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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17 00:54:44

Chap.72 了解環境


  從靈玉房間出來,羅蘊還暈呼呼的,但他很快接受了現實,不管范閒書這個人是什麼身分,有著什麼樣的秘密,他們三人已經是同伴了,在這個孤獨的世界裡,除了對方,沒有別人可以信任。
  
  最後,靈玉問了一句:「仙石,以後你用哪個名字?」
  
  范閒書說:『范仙石,妳不覺得太難聽了嗎?』仙石,仙逝,要是用范仙石這個名字,他得在別人口中死多少次?他擺擺手,說:『就讓這個名字留在那個世界吧,在這裡,我是范閒書。』
  
  靈玉若有所思:「既然你拋棄了道號,我是不是也該恢復本名?」
  
  范閒書挑眉:『本名?妳有本名的?』
  
  靈玉黑了臉:「不然呢?你真以為我的本名叫小混混,跟了師父才有名字的?」
  
  范閒書聞言失笑,笑罷,他說:『無所謂,不管妳叫什麼,妳都是靈玉。』
  
  靈玉想想,也覺得自己太拘泥了,不管是程君影,還是靈玉,都是她,愛用哪個用哪個,沒必要糾結。
  
  三人休息一晚,第二天分頭跑出去,打聽消息。
  
  靈玉走在大街上,饒有興致地一間店鋪一間店鋪地看過去,大開眼界。
  
  賣丹藥的鋪子裡,賣的最普遍的是聚氣丹。這是一種煉氣期服用的丹藥,價格是十塊靈石一粒,清香撲鼻,她離得一丈遠都聞到了。而那個世界最常見的養元丹,在這裡只是最低階的丹藥,只值一塊靈石,品相卻比她見過的更好。
  
  另外,還有清心散、護神丹、解郁丸、小還丹...好多她聽都沒聽說過的靈丹妙藥,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擺在櫃台上賣,這些東西,別說原來的世界沒有,有的話,也是各大道觀的密藏,絕對不會拿出來賣的。
  
  丹藥鋪子裡還收賣靈草,她見了幾株,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原以為,仙境裡的那些靈草已經很驚人了,沒想到在上界很尋常的樣子,似乎就是一個普通藥園的出產,只是年分久一些罷了。
  
  走過丹藥舖子,又看到了煉器鋪子。兩間店面,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法器,每一件包含的靈器,不比她見過的靈劍低。她正好目睹一名煉氣七層的修士前來購買法器,掌櫃向他介紹了一件擾魂錘,作用是鬥法之時,干擾對方心神。靈玉在心中暗自驚呼,跟這樣的法器比起來,下界的法器簡直就是渣!
  
  然後是陣法鋪子,她進去隨便問了下,最基礎的聚靈陣不用說,肯定有賣,還有什麼匿靈陣、天雨陣、四象陣、七星陣...她眼睛都看花了。不過,陣法的價格普遍較高,便是普通的聚靈陣也要一百靈石。
  
  靈符鋪子,更是讓她無地自容。什麼驅法爆器魂,只是一個合適符師的基本功,她引以為傲的符術水準,還在符師學徒的範圍內...
  
  除此以外,她還見到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有一種叫做演武人偶的東西,可以演練招式,出口能言。沒有師承的人,往往只能對著功法自己領悟,有時候領悟錯了也不知道,演武人偶很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
  
  還有水鏡石,光滑的鏡面嵌了靈珠,可以放出影像,跟真的一樣。據店主說,這個東西可以把影像保留下來,再次回放,是聽道的好幫手。
  
  諸如此類,看得靈玉大呼過癮,深覺來上界是來對了。
  
  還有賣靈寵的鋪子,到處是奇形怪狀的靈獸,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打架的尋寶的,應有盡有。她還發現一種東西叫靈獸袋,作用跟收妖袋類似,不同的是,收妖袋內靈寵會昏昏沈沈,損失經援,靈獸袋不但不會出現這個問題,還能修煉!靈玉問了價錢,二話不說買了一個。阿碧這個傢夥,被她關了一陣子了,她腦筋本來就不聰明,萬一關成了傻子就不妙了。
  
  逛街的過程中,靈玉注意到有許多她看不出修為的修士,聽路邊擺攤的修士說,這就是築基修士。到了築基境界,可以威壓外放,在這些高階修士的威壓之下,他們這些煉氣修士心神都會被壓制。
  
  雜貨店的小二還告訴她,在飛廉城內,最基層的是凡人,佔了人數的一半,專門為修士們培植靈谷、馴養食用靈獸、採集靈氣等。還有一半是修士,其中大部分是煉氣修士,築基修士佔了大約半成。靈玉算了算,這麼說來,整個飛廉城也有萬名以上的築基修士!
  
  井底之蛙,真是井底之蛙!下界所謂的前輩高人,也不過是煉氣圓滿,這個世界,僅僅是一座仙城,就有萬名以上的築基修士。
  
  走到後來,靈玉發現了一間書鋪。這書鋪位於街道拐角,鋪面不大,位置卻極好,鋪子裡密密麻麻擺滿了書架,外面的就是普通的紙做的書籍,中間卻是一疊疊長三吋、寬一吋的玉牌,最裡面的兩個書架,則是各種奇奇怪怪有字的東西,比如刻了字的瓦片、銅牌等等...
  
  靈玉觀察了一會兒,在外面挑書的,都是剛進入煉氣期的修士,修為稍高一些的,則聚在中間,最裡面偶爾有幾個人進去,尋寶似地溜達一圈。
  
  她在外面的書架流連了一會兒,翻著書籍,正好聽見一個客人與掌櫃對話。
  
  『這枚玉蘭多少錢?』那客人指的,就是中間書架的玉牌。
  
  掌櫃答道:『三十靈石。』
  
  『這麼貴?』客人大吃一驚:『只是個普通的靈草圖鑑罷了!』
  
  掌櫃笑道:『仙客,但凡靈草圖鑑,價格都不便宜,這已經是最便宜的了。』
  
  客人不大滿意,嘀咕了兩句,又回到書架前繼續挑選起來。
  
  原來這東西叫玉蘭?靈玉默默地觀察,看到那些修士拿起玉蘭,似乎在感應什麼,過了一會兒,又放回去。
  
  她心中好奇,也走過去,拿起玉蘭,專注地感應。沒什麼感覺,就是有點涼。靈玉遺憾地放了下來,看來她沒抓到重點,肯定有什麼方法。
  
  想了想,她又回到前頭,仔細地挑起書來。
  
  對這個世界不瞭解?沒關係,有書可以看。
  
  挑了十來本書,靈玉滿載而歸。其他的消息她暫時不去打聽了,只要把手中的書讀通了,她對這個世界就有了一定的了解。
  
  這幾本書分別是《行走在星羅》、《滄溟簡史》、《大荒異聞》、《修仙界上下十萬年》、《東溟風情》、《入道十問》、《易之新說》、《常用術法大全》、《雜學概論》...甚至還有一本《成仙的十萬種方法》!
  
  比起那塊靈草圖鑑的玉蘭,這幾本書太便宜了,一塊靈石兩本,奇妙的是,在書店中只能翻看前面一點,後面被封印住了,付了錢之後,掌櫃才會解除封印。她以前一直覺得,程悅隱藏仙書的方法很新奇,現在她自己來了上界,才知道這在上界很正常。
  
  眼界太窄啊!她暗自感嘆。
  
  且不管這些,她回了客棧,一門心思看起書來。
  
  看了一個多時辰,羅蘊興沖沖地回來了,過來跟她招呼:『程師妹。』
  
  「哦,羅師兄啊。」靈玉抽空看了他一眼,又埋頭書本:「打聽到什麼了嗎?」
  
  『恩。』羅蘊拉了張椅子坐到她面前,也不介意她埋頭看書,詳細地說了起來:『我打聽過了,像我們這樣的散修,找個活不難的。碼頭那裡,有捕獸獵人常年駐紮,我們學了分解之術,可以幫他們分割妖獸屍體,這種活凡人幹部來的。或者,也可以在大型捕獸傳上找個活幹,除此之外,在仙城裡也有不少活,比如看店啦、做煉丹童子啦這種的。普遍一個月能賺二三十塊靈石。至於吃的,酒樓到處是,我們對食材要求不高的話,一個月三五塊靈石就夠了。住的也不貴,普通的小丹間六塊靈石就能找到,這麼算來,我們一個月必要的支出是十塊靈石,能多十幾塊呢!』
  
  見他興奮的樣子,靈玉問了一句:「那你有沒有打聽丹藥多少錢?」
  
  羅蘊遲疑了一下,搖頭:『沒有...』
  
  靈玉就說:「我去看過了,這裡煉氣期服用的是聚氣丹,一枚十塊靈石。」
  
  『十塊靈石?』羅蘊吃驚:『這麼說,我們一個月剩餘的,只能買一顆丹藥?』
  
  靈玉點點頭:「目前看來是的。」
  
  羅蘊有些喪氣:『我還欠著妳好多靈石呢...』
  
  「不要灰心。」靈玉道:「我們再看看,除了這些活還有沒有更好的選擇。如果沒有,就算只買一顆丹藥,我們也得做,總不能閒著不是?」
  
  羅蘊想想有道理,就問:『那我再去打聽打聽?』
  
  他剛說完,范閒書回來了。他的反應跟靈玉、羅蘊都不一樣,神情有些恍惚,眼神卻更明亮,口中喃喃念著:『築基、結丹...』
  
  『范師弟!』羅蘊打開門,把他拉過來:『你的收穫怎麼樣?』
  
  范閒書回神,看著他們:『你們都回來了?』
  
  『是啊,你剛才念的什麼?』羅蘊好奇。
  
  范閒書長長吐出一口氣,感嘆道:『只知道上界有修為更高的修士,卻不知道這是界如此精采,煉氣之後,可以築基,築基之後能夠結丹,結丹之後還有元嬰...想起以前,我們真是井底之蛙,小小的煉氣圓滿就當是天人了。』
  
  三個人,三種反應,靈玉關注的是立足問題,所以她仔細觀察仙城的民生店鋪,了解這個世界的常識;羅蘊欠著一屁股債,最關心的是賺錢;范閒書又不一樣,他最在意的是修為和實力。
  
  羅蘊剛才急著了解生計,根本沒打聽這事:『范師弟,你說的是...?』
  
  范閒書道:『修仙有很多個境界,煉氣,築基,結丹,元嬰,還有再往上...那天我們看到有人乘虛御空,這是築基修士可以做到的。到了結丹境界,就能呼風喚雨,到了元嬰,更是移山填海!』他悠然神往:『這才是修煉,這才叫仙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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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17 09:36:29

Chap.73 安居


  除此之外,范閒書還打聽到一個消息。
  
  『我問過了,星羅海域是散修的地盤,只有勢力,沒有門派。』
  
  靈玉很驚訝:「沒有門派?那功法道統如何傳承?」
  
  范閒書說:『這我不大清楚,不過,這裡大大小小的勢力不下百個,想來與門派也沒多大分別。』
  
  比如,經營飛廉城的是星羅修仙聯盟,簡稱仙盟;佔據屏翳島的是御仙閣;豐隆島則被許多勢力瓜分,相對自由。除此之外,還有據島稱雄的,數不勝數。星羅海域實在太大,島嶼數以萬計,說有萬萬人口,僅是三座超級大島合起來就有千萬,三島之外,還有十幾個大型島嶼,剩下數千小島,靈脈上佳的被勢力佔據,沒有靈脈的要嘛住著凡人,要嘛就是荒島。
  
  --靈脈,靈玉新學到的知識。所謂靈脈,就是靈氣聚集的所在,比如飛廉島上如此濃郁的靈氣,就是因為有靈脈存在。《行走在星羅》上說,星羅海域的靈脈集中在東邊,也就是中大型島嶼分布的地方,西邊小型島嶼有大半沒有靈脈,因而人口稀少。
  
  了解到這點,靈玉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們那個世界靈氣會那麼稀有,因為沒有靈脈,整個世界都沒有靈脈。而在飛廉城內,哪怕不用靈脈聚靈,進入修練狀態,她眼中的世界也是藍熒熒的,完全被靈氣覆蓋。
  
  簡直就是修煉聖地啊!靈玉讚嘆。
  
  說到修煉,上界的稱呼又有不同。凡是吸納天地元氣修煉的生靈,都在修行之列,所以統稱為修行界。修行有各大分支,基本有八種:道佛儒武魔妖鬼靈,其中道佛儒武魔皆為人類,妖為鳥獸草木,鬼就是鬼物,靈則是十分稀少的天地靈物。
  
  對人類來說,道佛儒武魔走的修行路略有不同,本質卻類似,哪怕是魔,魔氣其實就是一種變異的靈氣。所以,人類修行界又被稱為修仙界,所求者都是飛升成仙。修仙界中,佔據絕對強勢的是修道者,佛儒武魔全都合到一起,僅僅與修道者平分秋色而已。
  
  靈玉躊躇:「那我們要加入某個勢力嗎?」
  
  范閒書聞言苦笑:『很遺憾,我們修為太低,就算想加入某個勢力也只能選擇一些小勢力,三島的大勢力是不收的。』
  
  「這麼誇張?」靈玉想想,飛廉城內就有萬名築基修士,煉氣修為確實低了點,何況他們僅僅只是煉氣五、六層,在這個煉氣九、十層修士遍地走的世界裡,也太不起眼了。
  
  「這麼說來,我們只能一邊賺錢,一邊修煉了?」
  
  『理論上是這樣,不過。』范閒書指指外面,說:『剛剛我進來的時候聽到一個消息,半年之後,陵蒼各派將會前來招收弟子。』
  
  「陵蒼各派?」
  
  『恩,陵蒼,就是星羅海域西北邊的大陸。』范閒書解釋了一下:『具體怎樣不大了解,只知道那是塊比星羅海域大得多的大陸,疆域遼闊,門派林立,每隔十年都會來星羅招收一次弟子。』
  
  羅蘊喜出望外:『那還等什麼,我們趕緊去打聽!』
  
  「等等。」靈玉制止了他,問范閒書:「加入這些門派,對修為有什麼要求?」
  
  范閒書道:『據說對修為沒有要求,但需要測試資質、心性,通過考驗才行。』
  
  「這樣...」靈玉思索:「星羅海的勢力是不是只要求修為,不要求資質?」
  
  范閒書點頭:『不錯,勢力和門派的要求完全相反。所以,儘管會有門派前來收徒,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去報名的。對資質不怎麼好的人來說,加入門派,不能得到平等的資源,還不如留在星羅。』
  
  「原來如此...」三個人各自思索了一陣,靈玉問:「你們怎麼想?」
  
  羅蘊遲疑了片刻,答道:『我更想加入門派。』
  
  范閒書卻道:『我想看看再說。』這話說得委婉,卻是更偏向留在星羅。他跟羅蘊不一樣,當散修習慣了,更嚮往自由的風氣。
  
  兩人說完,都盯著靈玉。
  
  靈玉仔細考慮了一下,說:「先了解一下吧,看看加入門派是個什麼章程。」跟羅蘊一樣,她更傾向加入門派。
  
  范閒書點點頭:『那我們先找個地方住?』
  
  不管是加入門派,還是留在星羅,他們暫時都要有地方住。靈玉和羅蘊自然贊同,三人收拾東西,離了客棧。
  
  租房的事情很簡單,飛廉城內有座庶務堂,專門供人處理庶務,比如招租、尋友、尋物、求購等等,都可以在那裡登記,而且不收費用,算是擁有戶帖的福利之一。當然了,只是登記不收費用,要放在顯目的位置就要另外收費了。
  
  三人去了庶務堂,花了個把時辰,就順利地租到了住房。男人嘛,都比較隨意,靈玉跟男人混久了,也沒兩樣,有個住的地方就成,什麼風景、環境,基本沒要求。
  
  他們租的是個小院,正好三間住房,一個月租金二十四塊靈石,一人八塊。相比單間來說,這個價格稍貴,但他們不想跟別人混居,就租了這個小院。
  
  交了三個月的租金和押金,三人拿到了小院的鑰匙--這鑰匙是玉排模樣,大約是兩指寬,上面閃爍著靈光。他們這時候才知道,仙城的房子都是布有禁制的,也就是簡易的陣法。
  
  臨走前,房東好心地告訴他們,自己不想開夥可以到附近的飯堂訂餐,飯食會定時送上門。三個人中,范閒書更傾向於訂餐,羅蘊表示要先找份工作,如果對方包吃就更好了。至於靈玉,本來也想訂餐,後來靈光一閃,想到她還有阿碧呢,這個傢夥打架不行,廚藝卻是不錯,廢物都要利用,何況是活生生的人...哦不,妖。
  
  不管訂不訂餐,他們都餓了,乾脆結伴去找飯堂,大吃一頓。
  
  別說,仙城就是仙城,修士食用的靈穀、靈肉都富含靈氣,根本不是下界的東西能比的,靈玉吃後,覺得玄淵觀裡所謂的靈食都可以當垃圾丟了。
  
  回去之後,靈玉喚出阿碧。
  
  在收妖袋裡待久了,阿碧回復了本體,昏昏沈沈的正在沈睡。靈玉看著她這模樣,心生愧疚,雖然阿碧沒什麼用,可到底是她的靈寵,老是把她放在收妖袋,似乎太不負責任了。
  
  這麼想著,她掏了顆養元丹餵進去。
  
  過了一會兒,阿碧醒了,她變回人身,捧著腦袋嚎叫:『為什麼我頭這麼痛啊?為什麼啊?』
  
  靈玉冷眼瞅著,剛剛心生的那點愧疚立刻就不見了:「別裝了,想騙丹藥吃,沒門!」
  
  阿碧聞言,一骨碌爬起來,氣憤地指責:『妳太沒愛心了,就這麼把我放在收妖袋裡,也不讓我出來透透氣,妳不知道這麼做會讓我損耗精元的嗎?』
  
  靈玉很淡定地點點頭,拿起靈獸袋:「放心吧,我給妳換了個房子,在這裡面絕對不會損耗精元,還可以修煉哦!」
  
  『咦?』阿碧立刻被新東西吸引了注意力:『真的?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嘛!』
  
  「妳試試?」靈玉二話不說,當頭罩下。"呼拉"一下,阿碧只來得及"阿"了一聲,就被裝進去了。
  
  靈玉放下靈獸袋,開爐燒水,等水開了,燙過杯子泡壺茶,慢吞吞喝完了,再感慨一番,上界的靈茶就是不同一般,才拿起靈獸袋,把阿碧放出來。
  
  阿碧一出來,氣呼呼的:『我還沒透過氣呢,妳又要把我裝起來!』
  
  「裡面能修煉嗎?」靈玉虛心地問。
  
  『呃...』阿碧頓了一下:『能是能,不過,老是修煉太悶了...』
  
  靈玉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這隻妖完全不務正業,修煉居然比人還懶!
  
  「諾!」靈玉丟了一張地圖給她:「這是我們現在住的地方,妳熟悉一下,以後每天去買食材做飯,知道嗎?」
  
  阿碧拿過那張地圖,"咦"了一聲:『這地圖好逼真啊!』
  
  這是當然了,這可不是普通的地圖,而是施了法術的。只要盯著某個點看,眼前就能浮現出真正的街景,他們也是去庶務堂的時候,才發現有這種地圖賣的。
  
  「妳聽好,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叫做飛廉城,是一座修士之城。妳出門在外千萬別亂說話,關係到自身。妳就說主人不讓說,對別人要客氣,要是還亂罵人,別人動手教訓妳,我也沒辦法。」飛廉城的規矩,擁有戶帖的修士,財產受到仙盟保護,靈寵也在其中,只要阿碧不惹事就不會有事。她就怕阿碧口無遮攔,招惹了別人,這種情況下,她被打了她也沒辦法去找城衛。
  
  『修士之城?』阿碧眼睛亮了:『什麼叫修士之城?是不是城裡都是修士?天底下有這樣的地方嗎?是不是很熱鬧?我要去看看!』
  
  靈玉撫額:「妳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聽到了聽到了!』阿碧扳著指頭:『第一,不要隨便回答別人的問題;第二,不能罵人。妳看,我記得很清楚。』
  
  好吧,重點抓住了。靈玉起身:「過來,我教妳怎麼打開禁制,等會兒妳到街上逛逛,順便買點食材,回來做飯。」
  
  說到吃,阿碧最開心了,忙不叠地點頭。
  
  靈玉帶著她出去,跟范閒書、羅蘊兩人說了一下,然後教她怎麼開啟禁制,把鑰匙給了阿碧,讓她自己逛去。至於她自己,回屋整裡乾坤袋,算算財產。仙城居,大不易啊,物價這麼高,她得精打細算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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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17 22:17:34

Chap.74 劍修門派


  本來,靈玉自覺身懷鉅款財大氣粗,到了仙城,她才知道自己還沒脫貧。
  
  在白水觀檢的好東西,在仙城根本不算什麼。她逛街的時候看過了,就算全賣了也不過百來塊靈石--難怪程悅的乾坤袋裡放的全都是靈石,敢情在他眼裡,那份所謂的寶藏,只是比垃圾好一點的東西。
  
  她的主要財產,就是那個乾坤袋裡的靈石,但之前為了煉製器符,她買靈劍花掉了大部分,再加上買戶帖的、借給羅蘊的,還剩下一千多塊。
  
  一千多塊靈石,相對煉氣修士一個月二三十塊的收入,似乎很多,可想到聚氣丹一枚要十塊靈石,就一點也不多了。
  
  「要賺錢啊!」靈玉嘟囔著。
  
  不過在此之前,她得先確定陵蒼各派招收弟子是怎麼回事,如果入門派真的適合自己,那她在這半年內就要先提升自己的實力。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了,阿碧還沒回來。
  
  靈玉有些不安,那隻笨妖不會出了什麼事吧?她帶著地圖應該不會迷路才對,另外,他們之間存在魂契,如果出事,比如死了、受重傷這種的,會被她感應到,她一點感覺也沒有,性命應該是無礙,可怎麼這麼久還沒回來?
  
  越想越不放心,靈玉跟范閒書招呼一聲,就要出門去找阿碧。
  
  剛走到門口,"洸當"門開了,阿碧抱著一個大筐走進來,看到她,奇道:『咦?要出門嗎?』
  
  「...」靈玉一口氣堵在喉嚨口。
  
  阿碧一無所覺,興奮地湊過來,獻寶似地抬起手中的大筐:『修士之城真是名不虛傳啊!妳看妳看,這些菜好濃的靈氣,吃進去一定很補!』
  
  靈玉拍了拍胸口,在她後面喊:「妳買個東西要這麼久?」
  
  『哎呀,路不熟...』話剛說到一半,阿碧從筐裡抱出一顆大白菜,不小心扯到個藍色布包,瞬間就聽"叮叮叮叮"一陣亂響,什麼東西骨碌碌滾了滿地。
  
  靈玉定睛一瞅,下一刻怒氣滿面:「阿碧!」
  
  『怎麼了?怎麼了?』羅蘊剛好出來,聽到聲音連忙湊過來。
  
  靈玉指著滿地五顏六色亮晶晶的碎片:「妳半天不回來,就是為了去買這些東西?」
  
  阿碧看著她,縮了一下:『我...我...』
  
  靈玉深呼吸,冷靜,冷靜...這隻笨妖!
  
  過了一會兒,她眼睛一瞪:「楞著幹嘛,做飯去!」
  
  阿碧垂頭喪氣:『那這個...』
  
  「撿起來,先給我!」
  
  『可是...』
  
  「再說一句,妳永遠也別想再見到它們了。」靈玉恐嚇。
  
  阿碧立刻封口不言,蹲下身迅速無比地把東西一收,放回藍布包,戀戀不捨地遞給她。
  
  靈玉轉身回屋,走了幾步,又回頭問:「妳買它們花了多少錢?」
  
  阿碧看著她,怯生生地伸出一個手指。
  
  一塊靈石,還好。靈玉想想青筋又抽動了,一塊靈石,她總共就給了阿碧三塊靈石,她就花了三分之一買這些沒用的東西!這隻笨妖,怎麼就對亮晶晶的玩意兒完全沒抵抗力呢?
  
  『這些是什麼石頭?』羅蘊好奇地問:『看起來倒是挺漂亮的。』
  
  「只是一些低階礦石。」靈玉把東西扔進乾坤袋,又瞪了阿碧一眼。這些東西,也就是亮晶晶的好看,價值並不高,不然看阿碧這傻呆呆的樣子,也不至於一塊靈石就買了一包。
  
  大概知道自己惹禍了,阿碧使出渾身解數,一頓飯做得極其美味,吃得三人十分滿足,其他兩人乾脆收了訂餐的念頭,各自交付靈石,跟她們搭夥。
  
  一夜平靜地過去,三人把阿碧留在家裡,出門各幹各的事。
  
  羅蘊是找活去的,他口袋空空,急需用錢;范閒書打算先了解一下飛廉城,看看這裡的修士是怎麼生活的,然後打聽一下入門派的事;靈玉則是去置辦些家當--她不敢再讓阿碧去買東西了,天知道她又會買什麼不實用的回來。
  
  在上界,玉好像特別不值錢,飛廉城從城池到房屋都是用一種叫做青岡玉的玉石建造的,家具店中,玉製的傢俱也不少,便宜的只是普通的青岡玉,貴的花樣就多了,什麼適合火屬性功法的修士使用的火焰玉,適合修練水屬性功法修士的水滴玉...靈玉沒那麼講究,買了普通的傢俱,又順便買些玉瓶玉盒之類的東西,再到雜貨店裡採買些,就回去了。
  
  回到屋中,把阿碧打發去安置傢俱,靈玉又埋頭看起書來。這一看,就到了黃昏,靈玉看得如癡如醉,幾乎感覺不到時間流逝。
  
  等到羅蘊和范閒書回來,靈玉已經把這些書啃完了大半--修士的記憶很好,凡人很難做到一目十行,對修士來說卻很簡單,這就是書店中會把書籍大半封印起來的原因,不然讓別人一翻,就全記過去了,他們還賣什麼?
  
  阿碧在堂屋擺了飯,三個人吃過,繼續互通有無。
  
  『我打聽過了,陵蒼各派半年後招收弟子的事是真的。』范閒書接過阿碧遞過來的茶杯,向她點頭致謝,接著從乾坤袋裡取出數張絹帛:『這是資料,你們自己看。』
  
  靈玉與羅蘊各拿了一份,仔細看了起來。
  
  陵蒼在哪哩,靈玉已經在書裡了解過了。他們所在的這個世界,叫做滄溟界,滄是滄海,溟是溟淵。《滄溟簡史》上說,滄溟界表面大部分被大海覆蓋,這片浩瀚大海就叫滄海。滄海的中央,一道深不可測的地裂深淵,生生將滄溟界撕成了兩半,這條深淵叫做溟淵,其深不知幾萬里,黑幽幽不見底,裡面有什麼誰也不知道。
  
  溟淵將滄溟界分成了兩半,東邊的分別是大荒和天阿,稱為東溟;西邊則是陵蒼、大夢澤、星羅海域等,稱為西溟。東溟主要是妖族的地盤,西溟則是人類的天下。
  
  星羅海域位於西溟右下角,鄰近溟淵,西邊是大夢澤,西北邊是陵蒼大陸。相比起星羅海域和大夢澤,陵蒼之大難以盡數,人口繁多,物產豐富。不同的地形,不同的環境,三者發展出不同的制度。星羅海域海島散落,因此是散修的天下;大夢澤環境險峻,所以世家抱團;陵蒼廣闊無邊,故而門派林立。
  
  三者之中,最自由的是星羅海域,最嚴苛的是大夢澤,最勢大的卻是陵蒼。
  
  在陵蒼,大大小小門派數之不盡,其中大宗門也有十幾二十個,用道佛儒武魔各分支來劃分,可分為道門七大派、魔道五大宗、佛門四寺、儒家二院、武修一門。
  
  道門七大派,分別是真華仙門、紫霄劍派、太白宗、極意宗、赤霞宮、化陽門、閬風派。魔道五大宗則是七殺谷、森羅殿、幽冥教、鬼哭陵、白谷寺。佛門四寺是觀慧寺、離生寺、歸安寺、白鹿庵。儒家二院為皇風書院、丹心閣。武修一門,就是刑天門。
  
  這十幾個門派佔據了陵蒼最好的靈脈,傳承皆在萬年以上,高人輩出,是陵蒼各道修行者心中的聖地。陵蒼、大夢澤、星羅海域這三個地方,雖然有著三種不同的生態,卻並不是互不來往。陵蒼各派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到另外兩個地方收徒,而陵蒼與大夢澤的散修,往往會跑到星羅海域求生。與此相對,陵蒼和星羅海域的修仙家族,發展到某個規模,就會被要求遷往大夢澤。
  
  每隔十年,陵蒼各派會酌情來星羅海域招收弟子,下一次是半年後,確定前來的有八個門派,分別是道門的紫霄劍派、太白宗、赤霞宮和極意宗,魔門的森羅殿和幽冥教,佛門的觀慧寺,武修的刑天門。
  
  靈玉看到其中太白宗三個字,心念微動。程悅就是太白宗弟子,她手中還有他的弟子令牌,她在下界的時候就對太白宗起了心思,打定主意要加入這個門派,可看到絹帛上另外一個門派的名字,又有所意動。
  
  這麼一想,她指著絹帛,問:「仙石,這紫霄劍派可是個劍修門派?」
  
  『不錯。』范閒書答道:『紫霄劍派,是陵蒼劍修第一派,據說傳承自劍道至尊紫郢天君,走的是純粹的劍修路子,門中只有劍修,別無他道。』
  
  什麼劍道至尊,靈玉聽都沒聽過,但她無法抑制地對紫霄劍派起了好感,加入一個純粹的劍修之派,不正是劍修的追求嗎?
  
  『妳想加入紫霄劍派?』
  
  靈玉毫不遲疑地點頭:「我還是習慣師徒傳承,如果能加入一個劍修門派那是最好不過。」
  
  范閒書輕輕點頭,轉頭一看,羅蘊同樣看著絹帛上紫霄劍派四個字,滿臉癡迷。
  
  這個傢夥,也是劍修!
  
  范閒書嘆了口氣:『看樣子,羅師兄也想去紫霄劍派。』
  
  『啊?』羅蘊驚醒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卻沒否認。
  
  『那好吧,到時候你們一起報名就是了。陵蒼各派收徒,不看修為,只看資質心性,你們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仙石,那你呢?」
  
  『我嘛...』范閒書模稜兩可:『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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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4096019
大公爵 | 2020-4-20 21:11:21

Chap.75 神識


  靈玉開始為加入門派忙碌起來,既然有了目標,就要有的放矢,紫霄劍派怎麼收徒,如何測資質,會有什麼考驗,都要了解清楚。
  
  范閒書在這件事上給了她很大的幫助,也不知道他從哪裡打聽來的消息,竟給靈玉帶回來一疊厚厚的獸皮紙,上面記載著紫霄劍派近百年來招收弟子的情況,從如何測資質,到怎麼考驗,應有盡有。
  
  靈玉大致分了一下,紫霄劍派招收弟子主要看三項,一是資質,二是心性,三是悟性。劍修走的也是道門的路子,道門與佛門,除了資質外最看重的就是心性;儒家略有不同,他們講究悟性,若無悟性,天生蠢笨,心性再怎麼好,天資再怎麼高,也無法領悟儒家功法;魔道隨興得多,除了資質,悟性和心性都不怎麼要求,只要對了脾性就匯收入門中;武修要求的更純粹,強悍的身體和堅韌的意志,除此之外,其他只是附加。
  
  所謂測資質,就是看根骨。在下界測資質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煉氣五層以上的修士,將靈氣注入所測之人體內,看靈氣的截留情況。凡人之身,靈氣入體只會慢慢地散去,天資高的人,在靈氣入體的時候,肉身會自動去截留。在上界,測資質的方式複雜得多,也正規的多,其中最準確的方法,就是使用仙緣燈。
  
  仙緣燈,是專門用來測資質的法器。被測之人將仙緣燈捧在手中,最少一彈指,最多半刻鐘,仙緣燈就會放出各色光華,明暗代表資質,顏色代表五行。
  
  那本名字很坑爹的《成仙的十種方法》說,天下生靈,皆有仙緣,差別者,在於仙緣的深淺。為什麼世間十之八九的凡人未能踏入仙途?因為他們仙緣寡淡,連踏入仙途的門檻都邁不過去,就算邁過去,其中大部分修士只能在煉氣五層到煉氣圓滿之間徘徊,無法築就道基,縱靈飛仙。
  
  仙緣燈可以很直觀的展現這個差別,無法點燃仙緣燈,就表示根骨不佳,仙緣淺薄;仙緣燈越亮,資質就越好。
  
  看了這個,靈玉很想去測一下自己的資質,她之前從未擔心過資質的問題,因為入道以後就時常聽別人說,她根骨上佳。可這裡是上界,不能築基就表示仙緣淺薄,誰知道她的資質放在上界是不是能入眼。
  
  可惜,范閒書告訴她,仙緣燈的煉製方法是不傳之密,只有大勢力才有,他們就算有錢也沒地方弄去。只能看機緣了,希望自己真的根骨上佳,不然,就錯過這個機會了。
  
  羅蘊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沈默了很久。靈玉知道,他在自我懷疑,因為他一到煉氣五層修為就再無進步,很可能資質不行。但這件事她幫不上忙,現在自顧還不暇。
  
  「神識...」靈玉翻著手中的書,喃喃自語。
  
  那天她在書店看到別的修士查看玉簡,自己卻不得其門而入,後來翻看書籍,才知道看玉簡需要用神識。說到神識,就要從丹田說起。在下界,所謂丹田,也就是臍下三吋這個位置,靈氣入體之時,會在體內開闢出丹田,真元在經脈流轉,最後歸於丹田,循環不止。在上界卻不是這樣,所謂的丹田,認真說起來分成三個。
  
  上丹田,印堂之後,雙眉之間,俗稱腦子,是記憶思考的地方。中丹田,雙乳之間,也就是心,藏氣之府,生機所在。下丹田,便是臍下三吋的丹田。
  
  通常情況下,丹田沒有特指,說的就是下丹田,中丹田一般被稱為心府或氣海,上丹田則喚作識海。神識,就產生於識海。
  
  靈玉不自覺地摸了摸眉心,她想到那個往自己腦子裡鑽的靈網,莫非就是棲身於識海?書上說,神識由識海產生,是修士真正的耳目。神識強化到一定程度,周圍一切皆逃不過它的感應。
  
  靈玉看罷若有所思,神識的使用,與靈網相差不遠,只不過,靈網其實就是靈氣所化,它卻是無形無質。
  
  她敏銳地意識到,神識對於戰鬥的重要性。眼睛所見,耳朵所聞都有侷限性,哪怕修士目力、耳力都十分驚人也是一樣。神識卻沒有這種侷限性,它唯一的侷限,就是距離。試想,戰鬥之時,周身皆在神識感應之中,該有多麼得心應手?再配合靈網,她就等於比別人多一重神識。
  
  這個想法,讓靈玉迫不及待地想去嘗試。
  
  於是,她又去了一趟書店,買了一本《基礎煉神術》。臨走的時候,看到旁邊有一本《基礎御劍術》,順手也買了。
  
  這兩本書,涉及到具體的修練方法,價錢比她那天買的雜書略高,要五塊靈石一本。靈玉毫不猶豫地付了,這關係到修練的基礎,不可馬虎。
  
  隨後,她開始閉門修練。
  
  修練神識不難,確切地說,靈氣入體之後三個丹田都會自動開關,只是下界功法缺失,修士不知道如何去感應識海和氣海的存在。靈玉按照《基礎煉神術》所說,集中精神,感應識海。
  
  如此三天,她忽然感覺眼前一空,進入一種玄之又玄,難以言說的狀態。這種感覺很奇妙,彷彿置身於一個虛無的空間,周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這黑暗卻又有一種溫暖、安心的味道,讓她感覺到絕對的安全。
  
  「這是哪裡...」她喃喃自語,彷彿是用眼睛在看,耳朵在聽,又彷彿根本沒有睜眼,也沒有開啟聽覺。
  
  黑暗中,她看到一個小小的光點,這光點懸浮在空中,平和、安寧,朦朧的光暈,帶著讓人安然的氣息。忽然,光點展開,倏然間鋪成一張網。組成這張網的,是一根根近乎透明的線,每一根線都極細膩,只要輕輕一碰,就會彈動不止。
  
  ...這裡,就是她的識海?
  
  『靈玉!』外面傳來生音,靈玉陡然從這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中退了出來,她懊惱地皺起眉頭,再有一點時間就能把神識分出來了。
  
  但她聽出這是范閒書的聲音,他不是個毛躁的人,突然喊她肯定有事。
  
  她起身開門,看到范閒書就在門外:「仙石,什麼事?」
  
  范閒書沒有立刻回答,先進了屋,把房門關上才道:『我覺得羅蘊有些奇怪。』
  
  「怎麼了?」靈玉這幾天埋頭修練,沒見過他們幾次,羅蘊出去跑了幾天,說是找到活幹了,之後就早出晚歸的。
  
  范閒書道:『這麼說吧,他每次回來都躲躲閃閃的,好像有什麼是不想讓我們知道。就在剛才,他進門的時候我正好出來,他一看到我,就趕緊把手藏在袖子裡。』
  
  靈玉不解:「他手裡有什麼東西?」
  
  『不是手裡,是手背上。』范閒書說:『我剛才瞥到一眼,懷疑他受傷了。』
  
  「他做的是什麼工?」
  
  『不知道。』范閒書搖頭:『我問過他,他只說在一家店舖幹活,具體做什麼沒有說。』
  
  這麼一說,靈玉也覺得奇怪了。飛廉城內,凡人占了半數以上,主要替修士們幹些雜活,店舖裡大半的活計都能讓凡人去做,因為沒有危險,修士在店鋪裡幹活收益並不高,羅蘊缺錢,按理說應該會選個報酬更豐厚的工作才是。
  
  這件事,范閒書早就打聽過了,他之前也打算在附近找個活幹,就是因為報酬不滿意才遲遲沒去,近來也在看書,準備多了解一些事情再去找個報酬豐厚的工作。
  
  想了想,靈玉說:「我們直接去問他好了。」
  
  范閒書道:『他既然躲躲閃閃的,就是不想讓我知道,我們這麼去問...』
  
  「怕什麼?」靈玉打斷他的話:「我們三個人,怎麼說一起經歷過生死,在這個世界不相信對方又相信誰?他不想讓我們知道,也許覺得不方便說,我們擔心他又不是害他,又有什麼不能問的?」
  
  范閒書看著她,默然許久。
  
  靈玉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就問:「怎麼了,不對嗎?」
  
  范閒書輕輕搖頭,嘆息一聲:『不知道是我變了,還是妳變了。總覺得,我們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他語氣沈重,讓靈玉跟著難受起來,她低聲道:「我知道你吃過很多苦,不再像以前一樣,對別人總是充滿信任,可我們...」
  
  『不是。』范閒書始終帶著微笑,笑裡卻有她看不透的東西:『妳這樣,很好,就聽妳的吧。』說著,轉身開門,向羅蘊的房間走去。
  
  靈玉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胸口很難受。
  
  「羅師兄,你在嗎?」
  
  『羅師兄?』
  
  過了好一會兒,羅蘊的房間開了。他臉色蒼白,神情緊張:『程師妹,范師弟,你們找我有事?』
  
  靈玉和范閒書對看一眼,忽然齊齊向前邁了一步,一個扣住羅蘊的手,按住他一條手臂,另一個拉起他的左手,去拉他的袖子。
  
  『喂,你們...』
  
  兩人不管他的掙扎,仍然扯開了袖子。只見羅蘊小臂上佈滿了紫青的痕跡,似乎是鞭傷,又似乎是燒傷,上面敷了藥,還沒乾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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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20 23:55:56

Chap.76 仙書再有字


  「羅師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堂屋內,羅蘊被按在椅子上逼問。
  
  羅蘊很不自在,他不自覺地躲開他們的目光,無意識地按著自己受傷的手臂。
  
  靈玉按耐不住,皺著眉頭問:「難道你不相信我們?」
  
  『不是。』羅蘊連忙否認。
  
  「那為什麼不說?」
  
  羅蘊低頭,糾結地對手指,再看看這兩個人,范閒書仍然一臉淡漠地坐在那裡,目光卻一直落在他的身上。靈玉倒好,乾脆就直接站在他面前,大有他不說就不走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仍然不見這兩個人態度軟化,他只好認輸:『我...我要是說了,你們不許笑我。』
  
  「我們笑你做什麼?」靈玉翻白眼:「都傷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好笑的?」
  
  『...好吧。』羅蘊低了頭,好半晌,小小聲地說:『我...我在飛天閣幹活...』
  
  「飛天閣?這是什麼地方,賣什麼的?」靈玉隨口問。
  
  下一刻,卻見范閒書一口茶噴了出來,不可思議地看著羅蘊:『飛天閣?』
  
  羅蘊頭更低了,點了兩下。
  
  靈玉看看羅蘊,又看看范閒書:「飛天閣怎麼了?」
  
  『呃...』范閒書想了想,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
  
  「什麼這個那個?為什麼在飛天閣幹活會受傷?難道那裡是專門打人的?」這兩人的態度讓靈玉更納悶了。
  
  『靈玉...』范閒書糾結了一會兒,索性直說:『飛天閣,其實就是青樓。』
  
  青樓?靈玉眨眨眼,懷疑自己聽錯了,仙城也會有青樓?開玩笑的吧。再說了,羅蘊在青樓幹什麼?總不至於做個小廝吧?她看了羅蘊幾眼,恩,要說羅師兄長相也頗俊秀,雖然已經十九了,但還是少年樣貌...
  
  羅蘊被她看得臉色通紅,又羞又怒,急道:『我不是那個...』
  
  『咳咳!』范閒書道:『靈玉,飛天閣只有花娘,沒有牛郎。』
  
  「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靈玉奇道:「你去過?」
  
  范閒書咳得更厲害了,臉色脹得通紅,好半晌,他才順了那口氣,不自在地道:『只是聽隔壁的說過。』
  
  他們住的這個小院周圍都是修士,大部分跟他們一樣,修為不高不低,在飛廉城討生活。范閒書這段時間經常外出,了解仙城生活,也結識了幾個修為相當的修士。
  
  「羅師兄,你在飛天閣做什麼?為什麼會弄得自己都是傷?」兩個少年尷尬不已,萬幸靈玉已經拉回了話題。
  
  羅蘊不好意思地看了他們一眼,說:『我不是缺錢嗎?城裡報酬豐厚的活實在不多,想出海獵獸,我修為又不夠。找來找去最後找到飛天閣,看到他們招護院...』
  
  一番解釋,靈玉總算是聽懂了。
  
  飛天閣在飛廉城是數一數二的青樓,背後有仙盟做靠山,一般情況下沒有人敢到飛天閣砸場子,但,沒有人砸場子不代表沒有人鬧事,鬧事的人,不是修為頗高的修士,就是有背景的公子哥。飛天閣招護院,就是為了應付這種情況,沒事的時候,護院是個清閒的活,一旦有事,他們就是讓人出氣的。
  
  『...我看他們出的工錢很高,所以就去應徵了。』
  
  「羅師兄...」靈玉目光複雜地看著羅蘊,回想第一次見他還是個春風得意的傲氣少年,如今卻已經懂得為五斗米折腰了。
  
  『其實也沒什麼。』反正都說了,羅蘊表情淡淡的:『沒事的時候很清閒,而且,我白天上工客人也不多。這些天來,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鬧事。』
  
  「可你這傷...」
  
  羅蘊道:『只是皮肉傷,並不影響修為,除此之外還有另外的補貼。程師妹,范師弟,你們不用為我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靈玉默然,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告訴他讓他別做了?她有什麼資格對羅蘊說這句話?她給不了羅蘊更好的選擇,何況,每個人的路都要自己去走,想要得到,就要付出。羅蘊懂得這個道理,也有忍耐的毅力,不需要別人多事。她只能期望,他經歷過這些,最終能得償所願。
  
  
  當天晚上,靈玉就修煉出了神識。她欣喜若狂地跑出去跟另外兩個人分享,然後大方地把《基礎煉神術》借給了羅蘊。
  
  范閒書這些天東遊西逛,早就知道神識的事了,只是還沒有著手練習,羅蘊在外面幹活接觸的人多,一些常識知道的比他們還清楚,但他缺錢,只能等靈玉或范閒書學過了,再從他們手上借。
  
  分享過後,靈玉回屋,翻起了那本《基礎御劍訣》。原本她只是想將自己所學跟上借的劍修對應一下,不料這一看,臉色越來越凝重。
  
  一個時辰後,靈玉放下《基礎御劍訣》,呼出一口氣。看了這本書,她發現了一個重大的問題,那就是,下界所謂的劍修,在上界根本算不得劍修!
  
  什麼叫劍修?《基礎御劍訣》開篇就說,以劍為本,以劍為生,御劍飛天,心劍合一,這才叫劍修。劍修與世間的劍客都追求劍的極致,二者區別何在?除了力量的差別,最根本的在於,劍修的劍是活的。
  
  柳威意教她的所謂劍修三關,並沒有錯,這確實是劍修修煉的步驟:入門之時練劍氣,築基之時悟劍意,結丹之時尋劍心。只是有一點錯了,握在手中劈砍挑刺的劍,不是劍修的劍。
  
  什麼是劍修的劍?靈玉正式入道之後,本以為只是胡言亂語的凡人傳奇話本,說的卻是事實。御劍飛仙,上天入地,才是劍修的劍!
  
  如果不是來到上界,靈玉不敢相信,原來真的存在這樣一個奇妙的世界。她小時候的嚮往,並非只是天真的妄想。她撫平心朝,再次翻起《基礎御劍訣》,仔仔細細反反覆覆地看。
  
  所謂御劍訣,其實就是以神識御劍,如此劍就不必握在手中,也不用被劍招限制。下界劍修之法遺失,大概跟神識失傳有關。御劍要神識,連神識都不存在又如何會有真正的劍修?
  
  靈玉暗暗佩服豐老等前輩高人,他們在劍修之法根本不對路的情況下,還能悟出劍意,實在是了不起。何況,修為也沒有達到築基。
  
  還是要先修煉神識啊,等到神識強大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修御劍訣,成為真正的劍修了。靈玉這般想著,再次進入神識的修練當中。
  
  結束修練的時候已經快天亮了,屋子的另一角傳來阿碧輕微的鼾聲。這隻笨妖睡得極熟,靈玉無奈地搖搖頭,沒有多管。她算是看出來了,阿碧就是隻不務正業的妖,別的妖天天想著修為精進、脫離妖身,她卻不然,不愛待在靈獸袋,非要留在外面,一天十二個時辰,修練的時間只有三分之一,有時候還不到,睡覺的時間倒是雷打不動的四個時辰。
  
  晚上月華明亮,正是她這種得帝流漿而化成人形的妖修練的好時候,她卻從來不管,想睡就睡,想起來了修練個把時辰。
  
  也罷,她本來就沒指望這隻笨妖成為自己的戰鬥助力,只要她處理好雜物,偶爾把精元珠子拿出來用用就行了。
  
  說到精元珠子,靈玉想起懷中的仙書。仙境中,仙書吃了不少妖獸屍體,卻遲遲未能出現下一頁內容,不知道需要多少精元才達到目標。
  
  這樣想著,靈玉從乾坤袋掏出那本書,隨手翻了翻。
  
  這一翻,她立刻吃了一驚,只見仙書的第二頁、第三頁都出現了字!
  
  怎麼會這樣?她在仙境中明明偷偷看過的,來了上界根本沒餵過它妖獸,什麼時候出現了新的內容?隨後,她定睛一看,面色古怪了起來。
  
  第二頁的開頭,赫然寫著五個字:基礎煉神術。再翻到第三頁,開頭又是五個字:基礎御劍訣。
  
  剛剛把這兩本書看完,仙書上就出現了這兩本書,靈玉就算再遲鈍,也知道這其中必有關係。莫非她看過的書都會出現在仙書當中?她很快否定了這個推測,她看過的書何止這三本,確切地說,應該是她修練過的功法。
  
  《太素紫雲心經》是她修練的第一本功法,她除了柳威意教的劍招,只修練這一本功法。然後就是剛買來的《基礎煉神術》和《基礎御劍訣》,她先照前者修煉出了神識,然後按照後者記載強化神識。靈玉很快又想到,仙書上的《太素紫雲心經》可是比原版強很多,那新出現的《基礎煉神術》和《基礎御劍訣》會不會也這樣?
  
  按捺下激動的心情,靈玉仔細地看了起來,越看臉上的笑容越大。
  
  果然,仙書上出現的比原來的好多了!這篇《基礎煉神術》不但修正了原書中的幾個錯誤,還詳細地講述了修練神識的原理,以及如何修練才能事半功倍。而《基礎御劍訣》除了原文中強化神識的內容,更是手把手地教授了御劍的技巧。
  
  直到這一刻,靈玉終於確定了仙書的價值,從今往後她不必擔心沒有合適的功法,只要仙書有足夠的精元,就能給她修正出最好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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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21 01:18:31

Chap.77 不速之客


  時間就在靈玉埋頭修練中過去了。范閒書遊蕩了幾個月後,順利找到了一份工作,他並不急著賺錢,針對性地看了許多書,最後找到的這份工作相當地讓人眼紅:多寶樓拍賣行解說!
  
  飛廉城內修士能做的各種工作,最讓人眼紅的就是拍賣行的工作,因為它不但沒有危險,有機會接觸眾多靈寶,還能接觸高修為的修士,好處說都說不盡,這種地方,沒有背景的修士很難進去。
  
  靈玉和羅蘊都沒想到范閒書能進拍賣行,驚訝之後,拉著他去酒樓慶賀了一番。
  
  當晚,靈玉略有醉意地對范閒書說:「仙石,我知道你這時候去拍賣行,就是不想加入門派的意思。我很想勸你,可我也明白,人各有志,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沒什麼主見的仙石了...就這樣吧,只希望,我們再見的時候,仍然把對方當成最好的朋友。」
  
  范閒書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沈默許久,方才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輕聲道:『會的。』
  
  
  五個月很快過去,陵蒼各派在羅蘊和靈玉的期盼中到來了。
  
  靈玉這五個月埋頭修練,除了日常支出,剩餘的靈石大半買了聚氣丹。飛廉城濃郁的靈氣,配上比養元丹好上十倍的聚氣丹,在家上被仙書修改過的頂級功法,她竟然在這五個月內飛越了兩個等級,晉階煉氣八層。
  
  范閒書和羅蘊嘖嘖讚嘆,他們兩人都要上工,修煉的時間不多,服用的丹藥也少,只是晉階了一層,目前同是煉氣六層。這一晉階,范閒書也就罷了,羅蘊大大鬆了口氣。他之所以被打回原形,就是因為煉氣五層之後遲遲未能晉階。在玄淵觀,有沒有前途端看能不能邁過煉氣五層這個門檻,一旦邁過去,哪怕修煉慢些,都有修煉到煉氣九層的希望。
  
  再過一個月,陵蒼各派招收弟子的法會就要開始了,范閒書依舊每日上工,顯然不準備參加,羅蘊則辭了工,專心準備法會之事。飛天閣這份工作,雖然令人尷尬,報酬卻極豐富,羅蘊這五個月賺了三百來塊靈石,不但還清了欠款還小有積蓄,讓他得以購買法會之物,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半夜,門口傳來清脆的叮叮聲,彷彿風鈴被吹響。靈玉正覺得奇怪,就聽院子裡傳來動靜,透過窗戶縫隙,她看到右邊的房門輕輕開了,羅蘊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
  
  小院的陣法打開,一個披著暗色斗篷的人出現在門口。
  
  『你怎麼來了?』羅蘊驚訝,沒等這人回答,警惕地看了周圍兩眼,壓低聲音:『先進來再說。』
  
  兩人很快進了羅蘊的房間,自始至終這人都沒說過一句話。靈玉從窗縫看到這人的走路姿勢,婷婷裊裊的,八成是個女子,心中更覺奇怪。羅蘊什麼時候認識了一個女子,關係好到半夜上門找他...
  
  突然想到他這五個月在哪裡上工,靈玉心口陡然一跳,莫不是...
  
  那裡結識的女子,半夜上門來尋,還這樣遮遮掩掩的,怎麼想都不是好事。可這件事羅蘊從來沒對他們說過,是不是不想讓他們知道?靈玉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摸出門,輕輕敲了下左邊的房門。
  
  們馬上就開了,范閒書以眼神詢問。靈玉做了個禁聲的手勢,進去關了門:「有人來找羅師兄,你知道吧?」
  
  范閒書輕輕點頭。
  
  他這般淡定,倒讓靈玉躊躇了:「這個,我們...」
  
  『妳管那麼多幹什麼。』沒等她說完,范閒書便打斷了:『羅師兄沒說,妳這樣不是太多管閒事了嗎?』
  
  「...」
  
  范閒書看著她,嘆了口氣:『靈玉,妳這習慣最好改改。在那個世界,沒有太多利益衝突,妳可以隨興一點,這個世界不一樣,各人自掃門前雪,哪怕再親近的關係,也要保持距離。』
  
  靈玉聽得一怔,遲遲沒有說話。她早知道仙石已經不是當初的仙石,無論是性格還是行為,都跟當年大不相同,可是...
  
  「我並非想多管閒事。」許久後,靈玉慢慢說道:「可羅師兄這個人你是清楚的,他雖然比你我都還要年長,性情上卻保留了更多的純善,我不希望他在僅剩的一個月的情況下出了事,更不希望因為他出事,而影響到自己。在沒有分道揚鑣之前,我們是一體的。」
  
  接下來換范閒書沈默良久,最終,他點了點頭:『好吧,等一會兒我們去探一探,無事最好,有事的話...』
  
  半個時辰後,羅蘊的房門再度輕輕打開了,他很小心地看了一圈,聽到靈玉房裡傳來阿碧輕微的鼾聲,心情略鬆,回頭招了招手。那穿著斗篷、遮擋了容貌的女子走出來,輕手輕腳地離開。
  
  靈玉緊盯著她身上的斗篷,這女子很奇怪,不管是憑感覺還是用神識,根本分不出她是凡人還是修士,多半身上這件斗篷是功能特殊的法器。不過,就算她是修士,修為應該也不高,不然她進門之時就不會驚動她和范閒書了。
  
  待羅蘊回房,兩人又等了一小會兒,方才悄悄打開房門,出了小院。
  
  修為超過煉氣八層的修士幾乎不用睡覺,因此,仙城都是名符其實的不夜城。
  
  兩人急速追出了小巷,沒有看到人影,立刻分頭去找,一個走大街,一個走小巷。范閒書對地形比較熟,因此走了小巷。靈玉追出大街,一路追到飛天閣外面,路上人群熙熙攘攘,沒看到那女子的身影,無奈之下只好往回走,希望范閒書追到了她。
  
  等她進入院子所在的小巷時,忽然背脊一寒,不假思索地一側身,下一刻"刷"一聲,一道涼風擦過臉頰,給她留下一抹刺痛。
  
  靈玉伸手一抹,臉上一道三寸長的傷口,正嘩嘩地流血。
  
  "嗆"一聲坎離劍出鞘,彷彿氣勢萬鈞地向前撲去,劃出一道寒芒,身子卻是一歪,人迅速地往小巷外跌去。
  
  她不知道是什麼人,也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狀況,她只能期望自己及時退出小巷,保住一條小命。可惜,她的身體還在半空中,卻有一道更亮的光芒出現,一閃而莫,然後,她重重摔了下來,動彈不得。
  
  儘管如此,她感覺到兩股強大威勢,無遮無掩地向自己壓迫而來。
  
  築基期修士!她心中冒出這個念頭。
  
  輕輕的腳步聲響起,一雙著白底紫紋男靴的腳在她面前停住了。
  
  『是個劍修。』那人說,聲音低低的,又刻意模糊了,聽不清音質。
  
  過了一會兒,這人又道:『原來還是個女人。』
  
  仍然沒有人接話。
  
  『徐師兄,怎麼辦?』靈玉聽著,提心吊膽,希望她接下來聽到的,不是個"殺"字...
  
  片刻,一個同樣模糊的聲音傳來,淡漠的,卻讓人從心底冒出寒氣:『兩隻小蝦,翻不出浪來,回去吧。』
  
  『是。』男靴很快離開了,兩股壓迫人的威勢也隨之消失。
  
  靈玉心口一鬆,趴在地上好半天才慢慢緩過來。她氣運丹田,真元緩緩在經脈走了一圈,身體慢慢恢復知覺。過了一會兒,她翻身坐起,深深吐出一口氣。
  
  飛廉城內是不能鬥法的,一旦以法術傷人,仙盟的法寶就會立刻感應到,維持秩序的修士馬上就會趕來現場。這兩個人並沒有動用法術,出手卻犀利無比,那道貼著她臉頰劃過的劍氣,應該只是隨手而發,卻有著讓她膽寒的氣勢。
  
  築基修士,而且,還是劍修!
  
  靈玉得出這個結論,苦笑起來。她只是想和仙石追到那個女子,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兩個人--對了,那人說兩隻小蝦,莫非還有人被他們打趴了?
  
  靈玉轉頭一看,卻見范閒書躺在十多丈遠的地方,無聲無息。
  
  她大吃一驚,拼命爬起來,跑過去:「仙石,仙石!」
  
  一摸范閒書的脈門,很好,還是跳動的。她的心定了定,從懷中掏出一枚丹藥,餵了進去。過沒多久,范閒書呻吟一聲,睜開雙眼。
  
  「仙石,你怎麼樣?」
  
  聽到她的聲音,范閒書的眼神漸漸清醒過來。看到她呆了一呆:『靈玉?妳怎麼在這?』
  
  見他眼神明亮,口齒清晰,靈玉放下心:「沒事就好...」
  
  范閒書看看她,又看看巷口,臉色一變:『那兩人...』
  
  「走了。」靈玉問:「怎麼回事?難道你見到什麼不該見到的東西了?是兩個築基修士嗎?」
  
  范閒書鬆了口氣,道:『回去再說,總之倒楣透頂。』
  
  這確實不是談話的地方,小巷隨時都會有人進來,就算沒人進來,萬一哪個鄰居修煉到半夜出來逛逛,看到他們在這也不好解釋。靈玉便扶起仙石,一路沈默地回了小院。
  
  輕手輕腳地打開禁制,兩人一句話也沒說,默契地進了范閒書的房間。
  
  直到門闔上,自己私下買的防護陣法開啟,范閒書像是失去了力量,跌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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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4096019
大公爵 | 2020-4-21 02:26:14

Chap.78 報名


  「這兩個人是什麼來歷?」
  
  范閒書半天才答道:『我不知道。』
  
  靈玉怔了一下,又問:「那你怎麼惹上他們的?」
  
  『我沒惹。』范閒書滿臉無奈:『我們分手之後,我一路跑過去都沒看到人,沒辦法,只好回來。剛走進巷子,就撞到那兩個人,然後就對我出手了。』
  
  他怔怔地道:『築基修士,原來這就是築基修士。他們根本沒有真正出手,我卻如此不堪一擊...』
  
  靈玉心思被他引動,回想之前那一幕,說來一息不到,她連人影都沒見到,就這樣毫無反抗之力。
  
  兩人各懷心思沈思許久,最後靈玉先回過神:「仙石你說,這兩個人跟那女人有沒有關係?」
  
  范閒書遲疑了好一會兒,不確定地道:『不知道...』他按了按眉心:『這兩人出現得很突然,我連他們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但我想,如果只是路過應該不會對我出手吧?一則,我沒惹他們;二則,雖說晚上出沒的人不多,可我們是修士,不管日夜都有可能出門,難道他們見人就動手?』
  
  這附近住的修士不少,如果只是他們無意中撞上...他們好像沒看到什麼東西吧?可要說是針對他們,今晚除了跟蹤那女人的事,好像沒什麼了。而且,那位被稱為"徐師兄"的修士,說了這麼一句話:兩隻小蝦,翻不出浪來。如果他們真的只是無關的人,似乎不應該這麼說。
  
  『靈玉,妳的臉...』范閒書注意到臉上的傷口,血已經不流了,可這道傷口,從顴骨一直劃到下巴,斜過半張臉,幾乎等同於破相。
  
  「斯...」靈玉這時才覺得痛,被他一碰,倒吸一口涼氣。更要命的是,傷口內彷彿有什麼東西,一直灼燒著皮肉。
  
  『妳等等。』范閒書把她按下來,拿出乾坤袋翻翻找找,最後找到一隻玉瓶:『這是我前些日子在拍賣行順手買的,生肌續骨有奇效。怎麼說妳也是女孩子,臉上留道疤可不好。』
  
  靈玉坐著,看著范閒書一邊在自己臉上忙忙碌碌,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心中一陣溫暖。儘管仙石變了,變得讓她陌生,但他的內心,仍然是那個仙石。
  
  抹完了,范閒書把玉瓶遞給她:『收著,每天抹一遍,應該很快就好了。』
  
  「恩。」靈玉接過,放進懷裡。
  
  兩人相對看了一會兒,最後靈玉問:「這事,怎麼說?」
  
  『說?要說什麼?』
  
  靈玉指了指對面,羅蘊的房間。
  
  范閒書略一思索,遍道:『既然我們找不到人,羅師兄又根本不想我們知道,那我們就當不知道,暗中觀察吧。如果他有什麼不對,立刻阻止。』
  
  「好吧。」靈玉也沒更好的主意,她把這件事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遍,總覺得不是好事,恐怕羅蘊已經被捲進是非中,他卻毫無所覺。
  
  第二天,羅蘊看到靈玉臉上的傷,大吃一驚:『程師妹,妳怎麼了?』
  
  「哦。」靈玉想要去摸,手伸到一半忍住了:「練劍的時候不小心劃傷了。」
  
  羅蘊卻道:『妳別騙我了,我也是個劍修,怎麼會看不出來這是被劍氣所傷?而且這角度,分明是從對面劃過來的,妳的御劍術沒差到這個地步吧?』
  
  「...」靈玉面不改色:「我沒說全,練劍的時候仙石劃的。他剛學御劍術,手法糙得很。」
  
  『是嗎?』羅蘊半信半疑:『這麼乾淨俐落,范師弟的天賦很好啊...』
  
  靈玉與對面的范閒書交換一個眼神,一起低頭扒飯。
  
  兩人心驚膽顫地觀察了一個月,羅蘊始終好吃好睡,靈玉不禁懷疑,自己猜錯了?可如果只是很尋常的一件事,為什麼羅蘊要瞞著他們?她跟范閒書並不是會多管閒事的人,就算那天被他們看到,羅蘊只要一句話,他們就不會多問半句,可他卻神神秘秘的...
  
  說到底,是羅蘊的態度太奇怪,才讓靈玉起了疑心。後來追出去,又發生那樣一件事,連范閒書也覺得不簡單了。
  
  
  
  終於到了陵蒼各派招收弟子報名這天,一切風平浪靜,靈玉稍稍安下心,與羅蘊結伴去報名。他們兩人的目標一致,都是紫霄劍派。
  
  走到飛廉城庶務堂附近,一轉過大街,靈玉就傻了:「這麼多人?」
  
  只見庶務堂平時不輕易開啟的正殿,殿門大開,從裡面開始排隊排出八條長龍,如今天色還沒亮,就已經排到了大街上!
  
  『程師妹,我們趕緊!』羅蘊拉著她,火速跑到紫霄劍派報名點,在他們佔位的瞬間又有兩個人擠上來,接著過沒多久,隊伍已經把整條街佔滿了!
  
  『照這趨勢,報名得上萬人吧?』羅蘊看著隊伍,擔憂道:『聽說每個門派只招收一百名弟子,我們輪得到嗎?』
  
  羅蘊說完,排在旁邊極意宗隊伍裡的一名修士看了他兩眼,說:『兄弟,第一次吧?』
  
  『啊?』羅蘊被問得摸不著頭腦。
  
  這名修士道:『難道你不知道,這個什麼法會,是有彩頭的嗎?』
  
  羅蘊想了下,點頭:『知道,聽說法會排名前列的,會有獎勵。』
  
  『這就是了,有獎勵,來的人當然就多了。』
  
  羅蘊思索了數息,忽然悟過來這話的意思:『這位道友,你是說很多人是衝著獎勵來的,並不是想入門派?』
  
  『當然!』這名修士揮手:『誰耐煩加什麼門派,哥在星羅過得多痛快!聽說在陵蒼,入了門派的人不能隨意離開,不然就是叛門,門派師父說什麼就要做什麼,不從就要受懲罰。還有,除了修練,還要幹活--你說,幹什麼要入門給人當孫子?在星囉,哥幹活收報酬,要什麼都可以買到,想去哪去哪,自由自在,哥蛋疼才給人當孫子!』
  
  一番言論說下來,靈玉和羅蘊都呆了。他們都不知道加入門派有這麼多缺點!偏偏周圍聽到的修士,不少人附和:『就是,咱們星羅多好,自在!想要靠山那也沒問題,加入某個勢力就是了,也沒人在上頭指手畫腳,真不知道陵蒼的修士怎麼活...』
  
  『可是,可是...』羅蘊想反駁,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這個,好像說得很有道理啊...
  
  『小兄弟,別聽他們瞎說!』也有人不贊同:『背靠大樹好乘涼,加入某個勢力,自由倒是自由了,可真犯了什麼事,勢力會替你出頭?別傻了!再說了,加入勢力不幹活倒是可以,你在勢力裡還得縮手縮腳地做人,萬一犯個什麼事,立馬把你踢出去。』
  
  『哼!』先前那修士駁道:『什麼縮手縮腳做人,是你自己沒本事!再說了,留下不爽那就退出,勢力可不會強求你終生不能離開。』
  
  『有本事?你要有本事,在門派一樣過得很好!』那人不甘示弱。
  
  『哥有本事為什麼要去門派裡裝孫子?嘰嘰呱呱...』
  
  『在勢力裡你就不用裝孫子?呼嚕呼嚕...』
  
  兩人就這麼吵了起來。
  
  靈玉和羅蘊大開眼界,聽了好一會兒,眼見他們倆快要動手了,維持秩序的城衛終於插手,喝令他們不得喧嘩,這才把衝突消彌了。倆人聽了這麼一場,大致明白了:這些來排隊的人,大半是衝著獎勵來的,真正想入門派的半數不到,按以往的慣例,大概也就三四千人,五取一的概率。
  
  『五取一,好像也挺難啊...』羅蘊喃喃自語。
  
  
  『報名單。』庶務堂正殿門口,一名著紫霄劍派道袍的煉氣修士向羅蘊伸出手。
  
  羅蘊連忙將自己填好的報名單遞了過去。這人接過,看了一遍,又施個法術檢查了一下羅蘊的骨齡,向旁邊一名修士點點頭。那人便道:『跟我來!』羅蘊連忙跟了上去。
  
  緊接著,靈玉不用他說,就遞上了報名單。這修士看了一遍,同樣也檢查過骨齡,正要揮手,忽地頓住,仔細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靈玉奇怪,想摸摸自己的臉,忍住了。她臉上的傷早就好了,范閒書給的藥膏還算管用,現在只留下一條淡淡的疤,雖然還能看到,卻算不上破相了,這人需要看這麼久嗎?
  
  最後,這修士遲疑的問:『你...是男的?』
  
  靈玉搖頭:「不,我是女子。」
  
  這修士眉毛一揚,便把報名單扔了回來:『既是女子,妳來湊什麼熱鬧?』
  
  靈玉聽得詫異:「這位道友,這話怎麼說的?我怎麼不知道修仙界還歧視女子?」
  
  此人輕哼一聲,說:『修仙界當然不歧視女子,但我們紫霄劍派,不收女弟子!』
  
  「啊?」靈玉愣了,紫霄劍派不收女弟子?她為這件事芒了半年,居然沒人告訴她?
  
  靈玉看看周圍,一指他們身後不遠處,同樣身著紫霄劍派道袍的女修士:「既然你們不收女弟子,那這位道友是怎麼回事?」
  
  這修士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妳若成為紫霄劍派弟子的道侶,自然也能像她一樣。』隨後接了一句:『不過,看妳這樣子,應該也不可能。』
  
  他話音烙下,周圍看到這一幕的修士竊笑起來。可不是,這女修士女生男相,雖然樣貌俊俏,可哪個男人會要這麼一個道侶?瞧這平板的身材,摸起來跟男人沒兩樣吧?唔,也不是,說不定會有哪個愛好特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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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4096019
大公爵 | 2020-4-21 10:22:22

Chap.79 測資質


  靈玉的臉當場就黑了,她不在意自己的相貌,但不代表可以接受輕視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氣,揚起笑臉:「看不出來,道友修為不顯,居然精通卜筮之事,連未來如何都算得清清楚楚。不過,在下勸道友一句,劍修的心裝了太多的東西,劍就不純了。」
  
  明著是說他外道學多了不好,卻是暗指他心思不靜。
  
  這修士先是一怔,而後面色冷了下來:『我紫霄劍派弟子,何須他人告誡?妳既然不是來報名的,那就請走吧!』
  
  靈玉繼續笑:「自然是要走的,不過,我瞧閣下似乎太自高了一點...」她慢悠悠地瞥了周圍一眼:「在下修為不顯,沒資格告誡,可星羅散修,未必沒有能指教閣下之輩。」
  
  她話音一落,這紫霄劍派的弟子立刻收到周圍不太友善的目光,臉上現出怒色:『妳--』
  
  「告辭。」靈玉沒給他機會,乾脆俐落地一揮手,轉身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這修士一口氣出不來,半晌後忿忿地一揮手:『不過是個散修罷了,竟敢諷刺...』
  
  他話沒說完,身邊另一名弟子立刻拉了他一把,低聲勸告:『師弟不可胡言,這裡是星羅,不是陵蒼。』
  
  『那又怎樣?我又沒說錯,不過是個散修...』這次不用同門阻止,他收到了數以百計不善的目光。
  
  排在最前面的星羅散修紛紛瞪視著他,逼得他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反應最過激的,是紫霄劍派報名隊列裡排在靈玉後面的人,已經準備好的報名單沒遞上去,冷冷地盯著這修士一會兒,哼了一聲,甩袖走了。
  
  這修士伸出手借報名單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後,超級沒面子地收了回來。
  
  『這裡是星羅...』他有點明白同門師兄話裡的意思了。
  
  星羅之散修,如同陵蒼之門派,大夢澤之世家。別以為散修就地位低下,星羅海域是崇尚自由的散修的天下,陵蒼宗門的派頭在這裡不好使。
  
  已經走掉的靈玉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她並不像離開時那麼瀟灑,報名被拒絕,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乾脆在大街旁的石墩上坐下,仔細琢磨。
  
  紫霄劍派不收女弟子這是事前沒想到的,她排隊的時候根本沒注意到這點,別人大概當她是男的,也沒有提醒。現在紫霄劍派已經拒絕了她的報名單,她又忍不住譏諷了人家一通,再想進紫霄劍派已經不可能了,總不能真像那名弟子說的,找個紫霄劍派的弟子成為他的道侶吧?這麼一想,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既然紫霄劍派不行,那只能再挑一個了。
  
  她想了想,取出那塊太白宗弟子令牌,摸著上面那朵小小的白雲。不能入紫霄劍派,入太白宗也不錯,也算是追尋祖宗的足跡了。這樣想著,還沒起身,旁邊就有一個人走近,相當自然地跟她打了個招呼:『這位道友。』
  
  靈玉把令牌塞回懷中,順著聲音看著,站在她面前的是個相貌二十左右的青年,長相尋常,卻帶著一股孤傲之意,這種孤傲,跟羅蘊曾經有過的傲氣不同。羅蘊當初的傲氣來自於他的身世與資直,自身還是個沒有經歷過歷練的少年,所以也是稚嫩的。這人卻不然,他氣質沈穩,彷彿身經百戰,因而這孤傲顯得理所當然。
  
  靈玉瞥了一眼,確定自己不認識,所以只是站起來對他禮貌地笑笑,拱手為禮。
  
  這人接著就問:『道友可想好了去處?』
  
  靈玉困惑地眨眨眼。
  
  『我就排在妳後面。』這人指了指紫霄劍派的隊列:『正好也不想進紫霄劍派了,如果妳有目標,參考一下?』他語氣隨意,不是刻意親近,卻能很自然地讓人接受。
  
  靈玉沈默了一下,想到剛才的事,問:「道友不想進紫霄劍派,不會是因為我吧?」
  
  這人淡淡一笑:『看不爽那個人而已。』
  
  「...」瞥到這人身上的劍,她微微挑眉:「看閣下的樣子應該也是劍修,不入紫霄劍派,不可息嗎?」
  
  這人又是無所謂地一笑:『無論入哪個門派,修的都是劍。』
  
  靈玉肅然起敬,就衝這句話,這人值得一交:「在下程靈玉,敢問道友如何稱呼?」
  
  『伏元青。』他抬手見禮。
  
  「原來是伏道友。」靈玉眼中掠過好奇:「看伏道友這氣度,不像是願意受拘束的人,怎麼想要入門派呢?」
  
  伏元青道:『自由固然是好,可陵蒼各派傳承已久,有許多秘傳,我很想見識一下。』
  
  「這...如果是這樣,好像還是入紫霄劍派更好...」
  
  『紫霄劍派是純劍修門派,可不代表其他宗門就沒有劍修分支。』伏元青淡然道:『就說這次沒有來收徒的真華仙門,劍修傳承不比紫霄劍派晚多少。另外太白宗、極意宗都有劍修分支,同樣有著劍修秘傳。』
  
  「哦?」靈玉頗感興趣,她之前了解過收徒的道門四派,赤霞宮走的純正法修的路子,幾乎沒有別的分支;太白宗、極意宗則是典型的仙家大派,包含各種分支,但不管怎樣,法修始終是最勢大的,這個伏元青,似乎知道得比她詳盡。
  
  伏元青語氣平淡地說:『陵蒼道門七大派:真華仙門、太白宗、極意宗、紫霄劍派四派實力相差不大,有一個純正劍修門派在其中,其他三派如何吸引劍修弟子?總不可能都挑紫霄劍派剩下的吧?』
  
  靈玉想想也對,如此說來,加入太白宗和極意宗,差別也不大?
  
  『當然,對劍修來說紫霄劍派還是最好的,因為它滿門都是劍修,那種氛圍,絕非其他宗門可比。』
  
  伏元青最後一句話讓靈玉洩氣了,她嘆了口氣:「伏道友,我怎麼覺得你說這麼多,是想讓我懊悔不已呢?」
  
  兩人目光相對,同時笑了起來。
  
  最後,靈玉說:「既如此,我去太白宗試試。」
  
  伏元青挑了下眉:『為何不選極意宗,而選太白宗?』
  
  靈玉不好說自家祖先就是太白宗的,跟沒聽過的極意宗比起來,她當然偏向太白宗,便道:「極意宗,極意二字煞氣未免太重。身為一個劍修已是滿身銳氣,不宜再多加煞氣。」
  
  她只是隨口胡謅,不料伏元青竟然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最後點頭:『妳說的有點道理,劍若失去理智,只會瘋狂。』
  
  「......」
  
  『那就去太白宗吧。』伏元青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一說罷,就轉身往太白宗隊列走過去了。
  
  靈玉無語了一會兒,跟了上去。
  
  他們之前排隊已經排了很久,再加上聊天又聊了一會兒,八大派的執事弟子們動作很快,只剩下大約千來個人還在排隊,分派到八大門派,多一點的兩三百人,少一點的幾十個,太白宗算是中等,大概也就是一百多人。
  
  很快的,半個時辰後就輪到他們了。
  
  伏元青率先遞過報名單,太白宗弟子審核了一番,又測了下他的骨齡,示意他進去。接著是靈玉,這弟子接過她的報名單,又開始盯著她瞧。
  
  靈玉無奈了,沒等人家問出口,她就說了:「太白宗收女弟子的吧?」
  
  這太白宗弟子下意識地點頭,扭頭看了眼紫霄劍派的位置。剛才那一幕他可是看到了的,從他的角度來說,必然不喜歡靈玉的行為,可他也沒有理由拒絕她的報名。算了,接受了報名,能不能入門派還是未知呢!宗門為什麼要定期來星羅海域招收弟子?不就是為了挑選出一批天資過人的修士嗎?換句話說,在星羅招收弟子,比在陵蒼要求高多了。
  
  測過骨齡,確認無誤,這太白宗弟子揮了揮手:『進去測資質吧。』
  
  「多謝。」靈玉越過他,接過另一名弟子遞來的木牌,進入庶務堂正殿。
  
  飛廉城的建築都很宏偉,城牆高達幾十丈,有如高山,就連這座庶務堂也有七八丈高,一眼望不到頂,裡面占地亦廣,十來畝總是有的,分配給八大派,每一派都有一塊頗大的場地。
  
  靈玉拿著太白宗的木牌,找到他們測資質的地方。伏元青早她一步近來,沒看到人影,緊接著,她被引入一個小房間。房間裡,除了依男一女兩名煉氣九層的修士,還有一名威壓頗重的中年修士,應該是築基修為。
  
  煉氣九層的那名女修士看了眼送進來的報名單,開口:『程靈玉?』
  
  「是。」靈玉應聲,態度不卑不亢。
  
  女休一指桌上一盞完全不起眼的青色石燈:『捧住仙緣燈。』
  
  靈玉照做。
  
  仙緣燈測資質需要時間,那女修一邊翻看著報名單,一邊問:『妳是劍修?』
  
  「是的。」靈玉感覺到仙緣燈裡傳出來一股熱力,源源不斷毫無阻礙地往她的經脈湧進去,力量很溫和,卻不可阻止。
  
  『幾歲入道,修劍多久?』
  
  「十二歲入道,修劍將近三年。」
  
  『恩...妳今年十八,六年時間,煉氣八層,差強人意。』女修掐指算了算:『如果順利,五年後就能煉氣圓滿,衝擊築基,按平均十年計,也差不多了。』
  
  她這個修煉進度,在下界絕對算天資過人了,沒想到在上界只是差強人意,而且其中兩級還是這半年來瘋狂修煉才提升的...上界人才濟濟啊!
  
  就在這時,仙緣燈開始放出光芒,幽幽地略帶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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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22 23:41:56

Chap.80 特殊之處


  靈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仙緣燈,看著它光芒漸放。
  
  燈光很溫和,從朦朧的一點慢慢溢出來,如流淌的水,並不多麼明亮,卻有著讓人安靜的力量。它的顏色很淡,是一種月白色。過了許久,月白裡的藍漸漸匯集,成了淺藍,正是這一點藍,使得燈光如同一泓月下溫泉,柔和寧靜。
  
  那名替她測資質的女修神色漸漸嚴肅起來:『妳真是劍修?』
  
  靈玉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嚴肅,點頭道:「不錯。」
  
  女修和身旁的同門對視一眼,除了詫異,還是詫異。
  
  靈玉聽到他們互相低聲討論:『以前有沒有過這樣的情況?』
  
  那名男修思索片刻,搖頭:『我在劍宗分脈十年,從來沒見過。』
  
  『這就奇怪了...傅師伯...』女修揚聲,正要喚那位築基修士,忽地目光一頓,"咦"了一聲。
  
  只見靈玉手上的仙緣燈藍色慢慢流轉,沒有變得更亮,顏色卻慢慢變暖,先是淺淡的一抹流虹,然後漸漸浮出橘色,接著與藍色融合,成為淺紫,紫色越來越濃,最後是深紫。
  
  『紫霄劍氣!』女修失聲喊道,猛然站了起來,碰落了捉上厚厚的一疊卷宗。
  
  她身旁的男修連忙將卷宗撿起來,低聲道:『何師妹,鎮定。』
  
  女修深吸一口氣,勉強穩住情緒,轉向那名築基修士:『傅師伯,您看...』
  
  這名中年修士一直坐在角落裡,靜靜打坐,這時已經睜開雙眼。
  
  他看著靈玉手中的仙緣燈,先是不解,再是疑惑,最後驚起:『莫非...』他深吸一口氣平靜一下心情,開口道:『這不是紫霄劍氣。』
  
  『可是,傅師伯,這與紫霄劍氣明明是一樣的...』女修看看仙緣燈,又看看他:『如果不是修煉了紫霄劍氣,仙緣燈應該是白、綠、虹、藍、黃、金六色才對。』
  
  『妳說的那是尋常情況。』中年修士目不轉睛地盯著仙緣燈。
  
  這女修已經混亂了,思索良久,仍然想不出頭緒:『仙緣燈測資質,通常情況下是五行靈體,所謂特殊情況,不就是白色嗎?』
  
  靈玉聽得迷迷糊糊,她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對滄溟界的常識還不夠了解?
  
  中年修士沒有回答,他看靈玉手上的仙緣燈已經穩定了,舒出一口氣,對她露出親切的笑容:『這位小友,如何稱呼?』
  
  這還是靈玉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築基修士,平日就算在飛廉城看到,人家也不會對這個煉氣小修士多看一眼,何況如此和善。她還算鎮定地答道:「晚輩姓程,道號靈玉,見過前輩。」仙緣燈在手不好見禮,就這麼將就了。
  
  中年修士見狀,示意她把仙緣燈放下,繼續面露微笑:『老夫傅長春,太白宗執事。』
  
  「原來是傅前輩。」靈玉拱手為禮,對方這態度,她知道自己這一關算是過了,只是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仙緣燈出現紫色代表著什麼?她的資質很特殊?
  
  傅長春輕輕點頭,道:『小有資質不錯,很值得培養,不過我們宗門收徒不可能麼草率,請三天後再來參加法會。』
  
  聽到這句話,靈玉放下心,露出笑容:「多謝前輩。」
  
  傅長春擺擺手,轉頭對那女修道:『曉詩,給這位小友登記入冊,發放法會令牌。』
  
  這位名叫何曉詩的女修一怔之後,很快點頭:『是,傅師伯。』而後公事公辦地喚過靈玉:『這位道友,麻煩再填一張單子。』
  
  靈玉點頭,接過她遞來的絹帛。這張單子比報名單更詳盡,甚至還要求留下真元印記,每個人的真元印記都是獨一無二的,只有真元印記才能保證不被她人仿冒。
  
  靈玉離開後,何曉詩沒有立刻喚下一名修士,而是看著傅長春:『傅師伯,她的資質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傅長春回到角落坐下,恢復了古井不波的表情,不答反問:『依妳所見,她資質如何?』
  
  何曉詩眉頭微皺,思考了一會兒,方才答道:『仙緣燈在她手上光芒並不算太亮,別說跟端木師兄、陸師姐那樣的天縱奇才相比,就算是在這個法會當中,只能是優秀,達不到頂尖。不過,我感覺,她的光芒很穩,這種穩定,從來沒在別人身上看到過...』
  
  傅長春微笑點頭:『妳這次來星羅,長了不少見識。不錯,論仙緣燈明暗,她的資質只能算不錯,在我們太白宗,像她這種資質的弟子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不過,她的穩定性是其他人沒有的,甚至,已經達到了築基的程度!』
  
  『築基...』何曉詩驚懼。
  
  『正是。』傅長春淡淡說道:『眾所周知,眾生皆有仙緣,只是仙緣有深有淺。所謂根骨,雖是最重要的資質,卻並非不可改變,這個改變,貫穿修行的始終,妳的修為越來越高,資質也就越好。修仙,本就是在不斷地完善自己,改造靈體。』
  
  『...像你們這樣的煉氣修士,還只是入門,連僻谷都做不到,仍是肉胎凡身,還談不上所謂靈體。因為人生來就有先天之氣,所以即使是肉身,也保留了一些靈性,能被仙緣燈準確地感應到。除了先天保留的靈性,後天的修煉,這也就是肉身凡胎不斷地被靈氣錘鍊的過程,直到後來,一舉突破築就道基,修煉出初步的靈體。仙緣燈測出來的,就是修士保留先天靈性的程度、最適合的靈氣類型,以及,最有可能修成的靈體。』
  
  何曉詩點頭:『這些,聽問道宮的師叔師伯說過。』
  
  傅長春繼續道:『一般情況下,修士最適合的靈氣類型,只會有一個,所以仙緣燈出現的顏色也只會有一種。』
  
  『是啊,除了代表五行的五色,還有就是可以修成特殊靈體的白色,比如劍修最鍾愛的劍心之體。』
  
  『可這個修士有一點不同。』傅長春終於說到了重點:『她的仙緣登先是藍色,又出現紅色,最後成為紫色,這說明,她最少有兩個發展的方向,可以修出水、火兩種靈體,甚至可以修出兩者混合的靈體!』
  
  『阿...』何曉詩呆了一會兒,急忙道:『那豈不是根藍師祖一樣?』
  
  傅長春輕輕點頭:『不錯,藍師叔就是水木相合的靈體。』
  
  『這麼說來,她的資質相當好了...』何曉詩喃喃自語。
  
  『這樣說太簡單了。』傅長春卻又搖頭︰『修仙界有一些功法是可以改變靈體的,比如紫霄劍派的紫霄劍訣,就是用先天紫氣慢慢粹煉身體,最後先出紫霄劍體。為什麼紫霄劍派僅憑一部功法就可以確立它在陵蒼的地位?就是因為它這個功效,哪怕妳本身資質不適合做劍修,它也可以慢慢將之修正。』
  
  何曉詩眼中露出欽羨:『可不是,據說這部紫霄劍訣傳承自紫郢天君,這可是傳說中的大能人物。』
  
  傅長春笑著擺手:『別被紫霄劍派忽悠了,什麼紫郢天君的道統,妳看天下劍修有幾個不是號稱傳承自紫郢天君?』
  
  『啊?』何曉詩驚訝:『紫霄劍派在說謊?』
  
  『這倒不是,紫郢天君本就是劍道至尊,劍修這一流派多半傳承自他,只不過紫霄劍派牛皮吹得有點大,那點關係根本不足以稱為紫郢天君的道統。』臨時解釋了一下,傅長春拉了回來:『但是,改變靈體並不是簡單的過程,紫霄劍派號稱天下劍修地一派,門下弟子比我們多得多,為什麼高階修士反而比我們少?就是因為改變靈體,很容易造成不穩定的情況,既然不穩定,築就道基的可能性就降低了。』
  
  『...』何曉詩若有所思,有點明白過來了。
  
  『現在妳知道這修士的資質難得在什麼地方了吧?她修練的靈體有著好幾個方向,偏偏還十分穩定!水火本就是相剋的五行,在她的體內完好地共存,甚至比別人單一的靈體更穩定!如此一來,她築基的可能性比同資質的修士要高得多。』
  
  何曉詩目光閃動,又羨又妒,築基的可能性,這可是所有煉氣修士追求的目標啊!天下修士,借助靈脈和靈藥,只要努力修練都有可能達到煉氣圓滿,但築基這一關,卻將大部分修士斬落馬下。沒想到,剛才那個她沒怎麼看在眼裡的女修居然有著這樣的優勢,她想像得道,如果那人真的順利進入太白宗,必然會很快引起高層的注意。
  
  『更可怕的是...』似乎還嫌沒打擊夠她,傅長春又悠悠地道:『這種穩定,不僅會影響築基,還會影響結丹...唉,老夫倒寧願資質差些,與她交換啊!』
  
  何曉詩怔怔地說:『這麼說,宗門一定會招收她入門了?』
  
  『這倒不是。』傅長春冷靜地說:『光有資質遠遠不夠,若是如此,我們招收弟子哪還需要設什麼法會?如果她不能通過考驗,資質再高,也不能收入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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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23 06:35:58

Chap.81 出發


  靈玉回到小院的時候,羅蘊已經回來了,看到她,一把抓住:『程師妹,妳到哪裡去了?』
  
  「我?去報名啊!」靈玉笑問:「羅師兄,看你這樣子,拿到法會令牌了吧?」羅蘊的神情只有焦急,沒有煩躁,想必只是因為她晚歸而煩躁。
  
  羅蘊面露笑意,放開她:『恩,紫霄劍派的人說我資質過得去,雖然不大適合劍修,但對劍修來說最重要的是執著,所以讓我三天後去參加法會。』答完了,他又緊張的問:『程師妹,妳呢?我出來一問,才知道紫霄劍派不接受妳的報名,怎麼會這樣?之前也沒聽說紫霄劍派不收女弟子啊!』
  
  「我去太白宗報名,已經通過了。」靈玉輕描淡寫:「大概這是常識,沒人想到我們會不知道吧。」
  
  羅蘊嘆氣:『師妹修劍的資質可比我好多了,不能入紫霄劍派也太可惜了。』
  
  「沒事,太白宗也有劍修分支,一樣的。」既然紫霄劍派進不去了,糾結也沒有用,靈玉也就不再想了。
  
  事到如今,麻煩的就是她這半年來所有的準備,都是準備紫霄劍派的,對太白宗不甚了解。沒辦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晚上范閒書回來,聽說靈玉被紫霄劍派拒絕,懊惱地一拍額頭:『都怪我,沒打聽清楚!』無論是他們之前生活的下界,還是星羅海域,從來沒有不收女弟子這種事,他也就沒想到。
  
  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三天後靈玉要參加的太白宗的法會。
  
  『我打聽過了。』第二天,范閒書捧著一疊厚厚的卷宗,放到靈玉的桌上:『太白宗的法會,跟紫霄劍派比起來輕實力而重心性,這是他們歷次法會的情況,我把它分成了三類...』
  
  靈玉接過,大概翻了一遍就放下了:「我知道了。」
  
  范閒書挑眉:『妳不多看看?』
  
  靈玉搖搖頭:「這麼多,只怕我越看越亂,倒不如保持心境平和地去參加。再說了,就算重點不同,都是道修門派,相差也不會太大。」
  
  『也是。』范閒書想了想,同意她的看法:『那你隨意,我先出去了。』
  
  范閒書離開,靈玉看著這些卷宗,吐出一口氣,閉上雙眼,入定打坐。
  
  三天後,靈玉與羅蘊結伴前去庶務堂。比起報名那天,庶務堂門口大概匯集了四五千人,少了一大半。兩人在庶務堂外等了一會兒,殿門大開,數名形色各異的築基修士走了出來。這些築基修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相同的是,各個氣勢不凡,威壓過人。
  
  靈玉在飛廉城不是沒見過築基修士,整個飛廉城足有一萬名築基修士,每日在庶務堂進進出出的,就有不少。但,這些陵蒼大宗門的築基修士與他們都不同,舉手投足間展露出來的威壓,是星羅散修們沒有的。一塵不染的道袍,鎮定自若的態度,實實在在表露出他們內心的優越。
  
  最先站出來的,是一名纖弱少女,她一抬手,一條方帕從她袖口飛出,急遽變大。靈玉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神奇的場景,這跟凡人話本禮描述的神仙手段簡直沒兩樣。想必,這就是築基修士所用的高階靈器了。
  
  法器,在滄溟界是靈器和法寶的統稱,無論是靈器還是法寶,都分為低、中、高三階,前者為煉氣、築基修士所用,後者只有結丹以上修士才能使用。煉氣修士因為真元薄弱,一般只能用低階靈器,而且只能馭使一件,築基修士真元充沛,可以同時馭使許多件靈器,無論是中階還是高階,都能運用自如。
  
  靈玉的本命靈劍坎離劍,從本質來說其實只是低階靈器,畢竟下界煉器水平很低,能用上靈器已經不錯了,哪裡還能強求品階?再說了,就算煉製出中、高階靈器,煉氣修士的真元也不足以使用。
  
  本來,按照常理,修士築基或者結丹以後都會更換法器,但劍修情況特殊,他們的劍都是一經認主,終身相隨的,所以,他們會不停地尋找合適的材料,養劍護劍,將本命零件的品階提上來。
  
  靈玉還沒有到這個階段,有朝一日,她若築基,第一件事就是全力尋找合適的材料,將坎離劍提升至中階,乃至高階靈器。
  
  正想著,那少女已經揚聲開口了,明明聲音不大,卻傳遍了整條大街:『參加刑天門法會的,請上來。』
  
  刑天門?靈玉愣了一下,這少女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居然是武修門派刑天門的!當真是人不可貌相。隨後就看到人群一陣湧動,報名刑天門的武修站了上去。
  
  靈玉掃了一眼,這些武修大部分都是五大三粗的壯漢,這才對嘛!身為武修,怎麼可以長得那麼纖弱,這不是欺騙群眾嗎?
  
  等了一會兒,再無人上來,少女一揮袖,方帕載著兩三百名修士,飛上半空。
  
  接著出列的,是一名從容優雅的中年文士,他放出來的飛行法器是一隻巨型毛筆:『參加森羅殿法會的,過來吧。』
  
  靈玉的眼珠差點又掉了一次。森羅殿?這不是魔修門脈嗎?為什麼是個外表如此正派的文士啊?難道滄溟界的修士都是這樣的嗎?武修裝柔弱,魔修裝正派...
  
  幸好,第三個出場的人挽救了她的眼睛,這是個面目陰沈的修士,穿著一身黑衣,身上黑氣隱露,非常符合魔道修士一貫的特徵。緊接著,他手一抬,變出了一口棺材。
  
  『報名幽冥教的,都過來。』
  
  靈玉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難道天天睡棺材?」魔道修士,真是愛好特殊!
  
  接著出場的,是一名看起來七老八十的婆婆,眼睛精光四射,一看就是厲害人物:『赤霞宮的,出發了!』
  
  一隻仙鹿,拉著輛巨型馬車,出現在半空中。
  
  這一次過去的修士比剛才多得多。刑天門最少,只有兩百多人,站得稀稀落落的,森羅殿和幽冥教多了一倍,各有五六百人,赤霞宮大約七八百,好不容易全部擠進馬車當中。
  
  等到赤霞宮離開,一名背負劍匣的青年站了出來,並指一揮,一道紫色劍氣從劍匣飛出:『參加紫霄劍派法會的,都上來。』面容俊美,寒氣森森,配上那身淺紫道袍,當真瀟灑無比。
  
  靈玉看得羨慕,本來她也有機會這麼瀟灑的,可惜...都怪紫霄劍派的創派祖師,居然不收女弟子!
  
  『程師妹,我先走啦。』羅蘊拉了拉她的衣袖:『妳自己多加小心。』
  
  「羅師兄放心吧。」靈玉給了他一個笑臉:「好好表現,我進不了紫霄劍派了,希望你能替我圓了這個夢。」
  
  羅蘊使勁點頭,深覺自己責任重大,深深嘆了口氣,昂首挺胸,自信十足地踏上了那道劍氣。靈玉衷心希望,他的自信能一直保持下去,雖然他並不適合做劍修,但,正如紫霄劍派所言,身為劍修執著更重要,只要他堅持下去,未必不能成為強大的劍修。
  
  紫霄劍派離開之後,出場的就是傅長春,他放出的飛行法器很尋常,是一艘飛舟:「太白宗的,上前來。」
  
  靈玉舉步,邁了上去。
  
  此時,庶務堂正門口只剩下一名身披袈裟的青年和尚,一名煞氣很重的老者,想必前者是觀慧寺的,後者是極意宗的。靈玉轉過頭,看看神情平和的傅長春,覺得自己那天胡扯的話可能說對了,這極意宗的修士,一看就是個性情厲害的人物。
  
  不多時,人都到齊了,傅長春帶著十幾名煉氣弟子,連同七八百名參加法會的修士,駕起飛舟,升空而起。
  
  『哇!』她耳邊傳來少女驚喜的聲音:『原來從上面看飛廉城這麼漂亮。』
  
  少女身邊,一名青年笑道:『飛廉城平日禁止飛行,如果不是這個機會,恐怕我們終生都看不到這樣美麗的景觀。』
  
  『恩,一生只有這麼一次,我們可要看個夠!』少女連連點頭,神情迷醉地看著腳下的飛廉城,為它的美麗嘆息:『你看,原來城樓會反射陽光,好像都是金子做的。』
  
  又有人豪氣萬千地說:『一生只有一次?倒也未必,等我們哪日成就金丹,飛廉城的禁空令就對我們無效了,想看多少遍都有。』
  
  靈玉聽得一笑,低頭看去,只見下方的飛廉城恢弘壯闊,玉色流轉,令人目眩神迷。她輕嘆一聲,飛廉城固然美麗,可身在其中她始終融入不進去,或許,她還是更適合門派一些吧?
  
  這樣想著,她抬頭遠望,飛舟緩緩飛行,不多時離開了飛廉島。從空中看過去,藍色海片平靜悠然,金色的陽光漫天揮灑,溫暖祥和,大大小小無數的島嶼,如同星羅棋布,散落分布。藍色的大海,白色的沙灘,金色的陽光,綠色的島嶼...一切美麗悠然,如同仙境。
  
  她迎著海風,感受著衣袖在風中獵獵飛揚。這是飛廉島,這是星羅海域,這是滄溟界,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仙境,她將在這裡一步步走下去,看看仙路的盡頭,是不是真的有那樣一個世界,移山倒海、舉手風雲的神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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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23 09:34:55

Chap.82 法會開始


  飛舟降落的時候,眾修士們看到的是一個連環島。十餘座小島,似斷實連,形成一個圈,而中間是一座聳立的孤峰,不高,卻有著嶙峋的氣勢。
  
  飛舟在其中一座小島落下,島上地形平坦,建有數十間簡潔的房屋,中間是數十根四五丈的石柱,以一種奇妙的規律排獵,佔據了大半個島。幾百名修士中有精通奇門遁甲之術的,立時驚呼:『好高明的陣法!』
  
  靈玉對陣法一竅不通,只覺得這些石柱排列得十分微妙,有一種獨特的美感,就好像她畫符的時候拆解那些符文,有時候會有一種感覺,這些符文的扭轉、變形、拆分,都有跡可循,每一個符文,都在最美的位置上。
  
  傅長春將飛舟收起,走到房屋前,那裡或站或坐著二十來名修士,其中五六名是築基修士--畢竟這禮有七八百名弟子,僅一名築基修士恐怕鎮不住。
  
  就在幾名修士交流的時候,靈玉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程道友!』
  
  靈玉一轉頭,眼前出現一張笑臉,是伏元青。當日兩人去測資質就分開了,並沒有留下聯絡方式,沒想到今日七八百人中,伏元青竟看到了她。
  
  「伏道友!」靈玉笑道:「你眼睛可真尖,這麼多人,都讓你看到了。」
  
  伏元青搖搖手指:『不是我眼睛尖,是感覺靈。』
  
  「啊?」
  
  伏元青沒有多做解釋,轉而問起:『怎麼樣,心情如何?』
  
  靈玉老實說:「有點緊張,我之前沒有想過拜入太白宗。」
  
  伏元青笑了,平凡的臉龐頓時生動起來:『別擔心,各大宗門的法會都是異曲同工,差別不大。而且,法會的設計,針對個人特質,妳我是劍修,就要用劍修的標準。說實話,劍修想加入太白宗,比紫霄劍派容易多了。』
  
  「伏道友似乎對幾大派很了解的樣子?」靈玉好奇,她也看了不少資料,卻沒有這般詳盡。
  
  伏元青輕笑:『自然,我本就是陵蒼人士。』
  
  「哦?」靈玉驚訝:「既然道友是陵蒼人士,怎麼不回陵蒼去?我聽說各大派在星羅招收弟子,比陵蒼要求高得多。」
  
  『這事說起來複雜,與長輩有關,就不與道友詳說了。』伏元青一語帶過,繼續道:『紫霄劍派收徒,對資質要求不高,但在其他方面簡直可以說是殘酷。各大派招收弟子的法會,唯有紫霄劍派有可能重傷。太白宗卻不然,它對資質要求高,其他方面要放鬆得多,假如我們參加的是紫霄劍派的法會,還要去拚去搶,置之死地才有勝出的機會。』
  
  靈玉將這話細細思索了一番,再回想一下看過的資料,好像是這麼回事,便道:「伏道友對紫霄劍派如此了解,想必之前下過苦功,輕易放棄不可惜嗎?」
  
  伏元青輕笑:『為什麼要可惜?修仙修仙,修的不就是個自由自在?我之前想加入紫霄劍派,是覺得它最合適,現在看它不爽,那就不加了。』
  
  這話說得瀟灑,靈玉聽得一怔,心弦不自覺地被觸動。她自小嚮往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神仙,不就是為了那強大的力量和隨心而為的逍遙嗎?就該是這樣的態度才對!
  
  這麼一想,頓時覺得此人言行十分和自己心意:「伏道友說的有理,修仙之人,要的就是這樣的自在!」
  
  伏元青望著她笑:『程道友果然是我輩中人,難怪我一見道友如故。』
  
  兩人說笑幾句,又把話題拉了回來:「伏道友既然是陵蒼人是,想必對陵蒼各派十分熟悉了,不如給我這個土包子講講,如何?」
  
  伏元青笑著點頭:『程道友想知道什麼?我必定知無不言。』
  
  靈玉也不客氣:「就說說太白宗的具體情況好了。星羅散修追求自由,總覺得門派太過拘束,不知道進了門派,是不是真的這樣。」
  
  『呵...』伏元青輕輕搖頭:『星羅散修到底不是陵蒼人士,知道的只是表面。不錯,跟星羅散修比起來,陵蒼各派的弟子確實沒有那麼自由,但也不像他們說的那麼可怕。』
  
  伏元青仔細地說了起來:『各大宗門,治派手段相差無幾。就以太白宗來說,門中弟子分為普通、菁英、真傳三個層次。其中普通弟子無師承,由問道宮統一管理。菁英弟子有師承,由各自師尊教導。真傳弟子則是榮譽,只有對宗門貢獻極大,或者十分優秀的弟子才能得到這樣的稱號,而且,非築基以上不得授予真傳。除此之外,真傳弟子也有著極大的權力,比如,管束普通弟子和菁英弟子,可以直接求見掌門,還能在萬法閣隨意進出,挑選功法...好處不盡,所以每個宗門弟子,沒有不想成為真傳弟子的。』
  
  隨著伏元青慢慢說來,周圍的修士都聚攏了過來。他們都是貨真價實的星羅散修,對陵蒼各大宗們只知大概,像這些詳細的資料是沒有的。
  
  『像我們這樣,通過法會,入門之後,就是普通弟子。如果有人資質很高,或者運氣很好,有可能直接被結丹修士收為弟子,但這種情況很少,大部分人都是築基之後才能得到拜見結丹修士的機會,看看有沒有人對自己感興趣,如果沒有,那就還是普通弟子,只有被結丹修士收入門下,才能成為菁英弟子。所謂菁英弟子,其實就是有師承的弟子。』
  
  『那普通弟子豈不是很吃虧?』旁邊有人聽到,出言相問。
  
  伏元青笑著搖頭:『吃虧?在星囉,難道你就能無付出地接受結丹修士的教導?不如反過來想,普通弟子才是正常的狀態。何況,做普通弟子沒什麼不好,門中雜務自有雜役承擔,我們只要完成幾件任務,就可以享受宗門的資源,安心修煉,比之菁英弟子,雖然東西少一點,可也清淨一些。』
  
  「那任務多不多,難不難?」
  
  『還好吧,整個門派築基修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哪有什麼重要的任務需要煉氣地子去做?加入宗門,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全心全意地修煉,為築基做準備。』伏元青說著,掃過周圍的修士:『難道你們想加入宗門,不就是為了築基嗎?』
  
  此言一出,眾人默然。可不是?他們都是在星羅長大的修士,為什麼想要加入宗門?除了想拿獎勵,並不是真心想入門派的那些,就是為了更多的資源,更方便地築基啊!
  
  話說到這邊,那邊太白宗的築基修士已經交流完畢,傅長春站了出來,揚聲道:『諸位,太白宗弟子法會,這就開始了。』
  
  場面頓時一靜,整個小島七八百人全部閉上了嘴巴。
  
  傅長春揚手一揮,十幾名煉氣修士,各自拿著一個靈石袋走到石柱外圍,往地上一塊一塊地嵌入靈石。靈玉這時才發現,石柱外圍的地上繪著隱隱約約的星圖,因為顏色極淡,很難看清,現在星圖的交叉點都被放上靈石,整個星圖都顯現了出來。
  
  待到所有交叉點都被靈石佔據,眾人聽到一聲嗡鳴,淡淡的白光從靈石上升起,沿著星圖的線條延伸,直到交會在一起,白光沖天而起將石柱包圍,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光罩,將整個陣法覆蓋。
  
  靈玉聽到耳邊傳來抽氣聲,有人低呼:『不愧是大宗門的陣法!』
  
  『諸位。』傅長春再次提醒,指著陣法東邊的空位:『此次法會,只有一關。你們入陣之後就會受到考驗,通過考驗,自會從陣中出來。在陣中,任何法器、工具都可以使用,唯有一點,不得借助他人的力量。好了,請入內吧。』他話音一落,便有煉氣弟子站在陣外,高聲報出姓名。
  
  七八百名煉氣修士,依著序號,驗過法會令牌,紛紛進入陣中。伏元青序號在靈玉之前,向她招呼一聲,就先進去了。
  
  緊接著輪到靈玉,她也跟著入了陣。
  
  進入陣法,靈玉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人就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她沒有立刻行動,而是站穩腳跟,抬目四望。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但應該是白天,周圍很亮。身邊白茫茫一片,似乎是迷霧,迷霧中隱約露出深色的岩石...不對,這不是霧,而是雲。
  
  靈玉一扭頭,看到右邊就是懸空的山崖,因為極高而被芒芒雲海包圍。她現在站的地方,是一條位於半山腰的山道,蜿蜒著通往山頂。因為山實在太高了,半山腰就已經被雲海包圍,所以看不到太陽。
  
  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山高萬仞,雲海芒芒,孤身一人被扔在這裡,越發顯得渺小。靈玉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看到別人,心中尋思:莫非,不得借助他人的力量,就是要一個人接受考驗?
  
  她反正沒有同伴,也沒什麼好在意的,觀察完周圍的環境,就舉步往山頂走去。山壁陡峭,山道狹窄,僅容一人通過,若是不小心滑了一跤,不用想,肯定會摔下去。靈玉扭頭看了旁邊一眼,就轉回來直視前方--太高的地方,不能多看,只怕看多了,會受不了那個壓力,直接跳下去。
  
  山風凜冽,吹在身上生疼,山道狹窄,時不時有石子落下。周圍只有一個人,連隻鳥也沒有,彷彿整個世界都是死的。靈玉慢慢走著,越走壓力越大,額頭的汗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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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23 10:19:01

Chap.83 問仙路


  沒有刀光劍影,沒有狂風暴雨,沒有隱藏的殺機,只有孤獨聳立的高山,不知盡頭的山道,一個寂靜無聲的世界。
  
  這種壓力,不在於實力,不在於智慧,而來源於內心。
  
  山高入雲,彷彿沒有盡頭;身邊就是峭壁,只要走錯一步,就會跌下去,粉身碎骨;山道崎嶇蜿蜒,偏偏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沒有人陪她同行,甚至沒有一個活物,證明她在一個活著的世界裡。
  
  艱苦,孤獨,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看不到目的地,無盡的寂寞湧上來,無處排解,無可言說,只能忍受,任由那寂寞一下一下敲在自己心上,忍耐,然後習慣。
  
  一開始,靈玉走得輕鬆,精力充沛的情況下對於修士來說,山路沒什麼難走的。但沒多久她就感受到了這種壓力,整個人被孤獨無聲無息地包圍。
  
  身側的高山,彷彿向自己壓下來,令人喘不過氣。腳下的深淵,好像時時呼喚著她,讓她往下跌去,一了百了,便能永遠解脫。
  
  這就是考驗的玄機嗎?靈玉走著,默默地在心中背誦起道經來。
  
  孤獨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小時候她總是癡癡地聽著神仙故事,夢想自己如故事裡的神仙一般,呼風喚雨。可沒有人能理解,他們都以為,這只是孩子的天真無知。枯燥也算不得什麼,當年在白水觀,玄塵子教導何等嚴厲,日夜背誦道經,早起晚歇。一開始她忍耐不住,後來漸漸就習慣了。
  
  然後是玄淵觀,看似一帆風順的修道之途,卻又閣著看不見的阻礙,不知道通仙之路究竟在哪。孤獨、迷茫、不被理解...在它們的圍困中,她一步步的走到現在,修道、練劍、尋找上界之路...
  
  這些,都不算什麼!
  
  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還有很多的難關要過,她還有很多的精采要去經歷。
  
  不知道走了多久,靈玉抹了抹額頭的汗。仍然無日無月、雲海芒芒,走了這麼久仍然不見路途縮短,彷彿永遠也走不到頭。山道上不時有石子滾落,骨碌骨碌,最終聽不到聲響。
  
  這裡很高很高,如果掉下去,大概就會像這些石子一樣,就連回聲都沒有。
  
  靈玉覺得自己有些累了,不是身體累,而是內心漸漸被煩躁佔據,她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不然,再怎麼意志堅定,總是會被慢慢吞噬。她想了想,乾脆停下腳步,直接在山道上盤坐下來。
  
  為什麼覺得很難受?因為看不到盡頭,所以枯燥煩悶。而枯燥煩悶,是因為沒什麼事可做,沒什麼事可想,既然如此,她就給自己找點事做,找點事情想。
  
  靈玉掏出那本仙書,翻到第三頁,《基礎御劍訣》她練了半年,但總覺得,這篇數千字的功法裡包含的東西,一直學不完。其實這篇功法她已經倒背如流了,但她還是認認真真將它看了一遍,然後,收起仙書,一邊繼續爬山,一邊慢慢揣摩,想到疑難處,手心時不時冒出藍色或紅色的劍光,模擬劍氣來去。
  
  不知不覺,又走了很久,天際忽然轟隆一聲,驚雷炸響,然後,豆大的雨點劈哩啪啦地就砸了下來。靈玉仰頭看了看,一振衣袖,運起護體靈光,繼續一邊爬山,一邊揣摩御劍訣。
  
  「這裡,也許可以這樣......」手中紅光隱沒,藍光升起,而後變成紫光,三色光芒不停地流轉。靈玉仔細思索了一下,大喜:「原來三種劍氣可以這樣轉換!」
  
  話音剛落,釋放出去的靈網,有一根絲弦急劇振動起來,靈玉抬頭一看,大吃一驚,只見漫天的石塊向她砸了下來。
  
  「難道這才是真正的考驗?」靈玉這樣想著,動作卻絲毫不慢,向前急速飛奔,若有躲不掉的石塊,劍光就會出手將之擊得粉碎。
  
  沒空再去鑽研御劍訣,風雨亂石之中,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山道崎嶇,行走都要小心,何況是奔跑。再加上狂風暴雨,山道越發濕滑。更要命的,是頭頂的亂石,僅憑煉氣期的護體靈光還無法阻擋,要時不時地發出劍氣,將有可能砸中自己的亂石擊碎。
  
  眼見自己快要跑出亂石的區域,山道忽然被一條深淵截斷。這個時候,靈玉已經無法停止了,她的速度到了極致,加之狂風暴雨,亂石落空,如果生生停下不一定能站穩,說不定還會被掀下山崖。
  
  千鈞一髮之際,靈玉的手一探乾坤袋,一張神行符拍在身上,本來就已經極快的速度再次提升,身影如閃電,高高地躍起...
  
  不行,去勢已盡,速度不夠。靈玉眸光一轉,坎離劍化為一道劍光,脫鞘而去,"吭"一聲在山壁上擊出一串火花。山壁反彈之力再助了她一把,靈玉輕飄飄地落在了對岸。而那道劍光在山壁間一繞,又回到了她手中。
  
  一淵之隔,如換青天。
  
  靈玉抬頭看著頭上晴空萬里,風平浪靜,吐出一口氣。
  
  有時候,世事就是這樣,頭頂落石,周身狂風,腳下泥濘,深淵相隔,彷彿生路盡數斷絕,但只要用力一躍,過了那道深淵,就會發現柳暗花明,風和日麗。
  
  靈玉轉過身,繼續前進,沒走多遠,又是一怔。
  
  剛才還不知盡頭的高山,竟然就這樣到了頂峰,她只是轉過了一處山壁,就這麼輕輕鬆鬆地攀上了剛才還遙不可及的頂峰。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走了這麼遠,爬了這麼高。
  
  靈玉昂首站著,感受到凜冽的山風吹在自己臉上,髮絲與衣襬一起飛揚。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她忽然想起自己從前看過的一句詩,剛才走在山道中,撲面而來的壓力已經沒有了,綿延的峰巒,皆在自己腳下,原來走到頂峰,曾經高不可攀的山峰,竟也是如此渺小。
  
  她不由地抬頭看天,那麼,這裡是不是還有最高的地方?青天上面,是不是還有一個地方,可以讓這座最高峰,看起來也如此渺小?
  
  就在她仰頭看天的時候,一道虛幻的人影無聲無息地在身旁浮現,從衣著到樣貌皆是傅長春的樣子。
  
  『程靈玉。』
  
  靈玉吃了一驚,看著這個人影,這不是實體,她譨透過虛影看到背後的風景--這到底是怎麼弄出來的?
  
  心中這麼想著,人已經很快反應過來,向這人影見禮:「傅前輩。」
  
  傅長春的虛影對著她微微一笑,問:『妳可有收穫?』
  
  收穫?靈玉偏頭,看著自己一路走上來的山道,看著那道截斷路途的深淵,回想一路過來的經歷,回想自己的感受和變化。孤獨、寂寞、沒有人陪伴;煩燥、不安、看不到目的地而焦慮;枯燥、艱辛、山路難以攀爬;狼狽、不安、風雨侵襲;危機、難測、閃避落石的緊張;還有萬般艱難中,突然截斷前路的驚駭;直到最後,一躍而過,豁然開朗的輕鬆。
  
  想到最後,她露出笑容,向虛影深深一揖:「多謝前輩,就算此行落選,晚輩也大有收穫。」
  
  傅長春笑容更盛:『說來聽聽。』
  
  靈玉定定神,慢慢說道:「求仙之路,崎嶇難行,時時刻刻如臨深淵,只要踏錯一步,就會跌下去,粉身碎骨,沒有足夠的勇氣,就沒辦法走下去。同時,仙路難見盡頭,你不知道你要走多久才能走到目的地,如果不能克服焦慮的情緒,只會越來越遠。同時,這條路只有你自己一個人走,沒有人可以幫你,孤獨無從排解,甚至遇到前路斷絕,很多很多想像不到的困難,都會橫在眼前,除了勇氣、信念,還要有實力和決斷,風雨來時,抵禦風雨,危機降臨,面對危機,前路斷絕,鼓起勇氣一躍而過,如此,才能走到頂峰,佔據最高的地方。」
  
  傅長春含笑,輕輕點頭,卻又問:『還有呢?』
  
  「還有?」靈玉想了想,抬頭看天,半晌後,自語一般地說道:「還有...我還想去更高的地方,感受更多的風雨,看更美的風景。平原之上有高山,高山之上有險峰,險峰之上有青天,青天之上呢?或許還有更高的地方。」
  
  『上到最高峰,還想去更高的地方,豈不是永無止境?』
  
  靈玉反問:「不到最高,豈知還有更高?仙路本無止境。」
  
  『深淵可以一躍而過,青天又從何越?』
  
  靈玉毫不猶豫:「等我到青天之時,便知青天如何越。」
  
  傅長春不再相問,只是微笑撫鬚,他的虛影如沙而散,彷彿從未出現過,只留下裊裊餘音:『程靈玉,問仙路,甲等。』
  
  話音散去,靈玉眼前景物變換,高山險峰,盡數虛化。
  
  等到一切落定,她站立之處,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地方。
  
  靈玉抬起眼,看著眼前的東西,頓時吸了一口涼氣。
  
  她站立的地方,是一座仙山,靈氣充盈,仙鶴飛舞。高高的山門,挑出絕塵的風姿,上書三個金光流轉的符文:太白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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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4096019
大公爵 | 2020-4-23 22:42:12

Chap.84 宗門試


  靈玉仰頭看著太白宗的山門,內心被深深地震撼。她不是沒見過更宏偉的建築,玄淵觀的山門何等氣勢,她也不是沒見過更精美的建築,陽光下的飛廉城流光溢彩,美不勝收。但這些都比不是眼前的太白宗山門,簡簡單單的白色玉石,沒有多餘的精雕細刻,就那麼隨意地立在那裡,卻帶著遺世獨立的風姿。
  
  如果要做一個比喻,玄淵觀就像一個俗世道人,穿著華美的道袍,梳著整齊的髮髻,全套家當,風度儼然。而飛廉城則是一個宮裙高髻的仙子,有著絕美之姿。太白宗則不然,它是一個世外高人,已經不在乎穿什麼,長相如何,只要這麼站著就已經是仙人風采。
  
  她不由自主地舉步,沿著玉階往上,邁向山門之內。
  
  『君影!』身後忽然傳來喚聲,熟悉的聲線,令靈玉一震。
  
  『君影!君影!』女子的聲音越發淒切,一名年約三十保養得宜的美婦急步衝上前,不顧長裙曳地,釵環叮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哀求:『君影,別走,娘對不起妳,妳回來好不好?以後娘再也不會忽視妳,一定好好疼妳,君影...』
  
  『二姊,二姊!』少男少女的聲音緊接著想起,一男二女,三個孩子跟著衝過來,拉手的拉手,抱腿的抱腿。
  
  『二姊,妳別走,娘想妳,我也想妳。妳以前總是帶我玩,大哥二哥欺負我,妳就跟他們打架。妳走了,再也沒有人幫我打架了。』十五六歲少年,已經長得與她一般高了,以前那個跟在她後面,需要她保護的三弟,轉眼就是大人了。
  
  『二姊,我,我也想妳...』十三歲的少女,聲音怯怯。這是她的妹妹海棠,她離家出走的時候,她還只有四歲,明明一母同胞,卻與她大相逕庭。海棠長得肖似母親,偏又有著她們母女沒有的安靜。如果說母親對女兒還有關愛,這關愛就在海棠身上。她曾經忌妒過,但後來明白了,在母親眼裡海棠需要保護,而她不需要,並不是對她的愛比較少。
  
  『二姊,我...』這是個七八歲的女孩,面目陌生又熟悉,大概就是小妹鈴蘭吧?她並沒有見過鈴蘭,只知道她們的名字,是同一種花草。
  
  君影,鈴蘭,正是這個名字讓她明白,母親對自己的愛,一直都存在。
  
  『君影,別走,回來陪著娘,好不好?』
  
  『二姊,三弟想妳...』
  
  『二姊...』
  
  靈玉閉上眼,任由這些人拉扯著自己,一動不動。
  
  九歲那年,她離家出走,心裡想著永遠也不要回那個家了,那個讓她厭煩透了的家。荒唐的父親,從來不在乎她的母親,爭鬥不休的姨娘,以及互相仇視的兄弟姊妹。她要去追求自己的夢想,成為故事裡的神仙。
  
  後來,她遇到了玄塵子,跟著他清苦度日,背誦道經,心就慢慢地靜了下來。
  
  原來求仙之路這麼難,所謂神仙,只是凡人的臆想。她將這個夢想放進了心裡,閒來無事拿出來翻翻曬曬,讓它不至於發黴,而不再心心念念地想著。直到六年前的那個晚上,她遇到了四個修士,被他們脅迫,終於知道,那個世界是存在的,並不是看不見摸不著。
  
  她的心前所未有的熱切起來,拚盡全力地活下來,那著玄塵子的度牒,去了玄淵觀。入道、修煉、練劍,枯燥無味的生活,她卻甘之如飴,因為她知道,一步步走下去她就可以觸摸到那個世界。
  
  終於,她來到了上界,年幼的夢想活生生地出現在她的面前。這裡有仙人,有法術,有排山倒海的力量,有不老不死的長生。這是她夢想的世界,是她追求的人生。
  
  「娘。」靈玉平靜地睜開眼:「妳有兒有女,老來有靠,弟弟妹妹,各有前程,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她輕輕一振臂,揮開纏著他的四雙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程家,是你們的位置,而我,有自己要走的路。」她抬起腳,一步一步,跨過玉階,向太白宗山門走近:「塵緣永絕,不必再見,山水依舊,各自安好。」
  
  在她踏入山門的那一刻,母親、弟妹,全部如煙消散。
  
  一名白衣玉釵的女修笑意吟吟地迎了上來:『程師妹,歡迎加入太白宗。』
  
  靈玉看著她,不言不動。問仙路的時候,最後出現的傅長春是個虛影,剛才母親他們雖有實體,卻雙手冰涼,並非活物,眼前的何曉詩呢?
  
  不容她思考,何曉詩已經轉身引路:『師妹請隨我來。』
  
  靈玉想了想,也許這就是考驗之一,那就跟著去吧。
  
  何曉詩帶著她,不知道怎麼走的,轉眼就過了許多宮殿,最後到了一處大殿,殿上匾額寫三個字:執事堂。然後就是登記名冊,發放令牌。辦事的弟子笑意盈盈,要不是靈玉意識清醒,幾乎以為這一切是真的。但她知道,這並不是真的,靈網加上神識,周身三丈盡在她的耳目。何曉詩和辦事弟子所在的位置,只是一團靈氣波動,別無他物。
  
  等到辦完了手續,何曉詩道:『入我門中,即我弟子。凡為普通弟子,每年須領兩個任務,才可以享受宗門福利,程師妹,妳且挑上一件吧。』而後鋪開一張卷軸,裡面寫著密密麻麻的任務,諸如看守藥圓、礦山,照顧靈獸,尋找靈材等等...
  
  靈玉隨意指了一件,看這齣戲要怎麼演下去。
  
  『程師妹要去藥圓,這好辦。』何曉詩一拍手,立時有低階弟子過來:『帶程師妹去藥圓,教她如何照顧靈草。』
  
  『是,程師姊請隨我來。』這弟子轉身離開。
  
  靈玉沒有多做思考,跟了上去。這一關要怎麼過,還要看他們怎麼引導。
  
  這名弟子將她送到一處草木繁盛的藥圓,處處是百年靈草、千年靈樹,聚靈陣全力啟動,源源不斷地供給最充裕的靈氣。
  
  『程師姊,這片藥圓歸妳看守了,這是要點。記住,不能有一絲差錯,出了問題,後果妳承擔不起。』明明是個低階弟子,卻有著高傲的態度,丟給她一本書冊,吩咐完畢就轉身離開了。
  
  靈玉打開書冊,只見裡頭密密麻麻地記錄著藥園內靈草的種類,如何種植,如何剪枝,如何殺蟲,如何收穫,鉅細靡遺。她仔細看了一遍,對照著書冊慢慢熟悉藥圓,然後,就在藥圓裡的茅屋住了下來。
  
  彷彿過去了很久,又彷彿只過了一刻,靈玉發現自己的記憶有些模糊。她知道自己身處的地方是那個法陣,並不是真正的太白宗,現在經歷的事也只是一個考驗,但她漸漸覺得,這一切與真實沒什麼差別。
  
  她開始認真地去照顧靈草,將那些種植經驗牢記於心,閒暇之時,才回到茅屋修練。閒來無事的時候,她會想,這個考驗到底是為了什麼?問仙路是考驗修仙的勇氣和信念,山門之前親人的挽留,則是考驗她是否能夠斬斷塵緣,堅決地走下去。現在呢?就這麼丟在這裡,一個人照顧靈草,看它能否適應這種枯燥的生活嗎?
  
  沒想多久,她又要忙碌地去照顧靈草了。
  
  等到一批靈草成熟的時候,何曉詩出現了。
  
  『程師妹,靈草是否已經成熟?』
  
  「是,何師姊。」靈玉將裝著靈草的乾坤袋遞給她:「請師姊查驗。」
  
  『好。』何曉詩笑吟吟的,接過乾坤袋,豪不客氣地將靈草倒了出來,仔仔細細地點算:『千年八仙果樹一顆,可得八仙果十枚;百年石桂十株,可得子株三十;草芝、木芝、肉芝各三十株,盡數可收...』
  
  何曉詩點算完畢,將各種靈草裝回乾坤袋,意味深長地看著靈玉:『程師妹,妳收穫的數量不合格啊,是不是照顧得不周到?』
  
  靈玉微微皺眉,雖然這一切並不是真的,但她自認照顧的過程並無差錯,按照書冊所言,她收穫的靈藥數量完全在正常範圍內。
  
  「何師姊是不是記錯了?師妹一直盡心照料,並無偷懶。」
  
  『哦?』何曉詩拖長了聲音:『既然妳一直盡心照料,那是不是偷偷留下了一部份?』
  
  靈玉看著眼前的何曉詩,只見她臉上仍然帶笑,目光卻沒有什麼善意,斜睨著她,閃動著貪婪的光芒。
  
  「師姐...」
  
  何曉詩乾脆地伸出手:『師妹,這件事要報上去,只怕妳不好過關啊...』
  
  靈玉看著她的表情,再看看她伸出的手,心中一動,從懷中取出幾枚靈石,放到她手上。何曉詩整個人陡然僵住,隨後,身影慢慢消散,靈石掉在地上,同時,傅長春的虛影再度出現。
  
  『程靈玉,不要以為,進入宗門就事事順心。就算妳斬斷塵緣,要面對的,除了枯燥的任務,還有輕視、不公。妳可以選擇忍受,但那需要付出代價,妳也可以選擇反抗,可能撞得頭破血流。妳,準備好了嗎?』
  
  靈玉怔了怔,原來,這一關並不是考驗,而是體驗?
  
  對太白宗,她倒沒有太美好的幻想,只是覺得,自己更適應門派的修行方式。況且,於她而言,再多的困難,也只是修仙路上的小石子,哪怕絆倒了,爬起來踢開就是。
  
  於是,她輕輕點頭:「是,我準備好了。」
  
  虛影又一次消散,留下幾句話:『程靈玉,宗門試,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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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24 00:55:36

Chap.85 第三試


  就在周身的景物再度變換的時候,靈玉眼前消散的煙霧陡然一頓,然後,毫無預警的黑了。
  
  「什麼情況?」她第一時間放出靈網,喚出坎離劍,一藍一紅兩道劍光圍繞著她的右手不停地環繞。可她只感覺周圍震動了兩下,就再也沒有動靜了,與此同時,陣法之外,連環島上,已經一片混亂。
  
  『傅師伯,陣法,陣法沒法動了!』一名弟子驚慌地叫了起來。
  
  傅長春就在陣眼的位置主持陣法,豈會不知?最先感覺到不對勁的,就是他了!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再度一掐法訣往陣眼打去,結果那法訣卻泥牛入海,絲毫不見動靜。
  
  這下子,他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周圍護法的其他築基修士也圍了過來:『傅師兄,怎麼回事?』
  
  『是啊,我完全感覺不到陣法了,好像被人切斷了聯繫。』
  
  沒錯,是切斷了聯繫,而不是陣法完全停止運種,整個陣法仍然在運轉,靈石仍舊輸出靈氣,可他們卻無法操控!
  
  『這可是個迷幻複合陣,要是失控了怎麼辦?裡面這麼多人...』有人急道:『萬一折上一些人,要出事的!』
  
  星羅不比陵蒼,在陵蒼,他們這些大派,就算招收弟子的法會出了事,也沒人敢責怪他們,因為各大宗門足以一手遮天。星羅卻不然,要是這些人在法會上出了事,傳了出去,星羅散修震動,各大勢力必定會插手,要他們給個交代。
  
  星羅勢力的嘴臉他們還不知道嗎?在這些人眼裡利益就是第一,哪怕不關他們的事,有了由頭,也要剝下一層皮!陵蒼宗門當然不帕他們,但談判是免不了的,到時候他們這些辦事的弟子就要受責罰!
  
  他們這些人萬里迢迢來星羅招收弟子,不就是為了賺些花費嘛,平白攤上責罰,實在不劃算。
  
  『要不,我們把靈石拿出來?這樣陣法就沒辦法運轉了。』有人提議。
  
  『別胡說!』傅長春眉頭緊皺,斥道:『這個大陣何等繁複?突然切斷靈氣,你能肯定不會出事?』
  
  『那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吧?』
  
  傅長春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一道傳音符飛了過來。他伸手一捏,傳音符無火自燃,裡面傳來蒼老卻威勢的聲音:『傅道友,有要事,請過來一敘。』
  
  聽到這個聲音,傅長春一怔,心中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莫非出事的不僅僅是太白宗?這麼一想,他心中一凜,立刻交代道:『我去別的島看看,這裡有勞師弟師妹。』說罷,放出飛行靈器,向赤霞宮的島嶼飛去。
  
  連環島各島距離極近,以築基修士的飛行速度,不過片刻就到。他落下來時,除了赤霞宮的老婆婆,刑天門的少女,森羅殿的中年文士都已經在了。之後,觀惠寺的和尚,幽冥教的黑衣修士,極意宗的老者紛紛到了。
  
  人來得越多,傅長春的臉色越難看,他問:『各派的法會都出事了?』
  
  不出所料,眾人盡數點頭,而後將情況各字一說,竟然一模一樣!都是陣法突然失去聯繫,無法掌控。
  
  刑天門的少女驚怒:『莫非有人從中動了手腳?』
  
  這個答案幾乎是肯定的,這座連環島是各派在星羅海域的據點,不但一直有人看守,陣法也會時時檢查維護,怎麼可能會同時出事?
  
  『好大的膽子,莫非以為我們本宗遠在陵蒼,好欺負不成!』森羅殿的中年文士陰沈著臉。
  
  觀會寺的和尚神態平和,宣了一聲佛號,緩緩問道:『絕音婆婆,為何紫霄劍派的徐道友沒來?』
  
  經和尚這麼一提醒,其他六派才發現,本該八派聚集,如今卻少了一派。
  
  『老身已經向他們發了傳音符...』
  
  絕音婆婆話音未落,就見天邊飛來一道劍光,一名紫袍青年落了下來,向他們一抱拳:『諸位,我派徐師兄已經進了法陣,特來告知諸位一聲。』
  
  七人一陣愕然,東道主絕音婆婆開口道:『徐道友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可有什麼解決辦法?』
  
  青年答道:『陣法失控,必有靈氣波動,不是很容易就感覺到了嗎?徐師兄說,不可放任不管,又無法奪回控制權,除了入內一探,難有他法。時間緊迫,故而就不等各位了。』

  七人視線相對,傅長春緩緩點頭:『徐道友所言有理,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入陣。』
  
  『傅道友。』少女急道:『明知道有人刻意使壞,我們還要進陣嗎?萬一折在這裡...』
  
  『不錯。』中年文士撇嘴:『紫霄劍派都是一群崇尚武力的瘋子,難道我們也跟著他瘋?』
  
  他話剛說完,少女就黑了臉:『苟道友,你這話什麼意思?』要說劍修還有道修的底子,武修眼裡才真的只有武力...
  
  『沒說妳。』中年文士沒好氣:『什麼時候了,盡想著抬槓!』
  
  『你!!』明明說錯話的人是別人,卻被反扣了一頂帽子,少女大怒。
  
  『好了!』絕音婆婆一頓手中拐杖:『口舌之爭毫無益處,我們不如想想,要不要隨紫霄劍派行事。』
  
  七個人,七雙眼睛,全都看向紫袍青年。
  
  紫袍青年輕輕一笑,揮手放出劍光:『幾位道友隨意,在下只是來告知一聲。』連個招呼也沒打,化為劍光離開。
  
  現場安靜了數息,一直沒說話的幽冥教黑衣修士開口了:『諸位行事之前,不妨想想,徐正是什麼人?他這麼做看似沒腦子,可我以為,這個選擇對他而言再正常不過。』
  
  『不錯。』極意宗的老者接過話頭:『來星羅海域招收弟子,並不是什麼好差事。我等是身分所限,徐正卻不然。各位應該聽說過,他此次來星羅海,是因為在門中惹了事,昭明劍君為堵他人之口,特意讓他接了這趟差事,等同放逐。可再怎麼樣,他也是昭明劍君的心頭肉,豈會讓他在星羅海出事?所以,依老夫所見,他的提議各位還是再斟酌斟酌好。』此言癡,場面再次陷入沈默。
  
  不錯,那個人,跟他們可不一樣......
  
  眾人各懷心思,安靜了一會兒,傅長春長嘆一聲,下了決心:『話雖如此,可要真的出了事,我們不入陣也沒有好果子癡。傅某自認為承受不起宗門的怒火,只能冒險了。各位隨意,告辭。』說著,拋下眾人,駕起飛行靈器離開。
  
  而後是觀惠寺的和尚,他口宣佛號,說道:『因在我身,豈能由他人受果?貧僧也去了。』
  
  緊接著是森羅殿的中年文士,他冷笑一聲:『我魔道中人,豈是帕事的?』瞥了眼幽冥教修士一眼,轉身離去。
  
  刑天門的少女咬唇掙扎,片刻後,一跺腳:『罷罷吧!我身為武修,連這點勇氣也沒有,不是丟了祖師爺的臉面?』
  
  四個人都離開了,只留下絕音婆婆和幽冥教、極意宗兩位提出異議的修士。
  
  『哼,不是好人心!』幽冥教黑衣修士也冷笑一聲,離開了。
  
  剩下極意宗的老者沒動,瞅著絕音婆婆:『老太婆,進不進隨妳,反正我是不會進的。』
  
  絕音婆婆"呸"了一聲:『彭老頭,徐正有靠山,你就沒有?你是彭家的人,就算真出了事,只會輕罰,不會重懲,老身可沒這個福分!』
  
  『這麼說,妳也要進了?』老者揮揮衣袖,駕起飛行靈器:『那我就祝妳平安歸來。』說完這句毫無誠意的祝詞,就消失了。
  
  絕音婆婆蒼老的臉上黑白交錯,最後咬咬牙,一頓拐杖:『罷了,老身一把老骨頭,反正結丹也無望,就算死在這裡又有什麼可遺憾的?』說著,轉身往法陣走去。
  
  
  黑暗中,靈玉放出劍光,一番試探,始終沒有發現。
  
  「莫非,這就是第三試?」她心中暗想,可這第三試考驗的是什麼呢?就這麼把人丟在空無一物的黑暗中,總不會是試探他們帕不怕黑吧?
  
  她不禁笑了一聲,宗門大派,豈會這麼無聊?或許,考驗他們的警覺心?黑暗中,實在太適合潛伏危機了。
  
  這麼一想,她越發小心翼翼,手中的劍光遊走不定,隨時準備出擊。
  
  沒過多久,黑暗中真的傳來波動,有什麼東西急速靠近,挾帶著危險的氣息。靈玉不假思索,劍光出手,準確地擊中那東西。
  
  "噗!"沒有慘叫,沒有巨響,只有輕微的一聲,那氣息就消散了。
  
  什麼東西?靈玉警覺,這玩意兒看起來好像不強大,可實在詭異,行動又快,動靜又小,如果不是她有靈網在身,又苦練了半年神識,只怕就中招了。
  
  緊接著,又有動靜向她逼了過來。
  
  靈玉來不及多想,抬手放出坎離劍的劍光,將之斬落。之後,彷彿開啟了某個開關,動靜越來越大,東西越來越多,她識海中的靈網彈動不停,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
  
  靈玉不敢大意,神識放出,靈網撲開到極致,專注地捕捉此物,不停地放出劍光,將之一一滅殺。
  
  難道第三試,試的是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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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24 06:33:50

Chap.86 池魚之殃


  同樣是一片黑暗中,伏元青懶洋洋的聲音響起:『終於到正題了。』
  
  他背後長劍出鞘,揮開華麗的劍光,捲起寒風,狠狠地向前方劈下!驚人的氣勢,根本不屬於煉氣期的實力,黑幕彷彿被撕開一部份,光線洩了進來。只見灰濛濛的世界,飛舞著無數拳頭大小的灰色物團,四處遊蕩,遇到活人就一窩蜂地湧上前。
  
  『遊魂...』伏元青笑了:『真有意思,原來在這個地方!不錯,很近。』
  
  他收回飛劍,一邊隨手擊落遊魂,一邊往某個方向走去。
  
  就在伏元青擊破黑暗的時候,靈玉感覺到眼前漸漸出現了亮光,一個從未見過的世界出現在她的面前。這是一個巨大的空間,無天無日,一片灰暗,彷彿太陽落山,即將進入黑夜的那一刻,只能勉強辨清眼前的景物。
  
  無數的灰色物團,在這個世界漂浮飛舞,近一些的,紛紛向她撲來。
  
  「這是什麼?」她震驚,這些灰色物團,離得近了,可以看到裡面有一張張人臉,男女老少,逼真至極,她剛才擊殺的,就是這些?
  
  靈玉仰頭看著成千上萬漫天飛舞的霧團,不禁毛骨悚然。好噁心,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臉?而且還在霧團之中,每張臉僵硬麻木,既真實,又詭異。
  
  她無法多做思考,近處的遊魂不停地向她襲來,她舉劍,再度釋出劍氣,將之一一斬落。不管是什麼東西,她能感覺到釋放出的惡意,既如此,那就斬殺。
  
  殺著殺著,靈玉心生疑惑。真是奇怪,這個東西並不強,她隨手出劍都能斬殺,這真的是第三試?不可能吧,實力這麼弱...
  
  --也不對,雖然很弱,卻多得可怕,而且氣息詭異至極,誰敢讓它近身?剛才沒有光線的時候她的壓力就很大,不過沒關係,現在她知道是這種東西了,將之斬落就是,堅持下去問題不大。
  
  一刻鐘後,伏元青終於離開遊魂遍地的所在,進入一條狹窄的峽谷,峽谷兩旁皆是嶙峋怪石,複雜交錯。他提著自己的靈劍慢慢前進,比剛才遊魂遍地的情景更加小心。終於,他一步步走過峽谷,眼看就要進入一條石道。
  
  『袁師兄,你想去哪?』石道斜上方的巨石上,站著一名神情冷峻的紫衣青年,身負劍匣,冷冷地望著下面的伏元青。
  
  伏元青一驚,緩緩抬頭,看著這名青年,半晌沒有言語。
  
  『怎麼,太震驚了嗎?』紫衣青年目若結冰,語氣卻淡然。
  
  伏元青吐出一口氣,笑了:『徐師弟,幾年不見,你還是這般英俊瀟灑,風采過人啊。』
  
  紫衣青年哼了一聲:『要說皮囊,袁師兄原來也不錯,可惜,現在這模樣,差多了!』
  
  『哦?』伏元青促狹地向他拋媚眼:『徐師弟這麼關注我的皮囊,莫非喜歡我不成?讓師弟失望了,為兄愛的是女人,沒辦法與徐師弟節為雙修之好。』
  
  算得上是被調戲,紫衣青年卻不氣不怒,語氣仍然淡漠:『無妨,袁師兄隨我回去就好。』
  
  伏元青哈哈一笑:『徐師弟,你這算是搶親嗎?』
  
  『隨你怎麼理解。』紫衣青年淡然說罷,一振臂,一道劍光從背後劍匣飛出,浮在他身側。與所有的紫霄弟子一般,這劍光為紫,只是上面似有雷光纏繞,劈啪不停。
  
  『紫雷劍!』伏元青瞳孔一縮:『劍君竟將紫雷劍傳給你!』
  
  『有什麼好驚訝的?只要我願意,整個紫霄劍派將來都是我的,區區紫雷劍,又算得了什麼。』平淡的語氣,像是在陳述某個微不足道的消息。
  
  伏元青聽了,卻露出古怪的笑意:『徐師弟真的這樣認為嗎?』沒等到回應,他又說:『你到底是在裝糊塗,還是真糊塗?』
  
  紫衣青年聞言,雙眸微瞇,目光如利箭,望著伏元青。
  
  伏元青大笑起來:『看來,徐師弟是在裝糊塗了!我真是為你感到悲哀,別人都說你天資過人,是劍修的奇才,可我知道,你從小到大,為了修劍付出多大的代價,結果如何?你做那麼多,只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何必呢?徐師弟,你付出那麼多,也不過是自己騙自己。』
  
  紫衣青年靜靜地等他說完,嘴邊忽然露出一抹微笑:『袁師兄似乎認為,自己了解什麼內幕。真是奇怪,我徐正身為劍君唯一後人,得其真傳,將來既成劍君之位,有什麼可驚訝的?』
  
  伏元青笑容一收,用一種很古怪的語氣問:『你是徐正?』
  
  紫衣青年微微挑眉,繼續用那種輕蔑的目光看著他:『袁師兄年紀不大,怎麼就老糊塗了?我不是徐正,又是誰?』
  
  熟悉的輕蔑目光,讓伏元青迷惑了:『劍君居然讓你來星羅海?怎麼可能...』
  
  『哼!不過是不小心將一名弟子擊成重傷,劍君小題大作罷了!』徐正毫不在意地說:『本來覺得這一趟差事很無聊,沒想到能遇上袁師兄,呵,倒是不怎麼無聊了。』他手指輕輕一彈,紫雷劍上"劈啪"之聲不絕於耳,口中漫然道:『說吧,你想怎麼死?或者主動跟我回去也是可以的。』
  
  伏元青的目光漸漸平靜下來,原本,他看似句句嘲弄,卻帶著警惕,如今卻放鬆了:『徐師弟,你築基不過三年,剛剛境界穩固。而我,高你一個小境界,已經築基中期了,你憑什麼和我鬥?』
  
  徐正輕蔑地瞥了他一眼:『就憑我是徐正。』說罷,不待伏元青接話,袖子一揮,紫雷劍化成一道紫色雷光,向伏元青襲去。
  
  面對這道劍光,伏元青不敢大意,一掐指訣,一直浮在身邊的飛劍同樣化為一道劍光,迎了上去。伏元青的劍光同為紫色,卻帶著強烈的生機,與紫雷劍大大不同,兩道紫色劍光一觸即分,各自飛回主人手中。
  
  伏元青面色凝重:『紫雷劍,不愧是紫雷劍!』
  
  徐正卻冷哼一聲:『只是紫雷劍嗎?』話音落,紫雷劍光再度飛出,光芒大漲,忽地一化為三,分成上、中、下三路,上路直取面門,中路斷其後路,下路直逼下盤,竟是路路精妙。
  
  伏元青大驚,他修為雖然較高,可劍修要的就是先發制人,勢如雷霆,紫雷劍為劍君真愛之劍,遠非尋常劍修之劍可比。危急之時,他的本命靈劍急速旋轉,揮灑開一片劍光,將自身包圍,紫雷劍到時,劍光往身上一覆,化為護甲。
  
  "噗!噗!噗!"三聲連響,竟是三劍皆中。伏元青全身一麻,看到紫雷劍的劍光飛回徐正身邊,他緩緩動了動身體,發現只是被劍氣掃過,舒出一口氣。他就說嘛,雖有紫雷劍在手,徐正的實力卻不足以發揮出紫雷劍的威力,何懼之有?
  
  這般想著,他輕笑一聲:『對不住了徐師弟,若是再見,我一定會向你賠罪--如果我們還能再見的話!』話音未落,飛劍已經出手向徐正襲去,與此同時,身如閃電向石道撲去。
  
  殺了徐正,他是不敢的,再怎麼樣自己也只是築基修士,現在還能活著,是因為紫霄劍派根本不在乎一個築基修士。如果殺了徐正,就觸了昭明劍君的逆鱗,到時候,隨意派出幾名結丹修士就夠他吃一壺的,所以,只要逼退徐正...
  
  下一刻,他卻聽到了一聲不屬於他和徐正的驚呼:「啊!」
  
  略一分神,一道逼人的劍氣劃來,穿過他的肩胛骨,"噗"的一聲鮮血灑出,他重重地跌了下來。伏元青趕到後背劇痛,但他不敢遲疑,劍光迴繞,將自己護得嚴嚴實實,退回原來的位置。
  
  『呵!』徐正漫然道:『還以為袁師兄有多厲害,原來也不過如此!』
  
  伏元青沒空與他做口舌之爭,一扭頭,看到不遠處貌如少年的女修,不禁皺了眉頭『原來是妳。』他還以為徐正來了幫手,沒想到只是個小修士,剛才這一劍受得也太冤了。
  
  靈玉謹慎地看看他,看看徐正,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只是無意路過,兩位前輩繼續!」
  
  伏元青想到什麼,忽然喝道:『站住!』同時,身影如電,分出一縷劍光抵住靈玉的脖子。
  
  頸間傳來的涼意讓靈玉倒吸了一口冷氣,她瞥著伏元青,小心地開口:「我說,伏...伏前輩,就算我有眼不是泰山,得罪了前輩,好歹也相識一場,你...」
  
  伏元青卻不理會她,而看著徐正:『徐師弟,想必你不會看著她殞命吧?』
  
  徐正的眉頭漸漸合攏,看了靈玉一眼:『袁師兄,你是傻了嗎?隨便拉個人來威脅我?』
  
  『隨便?一點也不隨便!』伏元青的視線掃過了靈玉的臉:『這人的臉上還留有你的劍氣,要說你們沒關係,我可不會相信!』
  
  劍氣?徐正目光一動,看著靈玉的臉頰,那裡有一道已經很淡的傷疤,從顴骨劃到下巴。
  
  『哦...』他想起那天晚上自己隨意揮出一道劍氣,好像擊中了一名少年,可段師弟說是名女修,他沒在意,後來就走了。
  
  『是有點小關係,不過無所謂,你殺吧。』他語氣隨意地道。
  
  靈玉聽他們這兩句對話,立刻明白這紫衣青年就是破她相的真兇,再看伏元青眼中冒出殺氣,連忙叫了起來:「伏前輩!」劍氣面前,她小心翼翼地道:「您是不是誤會了?我臉上這道傷口,如果是那位前輩所留,也是我冒犯了他,您拿我的小命威脅他,是不是弄反了...」
  
  真奇怪,這不是很好理解嗎?為什麼伏元青看起來這麼聰明的人,卻轉不過彎?
  
  伏元青冷哼一聲:『不必辨解!徐正什麼性子我還不清楚?他雖然胡作非為,卻從來不會做出破女修的相這種事,如果妳真的冒犯了他,他不會用這種方式懲戒妳,如果妳並沒有冒犯他,嘿!他非得做出補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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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4096019
大公爵 | 2020-4-24 11:58:47

Chap.87 妍姑娘


  靈玉再一次詛咒自己的運氣!
  
  她在原地堅持了一會兒,發現不動的話真元消耗得很快,所以她邊打邊走,不知不覺,就到了一處峽谷,然後,順著峽谷一路走過來,看到有兩個人在動手。當然,這沒什麼出奇的,發現這是兩個築基修士,她就想離開,可她偏偏多看了兩眼,認出了伏元青的身影。
  
  好了,這下被捲入築基前輩的爭鬥之中了,更要命的是,這個紫霄劍派的青年,竟然就是那晚破了她相的人!靈玉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一團亂了,完全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
  
  紫霄劍派的築基前輩,居然是那晚對仙石和她動手的人--對了,那人姓徐,剛才伏元青喚的正是徐師弟。而伏元青,不但是築基修士,還跟紫霄劍派有關,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莫非,那天伏元青跟她搭訕,就是因為看到她傷口殘留的劍氣?
  
  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碰巧碰到了,跟這姓徐的一點關係也沒有,為什麼要拿她當人質?
  
  正想著,伏元青又開口了:『徐師弟,你不是向來憐香惜玉嗎?這女修被你破了相,你就這麼坐視不理?』
  
  徐正目光閃動,哂道:『她也算女修?』
  
  「...」一句話,五個字,靈玉眼睛冒火,狠狠地瞪著徐正。
  
  紫、霄、劍、派!
  
  她決定了,以後絕對不給紫霄劍派的好臉!一次就算了,再來一次是甚麼意思?全是臭男人的門派,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伏元青還沒說什麼,就聽外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而後,一個低柔婉轉的聲音輕輕響了起來:『兩位道友,來得好快。』
  
  靈玉轉過視線,頓時呆了一呆。
  
  來人一身紅衣,面色如雪,裊裊婷婷地走來,彷彿冬日裡的白雪紅梅,耀人雙目。好美的女子!靈玉不禁在心中讚嘆,曾經她以為,緋雲那般妖嬈風姿最合適穿紅衣,見了這女子方才知道,穿紅衣的女子並不一定妖嬈如艷鬼,也可能清逸如梅。
  
  只是,這人的姿態著實熟悉,不由地讓她想起那晚來找羅蘊的女子...
  
  剛這樣想,這女子就對她笑一笑:『這位是程道友吧?聽羅蘊說起過,那晚嚇到你們了,真是抱歉。』
  
  果真是她!靈玉目光一閃,發現這女子同樣是築基修為,到底是初期還是中期,以她的眼利還分辨不出。
  
  沒等她應聲,這紅衣女子就轉向了徐正,語調慢悠悠的,配著她低柔的嗓音,有著另樣的美感:『徐公子,莫非我飛天閣的茶不好喝?閣下來了一趟,未曾依紅偎翠,卻漏夜隨行,讓道友如此掃興,實在是招待不週。』
  
  『哪裡,分明是妍姑娘魅力太大,在下忍不住,這才行事孟浪了。』說的是輕佻之語,徐正的神情卻一如既往的冷峻,語氣如冰,一聽就知道是諷刺。
  
  靈玉心中暗自奇怪,伏元青說徐正向來憐香惜玉,怎麼對著這般美人,不但沒有半分憐惜,還冷言冷語的?
  
  『哦?』這位妍姑娘掩袖一笑,彷彿聽不出他的諷刺之意:『能得公子青眼,奴家真是三生有幸。』
  
  『行了,廢什麼話!』伏元青抽了口冷氣,往傷口拍了張靈符,靈符光芒一閃,沒入傷口,血流便止住了。
  
  靈玉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奇妙的靈符,不禁多看了幾眼。
  
  伏元青對她露齒一笑,揮了下手,召回劍光:『用不著妳了,自己找個地方蹲吧。』
  
  「...」靈玉簡直無語了,這算是容貌歧視嗎?或者,性別歧視?
  
  當然,得了脫身的機會,她不抓住才是傻子,連忙轉身離開。
  
  『慢著。』低柔的聲音響起,那位妍姑娘沖她一笑:『程道友,妳最好還是不要離開。』
  
  靈玉一怔,這話什麼意思?伏元青放過她了,這位妍姑娘反而不是好人?
  
  沒等她多想,妍姑娘緊接著說道:『我來之前在外面設下了禁制,築基以下修士是進不來的,同樣,妳現在便是想出去也出不去。』
  
  「這...」
  
  妍姑娘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誰叫你來得這樣快呢?若是遲上一會兒,也就留在外面了。』
  
  「......」
  
  『你們廢話說夠了吧?』徐正伸指彈了下劍身,雷光劈啪,閃爍不定:『我就覺得奇怪,以袁師兄你的本是,再各大宗門留守弟子眼皮子底下改造連環島的法陣,未免太容易了!原來,是有這麼個幫手。』又對著那妍姑娘冷笑:『不過是個千年前被掏空的秘地,也質得你們費盡心思。』
  
  妍姑娘卻是不氣不惱,微笑道:『奴家出身卑微,能踏上仙路已是不易,走到今日,全憑這點小心思,讓徐公子見笑了。』
  
  伏元青更直率:『徐師弟身為劍君後人,生下來就金尊玉貴,哪裡知道我們這種小人物的艱難之處。對你來說,是個被掏空的秘地,對我們來說,卻是莫大的仙緣。』
  
  聽得此言,徐正卻黑了臉:『你還有臉說!劍君對你何等看重,你卻不識好歹,私自叛門,你若留在紫霄劍派,什麼仙緣求不到?』
  
  伏元青聽得哈哈大笑:『你果然是徐正,這般天真的也只有你了。劍君對我看重,不過是為了給你擋災,誰愛做傀儡誰去!仙緣?我袁復情願成為散修,在星羅海拚搏,也不想去做一個外表光鮮的工具!』
  
  『哼!多少人想求著外表光鮮,還求不來!』徐正微微揚起下巴,倨傲之態表露無遺。
  
  『算了,徐師弟。』伏元青收了笑,正色道:『對你們而言,我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工具。有,用著還算順手,沒有,也不可惜,以你的身分,何必與我計較?』
  
  這算是示弱嗎?蹲在角落裝蘑菇的靈玉默默地看著這齣戲。
  
  徐正道:『我本來不想與你計較,可誰知道會這麼巧,你躲到星羅海,我偏又來了星羅海。當初這份秘寶地圖你還是從我手上得到的,你拿著我給的寶圖,破壞我的差事,還叫我不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那徐公子想要如何呢?』妍姑娘微微而笑:『就算你有寶劍在手,以一人之力,阻我們二人,也力不從心吧?』
  
  徐正臉色一沈,沒有辯駁。
  
  『奴家有個建議,徐公子願意聽一聽嗎?』妍姑娘說完,停頓了一會兒,見徐正沒有出言否決,便說了下去:『我們以二對一,勝券在握;你身分尊貴,我們也不敢隨便動手。既然徐公子不甘心,不如,與我們一起進去?』
  
  徐正冷淡道:『我為何要與你們一起進去?裡面的東西我又沒興趣。』
  
  『那徐公子想要如何呢?當真以一敵二?』
  
  妍姑娘說完,徐正眼中閃過一道光:『有何不可!』話音剛落,紫雷劍陡然化為紫芒,向兩人當頭罩去。
  
  靈玉沒想到這人說動手就動手,連忙往邊上縮了縮,確定自己躲的地方很安全,目不轉睛地看起了鬥法。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築基修士動手,而且對方還是紫霄劍派的劍修,多好的機會!
  
  徐正這一劍,閃電劈啪,勢如雷霆,靈玉只覺得眼前紫光一閃,劍光已經到了伏元青和妍姑娘的面門。伏元青就地一滾,絲毫不顧及形象,閃過紫芒,抽劍回擊。
  
  妍姑娘卻一揮手,丟出一張袖帕,上面繪著一個栩栩如生環抱琵琶的美人,緊接著靈玉看到,袖帕上的美人突然活了一般,五指一撥絲弦,錚錚樂聲響起,爆開一片音波,生生將紫芒擋了下來。
  
  『有點意思!』見識到妍姑娘的手段,徐正眼中露出興奮的光,一反手,將紫雷劍拔至眼前,紫芒聚集於劍身,劍劍化成漩渦。
  
  靈玉看得眼睛都直了,這漩渦是由純粹的劍氣組成,如同片片飛刃,看著就鋒利無比,不知道出手傷人該是如何犀利。原來這就是築基修士的手段,以她煉氣八層的修為,劍氣只能聚上兩三道,這個漩渦中的劍氣何止百道!
  
  『去!』徐正一揮劍身,劍氣漫天灑出。
  
  靈玉只覺得眼前輩紫芒覆蓋,什麼都看不清了,一股強大的劍意籠罩下來,將她壓得動彈不得。她想起初見豐老的場景,同樣被劍意壓住,只是徐正的劍意比豐老強了何止十倍百倍!哪怕領悟了劍氣,煉氣圓滿,與築基也是天差地別。
  
  等到她回過神來,伏元青和妍姑娘已經不見了,地上灑了一灘血跡,以及幾片殘破的衣袖。徐正臉色陰沈地站在山石之上,看著石道入口。顯然,他沒攔下那兩人,就這麼放過他們實在不甘心,可要進去又覺得掉價--他剛才擺明了態度,不希罕這個秘地。
  
  原地站著掙扎了數息,最後吐出一口氣,將紫雷劍喚回手中:『我倒要看看,你們能得什麼仙緣!』
  
  正要進入石道,忽地停住,目光轉向靈玉。
  
  靈玉被他看得後背一寒,正奇怪這位徐公子想幹什麼,卻見他抬起手,掌心聚起一團熒熒淺光,向她一彈。靈玉來不及閃避,感到淺光正好打在自己臉上,出乎意料的溫潤,讓她通體舒泰。
  
  『女孩子家,破了相未免可惜。』等到她視野內重見景物,徐正已經不見了,只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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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24 22:53:59

Chap.88 接二連三


  『小輩,妳在這裡做什麼?』清脆的聲音響起,靈玉轉過頭,看到一名少女扛著把巨劍走過來。
  
  這巨劍長達五尺,幾乎與少女一般高,偏她提得輕輕鬆鬆,姿態閒逸。靈玉看看她纖弱的身姿,再看看她肩上扛著的巨劍,嘴角抽了抽。
  
  「回前輩,晚輩無處可去,所以蹲在這裡等搭救。」
  
  『哦?』少女頗感興趣地看著她:『妳參加的是哪個門派的法會?』
  
  「太白宗。」
  
  聽到答案,少女失望地嘆口氣:『可惜,妳根骨不錯,身強體健,居然不來刑天門。』
  
  「...」靈玉暗想,她怎麼說也是劍修,就算去,也該去紫霄劍派吧?
  
  --呸!想到紫霄劍派那群男人的嘴臉,靈玉暗自啐了一口,以後去哪裡都不去紫霄劍派!可一轉念,又想起剛才徐正的行為,不自覺伸手摸了摸臉頰,臉上那道疤已經沒有了,完好無損,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想必是徐正抹去了她傷口殘留的劍氣。
  
  這個人真是奇怪,明明對她不假顏色,離去前卻又記得抹掉她臉上的疤痕,還說什麼"女孩子家,破了相未免可惜",不久之前還嘲笑她不算女修呢!不管怎麼說,這人破了她的相,又替她抹掉了疤痕,就算扯平了,嘲笑什麼的她就當沒聽到算了。人家是築基修士,她是無依無靠的散修,記恨也沒什麼用,搞不好再見的時候人家都不記得她了,還是少操這份心,當一切沒發生過的好。
  
  靈玉如此想罷,少女已經走到她面前來了,巨劍頓在地上,喝問:『小輩,我問妳妳怎麼不答?』
  
  靈玉眨眨眼,誠懇地道歉:「對不住,前輩想問什麼?」
  
  『我問妳,可曾看到紫霄劍派的築基修士,就是穿紫衣服的?』說著抓了抓鼻子,似在自言自語:『八家法陣都被連在一起,只有這一處最古怪,應該是這裡沒錯。』
  
  靈玉心道,您老人家這是提醒我別糊弄妳嗎?放心,反正我沒答應過什麼,便道﹕「前輩說的那位,可是姓徐?」
  
  『對,對!』少女大喜:『他是不是來了這裡?』
  
  「是啊,剛才晚輩看到那位前輩和另外兩位前輩在這裡打架。」靈玉據實以告:「後來他們就進去了。」
  
  『另外兩位?』少女奇道:『還有誰比我動作更快?喂,小輩,他們長什麼樣子?』
  
  靈玉道:「一男一女,外貌都在二十左右,男的長相平凡,女的極美。」
  
  『啊?』少女偏頭想了想:『有這麼兩個人嗎?』
  
  靈玉沒說話,要解釋伏元青和妍姑娘兩個人的來歷就有點複雜了,且不說她對這兩個人也不太了解,單說她如何認識伏元青,又在哪種情況下見過妍姑娘,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事,所以,沒必要自找麻煩。
  
  『不管了,進去看看再說。』思索了片刻,少女扛起巨劍,鑽進了石道。
  
  靈玉看著她進去不久,又有人來了。這一次來的是兩個人,一個是赤霞宗的絕音婆婆,一個就是傅長春。
  
  看到靈玉,傅長春面露詫異:『妳...叫程靈玉是吧?』
  
  別人可以不理,傅長春卻不行,靈玉起身向他揖禮:「見過傅前輩。」
  
  傅長春點點頭,問:『外面有禁制,妳是怎麼進來的?』
  
  靈玉答道:「回前輩,晚輩在禁制設下前就進來了。」
  
  這個答案出乎傅長春的意料,他與絕音婆婆對視一眼,接著問:『這麼說,妳看到禁制是誰設下的?』
  
  「是。」靈玉十分乖覺,沒等他問就全盤托出:「方才晚輩來到這裡,見到紫霄劍派的徐前輩和一名築基修士鬥法,然後一名築基女修進來,在外面設下了禁制。晚輩聽徐前輩稱呼那位女修,叫妍姑娘。」
  
  『妍姑娘?』男聲突兀響起,腳步聲傳來,森羅殿的文士出現在眼前,他手搖折扇,望著靈玉:『莫非是飛天閣的妍姑娘?』
  
  靈玉瞅了眼傅長春,點頭答道:「晚輩聽他們交談,好像是的。」
  
  『苟道友,這妍姑娘是什麼人?』絕音婆婆用沙啞的聲音問。
  
  『飛廉城數一數二的青樓,飛天閣的舞姬。』苟姓文士一闔折扇,拍在自己手心:『傳說這位妍姑娘容貌傾城,和眾多高階修士有著不清不白的關係,也算是飛廉城的風雲人物。』
  
  『哼!原來是個青樓女子。』絕音婆婆不屑道,她雖然年紀大了,可也是女子,本能地厭惡這種女人。
  
  『一名築基女修,去做舞姬?』傅長春的關注點卻與絕音婆婆不同,他覺得這太荒唐了:『身為築基修士,她有很多方法賺取靈石,不然直接委身一名結丹修士也行,何必去做舞姬?』
  
  『這位妍姑娘已經築基了?』文士雙眉一挑,自言自語:『這倒怪了,之前聽說妍姑娘數次築基不成,為了求取築基丹,才會到飛天閣當舞姬。莫非她已經湊齊了靈石,築基成功了?』
  
  『管她是怎麼築基成功的。』絕音婆婆絲毫不想掩飾她的不屑,轉向靈玉,喝問:『小輩,他們現在人在何處?』
  
  靈玉一指石道:「他們從這裡過去了。」
  
  不用靈玉說,他們三個人早就注意到這條石道,再看地上的血跡,基本能猜出他們的去向,聽了靈玉這話,一點也沒懷疑。
  
  『傅道友,我們進去?』
  
  傅長春沒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苟姓文士。
  
  這文士一撇嘴:『兩位道友若是進去,我自然會跟,我們八派法陣都被連到一處,可見此事最好協同合作。』
  
  傅長春輕輕點頭:『苟道友所言有理,只是不知其他道友現下何處,要不要等等他們?』
  
  『阿彌陀佛!』他話音剛落,一聲佛號響起,身披袈裟、面帶慈悲的和尚緩步邁了進來:『幾位道友都到了嗎?貧僧願與諸位同行。』
  
  『圓悲道友!』傅長春面露喜意:『現在我們只缺一人了,不知道裴道友何時能到。』
  
  只缺一人?靈玉想到剛才已經入內的少女,舉起了手:「那個...幾位前輩。」
  
  四名築基修士的目光全部落到她身上,靈玉有點小緊張,咽了咽口水,道:「幾位前輩來之前,那位刑天門的前輩已經進去了,不知道你們等的是不是她......」
  
  『原來裴道友已經進去了,動作可真快!』文士輕哼一聲:『既然如此,我們也進去吧?』
  
  眾人紛紛點頭,簡單地觀察一下,沒發現異常,由絕音婆婆打頭,魚貫而入。傅長春走在最後,在靈玉面前停下,囑咐道:『程靈玉,妳雖然還不是我太白宗弟子,到底是來參加太白宗法會的,老夫不想妳出事。妳的修為太低,這件事最好不要攙和,要知道,太貪心是會惹禍上身的。』
  
  說罷,也不等靈玉答話,就跟著鑽進了石道。
  
  靈玉看著他們離開,嘆了口氣,仍舊找個安全的地方蹲著。
  
  傅長春的意思她明白,幾名築基修士在這裡打起來,又進了石道,最大的可能就是石道裡有什麼吸引他們,對修士來說,最具吸引力的就是寶物了。傅長春這番話,就是警告她別妄想不該得到的東西,沒有實力,就算她進去了,也是砲灰的命。
  
  這個道理,靈玉懂得,當年白水觀之事,不就是個實例嗎?寶物再好,也要有命享受,她剛剛踏上仙路,現實就教了她這個道理,所以她根本不打算入內,這些築基修士怎麼搶怎麼打都好,她這條小蝦看看熱鬧就行。
  
  說起來,這件事相當的有意思。
  
  首先,伏元青--哦,他自稱袁復,這應該是他的化名--他本是紫霄劍派弟子,還頗得師門看重,因為某個原因叛門。其次,他從徐正手裏得到了一張寶圖,跟妍姑娘勾搭上,大概是利用了妍姑娘的人脈或者什麼,將八派法陣秘密修改,然後他們二人偽裝成參加法會的低階修士,達到進入秘地的目的。其三,徐正早有所察覺,曾經去過飛天閣,又跟蹤了妍姑娘,也就是那晚,她和仙石無意中牽扯了進去。
  
  光這三點,就已經很耐人尋味了,其中還有許多細節更值得思索。比如,他們口中的劍君,應該就是紫霄劍派第一人,元嬰後期大修士昭明劍君,袁復說他只是一個魁儡,一件工具,昭明劍君特意準備為徐正擋災用的--這個,似乎關係到紫霄劍派的秘聞了。
  
  靈玉一激靈,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了,大宗門的秘聞,她知道了還活不活?其他的不說,她只要關心一件事就夠了:這位妍姑娘和羅蘊到底什麼關係?那天晚上,她半夜去找羅蘊,為了什麼?羅蘊想進的是紫霄劍派,如果讓徐正知道他跟妍姑娘有關係,還能得償所願嗎?
  
  她突然覺得有點頭痛,她相信,在這件事裡羅蘊只是個小人物,且不說他的個性,單說他的修為,也不足以成為妍姑娘和袁復的合作者,八成只是幫妍姑娘辦了些小事,如果因此而與紫霄劍派失之交臂,那就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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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25 00:41:48

Chap.89 過關


  靈玉這一等就等了兩天,中間她偷偷出去看過,峽谷外面被設下了禁制,幾十名煉氣修士被擋在外面。不知道那幾位築基前輩說了什麼,這些人都老老實實地等著,沒有試圖破禁。
  
  兩天後,就在靈玉修煉之時,石道方向突然傳來一連串巨響,靈玉探頭一看,山石崩裂,絕音婆婆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好狠的手段。』絕音婆婆咳出一口血:『要不是老婆子有點壓箱底的寶貝,今天非折在這裡不可!』
  
  靈玉聽得心口一跳,怎麼出來的只有她一個人,其他人呢?
  
  絕音婆婆說罷,就地盤坐下來,服藥調息。過了一會兒,傅長春渾身浴血,氣喘籲籲地出現。
  
  絕音婆婆睜開眼,眼中閃過意外:『傅道友,你竟逃出來了!』
  
  傅長春抹掉手上的血跡,苦笑:『九死一生。』他如今的模樣著實狼狽,道袍上到處都是血跡,半邊袖子都沒了,下擺被撕掉一塊,哪裡還有原來的高人風度?最恐怖的,還是他腰上的傷,一整個血肉模糊。
  
  『其他人呢?』絕音婆婆咳了一聲,又吞服了一顆丹藥。
  
  『唉!』傅長春面帶傷感:『苟道友、裴道友、圓悲道友已經折在裡面了。』
  
  絕音婆婆默然半晌,最後搖了搖頭:『貪念纏身,活該有這一劫。』
  
  靈玉聽得怔怔的,這話的意思是,那刑天門的少女、森羅殿的文士,還有觀惠寺的和尚,都死了嗎?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她還記得那刑天門的少女禁去之前,與她談笑、輕鬆自在的模樣,還有那文士、和尚...兩日前還是活生生的人,如今卻再也見不到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識到滄溟修仙界的殘酷,早就聽說過,在這裡修士紛爭、亂鬥,多不勝數,卻沒想到自己這麼塊見到了實例。
  
  伏元青、徐正、妍姑娘三人沒有出來,難道也折在裡面了?
  
  正這樣想著,就聽傅長春長嘆一聲:『不過一場尋常至極的招收弟子法會,居然殞落了大半主持之人,只帕陵蒼各派都要被震動了。』
  
  絕音婆婆嘿然道:『傅道友何必說得如此客氣?豈止是陵蒼各派這麼簡單,徐正殞身於此,昭明劍君必然震怒,元後大修士跺跺腳,陵蒼非掀起腥風血雨不可,便是星羅海也不會平靜了。』
  
  徐正殞落了?靈玉大驚,聽徐正和伏元青的對話,他分明是昭明劍君的心頭肉,要是殞落於此...她不敢想像,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傅長春苦笑起來:『我們也不會有好果子吃,以昭明劍君喜怒無常蠻不講理的個性,指不定就認為是我們連累了他的寶貝玄孫,到時逼著我們給徐正陪葬...』
  
  『這倒不必擔心。』絕音婆婆很鎮定:『不管如何,我們都不是紫霄劍派的弟子,昭明劍君再威風,也不能隨手奪我們性命。無論是赤霞宮,還是太白宗都有元後大修士坐鎮,要是讓昭明劍君奪了我們性命,兩派的面子往哪擱?』
  
  『唉!絕音婆婆,妳說的那是好的情況,萬一昭明劍君先一步趕到,隨手將我們滅殺,又能如何?頂多妳我二派的元嬰師祖跟他打上一架,難道為了我們兩個小小的築基修士,跟紫霄劍派翻臉不成?』
  
  這番話,聽得絕音婆婆默然,以她對紫霄劍派的了解,昭明劍君說不定真的會幹出這樣的事......
  
  現場一片死寂,兩人都不再說話。忽然,石道方向再次傳來聲音,一人提著劍,緩緩從石道出來。這人正是傅長春和絕音婆婆都以為已經殞落的徐正!
  
  他的模樣比絕音婆婆和傅長春都整齊得多,只是淺紫劍衣染上了大片鮮紅,都是血跡,看樣子也不輕鬆。
  
  『徐...徐道友。』傅長春大吃一驚:『你沒事?』
  
  『我該有什麼事?』徐正面色冷漠,掃過他們二人一眼。
  
  絕音婆婆不可思議地道:『徐道友,你被溟淵之氣困住,居然能脫身而出?』
  
  徐正哼了一聲,懶得回答這個問題,目光如電地盯著他們二人:『你們來得還真是及時,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尋到機關的那一刻過來。』
  
  這句話,讓傅長春苦笑起來:『徐道友,法陣出了問題,我們身為主持法會的負責人,不來解決還有誰來解決?只是沒想到,八派法陣原來被人改動過了構造,通往溟淵絕地。早知事情如此嚴重,我們一定會上報宗門,而不是擅自進入溟淵。』
  
  溟淵,將滄溟界劈成兩半的無底深淵。傳說溟淵不知深幾萬里,黑黝黝不見底,充斥著一種古怪的氣息。別說凡人,便是修士也難以進入。像他們這樣的築基修士,若是擅自進入溟淵,被溟淵之氣包圍,幾乎無法生還,正是因為如此,傅長春和絕音婆婆才以為徐正已經殞落了。
  
  此時見到徐正出現,他們大驚之餘,也放下了心口大石。只要徐正活著,昭明劍君的氣怎麼也發不到他們身上,兩人頓時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放鬆。
  
  『哼,要不是你們眼皮子淺,見到好東西就上前哄搶,也不至於到這樣的地步!』徐正這話有些刺耳了,別說傅長春和絕音婆婆,連靈玉都皺起了眉頭。這個徐正,個性也泰討人厭了,就算他是昭明劍君的愛孫,有本錢倨傲,也不必如此尖刻。他如果不是昭明劍君的後備,說這種話早就被人端了!
  
  一時間,絕音婆婆和傅長春臉色都很難看,偏偏他們也不好說什麼,這事他們確實幹了。靈玉對這徐正也是印象大壞,她一向不認為依靠長輩有什麼值得自傲的,就算他說得沒錯,也太不留餘地了。
  
  『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徐正抹了抹臉,然後一臉厭惡地擦掉手上的血跡:『我們出去再說吧。』
  
  這個提議,絕音婆婆和傅長春欣然同意。他們進法陣是為了什麼?不就是怕這些煉氣修士被困其中,惹出大禍來嗎?什麼溟淵,什麼寶物,都是進來才發現的。
  
  徐正率先離開,然後是絕音婆婆,最後是傅長春。他向藏在角落裡的靈玉招招手,和顏悅色地道:『程靈玉,難為妳小小年紀,克制得住自己,現在事情了了,我們出去吧。』
  
  靈玉連忙起身,向他一揖:「是,多謝前輩。」
  
  跟隨著傅長春出了峽谷,之後,就見他和絕音婆婆、徐正三人一番忙碌,打開法陣。靈玉聽到遠處傳來轟轟之聲,天光頓時大亮,一道白光將自身包圍,等到白光散去,人已站在連環島上。
  
  『傅師伯,傅師伯...』
  
  『傅師兄!』守在外面的太白宗修士看到傅長春,一窩蜂湧上來,紛紛關切地詢問。
  
  傅長春被攙扶著在屋前石椅上坐下,口中道:『不必驚慌,只是些皮肉傷。』
  
  靈玉知道,傅長春必定不只是皮肉傷,法陣中他從石道出來的時候,臉色灰拜,分明連經脈也受了傷。不過,她知道,這麼多弟子面前,他必須保持風度,再大的傷,也只能容後再說。
  
  就聽傅長春將事情吩咐下去:『...第三試就算了,法陣已經壞了,只能報請宗門修復,暫時弄不成了。』
  
  『那成績怎麼辦?』
  
  『就按前兩試成績算吧,反正實力是可以培養的,我們太白宗招收弟子,一向不拘溺於實力。』
  
  『好,就聽傅師兄的。』
  
  看著這些築基修士嘰嘰呱呱商議著,參與法會的煉氣修士們緊張地盯著他們。剛才法陣中遭遇突變,許多人都是靈氣耗盡,有的險些被遊魂奪舍,如果不是法陣及時被破,怎麼也要折損一些人。現在聽說不用參加第三試,前兩試成績不錯的人安心多了,而成績不佳的,卻生怕自己過不了關。
  
  靈玉暗自琢磨,自己第一試是甲等,不會有問題,就是第二試評的是乙等,該不會兩試都是甲等才能入門吧?那就太倒楣了。
  
  沒過多久,那邊商議完畢,一名築基修士走上前來,揚聲道:『第一試,問仙路,甲等、乙等過關。』隨著這聲音,有的人失望嘆息,有的人欣喜若狂。
  
  這名築基修士又道:『第二試,宗門試,甲等、乙等、丙等過關。』
  
  第二試是丙等的大大驚喜,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緊接著,這名修士又道:『兩關皆過者可以來領取獎勵了,願意入門的,請留下姓名,不願入門的,交回法會令牌。』
  
  確認自己過關了,靈玉放下心中大石,聽了這句話,才知道為什麼第二是要放寬條件。這裡是星羅海,許多散修不願進入宗門,只是為了獎勵才來參加,要刪除這部分,當然要放寬條件了。
  
  果然,靈玉就見許多人上前領了獎勵,交回了法會令牌。這樣的人居然將近上百,兩試過關的也不過三分之一,兩百多人。
  
  靈玉也上前領了獎勵,卻留下了姓名。
  
  從現在開始,她就是太白宗的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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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25 00:4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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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玉這一等就等了兩天,中間她偷偷出去看過,峽谷外面被設下了禁制,幾十名煉氣修士被擋在外面。不知道那幾位築基前輩說了什麼,這些人都老老實實地等著,沒有試圖破禁。
  
  兩天後,就在靈玉修煉之時,石道方向突然傳來一連串巨響,靈玉探頭一看,山石崩裂,絕音婆婆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好狠的手段。』絕音婆婆咳出一口血:『要不是老婆子有點壓箱底的寶貝,今天非折在這裡不可!』
  
  靈玉聽得心口一跳,怎麼出來的只有她一個人,其他人呢?
  
  絕音婆婆說罷,就地盤坐下來,服藥調息。過了一會兒,傅長春渾身浴血,氣喘籲籲地出現。
  
  絕音婆婆睜開眼,眼中閃過意外:『傅道友,你竟逃出來了!』
  
  傅長春抹掉手上的血跡,苦笑:『九死一生。』他如今的模樣著實狼狽,道袍上到處都是血跡,半邊袖子都沒了,下擺被撕掉一塊,哪裡還有原來的高人風度?最恐怖的,還是他腰上的傷,一整個血肉模糊。
  
  『其他人呢?』絕音婆婆咳了一聲,又吞服了一顆丹藥。
  
  『唉!』傅長春面帶傷感:『苟道友、裴道友、圓悲道友已經折在裡面了。』
  
  絕音婆婆默然半晌,最後搖了搖頭:『貪念纏身,活該有這一劫。』
  
  靈玉聽得怔怔的,這話的意思是,那刑天門的少女、森羅殿的文士,還有觀惠寺的和尚,都死了嗎?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她還記得那刑天門的少女禁去之前,與她談笑、輕鬆自在的模樣,還有那文士、和尚...兩日前還是活生生的人,如今卻再也見不到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識到滄溟修仙界的殘酷,早就聽說過,在這裡修士紛爭、亂鬥,多不勝數,卻沒想到自己這麼塊見到了實例。
  
  伏元青、徐正、妍姑娘三人沒有出來,難道也折在裡面了?
  
  正這樣想著,就聽傅長春長嘆一聲:『不過一場尋常至極的招收弟子法會,居然殞落了大半主持之人,只帕陵蒼各派都要被震動了。』
  
  絕音婆婆嘿然道:『傅道友何必說得如此客氣?豈止是陵蒼各派這麼簡單,徐正殞身於此,昭明劍君必然震怒,元後大修士跺跺腳,陵蒼非掀起腥風血雨不可,便是星羅海也不會平靜了。』
  
  徐正殞落了?靈玉大驚,聽徐正和伏元青的對話,他分明是昭明劍君的心頭肉,要是殞落於此...她不敢想像,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傅長春苦笑起來:『我們也不會有好果子吃,以昭明劍君喜怒無常蠻不講理的個性,指不定就認為是我們連累了他的寶貝玄孫,到時逼著我們給徐正陪葬...』
  
  『這倒不必擔心。』絕音婆婆很鎮定:『不管如何,我們都不是紫霄劍派的弟子,昭明劍君再威風,也不能隨手奪我們性命。無論是赤霞宮,還是太白宗都有元後大修士坐鎮,要是讓昭明劍君奪了我們性命,兩派的面子往哪擱?』
  
  『唉!絕音婆婆,妳說的那是好的情況,萬一昭明劍君先一步趕到,隨手將我們滅殺,又能如何?頂多妳我二派的元嬰師祖跟他打上一架,難道為了我們兩個小小的築基修士,跟紫霄劍派翻臉不成?』
  
  這番話,聽得絕音婆婆默然,以她對紫霄劍派的了解,昭明劍君說不定真的會幹出這樣的事......
  
  現場一片死寂,兩人都不再說話。忽然,石道方向再次傳來聲音,一人提著劍,緩緩從石道出來。這人正是傅長春和絕音婆婆都以為已經殞落的徐正!
  
  他的模樣比絕音婆婆和傅長春都整齊得多,只是淺紫劍衣染上了大片鮮紅,都是血跡,看樣子也不輕鬆。
  
  『徐...徐道友。』傅長春大吃一驚:『你沒事?』
  
  『我該有什麼事?』徐正面色冷漠,掃過他們二人一眼。
  
  絕音婆婆不可思議地道:『徐道友,你被溟淵之氣困住,居然能脫身而出?』
  
  徐正哼了一聲,懶得回答這個問題,目光如電地盯著他們二人:『你們來得還真是及時,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尋到機關的那一刻過來。』
  
  這句話,讓傅長春苦笑起來:『徐道友,法陣出了問題,我們身為主持法會的負責人,不來解決還有誰來解決?只是沒想到,八派法陣原來被人改動過了構造,通往溟淵絕地。早知事情如此嚴重,我們一定會上報宗門,而不是擅自進入溟淵。』
  
  溟淵,將滄溟界劈成兩半的無底深淵。傳說溟淵不知深幾萬里,黑黝黝不見底,充斥著一種古怪的氣息。別說凡人,便是修士也難以進入。像他們這樣的築基修士,若是擅自進入溟淵,被溟淵之氣包圍,幾乎無法生還,正是因為如此,傅長春和絕音婆婆才以為徐正已經殞落了。
  
  此時見到徐正出現,他們大驚之餘,也放下了心口大石。只要徐正活著,昭明劍君的氣怎麼也發不到他們身上,兩人頓時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放鬆。
  
  『哼,要不是你們眼皮子淺,見到好東西就上前哄搶,也不至於到這樣的地步!』徐正這話有些刺耳了,別說傅長春和絕音婆婆,連靈玉都皺起了眉頭。這個徐正,個性也泰討人厭了,就算他是昭明劍君的愛孫,有本錢倨傲,也不必如此尖刻。他如果不是昭明劍君的後備,說這種話早就被人端了!
  
  一時間,絕音婆婆和傅長春臉色都很難看,偏偏他們也不好說什麼,這事他們確實幹了。靈玉對這徐正也是印象大壞,她一向不認為依靠長輩有什麼值得自傲的,就算他說得沒錯,也太不留餘地了。
  
  『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徐正抹了抹臉,然後一臉厭惡地擦掉手上的血跡:『我們出去再說吧。』
  
  這個提議,絕音婆婆和傅長春欣然同意。他們進法陣是為了什麼?不就是怕這些煉氣修士被困其中,惹出大禍來嗎?什麼溟淵,什麼寶物,都是進來才發現的。
  
  徐正率先離開,然後是絕音婆婆,最後是傅長春。他向藏在角落裡的靈玉招招手,和顏悅色地道:『程靈玉,難為妳小小年紀,克制得住自己,現在事情了了,我們出去吧。』
  
  靈玉連忙起身,向他一揖:「是,多謝前輩。」
  
  跟隨著傅長春出了峽谷,之後,就見他和絕音婆婆、徐正三人一番忙碌,打開法陣。靈玉聽到遠處傳來轟轟之聲,天光頓時大亮,一道白光將自身包圍,等到白光散去,人已站在連環島上。
  
  『傅師伯,傅師伯...』
  
  『傅師兄!』守在外面的太白宗修士看到傅長春,一窩蜂湧上來,紛紛關切地詢問。
  
  傅長春被攙扶著在屋前石椅上坐下,口中道:『不必驚慌,只是些皮肉傷。』
  
  靈玉知道,傅長春必定不只是皮肉傷,法陣中他從石道出來的時候,臉色灰拜,分明連經脈也受了傷。不過,她知道,這麼多弟子面前,他必須保持風度,再大的傷,也只能容後再說。
  
  就聽傅長春將事情吩咐下去:『...第三試就算了,法陣已經壞了,只能報請宗門修復,暫時弄不成了。』
  
  『那成績怎麼辦?』
  
  『就按前兩試成績算吧,反正實力是可以培養的,我們太白宗招收弟子,一向不拘溺於實力。』
  
  『好,就聽傅師兄的。』
  
  看著這些築基修士嘰嘰呱呱商議著,參與法會的煉氣修士們緊張地盯著他們。剛才法陣中遭遇突變,許多人都是靈氣耗盡,有的險些被遊魂奪舍,如果不是法陣及時被破,怎麼也要折損一些人。現在聽說不用參加第三試,前兩試成績不錯的人安心多了,而成績不佳的,卻生怕自己過不了關。
  
  靈玉暗自琢磨,自己第一試是甲等,不會有問題,就是第二試評的是乙等,該不會兩試都是甲等才能入門吧?那就太倒楣了。
  
  沒過多久,那邊商議完畢,一名築基修士走上前來,揚聲道:『第一試,問仙路,甲等、乙等過關。』隨著這聲音,有的人失望嘆息,有的人欣喜若狂。
  
  這名築基修士又道:『第二試,宗門試,甲等、乙等、丙等過關。』
  
  第二試是丙等的大大驚喜,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緊接著,這名修士又道:『兩關皆過者可以來領取獎勵了,願意入門的,請留下姓名,不願入門的,交回法會令牌。』
  
  確認自己過關了,靈玉放下心中大石,聽了這句話,才知道為什麼第二是要放寬條件。這裡是星羅海,許多散修不願進入宗門,只是為了獎勵才來參加,要刪除這部分,當然要放寬條件了。
  
  果然,靈玉就見許多人上前領了獎勵,交回了法會令牌。這樣的人居然將近上百,兩試過關的也不過三分之一,兩百多人。
  
  靈玉也上前領了獎勵,卻留下了姓名。
  
  從現在開始,她就是太白宗的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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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4-30 05:13:27

Chap.90 啟程


  靈玉既高興又擔心地回了小院,高興的是,自己通過了太白宗的法會,擔心的是,不知道羅蘊情況如何。
  
  『回來了?』范閒書正在堂屋裡翻著書,看到她進來,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笑道:『看樣子,妳過關了。』
  
  靈玉點點頭,心情極好:「運氣不錯,羅師兄呢,還沒回來?」
  
  『恩,可能慢了點。』答完,頗感興趣地問:『怎麼樣,大宗門的法會到底是怎麼弄的?』
  
  兩人一邊等羅蘊,一邊就這個話題聊了起來。聽說這次法會發生了這樣的變故,而且還跟他們那天晚上的經歷有關,范閒書驚訝無比。
  
  『原來那天晚上出現的是飛天閣的妍姑娘...』范閒書略一沈吟:『奇怪,她到底有什麼是,需要上門來找羅師兄?』
  
  「你認識那位妍姑娘?」
  
  范閒書搖搖頭:『我哪裡會認識?只是在拍賣行聽別人說過。』
  
  靈玉好奇:「哦?這位妍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飛天閣的一個舞姬,居然有如此本事!」
  
  『要不是妳說,我也不相信。』范閒書慢慢說起他聽說過的事:『這位妍姑娘到底是什麼來歷,很少有人知道,大約五年前她出現在飛天閣,很快名聲大噪。飛天閣內像她這樣的女修很多,資質不高,身世不顯,或是出賣色相,或是出賣技藝,以求一步登天。這也是飛天閣的特色,凡人女子對修士來說,總是少了點吸引力...』
  
  意識到這些話不大適合對靈玉講,范閒書及時收住,瞅了靈玉一眼,見她的神色沒什麼異常,才接著道:『我之前聽說,這位妍姑娘只是煉氣修為,不過容貌極美,而且長袖善舞,與許多高階修士關係不錯,聽說仙盟內有兩位結丹長老,十分欣賞她,至於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外人就不知道了。』
  
  「哦...」靈玉想到八派法陣被人動了手腳,看來多半是妍姑娘利用了自己的人脈,比如仙盟的結丹長老,偷偷改動的。也只有掌握飛廉城的仙盟長老,這樣的身分才能改動法陣而無人察覺。
  
  也不知道她和伏元青如何了,徐正出來之後完全沒提起,傅長春和絕音婆婆也沒問,莫非他們也殞落了?
  
  想到這個可能,靈玉一聲嘆息。不管是伏元青還是妍姑娘,跟她都沒什麼交情,只是有些傷感,所謂仙緣,都要拿命去拚。長生不死、法術通天,通往這條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就像那條問仙路,一躍而過能見青天,可也有人邁不過去,摔下深淵,粉身碎骨。
  
  『咦,你們都在?』正想著,羅蘊回來了。
  
  「羅師兄!」兩人都站了起來。
  
  『這麼隆重地迎接我?』羅蘊心情很好,都會開玩笑了。
  
  靈玉見狀,提著的心放了下來,看樣子他沒受到影響,八成通過了紫霄劍派的法會。
  
  范閒書與她交換了一個眼神,笑問:『羅師兄,你通過了?』
  
  『恩。』羅蘊點頭,開心得快飛起來了:『本來以為通不過了,沒想到有那麼多人不想進門派,領了獎勵就跑,我就被算進去了。』
  
  「哦...」靈玉想了想,乾脆直截了當地問:「羅師兄,那天晚上來找你的是什麼人?你跟她什麼關係?」
  
  『啊?什麼人?』羅蘊的情緒還在興奮當中,沒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一個月前,那個披斗篷的女人。」
  
  羅蘊聽得一愣,看看她,又看范閒書,小聲地問:『你們都發現了?』
  
  兩人一起點頭。
  
  羅蘊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故意瞞你們,這件事,妍姑娘不希望讓別人知道,所以...』
  
  「你到底幫她做什麼事?」
  
  羅蘊說:『也沒什麼,妍姑娘托我買築基丹,偏偏我那天辭工,沒找著她,她就親自上門來了。』
  
  『...難怪你之前問我,築基丹哪裡可以買到。』范閒書若有所思。
  
  「這麼說來,她築基不過一個月?」靈玉關注的卻是這點。
  
  『妍姑娘成功築基了嗎?』羅蘊還茫然不知。
  
  「如果你說的是飛天閣的那位妍姑娘,應該沒錯。」靈玉嚴肅地問:「除了幫她買築基丹,你跟她沒有別的關係吧?」
  
  『沒有。』羅蘊毫不猶豫地搖頭:『之前我在飛天閣做事,也只是認識妍姑娘,後來她托我辦事,才多來往幾回。』
  
  『這可奇了。』范閒書輕輕敲擊桌面,道:『你跟她關係並不密切,她卻托你辦這麼重要的事情。築基丹何等珍貴,她就不怕你貪了靈石一走了之?再說了,她是飛天閣的當紅舞姬,就算自己不便出面,難道沒有別人可以託付?』
  
  靈玉接過話頭:「看樣子,這位妍姑娘的處境也不大妙。急著買築基丹,又找上不太熟的羅師兄...應該不僅僅為了溟淵絕地之事,否則,她認識那麼多高階修士,這只不過是小事一樁。」
  
  『說不定,她急著築基,要擺脫的就是那些高階修士。有意思,真有意思!』范閒書瞇著眼睛笑了起來,之後又嘆道:『可惜,這麼個人物,可能已經殞落了。』
  
  如果事實真像是他們推斷了那樣,這位妍姑娘著實是位人物,在高階修士之間長袖善舞,又暗地裡謀劃築基,有膽量把購買築基丹這樣的事交給不太熟的羅蘊,還敢對八派法陣動手腳...
  
  『妍姑娘殞落了?』羅蘊嚇了一跳。
  
  靈玉搖頭:「只是猜測而已。」然後將法陣之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羅蘊聽了很是唏噓:『難怪徐前輩從法陣出來臉色那麼難看,妍姑娘膽子也太大了......』
  
  靈玉仔細觀察他的反應,見他只是可惜,並沒有太大的情緒反應,才放下心來。如果羅蘊只是替她買了一回築基丹,就算被徐正知道,也不要緊。說不定,人家早就知道了,聽妍姑娘的話,徐正那晚一直在跟蹤她,八成早就見過羅蘊了。
  
  這些築基修士的世界還真複雜,不過是招收弟子,背後居然還有這些糾葛。
  
  『對了,你們什麼時候走?』范閒書突然問。
  
  靈玉看看羅蘊:「太白宗十日後出發。」
  
  羅蘊緊跟著點頭:『紫霄劍派也是。』
  
  『十天...那過幾天給你們餞行。』范閒書的眼中閃過惆悵:『希望你們入得宗門,得償所願。』
  
  十天很快過去,靈玉和羅蘊一大早出發,到庶務堂集合,再一次前往連環島。這一次,人少了多了,合起來也就七八百人,不到一千之數。
  
  刑天門、森羅殿、觀惠寺都換了領隊修士,靈玉見狀越發傷感。生死不過一瞬間,前一刻還有說有笑的人,也許下一刻就天人永隔,無法挽回,不可逆轉,世上最冷酷的事,莫過於此。
  
  飛舟駛出飛廉城,飛向連環島。有一個人站在飛廉城外,仰頭看著悠悠飛過的飛舟,長聲嘆息。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見,三年相伴,終是抵不過五年分離。今日的程靈玉,仍然是昔日的靈玉,今日的范閒書,卻再也不是昔日的仙石。
  
  只能道一聲珍重,山高水長,有緣再見。
  
  
  連環島集合之後,靈玉發現,屬於太白宗的小島上,出現了一名陌生的修士。這名修士相貌二十七八,俊朗沈穩,一身太白宗高階道袍,白底銀邊,顯得威儀不凡。最令人矚目的是,他身上氣勢驚人,一看就比先前那些築基前輩厲害得多。
  
  傅長春的傷大概是料理過了,今日看起來仍是精神抖擻,只是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飛舟降落,他向這名修士恭敬揖禮,靈玉聽他說道:『弟子拜見藍師叔。』
  
  藍師叔?靈玉微微皺眉,聽起來好耳熟啊...既然傅長春口稱師叔,這位就是結丹修士了?
  
  靈玉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人看,她還沒見過結丹修士呢,飛廉城的結丹修士架子大得很,通常情況下不會出現在大街上,她也不常出門,沒機會見。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肆無忌憚了,這名結丹修士瞥過來一眼,見是名新入門的小弟子,也就沒說什麼。靈玉卻被嚇了一跳,連忙垂下視線,不敢再亂打量。
  
  『人都到齊了?』這名藍師叔問。
  
  『是。』傅長春始終恭敬:『請師叔訓誡。』
  
  藍師叔點頭後,傅長春邁前一步,揚聲道:『諸位弟子,這位是我派結丹真人,姓藍,諱沐陽,你們要稱藍師祖。』
  
  眾人躬身見禮:『弟子拜見藍師祖。』
  
  一百多人,齊聲問候,著實壯觀。
  
  藍沐陽輕輕點頭,伸手虛虛一托:『不必多禮。諸弟子,從今日開始,你們就是太白宗的正式弟子了,不管你們以前是什麼身分,散修也好,家族弟子也罷,入我太白宗,就要遵守我太白宗的規矩,以前的事,都一筆抹了。不管你們犯了什麼事,都可以不計較,但從今往後,如果你們敢把往日的陋習帶入太白宗,休怪本座不講情面!』
  
  先是溫和,再是威嚇,說完這段話,藍沐陽一擺手:『行了,啟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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