳳凰,仿佛翩然而飛,隨著碧水淩波而去,此刻的情景,刹那風華,令趙琅終生難忘。
  
  江南江北僅一江之隔,已是兩番天地,風俗,人情,服飾,比起北辰,南夏更趨于精致,那種秀美蘊于骨子裏,沈澱與歲月中,成就了一種清麗,與南夏的青山麗水一樣,秀美絕倫。
  
  其中卻又藏著強悍的霸氣,就跟南夏的強兵一樣,可以一鼓作氣勢如虎,也可以如遠處傳來的山歌一樣婉轉柔美,一張一弛,張弛有度,才能成大氣,這位南夏的新皇,真不知是個怎樣的君王。
  
  便宛若猜了一千一萬遍,也永遠不會猜到,這位新皇竟是承安,即便來迎親的威武將軍,就是承安的師傅七叔,宛若也沒往承安身上想。
  
  承安這位師傅一向神鬼莫測,當初一見,那種高人的氣場輕易便可知,或許當初是避禍于北辰,七叔之名大約也是從他的姓氏中幻化而得,戚家,南夏的百年大族,一朝崩塌,如今複起,這位也姓戚,大約是戚家後人。
  
  在夏都城外十裏,看見赫赫皇駕的時候,宛若真有幾分說不出的緊張,跟相親有點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這個相親對象,是不能拒絕得,成親宛若不怕,宛若有點怕後面的周公之禮,這事兒不容回避。
  
  跟一個陌生的人行如此親密之事,每每想到這些,宛若都覺渾身不舒服,懷著幾分忐忑之心,力持鎮靜到了近前,七寶鳳鸾車上,宛若一眼望去,明黃傘駕下面,頭戴皇冠的少年帝王,宛若目瞪口呆。
  
  忽略了一邊不算著急提醒禮節的禮官,就這麽坐在車上,直直望著不遠處的承安,四周一切仿佛都成虛無,是驚,是喜,似真,似幻,竟仿佛南柯一夢……夢中的承安含笑立在前方,唇邊微微翹起的弧度,都如此真切可辨……
  
  “公主,請下鳳鸾車,吾皇已親迎而至……公主,公主……”
  
  禮官提醒了數遍,宛若卻一動不動,仿佛置若罔聞,一邊的如意也有點傻了,不說化成灰也認識,可承安少爺,蘇承安,姑娘隔母的庶弟,一起這些年,幾乎片刻不離的弟弟,怎會是南夏的皇上……
  
  宛若傻愣的樣子,落在承安眼裏,不禁微微翹了翹嘴角,想來自己把若若嚇壞了,可無論如何,今日兩人重逢了,以後日日夜夜都不會分開,他的若若,讓他思念的好苦……
  
  這刻骨的相思,今日方緩解一二,而今日以後,她再也不是自己的姐姐,而是他的妻,他的皇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春夏秋冬,日夜更替,片刻不離。
  
  想到此,承安已率先邁開大步走了過來,明黃的龍袍在陽光下燦燦閃過,袍服下邊的五爪金龍,騰在祥雲之上,劃過一片璀璨光影。
  
  承安站定在鳳鸾車前,伸出手,暖暖一笑:“若若,我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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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57:50


  怎樣從七寶鳳鸾車上下來的?如何進的宮?沿途過了那些地方?景致如何?南夏群臣怎樣反應?這些宛若一點都不知道,她只記得承安的手,溫暖幹燥,明明那麽輕輕牽著她,卻握的緊緊的,緊到,仿佛這輩子都不會松開一樣。
  
  過五鳳樓,進宮門,穿過層疊宮廊,站在富麗堂皇的宮殿外,宛若都覺得疑似一場大夢。“若若你看,還記不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的,未央,夜未央,情未央,這是你我日後的家。”承安的聲音磁性低沈。
  
  宛若擡首,上方,三個鬥大的金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未央宮”說實話,承安說的這些,她都已經忘了,畢竟兩人這些年幾乎日日在一處,她對承安說過的話不勝枚舉,若每句都記著,豈不累死了。
  
  承安看她一臉疑惑樣兒,不禁輕笑了一聲:“不記得了?”宛若微微側頭,頗迷茫的看著他,伸手剛要摸摸承安的臉,身後一個有些嚴肅的聲音道:“不可亵渎龍顔。”
  
  宛若嚇了一下,迅速收回手,仿佛此時才清醒過來,四下掃了兩眼,隨行的大臣已不知去向,身後除了宮女嬷嬷就是太監,說話的,正是身後當頭的一位嬷嬷。
  
  跟崔嬷嬷年紀相仿,得有四十來往了,五官端莊,表情嚴肅,一絲不苟,目光有些利,看著不大好相與的模樣兒,且,宛若覺得,她對自己仿佛有些輕視跟敵意,雖極力隱藏,這種感覺卻異常鮮明。宛若不禁暗暗思量,自己剛來,這腳都站熱乎,怎就招人厭了。
  
  這位嬷嬷姓戚,原是當年伺候蘭妃的丫頭,後來蘭妃遭害,她蛩伏宮中,替護國公傳遞消息,承安能如此迅速的奪權,這位嬷嬷也算立了功的,論功請賞,便讓她在後宮主事,管理下面的宮女嬷嬷。
  
  她出聲警告原也是宮裏的規矩,上下尊卑,在宮裏尤其森嚴,可宛若並非後宮嫔妃,她是他的若若,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妻,唯一的皇後。
  
  承安很清楚宛若,雖不知是何因由,宛若實在有著一顆世故敏感涼薄冷漠的心,仿佛看透一切了一樣的世故,她的心,就如那高懸空中的皓月,遠觀皎潔,近則清冷,故此,她能對待柳府親事淡然不在意,對趙睎冷漠無情。
  
  自己若不是占了他弟弟這層關系,兩小無猜的情份,想讓她在意,恐也難如登天,就算兩人親近,可她的心裏到底有沒有自己,承安至今仍不能斷定,他不要姐弟之情,他要夫妻情愛,從明白自己心開始,他就沒把她當過姐姐。
  
  承安知道宛若的想法,她要的是什麽?爲什麽趙睎那麽霸道,都沒能打動她分毫,她要的不是最愛,她要的是唯一,唯一的情人,唯一的丈夫,若若的想法于世不容,那時候她還跟他說:
  
  “男人三妻四妾怎麽就成,以此爲例,女人也該三夫四侍才公平,再說,若兩情相悅,互許終身,兩人之間的情意至真至純,怎會容得下別人,別人都容不下了,更何況三妻四妾……”
  
  當時承安覺得,宛若這些念頭簡直偏激到驚世駭俗,後來細細一想,又覺有些道理,就像他跟宛若,既鍾情,何需外人摻和其中,別說外人,就是這些宮規,都令承安厭煩。
  
  承安的目光一陰,落在戚嬷嬷身上,戚嬷嬷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這位新皇她接觸的日子不多,卻也清楚,是位龍心難測的主子,不比先帝,大約是從小流離之苦吃了不少,性子有些陰晴不定,手段卻又冷酷狠戾,不能稱爲暴君,卻也不是個寬泛之主。
  
  因此,被他帶著警告的一瞥,戚嬷嬷從心裏頭發寒,微微低頭,暗暗思量,卻依舊參不透這裏頭的緣故,對于南夏這位新皇之前的事,在南夏諱若莫深,是個禁忌,不許私下議論猜測,只說之前護國公拼力救主,大火中救得蘭妃遠遁慶州,生下皇子熙,也就是如今的新皇,其中曲折凶險,自然不是這樣三言兩語就能說明的,只是皇室隱秘,不足爲外人道罷了。
  
  這位新皇說來也古怪,登基大典,群臣三催四請的就是不辦,非的等這位什麽北辰的和慧公主進宮,登基封後一起舉行,這位北辰的公主,說起來,也並不是真正的皇族公主,出身在北辰都算不得多尊貴。
  
  戚嬷嬷居功自傲,自然不會把宛若放在眼裏,雖說見皇上的態度,大不尋常,依舊沒把宛若當成母儀天下的皇後,心裏存著輕視,言語行動難免帶出些許,宛若倒是無所謂,一向明白宮裏就是如此,踩低攀高勢利非常。
  
  她不過一個戰敗國的和親公主,跟祭品沒什麽兩樣兒,如果不是承安,或許此時她早已倍遭冷落,不過,若不是承安,或許她如今還在刑部大牢,亦或是,入睿親王府爲妾。
  
  南夏使節口口聲聲非要她和親,甚至不惜威脅利誘,這一切的一切,如今終于水落石出,竟是承安,她的弟弟。
  
  只是,此時此刻,宛若忽然覺得,眼前的承安有幾分陌生,他望著自己的目光,明明就跟之前毫無二致,可那眼底湧動的情愫,卻又如此陌生,令她莫名有些恐慌。他不是真要跟自己當夫妻吧!
  
  承安略回身,瞧了周敬一眼,就像過去一樣,伸手牽住宛若的手,帶著她邁進宮門去了。
  
  周敬是新上任的太監總管,年紀不大,人卻世故機靈,心有七竅,當初被皇上一眼看中,直接就升任太監總管,周敬自己都覺得雲裏霧裏一樣,幹事分外妥帖,尤其體察聖意方面,沒有比他更明白的了,短短時日,便成了皇上身邊得用的心腹。
  
  周敬也不是尋常人,他日夜服侍在身邊,皇上的心思,沒有比他更知道的,之前那些事兒,他也耳聞不少,自從入主宮苑,先帝的妃嫔佳麗遣送的遣送,出家的出家,宮女都新換了一茬,個頂個的年輕貌美,跟禦花園的花兒一樣,瞅著就教人想掐一朵,更別提那些家中有待嫁之女的大臣了。
  
  見天上折子,希望皇上大開後宮之門,廣選佳麗秀女充溢後宮,繁衍皇家子嗣……還有前護國公,如今的定南王戚忠,送進宮來的絕色美女,足以傾國傾城,可也沒見皇上掃一眼,雖未全數退回,卻只都擱在冷月宮中,宮如其名,那可是最偏僻的冷宮。
  
  一開頭,周敬還真有幾分懷疑,這位新皇有別的嗜好,就如前面那位荒唐的國舅一樣,專好男風,院子裏養的,炕上躺著的,沒一位母的,都是那容貌鮮麗的少年郎,揣摩著聖意,周敬偷摸選了幾個面貌清秀,身段輕軟的小太監,近前伺候,觀察了一陣,皇上並非此意。
  
  偶然發現皇上懷裏揣著的一幅小像,是一位容貌雖端正,姿色卻尋常的女子,畫的栩栩如生,仿佛真人一般無二,皇上時不時拿出來望著,看著,惦記著,那模樣竟活脫脫一個情根深種的癡情人。
  
  一日裏總要拿出看幾遍才罷,便是夜裏,也藏于懷中片刻不離,故此,周敬一見那位高高坐在七寶鳳鸾車上的北辰公主,就什麽都明白了,皇上費了如此周折,不遠千裏去北辰和親,就是爲了這位,皇上心尖子上的人兒。
  
  這位公主什麽品性先不說,可以望見的是,寵慣後宮的結局,且,見了皇上跟這位公主的相處的情景,周敬心裏更爲納罕,那行動言行,竟分外在意,處處陪著小心的,眼裏眉梢的雀躍跟歡喜,倒有些像十五六情窦初開的少年了,而不是殺伐果斷的皇上。
  
  這第一日,周敬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位北辰的公主,南夏的皇後,就是這個宮裏最大的主子,或許比皇上還大。
  
  皇上牽著人進去了,戚嬷嬷剛要帶著人跟進,就被周敬一伸手攔住,低聲道:“咱們還是在外頭候著吧!這個時候估摸皇上不想有外人在”
  
  戚嬷嬷哼了一聲:“宮規……”
  
  她沒說下去,周敬就直接截斷:“什麽宮規?嬷嬷怎的傻了,皇上是天子就是宮規,規矩是死的,咱們人可是活的,聽我一句,嬷嬷還是少管這位公主近旁的事兒,省的惹禍上身,到時候可沒後悔藥吃”
  
  扭身挂上一個笑臉,對立在那邊的如意客氣道:“這位姐姐想來是公主身邊可心使喚的人,奴才周敬,以後還得蒙姐姐照顧了。”
  
  如意略打量他兩眼,暗暗點頭,挺識相機靈的小太監,怪不得年紀不大,就當上了總管太監,不過,也不敢托大,規矩一福道:
  
  “奴婢如意見過總管大人,我家主子初來乍到,有不明白不知道的規矩,還望總管大人多多提點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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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58:03


  承安牽著宛若的手直接踏入未央宮,精致氣派自不用說,處處卻都和著宛若的喜好,這卻見了心思,且短短不到一月的時間,就收拾成如此光景,實在不易。
  
  承安仿佛一個小孩子,急于把自己最得意稀罕的東西呈現在大人面前以獲褒獎一樣,拉著宛若的手,過了中堂前殿,直接進了後面寢殿的院子,一進來,宛若就怔在哪裏,這院子竟活脫脫蘇府自己的小跨院,格局一模一樣,不過大了十倍不止罷了。
  
  梨花似雪,卓荦清絕,烏枝虬幹上開滿梨花,一陣風過,簌簌而落,竟仿佛舊年情境一般無二。
  
  宛若前行幾步立于樹下,紅白相間霎是明豔,轉頭蓦然一笑,低低道:“承安真的是你是不?你沒死,我總覺的,這是我的一場夢而已,夢醒了,你依舊沒回來”
  
  承安走近,站在她身前,低頭望著她,拘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你摸摸看,我是承安,只要我的若若在,我怎舍得死。”
  
  觸手溫熱,宛若的手緩緩向上,劃過他挺秀的眉峰,碰了碰他頭上的皇冠,突然放下手臂,轉身,走到那邊的石凳上坐下:“既是承安,怎的成了南夏的皇上?”
  
  宛若仿佛從夢中徹底清醒過來,定定望著他,目光清澈,卻帶著絲絲縷縷難解的疑惑,甚至有那麽幾分淡淡的防備,這防備,令承安有些受傷,那個世故敏感的宛若又回來了,如果他不解釋清楚,宛若恐不會放下對他起的戒心。
  
  承安暗暗歎息一聲,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從蘭妃遭害,到避禍冀州,臨産換子,再到金蟬脫殼……不厭其煩一一說與宛若……
  
  周敬躬身進來的時候,就見兩人坐于梨花之下,拉著手偶偶細語的情景,這樣的皇上與常日判若兩人,那脈脈溫情,依賴,竟仿佛由來已久。
  
  他一靠近,皇上就側過頭來,手裏卻依然拉著公主的手,沒一點兒放下的意思,只淡淡詢了句:“何事?”
  
  周敬忙道:“回萬歲爺的話兒,到該傳午膳的時辰了”承安忽而笑道:“是我高興的忘了時辰,想來若若這一路風塵,早就又乏又餓了,以後的日子長了,有多少話不能說,非巴巴趕在今日,一時一會兒也說不完的,咱們用膳去,你也嘗嘗這南邊的膳食可合你的脾胃,若不喜,我再讓人去北辰尋好廚子來”
  
  說著,站起來拉著宛若向裏邊走,一邊吩咐周敬:“就擺在這裏,從今往後,膳食都擺在此處”
  
  吩咐完,攜著宛若的手走了進去,一進去,宛若不禁笑著搖搖頭,承安道:“不和心思嗎?”宛若指了指四周:“你這樣豈不是因噎廢食,把蘇府我屋裏的擺設,一股腦全搬來作甚?這些擺設不過是死物件兒,有什麽打緊,我又豈是如此矯情之人。”
  
  承安也笑了:“若若說的是,只這幾月裏,分外惦念,得了閑便會想起以前咱們一起的日子,因讓人比著布置了來,卻忘了,你在蘇府住的日子原也不多,你若哪兒不順心,告訴我,重新布置了,倒也不費什麽功夫”
  
  宛若望著他良久道:“看來我過去的戲言如今竟成真了,我真要指望著你這個弟弟養活了,雖你不是真正的承安,在我心裏,卻是我永遠的弟弟。”
  
  宛若一句話出口,承安的臉色忽而沈了沈:“若若,我不是你弟弟,兩日後,你就是我的皇後”“皇後?”宛若輕笑一聲:“後宮佳麗三千,環肥燕瘦,承安,你不會真想娶我吧!”
  
  承安毫不猶豫點頭:“你不喜歡嗎?亦或是你真喜歡趙琅?”承安這話從嘴裏吐出來,臉色有些陰鸷,宛若愕然,沈吟半響道:“睿親王屢次救我與危難之中,我與他有緣無份。”
  
  承安眼中暗光一閃,臉色緩了緩:“既不是,嫁我有什麽不好?記得你以前不是說過,若是可以,你情願嫁我”
  
  宛若擡頭望著他:“承安,我餓了……”
  
  承安歎口氣,顧左右而言他,宛如向來喜歡如此,只是這回他不準備順著她了。宛若表面上平靜,心裏真跟燒開的水一樣都翻滾起來了,不想面對的時候,宛若選擇回避,可很快宛若就發現,承安不容她回避,不,該說是慕容熙,除了她弟弟,他還是南夏的皇上,生殺予奪的君王。
  
  且,他根本就沒想過要放開她,不僅沒想過放開,而且當晚,他便留宿未央宮……廊間紅燈在夜風中搖曳出一彎淺淡光影,從琉璃窗上映進屋內,仿似有些洋洋的喜氣,對面紫檀雕花琴案前,青玉獸首香爐內袅袅沈水香。承安坐于琴凳上,手指拂過琴弦,琴音渺渺而出,卻是一曲長相思。
  
  架幾上的自鳴鍾當響了聲,宛若有些困乏上來,這一路趕路過來,竟沒片刻歇息,即便在豐城,面對渺茫難測的前景,宛若怎會睡的踏實,如今到了這裏,事事皆跟在北辰一般無二,加上習慣對承安的依賴和信任,心下一松,早已困乏難當。
  
  只是都這般時辰了,怎的承安還沒走的意思,皇上不是都忙嗎?尤其南夏新政剛立不久,百廢俱興之時,他應無太多閑暇才是。
  
  她不過略說了一句,琴也帶來了,他便歡喜上來,讓如意尋出,坐在那裏彈起來,琴聲雖好,可入在宛若耳裏,竟如催眠曲一樣,令她頭腦昏昏,恨不得立時就閉上眼睡過去。
  
  正當她快撐不住的時候,承安忽然開口吟唱起來,他的聲音低沈磁性,配上長相思的曲子,到有一種說不住的婉轉纏綿:
  
  “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瀾。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他這一曲悱恻的長相思,就跟清醒劑一樣,宛若一激靈,就醒了盹,醒過來,望著對面的承安,他目光灼灼,眼底萬千情意,再也不遮不藏,那麽直接:
  
  “若若我曾發過誓,若我們能重逢,便要日夜都在一處,永遠不分開,故此,今夜我便宿在這裏。”
  
  宛若的臉撐不住紅了,她很清楚,承安說的宿在這裏,並非像小時那樣單純的睡覺,那手足相抵的纏綿,宛若想到這些,覺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承安才多大,才十五,比她這副古代蘿莉的身子還小,而自己內裏已經是個多老的女人了,且,他一直把他當成親弟弟一樣看待,如今這樣,總覺得別扭不妥。
  
  總之宛若心裏亂七八糟的,除了這些,還有羞澀,都老女人了,依然控制不住心裏那股子羞澀,在承安面前,宛若頭一次感覺無措,對弟弟可以,對一個要□相對的男人,宛若覺得不適應。
  
  可不適應也阻擋不了承安的決心,該說,承安最明白宛若,有時候對待宛若就得強硬些,不強硬的扭轉過來,他在她眼裏永遠是弟弟,這扭轉過來,最直接有用的法子就是肌膚之親。
  
  承安輕輕拍了拍手,進來幾位嬷嬷,蹲身行禮,承安略一揮手:“服侍公主沐浴更衣……”
  
  宛若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坐在寬大的浴桶裏,水汽氤氲升騰,帶著清冽的花香,宛若坐在裏面,小臉兒被熱氣熏蒸的有些粉紅濕潤,雙臂緊緊抱著,依舊感覺渾身有些不自主的顫栗,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緊張……
  
  “公主的頭發真好……”
  
  身後的嬷嬷散開她頭上青絲,一寸一寸的輕輕搓揉,何止頭發,嬷嬷是掌內宮敬事嫔妃承寵之事的老人,自新皇入主禁宮,倒閑了這些日子。
  
  這位新皇要說正是少年貪歡的年紀,怎就對魚水之事這般淡,淡到從未幸過任何女子,這位北辰公主真正是開了先河的第一位,姿色要說真算平常,可這一身膩白細致的肌膚,卻真真不多見,透亮潤澤,晶瑩如玉,剛才衣服卸落的刹那,嬷嬷覺得仿似屋裏都亮堂了些。年紀雖才十五,身子長成了,蜂腰長腿,勻稱有致……
  
  宛若自然不會在意嬷嬷的想法,隨著熱氣升騰,她越發緊張……沐浴後,兩位宮女捧上寢衣,款式先不說,就一層輕薄透亮的紅紗,這要穿在身上若隱若現,真是明顯的暗示。
  
  宛若覺得忍到了極限,脾氣上來,推開宮女手裏的寢衣:“去拿我的寢衣過來。”
  
  嬷嬷忙道:“公主,這是宮裏的規矩……”“什麽規矩?若是穿這樣,我今兒晚上,就在這裏不出去了。”
  
  嬷嬷哪想到這位看上去端莊娴靜的公主突然變了個樣兒,刁蠻起來竟如此難纏,正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口,屏風那邊承安輕笑一聲道:“依著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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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若從屏風那邊轉過來的刹那,承安真正驚豔了一下,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小時候那些年,在一處起臥,也是平常事,後來進了京城,兩人漸漸長大,加上宛若大都住在老太太那邊,雖承安常來常往,似這樣閨中私密的情態,卻是今夜首見。
  
  尤其,這樣的宛若,身上穿著一件雪緞寢衣,寢衣頗爲寬松,無任何綴飾之物,只在下擺出繡了一枝蜿蜒桃花,並非豔粉而是碧色,虬枝碧色跟她頭上插著的一支碧玉簪相映,玉簪挽住一半青絲,簪頭也是一朵桃花的形狀。
  
  其余順滑披在身後,額前劉海下一雙燦燦雙眸,在燈光下有幾分朦胧,有些迷茫,更有幾分羞澀,盈盈然波光閃閃,仿佛一泓最澄澈的湖水,令人一望,就恨不得陷落進去。
  
  承安驚豔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嘟著的紅唇上,不禁又低聲笑了一下,若若向來有些小性子,端莊大度不過是外人面前的做的樣子罷了,在他面前,她刁蠻任性,甚至有些不講理,虧了她總以姐姐自居,且這些年始終想讓他心甘情願叫一聲姐姐,卻不想想,她哪點像他姐姐了。
  
  從小到大,哪件事不是他讓著她,寵著她,替她做功課,糊弄師傅,幫她練琴過關,如今細想起來,這點點滴滴都恍如昨日一般。如今她們長大了,他有能力護佑她,這一生他們便再不分離了。
  
  承安上前,輕輕牽起她的手,微微屈身,攔腰抱起她,宛若一驚,下意識攬住他的脖子,承安比她高多了,這一兩年間,就跟一茬新竹一樣,嗖一下就拔的老高,昔年雌雄難辨的秀美,也成了今日棱角分明的剛毅。
  
  他長大了,從來沒有一刻,宛若如此真切的感受到,承安,她的弟弟是個名副其實的男人了……層層幔帳落在兩人身後,當宛若看到明黃帳頂的時候,已經被承安放在床榻之上,帳前燭火跳躍兩下,映在他眸子裏,流轉出璀璨的光。
  
  他緩緩俯身,宛若忽然閉上眼睛,她頗爲緊張,眼睫在眼臉下投下一彎長長的陰影,隨著睫毛輕顫,微微抖動一下,仿佛花間振翅的蝴蝶,遮住了平日那雙靈動調皮的眸子,有一種難得的柔媚和羞澀。
  
  他的唇忍不住落在上面,眼睛,額頭,臉頰,瓊鼻……輕輕的,仿佛蜻蜓點水,最後停在宛若微嘟的唇上,她的唇豐滿柔軟,貼在上面氣息相聞……
  
  承安這時候才有一種,她終于是我的感覺,溫熱濕潤,有著點點清雅的香氣與最可口的味道,這是他的宛若,輾轉,啃噬……
  
  宛若從一開始的不自在到漸漸發現,承安仿佛不會親吻,就只貼著她的唇,來回左右上下的蹭著,亦或是親一下離開,又親一下……
  
  宛若睜開眼才發現,承安近在咫尺的臉,也是漲紅的, 表情有些焦急,有些雀躍,有些難耐,這是一張動情的臉兒,也是生澀的,宛若忽然覺得,自己挺有狗屎運的,別管是弟弟還是丈夫,這男人跟她,真真切切是第一次……
  
  承安的局促,令他看起來像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年了,跟剛才的皇上判若兩人,這是她的承安,她熟悉又陌生的弟弟……
  
  宛若想,他們倆該算青梅竹馬了,是不是也算姐弟戀,她比他大,從心裏到年齡,不矯情的說,如果在現代,這樣的極品正太,根本輪不上她,現在她還矯情什麽……
  
  承安的突然發難,把隱藏在宛若身體裏的前世挖掘出大半,以現代人的思想來面對,這真的不算什麽?認真說,她還占了大便宜,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目前形勢,仿佛嫁給承安也是最好的選擇。
  
  現實,世故,宛若的心裏早已不是一個青澀少女,因此短暫的慌張過後,迅速想通了,通透之後,她的膽子便大了起來……
  
  她伸手圈住承安的脖子,小心的伸出舌舔了他一下,現代的時候,宛若也交往過男友,即便最後一關,處于某種古板的思想作祟守住了,別的卻也沒少嘗試,因此比起承安,她有經驗的多。
  
  即便有經驗,可這麽多年疏于練習,也忘了個七七八八,加上對象不同,在承安面前,她總習慣被動,這主動了一下下,就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了。
  
  好在承安聰明,她的小舌輕輕探出一下,他就迅速明白了其中訣竅,伸出舌撬開她的貝齒,糾纏,勾連,舔/舐,嬉戲……承安幾乎是舉一反三,從宛若唇上離開的時候,宛若已喘息細細……
  
  承安的眼睛落在宛若身上的時候,眸色漸深,宛若順著他的目光略低頭才發現,兩人糾纏間,自己寢衣前面的掩襟已敞開來,露出裏面繡牡丹的胸衣。
  
  宛若穿不慣這邊的內衣,就自己改造,按照現代的式樣畫了,讓如意掂量著做來,好在她有一個心思靈手巧的丫頭,做來穿在身上,效果真不是一般的好,上面的精繡的大朵牡丹,配上她瑩白的肌膚,在燈光下營造出一種極致魅惑令承安心底那股火直接燒灼而上,迅速遊走于四肢百骸。
  
  承安畢竟才十五歲,正是對這方面最好奇的年紀,即便早熟,即便國仇家恨加注在他身上,可他畢竟是個少年,血氣方剛的少年郎,尤其宛若又是他心心念念惦記了這麽多年的人兒,此時此刻,他哪裏還能把持的住……
  
  伸手握住宛如腰間絲縧,輕輕一扯,宛若身上的寢衣便散落開來,承安雖生澀,卻並非不懂人事,在北辰太學伴讀趙睎的時候,那極品的春宮也沒少看,那些皇子們個個荒唐,這些玩意變著法的弄來,他也看了不少。
  
  紙上談兵跟上陣殺敵雖不一樣,但畢竟也大略明白,到了這時候,腦子裏不由自主就想起來了,一一比著,使喚在宛若身上……
  
  胸衣,亵褲,早已不知去向,宛若的腦子裏也再無理智可言,暈暈乎乎,仿佛置身雲裏霧間,承安的唇,他的手,所過之處,仿佛燒出一把火,燙的她五髒六腑說不出是難受還是別的……
  
  嗯……疼……這種忽然的疼,把她的理智瞬間拉了回來,仿佛把她整個人從中間一劈兩半一樣,撕裂,鈍痛……
  
  這個承安卻知道,女子初次破身的時候,都會經曆這一關,雖心疼,卻沒停下片刻,長驅直入,唇親住了宛若的唇,堵住她呼痛的聲音……
  
  承安太了解自己,他可以對天下任何人狠,唯獨對他的若若,他恨不得她一點兒委屈難過都沒有才好,她若呼痛,他真會舍不得,可宛若他必須要的,且就在今夜,他再也等不得了,他已經等了這麽久,終于等到兩人重逢,她是他的,這一生,下一世,生生世世,他都是自己的若若*
  
  若若……若若……呢喃伴著喘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夜風輕輕從窗外拂進來,略拂動輕柔的床帳,明黃幔帳被拂開些許,從裏面氤氲而出隱約的呻/吟呢/喃,情話兒,山盟海誓,別後相思……彙聚在一起,仿佛一曲細樂,時而輕柔,時而激烈。
  
  又像一彎山溪,潺潺而過,從懸崖處一瀉而下……宛若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只記得眼前的男人是承安,有承安在,她什麽都不用想,不用怕,他是她弟弟,也是她的依靠……
  
  痛楚過後,漸漸升起的是難耐,難耐過去,便是快樂,那種極致的快樂,仿佛直直飛入雲端又頃刻落入低谷一般,欲生欲死,欲仙欲佛,難說那種滋味兒……宛若就覺得自己幾經生死。
  
  一切歸于平靜的時候,窗外已是月朗星稀。情已緩,夜未央,感覺回來之後,宛若覺得渾身酸痛難當,身體裏尚殘留著剛才的激情,微微不自覺的顫栗,仿佛風中輕動的花枝……
  
  他抱著她,四肢交纏,交頸貼股,說不出的親近:“若若,今夜是我十五年來,最暢快的一刻,你是我的了……”
  
  承安的聲音有些嘶啞低沈,在靜夜裏,卻也有種難得的性感。宛若微微擡頭,他的臉上有些許疲憊,疲憊之外卻是歡喜雀躍,一種夙願得償的雀躍,以後如何?宛若忽然覺得,不重要了,這一刻如此真實。
  
  如果她誠實的審視自己,就會知道,她或許早就喜歡承安了,以前是弟弟,今夜他成了她的男人,以後是她的丈夫……
  
  承安長長松了一口氣,忽而又輕笑了起來,攬緊宛若,親了她一下:“若若你無法得知,我心裏多歡喜……”忽而低頭定定望著她:“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麽,你放心,我會做到,我能做到,不會有三宮六院,有的只是你我,朝夕相伴,生死相隨,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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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58:36


  南夏未央宮夜未央,情未央,遠在北辰的霜雲殿,卻是一片糟亂,宛若遠嫁之後,趙睎就跟變了個人一樣,或者說,他又回到了幼年時哪個乖戾的性子,只是現在的乖戾,已遠不像過去,再出格也不過是個頑童,現在的趙睎,更荒唐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
  
  原先那些有心思的宮女一近身,說不準就被趙睎一窩心腳踹殘了,現在拽過來就直接扒褲子,幹完了,也不再理會,丟在哪兒讓王妃柳彥玲收拾殘局。
  
  下面谄媚的臣子送來的美女歌伎一股腦全塞進霜雲殿來,以前霜雲殿空空的殿宇,沒幾日就塞的都是女人,環肥燕瘦,或妖豔,或清麗,應有盡有,每日裏吹拉彈唱,淫詞豔曲的。
  
  趙玑一開頭倒沒覺得怎樣,女人本就是樂子,十一開竅了倒好,以前那樣,他才該愁這皇家的子嗣該如何繁衍,可慢慢的,就發現不怎麽對勁了。
  
  女人不少,可能進霜雲殿裏的女子,你仔細端詳,或多或少都點像蘇宛若,或眉,或眼,或嘴,或臉龐,或身段……這還是心裏想著蘇宛若呢,這還罷了,橫豎少年心性,或許日子再久些就淡了。
  
  可柳彥玲他親自下旨給小十一選的王妃,如今趙玑卻真有點看不入眼,宮中的女人最要緊就是手段,這位柳府的小姐,那時趙玑瞧著挺機靈,也有點城府心計,可進了宮,就會一門心思拈酸吃醋。
  
  不過就多了幾個女人罷了,成日的鬧什麽,便是鬧了,關上門兒小兩口鬧去,非得鬧到他跟前來,鬧到他跟前來還不足,還鬧到她娘家柳府裏去,臣子內眷之間鬧得沸沸揚揚,真正是個沒什麽計量的女子,壓不住事兒,也沒本事,沒手段,這樣的女子將來如何能爲一國之後,說不得還要再給十一掂量個王妃。
  
  這日晚間,趙玑正在禦書房裏批閱奏章,一邊想著十一這糟心事兒,一邊愁著國事兒,如今趁這兩年,不僅要休養生息,還要練兵,蘇宛若雖和親,可畢竟不是真正的皇室公主,即便是真正的公主,南夏若撕毀盟約,重起戰禍,誰也擋不住,若是打起來,可再沒第二個蘇宛若了,到那時,說不準就是滅國之禍。
  
  經此一戰,趙玑也算真正認清了兩國懸殊的實力,北辰之于南夏,真如卵石相磕,強兵迫在眉睫幹系到北辰的生死存亡,這樣不穩固的江山交在十一手裏,他如何放心的下。
  
  因此這些日子真是日愁夜愁,偏十一這後院兒妻妾上的事兒還讓他操心,趙玑這裏正愁著,就見蘇德安匆匆一腳邁進來:“皇上,辰王妃來了……”
  
  蘇德安一句話沒撂地兒,柳彥玲已經跟著進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父皇,趙睎……”她這句趙睎一出口,趙玑冷冷哼了一聲,柳彥玲急忙住口。
  
  柳彥玲也不傻,也知道皇上如今厭煩她呢,可這宮裏除了皇上,她不知道還有誰能轄制住趙睎,太後就別提了,自打皇貴妃一死,就深居簡出,每日佛堂念經,不理俗事,其他嫔妃,位份都不高,躲還躲不及,哪裏還敢管趙睎的閑事兒。
  
  再說,這事兒認真說起來也沒什麽,宮裏就女人多,這點事兒都看不開,以後就別活了,誰有心思管這些沒用的。
  
  柳彥玲是真看不開的,宛若遠遠嫁了,趙睎便是心裏惦記著,也看不見摸不著了,這輩子想見面都難,可盼著趙睎回心轉意卻更難。
  
  柳彥玲有時就想,究竟宛若哪裏好,怎麽趙睎就這麽心裏念著,眼裏盼著的放不下,姿色尋常,性子懶散,說大度,可大度的女子,就能讓男人這般著魔了一樣惦記著嗎,人走了,依舊比著她的樣兒一個一個找,找到了像一絲絲的,就弄進宮來。
  
  柳彥玲心裏那份難看,根本無法跟皇上言明,如今這都多長日子了,她依舊是個姑娘的囫囵身子,這份屈辱她咽下了,是盼著趙睎能有回頭的一日,可那時趙睎雖說不近她,卻也沒有別的女人,她還算能忍著,如今,他一個女人一個女人的找,她鬧了打了都沒用,她是王妃,趙睎是王爺,打到天邊她也沒理。
  
  趙睎想要一千一萬個女人都應該,她就是占著個王妃的虛名頭,剩下的一無所有,柳彥玲覺得,這沒準就是趙睎對她的報複,他是恨她的,從成親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恨她占了王妃的名兒,讓他心裏那擱了多年的想頭落了空。
  
  他就不想想,即便他給宛若王妃甚至將來皇後的位子,宛若依舊不會嫁他,宛若根本就不喜歡他,他這樣執拗的一廂情願,卻到何時是個頭?
  
  他有別的女人,她打打鬧鬧的,這口氣終究忍了,可今兒他巴巴的弄了個男人進來,像什麽話:“父皇,他今兒越發荒唐,把個男人弄到了霜雲殿來了,這穢亂後宮可不是小事。”
  
  柳彥玲這話一出口,趙玑就不禁皺了皺眉頭,後宮多幾個女人倒沒什麽,可男的卻不妥當,即便是娈童,在宮外養著圖個樂子,弄進宮裏卻實在荒唐了。趙玑站起來:“朕去瞧瞧”說著,已邁出了禦書房,柳彥玲忙跟在後頭。
  
  宛若遠嫁和親後,藏月宮跟沐雪齋就空了下來,被趙睎一股腦圈進了霜雲殿,如今夜色中烏泱泱一片殿宇,竟比皇上平日起臥的養心殿還大出許多去,只不過,無論哪個女人進來,都安置在原先的霜雲殿跟藏月宮,中間的沐雪齋,卻連個女人影子都看不著。
  
  平日裏就只有趙睎出出進進,特準宮女太監定時進來打掃,未經他的許可擅入著,真能被趙睎直接杖斃,故此,自打宛若遠嫁,這裏竟是終日重門深鎖的,連柳彥玲都好久沒來了。
  
  趙玑自然知道這些,也因此,跟著小春子站在沐雪齋門前,那眉頭皺的更深了,隨口便問了一句:“怎會在這裏?”
  
  小春子暗暗瞥了眼那邊的王妃,心裏一陣歎息,這人的命天注定,真錯不了,蘇姑娘到底兒沒跟了十一爺,人家遠嫁南夏,母儀天下去了,這份尊榮,竟是想都想不到,雖說禍福難料,可那皇後也不是人人都能當上的,就是當上了,你也的有福氣當長遠了才行。
  
  不是他膽大包天,就他們如今這位王妃,將來即便當了皇後,後宮裏估摸也是一團亂,不能輔助皇上,也不能安撫後宮,專好吃醋,別的手段沒有,收拾起情敵來,那手段,他一邊看著,都覺得有點瘆的慌。
  
  前些日子那個舞伎,活生生被王妃尋由頭打了三十板子,專照下半身打,命最後是保住了,可那兩條腿卻廢了,這輩子別說跳舞,就是走道都不成了,以前竟沒看出來,是個如此心狠的,可見人心不可測。
  
  十一爺這麽折騰,說穿了,根兒還是在蘇姑娘那邊,俗話說的好啊,這解鈴還須系鈴人,如今這系鈴的人,山高水遠回不了了,這鈴铛已系了上去,誰還解的開,爺這心裏的苦,小春子瞅在眼裏,也無計可施。
  
  今兒裏面那個男的,原是南夏那邊小館裏的相公,要說這娈童,北辰這邊也有,富貴人家的公子少爺好這口的也不少,橫豎就是個樂子,誰也每當真事兒,南夏那邊是因爲以前那位國舅也好這個,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因此那邊的青樓妓館裏有一半都是養著相公的小館。
  
  南夏新皇一登記,便下旨驅逐,因此好些過了清江,來了北辰,下面那些大臣想來是圖個新鮮送上來,十一爺雖有些荒唐,真不好這個,可今兒這位叫青若一進來,別說十一爺,就是小春子心裏都咯噔了一下。
  
  無論身段,輪廓,眉眼兒,甚至那一舉一動,都像透了蘇姑娘,若非說不一樣的地兒,那就是眉眼間那股子靈氣兒,青若差多了,即便如此,若跟蘇姑娘站在一起,莫一看,也難分出個真假來。
  
  獻上青若的是個外官,顯見是拖了不少門路,才遞送到十一爺面前,不過卻真是個會鑽營的,也是心思靈的,也莫怪這些大臣,這些日子凡是送上來的美女,十一爺瞧中了的,莫不是跟蘇姑娘有幾分相像的,那些大臣耳聰目明,怎會瞧不出。
  
  比著十一爺的心思喜好,滿天下去搜羅還不容易,十一爺得了這青若,那還會顧及男女,真跟得了個寶貝一樣,大約太像蘇姑娘,卻也沒跟以前一樣,急著就辦了事,而是巴巴弄到了沐雪齋來。
  
  這男人,養在後宮卻不合時宜,可現如今讓十一爺撂開手,恐怕也難,皇上這一來,還不知要怎生發落,說不準連他這個近身的奴才,都跟著要挨上一頓板子。
  
  這會兒皇上一問,小春子不由自主就哆嗦了一下:“回,回萬歲爺的話兒,十一爺說,以後青若就安置在沐雪齋的廂房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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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58:50


  “青若?”趙玑微微挑眉,走了進去,剛轉過院前影壁,就看聽見琴聲傳來,隔著前面一進屋宇回廊有些隱約,細聽之下卻是一曲出水蓮,亭亭蓮荷,出淤泥而不染,倒是好琴技。
  
  趙玑停步略聽了片刻,才邁步穿過前殿向後面走去,進了後面院子,倒不禁楞了一下,倒真廢了不少心思,不知何時植了滿院梨花,春日未過,虬枝烏幹上梨花似雪,夜風拂過,落了的滿院都是花瓣,不仔細瞧,真以爲是隆冬臘月,初雪過後。
  
  以前倒是略有耳聞,蘇宛若偏喜梨花,看來這滿院梨花還是爲了她,只是這沐雪齋之名倒真名副其實了,春日梨花,隆冬沐雪。
  
  琴聲從西廂隔著碧紗窗透出來,廊前紅燈映出窗前兩個影子,一個自然是不省心的十一,另一個,只觀這輪廓,卻令趙玑真正驚了一下,不僅趙玑,跟在後面的柳彥玲,目光幾乎定住一般,死死盯著那窗影上的人,若不是知道宛若已遠嫁南夏,此時,此刻,此人,柳彥玲也會以爲就是宛若。
  
  琴聲一歇,小春子急忙輕輕咳嗽一聲:“皇上駕到……”趙玑瞄了他一眼,走上台階,推門而入,剛進去,趙睎已迎了出來,趙睎身後立著一人,趙玑略掃了一眼,臉上是沒什麽變化,心裏卻暗暗吃驚,真不找從哪兒找來個如此相似的人來。
  
  低眉垂首站在哪裏,卻身姿挺秀,倒不像個供人玩樂的男寵,頗有幾分松柏之姿,五官跟蘇宛若要說也就七八分相似吧,但這份氣韻卻像了足有九分,一身銀白繡羅袍,腰間碧色絲縧,下擺處繡了一叢翠色修竹,站在那裏如松如竹,有股子雌雄難辨的秀美。
  
  倒身跪倒在地上,脊背依然挺直,這股子勁兒真像透了蘇宛若,趙玑的目光落在十一身上,眉宇間的戾氣略減,反而多出幾絲溫柔之意,不禁暗歎一聲,早知如此,當初遠遠的開發了蘇澈的官兒多好,讓他一輩子當個外官,省卻了這一番牽扯不斷的孽緣。
  
  柳彥玲望著青若眼中陰狠一閃,開口:“這樣男女不辨之人,定是妖孽,來人,拖出去杖斃……”真正見到青若那張熟悉的臉,柳彥玲心裏說不出慌亂,她自認鬥不過宛若,這個跟宛若如此相似的人,她一樣鬥不過,爲今之計,只有快刀斬亂麻,絕了這個後患。
  
  她的這番心思,在場人看在眼裏,誰不知道,爲了自保,這樣原也可諒,只可惜太急于求成,卻忘了場合地點,皇上還在上面,再說還有趙睎,她怎會動得了青若……
  
  青若那雙潋滟的眸子閃了閃,忽而跪倒在地:“皇上王爺,請恕民女欺瞞之罪”別說趙玑,趙睎都楞了一下:“青若你說什麽,什麽欺瞞?”“王爺恕罪,民女本是個女兒身,扮成男子實屬無奈之舉”
  
  趙玑坐在那邊榻上,望著她:“你是南夏?”“回皇上話,民女的娘親曾是南城官妓”“南城?官妓?”趙睎喃喃兩句。
  
  “你的生父是何人?”趙玑沈聲問,青若擡起頭來:“民女生父是就是如今的禮部侍郎蘇澈”
  
  這一句話說出來,柳彥玲退一步,擡手指著她:“你胡說,宛若何來你這樣的親姐妹,冒認官親,可是死罪。”“民女從沒想過認官親,若是可能,民女情願流落天涯風塵一生,只可惜造化弄人……”
  
  “造化?”柳彥玲向前一步,立在她身前:“這不是造化,這是你居心叵測,早不來晚不來,單等宛若遠嫁你才出現,這裏頭有什麽陰謀,誰能說得清?說不準是南夏派來的探子也未可知?”
  
  趙玑目光一凜,柳彥玲這話雖毫無根據,卻也不無可能,雖停戰盟約初定,可南夏那位新帝心裏如何算計,卻拿不準,這事兒需弄個清楚明白。
  
  想到此,開口:“既說是蘇澈之女,蘇德安,你去傳蘇大人前來,若真有此事,認下了,也是一樁圓滿之事。”
  
  蘇德安忙領命而去,出了沐雪齋,心裏還嘀咕,這可真是哪裏想得到,天下間竟還有如此稀奇事兒,這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還真像那麽回事兒,家裏有位王氏嫡妻,怎會還出去尋個模樣差不離的女子玩樂。
  
  這位蘇大人可真是讓人摸不透,若不是模樣兒差不離,估摸也生不出如此一樣的閨女來,只是這位青若,要真是蘇大人之女,可有造化了,十一爺那邊定不會撒手,失了個蘇宛若,得了個蘇青若,這一失一得間,倒黴的可就剩下柳妃了。
  
  你不是忌諱誰嗎?這一下本尊走了,來個一般無二的,若是無身份的男寵,尋個由頭發落了還可,若這身份做實了,這位青若姑娘,柳妃想動可難了,不說模樣,就是看在和慧公主的情分上,十一爺那還不得好生待承著,倒是沒想到這位蘇大人,還有這番運氣。
  
  自打宛若遠嫁,蘇澈仿佛也大徹大悟了,這番曲折起落,歸咎起來,竟都在映雪母女身上,蘇澈想著若自己當初沒納映雪,今番大禍或可避免,承安即便不保,至少宛若還在身邊,對宛若這個嫡女,他愧疚難言,倒是真轉了性情一般,終日深入簡出,本來想依著王氏的話,謀個外官遠遠避開,卻難如願。
  
  蘇澈也明白,宛若遠嫁,蘇王兩家雖得保平安,卻也是暫時安泰,若南北再戰,蘇王兩家就是籌碼,因此皇上勢必要抓在手中,雖在家中,卻也有些戰戰兢兢的不安穩,聽到蘇德安來了,心裏咯噔一下,如今可還有什麽好事等著他,說不準就是禍事。
  
  卻也不敢怠慢,忙正了衣冠迎了出來,蘇德安倒是沒拿著聖旨,只帶來了口谕,傳他立時進宮,蘇德安這一路都忐忑著,也不敢貿然掃聽,蘇德安看不過眼兒,也是爲了上點好,進了宮低聲點撥了他一句:“蘇大人莫擔心,這一去或是大好事也未可知……”
  
  見到青若之前,蘇澈就是想破腦袋都,想不到這事上頭來,可進了沐雪齋,一見青若,倒勾起了一樁舊事來,那些年科舉登科,風華正茂,剛于王氏成親不久,因爲映雪之事,心裏厭煩王氏,卻礙于王家勢頭,不能立時納了表妹,便變著法子的往外跑。
  
  當時跟著皇上欽點的巡察使,去南城尋查河道,免不了大宴小宴,青若的娘是當時的一個官妓,名喚青兒,既跟王氏眉眼相似,姿色便不能算太出挑,偏才高,尤其琴技,一曲撫來,幽幽渺渺。
  
  蘇澈之所以注意到青兒,這還要從男人心裏那點莫名的心態作祟,他當時是不喜王氏,可與王氏相似之人,淪落風塵,伺候男人爲樂,他也看不過去,因此特意點了她相陪,是不想眼睜睜,看著她侍他人枕席。
  
  青兒卻也是個知情識趣的人兒,眉眼雖似王氏,那性子卻實在一個江南女子,溫柔婉約,當時蘇澈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思,反正那幾夜,就都是她伺候的,後來回了京,便是納妾,倒忘了此事。
  
  如今青若這一提,蘇澈才記起來,只是這種事兒,雖說在官員之間都免不了,可在皇上面前翻出來,蘇澈的老臉也有點挂不住,可這個青若他卻不能不認,青若手裏還有他當年給青兒的一個鴛鴦青玉佩。
  
  他這一認,柳彥玲臉色頹然,而趙玑卻松了口氣,目光在青若趙睎身上略一轉,劃過臉色難看的柳彥玲,落在蘇澈身上,閃了閃,笑道:“蘇大人倒是好福氣,膝下兒女俱都是有才有貌靈慧的孩子,既是蘇大人遺珠,便認回蘇家宗廟,青若的年紀倒是大一些,朕這麽瞧著,比和慧公主還更穩重些,十一這宮裏亂糟糟,只王妃一個也難支應妥當,青若極好,就在十一身邊當個側妃吧,也算朕成就了一對有情人,今日你且領了回去,再則吉日成婚……”
  
  皇上一言九鼎,出口便是聖旨,蘇澈領了青若前腳回府,後腳聖旨就到了,吉日便定在十日後,親王側妃非同尋常,且算起來,這是蘇府首次嫁女,宛如爲妾,不過匆匆擡過去,宛若倒是嫁的風光,卻是公主之尊,與蘇家再無幹系。
  
  這一番變故,令人眼花缭亂,過去那些事兒,王氏早已無心計較,對青若也淡淡的,即便她跟宛若如此相似,可她畢竟不是她的宛若,跟宛若像,也不知是她的福,還是禍,王氏如今唯一心裏念著的事兒就是願,他的宛若能平安祥和。
  
  蘇王兩家對青若無甚太大反應,倒是柳府,對于青若頗爲忌諱,正兒八經皇上下旨的側妃,那就是皇家玉牒上的人,柳彥玲這個王妃,就是想動都動不了,更別提還有趙睎的寵愛,還未成禮,辰王爺四處搜羅的稀罕物件,就已源源不斷送進蘇府,這不吝于,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柳彥玲臉上。
  
  現在都如此,可想而知,以後即位,這皇後之位真難說是誰家的。因爲一個青若,北辰京城重新鬧熱起來,蘇府也去了往日冷落光景,變得門庭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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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59:07


  趙玑之所以下旨賜婚,著實也是爲了安撫趙睎,總這麽胡鬧下去,也不成事兒,另一個原因就是柳府,柳彥玲爲王妃可以,當皇後卻遠遠不夠格,不夠穩重,心機也不夠深沈,再說,還有柳府。
  
  現如今北辰的兵權幾乎全數握在柳長清手裏,以後幾年裏,這兵戈之事是避免不了的,因此柳長清還得用,可用是用,也絕不能讓外戚做大,皇後宗族若兵權在握,這北辰的江山,是她柳家的,還是他趙家的,幾乎可以說朝夕可換。
  
  柳長清忠義,可這人誰無貪念,忠義不過是沒到時候罷了,時機成熟,忠義不過是個笑話,史書裏的教訓例子曆曆在目,奴大欺主,官大欺君,因此這厲害關系衡量過來,這個皇後之位,決不能給柳彥玲,當然蘇青若更不夠格。
  
  雖認進蘇家宗廟,她娘賤籍的出身也改不了,側妃也不過權宜之計,就只一面,趙玑就能看出,那個蘇青若,不是個尋常女子,心機,手段,城府,比之柳彥玲厲害太多,說起來也是,一個官妓所出之女,這些年混在小館館裏,卻沒被人識破真身,這份心機謹慎,豈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鹬蚌相爭漁翁得利,讓她進宮,柳彥玲勢必要處處尋她的不是,兩人鬥起來,趙睎說不準會冷心,冷心冷情之後,便是一個稱職的君主,到時候再另選閨秀入宮爲後,便順理成章。
  
  趙玑這番周折心思,真是爲了趙睎,爲了北辰的江山。而趙睎,自那夜過後,揭開青若的身份,倒跟重新活過來一樣,跟要得償所願了一般,歡喜著,也迷糊著,把以前凡是宛若稀罕的物件,一樣樣找來,不知道她稀不稀罕的,凡是少見的都搜羅來,源源不斷送進蘇府,就跟一種宣泄一樣,從小到大的心思,終尋到了個光明正大的由頭,一一使喚出來,竟是入情入性,至真至純。
  
  蘇青若進蘇府後,蘇澈就把原先承安的皓月軒收拾出來,撥給她落腳,另外把以前宛若跟前伺候的小丫頭福兒祿兒,也撥過來給她使喚。
  
  不過匆匆收拾,大多數擺設還是原來的樣兒,蘇青若一進來,目光就落在那邊牆上的一幅美人圖上,梨花似雪簌簌而落,梨花下一位少女,微微仰頭,臂膀微微張開,仿佛承接從上而落的花瓣,一身紅衣,身上片片梨花,雖仰著頭,卻能清五官。
  
  不算很美,卻有一種超凡脫俗的韻味,紅衣飄飄,梨花勝雪,紅白相間,仿佛世間就只剩下那一抹紅衣,和她嘴角那彎淡淡甜甜的笑,這就是那位和慧公主,也是自己的妹妹,如今南夏的皇後吧!
  
  身後的福兒見她怔怔望著畫發呆,便道:“這是和慧公主的畫像,這個時候還未及笄,是少爺親筆所繪,本來還有好些的,公主遠嫁,都收拾收拾帶走了,就留下這幅,青若姑娘若是不喜,奴婢這就摘下收起來。”
  
  福兒說話有點小心翼翼,對這位突然蹦出來的小姐,有點不知道怎麽侍奉,尤其她跟二姑娘生得真像,剛一打眼,她跟祿兒都嚇了一跳。
  
  當初公主遠嫁,她們這一衆丫頭婆子,公主一個都沒帶,是體恤她們背井離鄉,也只如意姐姐追了過去,如意跟她們幾個又不同,跟公主是從小的情分,她們都是半路來了,怎麽說也遠著一些,再說,這邊有老子娘,也丟不開,因此便留在了蘇府。
  
  如今這位蘇青若,不說眉眼兒,就剛才她微微仰頭沈吟的模樣,真是像極了公主。蘇青若擺擺手:“不用,不過就呆幾日罷了,何必如此麻煩”擡手指了指畫上的題詩問:“這也是你們少爺題的?”。
  
  畫的側面題了一阙詞:“軒鎖碧玲珑,好雨初晴三月。放出暖煙遲日,醉風檐香雪。一尊吟遠洗妝看,玉笛笑吹裂。留待夜深庭院,伴素娥清絕。”字頗好,骨幹虬枝,跟畫上的梨花一樣,清絕卻有力。
  
  福兒搖搖頭:“這是是公主所題”福兒話音兒剛落,就聽外面的婆子道:“姑娘,宮裏送東西來了……”說話兒,跟著婆子進來一個清秀小太監,有些面善,仿佛在宮裏照過面的。
  
  小太監也沒說什麽話兒,把東西放下就匆匆去了,是個很大的盒子,盒子外面雕著纏枝花紋,頗精致,福兒上前打開蓋子,不禁咿了一聲:“是十八銅人像……”
  
  蘇青若瞄過去,真是銅人像,姿態各異,連表情都不盡相同,雖鮮活卻也古怪:“你說這是什麽東西?”“十八銅人像啊!”福兒買迎,祿兒嘴快的接了下去:“這是以前我們姑娘隨口說與十一爺聽的,十一爺便讓人做了來,當成生辰禮送給我們姑娘,後來十一爺大婚,我們姑娘便讓收拾送去了柳府……”
  
  她話沒說完,福兒就截住她道:“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麽?這半天不是讓你去烹茶了嗎?茶呢?”祿兒這才發現自己說這些是不大妥當的,遂住了口嘿嘿一笑道:“竈下的媽媽不知道姑娘喜歡吃什麽樣的茶?沒敢擅自做主,奴婢這是來詢青若姑娘的示下”
  
  青若淡淡道:“不拘什麽都可”祿兒下去了,福兒才道:“祿兒嘴碎,姑娘不要聽她胡言亂語。”蘇青若笑了:“你也不必如此小心,我本就是憑這張跟你家姑娘相似的臉,才能有這番機遇,我該謝你家姑娘才是。”
  
  “我家姑娘說起來還是青若姑娘的親妹子呢?”“什麽親妹子?你這下人倒是倒戈的快,主子才走了幾日,便巴巴的在新主子面前表忠心了”這從外面傳進來的聲音,清脆悅耳,話裏卻句句帶著刺兒。
  
  蘇青若站了起來,隔扇門邊上轉進來一個美婦人,人有些清瘦,顔色卻依舊豔冠群芳,眼中含著明顯的惡意跟嘲諷,正是蘇宛如。
  
  福兒臉一紅,蹲身行禮:“大姑娘”蘇青若雖說名正言順入了蘇府,吃喝穿用上倒是一點沒受怠慢,可那位嫡母甚至她那位親爹,都有些淡淡的,並不熱絡,府裏的事兒,也是路上,一個嬷嬷略跟她說了一些,底細的也沒說,就告訴她蘇府嫡出的小姐,上面還有一位庶姐,如今是柳府公子的侍妾。
  
  蘇青若當時還有幾分疑惑的,雖說是庶出,何至于就成了侍妾,自己的親娘一個賤籍女子,如今自己還不是要嫁給了王爺,雖爲側妃卻也算尊貴了,心裏雖疑惑,卻也沒打聽,多年風塵混過來,知道這些大戶人家,外頭光鮮裏面卻亂的緊兒。
  
  再說,如今她好容易脫去風塵,且親娘也入了蘇府,剩下的就是求個安生罷了,這些事兒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參與,不過這位大姑娘既是侍妾,怎會隨意就回來娘家。
  
  其實蘇宛如也知道,現如今娘家這邊沒人待見她,前面那檔子事兒出來,蘇府合家下了大牢,是她娘跟外祖母兩人全擔下的,倒是把她摘楞了一清二楚,即便如此,現如今就連上面的祖母算在內,對她都不怎樣理會,冷淡的仿佛她是個外人。
  
  蘇宛如也不想回娘家來,可因爲這個突然蹦出來的蘇青若,柳彥玲在宮裏受了氣,跑回了柳府,回來柳府就會尋她的不痛快,蘇宛如最瞧不上的,就是這個小姑子,明明對蘇宛若恨之入骨,還非說什麽自小的姐妹情分,把對宛若跟這個蘇青若的怨憤之氣,一股腦發在她身上。
  
  柳彥宏如今是十天有六七日都不在府裏,在外面不知鬼混什麽,剛成婚時那點溫存情意,早就所剩無幾,又怎會偏幫她,無奈之下,蘇宛如便硬著頭皮回了蘇府來。
  
  一回來就直奔皓月軒過來,是想親眼瞅瞅,到底跟宛若怎樣像,一進來,真把蘇宛如驚了一下,若不是年紀比宛若大上一些,真仿佛一個人,那種淡淡裝腔作勢的樣兒尤其像。
  
  蘇宛如目光掃過蘇青若,一身白衣襦裙,說不出素淨,不禁頗諷刺的笑了笑:“我那位公主妹子,雖也喜歡素淨,大多數還是穿的鮮亮,如今可要一一學起來,不然哄不住王爺歡心,這要哪兒哪兒都像,裏外一致了才得長遠,別弄個皮像肉不像,最後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蘇宛如這幾句話說出來,真是句句映射著別的意思,擱在別人身上,真不見得就忍的下去,可蘇青若卻笑了:“受教了,只要王爺歡心,青若如何?有什麽打緊。”
  
  蘇宛頗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是啦,我倒是忘了,從那等地方出來,這種本事想來早已修煉深厚,哪用的我操這樣沒用的心。”
  
  無論蘇宛如說什麽,蘇青若都淡淡應對,不惱,不急,反倒把蘇宛如氣了個臉紅脖子粗的,宛如出了皓月軒的門,臉色還難看非常,偏這麽個出身的女子,都比她的運氣強。
  
  氣上來,也不想在蘇府呆了,直接回柳府去了,從側門進了柳府,忽然就想到一個主意,拐了個彎,直接去了柳彥玲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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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59:24


  南夏皇城,春日剛過,初夏即臨,未央宮中梨花落去,梨枝上攢出嫩小的梨子,挂在枝頭,瞧著甚爲喜人,院中挪了幾口纏枝蓮花粉彩的大魚缸進來,上面植荷,下面養了幾尾錦鯉,花好月圓,夜魚水和諧,這大概是未央宮如今最恰當的寫照了。
  
  三月初一,南夏文帝登基,封後大典一起進行,雖說把禮部忙了個底兒朝天,可如此盛世,卻也深深植入南夏群臣百姓心中。
  
  承安要的就是這樣,他要名正言順的昭告天下,他的妻子,他的皇後,只有一個就是若若,是帝後,也是夫妻,如此聲勢浩大的封後大典,奠定了宛若初至南夏的地位,後曆風雨戰亂,成就大夏江山,宛若也是理所當然的開國皇後,史稱宛後,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宛若本就是個懶散性子,這會兒成了皇後,本該事務繁忙,卻更加清閑起來,後宮雖大,主子卻只一個,皇上日日留宿未央宮,不止留宿,只要下了朝,處理政事也在未央宮,禦書房倒空了下來,好在未央宮夠大,前殿便辟做了禦書房,供黃上批閱奏章之用。
  
  宛若平日極少出未央宮,不是在前殿陪著承安勤于政事,便是在後殿繪畫看書彈琴下棋,日子過的分外悠閑。
  
  如意進來時,宛若正在案前畫扇面,灼灼蓮荷,亭亭出水,扇面上的並蒂蓮迎風招展,青蓮出水,卻也有些許纏綿之意。
  
  “這並蒂蓮,姑娘畫的真真好,瞧著跟咱們院子裏的一般無二呢?”宛若擡頭見如意眼中有促狹之意,臉微微紅了一下,掃過她手裏:“誰的信兒?”
  
  “是北辰府裏的家書”宛若一愣,幾步過去接過來,抽出信紙展開,看著看著眉頭略蹙,如意忙問:“可有什麽事兒了?”
  
  宛若坐在那邊榻上:“我竟不知,還有一個流落在外的庶姐”“庶姐?”如意一怔,宛若忽然笑了:“青若,蘇青若,如今已是十一的側妃了。”“什麽側妃?若若倒是清閑,難爲我在前殿等你這大半天不見人影兒,想著定是你尋了給我畫扇面的由頭,後面躲懶來了,果然讓我抓個正著。”
  
  宛若倒是撲哧笑了,擡手指了指那邊的畫案:“你自己瞧瞧去,我剛坐在這兒,你就進來了”承安果真走過去看了看,不禁笑了:“這蓮花還是並蒂的好。”
  
  如意掩著嘴笑了一聲,退了下去,知道兩個主子在一起,不喜外人在,承安擠在宛若一邊,拿過她手裏的書信:“北辰的家書?”宛若點點頭,承安展開略掃了一遍,道:“想著不是什麽大事兒,我倒忘了跟你說這寫……”
  
  側頭見宛若歪著頭目不轉睛的望著他,承安目光閃了閃,抱住她:“如今我們這樣很好,北辰遠隔千裏,有些事,你不知道更好些。”
  
  握著她的手一起放在她心窩處:“若若這裏只我一個不好嗎?”宛若倒是笑了,略推開他打趣:“如今盡說這些話,小心讓下人聽見傳出去,你的臣民該說你是個昏君了。”
  
  承安歎口氣:“我倒樂意當一個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不早朝的昏君。”宛若臉一紅:“朝中有什麽難解的事兒嗎?”承安眸光略沈搖搖頭:“有若若在身邊,什麽事都可解,過幾日,暑熱了,咱門住到山腳下的離宮去,哪裏的水面大,涼快兒,你又是最怕熱的,哪兒正好。”
  
  宛若歎口氣:“怪不得人人都想當皇上呢,這種日子過下來,一輩子可都無煩惱了!”承安低笑了一聲:“一輩子無憂,這是我以前就想給若若的。”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幽深,臉龐卻脫了幼時的清秀,顯出一種肅穆莊重的清貴之氣,可這雙幽深的眸子此時卻暖如春水,映在宛若的心湖中,微微蕩起圈圈漣漪,白日相契相合,夜晚手足相抵,宛若恍然覺得,或許很早以前,自己就沒當他是弟弟了,畢竟她們一開始便不是什麽姐弟。
  
  “這樣瞧著我,我可要親你了……”聲音低低的,承安的唇已經印在宛若的唇上,輾轉,挑動那蕩漾而出的情思纏綿悱恻……
  
  “萬歲爺,前面定南王候見”窗外周敬的聲音傳來,宛若臉紅的推開他:“快去吧,定南王是你的大恩人,雖如今君臣有別,卻也不能怠慢。”
  
  承安蹙了蹙眉站起來,宛若幫他整理身上有些亂的袍服,承安卻握著她的手地地道:“等會兒你前面去,就在屏風後面的軟榻上看書,不然,我總往後面跑,這折子總也批不完了。”
  宛若笑了一聲,微微颔首。
  
  承安剛到前面書房,戚忠便躬身告進,剛要跪下,承安已經前一步扶起他:“這不是前朝大殿,忠叔,這大禮就免了吧!”戚忠謝了恩,承安道:“這春日午後,人最易困乏,忠叔不在府裏歇晌兒,進宮來何事?”
  
  皇上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戚忠心裏歎口氣,按理說,這皇上後宮之事不該他管,可太上皇如今避居壽昌宮,不理事了,更無太後,後宮雖不至于就皇後一個女子,可有位份的,卻只一個皇後,長此下去,像什麽話?禮部上了多少折子催著大選,皇上就是沒一點搭理的意思,便是在前朝提出來,皇上一不過一句容後再議便拖了下去。
  
  若說不近女色,如今跟皇後那真是蜜裏調油一樣,皇後再好,皇上再歡喜,可這敵國公主的身份擺在那兒,將來南夏的太子,難不成要出在她腹中。
  
  南北也不可能長久休戰,憑著南夏的強兵,略休憩幾年,一舉拿下北辰,統一南北,這才是大業,到那時,皇後的家族勢必成爲北辰君主的護身符,取舍之間難免生死,因此這個敵國的皇後大爲不妥。
  
  尤其自皇後入住未央宮,皇上便仿佛萬事皆足了一樣,這樣下去,哪還有心開疆擴土的心,北辰這和親公主過來,竟是一招好計,軟了君王心,安了北辰江山。
  
  戚忠如今真有些悔,當初該堅決反對和親一事,或在半路上截殺,倒沒了後面這些麻煩事:“皇上,如今登基封後已過,該廣選秀女充溢後宮才是。”
  
  承安沈默半響道:“忠叔,不妨對你實說,這個皇上我當得也厭煩,當初會回南夏,雖也是爲了家仇,可更多的,就是想護我的若若一生平安,只有成爲最強的人,才能實現這個願望,若若不僅是我的皇後,我的妻子,還是我的一心人,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是我對她的承諾,這一生不悔,如果有人想害皇後,朕絕不姑息。”戚忠愕然。
  
  戚忠退出未央宮,回頭望了望,不禁長長歎了口氣,這雕廊畫棟的未央宮,竟是鐵鑄石鑿一般,難以撼動,裏面的那位女子倒是好造化,雖不是紅顔,卻真真成了禍水。
  
  從宮廊緩步而出,行到一半就見戚嬷嬷過來行禮:“老奴參見王爺”戚忠擡擡手:“嬷嬷如今可好?”戚嬷嬷忙道:“勞王爺惦記,皇上……”戚中擡手止住她,移步向那邊挾翠亭走了過去。
  
  戚忠剛出去,宛若就從後殿過來了,心裏著實有點堵,古往今來,後宮三千最是尋常,倒是沒聽過見過一夫一妻的帝後,雖知早晚要面對的事兒,可這一到了眼前,心裏也說不出是酸是澀,若她跟承安之間插進別的女人進來,她是否還有如此這樣的心境。這種酸澀繞上心頭,宛若忽然頓悟,她或許真喜歡承安了,男女那種喜歡。
  
  “若若站在外面做什麽?”承安的聲音傳來,宛若才邁步走了進來,手裏捏著一把美人面的團扇,身上的衣裳也換了一身茜紅的衣裳,頭上卻插著碧玉簪,簪頭是梨花形狀,分外別致。
  
  承安知道宛若平素最煩那些拖拉的衣裳首飾,偏好清爽簡單的打扮,即便如此簡單,在她身上,也自然有一股雍容之氣。
  
  承安拍拍身邊的明黃坐墊:“若若坐這兒來”帝後在私下向來不拘規矩,周敬等近身伺候的宮人早已習慣,也暗歎這位宛皇後,真正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兒,尤其今兒皇上跟定南王說的那番話,周敬一邊聽著都驚了,更別說定南王了。
  
  承安仔細端詳她半響:“聽著我跟定南王剛在的話了?”宛若沒點頭卻歎口氣:“當皇上挺好的,當皇後就不大好了,若是你真娶了後宮三千,我這個皇後哪還有清閑可尋?”
  
  仿佛說的玩兒話,眼睛卻一瞬不瞬盯著承安,她的心眼一向多,這話拐了彎說出來,他哪會不知她的意思。
  
  想到此,承安笑了:“若若,我應過你的事,天無棱,天地合,都不會失言,任後宮三千,我只取一瓢,若若可放心了。”宛若笑了,笑的異常燦爛,自己這是什麽好運氣,竟讓他攤上這樣一個男人,她不矯情,她很自私,點點頭,道:“放心了,若有一天,你有別人了,這個皇後我便也讓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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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9 08:59:38


  北辰昭文帝三十三年秋,趙睎剛進養心殿就聽見從裏面寢殿裏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一般,趙睎不禁皺皺眉,看來父皇的病又重了。
  
  “臣參見太子爺”昭文帝三十二年廢原太子,改立辰王趙睎爲太子,三十三年春,昭文帝染疾,雖有國手禦醫,依舊未見起色,便令太子趙睎監國,卻大出群臣意外,原本哪個荒唐的辰王,監國之後卻忽然變了個人,勵精圖治,分外勤勉,于政事上,頗有建樹,倒是令上下群臣都信服了。
  
  趙睎微微擡手,邁步進了裏面寢殿,明黃帳子攏起,龍榻上趙玑靠臥著,臉色蠟黃,不時就猛烈咳嗽一頓,入了秋越發不好,今日還說好了些,見這情況,也沒見好多少。
  
  見趙睎進來,趙玑倒是露出一個笑容來,趙睎到了近前:“父皇今日覺得可好些了?”“好不好的,不過就這樣,外頭那幫禦醫平日都能的緊兒,真到了用的時候,沒一個中用的,再說朕的病自己知道,不過就拖日子罷了。”
  
  趙睎忙道:“父皇是萬歲天子,如今正值鼎盛春秋,說這些晦氣的話做甚?”“晦氣話?咳……”趙玑咳嗽幾聲,趙睎急忙接過蘇德安遞過來的水,服侍趙玑喝了下去,才好了些。趙玑喘了幾口氣道:“什麽萬歲?這樣的鬼話不過是騙人的,別說萬歲,活過百歲的都鳳毛麟角,你也不用安慰朕,見到你如今這樣,朕心甚慰。”
  
  忽然瞄了眼他身後:“今日青若怎的沒跟來?”十一目光微閃:“有些雜事絆住了,便沒跟兒臣一起過來。”趙玑點點頭:“比起宛若,她倒更似冰月,那摸樣兒,那性情……”
  
  趙睎微楞了一下,怪不得父皇每次見到青若臉色都頗柔和,原來記挂著賢妃昔年的情份。“太子妃快生了吧!聽禦醫說就在這幾日,她肚子裏是個男胎,她倒有些福氣……”
  
  趙睎從養心殿出來,小春子審度著主子臉色,試著道:“太子爺是不是該去霜雲殿……”話沒說完,就被趙睎射過來的目光打斷:“收了她多少好處,值得你這般三番兩次替她說話兒,你這差事難不成是當膩歪了?”
  
  小春子忙噤聲,退後一步,小春子其實暗暗苦笑,這話真是主子冤枉他,太子妃那邊的好處是沒少給,可他真是一根針兒都沒拿過,太子妃從地根兒起,就不得主子的心,可後來不知怎的,就使了個手段出來,只一宿,便得了孩子,又是個男胎,且是正經太子妃所出,這出身地位都在哪兒擺著,趕明兒一落地,不管太子爺稀不稀罕,那都是正經的世子,因此總這麽僵著又有什麽意思.
  
  再說,如今那想頭恐也該沒了,南夏帝後之間那都傳成了南北美談,說起來真稀奇,雖說知道蘇姑娘不尋常,可也沒想到是個這般厲害的女子,到了南夏才多少日子,就把那南夏新帝圈在裙角下,這都快兩年了吧,聞說南夏後宮依舊空置,除了和慧公主這位皇後,偌大後宮竟連個嫔妃都沒有,真邪門了。
  
  即便當初蘇姑娘嫁給自家爺,也到不了如今這般地步,這已經不是寵了,且聽說南夏帝後心意相通,日不離,夜不分,若得良人若斯,還有什麽不足的,因此,自家太子爺就是惦記也是白惦記。
  
  不過,自跟蘇姑娘酷似的蘇側妃進宮後,倒真跟變了個人似的,收斂性情,勤于朝事,夜裏留宿側妃的沐雪齋卻也沒幾回,大多數都在別的侍妾處,卻讓人猜不透。
  
  趙睎邁步向禦書房走去,剛到廊下,就見柳彥玲身邊的掌事嬷,嬷匆忙過來撲通跪下:“太子爺,太子妃要生了。”趙睎卻皺著眉淡淡道:“既是要生了,該去請宮裏管生産的嬷嬷跟太醫,上我這兒來有什麽用?”
  
  嬷嬷愣了一愣,大著膽子道:“太子爺便是不憐惜太子妃,太子妃肚子裏可是世子爺……”話沒說完就被趙睎眼中凜冽的冷光嚇的噎了回去。趙睎卻哼了一聲:“世子爺?那就讓她好好的生下來吧!”
  
  說完,拂袖進了禦書房,理都沒再理那嬷嬷。那嬷嬷歎口氣回轉了霜雲殿,太子妃即便刁蠻些,可她一邊瞧著,對太子爺那真是實心實意的,再說,還有小時一起的長大情份呢,按理說,怎樣也不會落到如此境地。
  
  成婚那麽久,還是個清白身子,擱誰不著急,使喚點文手段出來也尋常,尤其在這宮裏,爲了聖寵,什麽招兒沒人使過,太子妃不過用了點迷情藥罷了,何至于就越發厭煩了,甚至連瞧一眼都不樂意,不是柳府如今正得勢,這太子妃的位子,說不準都保不住了。
  
  趙睎進了禦書房,從最下面的匣子裏抽出一份密報打開,不過寥寥幾行字,看在趙睎眼裏,卻跟一刀一刀割他的心一樣疼:“宛後于立秋日病倒未央宮,帝甚憂,速傳太醫入內,知是喜脈,遂狂喜不禁。”
  
  趙睎三兩下撕了那張密報,在燈下燃了,放在那邊銅盆子裏,忽覺心煩意亂,自己這樣日夜惦記著,她倒好,竟在那邊生兒育女起來,可曾想過他,可還記得他們舊時的情份,或許早已把他忘了,可他忘不了。現在想來,就是那年深山雪洞裏那一夜,雖饑寒交迫,生死難料,卻是他最歡喜的時候。
  
  “禀太子爺,太子妃順利産下世子爺,母子均安,皇上已然得知,賜名衍”趙睎不怎麽耐煩的揮揮手,小春子暗歎一聲退了出去,剛退到隔扇門外,就見蘇側妃立在那裏:“奴才見過蘇側妃。”
  
  蘇青若擺擺手,帶著身後的福兒走了進去:“青若參見太子爺。”趙睎擡頭,琉璃燈影兒裏,她穩穩站在哪裏,笑顔如花,令趙睎稍怔了一下,才回神:“夜了,秋風甚寒,你身子不好,便好生歇養著才是。”
  
  “好生歇養?”青若不禁微微苦笑,被錯認成蘇宛若,已經成了習慣,當初那種淡然的心態,如今卻已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樣日夜相伴,她便是個泥雕木塑的也已動心動情,更何況,她不過一個血肉之軀的小女子,顛沛流離多年,什麽男人沒見過,可趙睎卻那麽不同,他心裏惦記著蘇宛若,她的妹妹,雖一字之差,卻謬之千裏。
  
  他在她身上來消磨他胸中的相思之苦,一開始她不過就是個傾聽者,還能維系住自己那顆冷靜淡然的心,可這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她越來越厭煩當這個替身,他大概不知道,她的身子向來好,苦裏熬過來的,沒有一副康健的身子,她早就死了,可他總是這樣小心著,這份小心,分外諷刺。
  
  蘇青若扭身從福兒手裏端過粉彩福壽碗,輕聲道:“秋日易生燥火,妾妃剝了蓮子和著川貝冰糖熬了湯羹,最是清火潤肺,皇上哪兒送去了一盞,這一盞便給太子爺送來了。”
  
  趙睎接過吃了一口,便放下:“你嫡母的病如何了?”蘇青若忙道:“勞太子爺惦記了,前日裏送了信來說好多了,老太太那邊這一臥床,嫡母一急,便勾起了舊疾來,太醫去瞧過後,吃了幾劑藥便無大事了,倒是老太太那邊,聽說不大好呢?”
  
  趙睎皺皺眉:“小春子,你去把上月裏供上的那根參,送去王家,早晚熬上一盞參湯,想來這個年是能過去的。”
  
  小春子忙應了一聲,讓人去取來,自己帶著個小太監親自去送,心裏又不禁歎息一聲,這人是走了,可這後情卻長。
  
  趙睎瞥眼瞧見蘇青若身後的福兒,怔了怔:“你是福兒?”福兒忙跪下道:“奴婢是福兒。”“以前怎的沒見你在宮裏?”蘇青若道:“臣妾出嫁前,便是她近身服侍的,後來進宮倒是忘了帶進來,前幾日忽然想起,她是個手腳心氣兒俱都靈巧的丫頭,便讓她進宮來服侍,倒更好些。”
  
  趙睎點點頭,喃喃道:“手腳心氣兒靈巧,她的人哪個不如此?你且回去歇著吧!”蘇青若臉色略黯,蹲身退了下去。
  
  這天夜裏趙睎心煩意亂輾轉難眠,至拂曉才迷迷糊糊要睡去,還未睡踏實,就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太子爺,太子爺,您快去瞧瞧,皇上哪兒不好了……”
  
  趙睎嚇了一跳,蹭坐起來……好在禦書房距養心殿甚近,他到的時候,趙玑的臉色已經有些灰白,一邊宮女太監禦醫齊刷刷跪在地上,趙玑仿佛就爲了憋著這口氣等趙睎來一樣,一看見他,目光陡然一亮,灰白的氣色仿佛有了些許生機。
  
  目光在趙睎臉上兜轉了一圈:“十一真像,真像雲兒……”眼光忽然清明了一下:“睎兒你要記得,南北宜和不宜戰,和尚能自保,若戰便是滅國之禍,切記切記……”目光散了散,看向趙睎身後不遠處跪著的蘇青若,頗費力的招招手。
  
  蘇青若怔了怔,還是走過來跪在龍榻邊上,趙玑目光忽然溫柔起來,端詳她好久,低喃了一句:“冰月,你也別怨朕了,朕這就去找你好不好……”
  
  說完,便閉上了眼,神態卻分外安詳,禦醫急忙近前來,探探鼻息脈搏,撲通一聲跪下:“太子爺,皇上殡天了……”
  
  喪鍾咚咚響澈京城,北辰昭文帝三十三年十月二十六,昭文帝薨,太子趙睎即位稱昭武帝,封太子妃柳氏爲貴妃,側妃蘇氏爲淑妃,後位虛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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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0-2-9 08:59:57


  漫天大雪飒飒而落,挂滿屋檐廊角 ,偌大的未央宮仿佛披上了一層銀裝,潔淨而肅穆,白晝隱去,暮色降臨,廊前紅燈搖曳映著雪光,剔透晶瑩。
  
  入了冬,帝後便移居暖閣中起臥,東暖閣明間檐炕上,宛若身子微斜靠在身後明黃團龍靠背上,手臂撐著如意迎枕,一手執著信紙,眉頭微蹙,座旁的銅托牛角燈,氤氲出明亮光線,映在她臉上,有一種淡淡浮動的光影。
  
  “給萬歲爺請安”外面小太監一聲輕喚,宛若才回神,匆匆便把手裏的書信掖在黃紗繡雜寶雲龍的坐蓐下。
  
  承安已邁步進了暖閣,卸落外面的紫貂毛鬥篷,只穿著裏面明紫色雲緞織錦當然龍袍,靈芝雲紋,海水江崖,前胸後背上的五爪金龍,踏著缭繞祥雲,肅穆威嚴,卻也華貴不凡。
  
  金冠下俊美五官初現棱角,清秀的輪廓已一去不返,雖唇角帶著個淡淡溫潤的笑意,卻也不失嵯峨天子氣,不到兩年的時間,承安從初執權柄的新帝,到如今威懾朝野的皇上,他是一個有建樹,有能力的君主。
  
  宛若就在他身後,一步步看著他除弊政,立新法,富國強兵,兩年的時間,夏都已是最繁華的都城,他是一個稱職的君主,常常令人忽略他不過才十七歲而已,澤被天下,扶助蒼生,這是一個宛若從來都未想過的宏圖大志。
  
  事實上,她就想過自己安生的小日子,可在承安身邊,她不由自主就會想這些,百姓,民生,朝政,這些以前對她來說異常陌生的字眼兒,如今日日都在她耳邊回蕩。
  
  承安是暴君,這是如意偷偷聽來告訴她的,都城府尹貪墨兩千兩銀子,就被承安下旨抄家,誅殺,家眷罰沒爲奴,因爲這雷霆狠戾的手段,令承安背上了暴君之名,宛若不懂朝政上的事,但也知曉,新政初行,必然要手段強硬,承安如此殺一儆百,才會立見成效。
  
  這些事,承安大都會瞞著她,就像他自己說的,他給她打造了一個無憂的世界,在這未央宮裏,他不是皇上,她不是皇後,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兩心如一,從未改變。
  
  宛若一開始也忐忑過,可將近兩年的時間,承安讓她的信心激增,宛若甚至開始相信,或許她跟承安能打破一直以來的規矩,皇宮再大,也只裝的下他跟她,這樣的生活安逸和樂,若說還有什麽不如意的地方,那就是牽挂。
  
  牽挂著遠在北辰的親人,宛若便是涼薄也非草木,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報,老太太對她這些年的疼寵呵護,教養撫育,又豈是滴水之恩可比,還有王氏……
  
  這些東西讓宛若怎麽放得下,尤其老太太已界風燭殘年,她想回去看看,即便不能侍奉膝下,至少再見一面,可這身份,確如楚河漢界。
  
  宛若如今的身份,已身不由己,南北再遠也能到,可國與國中間還摻雜了多少恩怨情仇,她是老太太的外孫女,可也是南夏的皇後,尤其南夏群臣,對她這位出身北辰的皇後,本來就多有戒慎,她若此時離宮,不免遭人诟病。
  
  再說,還有孩子……宛若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剛剛四個月的身孕,還沒有胎動,可她能感覺的出,有一個鮮活的生命,正在她腹中孕育著,這種感覺異常神奇。
  
  宛若的手被握緊一個溫暖熟悉的掌中,就著明亮的燈光,承安仔細端詳她的氣色半響,才展眉道::“瞧著比晨起好多了,他可淘氣了嗎?”
  
  抓著宛若的手,一起放在她小腹上,宛若臉微紅,推開他:“才多大點兒,怎會淘氣?”承安卻笑了,打趣到:“若是像我,說不得安生些,若跟若若一樣,可消停不了的,如今我還記得,若若小時候那些鬼主意,看的我眼花缭亂的,那時候我心裏就想,怎的若若心眼兒這樣多,仿佛生生比別人多出幾竅來”
  
  一邊的如意低笑了一聲,服侍著承安脫了靴子,坐在暖炕上,叫宮女捧了新茶上來,又把鎏金如意手爐裏換了新碳才退到外間,把空間留給主子。
  
  掐絲琺琅熏爐裏暖香陣陣氤氲而出,外面冰天雪地,屋裏卻熏烤的溫暖如春,宛若穿著一件銀紅的衣裳,銀盤一般的臉龐有些圓潤,卻更顯得肌膚如玉。
  
  承安從後面擁著宛若,笑著道:“今兒外面好大的雪,倒讓我想起那年我們在驿站的時候,你在一邊指揮著讓我滾雪球,堆雪人,還叉著腰一個勁兒的嫌我笨,自己卻一個手指頭都不動,後來,還是那些有力氣的大奴才幫忙,才堆成了雪人,你當時那個神氣的樣兒,就跟是你一個人堆的一樣。”
  
  宛若撲哧一聲笑了,這些記憶久遠卻鮮明,蒙上一層細細的紗,卻也曆曆在目,那時候正冷,夜裏,承安跟她便窩在一起抵足而眠,那種溫暖,令人難忘。
  
  忽然記起一件事,側頭問他:“那時候你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嗎?睿親王說南夏轶聞的那會兒,你死死攥著我的手,臉色甚爲古怪。”
  
  宛若提起睿親王,承安目光略沈,趙琅在宛若心裏的地位很有些超然,似知己,似朋友,甚至比趙睎更特別,承安頗在意,宛若仿佛也知道他在意,平日也絕少提及,應該說,她甚少提及北辰的人和事,只是心裏惦記著,不想讓他知道罷了。
  
  承安目光下滑,落在對面坐蓐下面露出的一角信紙上,目光略閃,好半響,沒見他應自己的話兒,宛若回頭瞧他,見他眸光有些暗沈,定定望著一處,宛若順著他目光看過去,就看見了自己匆忙間藏起的信紙。
  
  “誰的信?”
  
  宛若微略遲疑道:“老太太的家書”承安放開他,探身過去抽出來展開,快速瞧了一遍,低頭望著宛若:“你想回去?”
  
  目光沈沈,仿佛冬夜的寒星,宛若本來還有幾分希冀之心,這會兒全部跌落谷底,但還想試一下:“外祖母病重,于情于理,我都該回去見上一面,以盡孝道。”
  
  “孝道?”承安忽然有些冷漠的道:“和慧公主的父皇母妃均已薨逝,盡的什麽孝?”宛若愕然:“你明明知道……”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承安打斷:“朕只知道和親封後,娶的是北辰的和慧公主。”
  
  口氣有些硬邦邦的,在宛若面前頭一次自稱朕,宛若一時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承安有些陌生,其實也不算陌生了,群臣面前的皇上就是這樣的,可對她卻從來沒有過。
  
  宛若孕期本來情緒就不穩,這時候真氣上來,推開他扭身站起來:“皇上的意思是,臣妾該回國爲父皇祭拜才算盡了孝道嗎?“承安被她的話堵住,知道自己一著急,激起了她的性子來,遂臉色和緩了一下:“若若,我不是這個意思。”
  
  說著,伸手去拉宛若的手,卻被宛若揚手避開,這意思是認真跟他生氣了,承安長長歎口氣:“若若,並非我不讓你回去,北辰如今亂的緊,你的身份回去不妥,你手裏這封家書未免太過蹊跷”
  
  “蹊跷?你什麽意思?”“趙睎登基卻未立後,原先的太子妃柳氏只封了貴妃,後位虛懸,且在幾月內連消帶打,如今清江畔督軍帶兵的元帥已換成了睿親王,趙睎秣兵厲馬,其意如何?恐天下皆知。”
  
  宛若楞了一下:“你是說趙睎要起兵,怎麽可能?北辰不是該休養生息嗎?”承安拉著她的手,把她重新拽到自己懷裏,低低道:“趙睎什麽性情,你我最清楚,隱忍這兩年,他若放棄才奇怪。”
  
  承安沒告訴宛若,早在趙玑薨逝的時候,趙睎便遣了時節來南夏接和慧公主回國守孝,被承安以皇後有孕不便遠行,駁了回去,對于老太太病重的事,暗衛也已傳來消息,的確不大好,可以承安對老太太的了解,此時此刻,絕不會樂意宛若回去。
  
  老太太睿智精明,又經曆了衆多福禍變遷,什麽不明白,這樣催著回去的家書,怎會出自她之手,恐是趙睎授意的,目的還是宛若。
  
  承安對趙睎有那麽點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感,兩人的確有緣,少年時一起讀書的情分還在,且趙睎登基這幾個月的作爲來看,是個有膽有識胸有丘壑的君王,只可惜他心有魔障,未免過去急躁了些。
  
  不過將心比心,若是兩人掉個個,若若如今在趙睎手裏,承安就是傾一國之力,也要搶過來。對趙睎心裏的想法,他自認比誰都清楚明白,因此,若若決不能回去,可若若的性子,若他執意阻攔,說不準更非要回去不可,從小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脾氣。
  
  想到此,承安緊緊圈抱住她,低頭親了下她的額角,握著她的手輕輕放在她肚子上,柔聲道:
  
  “我們的小皇子小公主可經不起奔波辛苦,我知你惦記老太太的病,明兒我便遣了國手禦醫去北辰爲老太太醫病,老太太身子骨一向健朗,沒準就藥到病除了,便真的不好了,你也要先顧念自己的身子,還有我們的孩子呢,再說,現如今天寒地凍,南夏尚且如此,何況北辰?怎樣著急的事兒,也要等到開春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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