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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6 02:01:28

Chap.52 回程


  靈玉大吃一驚,可瞬間之後又無任何異常。
  
  她搖搖頭,不確定剛才是不是幻覺。緊接著,全身一僵,感覺到腦子裡彷彿多了個東西。
  
  「阿阿阿!」靈玉拼命地拍頭,她想到那些古書上說的,所謂的奪舍...
  
  『妳怎麼了?』她狀若瘋癲的模樣嚇到了阿碧,連忙衝過來:『喂喂。』
  
  靈玉哪裡顧得上她,自身陷入了恐慌之中。其實仙書根本就不是什麼寶物,而是魔物,它吸精元吃妖獸長大了,於是想奪她的舍?腦子裡迅速轉過這個念頭,而後立刻緊守心神,書上說過,奪舍,是靈魂的較量,元神的吞噬,只要她守住心神,把對方打敗,就不怕了!
  
  可她緊張兮兮地等了半天,還是毫無動靜。她試探著去感受腦子裡的東西,忽然感覺呼的一下,腦子裡有什麼東西飛了出來,一道道靈氣纏繞,最後結成了一張網,她就在網中,周圍三丈,瞭如指掌。
  
  「呃...」靈玉睜開眼,看到阿碧明豔的臉龐近在咫尺,差點貼到她臉上,嚇了一跳:「妳幹什麼?」
  
  『妳沒事啊?』阿碧拍拍胸口,放開她:『我還以為妳發羊癲瘋。』
  
  「妳才發羊癲瘋。」靈玉回了一句,臉色卻很平和。不錯,阿碧至少還算關心她。
  
  阿碧揮揮手沒根她爭執,坐回去繼續啃烤雞了。
  
  這隻笨妖,不但笨,還愛吃。
  
  靈玉沈下心,感受腦中多出來的靈網。這東西就是剛才她練劍時感覺道的,由一條條無形的靈氣凝結交織而來,這些靈氣,與她緊密相連,上面些微的動靜她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同時,她也發現,所謂的聚靈陣就是這條靈網,只要她念頭一動,靈網可收可放,收時化為聚靈陣,放時便是靈網。
  
  原來這個是仙書附帶的。
  
  靈玉又是擔憂,又是歡喜。擔憂的是,這靈網到底是什麼東西,對自身有沒有害處?歡喜的是,放到了腦子裡,就是她一個人的東西,別人怎麼也搶不走了。
  
  再看仙書,上面仍然只有一頁《太素紫雲心經》,看來吃掉的狼屍,都化成了那個靈網。
  
  靈玉把仙書扔回乾坤袋,乾脆放寬心。靈網已經在她腦子裡生根了,是福是禍,只能看以後,目前看起來沒什麼異常,她就好好利用著吧!
  
  靈玉向來不是疑神疑鬼的人,事有可疑她會多思多想,但若無法改變,就會讓自己去適應,隨機再應變。不管仙書是什麼來歷,靈網已經在她的腦子裡了,拿不掉排不出,倒不如好好利用起來,船到橋頭自然直,再擔憂也是多餘。
  
  她盤算著自身的情況。有了靈網的聚靈功能,體內的丹毒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她現在的修練速度不比別人吃丹要慢多少,而且換了仙書上的《太素紫雲心經》,轉化靈氣的效率也高了許多。她預估只要半年多,自己就可以突破到煉氣七層。
  
  除此之外,她有靈網在身,只要自己好好地磨練劍術,再加上得自玄塵子的符術,未必不能在韓撫寧手下爭到一線生機。
  
  說起來,她從來沒見過韓撫寧出手,也從未聽別人說過韓撫寧的實力如何。柳威意是煉氣九層的劍修,她的實力,在整個玄淵觀都排得上號,所以當時張青書知道柳威意有意教導她,便說她可以在玄淵觀橫著走了。而韓撫寧呢?他同樣是煉氣九層,但不是劍修,按理說實力應該比柳威意稍微低一些才是,但此次臨行前,柳威意提醒她的時候,分明對韓撫寧十分忌憚。
  
  說起來,韓撫寧這人當真矛盾。說他低調,他在玄淵觀混得風生水起,深得觀主信重,便連三宮首座都要讓他三分。可要說他高調,他還真沒幹出什麼事,讓別人津津樂道引為談資的,行事做人,都不前不後,一點也不出格。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萬萬不可小瞧他。心機深,能隱忍,這倒也罷了,難得的是氣度,敢對她那些話,不怕她對自己心生戒備。如果可以,靈玉不想跟韓撫寧為敵,除非他想拿她當墊腳石,為了自己的性命,她也只能一搏了。
  
  想了一會兒,靈玉搖搖頭甩掉這些心思,沈浸到修煉當中。想得再多,不如提升修為更重要。
  
  晚上修煉,白天拿狼群練劍,大半個月後靈玉將靈網運用自如,面對狼群的圍攻遊刃有餘,實力大進。
  
  感覺面對狼群,靈玉很難增長了,靈玉將狼妖一一滅殺,將狼屍餵了仙書。
  
  見狼群終於散去,阿碧歡快不已地出去打獵。她害怕狼群不敢下來,這幾天一直吃的狼肉,偏她嘴挑,覺得狼肉不好吃,現在終於能吃到別的東西。
  
  靈玉顧不上她,沒了狼群,她又去找別的妖獸。
  
  日子就在練劍和修練中飛逝而去。
  
  同來的張青書等人一直沒有音訊,靈玉有時候會想想,但更多的時候,一心一意地提升自己的實力。他們有四個人,如果真的遇到了什麼危險,也不是她能面對的,既然失散了只能自己自求多福。
  
  一個多月後,靈玉懷中的一枚玉牌亮起了光芒。
  
  這枚玉牌,是韓撫寧給的。與其說是訊號符,不如說是一件法器。這上面繪有複雜的符文,如果對應的訊號符發動,玉牌便會發光。離得太遠,這是唯一有效的通訊方式,而且,沒辦法像訊號符一樣傳達內容,不過韓撫寧說過,只要玉牌亮了便是召她回來,她只管回去就是。
  
  「阿碧。」靈玉將符陣拆下來,放回乾坤袋,頭也不回地喚道:「妳是進收妖袋,還是跟我一起走?」
  
  『啊?』阿碧啃著一隻羊腿:『去哪裡?』
  
  「當然是回我的師門了。」靈玉道:「難道妳想在這裡待一輩子?」
  
  阿碧滿嘴油地想了一會兒,認真地點頭:『在這裡待一輩子也不錯啊,這裡的東西挺好吃的。』
  
  靈玉翻個白眼:「吃,妳就知道吃!」又道:「我是任務在身,現在師門召我回去了。」
  
  『哦...』阿碧三兩下啃完羊腿:『那我還是進收妖袋吧,睡上幾天就到了。』
  
  靈玉解開妖間的收妖袋,正要讓阿碧進來,忽聽阿碧問:『對了,妳的師門在哪?』
  
  靈玉動作一緩,默默地盯著她看。
  
  阿碧被她看得心虛:『不能說嗎?』
  
  靈玉面無表情:「沒,我只是發現,有些東西忘了告訴妳。我,妳的主人,姓程,道號靈玉,玄淵觀菁英弟子,給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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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6 04:35:30

Chap.53 風波將起


  一路日夜兼程回到玄淵觀,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靈玉從紙鶴上下來,看到整個玄淵觀都空蕩蕩的。玄淵觀眾多弟子,上院多數被派出去收集材料,下院則被派往各個礦山、藥園,三宮法師大半趕往南極,留守的寥寥無幾。
  
  靈玉見狀暗想,誰要是這時候打上門來,整個道觀被端了都有可能,不過這種情況應該不會發生,大難將至,天下修道士誰不是戰戰兢兢,哪還有心思搶地盤?再說了,玄淵觀底子可不薄,陣法一發動抵得過成百上千的修士,這個關頭,可沒有哪家有這樣的底氣。
  
  回到自己的住處,略略收拾了一番,靈玉就去了玄明宮求見韓撫寧。值守弟子回報,韓撫寧今天沒有輪值,大概在玉虛宮。聽值守弟子的意思,沒有弟子在觀內,法師們也不輪值了,而且局面瞬息萬變,哪裡還空得出法師維持日常法度?反正弟子都派出去了,也沒什麼可做的。
  
  去了玉虛宮,韓撫寧果然在,看到她,露出一絲笑意:『妳若再遲一些,我就要走了。』
  
  韓撫寧看起來神采奕奕,眼底卻有掩飾不住的疲倦,靈玉問:「韓師叔可是要去南極?」
  
  韓撫寧點點頭。
  
  靈玉又問:「師叔喚我回來,可是要我跟隨去南極?」
  
  韓撫寧既沒點頭也沒搖頭,他微微一笑,道:『我本打算等妳煉氣七層之後,提妳入玉虛宮,好為臂膀。不料世事難料,也好,妳倒是勤奮,也能勉強一用。』
  
  這語氣,還真是大度,完全不擔心她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靈玉腹誹,臉上卻半點不露,只是一聲不吭的看著他。
  
  韓撫寧笑了:『不必這麼看著我,想從我手裡討到更多的自主權,總得表現出相應的實力才行。』
  
  說到這裡,靈玉索性坦言直問:「弟子雖然自認資質還過得去,但比起位列真傳的各位師兄師姐,也沒什麼出眾的,為何韓師叔要選我呢?」
  
  韓撫寧手指扶著杯沿,目光淡淡地看著她:『玄淵觀立觀千年,其中盤根錯節之處豈是那麼容易理清的,倒不如選個什麼根底也沒有的。』
  
  靈玉微怔,又問:「韓師叔志向高遠,又不會礙著他們,何必讓他們誤會?」
  
  韓撫寧只是搖頭:『聰明人行事,最愛以己度人,哪怕是真的,想上三五遍也會變成假的。』
  
  靈玉想到程家那一屋子妻妾,不禁默然。有時候,哪怕捧出一顆真心,旁人也不會願意相信。所以她從小就膩歪這些,寧願隨波逐流,事到臨頭再隨機應變,也不願思前顧後,一句話掰碎了嚼上三五十遍,非得嚼出不同的味來,才肯信上一點點。
  
  『這是真傳弟子的玉牌。』韓撫寧不知從哪裡取出一枚玉牌,向她丟過來:『從現在開始,妳就是玄淵觀的真傳弟子,有權號令上、下院弟子及執事,僅次於三宮法師。』
  
  靈玉接過玉牌,愣愣的:「韓師叔,這...」
  
  雖說韓撫寧早就許過她真傳弟子之位,但她並不怎麼當真。真傳弟子,三宮每三年才個有一個名額,哪怕韓撫寧在觀主心中的地位遠在玉虛宮首座之上,也只能先建議,再報到觀主那裡,最後還有個小小的儀式,用以激勵弟子。靈玉在玄淵觀五年,還未曾見過這個儀式,因為並不是真的每三年都有合適的人選,他們往往遵循有真傳弟子升任法師,再補上一個的傳統。
  
  而現在,韓撫寧卻直接將象徵真傳弟子的玉牌給了她,這也太草率了!
  
  『非常時期,沒有儀式了,不過妳的名字確實登記在冊,擁有實權。』韓撫寧淡淡地說。
  
  靈玉定定神,把玉牌收下,向韓撫寧行禮:「多謝韓師叔。」
  
  沒有過多的道謝,因為她知道,這個真傳弟子不是獎勵,也不是賞賜,只不過是韓撫寧需要她辦事的一個身分而已。
  
  「那弟子接下來要做什麼?」
  
  韓撫寧沒有遲疑:『我後天就會離開去往南極,妳幫我辦一件事,辦完了立刻趕來跟我會合。』
  
  靈玉點頭:「韓師叔請說。」
  
  韓撫寧定定地看著她,說:『回白水觀,拿那批寶藏。』
  
  靈玉一怔,看著他呆住了。
  
  韓撫寧淡淡一笑,往椅背靠去:『妳吃驚什麼?』
  
  靈玉回過神,依舊覺得不可思議。當年被韓撫寧用夢引術得知白水觀真相,她對這批寶物早就沒了覬覦之心,只當是送給韓撫寧,以換取自己在玄淵觀立足的籌碼。沒想到這麼多年沒動靜,韓撫寧竟然會讓她去取出這批寶藏,而且還不跟她一起去。是信任,還是有別的用意?
  
  想了想,她道:「韓師叔,我一人無法解開封印。」
  
  『我早有準備。』韓撫寧道:『妳會有一個同伴,范家的後人。』
  
  靈玉驚愕的神色更甚,想想又在情理之中。他早知道取出寶藏的條件,又怎麼會沒有準備呢?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找到了范家的後人,而且還是個修士。她心中一動,問:「可是仙石?」
  
  韓撫寧搖搖頭:『圍殺鄭師兄的兩人,我追查過了。一個已經殞落,另一個不知所蹤,妳的那位師兄我並未發現行蹤,這個人,是我無意中碰到的散修。』
  
  靈玉失望,她離開程府後,與仙石三年同吃同行,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除了一母同胞的地妹外,還有誰讓她親近的,也就是仙石了。可這麼多年,始終沒有他的音訊,連韓撫寧都查不出來,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這個人,與韓師叔是什麼關係?得了寶藏後,又該如何處置?」
  
  韓撫寧道:『那個小子很機靈,妳將他一併帶來南極就是。』
  
  也就是說,這個人,是韓撫寧的人,靈玉輕輕點頭:「弟子明白了。」
  
  『妳去吧。』事情交代完了,韓撫寧可不是個會話家常的人,也懶得教授別人的徒弟:『明日一早就動身,盡早去南極。』
  
  靈玉起身告退,臨走前,又猶豫地回過頭:「韓師叔,柳師叔不在觀中,可是去南極了?」
  
  韓撫寧點頭,難得地寬慰了一句:『柳威意實力高強,妳不必擔憂。』
  
  靈玉笑笑,再次告退離開。
  
  回到小院,休息了一夜,第二天辰初就收了韓撫寧的訊號符,讓她去約定的地方會合。
  
  靈玉騎著紙鶴離開玄淵觀,半個時辰後,在淵城的城門口看到了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青衫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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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6 07:17:10

Chap.54 取寶


  看到這少年的背影,靈玉一怔,不由張口喚道:「仙石?」
  
  少年聞言轉過身來,陌生的目光帶著挑剔在她身上梭巡數息:『妳是程靈玉?』
  
  聲音低諳,如胡琴嘶啞。
  
  靈玉一口氣鬆下來,難掩失望。這少年身姿挺拔,已有青年模樣,眉目還算清秀,確有一塊醜陋的傷疤覆蓋了半張臉,凹凸不平難看至極,聲音亦十分難聽,似乎聲帶受損。
  
  看到他的第一眼,靈玉覺得眼熟,猛然就想到仙石--雖然說不出哪裡相像,可他們分別也有五年了,仙石有大變化也是正常。可等這少年轉身開口,她就知道自已認錯了,這人眉目與仙石沒有半分相像,就算毀容也不可能改變到如此的程度。神態氣度更是天差地別,仙石憨厚老實,帶著鄉下小子特有的純樸,這少年卻有些倨傲,眉目間更有幾分冷厲。
  
  靈玉有些明白韓撫寧為何會讓他當"自己人"了,本質上來說,韓撫寧也是這樣的人,只是他不會將這種氣質表現出來。
  
  真麻煩!她忽然有些倦怠,跟這樣的人來往,就得花心思用心機,實在太累了。
  
  「我是程靈玉,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范閒書。』少年一拱手,神態間卻有些漫不經心。
  
  靈玉最後的那點疑惑也散了去,這不可能是仙石,他們兩人,漫不經心的是她,恭謹嚴肅的是仙石,每次她懶洋洋的都會被仙石嘮叨...
  
  『可以啟程了嗎?』范閒書直截了當地說,寒暄一句都沒有。
  
  既然不是仙石,靈玉也懶得與別人多話,點了點頭:「走吧。」說著放出自己的代步紙鶴,想了想,又偏頭問:「不介意我多帶個人吧?」
  
  范閒書聞言,眉梢就挑了起來,目光中的冷厲更甚。
  
  沒等他開口,靈玉道:「是我的靈寵。」說著打開收妖袋,放出阿碧。
  
  看到阿碧,范閒書眉目間的冷厲變成了驚愕。
  
  靈寵,化了形的靈寵?他看著靈玉的目光多了一份深究--這卻是誤解,有一隻化了形的靈寵不是她多本事,而是阿碧太笨!
  
  『呼--』阿碧暈頭轉向了一會兒,吐出一口氣:『難受死了。』這些天來,她一直待在收妖袋,只有昨天出來了一下。
  
  「諾。」靈玉丟給她一隻紙鶴:「跟好了,別走丟,妳要是敢添亂,別想我再放妳出來。」
  
  『知道了。』阿碧撇撇嘴,接過紙鶴,有些笨拙地掐了個法訣,騎了上去--這還是靈玉昨晚教她的。
  
  靈玉轉過頭:「范道友?」
  
  范閒書回神,神情淡淡,亦放出自己的紙鶴,騎了上去。
  
  兩人一寵,直入雲霄。
  
  一路上,靈玉心中有事懶得說話,那范閒書連眼角都不瞥她們一下,只有阿碧嘰嘰喳喳,絲毫沒有初次上天的害怕。
  
  不錯,這笨妖適應性很好,靈玉又找到了阿碧的一個優點。
  
  飛兩個時辰,休息半個時辰,連夜趕路,絲毫不停。只花了五天他們就到了白水觀。靈玉看著白水山熟悉的斷壁殘垣,不勝唏噓。
  
  五年未見,白水山比她印象中還要破敗,他們師徒當年住的偏殿也沒保留下,塌了一半,已經不堪住人了。
  
  靈玉站了一會兒,轉身舉步:「走吧。」領著阿碧和范閒書,往藏寶之地走去。
  
  進入太極宮,當年她做的標記早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掩人耳目的障眼法,不算多高深,卻十分精妙。這是韓撫寧的手筆,當年在應修德的器符之下,藏寶處的隱匿法陣盡毀,若非如此,這批寶物的消息可能早就洩露出去了。
  
  靈玉不禁要想,韓撫寧還真沈得住氣,明知有這麼一批寶物,他卻能不動聲色,找到了范家後人,又拉攏了她,在關鍵的時刻才叫他們來取出寶藏。她又想起臨行前韓撫寧的態度,他這般大度,是不是代表著願意將寶物分給他們?
  
  想了一會兒,她摸著下巴嘿嘿笑。管他呢,要是撈得著她就撈點,那麼老實做什麼?再說了,這可是程家祖先留下的東西,她拿點不是應該的嗎?
  
  這樣想著,她大大咧咧的破開最後的障眼法,進入藏寶的大廳。
  
  大廳內乾淨整潔,不復當年她離開時的模樣,想必是韓撫寧收拾過了。木架與木箱卻在封印的護持下,依舊擺得整整齊齊。
  
  『哇!』阿碧叫了起來:『好大顆的夜明珠,這得值多少錢啊!』
  
  靈玉橫了她一眼,太丟人了!身為精怪,也是修道中人,想的不是那些靈物,而是夜明珠值多少錢...
  
  范閒書眼中閃過詫異,他早知道是來取寶的,卻不知道是怎樣一批寶藏,此實踐了不免眼熱。有生以來,他從未見過這麼多修煉之物,想來三大道觀的庫房也不過如此吧?這樣一想,他又重新揣測韓撫寧的意思,就這麼讓他們兩個人過來取寶,是信任,還是有別的用意...
  
  「范道友?」靈玉的聲音喚回他的神智,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
  
  兩人按照程悅遺言所說,逼出精血。兩滴精血融合,觸動了封印,只聽一聲輕鳴,寶箱與木架上的封印,慢慢地消失了。
  
  解除封印的過程比靈玉想像中安靜多了,幾乎沒什麼動靜。
  
  阿碧歡呼一聲,衝到一個擺放海南靈珠的架子前:『這個我可以拿吧?』她不知道南海靈珠有多珍貴,只知道這玩意兒很漂亮。
  
  靈玉向范閒書掃去一眼,說:「不許多拿。」
  
  『哦!』阿碧迫不及待地把東西往懷裡塞,一點也沒有不許多拿的自覺。
  
  靈玉看了,也只是白了她一眼。
  
  范閒書見狀,暗暗在心中思量。
  
  「范道友,我們快些動手吧,早好早走。」靈玉說著,拿出數個乾坤袋。這是韓撫寧特亦準備的,此處寶物如此之多,普通的乾坤袋裝不下,韓撫寧頗費了一番功夫。
  
  范閒書點點頭,亦取出乾坤袋動手,眼角餘光掃過靈玉,見她搬著東西,時不時撿幾個扔進自己的乾坤袋裡,不禁失笑。自己這麼小心做什麼?只要想留他們性命,總得分他們一點好處,斷沒有一人獨占的,這道理韓撫寧難道不明白?只派他們兩個人前來,分明是縱容他們從中得點好處,他還不如這小姑娘看得明白。
  
  看到范閒書也開始動手,靈玉挑了下眉梢。她自己早就來過這裡,能保持鎮定很正常,這范閒書,第一次見到寶藏卻只有短短的驚訝,而後事事冷眼旁觀,自己做什麼,他就做什麼,絲毫沒被迷了眼,他真是普通的散修?
  
  不管怎樣,他都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她先是膩歪,然後想到韓撫寧又歡快起來。這樣也好,讓這兩個傢夥揣摩來揣摩去,她在旁看著就好。
  
  東西多,用了將近一天他們才收完。靈玉在最後一個箱子裡發現了一個乾坤袋,淺灰的獸皮,打磨光滑,上面印了一朵小小的白雲。她當著范閒書的面,面不改色地把這個乾坤袋塞到自己懷裡。
  
  范閒書只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
  
  收好東西,兩人回程仍舊連夜趕路,到淵城時,靈玉問:「范道友,韓師叔有言,拿了東西你與我一同去南極,你還有什麼事要辦的?」
  
  范閒書思度片刻:『還真有些事情要辦,大概需要三天時間。』
  
  靈玉想著,也不差這兩三天,便道:「那好,三天後我們仍舊在此會合,一同去南極,如何?」
  
  范閒書點點頭:『就依道友所言。』
  
  兩人約定好,分頭行路。范閒書進淵城,靈玉回玄淵觀。
  
  回到自己的住處,靈玉把東西一丟,取出那個乾坤袋。
  
  她想起當年得到仙書時,程悅遺書上同樣印了一朵小小的白雲,這乾坤袋,八成就是程悅的!
  
  看著這乾坤袋,靈玉深吸一口氣,將之打開。
  
  『哇!好漂亮的石頭。』阿碧衝過來。
  
  靈玉滿臉驚愕。靈石,這乾坤袋中,竟是滿滿的靈石!
  
  她隨手丟給阿碧十幾塊:「拿去玩,別來煩我。」
  
  把阿碧打發了,靈玉扒拉了一下,從靈石堆裡撿出了一個錦盒,打開來,裡面有一本薄薄的書冊,上面壓著一枚淺碧色的玉牌。
  
  她先拿起書冊,發現是本叫做《太白經》的功法,隨手翻了翻,神情漸漸凝重起來。
  
  這是程悅的師門太白宗的功法!靈玉一頁一頁翻下去,直到全部翻完才吐出一口氣。
  
  上界,原來,這就是上界的功法。煉氣之後是築基,築基之後是結丹,結丹之後還有元嬰...原來,他們這個世界是如此狹小,原來,外面的天地是如此廣闊。
  
  靈玉默默地坐了許久,放下書冊,拿起那枚玉牌。
  
  玉牌不過兩指寬,玉色清透靈氣縈繞,上面刻的,仍是那朵小小的白雲。
  
  太白宗的弟子令牌。
  
  程悅說,他是太白宗最普通的弟子,可他的弟子令牌,竟是品質上佳的玉牌。玄淵觀中,只有真傳弟子的令牌,才是玉牌。
  
  靈玉看了許久,珍而重之的將書冊和玉牌放到貼身內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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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6 07:55:44

Chap.55 殺意


  靈玉揣著書冊和那枚玉牌,心情分外激動。無論是程悅的遺書,還是韓撫寧漏出來的消息,她早知道有上界的存在。但,知道歸知道,沒有確切的線索,上界於她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遠在天邊,難以觸摸。
  
  可現在不一樣了,《太白經》的末頁,潦草地記錄著程悅來到此界的經過,清晰地標記了一條路徑。
  
  南極,天柱!
  
  難怪韓撫寧對天柱之事如此熱衷,原來通天之路,就在南極!
  
  靈玉的右手按在胸口,按在書冊上面。她不知道韓撫寧的消息從何而來,但她知道,這本書絕對不可以讓別人看到。
  
  知道了這條路徑,她不用再害怕被韓撫寧利用,反倒可以借助他的力量進入那個地方,去往上界。
  
  上界,煉氣之後可以築基,築基之後可以結丹的上界!
  
  築基可御劍飛天,結丹可以吞雲吐霧,元嬰可移山填海!相比起來,這個世界所謂的頂尖高手,與一群螻蟻何異?所謂的鬥法,與小孩子打架何異?
  
  靈玉心情澎湃,熱血沸騰。
  
  上界,太白宗,這是她要去的地方!
  
  狂喜之後,靈玉很快目光一黯。
  
  玄淵觀這裡,她沒什麼好牽掛的,無論是師長還是好友,他們各有各的路。至於程家,正是鮮花著錦之時,母親妹妹有三弟可以依靠,問題是,傾天之禍就在眼前,假如天柱傾塌之勢已成,虛空之風侵入,這個小千世界將會毀於元磁風暴...
  
  如果世界毀滅無可改變,她必然要去上界尋找一條生路,只是這樣的話,就得放棄這個世界的親人好友,她可以斬斷俗世親情,卻希望他們能好好的活著...
  
  『喂,今天沒飯吃嗎?』阿碧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靈玉茫然:「什麼?」
  
  阿碧玩膩了靈石,正翻著她屋裡的東西:『不然妳幹嘛這個表情?沒飯吃沒關係,我看過了,附近有不少的野味,咱們打一些就是...』
  
  靈玉失笑,對於阿碧來說,這世上最大的事就是有沒有飯可以吃吧?不過,她說的也對,沒飯吃,還可以打野味,世上的事莫不如此,選擇不只一個,退一萬步,就算走到最後,只有一條路,那又如何?正如前人所言,有生就有死,有起就有滅,既然有開始就有終結。想要改變這一切,就要讓自己擁有相應的力量,不然,只能看著這一切發生,無能為力。她不過是個剛剛進入道門的初學者,再操心也沒用,只能盡力而為。
  
  她打起精神,說:「不用了,我們去吃飯。」
  
  帶著阿碧出門,走到廣場處,靈玉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紙鶴上走下來,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
  
  「季師弟?」靈玉一怔之後,揚聲喚道。
  
  季武默默地抬頭:『程...程師姊?』
  
  「季師弟,你這是怎麼了?」靈玉上前扶住他,只見他道袍多處破損,破損處血跡斑斑,受傷不輕。
  
  季武抓著她的衣袖,雙唇顫抖,呼地嚎啕大哭:『程師姊,程師姊...』
  
  靈玉見他孤身一人,想到與他同行的石靜白,心中一沈,大聲問道:「季師弟,石師妹呢?」
  
  季武顫抖得更加厲害,一邊哭一邊說:『都怪我,都怪我貪心...』
  
  他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緒,斷斷續續地把事情一說。原來,他們一行六人因為實力不夠,一直在周圍打轉。半月前,到了一處道觀,被那道觀中的道士誆去採集材料,說是對半分,不料卻用他們填了妖獸的肚子,自己采了材料就跑。季武這一行人,都只有煉氣二三層,對敵經驗又少,只有他一個人逃了出來。
  
  靈玉心中一沈:「你是說,石師妹她...」
  
  季武面露淒哀:『石師妹沒能逃出來。』
  
  靈玉咬緊牙關,閉目深呼吸。她想起那個總是面帶羞澀的小姑娘,總是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她,臨行前特意為她準備了東西,卻躊躇許久,生怕自己做得不好......
  
  她曾對她說過,她心地善良,將來一定會有福報的,不料才兩個月,她就...
  
  「可是一個叫廣寧子的老道,帶你們去一個叫烏龍潭的地方采鹿角茸?」許久之後,靈玉睜開眼,語氣平靜地說。
  
  季武臉上露出驚訝:『程師姊,妳怎麼知道?』
  
  靈玉苦笑,沒想到真應了張青書的話,這老道不安好心,他們五人實力高強,又不上當,不好下手,就找了別人。但她沒想到,會是石靜白!
  
  「他們現在何處?」
  
  季武怔怔地搖頭:『我從烏龍潭逃出來,不知道...』
  
  靈玉穩住情緒,喚出自己的紙鶴,聲音卻森寒無比:「我去殺了他們!」
  
  紙鶴沖天而起,下面傳來季武的聲音:『程師姊,妳一個人......』
  
  靈玉駕馭著紙鶴,往烏龍潭小道觀飛去。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濃烈的殺意在胸口沸騰,哪怕是當年被緋雲、公孫堰等人挾持而命在旦夕,石靜白的臉龐在她眼前不停地浮現,令她無法控制。如果當初他們經過那小道觀的時候發現廣寧子不懷好意,就果斷出手,石靜白也不會...
  
  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半個時辰前她還在想如果毀滅在即,這裡的親朋好友該怎麼辦,卻沒想到,世界還沒毀滅,就已經有人喪命了!
  
  紙鶴的速度達到極致,原本需要大半天的路程,被她縮短到兩個時辰。靈氣不夠,就用靈石補充。
  
  她在小道觀門口落下紙鶴,提著劍,邁了進去。
  
  明明胸口殺意升騰,目光卻更清明。
  
  道觀裡空蕩蕩的,沒有道童前來相迎,想必被季武逃出去,他們自知末日將近,都逃離了。
  
  靈玉將靈網放了出來,一步一步,不急步緩地往裡走去。
  
  走到後殿,她推開觀主修煉室的門。
  
  一個老道正在翻箱倒櫃,聽到推門的聲音,身子往後一仰,一道浩蕩的碧濤突然出現。
  
  靈玉目光一沈,坎離劍出鞘,離火劍氣劈出將碧濤斬為兩半。
  
  「碧濤符。」她輕聲說,這碧濤符出自她的手中,臨行前贈了石靜白,她不會認錯。
  
  碧濤符輕鬆被破,廣寧子一驚,雙手連出,一道道靈符不要錢似的拍出來。
  
  靈玉腳步一錯,在靈符的夾縫間,慢慢地前進。
  
  明明靈符鋪天蓋地,她卻總能找到微小的空隙,毫髮無傷地走進去。
  
  廣寧子大驚:『妳是何人?』
  
  「何碧拖延時間?」靈玉目光冷漠:「你若認不出來,怎會一見面就動手?」
  
  廣寧子手中握著一疊厚厚的靈符,臉色陰晴不定。
  
  不錯,被那小子逃出去後,他就知道道觀是不能待了,就算大難臨頭,玄淵觀也不會眼看著弟子被殺而無動於衷。他早就做好了棄觀而逃的準備,反正他壽元不久,不趁著這個機會撈上一筆,此生都沒有機會再進一步。弟子們都已經打發出去了,可他在此經營十年,捨不得這些家當,又折回來搜撿,不然的話此刻已經遠走高飛。他現在只後悔,自己一念之貪,沒想到人來得這麼快。
  
  不過,並不是毫無機會,這個小姑娘也才煉氣六層,他手上還有那麼多靈符...
  
  靈網鋪開,周圍三丈盡在掌握,靈玉提著劍,一步步仍然走得很穩,她總能找到靈符的空隙,便是避不開,一劍劈出也就夠了。
  
  隨著她越走越近,廣寧子臉上驚慌之色更加明顯。
  
  論修為,他煉氣五層,論手段,對方是劍修。
  
  『道友,何必趕盡殺絕?若能放我一條生路,我願將全部身家奉上!』打不過,廣寧子乾脆以利誘之。
  
  靈玉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殺了你,你的身家不也是我的?」
  
  廣寧子劍打動不了她,撲通一聲,絲毫不顧急形象地跪下,苦苦哀求:『道友,都怪我一時鬼迷心竅,玄淵觀發布下的任務實在難以達成,我也是無可奈何...』
  
  「兩個月前,我們經過此地,你就極力相誘,一時鬼迷心竅?」靈玉不為所動,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看在你年事已高的份上,我留你一具全屍!」
  
  『道友!!』廣寧子哀叫一聲,似乎已經絕望,卻在伏地的那一刻,眼角閃過一絲兇光。
  
  只見他雙掌一合,一道靈符夾在手心。
  
  "噗"一聲,腦袋滾了下來,雙目猶睜,似乎不相信自己就這麼殞命了。
  
  靈玉挑起他雙掌間的那道靈符,眼中閃過詫異的光:「爆符,這老道還真有點壓箱底的寶貝。」如果這道爆符發動,她近在咫尺,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看著腦袋分離的屍首,靈玉諷刺地一笑:「臨死還要做怪,別怪我不留全屍。」
  
  滾燙的鮮血,慢慢澆熄她心中的殺意,靈玉茫然地站了一會兒,撫平心中波瀾。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卻沒有半點猶豫,也許,憤怒使得她很快適應了這種感覺。劍氣劃過人體,跟妖獸沒有差別。可殺了人報了仇又如何?已經死去的人,沒辦法再回來了。
  
  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不多時,三名玄淵觀的弟子跨進門來,看到眼前的情形,怔了一怔:『這位師妹...』
  
  靈玉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幾位師兄是奉命來殲滅妖道的嗎?」
  
  為首那名弟子很快回過神,向她一拱手,笑問:『可是程靈玉程師妹?我等奉法師之命前來,季師弟說妳先走一步,沒想到已經將妖道滅殺了。』
  
  靈玉淡淡道:「這妖道還有四名弟子,已經逃走了,既然各位師兄是奉法師之命,我就不多事了,暫且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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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6 11:37:15

Chap.56 南極


  回到玄淵觀,靈玉忽然很想去做一件事。
  
  五年前經過尹城的時候,她原本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再回去了,但此時此刻,她很想再回去看看。末日還未降臨,石靜白突然身死,這讓她意識到世事無常,就算她不放棄,也無法掌控。
  
  一個沒有足夠能力的人,再放不下,也只能看著世界毀滅。
  
  那就再去看一眼吧,從今往後,世界是否毀滅,親人是否身死,她都只能隨波逐流。
  
  帶好所有的東西,將阿碧收進收妖袋,靈玉委託季武給范閒書帶個信,便踏上了前往尹城的路途。
  
  凡人時,從尹城到淵城,足足走了半個月。如今紙鶴代步,日夜飛行,不過一天多就到了尹城。
  
  到了程府已是深夜,五年不見,程府一如往常地奢侈華麗,靈玉悄無聲息的在小院落下,默默地看著窗戶上的影子。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低低的誦讀聲在靜夜裡分外清晰,左邊的窗格上映出一個少年的身影。
  
  『三少爺,快到亥時了,你該歇了。』小丫頭清脆的聲音響起。
  
  『亥時了嗎?』少年正在變聲期,聲音已經有了男子的低沈,聞言抬頭看了看鐘漏:『還真要亥時了,不知道娘睡了沒有。』
  
  此時,一名珠團翠繞的美婦帶著丫環從拐角處的小廚房出來,過來敲門:『演兒?』
  
  『二夫人。』小丫頭連忙過來開門,歡喜地接過丫環手上的托盤:『少爺,二夫人又給您送燕窩粥了。』
  
  少年歉然道:『娘,您不用這麼辛苦,我要餓了會叫小環去做的。』
  
  『小環做的怎麼比得上娘做的?你讀書辛苦,娘給你做頓消夜算得了什麼?』
  
  『娘...』
  
  母子倆親親熱熱地說了一會兒話,少年道:『時候不早了,娘快去睡吧,等一下鈴蘭又要吵了。』
  
  『好,你也早些歇了。』門開了,少年送母親出來,正要分別,忽然看到花叢後站著的身影。
  
  『阿--』美婦大驚,正要喊人,聲音出口之前卻是一頓,怔怔地看著那人。
  
  少年挺身而出,擋在母親面前橫眉怒斥:『你是何人?』
  
  『君影?』美婦喃喃道:『妳是君影嗎?』
  
  花叢後的少年道士提劍而立,眉目朦朧,一時辨不清男女,她卻直覺地喊道:『君影!』
  
  一聲嘆息,不知出自何人之口,再一眨眼,人影已經消失了,彷彿剛才只是幻覺。
  
  『二夫人?』跟出來的兩個丫環不明所以地看著呆若木雞的二夫人和三少爺。
  
  『娘。』少年意識到母親說了什麼,急急忙忙地問道:『是二姊回來了?』
  
  『君影...』空蕩蕩的院子,花叢兀自閃動。
  
  靈玉靠在牆上,緊閉雙眼,感到眼角微濕。
  
  她曾經以為,母親痛恨自己的從在,這個家沒有人需要她,所以遇到師父之後,她放棄了姓氏,放棄了名字,只叫靈玉。直到五年前的那個晚上她回到這裡,聽到了剛出生的胞妹的名字,才知道她的存在並非沒有意義。
  
  君影草,亦名鈴蘭,失去她以後,母親在用這種方式懷念她。
  
  她離開八年後,模樣大變,母親仍能一眼便認出她。
  
  夠了,俗世親情,於她再無遺憾。
  
  
  淵城門口,范閒書看道靈玉,臉色帶了不耐:『不是約了三日嗎?程道友怎麼晚來了一天?』
  
  「抱歉,有些事超過了預期。」自己失了信,靈玉也不生氣:「難道我師弟沒有告訴道友?」
  
  『說是說了,不過...』范閒書微微皺眉,懶得再多話,喚出紙鶴:『既然好了,那就走吧。』
  
  從淵城到南極,路途頗遠,兩人飛了大概時天才聞到了海風的味道。蔚藍的大海出現在視線中,無邊無際,浩浩蕩蕩,海鳥在海面上飛行,蔚藍中有著綿延的綠色,佔據了大片海域,那是海中島嶼。
  
  從這裡開始就是南海澤國了,眾多的島嶼,將大海分割成零碎的形狀,許多部族在海島中生存繁衍。
  
  靈玉取出地圖,對照了一下,找到一個半月型的小島,落下紙鶴。
  
  這做半月形的小島方圓不過十多里,不及淵城一半大小,卻是三大道觀在南極的據點。
  
  靈玉剛剛收起紙鶴,便有兩名仗劍修士上前來,喝道:『來者何人?出示令牌!』
  
  這兩人身穿無極觀的道袍,想必是無極觀的弟子。靈玉無意與他們衝突,拋出真傳弟子的令牌:「玄淵觀弟子,程靈玉。」
  
  對方看清她的令牌,確認無誤,客客氣氣地還了回來:『原來是玄淵觀的道友,裡面請。』
  
  靈玉一笑,向兩人點頭:「有勞了。」
  
  『這位道友。』范閒書卻被攔了下來:『你的令牌呢?』
  
  范閒書看向靈玉,一攤手。
  
  靈玉無奈,向兩人拱手道:「兩位道友,帶這位帶有來此是我派長輩之命,可否請兩位通融一下?」
  
  『這...』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道:『道友是真傳弟子,按理,帶一個人進去也沒什麼,不過非常時期,還請道友留個憑證。』
  
  靈玉想了想,詢問:「我簽名擔保,可否?」
  
  這兩人沒有為難,很快同意了:『可以。』他們取出登記手冊,讓范閒書留下姓名手印,又讓靈玉簽名擔保,方才放行:『兩位請。』
  
  靈玉點頭謝過,帶著范閒書入內,往門口站著玄淵觀弟子的宮殿走去。
  
  『這位師妹,請出示弟子令牌。』
  
  靈玉仍舊取出真傳弟子玉牌,遞了過去。
  
  值守弟子看到玉牌,眼中閃過驚訝,驗證無誤後態度變得十分恭敬:『原來是程師姊,不知師姐何時升任真傳弟子的,恭喜恭喜。』
  
  真傳弟子是有名額的,整個玄淵觀不過十幾名真傳弟子,這些人的名字,幾乎每個人都耳熟能詳,這兩人一聽名字,就知道她是新近升任的。
  
  靈玉笑笑:「運氣好而已。」她指指范閒書:「可以帶他進去嗎?」
  
  『當然可以。』一名值守弟子忙道:『師姊是真傳弟子,這個權力還是有的。』
  
  「那就多謝了。」靈玉拱拱手,帶著范閒書大搖大擺地進入宮殿。
  
  身後,那幾名值守弟子低聲談論:『近來有真傳弟子升法師嗎?怎麼又添了一名?』
  
  『沒有吧?好像沒聽說。』
  
  『那這位程師姊...』
  
  『可能是特殊時期增加的,這位程師姊煉氣六層,除了年輕一些,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
  
  『難道師門放寬了真傳弟子授予了?哎呀,說不定我們都有機會...』
  
  『做夢吧你!這位程師姊只有煉氣六層,可看年紀只有十七八,你都過二十了也不過煉氣五層...』
  
  進入宮殿,向一名弟子打聽了韓撫寧的所在,靈玉帶著范閒書一路暢通地走了過去。
  
  還未走到,就聽到劇烈的爭吵聲傳來。
  
  『韓撫寧,你到底想幹什麼?豐老說了,這件事由我負責!』這是柳威意的聲音。
  
  靈玉臉上掠過詫異,腳步停了下來。
  
  韓撫寧慢條斯理的聲音響起:『不錯,這件事由妳負責,可我身為法師,抽調一兩個弟子,沒什麼問題吧?』
  
  『是沒有,可...』
  
  『既然沒有,妳有什麼立場不讓我插手?』韓撫寧語氣雖溫和,態度卻咄咄逼人:『我可曾號令妳的弟子?』
  
  『...』柳威意沈默片刻,道:『可她是由我教導的!』
  
  『她還是由我引導入道的。』韓撫寧笑了一下:『再說了,她自己都沒有拒絕,妳有什麼立場反對?』
  
  『你是法師,她是弟子,她在你面前怎麼反對?韓撫寧,你要做什麼我不管,但她是我教導了五年的,我看著她成長到今天,絕對不容許你毀了她!』柳威意的聲音帶著凜凜的殺意。
  
  靈玉越聽越覺得古怪,這好像...是在說她?
  
  『別說這種話,很容易讓人誤解的。』韓撫寧漫不經心,卻包含一絲嘲弄:『這要讓別人聽了,還以為我做出了什麼有違人倫的事。』
  
  柳威意勃然大怒:『韓撫寧!』
  
  短暫的沈默後,柳威意冷哼一聲:『你等著,要是被我抓到錯處,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韓撫寧的聲音仍然帶笑:『請便。』
  
  腳步聲響,柳威意怒氣沖沖地走出來,看到靈玉,雙眉一豎:『妳來得還真快!』
  
  她聲音飽含怒氣,讓靈玉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乾脆老老實實見禮:「見過柳師叔。」
  
  『哼!』柳威意卻懶得跟她多說,拂袖而去。
  
  靈玉嘆了口氣,帶著范閒書入內:「韓師叔。」
  
  韓撫寧看到他們,神色淡然,一點也沒有不自在:『坐,事情辦得如何?』
  
  靈玉將一個乾坤袋拿出來,擺到桌上:「幸不辱命。」
  
  范閒書見狀,也交出自己帶的數個乾坤袋。
  
  韓撫寧看都沒看,只點了點頭:『很好,你們準備一下,明天開始,跟我一起修補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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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6 19:37:45

Chap.57 天柱


  簡短地交談後,韓撫寧留下范閒書,讓靈玉先回去。
  
  靈玉沒有找值守弟子安排住宿,而是問明柳威意的所在,找了過去。
  
  柳威意看到她,仍然怒氣沖沖:『還來找我做什麼?妳不是不聽勸,要跟著韓撫寧送死嗎?』
  
  靈玉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韓撫寧是觀主最信任的法師,能隨意提她為真傳弟子,可見他在玄淵觀的勢力。柳威意雖然不是毫無根基,可跟韓撫寧相比還是差了些,她不是她的師尊,完全可以冷眼旁觀不得罪韓撫寧,但她沒有,這份情意,甚至比五年盡心教導還要難得。
  
  靈玉拂衣跪下,沒有爭辯:「柳師叔見諒,弟子愧對師叔一片愛護之心。」
  
  柳威意的神色慢慢軟下來,許久,長嘆一聲。
  
  『靈玉,我不知道你們師徒跟韓撫寧之間有什麼糾葛,但妳...』想說什麼,柳威意最終沒有說出口,她看著靈玉,目光複雜。這個師侄,不是她名下弟子,卻是她最得意的門生,如果不是這次傾天之變,也不過爭權奪勢罷了,可現在大難臨頭,誰知道韓撫寧會做什麼...
  
  「柳師叔。」靈玉抬頭看著她,目光平靜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切,只能說,他那裡有我要的東西。」
  
  柳威意一怔,看著她不語。
  
  「弟子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也確信,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說罷,她沒再解釋,叩了三個頭,起身離開。
  
  柳威意沈默地坐了很久,最後一聲輕嘆,自言自語:『妳想說,妳跟他是一樣的人,是嗎?』
  
  面對柳威意,靈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跟她說,她要去上界,所以要輔助韓撫寧之力?這件事說起來涉及太廣,她不確定自己說了,柳威意是不是會相信,也不確定韓撫寧準不準她說,所以只能這樣了,假如有一天,她確信這個通道的存在,再與之坦白吧...
  
  第二天一早,一艘小船已在碼頭等待。
  
  靈玉趕到的時候,韓撫寧已經帶著范閒書等在那裏。
  
  范閒書換上了玄淵觀弟子的衣著,深藍織布道袍穿在他身上風度瀟灑,連帶的,疤痕滿布的臉也沒那麼恐怖了。
  
  說起來,范閒書也不過十七八,修為是煉氣五層,在散修中極為難得。入玄淵觀,直接就是菁英弟子,也不知道韓撫寧哪裡找來的。
  
  看到她過來,韓撫寧只是淡淡點頭:『走吧。』小船無人自動,破開海浪,向大海深處緩緩駛入。
  
  海風過耳,海鳥飛舞,極目四望,是無盡的海洋和廣闊的天空,靈玉的心情也跟著開闊起來。她吐出胸中的濁氣,感受水氣拂面的愜意。
  
  海島間有不少小船來來去去,凡人居多,修士也不少。看服飾,不只是個大道觀,散修也聚集於此,甚至還有幾名佛修。
  
  凡人們打魚或者運貨,修士們則在海域間搜尋,偶爾找到一隻妖獸,群起而攻。如果不是發生天柱開裂之事,這一幕多麼安詳平靜。
  
  船行半日,周圍海島減少,漁船也不見了蹤影,海風中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鬱氣,撲面而來,讓人鬱悶。
  
  隨著小船繼續前進,鬱氣越來越濃,漸漸變成了灰霧。灰霧中,靈玉感覺周身靈氣凝滯,連經脈裡的真元都停止了流動。
  
  她心中一動,抬頭問:「韓師叔,修補天柱的時候,是不是不能恢復真元?」
  
  韓撫寧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錯,所以我們需要大量的丹藥。』
  
  「難怪...」難怪需要那麼多的材料,除了礦物木材,還要大量的靈草。
  
  當灰霧幾乎凝為實質的時候,他們終於聽到遠處傳來吆喝敲擊的聲音,隨著聲音變得清晰,一座高聳的山峰映入眼簾。由於灰霧的阻隔,他們看清山峰的時候人已經在山腳了。從下往上望,整座山佔滿了視野,望不到盡頭,灰白的峰壁陡峭,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直上直下的山壁上,掛滿了一條條鐵鍊,鐵鍊上搭著木板,許許多多的修士在木板上來來去去,螞蟻一般的忙碌著。
  
  「韓師叔,裂縫在何處?」靈玉看了一會兒,沒找到。
  
  韓撫寧說:『被陣法擋住了,不然的話,南海早就受到了影響。』
  
  「哦...」
  
  『我們也要像他們那樣嗎?』范閒書突然說,指著那些修士。
  
  韓撫寧一笑:『如果找你們來只就是派這樣的用場,那又何必找你們。』說著,率先舉步下了小船。
  
  靈玉與范閒書對視一眼,默默地跟在後面。
  
  『撫寧法師!』進入山下工地,一名玄淵觀弟子迎了上來,靈玉一瞧,竟是張照觀,沒想到他直接被調到南極了。
  
  『恩。』韓撫寧指了指靈玉和范閒書:『這兩個人,你先照顧一下,晚一些我自有安排。』
  
  張照觀眼中掠過驚異,卻什麼也沒說,只應了一聲。
  
  韓撫寧走後,張照觀將他們二人請到一邊暫坐。
  
  『這位師弟是新近入門的嗎?不知如何稱呼?』張照觀看著范閒書,笑問。
  
  范閒書點點頭,簡短地答道:『在下范閒書。』
  
  『原來是范師弟。』張照觀拱拱手,不再多問,轉向靈玉:『程師妹,妳不是跟青書那小子一起出門的嗎?怎麼來了這裡?青書呢?』
  
  靈玉道:「不瞞張師兄,我和青書師兄去的西羅森林,不料路遇一群狼妖,失散了。」
  
  『狼妖?』張照觀一貫吊兒郎當的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認真地問:『那青書他是不是遇到危險了?』
  
  靈玉搖搖頭,乾脆將事情簡述了一遍,修改了一些細節,末了道:「張師兄大可放心,他們應該只是迷路了。」
  
  張照觀鬆了口氣:『那就好。』
  
  話說到這裡,張照觀又忙碌去了。靈玉坐在旁邊,正琢磨著是不是應該從他這裡探聽些消息,忽然聽到一聲巨響,所有人被驚動,慌亂了起來。
  
  她聽到有人喊:『長老,快去找長老!』
  
  張照觀跑出去,與其他執事一起大聲喊道:『鎮定,莫要驚慌!』可惜沒什麼效果。
  
  兵荒馬亂中,靈玉感到神經一緊,抬頭看去,三名修士出現在頭頂的高台上--說是高台,其實只是峭壁上凸出的一點,若不細看,很難發現它的存在。
  
  一名鶴髮童顏的白袍老者,正是玄淵觀守護劍閣的豐老;一名身如童子的紅衣老者,還有一名風度極佳的中年文士。這三人一出現,眾修士彷彿有了主心骨一般,突然安靜下來。
  
  一名執事上前,急切而不失恭敬地揖了一禮,稟道:『三位長老,守護陣法又破了,缺口大約有一尺。』
  
  『一尺?』中年文士眉頭一皺,舉步踏上木板。
  
  執事忙跟在後面,一邊走一邊稟報:『玉堂先生,我們已經全力在維持了,可這陣法...』
  
  中年文士離開後,豐老嘆了口氣:『缺口一次比一次大,這陣法恐怕守護不了多久了。』
  
  紅袍老者同樣眉心緊皺:『可不是,我們的動作得快點才行。』
  
  豐老露出一絲苦笑:『說得輕鬆,哪有那麼容易...』
  
  靈玉聽到對話,心中一沈,看樣子情況比她以為的還要糟糕,一旦陣法守不住,虛空之風就會刮入南海,到時候誰有那個本事把天柱修補好?如果天柱修補不好,這個世界就會毀滅,想要活著,除非找到通往上界的路...
  
  入夜的時候,韓撫寧回來了。招呼一聲,帶著靈玉和范閒書走人。
  
  遠離了人群,他忽然停下說:『我們的機會來了。』聲音急促而興奮。
  
  靈玉一怔:「師叔這話是什麼意思?」
  
  韓撫寧道:『今天守護陣法再次破裂的事你們知道了吧?』
  
  兩人點頭。
  
  『情況非常不好,眾位前輩都沒有把握在鎮法失效前修補好天柱,所以...』他壓低聲音:『他們決定,另尋生路。』
  
  「另尋生路?」靈玉重複。
  
  韓撫寧點點頭:『事到如今,不妨實話告訴你們。二十多年前,我就懷疑有天外世界的存在,為此,與眾多門人交好,以各種方式支持他們四處遊歷尋寶,希望收集到更多的消息。』他看著靈玉:『妳不是懷疑過妳師父與我的關係嗎?其實就是這樣簡單。』
  
  這還是靈玉第一次聽到他承認自己的目的,不由地心頭一鬆,總算自己沒有猜錯,至於師父為什麼是韓撫寧的人,這個問題她不怎麼關心。
  
  『我也曾經試探過同門師兄弟,可惜,不但沒人相信,還各個以為我心懷不軌,圖謀國師之位,因而故意擾亂她們的心境。這些年來,我收集了許多信息,總算拼湊出一個大概:通往上界之路,應該就藏在南極仙境之中!』
  
  『南極仙境?』范閒書眉頭輕皺:『莫非是國師之爭所在地?』
  
  『你竟然知道?』韓撫寧挑眉。
  
  范閒書點點頭:『我曾意外得到一名太真觀法師的手記,上面零碎地記著一些國師之爭的內容,知道它是在南極仙境舉行的。』
  
  韓撫寧不疑有它,繼續道:『原本我打算,找機會把你們送進去,現在他們開始正視這件事,正是我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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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7 01:42:57

Chap.58 準備


  天柱山下臨時搭建的帳篷內,靈玉坐在矮幾旁,心靜如水,默默地畫符。
  
  就在半個時辰前,韓撫寧告訴他們,幾位高人前輩決定另尋生路,他趁機建言,提到上界之事。他本來只是想挑起這個由頭,不料那位玉堂先生十分詫異,竟然也相信上界之事,韓撫寧大喜過望,與玉堂先生談了許久。
  
  據他所說,玉堂先生是一位隱世高人,先學儒術再入道門,學識淵博,修為高強。玉堂先生說,他早就注意到相關記載了,也曾經搜尋過各地的傳說和典籍,基本上可以確認有別的世界存在,尤其是那位大秦開國功臣楚國公程悅,來歷神秘,手段高超,多半與上界有關係。可惜他搜尋多年,也沒能找到楚國公的寶藏,不然...
  
  靈玉聽得冷汗直流,要是真讓這位玉堂先生找到程悅的寶藏,哪裡還有她什麼事?沒有寶藏,玄塵子就不會找到她和仙石,她就不會成為修士,也不會得到仙書,更不會入玄淵觀。所謂的上界,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在這個小千世界過一輩子就算......
  
  幸好這種事沒有發生,她從小嚮往神仙修道,冥冥之中的氣運,把她引上了這條路。
  
  總之,玉堂先生完全相信有上界的存在,並且也尋找了很多年,只不過,他更多的把目光放在典籍當中,而不像韓撫寧,關注的是那些修士遺府,而且廣為撒網。最重要的是,他是玄淵觀的法師,有機會接觸南極仙境的消息,才能將兩者聯繫起來。
  
  兩人談得投機,韓撫寧藉機提出,依據自己的推測,上界之路很有可能隱藏在南極仙境當中,可惜的是,南極仙境只有國師之爭才能入內,他還沒有機會去證實。
  
  玉堂先生立刻建議,組織人手進南極仙境一探。
  
  如今眼看大難臨頭,哪裏還有人反對?豐老二話不說就同意了,韓撫寧是觀主辰光真人的心腹,也是玄淵觀這次準備爭奪國師之位的人選,對豐老來說,沒什麼不可信的。那位紅衣老者,無極觀的沙真人認真考慮了一下,也同意了。他們三人是臨時組建的長老會的核心,他們都同意了,其他人自然沒二話。
  
  有了這個決定,長老會當即著手此事。三大道觀是主力,另有其他高人的弟子,除了必須鎮守此地、負責修補天柱之事的法師首座,挑選出最菁英的弟子,尋找上界之路。
  
  這件事,與修補天柱同時進行。畢竟,誰也沒辦法預料上界之路是不是存在,他們的親朋好友都在這裡,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放棄這個世界。
  
  韓撫寧得了玉堂先生的青眼,又有玄淵觀的支持,這件事交給了他負責。現在,這個消息在高層人士已經傳遍,各方蠢蠢欲動,很快,入仙境探路的隊伍就會組建起來。
  
  雖然現在條件大為改善,韓撫寧還是對他們兩人委以重任,他這個人心思細膩,因而分外多疑,對別人總是抱著戒心,靈玉和范閒書是他安排的,他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各方勢力因這件事忙碌起來,靈玉卻暫時閒了下來。
  
  隊伍組建不是容易的事,三大道觀各有法師留觀值守,這些人要重新安排,再加上各方勢力的角逐...
  
  另外,她終於在韓撫寧這裡證實,豐老這樣的高人就是傳說中的煉氣圓滿境界,他們與築基期只有一步之遙,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是無法突破。
  
  當然了,這些與她沒關係,她還只是煉氣六層的小弟子,接觸不到那個層次,只要順著韓撫寧的安排,加入到探路的隊伍中就是了。
  
  韓撫寧告訴他們,最少要一個月,探路人選才能塵埃落定,這一個月時間,他們只管自己好好準備。靈玉也就老實不客氣地在山下帳篷住了下來,無視其他人嫌棄她吃白飯的目光,每日修煉畫符。劍是暫時沒練了,每個人都在忙碌,不幹活已經夠顯眼了,還跑出去練劍,那就太招人恨了。
  
  范閒書也是沈得住氣的,與她住在鄰近的帳篷裡,每天窩著不出門,除了吃飯。
  
  靈玉對他略有好奇,這個人的來歷、身手都是謎,她不敢太過信任。
  
  雜七雜八的念頭暫時甩一邊去,此時此刻靈玉提著符筆,心平氣和,一筆一畫默默地畫著符。
  
  她的符術進步得很快,得了廣寧子那張爆符後,仔細拆解了兩天,居然就突破了,如今畫的便是爆符。一個能畫爆符的符師,在三大道觀內都是頂尖的,她這手符術如果讓別人知道,制符閣肯定會立刻出手將她招攬入閣。
  
  不過,她的目標並不是爆符,而是器符。
  
  應修德那張薄絹上記載的是器符的製作之法,她曾親眼見過應修德的器符之威,如果手中有一張器符,在南極仙境中就有了保命的手段。
  
  點睛,收筆,矮幾上的符紙迅速地黯淡了下去,成為一張枯黃的廢紙。靈玉失望地嘆了口氣,將之收到廢紙袋裡。
  
  爆符果然不是那麼好畫的,她已經將爆符上的符文全部拆散了出來,也能運筆自如,可最後一筆,總是差上那麼一點。
  
  這種感覺很奇妙,與其說是技巧,不如說是靈氣,靈玉將它喚做"勢"。它難以用言語明說,但實實在在的存在,高明的制符師總是能把握冥冥之中的感覺,用最合適的筆觸,將"勢"立起來,這樣整張符才能靈氣流動,成為"活符",否則只能成為廢紙一張的"死符"。
  
  靈玉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還把握不住爆符的"勢",無法將之立起來。她在符術上的天分極高,學符術兩年多,進步飛快,結合玄塵子的符書,總結出自己的一套制符之法。
  
  按玄塵子的說法,制符的第一步,是學符文,符文的造詣直接影響到了符術的成就,一個連符文也拆解不好的人,是沒辦法成為高階符師的。靈玉深以為然,她年幼時對讀書半點興趣也沒有,後來跟著玄塵子,被逼背了一籮筐的道經,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入玄淵觀後,年紀已長,加之興趣使然,學符文十分認真,也就比那些幼童學得好。
  
  這第二步,自然是學習如何拆解靈符。每一道靈符,都由符文組成,這些符文,有的正,有的反,有的形狀扭曲,有的分隔對立,不一定是原始符文的樣子。所以,拆符文也要一些天分,沒有足夠的想像力,就沒辦法拆散那些複雜的靈符圖案。
  
  在這一點上,靈玉的天分顯而易見,當初看到石靜白學符術,她只是略看了玄塵子的符書,一眼就能將之拆解出來,沒學多久,就能拆解比較複雜的靈符。
  
  想到石靜白,她的目光黯了黯。這是她失去的第一個朋友,而且是用死亡這樣徹底的方式。也許以後她會有很多朋友,他們會跟她有更好的交情,但她不會忘記,這個總是面帶羞澀的小姑娘。
  
  偶爾她也會想,如果當時發現廣寧子不懷好意就將之滅殺,是不是可以避免這樣的後續?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就放棄了。她知道,不應該這樣鑽牛角尖,廣寧子畢竟沒有對他們動手,用心險惡也是他們的猜測,如果因為"莫須有"三個字便可以妄動殺念,劍修的劍,就失去了制衡。
  
  她是劍修,也是道修,道修的頭頂上懸著兩把劍,一是因果,二是功德。因果關係道途,功德影響天劫,儘管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天劫出現過,但既然留下了這樣的典籍,必定是存在過的。說不定,就在上界。她從來沒懷疑過自己會在修行道路上走得很遠很遠,所以,這些事情,她一向不會忽略。
  
  只是,她難免也會想,放過廣寧子,石靜白死於廣寧子之手,這是不是也是因果?
  
  發現自己心緒亂了,靈玉放下符筆,默默地打坐,等到心情平靜下來,才又提起符筆。
  
  學會拆解靈符就可以動手畫符了,一筆一畫,注入真元,用符筆給真元開拓出一條路,讓它們順著這條路通行、流轉。這個過程說來簡單,做起來卻很難,如何注入真元,不同的符筆,不同的符紙,不同的符料,以及不同的靈符,所用的真元多寡都不相同。有些靈符還要求對應的功法,而這個過程,描述得再詳細,不同的符師也有不同的體驗,只能用大量的實踐來尋找最合適的方式。
  
  畫出所有的符文,將之組合起來,最後一筆,就是點睛。
  
  所謂點睛,不同的制符師有不同的感悟。靈玉體會出來的,就是"立勢"。"勢"是不是能立起來,關係到制符的成敗。就像下棋,"勢"立得起來,才有神韻,才能做活。黑白分的是勝負,制符決的卻是生死,立了"勢",才能成功點睛,才能成為"活符"。
  
  心情平靜之時,最後一筆微妙地落下,整張符陡然間流光溢彩,靈光閃動。
  
  靈玉露出笑容,這張符成功了。
  
  從白水觀寶藏中搜刮來的材料,大概能畫十幾次爆符,以她現在的狀態成功三四次沒有問題。接下來,就勢器符了,如有成功,進南極仙境她就有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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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4096019
大公爵 | 2020-4-7 21:13:08

Chap.59 製作器符


  一個月時間轉瞬即過,眾多法師弟子聚集天柱。
  
  靈玉早早就拆解出了器符,卻在製作的時候遇到了難題。
  
  所謂器符,就是用制符的方式,製作出法器的一部分功能。與真正的法器相比,它功能單一,往往使用幾次就會報廢,好處則是使用簡單,不需要複雜的方法。另外,法器對使用者的修為要求很高,靈符卻很低,因為它已經將功能封印起來,只需要將之引發出來就可以了。
  
  應修德這份器符製作方法,應該是最低階的飛劍器符,靈符拆散起來並不比爆符難多少,但卻有一個難點,那就是,需要真正的劍器。
  
  器符既然能當法器使用,那這個法器從何處而來?沒有東西能憑空出現,念幾句咒語就能變出寶物那是凡人的想像,真正的神通,從來就不是如此。
  
  玄塵子曾經在符書上這樣記術,他的符術已經到了爆符的頂峰,卻無法突破,因為器符僅留下寥寥的記載,而沒有流傳下製作方法,他無從突破。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鑽研典籍上關於器符的記載,以滿足自己的求知欲。
  
  各類典籍中,器符的製作,所費材料與煉器相似,所以他推測,所謂器符,就是用制符手藝,將煉器材料進行處理封印在靈符當中。如此一來,器符的製作,比驅、法、爆複雜得多,它不僅僅要拆散符文,還要研究各種材料,找到適合的方法將這些材料封印於靈符之上,達到法器的效果。
  
  如果是這樣,從爆符到器符,決不是突破這麼簡單,幾乎等同於進入一個新的領域。
  
  可應修德的器符並不是如此,假如真的是這樣,靈玉根本不會想要在一個月內製作出器符,相對於正宗的器符它走了一條捷徑,那就是使用真正的法器,直接將之封印起來,而不需要凝煉材料組成符文。
  
  這樣一來,這份器符需要的成本比正宗器符高得多,這就是走了捷徑的代價。
  
  搜刮了白水觀的寶藏後靈玉手頭還算闊綽,拆解了靈符,練習得沒有問題後,她就著手將幾柄劍器封印到靈符當中,可一連失敗數次,手頭幾柄劍全部報廢,仍然沒能成功。
  
  現在,她面臨的問題就是,已經沒有劍可以讓她試驗了,她總不能拿坎離劍做器符,這可是她本命靈劍,日日用精元滋養,一旦劍體受傷她本人也會受到影響。劍修劍修,無劍無以為修,劍修之所以對本命靈劍愛若性命,是因為劍等同於他們的性命。劍受傷,人亦傷;劍若毀,丹田盡毀,一旦丹田爆裂,哪怕活下來也是個廢人了。
  
  坎離劍是不用想了,靈玉琢磨著到哪裡去弄比把劍。靈石她有,程悅那個乾坤袋裡裝的全是靈石,幾千不在話下,相信整個天下,除了那幾位高人外沒人身家比她更豐厚了--韓撫寧就算了,他得的才是大頭。
  
  問題是,劍這種東西,不比別的,玄淵觀專門設了劍閣來存放靈劍,守護之人還是豐老這樣級別的人,哪裡能隨便弄到的?要是普通的劍,又沒什麼效果...
  
  她很想知道,應修德的器符到底是怎樣製作出來的,看他的身家也不像很豐厚的樣子,估計在祥臨觀連菁英弟子都不是,難到他得到的時候,器符已經製作出來了?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就在她苦惱的時候,張青書來了。
  
  『程師妹,妳在嗎?』外頭傳來熟悉的聲音,靈玉一怔之後,大喜過望。連忙掀起帳門,果然看到張青書站在外面。
  
  三個月沒見,張青書明顯黑了許多,卻顯得很精神,雙目有光,神采奕奕。
  
  「青書師兄!」
  
  『程師妹,妳果真安全回來了!』張青書看到她,拍拍胸口,一副放心了的模樣。
  
  靈玉笑,跟著問:「青書師兄,你們是迷路了嗎?除了你,其他人可安全回來了?沒遇到什麼危險吧?」
  
  張青書點點頭,耐心地回答:『妳放心,我們都回來了。這些天雖然有驚,總算無險。那天我們追在狼群後面,越追越遠,不但把妳追丟了,還遇到了白蟻蜂...』
  
  他將分離之後的事一一說來,原來,他們之所以沒追上來,是因為不小心捅了白蟻蜂的蜂窩,這種蜂習性與白蟻類似,破壞力極強而且記仇,他們遇到的又是已經進化成精怪的白蟻蜂,被追了足足三天,最後在小溪裡躲了好久,才得以脫身。脫身之後,才發現自己迷路了,怎麼也找不到原來的路線,只能圍著那一圈打轉,希望能遇到她。可惜,任務時間到了也沒找到,無奈只好先回去了。
  
  『回到師門,我們聽說妳已經回了,這才放下心來。俞師妹急瘋了,我們打算回來的時候,險些要與我們翻臉,詹台雨師兄勸她,說妳是我們之中十立最高的,處事又靈活,指不定早回來了,她才勉強答應了。幸好,妳真的安全回來了,不然真不知道怎麼見俞師妹。』
  
  靈玉心中快慰,道:「俞師姐就是心地好。」
  
  張青書笑著點頭,又關切地問:『對了,這兩個月妳過得怎麼樣?任務可完成了?』
  
  靈玉一愣,忽然想起來自己根本沒有去交任務。她想了想,不確定地道:「我一回觀,就被韓師叔召去了,然後跟著來了南極,忘了這事。」
  
  『哦...』張青書看著她的目光有些羨慕:『既然是撫寧法師出面,應該不會有問題。』
  
  靈玉笑笑,不欲就此事多說,接著問起:「師兄怎麼來此了?俞師姐他們呢,可是留在觀中?」
  
  張青書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程師妹,妳難道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靈玉不解,看他這神情,有什麼重大的變故?
  
  張青書道:『三大道觀聯手發出通告,所有修士都要趕來南極,如今都在南極駐地。』
  
  靈玉吃了一驚:「所有?」
  
  張青書面色凝重地點頭:『不錯,俞師妹他們就在駐地。』
  
  「難怪這幾天嘈雜了許多...」靈玉自語,左右一看,天柱山下果然多了很多人,幾乎都是煉氣五層以上,法師也不少見。
  
  『所有修士被分成兩批,修為高一些的來修補天柱,低一些的,留在駐地煉製補天石。』張青書面帶擔憂:『看樣子,情況真的不妙。』
  
  靈玉看著來來往往忙碌的修士們,個個無精打采。她突然心中一動道:「青書師兄,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
  
  張青書想都沒想就說:『程師妹何必如此客氣?以我們的交情,要幫忙說句話就是。』
  
  「那就先謝過師兄了。」靈玉誠摯道謝,低聲說:「我想買些靈劍,師兄人面廣,可否幫我牽個線?價錢好說。」
  
  張青書聞言吃了一驚,看著靈玉,慎重地問:『程師妹可是遇到什麼難題了?』
  
  靈玉點點頭,也不隱瞞:「不錯,接下來我要做件事,需要靈劍。可這個東西沒地方買去,幸好之前發了筆財...」
  
  張青書不再多問,考慮了一會兒,又確認了一遍:『師妹可知道靈劍需要多少靈石?』
  
  靈玉沒有立刻回答,將他請進帳篷,拿出乾坤袋倒了一桌子靈石出來:「師兄你看,這些可夠?」
  
  一桌子靈石,五顏六色,靈氣充盈,足有五六百塊。
  
  張青出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這麼多?』
  
  玄淵觀普通上院弟子一年十顆靈石,菁英弟子雖有增加,就算完全不用,積累這麼多靈石也要五六十年,何況她倒出來的這些,品相極好。
  
  「師兄覺得,這些夠嗎?」
  
  張青書快速地盤算了一下:『劍修的劍是不用想了,他們絕對不可能把自己的靈劍拿出來賣。剩下的,就是那些菁英弟子、真傳弟子,得法師青眼賜下靈劍。另外,太真觀劍修極少,配靈劍者多半只當法器使用...如今大難臨頭,元磁風暴偶爾會漏進來,那些修補天柱的修士不小心就會受到腐蝕,需要靈石恢復...』他鄭重地點頭道:『可以試試。』
  
  「那就有勞師兄了。」靈玉把靈石收進一個靈石袋裡塞到張青書手上:「多的就給師兄買酒喝。」
  
  張青書笑了:『我又不是我叔叔,買什麼酒喝。』話雖如此,笑容卻歡快了許多:『等我的消息吧。』
  
  說著,收了靈石袋,揮揮手離開了。
  
  張青書辦事果然快,第二天就送來了一把靈劍,靈玉便又拿了一千靈石,托他再買兩把。這樣一筆巨款隨手就拿出來,張青書吃驚之餘起了疑心,連問了她好幾遍。靈玉把事情都推到韓撫寧身上,才勉強打消了他的疑慮。
  
  如今情況特殊,她也不怕露富了,如果能找到上界之路,她就會離開,別人再怎麼疑心也與她無關了。如果找不到上界之路...反正有韓撫寧呢,給他送去那麼大一批寶藏,她就不信,這個黑鍋他不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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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4096019
大公爵 | 2020-4-7 23:49:05

Chap.60 入境


  靈玉全神貫注,看著眼前的靈符,手中符筆輕輕揮動,十幾個符文一筆一畫行雲流水一般流淌而出,看起來雜亂無章,卻有著某種獨特的規律。最後,符筆輕輕一點,有如畫龍點睛,順勢一畫,整張靈符陡然靈氣四溢,流光璀璨。
  
  靈符下,原本寒光湛湛的靈劍,突然"喀"一聲裂成數片,光芒消散,成了一堆廢鐵。相對應的,靈符上浮凸起一個小劍的圖案,金光燦燦,幾乎要脫符而飛。
  
  「成功了!」靈玉大喜,捧著這道器符直想親兩口。不過,她可不敢真的親下去,萬一沾了口水給廢了...高階靈符不可能就這樣廢掉,只是太珍貴了,所以特別小心翼翼。
  
  愛不釋手地看了好一會兒,靈玉才依依不捨地把它收到一份空著的玉盒裡,放進乾坤袋,想了想,又覺得這樣不合適,掏出來左看右看,最後放進懷裡。過一會兒,還是覺得不妥當,乾脆夾在腰帶上,方便隨時取用。沒多久,又怕壞了,拿本書夾了夾,放回懷裡。
  
  如此折騰了好一會兒,她才滿意了。
  
  器符成功,終於不用再叫張青書買靈劍了,託了人家一次又一次,她也覺得不好意思。
  
  沒兩天,韓撫寧那邊來了消息,傳信紙鶴上只有幾個字:『人選已定,速來。』
  
  還真是巧,不早不晚。
  
  有了器符,靈玉心滿意足,隨便收拾了一下,帶著自己的全副身家去了山壁上的高台。這高台後面有個小小的山洞,便是長老們平時運籌帷幄的地方,不過洞口極小,又有鏈條木板等物做掩護,若不注意根本不會發現。
  
  靈玉過去的時候,小小的山洞裡已經擠滿了人,初步估計大概有三十多個,而且大半都是法師。這樣一群人中,她煉氣六層的修為顯得低了,不過,還有人比她更低,范閒書是一個,還有那個羅蘊,太虛宮羅通臨的長孫,不知道怎麼的也擠在其中。她還看到了丁華清和孟雪峰的身影,他們兩人一個煉氣六層,一個煉氣七層,倒也湊合。
  
  不多時,人都到齊了,豐老一個眼色,又是韓撫寧站了出來。
  
  這傢夥,最近很出風頭,高層人士都知道,假如天柱修補不成,通往上界之路就是他們最後的生機。這樣的事,交到韓撫寧手裡,不知道多少人不服。可他偏偏就對了玉堂先生的眼,又有豐老的支持,無極觀和太真觀找不出更合適的人選,只能默認他的領導權。
  
  幸好,韓撫寧是個聰明的人,只是把最關鍵的信息掌握在手中,其他各項權利都分攤了,維持相對的平衡。
  
  『諸位同道。』韓撫寧目光平靜地注視著他們,聲音不高不低地說:『我們為何聚集在這裡,大家心中都很清楚。明天,我們這些人就要出發,進入未知的領域,探詢一條生路。我們背負的,是自己的生路,也是師門的生路,還是這個世界的生路。我只有一個請求,請你們出發之前,想一想自己,想一想同門,想一想親朋好友,憑心處事,問心無愧。』
  
  說完這句話,他就不再多言,將一疊小冊子交給道童一一下發。
  
  靈玉接過一翻微微有些吃驚。這本冊子,是南極仙境的資料,從地形到產物,從危機到機緣,無所不包。看記述人的道號,分明是三大道觀齊力編撰的。她沒想到,短短時間內三大道觀竟能擰成一股繩,更沒想到,連這種資料都能拿出來共享。
  
  看樣子,這次真的很有可能找到通往上界的路。
  
  『這份資料,你們都要看熟,進入仙境之後,要通過一條颶風通道,能不能走到一起,都是運氣,別人是靠不住了。』盤坐在地的豐老淡淡開口,全身劍意凜然。
  
  眾人心中一凜,恭敬俯身:『是。』
  
  之後,又有道童下發乾坤袋,單是外形,一看就不是上院弟子用的大路貨。靈玉拿到手中,探進去一摸,略微一怔。裡面不但有為數不少的靈石,還有厚厚的靈符,以及數不清的丹藥。下血本了啊!
  
  之後,各長老簡短地說了幾句,便散了。
  
  靈玉等玄淵觀弟子剛剛出去,就被韓撫寧叫住了,帶到偏僻的所在。
  
  玄淵觀弟子不多,算上韓撫寧也就十個,五名弟子,五名法師。五名弟子分別是兩個煉氣五層,兩個煉氣六層,一個煉氣七層;五名法師三名煉氣九層,兩名煉氣八層,其中一名是華通虛。
  
  靈玉一看就知,三名煉氣九層的法師才是主力,把他們這幾個弟子安排進來,只是為了平衡勢力,畢竟除了三大道觀,還有其他人。當然了,這個主力,是師門方面的看法,在韓撫寧心中,也許她和范閒書更值得相信。
  
  『豐老有句話要我轉告你們。』韓撫寧語氣淡淡地說:『進入仙境,如果找不到上界之路則罷,找得到,一定要小心其他人。』
  
  這話聽得眾人一愣,羅蘊迫不及待地問:『為什麼?』
  
  韓撫寧目光掃過他,帶了幾分漫不經心與冷漠:『仙境之中,遍地靈草異寶,如果找不到上界之路,他們只會把心放在生存上,而如果找到...貪念一起,就再也無法壓制了。』
  
  靈玉想起當年的白水觀之戰,輕輕點了下頭。
  
  五位法師神色都很平靜,靈玉和孟雪峰也還淡定,范閒書看不出神情,只有羅蘊和丁華清兩人輕聲低呼。
  
  韓撫寧轉過視線看向羅蘊的時候,眼中閃過銳光:『羅蘊,我本來不贊同你來,以你的修為能力,仙境之中很難生存。既然你來了,有些話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在這裡面,縱有性命之憂,也只能靠自己。』
  
  羅蘊被當眾點名,分外不自在,嘀咕道:『你自己還不是找了兩個修為低的。』
  
  告誡的話已經說了,韓撫寧懶得再理會他:『好了,你們回去休息吧。好好準備,也許到時候救了自己性命的,就是隨手的一個安排。』
  
  眾人紛紛告退。
  
  靈玉夾在其中正要離開,接到韓撫寧拋來的一個乾坤袋:『這是柳師妹給妳的,妳收著吧。』
  
  靈玉托著這個乾坤袋,傻傻地站了一會兒,回過神時,聲音有些顫抖:「多謝。」不知道是謝韓撫寧,還是柳威意。
  
  回到帳篷,靈玉立刻動手準備。靈石是吸納靈氣用的,戰鬥之後真元的恢復速度關係到安全程度,靈石不可或缺。丹藥嘛,補充真元、解毒、療傷,各有妙用。靈符不用說,多寡直接影響到修士的戰鬥力。
  
  她把這三樣東西各自放在最好拿的位置,其他東西便收到雜物袋中,放到懷裡。
  
  柳威意托韓撫寧帶來的,也是一疊疊靈符,靈玉想到這位柳威意師叔是純正的劍修,對於符術一向不怎麼看得上眼,不禁紅了眼眶。劍術沒辦法臨時提高,所以就算看不上符術,柳師叔還是送了她靈符...
  
  她深吸一口氣,放鬆心情,握著靈石開始調息。
  
  一夜順利過去,第二天辰時,三十多人集結完畢。豐老等數名長老祭出一條紙船,載著他們,向天柱上面飛去。
  
  靈玉站在紙船上,看著地面越來越遠,修士越來越小,心情卻分外寧靜。張青書說,明天就會開始修補天柱,歷時可能數天,也有可能幾個月,如今失敗,他們的性命也沒有幾天了...
  
  他不知道仙境之事,對於修補天柱格外熱情,靈玉只能默默期盼天柱修補成功,上界之路也能順利找到。石靜白的意外身殞,已經夠她傷心難過了,她不想再失去這個世界的親朋好友,哪怕以後再也不會見面...
  
  胡思亂想中,紙船停了下來,無極觀的紅衣老者喝道:『眾位下來吧!』
  
  靈玉轉頭一看,天柱山的半空中竟有一個小小的平台,彷彿一個天然的擂台。
  
  眾人魚貫而出,一直走到擂台的正中央。靈玉這才發現,擂台正中央有一個小小的空洞,僅容一個人通過。空洞裡,露出花草的鮮色,奼紫嫣紅,襯著灰白的天柱石壁,分外鮮豔。
  
  『就在這裡。』豐老指了指洞口:『接下來,你們一個一個地跳下去--記著,只要一跳進去就會被颶風刮走,到底刮往何處誰也不知道,也許正好落在一隻妖獸的嘴巴裡,你們只能祈禱自己運氣夠好。』
  
  說著,不再理人,直接報名字:『韓撫寧,你先進。』
  
  韓撫寧一句話也沒說,向幾位長老抱拳行了一禮,縱身跳了下去。
  
  等到他身影消失,洞中仍是原來的情景,沒有任何改變,眾人不禁懷疑自己看錯了。
  
  靈玉也不多想默默地排著隊,背誦道經,等到輪到她的時候,心情平靜,有如止水。
  
  她抽出坎離劍,往身上拍了一張防護符,右手握一張爆符,才輕輕跳了進去。
  
  剛剛入洞,"呼"的一聲風聲響動,她只覺得身軀一捲,隨波逐流,被吹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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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8 05:22:56

Chap.61 浴血


  耳邊風聲如嘯,如淒厲嗚咽,聽著瘮人。身軀如在波濤之中,一時高一時低,無法自控,只能隨波逐流。靈玉堅守心神,默默運轉真元,抵禦颶風的侵襲。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身軀漸漸冰涼的時候,周身颶風一停,人被高高拋起,眼看就要落下。落地之時,靈玉就地一滾,卸去力量站了起來。
  
  剛一站起來,一股熟悉的難聞的腥風撲面而來,強大的威勢壓下令她難以動彈。她轉頭一看,猛然對上一雙大如銅鈴,閃著凶光的腥紅眼睛!
  
  「操!」靈玉拼命後退,連滾帶爬,在心中破口大罵。豐老說,也許正好落在一隻妖獸的嘴巴裡,她沒想到自己的運氣真的會這麼差,正好落在一隻妖獸的面前!而且,這隻妖獸的修為明顯比她要強!
  
  此時,妖獸張開大嘴,露出雪白的利齒,口水滴下,她都聞到了妖獸嘴巴裡那股難聞的氣息。靈玉來不及多想,一直捏在手裡的爆符拋了出去,正好扔進了妖獸的嘴巴裡。
  
  『咕咚!』妖獸一口吞下,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疑惑吃了什麼東西。
  
  "轟"一聲巨響,爆符已經在離手的時候被引動,妖獸一聲慘呼,被炸了個七零八落,血流如注,倒地不起。
  
  靈玉看著妖獸開膛破肚的樣子,伸出劍捅了捅,確定已經死得不能再死,才鬆了口氣。
  
  好險!要不是她手上正好捏了張爆符,要不是這妖獸沒見過爆符的樣子把它吞了下去,她今天就算能逃命,也少不得要受點傷,運氣差,重傷都有可能。
  
  休息了一會兒,靈玉開始動手,把這隻妖獸剝皮拆骨,分裝到乾坤袋裡。肉自然是給仙書吃掉,皮和角、眼睛之類的東西另外分裝,說不定是好的煉器材料。
  
  說到乾坤袋,玄淵觀發下的乾坤袋明顯只是普通貨色,只能放一丈見方的東西,韓撫寧給她的要高級一點,不然也無法把寶藏搬走。程悅留下的,就更加高級了,放了那麼多靈石,幾乎還是空的。
  
  靈玉感嘆,上界的東西就是好,從功法到令牌再到乾坤袋。程悅據說只是一個沒什麼前途的普通弟子,用的都是這等貨色,那更優秀的弟子,更高階的修士呢?她不由心嚮往之,不知道哪個世界會有那麼豐富的資源。
  
  胡思亂想一通,妖獸的屍體已經分割完畢,靈玉使了個淨塵術,抹乾淨身上的血跡,觀察周圍的情況。
  
  剛入仙境就遭遇妖獸,讓她的精神高度緊張,此時放鬆下來才發現,此處的靈氣濃郁得不可思議。她將腦中的靈網放出,每一根絲線幾乎都在顫動,彷彿魚兒入水,感受到被滋潤的喜悅。這是她在外面感受不到的,哪怕修煉之時,聚靈效果啟動也沒有這種效果。
  
  如果上界就是這個樣子,那非去不可!
  
  靈玉舉頭四望,周圍鮮花遍地,異香撲鼻,幾乎每一株植物都帶著靈氣,這是外面怎麼也看不到的。西羅森林裡,他們走了好久才能遇到一株成為靈草的植物。
  
  突然,靈玉看到妖獸原先所在的位置,生長著一株靈草,上面結滿了紅色的果子,風中招搖閃動,分外可愛。
  
  莫非是妖獸守護的靈草?她心中一動,想到那些話本裡說的,但凡靈草,都有妖獸守護,這倒不是凡人胡編,這種情況確實存在。
  
  不管怎麼回事,摘了再說。
  
  她在乾坤袋裡掏了一會兒,取出一隻盒子。這盒子是玄淵觀發下,放置靈草用的,外面是木盒,裡面卻是玉製,用來保存靈草再適合不過。
  
  靈玉小心翼翼地將紅果靈草連跟刨出,放到玉盒裡,收進乾坤袋。做完這個,又在旁邊搜索一番,找到幾株看似靈氣不凡的靈草,同樣收了進來。
  
  摘了靈草,靈玉拿出昨天下發的冊子,考慮下一步怎麼走。
  
  她現在的位置是個小小的平地,周圍有山坡,以及一道水流,根據冊子上的紀錄,大概在仙境的東北邊。仙境極大,不使用飛行工具,從東到西非得走上半個月不可。但要使用紙鶴飛行又太招搖了,萬一惹上飛行妖禽,在空中幾乎必死。
  
  以往國師之爭,往往以一個月為限,在其中摘取靈草、滅殺妖獸,最後折算比較,勝出的贏得國師之位。因為其中妖獸橫行,法師們入內死亡率極高,但收穫也極大,如果不是這些靈草妖獸,那些法師很難達到煉氣八、九層的修為。
  
  除了這本冊子,韓撫寧另外給了她一份機密的地圖,上面標註了他的研究成果,仙境中有幾個地方很有可能就是上界的入口。而誰也不知道,靈玉手上還有一份資料,那就是程悅的路徑圖,比較可惜的是,這份路徑圖畫得很潦草,需要實地對應。
  
  靈玉辨別了一下,程悅所標註的上界入口,大概是在中央偏東方的位置,一路走過去,就算一切順利,也要五六天時間。
  
  確定了方向,靈玉把地圖收起來,尋找路徑往目的地走去。
  
  
  靈玉握著坎離劍,全神貫注,劍氣連發,向前方的妖獸砍去。
  
  這妖獸大概煉氣七層,長得極胖,有點像牛,又有些像羊,體型粗壯,幾乎是一座肉山。與體型相對應,力量也很大,還時不時發出水箭,十分難纏。
  
  進入仙境已經五天了,確定方向之後,靈玉便往南而行,往程悅標註的上界入口靠近。這一路上她披荊斬棘,不知道斬殺了多少妖獸,也不知道多少次命在旦夕,走到現在,只走了一半的路途。
  
  在途中,她曾路遇枯骨,有的穿著已經破敗的三觀法師的道袍,有的連衣服都爛成渣了,不知道這個仙境裡有多少法師的亡魂。剛開始,她遇到枯骨還會心緒起伏,多遇幾次,也就麻木了,只是更堅定了信念,一定要走到界口,找到通往上界的路。
  
  奇妙的是,這五天來她根本沒看到其他人。也許仙境太大了,他們這些人被分散了?這很可能,她在走動,其他人也在走動,仙境這麼大,只有三十來個人,恰巧碰到一起的機率太低了。
  
  妖獸突然仰天長嘯,張口一吐,水箭連發,"噗噗噗"的向靈玉當頭罩來。
  
  靈玉的靈網一直外放,周圍三丈的動靜都逃不過她的耳目,妖獸張口之時,她劍氣一揮,身影一錯,藉著劍氣高高躍起,堪堪躲過水箭。身上拍了神行符,分外靈活,空中再次一躍,翻到另一邊,坎離劍坎水、離火二劍氣聚合,紫色的坎離劍氣發出,狠狠地往妖獸身軀斬去!
  
  "嗤"鋒銳無比的坎離劍氣,刺破妖獸厚厚的皮毛,鮮血噴灑而出。
  
  妖獸吃痛,慘呼一聲,被激怒地掉轉過頭,向靈玉一頭撞過來。靈玉再度躍起,猛然翻到妖獸身上,抓住它堅硬的角,手中坎離劍斬下,刺破它的脖子。
  
  鮮血噴灑得更多了,劇痛讓妖獸更加瘋狂,拼命地想把靈玉顛下來,不停地甩動。
  
  靈玉死死的抓住獸角,雙腿夾緊,坎離劍一次一次地揮下。不多時,妖獸便渾身浴血,彷彿從血池中爬出。靈玉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樣的顛簸讓她頭暈目眩,只能咬著牙,靠一口氣強撐。
  
  這妖獸煉氣七層,修為比她還高,又天生皮厚肉糙,若不是她前段時間在西羅森林鍛鍊,面對這樣一隻妖獸的攻擊,只怕此時已經成了一具屍首。
  
  儘管現在自己佔了上風,但她知道,不到死的一刻都有翻盤的可能,只要她被妖獸顛下來,反應慢上一點,就會被獸角刺穿,命喪於此。
  
  她只是一次次機械地揮動著靈劍,刺進妖獸的身體。一次,兩次,五次,十次...妖獸的動作終於慢了下來,發出一聲悲鳴,轟然倒地。
  
  靈玉騎在妖獸背上,疲憊不堪,幾乎不能動彈。儘管如此,她還是提起靈劍,向妖獸的頭顱斬下,一連數次,碩大的腦袋終於離開了身體。
  
  確認妖獸已經死亡,靈玉抹了把臉,顫抖著手掏出丹藥,和著血吞了下去。
  
  丹藥入腹升起一股暖流,她又抓了把靈石,藉著兩者恢復靈氣,不多時,終於有了動彈的力氣。
  
  真她娘的累!靈玉長長吐出一口氣,還劍入鞘。摸出一把小刀開始剝皮拆骨,這種活她已經幹得很熟練了,肉全部餵給了仙書,這幾天仙書吃得很飽,靈網也越來越敏銳。
  
  很快地將一大堆肉山分解完畢,收拾好現場,靈玉警覺地看了看四周,躲進妖獸原先的窩,設下符陣,調息療傷。
  
  妖獸一般有自己的地盤,被她殺了的妖獸是煉氣七層的修為,實力低一些的妖獸根本不敢來打擾,借助它的氣息躲在這裡療傷,是最安全的方法。這幾天,她一直遊走在生死之間,隱隱給她留下了暗傷,這些傷暫時只能壓制,想要根除,非要好好調養一陣子不可。
  
  就在靈玉打坐調息的時候,一個男子從這裡走過,疑惑地停了下來。
  
  『奇怪,這裡發生過打鬥嗎?』他蹲下身,看著地面上隱約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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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8 06:07:56

Chap.62 深潭


  半天之後,靈玉停下調息。
  
  身體暫時無礙,真元也恢復滿了,便收好東西動身離開。離去前,摸出仙書一瞧,封面又亮了很多,可惜的是,大概沒吃夠,沒有新內容。
  
  靈玉把東西扔回去,小心地觀查了一下四周,確認沒有妖獸的存在,走了出去。
  
  剛剛邁出洞穴,靈網突然顫動,靈玉腳步一錯,坎離劍出鞘,斜挑而出。
  
  "刺拉"一聲,裂帛聲響起,而後是一個驚訝的男聲:『是妳?』
  
  靈玉挑開破裂的布袋--貌似是一件法器,轉頭看去,也吃了一驚:「孟師兄?」
  
  這人正是孟雪峰。
  
  孟雪峰是柳威意首徒丁華清的未婚夫,兩人青梅竹馬,感情一直很好,連帶的,柳威意名下一干女弟子也識得他。靈玉自然見過,但不太熟,僅限於認識而已。
  
  這位孟師兄是太虛宮羅通臨的弟子,天資不凡,如今已是真傳弟子,只要再進一步就能順理成章成為法師。他長相俊朗,又是真傳弟子,在玄淵觀也算是小有名聲。
  
  此行他被選中靈玉並不奇怪,這位孟師兄本就是太虛宮極力培養的後輩。丁華清嘛,實力稍差一些,但她是劍修,又是沖虛宮柳威意的首徒,也沒什麼奇怪的。最不正常的,就是她和范閒書以及羅蘊三個人。她和范閒書是韓撫寧安排的,羅蘊看的自然是羅通臨的面子--靈玉決得很奇怪,羅通臨的手怎麼這麼長,安排了自己的得意弟子,還要安排實力明顯差一截的孫子,這是什麼意思?
  
  更奇怪的是,仙境之中極其危險,按說羅蘊是羅通臨心愛的後輩,怎麼會讓他進來冒險?這個念頭在靈玉腦中閃過,就丟一邊去了,這種問題還是讓韓撫寧頭痛去吧,她反正有了確切的路徑,隨機應變就是。
  
  孟雪峰將那布袋收回,目露心疼:『想不到是程師妹躲在這裡,我還以為是兩隻妖獸相鬥才在這裡埋伏,想撿個便宜。程師妹的劍法越來越高明了...』
  
  靈玉歉然道:「不知道是孟師兄,這幾天被妖獸給打怕了,沒有留手,抱歉。」
  
  『不怪師妹,唉...』孟雪峰愁眉苦臉將布袋收了起來。法器這種東西珍貴得很,普通弟子、菁英弟子不用想,只有法師,以及深得器重的真傳弟子才有可能獲得靈劍之外的法器。孟雪峰這件法器,平日珍視無比,入了仙境才拿出來使用,這幾天他平安無事,多虧了此物,沒想到竟被靈玉一劍劃破了。更讓他無奈的是,他還沒辦法找靈玉賠償,畢竟是他認錯了,埋伏在先。
  
  孟雪峰打起精神,問:『程師妹,既然遇到了,我們一起走?』入仙境之前,韓撫寧曾經提過,如果恰巧遇到能同行最好,他們不是競爭者,而是合作者,能找到上界之路是他們的共同目標。
  
  靈玉想想,沒什麼好反對的,便道:「求之不得。」
  
  『程師妹這些天過得如何?』結伴同行,孟雪峰親切地問。
  
  「還行吧。」靈玉警覺地觀察著四周,口中漫不經心回應:「仙境果然名不虛傳,寶物多,妖獸也多。我運氣不好,一進來就掉在一隻妖獸面前,險些喪命,這一路遇到許多妖獸,時時命懸一線。」
  
  『說的是。』孟雪峰心有戚戚焉:『以往在師門之內,總以為自己實力很強。到了此處,才知道什麼叫坐井觀天,什麼修為,什麼身手,只有經過實戰才知道自己實力多少。』
  
  「孟師兄這麼說,這些天過得也很刺激了?」
  
  『刺激,刺激得要命!』孟雪峰苦笑:『雖然不像師妹這麼倒楣,直接掉到妖獸面前,不過也差不多了。我第一天便遇到群居妖獸,亡命狂奔,費了好大的勁才逃出生天。緊接著又遇到兩隻煉氣八層的妖獸相鬥...』
  
  靈玉一挑眉,瞟了他一眼,笑道:「說起來,孟師兄也真是膽大,跟才明知道有妖獸的痕跡,還敢埋伏。」
  
  『呃...』孟雪峰動動嘴唇,最後苦笑道:『讓師妹見笑了,說起來還是貪字當頭,上次撿了便宜,就還想再撿一次。』
  
  靈玉只是笑笑,不再接話。他之前吐苦水,說得自己很倒楣,卻言有不實。真有這麼倒楣,看到妖獸避之不及了,還會想躲在一旁撿便宜。她對孟雪峰不太了解,但她聽了這些話,再想到他的做法,不免覺得丁華清眼光不是很好,這個人作法不盡不實,進了仙境明明躍躍欲試,想從中撈一筆,說的卻是另外一套。要說他只是心中警惕,跟她不太熟才故意敷衍,言語態度又透著一股親近,大概是想著自己法器已毀,要借助她的力量。
  
  這種人,將自己偽裝得很弱勢,既想借助別人的力量,又不想付出真心,就算他對丁華清是真心的,行為處事總是會帶著本性,她想像得到他們兩人的相處方式。之前俞希音說她被牽扯進兩人之間,多半是孟雪峰故意利用,而丁華清會對俞希音轉變態度,將來也會對其他女人如此,有朝一日,她身邊會一個女性朋友也沒有,只有孟雪峰一人,也只聽他一人的話,孟雪峰稍有變臉,她就會忙得團團轉,彷彿世界崩潰一般......
  
  想到這裡,靈玉又決得好笑,事情還沒發生呢,她想那麼遠做什麼?不過,她一點也不懷疑會出現這種情況,她看人一向很準,尤其是渣男,誰叫程家盛產渣男呢?她那個甜言蜜語張口就來的父親就是其中一個。
  
  孟雪峰大概感覺到靈玉對他的冷淡,也就閉口不言了。這種人有一點好,那就是識時務,不會明著幹討人厭的事。
  
  也罷,反正不想跟他多親近,能順利找到上界之路,到時就不用再看他的臉了。
  
  「孟師兄之前想去哪裡?」走了一陣,靈玉拿出地圖,問道。
  
  孟雪峰湊上前,指著南邊大概百里距離的地方說道:『這裡,冊子上說這裡是一個深潭,我水性不錯,想去探個究竟。』
  
  靈玉看了一下,她要去的地方正好經過這個點,便點頭:「也好,那就去吧。不過,我水性不佳,只怕要靠師兄了。」
  
  孟雪峰看了她一眼,立刻露出笑容:『無妨,程師妹替我護法就好,我自己下去。』
  
  靈玉笑笑,收起地圖,繼續前進。
  
  不知道是不是兩個人在一起膽氣壯還是轉運了,這一路很順利,半天之後兩人便到了深潭。這潭不大,也就方圓十丈,潭水平穩,略帶寒氣,深不見底。
  
  靈玉觀查了一下四周,很安靜,沒有妖獸出沒。她有些意外,看周圍環境,此處靠山臨水,草木茂盛,應該是妖獸棲息的好地方才是,怎麼會這麼安靜呢?
  
  再看孟雪峰,他還真的拿出避水衣,一副要入潭探路的樣子,他真的願意這樣冒險?
  
  「孟師兄。」靈玉想想,還是提醒了一句:「看此處環境是妖獸很好的棲息地,沒有妖獸出沒實在有些古怪,你要不要等等再入潭?」
  
  孟雪峰看著她的神色閃過一絲訝異,笑道:『程師妹放心,有人曾經與我說過,這個潭有一條大蟒,在上次國師之爭時被斬殺,應該不會有修為很高的妖獸。』
  
  「哦...」靈玉點頭表示了解。
  
  也許是剛才靈玉的提醒讓孟雪峰感覺到了善意,他笑容真誠了一點,說道:『我這就下去,有勞師妹替我護法。』
  
  「孟師兄放心,我會一直守在這裡的。」
  
  兩人說定,孟雪峰稍微收拾了一下,拿上自己的靈劍,躍了下去。
  
  潭水之中,靈符是沒辦法用的,避水的靈符只在典籍中見過,卻沒有留傳,孟雪峰的法器又半毀了,入了潭,只有靈劍可以依靠。
  
  孟雪峰下去之後,靈玉撩起衣袍,在潭邊坐了下來,放出靈網,警覺地觀察著四周。
  
  她知道正確的路在哪裡,孟雪峰此行肯定徒勞無功,不過她不能說出來,讓別人起了疑心。上界之路倒也罷了,程悅其他的東西呢?抖出去,難免讓別人起了貪念。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潭水始終平靜無波。靈玉等了個把時辰,有些焦急起來。就算帶了避水之物,一個時辰也差不多到極限了,人怎麼還沒上來?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她站起來,在潭邊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注意著深潭的動靜。
  
  就算是遇到了妖獸,也不可能一點動靜也沒有吧?
  
  就在她等得不耐煩,考慮是不是也下水的時候,水面終於泛起了波浪。先是水泡咕咚咕咚地冒出來,然後波浪起伏越來越大,直到後來,巨浪滔天。
  
  靈玉抽劍在手,緊緊盯著潭水。
  
  又一個巨浪打來,一個東西"噗通"被甩上岸,然後,她對上一雙腥紅陰冷的眼睛。
  
  靈玉轉過頭,看著被拋上岸的孟雪峰:「孟師兄,這就是已經被殺的大蟒?」
  
  孟雪峰一邊艱難地吐著水,一邊咬牙切齒:『老子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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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8 06:40:51

Chap.63 水流


  被騙?被什麼人騙了?
  
  靈玉懶得多想,往身上拍了張神行符,揪起孟雪峰就跑。開玩笑,這隻大蟒的修為是煉氣九層,比她高太多了,不跑路,等什麼時候?
  
  靈玉拎著孟雪峰一路狂奔,身後風聲呼呼,大蟒吐著腥紅的蛇信,緊追在後。
  
  孟雪峰也沒閒著,他一時無法落地,從避水衣裡取出一疊疊靈符,往後頭一陣狂砸。烈火符、流沙符、裂風符...靈玉聽著後頭不停地炸響,每次總是拖延片刻,不多時,蛇信吞吐的聲音又會出現在身後。
  
  她咬咬牙,繼續往身上拍神行符,還好這種輔助用的法符材料便宜,她帶得也多。
  
  這麼瘋狂地一路奔跑,足足跑了半個時辰,後面的聲音才慢慢小了。靈玉停下來,把孟雪峰一扔,撐著膝蓋喘氣。
  
  好一會兒,氣息平了,真元也借助靈石恢復完畢,靈玉看著盤坐起來調息的孟雪峰:「孟師兄,我不管誰騙你,看樣子,你的消息來源不怎麼可靠。」
  
  孟雪峰將傷口稍微包紮一下,吞了丹藥,臉色還有些蒼白,嘆了口氣。
  
  靈玉又道:「既然如此,師兄看要不要按我的消息去找?」
  
  孟雪峰聽了,半晌沒有說話。
  
  靈玉也不催他,管自己整理東西,將一疊疊靈符放好。
  
  『...既如此,就聽師妹的吧。』孟雪峰說,把主動權交了出來。
  
  這種消息都有假,他哪還會不知道有人想害他性命?再說了,他法器已毀,實力打了折扣,這位程師妹是劍修,而且頗受柳威意師叔看重,他本來就打算借助她的力量,怎麼能放過這個機會。
  
  找到上界之路固然要緊,性命交代在這裡更劃不來。就算上界之路沒找到,天柱也沒修補成功,活著出去,好歹還能多活些日子。
  
  靈玉拿出地圖,將自己的路線指出來:「孟師兄請看,這一圈有幾個點,我覺得值得一探。」
  
  孟雪峰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就點了頭:『好。』
  
  靈玉也不廢話,收好地圖,等孟雪峰起身,舉步就走。
  
  不知是不是被假消息刺激到了,後面的一路,孟雪峰十分沈默。
  
  兩人白天趕路,晚上休息。遇到妖獸,能殺就殺,不能殺就逃,總算在三天後到達了目的地。在這過程中,靈玉到其他幾個點隨意走走,結果當然是沒有發現。孟雪峰也沒有懷疑,一路與她同行,還算規矩。畢竟,他只是想借助靈玉的力量,趁機撈些便宜,眼見靈玉對他態度冷淡,也就不做多餘的事了。
  
  當他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孟雪峰驚訝道:『好大的迷霧!』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水域渡口,整片水域被迷霧包圍,據說長年不散。以往國師之爭,許多人都會避開這個地方,因為此處迷霧擾人,又有水獸在其中出沒,傷亡率很高。這也是韓撫寧圈出來的重點之一,他認為,上界入口一直沒人發現,很有可能位於少有人踏足的險地,這個謎霧渡口,完全符合特徵。
  
  靈玉知道正確路徑,不得不說,韓撫寧確實才智過人,他從來沒來過南極仙境,卻能夠依靠典籍與手記整理出這些消息,就算沒有程悅留下的路徑圖,假以時日,上界入口肯定也會被他找到。
  
  『程師妹,我們怎麼走?』孟雪峰遲疑地說。
  
  靈玉沒答話,走到水邊,拿出一艘紙船,掐了法訣將之幻化出來,然後跨了上去:「這麼走吧。」
  
  孟雪峰略微有些吃驚,他們不是法師,師門頂多會發紙鶴,紙船這樣的驅符只有法師以及需要辦事的堂口才會有,沒想到靈玉居然會有,而後他又想到這位程師妹,據說已經是真傳弟子了......
  
  紙船在水面平穩滑行,孟雪峰試探地笑道:『聽說程師妹不久前晉升為真傳弟子,真是可喜可賀。』
  
  靈玉淡淡一笑,沒露出半點得意之色,漫不經心地說:「都是韓師叔抬舉,正好替他辦成了一件事,就當是獎賞了。」
  
  『韓撫寧韓師叔?』孟雪峰挑眉,他是羅通臨的弟子,早知道靈玉靠上了韓撫寧,卻沒想到她說得這般坦然。
  
  「是啊!」靈玉何止是坦然,根本是故意,她就是擺明了要拉韓撫寧做靠山,張揚也沒所謂,反正尋到上界之路,她就要離開的。
  
  孟雪峰不再多言,只是看著靈玉的目光帶了些許小心。那可是韓撫寧,不知到的都說韓撫寧沒架子,他是羅通臨的弟子,卻知道這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角色,沒惹到他最好,惹到他,從來沒有好果子吃。看看他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卻在玄淵觀混得風生水起,除了觀主,連三宮首座都要禮讓三分,就知道他有多厲害。
  
  就在此時,迷霧中響起輕微的水聲,掩蓋在船體破浪的聲音裡,很容易被忽略過去。
  
  下一刻,"嘩啦"一聲水聲傾瀉,迷霧中,一個陰影躍起,向紙船猛然砸下。
  
  『小心!』孟雪峰大喊一聲,手中靈符砸了出去。
  
  靈玉早有準備,坎離劍出手,紫色的坎離劍氣揮出,"噗嗤"一聲,鮮血灑下,那陰影又落回了水中。
  
  兩個人被淋了一頭的血,滿身腥氣。
  
  靈玉顧不上這個,趴在紙船上一看,近處水面上浮起一片血色。
  
  「我們快走。」她說:「血腥味會引來其他妖獸。」
  
  孟雪峰點點頭,站在船頭,一掐法訣,真元催動紙船前進。
  
  靈玉卻沒有動手,道:「有勞孟師兄,我來戒備。」
  
  孟雪峰知道自己失了法器,雖比她修為高些,實力卻有所不及,如此分工並沒有錯。
  
  靈玉緊盯著水面,放出靈網,仔細戒備。
  
  不多時,水面果然出現了細細的波紋,有什麼東西浮了上來。隨著時間流逝,波紋越來越多,形成了一股細流追逐著紙船。
  
  靈玉握緊坎離劍,死死地盯著水面。
  
  "嘩啦"一道波紋終於靠近了紙船,一隻水獸躍上水面。
  
  靈玉一抹劍身,火紅的離火劍氣發出,砍在水獸碩大的腦袋上。
  
  "噗",劍氣硬生生將腦袋劈成兩半。
  
  坎離劍剛剛收回,"嘩啦嘩啦"數聲連響,靈玉一變劍勢,再次發出一道劍氣向水獸砍下。
  
  如此一邊行船一邊殺獸,漸漸深入水域,迷霧越來越濃,身後的水獸卻越來越多。靈玉一邊吞著丹藥,一邊用靈石吸收靈氣,恢復真元,出劍越來越俐落,能少用一點真元就少用一點。靈氣這種東西,吸納入體內轉化為真元,是一個複雜的過程,再怎麼利用靈石和丹藥,都趕不上使用的速度。
  
  她來水域之前早就仔細考慮過危險性,卻還是低估了,沒想到此地迷霧會如此之濃,更沒想到水獸會殺之不盡,如果不是她有靈網在身,迷霧影響不大,能堅持多久真的不好說。靈玉不禁慶幸,來之前正好碰到了孟雪峰,不然,一邊駕船一邊殺獸,堅持的時間更短。
  
  儘管如此,她還是殺得越來越艱難。
  
  另一邊,孟雪峰喊道:『程師妹,迷霧太濃了,我分不清方向!』
  
  靈玉一邊揮劍,一邊喝道:「往前走,別管!」
  
  儘管如此,紙船卻承受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衝擊。紙船再怎麼精巧也只是一道驅符,時不時被水獸撞那麼幾下,符文的力量就會慢慢地淡去。眼見船壁閃動幾下就要變成符紙,孟雪峰慌了:『程師妹,這船...』
  
  靈玉看著身後緊追不捨的水獸幾乎都浮上了水面,靈光一閃,喝道:「我們去乘水獸!」
  
  孟雪峰一呆:『什麼?』
  
  靈玉不再說話,騰身而起,劍氣連連揮動,斬落數頭水獸,雙腳一點一分,跨坐在一隻水獸身上,一隻手緊緊抓住水獸的魚鰭。
  
  幾天前,她不就是用這種方法滅殺了一隻妖獸嗎?正是和現在這種情況。她在水獸背上,就可以借助水獸的力量。孟雪峰反應也快,一見此景有樣學樣,打出一道玄水符,借助靈符的力量,彈身而起,飛向一隻水獸。
  
  "砰"失去了孟雪峰的操控,數隻水獸撞上紙船,船壁頓時被撞了一個大洞,符文終於被破壞,仍舊變回紙船,晃晃悠悠,隨水漂走。
  
  "嘩啦嘩啦"水聲激盪,靈玉跨下的水獸被激怒,連連甩動尾巴想把她甩下來。靈玉豈會給它這個機會,只管用力抓緊魚鰭,任由它騰身、甩尾、下潛、轉圈,就是不放手。
  
  如此顛簸了大半個時辰,水獸終於累了,速度緩了下來。而其他的水獸卻又因為她騎在同類身上,一時分不清她的氣息--靈玉發現了這一點,大約是迷霧所致,這裡的水獸幾乎都看不見,眼睛不是灰濛濛的,就是成了一條縫。
  
  暫時穩住了身下的水獸,靈玉扭頭四顧,高聲喊道:「孟師兄?孟師兄?」
  
  過了一會兒,旁邊傳來孟雪峰低弱的聲音:『我在!』
  
  靈玉循著聲音看去,迷霧中,朦朦朧朧看到一個身影。她鬆了口氣,雖然這是個不能完全信任的同伴,好歹也能幫得上忙,要是失散了就可惜了。
  
  正想著,孟雪峰突然叫了起來:『漩渦!』
  
  "噗通"一聲,他從水獸上掉了下去。
  
  靈玉大驚,低頭一看,身下水流果然湍急了起來,打著旋向某個點流去。她身下的水獸極力想要掙脫漩渦的力量,卻始終沒有成功。她大急,還沒想出方法,水獸已經被強大的水流沖了下去,連帶的,她也"噗通"一聲,落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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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4096019
大公爵 | 2020-4-9 00:53:49

Chap.64 另有天地


  落入漩渦的時候,靈玉只覺得全身一熱,靈魂彷彿飛出天外,思維一片混沌。之後,過了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靈玉猛然睜開眼。
  
  『妳醒了。』她聽到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
  
  雙眼慢慢聚焦,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被傷疤覆蓋的臉。
  
  「范道友?」看清楚這張臉後,靈玉微怔。
  
  跪坐在她身邊的,正是范閒書,他神情淡淡,輕輕點頭:『程師姊。』
  
  靈玉突然想起他已經入門,按理應該喚句師弟,便歉然一笑:「范師弟,你救了我?」
  
  『不敢說救,只是湊巧發現了師姐而已。』
  
  靈玉坐起身,不禁按住胸口。全身骨骼疼痛無比,想必是撞傷了。她運轉了一下真元,鬆了口氣。還好,沒有內傷。
  
  確定了自身安全,她扭頭四顧,發現他們所在的地方是條狹窄的石道,周圍岩壁溫熱,顏色火紅,有可能附近存在火脈。
  
  「這是哪裡?」
  
  『我也不知道。』范閒書神色安然:『入了仙境我就被捲到這裡,想走又出不去,已經八天了。剛才聽到響動,出去一看就看見師姐躺在湖邊。』
  
  「湖邊?」靈玉站起來向外面走去,當她跨出山洞,頓時呆住了。
  
  沒想到漩渦底下,居然存在這樣一個世界。
  
  滿目焦紅的土地,寸草不生,遠遠近近的山口燃燒著火焰,不遠處,一個方圓十丈的湖面,冒著滾滾的熱氣。難怪她當時覺得很熱,原來漩渦通的是這個湖。
  
  「這裡是...火山?」她喃喃自語。
  
  『看樣子是的。』范閒書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不知道是不是被困久了,他表現得很淡定,一副已經習慣的樣子。
  
  靈玉張口,剛想問孟雪峰的下落,忽地腳步聲伴隨著一個聲音響起:『范師弟,這是...』聲音一頓,好像被嚇了一跳:『程靈玉?』
  
  因驚訝而高八度的嗓音顯得有些尖銳,靈玉轉過身,看到石道的另一端走來一個穿玄淵觀道袍的少年--羅蘊!
  
  靈玉抓抓頭:「羅師兄,好巧。」
  
  確實是很巧,她遇到了孟雪峰,范閒書遇到了羅蘊,她和孟雪峰又被水流沖到此地。入仙境的三十多個人,玄淵觀占了三分之一不到,遇到的全是同門。
  
  與兩年前相比,羅蘊變化不大,還是那麼傲氣。只不過,現在的靈玉不但是真傳弟子,修微也比他高,這使得他傲氣之下,又有些心虛與不服。
  
  「對了,孟師兄呢?」靈玉問。
  
  『孟師兄在我那。』羅蘊答了一句,隨後反應過來:『孟師兄與妳是一起的?』
  
  范閒書道:『沒來得及跟羅師兄說,發現孟師兄之後沒多久,程師姊也被沖了過來。』
  
  『哦...』
  
  聽了他們的對話,靈玉大致明白了。孟雪峰先被沖了過來,范閒書和羅蘊發現了,羅蘊去照顧他,之後她也被沖了過來,范閒書發現了,還沒告訴羅蘊,她就醒了。
  
  說完了事,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不知道說什麼。
  
  「咳咳!」靈玉瞅瞅,問:「孟師兄還好吧?」
  
  『沒什麼事。』羅蘊說:『剛剛把水吐了出來,應該很快就醒了。』
  
  「哦...」
  
  『我先去看看孟師兄。』大概是覺得有些尷尬,羅蘊找了個理由就想轉身走人。走了兩步,忽然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又轉過來:『范師弟,你是不是有治外傷的藥?』
  
  『恩。』范閒書取了一個瓷瓶拋過去:『外敷就好。』
  
  『多謝。』羅蘊拿過瓷瓶,謝了一句。
  
  羅蘊走後,范閒書坐了下來,撥弄著角落的火堆,上面還燒著一罐水:『程師姊怎麼會來這裡?』
  
  靈玉在他對面坐下,把經過簡略說了一下:「...然後就被漩渦沖了過來。」
  
  『原來是這樣。』水燒開了,范閒書使了個小法術倒了一小碗給她:『這麼說,出去的路就在湖底。』
  
  靈玉遲疑地點了下頭:「是的。」通往仙境的路確實在湖底,不過,通往上界的路,卻在這裡。
  
  「這麼巧,羅師兄也在這裡?」范閒書抬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靈玉總覺得這次再見范閒書,他眉目間的倨傲冷厲少了很多。
  
  『是啊,羅師兄也被巨風颳來了這裡,我們沒多久就遇到了。可惜我們兩人修為都不高,實力也差了點,怎麼找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原來如此...」靈玉覺得,這兩人運氣真不錯,如果被捲到其他地方,以他們兩人煉氣五層的修為,想保命著實困難。這麼巧,他們都被捲來了這裡,沒有妖獸,只是出不去而已。
  
  「這裡你們都找過了,沒有其他路了嗎?」
  
  范閒書搖頭:『沒有!』
  
  「火山呢?」
  
  這個問題讓范閒書一愣:『火山?』
  
  靈玉點點頭:「火山之內,說不定另有通路。」
  
  范閒書不解:『既然湖底可以過來,那必定可以出去,為什麼我們不走那裡?』
  
  靈玉說:「我們是被漩渦沖過來的,就算到了湖底,也會被漩渦沖回來。」
  
  范閒書想了一下,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她。
  
  靈玉站起來:「我去找找看。」
  
  話剛說完,忽然聽到石道深處傳來刀劍相擊的聲音,然後是慌亂的腳步聲,以及羅蘊的喊聲:『孟師兄,你幹什麼?』
  
  兩人聞言一愣,齊齊轉頭,只見羅蘊慌慌張張,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後面孟雪峰一身狼狽,卻咬牙切齒,提劍追趕。
  
  靈玉和范閒書同時上前幾步,一個將羅蘊護在身後,一個攔住孟雪峰。
  
  「孟師兄?」靈玉橫劍攔住他:「你這是做什麼?」
  
  孟雪峰正處於狂怒之中,臉色脹紅,怒髮衝冠。被她攔住,只是緩了一緩,仍然怒不可遏,提劍只著羅蘊:『妳問問他!』
  
  靈玉轉過視線:「羅師兄?」
  
  羅蘊莫名其妙:『問我?問我什麼?孟師兄,我對你從來都是客客氣氣,哪裡對不起你?』以師門輩分而言,孟雪峰不是法師,羅蘊只要叫一聲師兄就夠了,但論親屬輩分,孟雪峰是羅通臨的弟子,羅蘊卻是羅通臨的孫輩,不用行晚輩之禮,也要保持足夠的禮貌。羅蘊雖然傲氣,但從沒聽說過有跋扈之舉。
  
  『哼!』孟雪峰怒視著他,冷聲喝道:『你為何要告訴我,那深潭之中大蟒已經被擊殺?我險些喪命你可知道?』
  
  靈玉聞言一驚,那個消息居然是羅蘊告訴孟雪峰的?!
  
  『啊?』羅蘊也很吃驚,他眨眨眼,好半天才想明白,顫著聲道:『你是說,你是說...』
  
  『你說,你是不是要害我性命?!』孟雪峰大聲喝問。
  
  羅蘊呆了好一會兒,低下頭,沒有辯駁。
  
  『羅蘊!』孟雪峰又逼問:『今日你非得給我一個答案不可!我長你幾歲,從小對你照顧有加,哪裡對不起你?你為什麼要害我!』
  
  羅蘊仍是不回答。
  
  靈玉覺得奇怪了,按住孟雪峰的手臂,道:「孟師兄,你先別激動,之前你被沖到這裡,是羅師兄救了你,又一直照顧你,還特意向范師弟借了外傷之藥給你治傷。你想想,他要害你,剛才你們單獨相處,你又昏迷,機會多的是,可他沒有,你不覺得奇怪嗎?」
  
  孟雪峰身為真傳弟子,心智不低,聽了靈玉這一番話,不禁也遲疑了。他之前也不相信羅蘊要害他,他們兩人根本沒有利益衝突,也沒有仇恨,羅蘊怎麼會突然想要害他?可事實擺在眼前,就是羅蘊告訴他假消息他才險些被大蟒吞吃,由不得他不信...
  
  他緊盯著羅蘊,沈聲喝道:『羅師弟,你告訴我,是誰告訴你這個消息的?』
  
  聽他的聲音緩了下來,對羅蘊從直呼其名到羅師弟,靈玉鬆了口氣,放開他。
  
  羅蘊卻沒有回答。
  
  孟雪峰不耐,再次喝問:『羅師弟,你不說,難道真的是你害我的?』
  
  好一會兒,羅蘊抬起頭來,輕輕搖頭:『孟師兄,別問我了。』
  
  這個答案,讓孟雪峰怒火再起。他上前一步,高聲道:『你什麼意思?難道你跟害我的人是一夥的?』可不管他怎麼喝問,羅蘊就是緊閉著嘴,一個字也不說。
  
  靈玉看看范閒書,雖然把羅蘊護住了,卻一副不想理會的樣子,無奈只好再次出面:「孟師兄,你也想到了,此事必有蹊蹺,羅師兄不說肯定有他的理由,你這麼逼問,沒有效果。」
  
  『那妳說怎樣?』之前與她同歷險境,她這麼說,孟雪峰不得不給點面子:『程師妹,其他的事也就算了,這可是害命之仇!』
  
  「我不是讓你就這麼算了,只是希望孟師兄緩緩再說。」她目光掃過羅蘊:「起碼,應該不是羅師兄想害你,你若想知道緣由,也要羅師兄肯說才行。」
  
  孟雪峰的神色慢慢緩了下來,深深吐出一口氣,最後冷冷看了羅蘊一眼:『羅師弟,你假傳消息,現在是我沒死,如果我死了,就等於是你害了我性命。那人這樣指使於你,你還要隱瞞?你這麼做,怎麼對得起我們十幾年的情誼?你好好想想吧!』說罷,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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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9 09:12:56

Chap.65 火山


  孟雪峰扭頭就走,羅蘊呆呆地什麼也不說,范閒書一副萬事不裡的樣子。靈玉氣悶,她拍拍額頭,甩手不理:「羅師兄,你自己的事,自己看著辦吧。」說罷,起身離開石道。
  
  孟雪峰和羅蘊的事,她不想管,也管不著,究竟是誰要通過羅蘊害孟雪峰,她也沒興趣。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她要做的就是找到那條通往上界的路。
  
  靈玉站在火山前,默默地回想程悅畫的路徑圖。那張圖很模糊,順著水域走到盡頭,然後就是一片淩亂的地形。她原來想不明白怎麼會相差那麼大,現在才知道,是因為漩渦。程悅的畫技實在不怎麼樣,後面淩亂的曲線,她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會是火山。
  
  她一邊回想一邊四處走動,觀察地形,與路徑圖對應起來。這裡火山眾多,天空低矮,顯得十分壓抑,程悅的路徑圖除了淩亂,還顯得很遲疑,有可能他的記憶有些錯亂,畢竟他來到這個小千世界,是為了逃命避禍,畫路徑圖的時候可能是很久以後,記憶模糊也很正常。
  
  『妳在找什麼?』看靈玉在外頭走來走去,半天也沒有回來,范閒書走過來問。
  
  靈玉道:「我在找路。」
  
  『路?妳想找另一條出去的路?』
  
  靈玉點點頭:「而且,你不覺得去往上界的通道,也有可能在這裡嗎?」
  
  范閒書雙眼微瞇,敏銳地盯著她:『程師姊,妳似乎知道什麼?』
  
  靈玉氣定神閒地笑:「你知不知道湖底那條出口通往哪裡?」
  
  范閒書輕輕搖頭。
  
  靈玉拿出地圖攤開,指著水域:「這裡,也就是韓師叔畫給我們的重點之一。」
  
  范閒書一頓,若有所悟地點頭:『難怪韓師叔給的地圖我找不到這裡,原來這裡是一個隱蔽空間。』
  
  「韓師叔說過,上界之路一直沒有人發現,很有可能在一個隱蔽的地方,外面那片迷霧水域完全符合這一點。這裡,當然就更符合了,連地圖上都沒有標註,怎麼可能會被人發現?」

  『程師姊說的有理。』
  
  「既然有理,那還等什麼?」靈玉笑,指了指前面幾座火山:「我們慢慢找吧。」
  
  『進火山找?』范閒書有些遲疑:『火山可以進去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靈玉舉步,向最近的一座火山走去。
  
  根據程悅的路線圖,她最後圈定這一片,上界之路大概就在這幾座火山之中。這裡的火山雖多,卻不高,兩人很容易就到了火山口。靈玉從上往下看,只見大片的黑色中夾雜著火紅,應該是半融化的岩漿。
  
  范閒書有些遲疑:『這...怎麼下去?』
  
  靈玉取出紙鶴,吹了口氣跨了上去,笑道:「我們是修行者,不是凡人。」
  
  范閒書一愣,懊惱地敲敲頭,如法泡製。
  
  兩人乘著紙鶴慢慢飛下火山,分頭在火山壁上仔細搜尋,看到足夠一人通過的通道便入內一探。火山壁的通道溫度極高,兩人生生被逼出一身的汗。沒走多久,靈玉就覺得渾身濕透,那怕使用法術晾乾,沒過多久又會全濕。
  
  可惜,這幾條通道走到最後都是死路,只能轉回去。
  
  花了大半天時間,才探完一座火山,兩人都是一身狼狽,甚至道袍被過高的溫度引燃,燒得焦黑。
  
  從火山出來,靈玉抹掉臉上的汗水,轉頭正要跟范閒書說什麼,忽地目光定住,把話吞了回去。
  
  『怎麼了?』范閒書問。
  
  靈玉搖搖頭,移開視線:「你看,我們是繼續,還是先回去休息?」
  
  『先回去休息吧。』范閒書說:『太累了,我的真元已經耗盡了。』
  
  靈玉點點頭,雖然不用戰鬥,可在火山之中,小心翼翼保持自己不掉下去,無時無刻不在抵抗火焰的熱度,真元消耗極快。
  
  兩人回去,孟雪峰不知去了哪裡,羅蘊還是默默地坐著,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靈玉和范閒書都沒有閒心去安慰他,各自打理一番,盤坐調息。
  
  等到真元恢復,兩人再度出發。
  
  
  三天過後,靈玉坐在洞口對著火山發呆。
  
  這三天來,她和范閒書把這裡的火山都探過了,沒有發現通道。她偷偷地把路徑圖拿出來看過,應該指向這裡沒錯。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呢?為什麼路徑圖上的通道消失了?
  
  --消失?靈玉突然震動。程悅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千年有餘,這裡是火山地貌,裡面的岩漿是活動的,是不是這千年來火山噴發過,把通道堵住了?這個猜測讓靈玉手腳冰涼,不管發生什麼事,一直以來她都堅信通道的存在,自己會去往另一個更廣闊的世界,卻沒想到,滄海桑田,世事變幻,有可能通道已經不存在了。
  
  要是真的不存在了,該怎麼辦?靈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這個時候慌亂,一點幫助也沒有。就算通道被堵塞了,仍然可以確定一點,那就是這裡確實可以通往上界,既然能通往上界,那就一定有辦法。
  
  再去找一遍吧,說不定有什麼痕跡,要是真的被堵塞了,那就把它打通!
  
  靈玉在腦中仔細地回想路線圖,將之牢牢記住,再次去探火山。
  
  『程師姊。』范閒書跟了上來:『妳還要去找?』
  
  「恩。」靈玉腳步不停。
  
  『可我們已經把這裡的火山都探過了。』
  
  「我還是覺得有問題。」靈玉說,不準備詳細解釋。
  
  見她如此固執,范閒書猶豫了一下,還是緊跟在後。
  
  「你可以不用來。」靈玉腳步停了一下:「是我自己求個安心,你沒必要陪著辛苦。」
  
  『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范閒書道,目光向棲身的石洞掃過去:『總比面對那兩個人好。』這句話說完,兩人視線一對,不禁相視一笑。
  
  孟雪峰整天悶著療傷,羅蘊又呆呆的,對著他們確實無聊。反正沒什麼事做,探探路也好,不然總在這裡憋著,不說悶死,也得餓死。他們可不是餐風飲露就能活的神仙,身上帶的乾糧最多吃上幾個月,這裡又沒有其他生物,連野草都沒有。
  
  『程師姊,要是真找不到,我們從湖底返回?』一邊在火山壁上搜索,范閒書一邊問。
  
  「找不到再說吧。」能從湖底回去,靈玉從來沒有懷疑過。程悅能離開,他們當然也能離開,之前她說會被漩渦捲回來,是想在此多留找藉口而已。
  
  『不知道天柱修補得怎麼樣了。』
  
  這句話讓靈玉頓了一下,不管能不能找到通往上界的路,她都希望天柱修補成功,畢竟修士可以遷走,凡人呢?她的血親都在這個世界。可這件事情她幫不上忙,如何修補天柱,她不懂,只能祈禱一切順順利利。
  
  『程師姊,如果世界真的毀滅了,妳有什麼遺憾嗎?』
  
  靈玉聽得一怔:「...有。」她聲調緩緩地說:「很多很多遺憾,想做的事,想走的路,想見的人...」
  
  『妳想做什麼?想走哪條路?想見哪些人?』
  
  「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想走一條通仙之路,想見很多人,母親、三弟、四妹、小妹,還有仙石。」
  
  『仙石?』
  
  靈玉笑笑:「一個很久以前的朋友,不知道他是不是平安。當初到玄淵觀修練,目標之一就是要找到他。可惜,怎麼也找不到。」她轉過頭:「你呢?你有遺憾嗎?」
  
  他忽然轉過來,目光專注:『其實,我...』他剛想說下去,忽地感到腳下開始震動。
  
  兩人低頭一看,火山內岩漿翻湧,火紅將黑色吞沒,熱度翻湧而出。
  
  「火山要爆發!」靈玉吃了一驚:「我們快走!」
  
  兩人哪裡還顧得上說話,駕馭著紙鶴拼命地向上飛去,生怕飛得慢了,紙鶴被熱氣燒毀,自己的小命就交代了。
  
  火山動靜越來越大,似乎下一刻就會噴薄而出。
  
  靈玉感到雙腳就快要燒起來,紙鶴也在迅速地變回原形,她拼命地催動紙鶴,眼看紙鶴支撐不住了,咬咬牙,在紙鶴焚燒起來的時候,縱身一躍跳了下去。耳邊風聲呼呼,她快速無比地往身上拍防護符和神行符,同時使出輕身術。
  
  儘管如此,摔下去的時候還是跌了個狗吃屎,摔得灰頭土臉。但此時此刻她完全顧不得了,扭頭一看,范閒書也安全跳下來了,她跑了兩步,粗魯地抓著他就跑。兩人一陣狂奔,跑回棲身的石洞。
  
  天空騰起濃烈的煙霧,隆隆聲震耳欲聾,孟雪峰和羅蘊早就被這聲音驚動了,看著噴發的火山,一臉驚恐。
  
  「快走!」靈玉喊:「往高處跑!」
  
  兩人如夢初醒,扭頭就往高地跑去。羅蘊跑了兩步,又回過頭幫她扶住了范閒書,兩人拉著范閒書,一陣狂奔。
  
  孟雪峰卻始終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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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9 09:49:00

Chap.66 意外後果


  火山噴發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岩漿將剛才他們棲身的石洞完全淹沒,沸騰的熱氣充斥著整個空間,天色灰濛濛的,本來就無日無月的天空,被灰塵掩蓋,遮天蔽日。
  
  然後,是漫長的岩漿冷卻時間。五天後,岩漿初步冷卻,他們四人才得以走下高地。
  
  『你們看!』范閒書叫道。
  
  靈玉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地表上,原先那個冒著氣泡的湖乾涸了,露出龜裂的湖底。下面一條長長的裂縫,像個開裂的大口,深不見底。
  
  就在此時,裂縫裡傳來動靜,仔細聽著,似乎有銳器相擊的聲音,又有法術破空的聲音。
  
  『有人來了?』孟雪峰大喜:『我們可以出去了!』
  
  靈玉淡淡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雖然發現了異常,四個人誰也沒有動,只是緊緊地盯著湖底裂縫,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不多時,一道爆空之聲響起,裂縫突然炸開,一個人影倒飛出來重重摔在地上。
  
  四人的目光齊齊落在那人身上,孟雪峰玉羅蘊同時驚訝出聲:『華師叔?!』
  
  靈玉定睛一看,這人不是華通虛嗎?
  
  眾人目光再度齊齊一轉,看向裂縫。
  
  湖底裂縫伸出一隻握著劍的手,然後一個同樣身著玄淵觀法師服飾的男子慢慢踏了出來,一出裂縫,劍身就指向了華通虛。
  
  「韓師叔?!」換成靈玉和范閒書同時出聲。
  
  四名弟子面面相覷,靈玉和范閒書是韓撫寧的人,孟雪峰和羅蘊是太虛宮的弟子,他們四人一同落難,正當相互扶持之時,代表太虛宮和玉虛宮的兩名法師卻打起來了,這算怎麼回事?
  
  『原來你們在這。』韓撫寧目光掃過,笑了起來。
  
  相比起狼狽跌出的華通虛,他的模樣輕鬆寫意,衣著還算整潔,身上也沒有明顯的傷口。倒在地上的華通虛卻是道袍淩亂,上面血跡斑斑。
  
  孟雪峰本來想去扶華通虛,這情景讓他遲疑了,萬一惹怒了韓撫寧,他可沒本事與之對敵。
  
  『韓師叔!』詭異地安靜了一會兒,羅蘊叫了起來:『你這是做什麼?為何要對華師叔動手?』
  
  韓撫寧目光淡淡掃過他,雖然面帶微笑,卻沒有半點暖意:『他既對我動手,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你們如果插手,自己承擔後果就是。』
  
  他的語氣很平靜,語意卻帶著威脅,羅蘊在他的目光之下不禁瑟縮了一下,孟雪峰握緊雙拳,卻動也不敢動。
  
  『韓撫寧!』華通虛撐起身來,看著韓撫寧的目光透著恨意:『今日失手,是我運氣不佳。你要動手,就給個痛快,不要折辱我太虛宮弟子!』
  
  『他們也配讓我折辱?』韓撫寧淡淡而笑,彷彿此刻是在玄明宮教授弟子,而不是劍指同門。
  
  靈玉看得心中一寒,忽然想到,如果不是自己那個死鬼師父早逝,她也算是太虛宮弟子...這麼一想,看到華通虛掃過她的目光裡果然含有怒色。當初接引她入門的時候,他和譚通真冷淡以待,根本沒當她是一回事。一則,她是鄭通玄的弟子,鄭通玄身為太虛宮法師,卻與韓撫寧牽扯不清,為他們所不喜;二則,她那時只是個剛剛入門的小丫頭,誰知道短短五年,她就成長到這個程度,又成了韓撫寧的爪牙?
  
  韓撫寧!想到這個名字,華通虛就咬牙切齒。
  
  『華師兄,我有些不明白,你平日不是最克制嗎?為何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對我動手?還是說,其實你心裏恨我恨得要死?』說著這樣的話,韓撫寧臉上還是笑吟吟的:『這樣的道心可不過關啊!還不如像譚師弟那般天天罵我,華師兄,其實你每天都憋得很難受吧?』
  
  『哼!韓撫寧,你不必再熱嘲冷諷,我既輸了,任你處置。』
  
  『華師兄別激動!好歹我們也是同門,我只是想弄個明白,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恨我?我自認雖然惹人厭,但也好像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吧?』
  
  原來你知道自己惹人厭...靈玉瞥了韓撫寧一眼,默默地想。
  
  『為什麼?你做了對不起別人的事,就不記得了?』華通虛對他冷笑:『當年在上院,我本來可以成為真傳弟子,是你橫插一槓,搶了我的名額;後來,豐老有一挑選一名地子親自調教,也是你從中破壞,讓他選了你而放棄我!之後,如果不是你,觀主會選我成為國師之爭的人選!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聽了這一長串話,靈玉不禁為華通虛掬一把同情淚,原來這位華師叔這麼慘,但凡有什麼好事,韓撫寧都會出來插一槓子,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難怪他會恨韓撫寧恨得要死,不過,她還真不知道,韓撫寧被豐老親自調教過,難怪他在玄淵觀的地位如此超然。
  
  韓撫寧聽罷,啞然失笑:『華師兄,如果輸了就要怪到別人頭上,難怪你會一直輸了。』他收了笑,看著華通虛的目光帶著輕蔑:『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你是個不錯的對手,沒想到是我高看你了。連失敗都沒辦法面對,你也配成為我的對手?』
  
  他眼中的輕蔑徹底地打敗了華通虛,他有如負傷的狼一般,大喊一聲,聚起最後的力氣持劍向韓撫寧刺了過去。
  
  韓撫寧目光動也不動,在華通虛的靈劍刺到自己的一瞬間,電光火石,手臂輕輕一抬,完全沒有多餘的動作,也不見得如何精彩卓絕,卻將之輕鬆擊潰。
  
  靈玉駭然,她一直以為韓撫寧不是劍修,卻沒想到他在劍術上有著這樣的造詣。也是,他經過豐老的教導,哪怕不是劍修,劍術豈容他人小視?能在玄淵觀贏得這樣超然的地位,他自身的實力才是最大的原因。
  
  『華師叔!』羅蘊的驚喊聲中,韓撫寧手中靈劍出手,眼看就要擊中華通虛。
  
  『華師兄,你怎麼樣?』四個人愣愣地看著這一幕,只見剛才還要奪人性命的韓撫寧,關切無比地將華通虛扶了起來,語氣分外真誠地問。
  
  韓撫寧話音剛落,另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原來你們已經到這裡了。』
  
  靈玉扭頭,看到湖底裂縫幾出來一群人,穿著各觀的服飾,足有七八位。她疑惑地敲了下自己的腦袋,不明白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擠過來這裡。
  
  『華清!』孟雪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喊道。
  
  丁華清跟在一名法師後面,看到他們吃了一驚:『你們...』
  
  靈玉一眼認出,那名法師是沖虛宮的宋威澤,也是此行玄淵觀三名煉氣九層法師之一,至於其他人,既有無極觀法師,亦有太真觀門人,還有其他散修高人的弟子。
  
  什麼情況?怎麼火山噴發了一下,人全往這裡來了?
  
  『華師兄,你運氣真不錯。』韓撫寧低聲說,笑著瞥了華通虛一眼,目光中威攝之意明顯。
  
  華通虛不由地抖了一下,直到此時,他才真切地意識到自己和韓撫寧的差距。而且,這件事情他沒辦法說出來,他敢說,韓撫寧正好向他發難。
  
  『宋師兄,各位道友。』韓撫寧向眾人見禮:『你們都來了,是不是情況不錯?』
  
  宋威澤是高壯豪邁的男子,高聲答道:『韓師弟放心,外面有消息傳來,此間天搖地動,破壞了修補天柱之舉,不料,天柱再度坍塌,正好堵住了之前的裂口,我們無虞了!』
  
  『啊!』羅蘊大喜:『這麼說,我們不用找什麼上界之路了?』
  
  『是啊,我們的世界保住了!』
  
  靈玉吃了一驚,同樣欣喜不已。不管上界的路是不是能找到,她都希望這方世界平安無事,畢竟她的血親都在這裡。隨後,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靈玉聽著,拼湊出這件事大概的輪廓。
  
  原來,火山噴發之時,仙境天搖地動,妖獸慌亂地躲了起來。他們這些僥倖存活下來的人,全都奔著異變之地而來,湖底裂縫通往的那片水域,迷霧盡散,水流乾涸,他們在那裏碰面。
  
  韓撫寧當即派人去出口看看這件事是不是對修補天柱造成了影響。接著,領著其他人分頭尋找地動的根源--別人不知道,靈玉卻能猜出他的心思,迷霧水域本身就是他猜測的上界入口之一,突然天搖地動,正是探察的好機會。
  
  然後,韓撫寧和華通虛先行一步找到了這裡,華通虛藉地利之便對韓撫寧動手。而其他人收到了外面傳來的消息,奉命通知散落在仙境裡的修士,正好在後面趕到。
  
  宋威澤說:『好了,我們雖然沒有完成任務,不過天柱安危已經不成問題,可以出去了。』
  
  韓撫寧沒動,靈玉等人也沒動。宋威澤奇怪道:『韓師弟,怎麼,你不走?』
  
  『你們先出去吧。』韓撫寧說:『我受玉堂先生所託,雖然天柱不成問題,還是要探一探上界之路的。』
  
  『哦...』宋威澤沒有多說什麼,只招呼一聲:『那想走的先跟我走。』
  
  緊跟著他們過來的其他人,看到這裡灰霧漫天,荒蕪一片,沒有佔便宜的地方,幾乎都跟著出去了--既然天柱無虞,妖獸又都藏了起來,仙境中靈寶遍地,正是取寶的好機會!
  
  不多時,人走了一大片,只剩下他們四個人,以及華通虛、韓撫寧,和剛剛跟著趕來的丁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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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9 20:53:13

Chap.67 再探


  "嗆"韓撫寧收劍回鞘,看向靈玉和范閒書:『沒事的話跟我走吧!』卻是看也沒看華通虛一眼。
  
  『韓撫寧!』華通虛掙扎著衝上前,怒聲喝道:『為什麼不殺我?』
  
  韓撫寧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螻蟻之輩,何須在意!』說罷,轉身就走。
  
  華通虛呆呆地站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韓撫寧領著靈玉和范閒書,走了一段距離,開口問:『你們兩人有什麼發現?』
  
  范閒書拱了拱手,稟道:『回韓師叔,弟子一開始就被颶風捲來此處,沒多久碰到了程師姊,沒來得及有什麼發現。』
  
  靈玉則道:「弟子之前探過幾個地方,都沒有發現,之後在水域,通過漩渦道了此處,火山噴發之前跟范師弟把火山都探過了,沒有發現,不過...」
  
  『不過什麼?』
  
  靈玉瞅了韓撫寧一眼,說:「弟子覺得,這裡非常可疑,火山會噴發,假如上界之路真的在這裡,是不是經常會被堵住?」
  
  韓撫寧停下腳步,思索良久,忽然轉頭認真地看著她:『妳真這樣認為?』
  
  靈玉堅定地點頭。
  
  『好吧。』韓撫寧從袖中抽出地圖鋪開:『妳探過哪幾個地方?』
  
  靈玉將之一一指了出來:「就這些。」
  
  韓撫寧摸著下巴,點點頭:『倒是巧了,另外幾個地方我都探過了,也沒有發現。』他抬起視線,看著這個火山空間:『這裡,倒真的很有可能。』
  
  「韓師叔,那我們...」
  
  『去看看好了。』韓撫寧收起地圖放回袖中,率先往剛剛噴發完畢的火山走去。
  
  剛剛經歷過噴發,火山還處於活動之中,底下岩漿翻湧不息,他們站在火山口已經感覺到熱度逼人。
  
  『有些麻煩。』韓撫寧皺著眉頭說。
  
  靈玉和范閒書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沒說話。熱度太高,紙鶴至種東西容易被引燃,再說,他們修為還不夠高,也忍受不了這樣的高溫。

  韓撫寧想了想,從懷中取出幾道靈符:『試試看吧。』
  
  靈玉接過來一看,愣了:「寒冰符?」
  
  韓撫寧道:『既然太熱,我們就讓自己冷一些吧。』
  
  靈玉無語,可仔細想想未嘗不可,動作快的話,只要在寒冰融化之前出來就不會出什麼事。不過,這樣做也有問題,那就是太冒險了,一旦出了什麼差錯,就會跌入岩漿之中,死無葬身之地。
  
  她盯著下面吞吐不定的火紅岩漿,掌心緊握。要不要去試試?如果真的找到上界之路,那她就能走上一條更寬廣的修仙之路,而如果失敗的話,就會跌下火山,身死道消,連豐老的境界都達不到。
  
  就在她張口欲言的時候,聽到韓撫寧的聲音:『我去了。』
  
  靈玉看到韓撫寧將一張寒冰符拍在身上,跨上紙鶴便要飛出,驚道:「韓師叔?」
  
  韓撫寧淡淡一笑,毫不遲疑,駕著紙鶴躍入火山口。靈玉看著他的身影在火山騰起的煙霧中時隱時現,半晌沒有動彈,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還是看低了別人。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韓撫寧心機深沈,不可親近,卻不層想過,他也有著自己的崇高目標,為了這個目標,他可以耍心計用心機,可以打壓同門收羅羽翼,也可以不顧風險,堅決地踏出這一步,哪怕稍微行差踏錯,就會粉身碎骨。
  
  這世上的人千千萬,親近的寥寥無幾,你能看到的往往只是某個人的某一面,但這不代表他只有這一面。多年以後,靈玉始終記得,韓撫寧踏出這一步的堅決,儘管他消失了很久很久,久到沒有人再記得他。
  
  『程師姊!』范閒書吃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妳也要去?』
  
  靈玉點點頭,毫不遲疑地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張寒冰符,駕著紙鶴沖入火山之中。范閒書看著煙霧中若隱若現的身影,咬咬牙,亦跟了出去。
  
  火山的噴發,給火山內部造成極大的改變。靈玉一飛出去,就發現許多地方都不同了,一些通道消失了,一些裂縫出現了。原本積累甚多的岩漿都被噴了出來,現在的火山極深,露出下面曾經被岩漿覆蓋的山壁。
  
  靈玉騎著紙鶴在火山中飛繞盤旋,聚精會神地盯著山壁,一吋一吋地尋找過去。身上的寒冰漸漸融化,岩漿帶來了滾滾熱意,她看了一下,估摸紙鶴還能堅持一會兒,便又拍了一張寒冰符。
  
  想要把火山再仔細地探尋一遍,估紀要不少的紙鶴。所幸,這次進入仙境,師門做了萬全的準備,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少,消耗得起。至於其他火山只是受到噴發的影響,再探一遍沒有這麼危險,也不會消耗太多紙鶴,問題不大。
  
  第二道寒冰符即將失效,無法再堅持下去,靈玉當機立斷,飛出火山口。當她從空中滾落下來的時候,紙鶴已經毀損了。看到她一身狼狽,剛剛趕到的羅蘊、孟雪峰、丁華清三人跑過來。
  
  『程師妹,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丁華清滿臉疑惑地問。
  
  靈玉笑笑,接受她的好意,撐著她的手站起身來:「我們在找上界之路啊!」
  
  三人更驚訝了,孟雪峰問:『天柱不是已經安然無恙了嗎?』
  
  「天柱是天柱,上界是上界。」靈玉吞了顆靈丹,補充體內真元,說:「幾位師兄師姐,難道不想去上界看看嗎?」
  
  三人聞言,想到之前聽玉堂先生描述過的上界情景,不禁露出渴望的神色。只是看到濃煙滾滾的火山,又遲疑了:『可是,好危險...』
  
  丁華清話音剛落,范閒書從半空中摔了下來,跌了個灰頭土臉。在他們的幫助下爬起來:『好險,差點飛不出來了。』雖是如此,神情卻始終淡定。
  
  羅蘊看看他們,又看看剛剛從煙霧中飛出來的韓撫寧,咬咬牙:『我也去!』
  
  『羅師弟!』孟雪峰和丁華清同時驚呼一聲,後者更是著急地勸阻:『羅師弟,太危險了,你要是有事,羅師伯他...』
  
  羅蘊看了一眼還在湖邊呆怔著的華通虛,一向傲氣的臉上露出慘淡之色:『自從進入煉氣五層,我已經兩年沒有晉階了,像我這樣的廢物,便是死了也沒人心疼...』他對著丁華清,小心地退了一步:『倒不如跟他們一樣,去搏一搏,也許會搏出一條通天之路。』
  
  丁華清看著他,似乎感受到他的堅決,最終放了手,嘆息道:『好吧,如果你真的如此決定...』
  
  靈玉再次召喚出紙鶴,拍上寒冰符,飛入火山的時候,心中滑過奇怪的念頭:莫非羅蘊在家族中其實很失意?若非如此,以他的身分和修為,怎麼會冒險進入仙境呢...
  
  沒空想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她再次專注地尋找火山壁上可能出現的通道。
  
  沒過多久,就聽到韓撫寧的聲音:『這裡,你們都過來!』
  
  找到了?靈玉聞言大喜,濃煙中找到韓撫寧的方向,駕著紙鶴慢慢靠近。韓撫寧找到的,是一條僅容一人通行的通道,往裡走了十來丈,這條通道出現了三條分岔,此時他站在分岔前,等著他們過來。
  
  羅蘊來的時候,帶著遲疑,小心地問:『韓師叔,我...』
  
  看到他,韓撫寧臉上掠過驚訝,但只有一瞬,他便笑了:『無妨,一起吧。』說著,指了指三條分岔:『我走了好久,一直沒到盡頭,很奇怪,我們分頭找吧。』
  
  他話音剛落,通道入口又有人影靠近,正是孟雪峰和丁華清。
  
  『韓師叔,我們可以一起嗎?』相比起羅蘊的惶恐,丁華清淡定得多,落落大方地問。
  
  韓撫寧點點頭:『自然,既然你們都來了,我們兩人一行,正好。』他看著羅蘊:『你修為低了些,就跟著我吧。』
  
  羅蘊微微吃驚,他未入仙境之前就被韓撫寧豪不客氣地告誡了一番,還以為他不會管自己,沒想到...
  
  『那,我和孟師兄一道。程師妹,妳和這位師弟一起?』丁華清指了指范閒書。
  
  靈玉還沒表態,就聽羅蘊急切地出聲:『還是我和孟師兄一起吧。』
  
  此言一出,韓撫寧眉頭微微一攏,羅蘊看著他的臉色,卻還是咬咬牙:『孟師兄,我們...』
  
  孟雪峰感覺古怪,猶豫地盯著丁華清和韓撫寧:『可是...』雖說韓撫寧修為最高,跟著他最安全,但把未婚妻跟韓撫寧放在一起,他實在不放心。
  
  靈玉覺得此事怪異極了,羅蘊的態度很奇怪,不過他既然這麼堅決,應該有自己的理由吧?這個人雖然傲氣了點,品行卻不錯,火山噴發之時,孟雪峰只顧著自己,他卻記得回頭幫她扶范閒書。
  
  想到這裡,她出面道:「要不,我和丁師姐一起吧?你們兩個修為最低的跟最高的,我們兩個正好處在中間。」
  
  『好好好,就這樣!』羅蘊連連點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丁華清只沈默了一瞬,便也笑了:『也好。』瞥著羅蘊:『羅師弟,你可要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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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9 23:08:01

Chap.68 生死關頭


  靈玉心中默念玄水訣,時不時地放出一到水龍,使自己不致於被火山岩壁的高溫逼瘋,寒冰符不多,這種時候還是省著點比較好。
  
  身後丁華清緊緊跟隨,如法泡製。通道很窄也很長,熱度逼人,讓她感到很壓抑。
  
  他們走了好久,始終沒有走到盡頭。丁華清漸漸有些不耐,如果不是羅蘊跑過來,韓撫寧又在那個時候找到這條通道,她和孟雪峰也不會跟過來。
  
  上界之路,哪有那麼好找的?她嗤之以鼻,先前如果不是修補天柱成功率太低,她對於尋找上界之路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真是不明白,上界再好,值得冒這樣大的風險嗎?今天要是有一條路在這裡,她也想去上界,但叫她這樣茫然無目的地尋找,甚至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還是算了吧。
  
  偏偏韓撫寧對此深信不疑,這個程師妹也是,就跟著胡鬧。她真想不通,師父對韓撫寧一向反感,程師妹怎麼就非得跟著韓撫寧混呢?枉費師父對她那麼好!
  
  想到這裡,丁華清心裡越發不快。她是柳威意的首徒,論理也應該是她最重視的弟子,但事實並不是如此。柳威意總是說她資質不錯,心思卻不夠靜,最多只能成為一流高手,很難有更高的成就。而這位程靈玉程師妹,分明不是師父的弟子,師父卻對她多方關照,更是時常稱讚她,有一顆劍修的心。
  
  什麼叫劍修的心?像她那樣,天天除了練劍,別的事都不理,就叫劍修的心?那未免太容易了!丁華清越想越是心浮氣燥,終於,控制不住地大叫了一聲。
  
  靈玉被她嚇了一跳,扭頭看著她:「丁師姐?」
  
  丁華清回過神,發現自己的失控,深吸了一口氣:『沒什麼,這裡太壓抑了。』
  
  「哦...」靈玉轉回頭繼續走,對她來說,這裡雖然空間狹小,又悶熱難擋,但並非不能忍受。記著天天沈浸在火焰構造中,那種歸元守靜的感覺,給了他最大的耐心,再加上多年來她一直沒有停止過的道經薰陶,所以並不覺得多麼難過。
  
  當年她在樊城流浪,被玄塵子遇到,玄塵子曾經對她這樣說過:一個人光會耍狠,只能做個小混混,既會耍狠又能隱忍,才能做大混混。
  
  憑心而論,玄塵子雖然不懷好意,但對她始終是恩大於仇。三年教導,帶領她走上修道之路,還教了她真正的立世之道。
  
  又走了一陣,靈玉突然停住,喃喃自語:「好像哪裡不對...」
  
  『什麼?』丁華清莫名其妙。
  
  靈玉閉上雙眼,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靈網上,每一根靈氣之絲好像在顫動,這顫動越來越劇烈,好像琴弦一般,幾乎要彈動出聲......
  
  「火山!」靈玉突然意識到什麼,猛然睜開眼喊道。
  
  『什麼?』丁華清滿面疑惑。
  
  靈玉驚駭得幾乎不能自己,看著來時的方向,冷汗滑落鬢角,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語速極快地向丁華清解釋:「火山可能又爆發了,我們快走!」
  
  『啊!』丁華清聞言大驚:『又爆發?那我們...』說著轉頭就跑。
  
  「丁師姐,這邊!」靈玉一拉她的衣袖,把她拉回來:「我們已經走了那麼遠,來不及的!岩漿會從那邊灌進來,越往那邊跑,死得越快!」
  
  丁華清大急,忍不住叫道:『都是你們!要來找什麼上界之路,要是死在這裡,我...』
  
  「閉嘴!」靈玉哪有心情被她責怪,甩開她的手管自己往前奔跑:「愛走不走,老子懶得理妳!」
  
  丁華清氣極,她幾時被人用這樣的語氣說過?更何況,過去五年裡靈玉一直老老實實,從不在她面前失禮。
  
  可這個時候她又沒辦法說什麼,如果火山真的又爆發了,現在跟靈玉吵,平白得罪她,自己可就孤立無援了。想到這,丁華清緊閉嘴巴,跟在靈玉身後埋頭就跑。
  
  隆隆聲漸漸傳來,由朦朧至清晰,然後是越來越高的熱度。奔跑過程中,丁華清看著,發現身後燃起的火焰越來越多。
  
  『怎麼辦,溫度越來越高了!』丁華清驚叫起來。
  
  「還能怎麼辦?如果這條路真的通往上界,算我們命大,如果沒有,那就認命吧。」
  
  『認命?妳是說,死在這裡?』丁華清聲音尖銳。
  
  靈玉懶得答話,這不是很明顯嗎?以她們的修為,遇到岩漿能玩出什麼花來?瞬間就被高溫吞沒,化成灰了!此時此刻,她只能祈禱自己運氣夠好,這條路通往的是生路...
  
  至於運氣不好的情況,她沒空去想了,如果命中注定就是如此,死亡也不過一瞬間的事。
  
  身後的呼嘯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她們一邊跌跌撞撞地跑著,一邊不停地往身上拍神行符和寒冰符。神行符是為了加速,可這裡太熱了,靈符很快就會被點燃,只能靠寒冰符不停地降溫,才能維持它的功效。
  
  儘管如此,她們的跑速又怎麼比得過火山噴發的速度。眼看著身後的岩漿匯成紅色的水流,這條水流越來越粗壯,越來越逼近。
  
  『啊!!』丁華清大叫,情緒瀕臨崩潰。
  
  靈玉也只是比她好一點,緊繃的精神幾乎到了承受的頂點...
  
  『師妹!』不遠處傳來不停迴盪的聲音。
  
  兩人一愣之後,接著大喜,這是孟雪峰的聲音!
  
  『師妹,妳在哪裡!』孟雪峰喊,聲音的方向,就在前方!
  
  兩人有志一同,加快速度向前急奔,狹窄的通道在前方陡然擴大,三條路竟在這裡會合成一條!
  
  靈玉跑到,看到另外四個人已經站著了,而路的盡頭,是一堆胡亂堆在一起的亂石,將這通道堵得嚴嚴實實。
  
  「...沒路了?」靈玉怔怔地看著亂石堆。
  
  『沒路?』丁華清沖上前,不死心地扒拉兩下,卻被溫度極高的亂石燙到手,頓時大哭起來:『怎麼辦?我不要死在這裡,我不要死...』
  
  『師妹,師妹...』孟雪峰拉著她,卻連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心煩意亂,不成章法。
  
  『閉嘴!』韓撫寧沈聲喝道,目光如劍:『看看你們兩個成什麼樣子!給我滾開!』
  
  靈玉從來不曾見過韓撫寧發飆的樣子,沒想到他沈下臉竟也如此嚇人。丁華清和孟雪峰被他罵得戰戰兢兢,縮手縮腳地退開,連哭都不敢哭了。
  
  韓撫寧站在亂石堆前,取出一疊靈符,快速無比地往亂石堆砸去,而且一出手就是爆符,絲毫不顧慮成本。看他的行為,靈玉很快反應過來,亦取出自己的靈符,一股腦地往前丟去。
  
  爆符只剩下三張,法符倒是很多,自己準備的、師門下發的、韓撫寧給的、柳威意給的...她不怕自己用光,只怕自己沒時間用。
  
  韓撫寧瞥過她,眼中閃過欣慰,到底是他看中的人,不像那兩個蠢貨!然後是范閒書,之後是羅蘊,四個人一句話也不說,靈符不停地拋,意圖砸出一條通道。
  
  『不行啊!』范閒書砸了一會兒,轉頭看:『岩漿快來了!』
  
  他們這麼狂砸,也只是推行了一小段路,前方到底有多少亂石,亂石之後是不是真的有通道,誰也不知道。
  
  韓撫寧突然停手,接著,靈玉就看到他拔出了自己的靈劍,目光決然,並指一點眉心,逼出精血,一滴,兩滴,三滴...韓撫寧的臉色轉順變得蒼白,腳步晃了一下。他咬咬牙,手指一劃,精血落在劍上,陡然間,劍身泛起耀眼的光芒。
  
  「這是...」靈玉睜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血祭之術...』范閒書喃喃地說。
  
  血祭之術,以精血相祭,使法器發揮出數倍的力量。她還以為這個典籍上所記載的古老術法早已失傳,沒想到韓撫寧居然會!
  
  韓撫寧的目光波瀾不起,手掌輕輕一抬,靈劍脫手而出,劃為一道流光向前飛去。
  
  "轟"一聲巨響,一道強大的氣流沖向亂石堆,足足推進了上百米。等到聲音平息,韓撫寧腳步晃了一下,險些跌倒。
  
  「韓師叔!」靈玉喊了一聲,上前扶了他一下。
  
  韓撫寧看著眼前的通道,失望地嘆了口氣:『難道我籌畫半生,竟要殞落於此嗎?』
  
  岩漿湧進通道的聲音已經很清晰了,很快,炙熱的高溫會把他們吞沒,只要一瞬間他們就會化為飛灰,不付存在。
  
  靈玉想到自己懷裡還有一件東西,咬咬牙,放開他,上前一步。
  
  韓撫寧就看到她從懷裡取出一張金光燦燦的靈符,上面繪著一把逼真的小劍。他一怔之下,驚呼:『器符?』
  
  沒錯,這是器符的模樣!玄淵觀中,也保留了一份,一直被藏在靈景宮中。
  
  她怎麼會有器符?!
  
  沒等韓撫寧想出個所以然來,靈玉已經將器符發動了。耀眼的光芒中,一柄有形有質的飛劍浮現,在空中停留了一瞬,向前面的亂石堆轟然擊去。
  
  "轟轟轟",巨大的聲響比剛才的動靜大上數倍,飛劍當前,亂石如泥被一一削去,等到聲音落定,一條順暢的道路出現在面前。
  
  『有路了!』羅蘊歡喜叫道。
  
  『走!』韓撫寧決斷道,帶著眾人向前奔去。
  
  隆隆聲已經傳到了耳朵裡,他們轉頭,已經能看到岩漿的巨流。靈玉緊跟著韓撫寧狂奔,一路跑過去,只見不遠處出現朦朧的光。
  
  「莫非那就是上界入口?」她心口狂跳,期盼著驚喜。
  
  就在他們跑到的時候,她聽到後面傳來丁華清崩潰的聲音:『不要,等我!』
  
  她扭頭看去,落在最後面的丁華清和孟雪峰即將被岩漿巨流追上,孟雪峰只管自己埋頭奔跑,根本沒有理會落在後面的丁華清。丁華清忽然躍起,猛然抓住孟雪峰的衣領,用力一拉,借力撲向前。
  
  『啊!』孟雪峰被拉得一跤跌倒,難以置信地看著前方的丁華清,連句話也來不及說,轉瞬就被岩漿淹沒,沖刷得半點不剩。
  
  『孟師兄!』羅蘊淒厲大喊,想要衝回去,卻被范閒書死死地拉住。
  
  韓撫寧眉頭一皺,腳步踉蹌了一下,丁華清正好趕上,去勢已盡的她摔下來,不假思索地抓住韓撫寧的腿:『韓師叔,救我!』
  
  此時此刻,只要一息,岩漿便會湧上來。
  
  靈玉已經站在白光裡,她沒等到韓撫寧淹沒的一瞬,就感到眼前一花,身體懸空,一切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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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10 12:26:45

Chap.69 上界


  光芒散去,雙腳踩到實地,靈玉抬起眼。
  
  火山岩漿的熱度已經退去,只留下一點餘溫。周圍冷熱適宜,微風徐徐,濃郁的靈氣撲面而來,舒爽無比。視線所及是一片翠綠,周圍草木蔥蔥,生機勃勃,與仙境類似。
  
  這裡,難道就是上界?
  
  『孟師兄...』耳邊傳來羅蘊壓抑的聲音,帶著悲意。
  
  靈玉轉過頭,看到范閒書和羅蘊就在身邊不遠處,范閒書跟她一樣,滿臉是汗,渾身狼狽。羅蘊則蹲在地上,還未從巨變中回神。
  
  他這個模樣,讓靈玉的心軟了一下,很難得她出言安慰:「別傷心了,這大概是命數,他總想利用別人,落到這樣的結局不奇怪。」
  
  靈玉並不是會安慰別人的人,這話說得也不像安慰,如果羅蘊跟孟雪峰感情深厚,說不定會跳起來罵她。不過,羅蘊沒有,他低垂著頭,聲音低啞地說:『我知道,可孟師兄從來沒有對不起我,我早該把丁師姐想要害他的事告訴他的,都是我猶豫遲疑,才導致了這樣的後果...』
  
  原來想害孟雪峰的是丁華清,難怪羅蘊會是這樣的態度。靈玉聽到真相並不驚奇,她早就覺得奇怪了。如果羅蘊早早把事情說出來,只怕在火山外丁華清和孟雪峰就會翻臉吧?這樣的話,他們倆就不會跟過來,韓撫寧更不會被連累...
  
  他們傳送到這裡已經有一會兒了,韓撫寧始終沒有出現,再想到之前的情景,靈玉知道,他八成沒逃過那一劫。她說不上悲傷,只是覺得有些難過,他們之中,最努力做得最多的,就是韓撫寧,可他們三個人都過來了,他卻功虧一簣。只差一步,離他的目標只差一步他就能來到上界,可他倒在了最後一步。
  
  怪羅蘊嗎?她跟韓撫寧沒有那麼深厚的感情,輪不到她去怪,只是深感世事無常,有些唏噓罷了。
  
  『我不知道丁師姐為什麼想害孟師兄,我一直以為他們感情很好。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想著,可能其中有什麼誤會吧,回去以後再暗中問丁師姐,說不定就解決了,沒想到...』
  
  沒想到這兩個人的表現,扇了他一巴掌。一個自私自利,一個損人利己。
  
  靈玉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看丁華清剛才的表現,她跟孟雪峰完全是天生一對。也好,孟雪峰這種男人,要是配個好女子才糟蹋了。
  
  『與其說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考慮考慮自己!』范閒書喘勻氣息,目光掃過周圍,觀察環境:『這裡到底是不是上界?』
  
  他的話提醒了靈玉。她看了一圈,目光定在腳下三丈遠的地方,那裏是一個長達百丈的裂縫,裡面迷霧翻滾,隱約閃爍著光芒。
  
  「莫非,我們是從這裡來的?」她喃喃自語。
  
  范閒書在周圍繞了一圈,忽然在一處山壁旁站定,露出震驚的神色,向他們招手:『你們過來!』
  
  靈玉見他神色嚴肅,問:「怎麼了?」
  
  范閒書沒有回答,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
  
  靈玉懷著疑惑走過去,繞過山壁,頓時倒吸一口氣,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山壁的外側就是數百丈的懸崖,懸崖之下則是綿延不絕的建築。高大的城牆,似乎全都用玉石築成,氣勢恢弘;高聳入雲的寶塔,泛著琉璃一樣的光芒;屋舍樓台,飛彩流丹,簡潔明麗。整座城,如在雲霧之中,雲氣縈繞,微光熒熒。
  
  在這座城池面前,他們見過的任何建築都不值一提,哪怕是他們心中最氣派的玄淵觀!
  
  『仙城,難道這就是仙城...』羅蘊怔怔地說。
  
  靈玉卻露出了笑容:「上界,看來,我們真的到了上界!」
  
  三個人六目相對,先是狂喜,再是疲憊,齊齊跌座在地,卻每個人都臉上帶笑。
  
  上界,他們到了上界!那個恢弘的世界,那個能夠晉階的世界,那個可以飛天的世界!
  
  『快看!』羅蘊指著城持上空喊道。
  
  仙城的上空,掠過一道紫色光芒,光芒裡隱約可以看到一個人影御空飛行。乘御虛空,飛靈八方!
  
  三個人,六隻眼睛,如癡如醉地看著那道紫光,恨不得立刻進入這個神奇的世界。
  
  過了好一會兒,靈玉撫平自己的情緒,聽到范閒書問:『既然來到了上界,你們有什麼打算?』
  
  靈玉不假思索:「找個門派,繼續求道。」
  
  羅蘊緊接著:『我也一樣。』
  
  靈玉忽然想到,羅蘊跟他們不一樣,他在玄淵觀是有家族的,便問:『你這樣過來了,家人會不會擔心?』
  
  羅蘊臉上掠過黯然:『反正都來上界了,我也不怕告訴妳。我煉氣五層之後,修為進展緩慢,早就被家族遺棄了。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冒險進入仙境。』
  
  「...哦,這樣啊。」靈玉沒再多問。不過想也知道,這件事情對羅蘊的打擊有多大,他十三歲就入了道,別人都以為他資質過人,不料煉氣五層被打回原形,原來的崇拜都變成了輕視,而他又一向傲氣...
  
  對羅蘊,靈玉的印象不是太好,但也不壞。這個人,有著名門弟子的通病,可本性還是善良的,稍嫌軟弱,關鍵時刻又能維持本心。
  
  『程師妹,我們一同來到這個世界,也算是有緣了。不妨實話告訴妳,其實我一直很忌妒妳。』
  
  「忌妒我?」靈玉不在意地說:「我有什麼好忌妒的?」
  
  羅蘊看著恢弘的仙城,看著高遠的天空,說:『我一直以為自己天資很高,結果妳比我更早入道;我想成為劍修,可人人都告訴我不適合,妳卻輕易被柳威意師叔收入門。』他又笑了:『其實我知道,我性格不夠堅定,太過優柔,沒有劍修的殺伐決斷,但我真的很喜歡修劍。所以,不管遇到什麼困難,我都要繼續在劍修這條路上走下去。』
  
  沒想到他會這麼坦白地說出這些話,靈玉點點頭:「好啊,那就預祝羅師兄有朝一日,成為驚世劍修。」
  
  『會的。』羅蘊鄭重地說。
  
  三個人在山上停留了一會兒,打理好衣著,動身往山下走去。
  
  這座山頗高,一面是陡峭的懸崖,另一面則是茂密的森林。她們花了好些時間才找到一條小路,下山的時候,天都快黑了。他們從山林出來,一眼就看到路旁有間小木屋,木屋裡坐著兩名穿著同樣款式道袍的修士。這兩人修為都不高,一個煉氣三層,一個四層,年紀也不大,還是少年模樣。看到他們,吃了一驚,其中一人上前喝問:『你們是哪裡的修士?怎麼私上龍尾山?』
  
  靈玉三人不明所以,但聽這話,他們想到這座山大概是不許私人上山的。范閒書上前一步,拱手道:『兩位道友見諒,我們看天色不錯出來遊玩一番,不料走著走著迷路了,誤上此山。敢問道友,這龍尾山不許人進的嗎?』
  
  兩名修士目光犀利地盯著他們好一會兒,見他們穿著一色的道袍,舉止自然,神情坦蕩,好像真的只是上山遊玩,慢慢緩了臉色,但語氣仍然強硬:『龍尾山前些日子突然出現地裂,你們不知道嗎?仙盟已經封了此山,短期內不許進出。』
  
  仙盟?這是什麼組織?
  
  這念頭在腦中轉了個圈,范閒書笑道:『原來是這樣,實在抱歉,我們這就走。』
  
  『恩,快走吧,地裂可不是好玩的!』修士疾言厲色地說罷,轉頭不再理他。這張臉,實在太醜了!
  
  靈玉三人向他們拱拱手,老老實實離開龍尾山。
  
  走了一段路,看不到那兩個修士後,范閒書道:『看樣子,我們得趕緊弄個身分。』
  
  羅蘊不明白:『身分?你是指路引?』
  
  范閒書點點頭:『不知道會是什麼,但在這裡生活肯定是要身分的。他們剛才說仙盟峰了此山,我不知道仙盟是什麼東西,聽起來似乎是個強大的勢力,但凡有強大的勢力盤據,身分管理肯定很嚴格。』
  
  羅蘊想到淵城,三大道觀勢力強大,連帶的,管理也十分嚴格,修道之士只要經過淵城,玄淵觀沒有不知道的。正是這樣的管理,幾百年來天下從未有大動盪:『范師弟說的有哩,可我們突然來到此界,什麼身分證明也沒有,原來的度牒也不管用了。』
  
  『不管怎麼樣,我們總要編好來歷。』范閒書說:『像我們這樣無根無底的修士,萬一被冠上什麼可疑的帽子可就不妙了。』
  
  靈玉贊同:「要編造來歷,那我們就要先去了解一下這個世界。你們看,到哪裡打聽去?」
  
  三個人六目相對,各自思索。
  
  過了一會兒,范閒書提議:『我們先往城門去吧,那裡肯定有人,到時候找個人套話就是。』
  
  靈玉想想,也沒更好的辦法,就同意了。羅蘊也不反對,三人結伴往城門口走去。
  
  仙城不愧為仙城,沒走多遠,人流就越來越多,來來往往皆是修士,低的煉氣三四層,高的身上的氣勢比豐老還可怕,像韓撫寧這樣的修為,來來去去也不少見,他們還看到有人腳踩飛劍或是雲彩之類的東西從天上落下。
  
  三人看得眼睛都要掉下來了,這才叫修道嘛,相比起來,原本世界所謂的修道,根本就是過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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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4096019
大公爵 | 2020-4-11 12:42:56

Chap.70 飛廉城


  經過一番觀察,城門外,三人和兩個同行的少年修士搭上了話。
  
  范閒書友著高超的套話技巧,沒幾句話,這兩個少年修士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身來歷,順帶仙城介紹了一遍。
  
  原來,他們所在的地方叫做星羅海域,地形類似於他們那個世界的南海澤國,眾多島嶼,分布於這片相對平靜的海域中,如同星羅棋布,這就是星羅海域名字的緣由。在這片海域中,有三座相對較大的島嶼,成品自分佈。一名星羅,二名屏翳,三名豐隆,除此之外還有數以萬計的大小島嶼,生活著萬萬名修士和凡人。
  
  這個數字讓靈玉大吃一驚。他們生活的世界,人煙最密集的大燕,人口也不過千萬之數,加上各個小國也不會多出多少。這個星羅海域只是一個海域,就已經有萬萬人,這個世界該有多大?
  
  他們現在站的地方就是飛廉島,這座仙城,就叫飛廉城。而仙盟,全名叫做星羅修仙聯盟,是星羅海域內相對較大的勢力,飛廉城就在其管轄範圍內。要進仙城果然是要身分證名的,就像度牒或者路引,他們稱之為戶帖。沒有戶帖,就是黑戶,不能進城,只能在城外散居。
  
  除了進城的憑證,戶帖還有一個作用,這個作用,才是其價值所在。持有戶帖的人,在仙盟的地盤上受其保護。比如,買賣受騙,可以向仙盟申訴;遭遇打劫,可以向仙盟舉報。像他們這樣的小修士,在哪裡打工都一樣,並不一定要進城,怕的就是高階修士仗勢欺人。
  
  這戶帖有兩種方法可以得到,一是天生獲得,父母有一人持有戶帖便可以向仙盟申請;除此之外,還可以買,只要到城門口的城門官那裡,花上一百靈石就可以買上一張。
  
  聽到這個數目羅蘊叫了起來:『一百靈石?』玄淵觀的上院弟子,一年也不過十塊靈石,再加上花用,基本沒人能存到一百塊,哪怕他有家族做靠山。
  
  靈玉聽了卻放了心,靈石她不缺,怕就怕這個世界的貨幣不是靈石。
  
  那兩個少年笑了起來,其中一人道:『羅兄不必擔心,就算暫時不能進城,到碼頭幹活也是一樣。我們這樣的修為不方便出海,不過學個分解之術,剖妖獸屍體,一個月賺上二三十塊靈石卻也不難。如此一來,只要半年就可以買到戶帖了。』
  
  原來這裡的物價高很多,一個月能賺二三十塊靈石!羅蘊聽了心中一定,向倆人拱手:『多謝兩位道友指點。』
  
  『不必客氣,又不是什麼秘密。』說著,城門口到了,兩名少年向他們告別,並熱情地邀請他們進城後去做客,通報自己的地址--在他們心中,自稱"遠地而來的散修"的三人,是不可能有錢買戶帖的,偏遠地方的散修嘛,怎麼可能有錢?
  
  兩名少年離開後,靈玉三人蹲在城門不遠處商量。
  
  羅蘊說:『程師妹,范師弟,你們看,我們是不是聽他們的,去碼頭賺錢?』
  
  靈玉和范閒書對視一眼,雙雙搖頭。
  
  羅蘊奇道:『難道你們有別的賺錢方法?』
  
  靈玉沒賣關子,掏出自己的乾坤袋:「羅師兄,你差多少靈石?」
  
  羅蘊看都沒看乾坤袋,不假思索道:『我總共只有三十多塊靈石...』本來他還覺得自己挺富有的,跟這個世界的修士一對比,才知道自己窮得很。
  
  剛這樣說完,他就看到靈玉在乾坤袋裡抓了一把,塞給他:「諾,先拿著。」
  
  羅蘊一愣,看著她不停地往外掏靈石。
  
  掏了兩把,靈玉停下,說:「羅師兄,你先收起來,被別人看到不好。」
  
  羅蘊回過神,連忙把手中的靈石數了數,收進乾坤袋。兩人一個掏一個數,很快湊齊了一百塊靈石,都進了羅蘊的口袋。
  
  羅蘊又是興奮又是驚訝,左右看了看,低聲問:『程師妹,妳哪來這麼多靈石?』
  
  「韓師叔給的。」靈玉神色自若,她拿韓撫寧當藉口已經很習慣了,現在人家都死了,還被她拉出來利用。
  
  『哦...』羅蘊沒懷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妳自己夠嗎?』
  
  「廢話,不夠能借你嗎?」靈玉拍拍手,站起來:「我們先進城吧,賺錢什麼的,等安定下來再考慮。」
  
  『恩。』羅蘊點點頭,握著乾坤袋,發誓似的說:『我會盡快還妳的。』
  
  靈玉一笑,沒說什麼。她對現在的羅蘊印象越來越好了,這樣也好,他們三個人在這個世界毫無根基,彼此抱團,也能多一份力量。
  
  三人走到城門口,很順利地從城門官那裡各買了一分戶帖。這戶帖是玉牌模樣,長三吋,寬一寸,兩面都刻著圖騰,中間寫著仙盟二字。接著,三人親眼見到了這個世界的神奇法術,只見城門官打開一張玉牒,用特製的符筆在上面寫下他們的名字,然後掐了個法訣,名字後就出現一張維妙維肖的臉。
  
  神仙手段啊!靈玉在心中驚呼,原來凡人的話本並不是胡亂編造的,而是他們那個世界修道水平太低!
  
  正想著,就聽城門官說:『你們把真元印記留下,就可以進去了。』
  
  靈玉呆了一下:「真元印記?」
  
  城門官皺起眉頭:『難道你們不知道?』
  
  看到對方不快的神色,范閒書忙道:『前輩見諒,我們小地方來的...』這城門官是煉氣九層的修為,比他們高多了。
  
  聽了這話,城門官沒說什麼,指了指玉牒:『運起真元,手指在自己名字上印一下就是了。』
  
  三個人聽話照做,按上玉牒的一瞬間,靈玉只覺得玉牒上有一股吸力,把她聚起的那點真元迅速地吸了進去。
  
  『好了。』城門官擺擺手:『保管好戶帖,如有遺失,補辦費用是十塊靈石。』
  
  三個人唯唯稱是,跟在進城的人們後面,進入仙城。
  
  剛才在龍尾山上,他們已經見識到了仙城的巍峨恢弘,身處其中,更覺得美輪美奐。仙城的房屋,用一種略帶青灰的石料建成,光潔的表面帶著流轉的色澤。靈玉好奇地摸了一下,發現觸感跟玉石十分類似,光滑且細膩,隱約帶著一股靈氣。
  
  天色漸晚即將入夜,兩旁的店舖紛紛掛起燈籠,這些燈籠由完全透明的琉璃製成,中間放著一枚枚發光的玉石,照得整個仙城如同白日。
  
  羅蘊奇道:『這是什麼石頭,居然能發光?』
  
  與他同行的倆人都答不上來,經過的路人聽到他的問題,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他。靈玉聽到有人嘀咕:『連月光石都不知道,這是哪裡來的土包子?』
  
  羅蘊大窘,不敢再東張西望。
  
  靈玉覺得很有趣,羅蘊可是出身名門的貴公子,肯定沒有被人當成土包子的經歷。
  
  『我們先找個地方住吧。』范閒書說。
  
  羅蘊連忙點頭:『對對對,天快黑了,我們得找個地方住。』話說完,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口袋空空,面露難色地看著他們:『那個,我...沒靈石了...』
  
  『無妨。』范閒書淡定地說:『我們先付了,羅師兄以後有錢再還。』
  
  『好,多謝你們,我一定盡快還...』羅蘊臉色更紅了。他原以為,三人中身家最豐厚的應該是他自己,沒想到,既沒家族又沒師尊的程師妹和這個之前聽都沒聽說過的范師弟,居然比他都富有,自己倒成了混吃混喝的小白臉了。
  
  難怪他們會投靠韓撫寧,人家出手就是大方。羅蘊心中隱生忌妒,很快想到韓撫寧已經殞命,自己這樣的心思實在有些見不得人,連忙打消了。
  
  之前那兩個少年修士說過了,想在仙城住下有三個途徑,一是買房,二是租房,三是住店。買房不用說,太不實際了,想在飛廉城有一間房子,哪怕只是三丈見方的小屋也不是她們能承擔的;租房嘛,普通的單間小屋,一個月五到十塊靈石,是他們這樣的小修士的首選。不過,找到合適的房子需要時間。住店只適合暫時,普通的小店,一間房一天一到兩塊靈石。
  
  本來,以他們的情況,最劃算的還是租房,但范閒書認為,他們還沒做好打算,仙城又這麼大,還是住一天客棧再說。畢竟,不管是入門派還是找差事,都要先打聽消息,急著租房,且不說時間緊迫,萬一租的地點不合適呢?
  
  靈玉同意了,羅蘊也沒反對。他們現在兩眼一抹黑,確實要打聽清楚再說。
  
  就這麼著,三人找了間不起眼的小店,以一天一塊靈石的價格定了兩間房。范閒書說:『羅師兄,你跟我一起住好了,這樣也能省一塊靈石。』
  
  羅蘊沒意見,口袋空空的他巴不得省著點。
  
  靈玉聽了,卻有些意外,看了范閒書一眼。
  
  跟羅蘊住在一起,難道他不怕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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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11 23:17:09

Chap.71 當年


  靈玉仔細地打量著這個房間。
  
  房間不大,只有一床一桌一櫃,並幾把椅子。牆壁同樣是青灰色石料築成,沒有多餘的裝飾,顯得乾淨整潔。桌上放著燈台,裝著一塊會發光的月光石;旁邊擱著一個小爐,並不用炭火,只要將靈石放入爐壁便會有熱量散發出來。
  
  最讓她驚奇的是,房間裡似乎存在一個無形的結界,將整個空間保護起來,他人無法擅入。看了一圈,她點點頭,不愧是上界,真是奇妙。
  
  "叩叩"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靈玉揚聲:「請進。」
  
  門被推開,站在門口的是范閒書。他神情淡淡地問:『程師姊,沒打擾妳吧?』
  
  「沒有。」靈玉說,看著范閒書進來,關門,忽然笑了:「師姐,好難得,居然聽你叫了那麼久的師姐。」
  
  她語氣熟稔,帶著調笑的意味。范閒書卻沒有笑,聽到這話,倏然抬起眼睛看著她,目光幽深。
  
  靈玉坐了下來,倒了兩杯茶,悠閒自得:「怎麼,還要裝下去嗎?」
  
  沈默了片刻,范閒書也笑了,坐到她的對面,端起另一杯茶,語氣隨意地道:『妳什麼時候發現的?我還以為自己裝得很好。』
  
  「是裝得很好,之前我只是覺得眼熟,如果不是下火山的時候,你的疤差點被烤融了,我都不會發現。」靈玉欣賞了一會兒他臉上的疤,伸出手要戳:「這是什麼東西?」
  
  范閒書連忙躲閃:『別動!這玩意兒很貴的!』
  
  「貴?難道你要貼一輩子?這裡又沒人認識你,多此一舉。」還想去抓。
  
  范閒書想想也是,舉手投降:『好好好,妳等會兒。』說罷,從乾坤袋裡取出一隻瓷瓶,拔了瓶塞,倒出一點乳色液體抹在臉上,過了一會兒,他的手在臉龐邊緣輕輕扯動,竟扯下整張臉皮!
  
  面具揭下,露出來的,是一張溫文俊秀的臉,濃眉微挑,嘴角含笑,帶著幾分風流意態。
  
  靈玉看得一呆,不由自主地道:「仙石,你怎麼長成這樣了?」
  
  沒錯,仙石!什麼范閒書,其實就是范仙石,她的第一感覺是正確的。
  
  范閒書--也就是仙石挑了下眉:『怎樣?』
  
  「一點也不像你!」靈玉跳起來拍桌:「仙石怎麼可能長成這樣?他明明那麼老實...」忽然停下,抓著范閒書的衣領兇巴巴地問:「說,你是不是什麼精怪,奪了仙石的舍?」
  
  范閒書啼笑皆非:『妳滿腦子都在想什麼?什麼精怪這麼厲害,居然修練到能奪舍?』奪舍,在那個世界只存在於典籍之中,靈玉也知道自己是在胡說八道,她只是被仙石現在的樣子打擊到了。
  
  她認識的仙石,明明是個老實孩子,有著鄉村孩童特有的純樸,任打任罵任欺負...怎麼五年不見,變成了個滿面風流的俊俏小生了?要不是眉梢眼角還可以找到昔日的痕跡,她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了。
  
  「反正,我認識的仙石不是長這樣的,你把我的仙石還回來!」
  
  范閒書看著她只是笑,就好像當年的仙石,每次都被她的突發奇想弄得傻傻的,卻又每次都默默容忍。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道:『靈玉,看到妳這樣子,真好。』
  
  他的神色很平靜,臉上始終帶笑,目光卻彷彿透過五年的時光,看著曾經的那個靈玉,那個和他一起背道經的靈玉,那個和他玩耍的靈玉,那個幹了壞事卻讓他背黑鍋的靈玉。五年很短,屈指算來也不過一千多個日夜,五年又很長,當年的兩個小道童都長大了,成了真正的修士。
  
  靈玉一怔,默默地放開他,坐了下來。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我找了你好久,可一直沒打聽到消息,就連公孫堰也找不到,你到底去了哪裡?」
  
  范閒書露出悠遠的神情,似乎在回想。過了很久,他長長嘆息了一聲,慢慢說起當年的事。
  
  『五年前,那天晚上,妳說要去茅房,我就繼續背經書,背著背著,屋裡突然出現一個黑衣老頭...』
  
  這個黑衣老頭就是公孫堰,當年,他與緋雲兩人分頭,緋雲來抓靈玉,公孫堰則去抓仙石。與緋雲的行事風格不同,公孫堰衣出現就用了雷霆手段,對仙石使出夢引術,問了要緊的問題,就用法術把他打暈了。
  
  中間的事,靈玉很清楚,而仙石全程昏迷著。後來,公孫堰和緋雲逃離,他在路上終於醒了過來。
  
  『我醒了之後,找不到妳和師父,一個人面對公孫堰心裡很害怕,可沒有辦法,為了活命,我只能乖乖聽他的話。他把我帶到一個偏僻的地方,隱居起來療傷。公孫堰這個人,脾氣乖張,喜怒無常,跟在他身邊我吃盡了苦頭,稍不如他的意,迎接我的就是一番打罵。後來,時間久了,我慢慢從他口中套出當年發生的事,才知道,他留我性命,是想讓我為他開啟寶藏的封印。』
  
  范閒書說得很平靜,目光不起波瀾:『那個時候,我就意識到,在他眼裡我只是一把鑰匙,有一天他傷好了,找到妳或是另一個程家修士,開啟了寶藏,我的死期就到了。可我不想死,我想活著,所以,我假裝癡傻獲取他的信任,他不敢回家族,沒有人替他辦事,只能靠我。而我在他眼裡又足夠愚笨,慢慢的,他對我卸下了戒心,終於把修練方法教給了我。』
  
  他說得輕鬆,靈玉卻知道過程絕不輕鬆。與她埋頭苦練的這五年相比,仙石這五年必定過得十分辛苦,既要忍受打罵虐待,又要與公孫堰鬥智鬥勇,還要抽出時間修煉,最要命的是,他始終沒有自由,不知道頭上的那把刀什麼時候會落下來,要了他的命。
  
  「後來呢?」她低聲問。
  
  范閒書沈默了好一會兒,說:『後來,我終於殺了公孫堰。』
  
  「啊?」靈玉吃驚,她雖然不知道公孫堰是什麼修為,但他當年能跟玄塵子一戰,想必是煉氣五層以上。以仙石的修為,能擊斃他,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何況他一直在公孫堰眼皮子底下修練。
  
  范閒書簡略地說:『我一直不敢讓他知道我的真實修為,三年之後,我設了一個局,用暗中賺下的家當買了一個簡易符陣,把他誘入陣中,一舉擊殺。』他露出暢快的笑:『公孫堰的傷一直沒有全好,他的實力也不強,一個符陣,足夠滅殺他了。』
  
  儘管如此,靈玉能想到他做了多大的努力,公孫堰老謀深算,能將他誘入陣中,絕對不容易。那個憨厚樸實的仙石,那個任她欺負的仙石,經歷了這些,他怎麼可能不成長?他的改變有多大,受過的苦難就有多深。
  
  「那緋雲呢?韓師叔跟我說過,他查到的消息,公孫堰死了,緋雲失蹤,你...」
  
  『也是我殺的。』范閒書淡淡地說:『我從公孫堰的口中得知她也知道這件事,所以,殺了公孫堰之後就去找她了。他們兩個是一夥的,殺了一個,豈有放過另一個的道理。』
  
  靈玉默然許久,她一直想做的事,原來都被仙石做了。她平安在玄淵觀修練,卻沒成功報仇,他活得這番艱難,反倒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
  
  「後來呢,你怎麼會跟韓撫寧勾搭上?」
  
  范閒書說:『殺了他們兩個,我就回了白水觀,可惜沒找到你們的蹤跡。後來,我想回家看看父母,正好碰到韓師叔在尋找范氏後人,我就貼了人皮面具,假裝是流浪在外的范家散修...』
  
  他笑了一下,說:『我沒想到,妳竟然在玄淵觀。那天韓師叔跟我說,有個人跟我同行,然後說出妳的名字,我嚇了好大一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那你為什麼不認我?」
  
  『反正已經找到妳,急什麼?』范閒書帶著淡淡的笑:『知道妳還活著,而且活得很好,對我來說已經夠了,認不認又有什麼要緊的?』
  
  兩人沈默下來,靈玉看著眼前的范閒書,與記憶中的仙石大不相同。仙石是憨厚老實的,無論她說什麼都信...她心中忽然一酸,真不知道他這些年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才會把當初憨厚老實的仙石磨礪成這個樣子。
  
  「這些年,你受苦了。」
  
  范閒書突然笑了,伸出手,拍了下她的手臂:『別傻了,又不是妳的責任。這麼多年,妳還記著我,我很感激。』
  
  「...」可是,靈玉還是覺得很難過,他說得輕描淡寫,她卻能想像,他過得有多麼辛苦。
  
  『對了,你們當年到底經歷了什麼?師父後來是怎麼死的?』范閒書問,當年的事,他都是從其他人口中陸陸續續聽說的,公孫堰走後發生了什麼他並不清楚,後來跟了韓撫寧,也只知道玄塵子死了,靈玉去了玄淵觀。
  
  靈玉嘆息一聲,把結局告訴他:「...就是這樣,師父跟他們同歸於盡了,要不然,我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范閒書沈默良久。
  
  「師父死了以後,我就帶著他的度牒去了玄淵觀。」靈玉正要繼續說下去,忽然聽到門外傳來羅蘊的聲音。
  
  『程師妹,范師弟在妳這裡嗎?』話音剛落,羅蘊推門進來,看到范閒書的時候愣了一下:『你,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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