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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10-31 23:11:07

前言:

她承認不分青紅皂白指著他鼻子罵色狼是自己的錯,
但他有必要在得知她的可憐身世後,
天天到她工作的餐廳站崗,還差點把百貨公司搬到她家來,
現在更誇張,她只不過是燙傷手,他就緊張得登門入室,
不僅強行A走她家備用鑰匙,
還樂意當起男傭說要照顧她一輩子,但∼
洗衣服(別亂想,內衣褲當然是她自己洗)、
洗碗盤(洗一個打破一個,他這個傢伙最後乾脆買一箱來)、
刷浴缸(還好她家才一點點大,放不下按摩浴缸的刷得他閃到腰)、
刷馬桶(他再刷下去,她就丟臉了,到底誰才是住的人啊)!
她都不知道現在當總裁的原來十八般武藝都要樣樣精通,
而有免費的鑽石級男傭可使喚,她應該要樂得接收才是,
他的體貼、關心雖然非常讓她感動,
卻也讓她想起過往難堪的回憶和現實的壓力,
不知道現在才換家裡門鎖還來不來得及……


第1章

  下午,餐廳的休息時間,面對哭哭啼啼的好友馬小茜,姜若男只是丟了一盒面紙給她,雖然她這個餐廳領班穿著正式的白襯衫、黑窄裙,柔順的中分披肩直髮,可是……就是多少有那麼一點點大姊頭的味道,儘管她生得一副柔弱,似無害的貓咪。

  「哭什麼哭!」姜若男的雙手扠在腰上,眼神冷酷。「哭能解決問題嗎?」

  「姜若男!」馬小茜邊哭邊回嘴。「我被開除了,我失業了耶!」

  「全世界只有妳一個人失業?」姜若男最討厭那種講不聽,一味陷在自己悲哀情緒裡的人,這會讓她忍不住想說教。「妳知不知道台灣現在的失業率已經快要破六,有多少人在放無薪假,妳只不過是失個業就一副人生完了的樣子,那麼如果是肩負家計重擔的男人失業,那豈不是要從關渡大橋往下跳?」

  馬小茜揉揉鼻子,她知道自己年輕,工作再找就好,她手邊還有點積蓄,不怕餓死,且就算她現在身無分文,她還有姜若男可以靠,根本不用怕。

  她哭是因為不甘心啊!

  「若男,我哭,失業只是小部分,最大的原因是我氣炸了!」她不吐不快,她嚥不下這一口氣。

  「氣什麼?」姜若男仍然雙手扠腰的問。

  馬小茜欲言又止,她瞭解好友的個性,她是那種見義勇為、好打抱不平的人,她不怕事,遇到不公平的事更是敢據理力爭,可能是因為若男是孤兒的原因,凡事堅強不靠別人,認為沒有什麼好再失去或是怕失去的,所以只要遇上不公平的事,若男的脾氣非常容易暴走,要是讓她知道事實真相,一定會惹出風波。

  「快講啊!」姜若男受不了好友旳吞吞吐吐,遂催她。

  馬小茜遲疑,不想將事情鬧大,最後說:「反正我再找工作就是了,只要肯吃苦,還怕沒有工作可以做嗎?」

  嗅出一絲不對勁,姜若男一把搶回那盒面紙,「馬小茜,給我講清楚,妳失業是不是有什麼特殊原因?」

  「若男,事情都過去了。」

  「都過去妳會哭嗎?」好友愈不想說,她就愈肯定有問題,「妳最好一五一十的跟我說清楚,我最討厭話只講一半的人。」

  馬小茜吸了吸鼻子,看來這事若男已決定要插手了,若男不像她軟弱、遇事就退縮,一定會給對方痛擊,只要她想管,就會攬在身上。

  「若男……」

  「說!」姜若男的眼神比復仇天使還要無情。

  「這事要從我的豬哥主管說起……」

  鄧氏企業辦公大樓裡,鄧益來到業務部主任王力宇的辦公室,LED是目前最熱門的產業,公司的財務報表上不應該是那樣的數字,所以他特別上門來「盯人」,順便也給業務部門上緊發條,這年頭想混的人,早晚都會加入失業一族的行列,只有認真做事的人才能討口飯吃。

  王力宇當然是把皮繃得緊緊的,為了證明他是多麼「一步一腳印」,所以他馬上離開辦公室去找助理要大堆的卷宗與合約書以便向總裁證明他有認真在工作。

  往王力宇的辦公椅上一坐,鄧益表情嚴肅,他倒要看看王力宇可以拿出什麼成績來讓他消氣,每年的股東大會可都是他親上火線去面對那些小股東,股價跌停板,他自己也會覺得對不起死去的父親與一路照顧他的叔叔。

  「砰!」的一聲巨響,打斷鄧益的思緒。

  噴火似的明亮雙眸、糾結的眉頭、緊抿的雙唇,一雙纖細的手臂扠在柔弱無骨的腰肢上,這女人明明是弱女子的模樣,卻很有氣勢。

  姜若男不等通報就像火車頭一樣的衝進業務部主任辦公室,身後跟著鄧氏企業的櫃檯小姐,她一見到是表情冷峻的總裁坐在裡面,嚇得不敢說話的站在門外。

  既然人都來了,姜若男根本就沒有在怕的,雖然坐在辦公椅裡的那個傢伙看起來頗具威儀,一副強悍的樣子,但是這種男人她見多了,她工作的餐廳什麼人都來過,外表愈是人模人樣的,私底下搞不好更卑鄙。

  「豬哥!」她指著他就罵。

  「什麼?」鄧益不自覺的瞇起眼站起身,這個女人在說什麼?她是說他嗎?

  被眼前男人的身高嚇了一跳,她一直以為這種坐辦公桌的男人身材比較沒有威脅感,可眼前的男人,身高好像有一百九十公分,身材也非常結實,古銅色的皮膚肌肉線條分明,一雙世故犀利的黑眸,嵌在如希臘神祇刀刻斧鑿般的完美五官上,更顯得格外迷人。

  這個男人光是那張教父似的臉和身材就已夠令女人流口水,他為什麼還要那麼下流?

  「色狼!不要臉的男人!」她怒瞪著他,沒理會門外的抽氣聲。

  鄧益雙手抱胸,他知道這年頭瘋子不少,可惜了這麼一個眉清目秀,看起來纖纖細細的模樣,他心裡覺得有些惋惜。

  「妳是誰?哪個部門的?怎麼闖進來?」鄧益冷眼一掃,冷酷的問。

  姜若男一個大步上前,突然用力的拍了一下辦公桌,十足女流氓的嘴臉。

  「你管我是怎麼闖進來的,你就只會欺負女人嗎?」

  「欺負?」他口吻懷疑,「妳嗎?」

  「不是我!」她厲聲道:「我才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人,你這不要臉的傢伙,竟藉著自己主管職位欺負員工!」

  「妳在講什麼?」鄧益的聲音很不悅。「妳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妳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妳到底要找誰?」

  「找你這個豬哥、色狼!」

  鄧益忍無可忍,他繞過辦公桌,打算好好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姜若男沉不住氣的劈哩啦道:「你先是性騷擾不成,然後又假藉工作不力開除員工,你也只不過是一個主管,以為自己是神嗎?可以隻手遮天、主宰別人的生殺大權?」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鄧益這輩子還沒有被一個女人這麼的羞辱過。

  「還裝無辜?」她後退一步拉開彼此的距離。「你不要以為你高、你壯、凶神惡煞的我就會怕你,告訴你,我姜若男最恨你們這種只會欺負女人的人!」

  「姜若男?」鄧益重複一遍她的名字。「是名字取得不好還是怎樣?妳真的不像女生。」

  「你管我的名字取得怎樣?反正我今天要替我朋友討回公道!」她恰北北的瞪他。

  「公道?」

  「工作我們不屑要回來,但你至少要向我朋友道歉!」她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她要的是公平和正義。

  「道什麼歉?」鄧益不記得自己做過任何需要向女性道歉的事。「我想妳可能搞錯了……」

  「裝孬嗎?」姜若男打斷他。

  「這輩子我還沒有裝孬過!」鄧益走向她,看起來心平氣和,但是他身上散發出了蓄勢待發的危險氣息,而他那雙有力且看起來強壯的雙手,似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掐死她。

  「那就向馬小茜說句對不起!」

  「誰是馬小茜?」

  「被你騷擾、被你莫名開除的無辜員工!」

  「我不認識……」

  「總裁。」此時,王力宇剛好抱著一大堆的卷宗踏進自己的辦公室,看到裡頭的狀況他一臉呆愣,不知道現在是在演哪一出。「妳是……」

  姜若男知道自己闖進的絕不是總裁的辦公室,這個才剛進門的男人,看起來還比較像是小茜口中那個小頭銳面、衣冠禽獸的傢伙,一個人正不正派,通常看眼神和氣質就知道,而她……不會搞錯了吧?

  「王力宇,你認識她嗎?」鄧益質問著他的業務部主任。

  「報告總裁,我不認識。」

  姜若男對於他那種必恭必敬、巴結諂媚的嘴臉感覺非常不舒服。

  「你不認識我,但你總認識馬小茜吧!」她心中怒火再次飆升,很想給他一巴掌。

  王力宇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明顯的不打自招,但是因為總裁在場,所以他不敢做出什麼大動作。

  「她離職了。」他只能瞄瞄鄧益,小聲的回答。

  「是被你開除的!」

  「她工作能力不足。」

  「呸!」姜若男粗魯的啐了句。「明明是你性騷擾不成而挾怨報復,你這個無恥、下流、齷齪的東西!」

  鄧益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但是他下一個動作不是對王力宇開刀,而是扯著姜若男的手臂,直接走出辦公室。

  「喂!」姜若男抓著他的手,想要阻止他的行為。「你在幹麼」

  「跟我來。」他冷硬的說道。

  「我為什麼要跟……」她嚷嚷。

  「給我閉嘴!」他冷酷的開口。

  很少有人敢直接叫姜若男閉嘴,從小都得自己靠自己的她,一向給人凶巴巴、不好惹的感覺,但是這個男人—好像比她更可怕。

  因為是被他拖到公司的會客室,不是什麼密室或是樓梯間,所以她在對方放開她的手臂之後,她馬上恢復那個大姊頭的樣子,因為如果愈表現出軟弱,別人就會認定妳好欺負,這是她很小就學會的道理,堅強、刺蝟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

  「怎樣?」她先聲奪人。「我沒有搞錯吧!是有這麼一個卑鄙的男人。」

  「那人不是我。」他的眼神嚴峻。

  「好吧!」她露出自已有一點點小錯的表情。「我是弄錯了人,但是……」

  「道歉!」他有力的說。

  「什麼?」她啞然。

  「跟我說對不起。」

  「我……」姜若男一副身上有蟲,渾身不自在的表情。「你要我向你道歉」

  「不應該嗎?」

  「但是你那個主管……」

  「我一定會去調查我屬下是不是有犯了妳剛剛說的那些事,但是,」他一副不會善罷罷休的表情。「我被罵豬哥、色狼、不要臉,這些冤屈我要向誰討?」

  「因為你剛好在那個傢伙的辦公室,所以我……」她氣弱的說。「我沒有想到那個傢伙會不在……」

  「妳不分青紅皂白又魯莽。」鄧益細數她的問題。

  「那是不湊巧,我只是想伸張正義。」

  「我可以告妳公然侮辱。」

  「告我你要因為這樣而告我?」她挺起胸膛,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樣子。「不要笑死人了,你要告一個為朋友兩肋插刀、伸張正義、想揪出大壞蛋的女生?」

  鄧益也回她一個士可殺、不可辱的堅定神情。「妳誤會別人,用不堪的言詞辱罵他,妳覺得他該當作沒有這麼一回事的放過妳嗎?」

  慘了!姜若男皺眉。

  「怎麼樣?」他催促。

  「這位總裁。」剛剛那個豬哥好像是這麼叫他的。「你沒有聽過『大人不計小人過』這句話嗎?」

  「那妳承認自己是小人了?」他抓到她的語病,消遣她。

  「我不是小人!」她大聲為自己辯護。

  「那麼就道歉。」

  「一定要這樣嗎?」

  「就算是一個誤會,妳也該為妳的搞不清楚狀況而道歉,今天如果妳是一個男人,如果妳對我說了那些話,妳想我會怎樣?我會不會為了自己的名譽而和妳拚個你死我活?而且設身處地的想,妳若是我,被人無故指責,妳會怎樣?」他並非真的想要她的道歉,他只是希望她能換個角度想。

  姜若男知道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有道理,但是她心中憋著的氣如何發?自己一腔熱血、滿腹的正義,結果竟搞錯對象,得對一個霸氣的大男人道歉,但畢竟錯的是自己,於是—

  「對不起!」不准自己再多想,一個咬牙,她開口道歉。

  鄧益對她的感覺在瞬間有了扭轉,本來覺得她做事莽撞衝動,但是現在他認同了她的熱心、她的義氣和據理力爭。像

  本來以為以她這種大姊頭的個性死都不會願意說出這句話,可是她最後說了,肯認錯也肯面對事實。

  「我接受。」他淡淡的說,心裡完全對她改觀。

  姜若男的心裡非常不舒坦,既然她道了歉,這會她和他算是扯平了吧!

  「我可以離開了嗎?」最後的風度她一定要維持住,她必須像個明理的人。「你答應過我你會處理那個豬哥的事。」

  「我會!」他一諾千金的看她。

  姜若男於是朝會客室的大門走去,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相信他會處理,相信他不會敷衍,這個男人比她凶、比她有原則,本來鬱悶的心,現在全消散,只因他那句承諾。他不令人討厭。

  「姜若男。」他忽然叫住她。

  姜若男半轉過身,不知道他還有什麼事,她沉默的看著他。

  「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嗎?」鄧益問,明明可以和她不再有瓜葛或是牽扯,但是這一會他居然做出了令自己意外的事。

  「幹麼要知道?」她不是很有興趣。

  「鄧益。」他不理會她的態度的自我介紹。「單名一個益,益處的益。」

  「哦。」她懶洋洋的回應。

  「或許我們會再見面。」

  「我看沒那個或許。」姜若男從來不作夢、從來不相信文藝片或是愛情小說裡的那些情節,她知道真實人生是怎麼回事,一個孤女和一個大總裁……

  不必了。

  「難說。」鄧益眼神深奧。「世事難料。」

  而真的是世事難料,隔沒有兩天,在姜若男工作的餐廳,她就看到沒有訂位卻帶著一名外國客戶上門的鄧益。

  雖然他沒有先訂位,但是為了表現出她的風度,再加上在外國人的面前給他點面子,所以她使了一個眼神給正在安排座位的員工,給了鄧益一張最不會吵雜又最隱密的桌子。

  鄧益在第一眼看到姜若男時是有些詫異,他沒有想到她是在中式餐館裡工作,雖然這家中式餐館非常有名,以家常菜著稱,聽很多商場上的朋友提到,只要有外國客戶來,就會帶他們到這裡吃飯,而姜若男竟是在這麼傳統的地方工作,叫他有些無法把她的人和她的工作聯想在一起。

  鄧益看到姜若男為其它客人帶位時的態度親切、有禮、優雅,這和衝到辦公室裡破口大罵,要替朋友伸張正義的女英雄形象,有著極大的落差。

  「請問那位姜若男小姐是……」鄧益問著幫他帶位的男服務生,指了指姜若男。

  「她是我們領班。」

  「可以麻煩她來為我介紹菜色嗎?」

  「好的,請您稍等一下。」

  男服務生離去,鄧益和外國客戶輕鬆的交談,詢問這個客戶的飲食習慣,以投其所好。

  姜若男帶著菜單走了過來,她不知道鄧益為何一定要她替他介紹菜色,但現在是在她的地盤上,他最好不要在這個地方惹她。

  「晚安,你們好。」她將兩份菜單交到他們手中,客氣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又見面了,姜若男。」鄧益看著她。

  「台北小,地球是圓的,再加上世事難料。」她帶著笑臉回他。

  「沒想到妳是在這種地方工作。」他說出心裡話。

  「不然你以為我在哪裡工作?」她的笑臉變了,眼神凶了一點點。「酒店?」

  「不,是討債公司。」他帶著點戲弄的說。

  忍著怒氣,硬是將笑臉Hold住,上門是客,她要維持專業,餐廳賺錢,她才不會失業,她不會笨到趕跑客人。

  「想要吃些什麼?」她不理他,拿出紙筆,準備點菜。

  「招牌菜是什麼?」

  「牆上有貼。」

  「妳的推薦呢?」

  「鄧先生。」姜若男露出一個甜美的職業性笑容。「如果要我說,我會說我們大廚料理的每一道菜都非常的棒、非常的有特色,而既然牆上有貼出那些招牌菜,是表示點那些菜的客人比較多,可是每個人的口味不同,你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選擇。」

  「那如果今天是妳的父母、家人來用餐,妳會做出什麼建議?」鄧益平常是不會這麼囉唆的,兩個人用餐,三菜一湯就可以打發,他不會花時間和店員扯這麼多,但是碰上姜若男,一切彷彿都不一樣了。

  鄧益不巧說到她內心深處最不願意去碰觸的那一塊,所以她的臉色沉了下來。

  「鄧先生,你是要點菜?還是在做戶口調查?」

  「我只是比喻……」

  「東坡肉、紅酒牛腩、玉蘭牛肉、咖哩雞、梅醬鴨、魚香茄子、九轉肥腸、軟溜魚柳、日式燒下巴、栗子燒河鰻、紅糟鰻魚、芙蓉蝦仁、粉絲炒蟹、四色鮮魷、茄汁小章魚、涼拌洋芋絲、洋蔥拌鮪魚、茄子煲……」姜若男一口氣說出了快二十道的菜。

  鄧益怔住,這個女生……叫他一時無法做出反應。

  老外客戶也對姜若男的表現感到咋舌,他不知道她都說了什麼,但是她那流利沒有間斷、好像錄音機似的連珠炮已讓他印象非常深刻。

  「要點菜了嗎?」姜若男再問一次。

  「我的客戶不吃海鮮類的。」鄧益回過神。「還有動物的內臟也不吃,妳幫我配菜,三菜一湯。」

  「好。」姜若男回他一個笑容。「那麼就東坡肉、鑲豆腐、雪筍肉絲,再加上一個湯……蕃茄排骨湯,清爽又養生。」

  「謝謝妳。」他把菜單還給她。

  她接過兩份菜單,正要轉身時,鄧益叫住她。

  「酒呢?」他問,好像她是女主人,這會是在家裡宴客似的。

  「啤酒或是紹興酒,你可以問問你的朋友。」她有禮的對那位老外笑笑。

  於是鄧益又再和他的客戶交談,一會他看向她。「給我們紹興酒吧!」

  「沒問題。」她微笑。

  「妳幾點下班?」他忽然問。

  因為他問得太順口、太自然,所以姜若男差一點點也就要順口的回答他,幸好話在她的舌尖處就打住,沒有脫口而出。

  「我幾點下班和你有關嗎?」

  「問問不行?」他還以為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問題,畢竟又不是什麼國家機密,隨便問一個人都可以得到答案,沒想到現在卻碰了壁。

  「我腦筋不清楚才會告訴你。」說完她轉身離去,但在離去之前仍不忘優雅而從容的朝那名老外點了下頭,「Enjoy  your  dinner。」

  「謝謝。」老外用自己會得不多的中文回她。

  鄧益沒來由的感到一股喜孜孜和甜甜的感覺,這還是他第一次碰到這種調調的女人,她會克制自己的情緒,做她該做的事,但是另一方面,她還是勇於向他挑戰,這個女人挑起他的興趣了。

第2章

  姜若男本來以為鄧益只是隨口問問,可是三天後,查到她的下班時間,他就在餐廳的門口等她。

  姜若男的同事很識相,尤其是看到一個酷哥在等她時,大家都很自然的加快腳步走開。

  「幹麼?」她的語氣實在一點也不淑女,至少在面對他時,她沒有偽裝客氣。

  「妳想不想知道那個豬哥主管的下場?」鄧益瞅著她瞧。

  姜若男馬上換了個友善的表情,沒有想到他會專程來告訴她結果。

  「他怎樣?」她只差沒有抓著他的手臂追問。

  「他被調到最基層的總務部。」

  「你沒有開除他?」

  「我想每個人都該有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想到馬小茜失業的痛苦,她也不想趕盡殺絕,害別人也丟工作,得到懲處就好,至少那個豬哥主管現在沒有絕對的權力可以去威嚇或是騷擾其它女員工,她相信鄧益已經給了那傢伙最嚴重的警告。

  「滿意嗎?」他一副謙卑的口吻。

  「可以接受。」

  「那如果我決定請妳的朋友再回來工作呢?」

  「你講真的?」因為太高興了,她不自覺的抓著他的手臂,想要確認。

  「我敢跟妳隨便亂說嗎?」鄧益沒有拿開她的手,被她這樣抓著,他居然有一種莫名的愉悅感,她的一雙手看似纖柔,但其實挺有力氣的。

  「小茜真的可以再回去工作」

  「明天去人事處報到。」

  「鄧益……」她和他其實不熟,甚至他們認識的過程都不是很愉快,可是他卻言而有信,讓她好感動,她突然好想親親他的臉頰,現代人都很冷漠,他的行為簡直像是天使。

  「妳看起來好像是中了樂透!」他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我好想親你!」她沒有掩飾的說。

  他聳了下肩,「不要客氣。」

  「我是說好想。」她收回手,對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但不會真的這麼做。」

  「我不介意。」

  「我等一下就要去告訴小茜這個好消息。」姜若男仍處於興奮的狀態。「她這些天拚命的找工作,但是都沒有下文。」

  「那她可以不用再那麼辛苦了。」

  「那天的事。」想到自己罵過他的話,她突然很哥兒們似的用拳頭輕捶了下他的肩頭。「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妳已經道過歉了。」

  「還是很失禮。」

  「但是前兩天我帶外國客戶上門,妳的表現很專業。」他誇她。

  「一碼事歸一碼事,不能混為一談。」

  「很好。」他讚賞的點頭。

  姜若男微笑以對,但是接著彼此突然靜了下來,流轉在他們之間的氣氛有點小尷尬。

  照理說鄧益現在應該瀟灑的和她說再見,畢竟要說的話都說完了,他不護短的正確處分了下屬,她非常感謝他,可現在他不說話的站在這,到底要幹麼?

  鄧益也知道自己該和她揮手說再見,因為該做的事都做了,心裡不再有任何負擔,但……這個女生很可愛、很講義氣、很有個性、他突然不想這樣就和她說再見,可是他能再做什麼呢?

  「那……再見了。」姜若男受不了這種凝窒的氣氛,主動先和他道別。

  「去喝杯咖啡吧!」他做出令自己和她非常意外的提議。

  「喝咖啡?」

  「現在喝咖啡,妳晚上會睡不著嗎?」鄧益看了看手錶,他其實知道現在大概幾點,看表只是一個轉移尷尬的動作。

  「我沒有喝了咖啡就睡不著覺的困擾。」

  「那麼我們就去喝一杯咖啡。」

  他從來不曾有過這種強烈想要和一個女生喝咖啡的念頭,好像不喝上這一杯咖啡,他的心會若有所失,這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讓他胸口怦怦直跳。

  「好,」她不是那種小裡小氣的女生。「去哪裡喝?」

  「我的車子在前面。」他指了指不遠處一輛黑色奔馳休旅車。「我知道有一家咖啡味道超棒!」

  「滿街都是連鎖咖啡店……」

  「姜若男,我只喝好咖啡。」

  因為他一句他只喝好咖啡,所以姜若男只好上了他的車,只好任他把她載上陽明山,當然他的舉動令她有些納悶,感覺這杯咖啡很重要,非喝到不可,她完全不怕他對她有任何的企圖,因為像他這樣的男人,不需要勉強女生。

  咖啡店是在山上一條小路的盡頭,燈光昏黃,佈置很簡單,店內播放著薩克斯風的輕音樂,只有五、六張桌子,因為地處僻靜,讓人有遠離塵囂的舒適感,所以姜若男第一眼就愛上這裡。

  「感覺很棒!」她低呼。

  「自己找座位。」

  「沒有人帶位嗎?」

  「老闆是跑堂兼煮咖啡,一個人當好幾個人用,我去告訴他我們要喝什麼咖啡,咖啡是由現磨的咖啡豆煮出來的,保證香醇,不加糖、不加奶精,好咖啡一定要喝原味。」好像對這裡很熟的鄧益解釋著。

  「那你幫我點。」

  「我是打算這麼做。」

  「太大男人主義了吧!」

  「我知道哪種咖啡最好喝。」說完他隨即離去。

  姜若男不自覺的對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這個男人其實很習慣決定任何事,不管是對自己或別人,他習慣發號施令主宰一切。
  入座之後,鄧益對她說:「要等一下,有點耐心。」

  「不會煮到半夜吧?」她開玩笑的看他。

  「十二點以前讓你回到家。」

  「我又不是灰姑娘。」

  「所以你可以待到更晚?你父母不會……」

  姜若男其實不是很想跟任何人提起她的身世,但是鄧益左一句你父母、右一句你家人的,她實在感到困擾,乾脆一次講清楚,省得他再說。

  「鄧益,我是個孤兒,出生沒有幾天就被丟在育幼院的門口,除了手腕上綁著的三條紅絲線之外,沒有任何交代,我跟弟育幼院院長姓姜,她幫我取名叫若男,是希望我像男孩子一樣獨立、堅強、保護自己,所以,」她露出一個無所謂的表情。「不要再說什麼你父母、你家會怎樣的話,因為我只有一個人。」

  鄧益聽完之後的反應是沉默,帶著一絲疼惜,看來她一路走來非常辛苦。

  「不必同情我,我過得很好。」不喜歡提自己的身世,就是不希望得到別人廉價的同情。

  「你的確看起來很好。」

  「有父母的人是人,孤兒也是人,沒有任何差別的。」

  他的心這會兒有著莫名而無法言喻的刺痛,但是他不知如何向她表達自己的感覺。

  「咖啡還要多久?」她想轉移話題,特別回頭去看了看正在煮咖啡的老闆。

  「我說了要有點耐心。」他知道她的想法。

  「我明天還要工作,你不用嗎?」

  「我當然要工作。」

  「那外帶好了。」突然有點後悔告訴他有關她的身世,也不過是第三次見面的陌生人,她和他扯那麼多做什麼?她又不要他的同情或是照顧。

  「外帶就沒有味道了。」

  「十點多了,一會還要開下山。」

  「十二點之前,」他承諾她。「我保證在午夜十二點之前讓你回到家,說到做到。」

  姜若男抿著唇,卻沒有再接話,算是接受了。

  鄧益注視著她,一邊看著她、一邊分析自己心裡的感覺。

  十二歲那年他也成了孤兒,但是他至少有叔叔、嬸嬸,他們把他養育成人,並且把他父親留下的事業交回到他的手裡,他是被關愛照顧長大的。

  而她呢?

  「姜若男,我們做……好朋友吧!」鄧益脫口而出,說出之後心情感到無比的,輕鬆。

  「好朋友?」她差一點下巴脫臼。

  「你有困難?」

  「鄧益,你說……」不是有什麼困難,對她而言,當孤兒的最大好處就是沒有包袱和負擔,也沒有情感上的壓力,不會有人在她耳邊嘮叨,不會有人盯著她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更不會有人限制她幾點回家或是和誰做朋友。「我們倆做好朋友?我和你?」雖然她和馬小茜也是好友,但至少她不會管她,但鄧益,她不相信他做得到,更何況她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

  鄧益露出一個他是說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的嘲弄表情,他只說了做好朋友啊!

  「你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念頭?」

  「這念頭奇怪?」

  「你和我看起來像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嗎?」

  「你是外星人嗎?」

  「當然不是!」

  「那就對了,」他也很幽默,「我們哪裡算是不同世界的人?」

  姜若男眨了眨眼,她個性雖有些男性化,但是她那天生又濃又密,有如兩面小扇子的睫毛,使得她的雙眸有神而且女人味十足,她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

  「鄧益,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麼!」她有些氣呼呼的說道:「你是個總裁,而我只是個餐廳領班,我們……」

  「你為什麼會選擇在餐廳工作?」鄧益突然打斷她,並技巧的把話題轉開,他想要更瞭解她一些。

  「因為有供應餐食啊!」

  「就這原因?」

  「我大學念夜間部時,白天就是在家餐廳打工,三餐有照顧到,不用煩惱吃的問題,還吃得超好,所以畢業之後我就成了正式員工,廚房裡如果忙不過來,我還可以充當一下二廚!」她很驕傲的說,對自己的能力非常自豪。

  「所以你會煮菜?」

  「這有什麼難的?我在餐館工作啊!」

  「那娶到你的男人就不怕餓死了。」

  「娶——」姜若男瞪眼,「扯到那裡去做什麼,這年頭還有人想要結婚啊?」

  「相愛的人就會想要結婚。」

  這話由鄧益這種看來高高在上的男人口中說出,有點卡通「笑果」,所以姜若男笑了出來,笑得不加遮掩。

  「我說了笑話嗎?」他有些面子掛不住,這個女生好像比他還要實際。

  「你的確說了。」她給他一個他總算沒有那麼後知後覺的表情。

  「相愛的人不會想要結婚?」

  「相愛的人就好好一直相愛下去。」

  「這是你對愛情的看法?」

  「沒錯。」

  「你不考慮婚姻?」

  「鄧益,交淺言深了吧!」姜若男又再度回頭看看老闆,當她聞到濃濃的咖啡香,看到老闆看向他們這邊時,她興奮極了。

  「咖啡好了!」

  「所以我說我們做好朋友。」鄧益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你沒那種美國時間,我也沒有那種美國心情。」她仍是大刺刺的口吻。

  這時咖啡真的送上來了,而姜若男立刻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這也使得鄧益沒有再往下說,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女生拒絕,而且只是做好朋友而已,這感覺超不爽的。

  「好喝!」淺淺的輕嘗了一口之後,她馬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真的和那種連鎖當賣的咖啡不一樣。」

  「當然,這一杯咖啡要三百五十元。」他輕描淡寫的說。

  「什麼?」姜若男整個人一震。「三百五十元?」

  「任何東西都一樣,有昂貴的,就會有廉價的,有三十五元的咖啡,就會有三百五十元的咖啡。」鄧益態度輕鬆的說。

  一小杯咖啡三百五十元?那她……「我可以把杯底舔乾淨嗎?」

  「你讓老闆有機會洗洗杯子吧!」

  「這就是你們有錢人的世界?」

  「偶爾對自己好一點,來一杯好咖啡,我不認為這是有錢人的世界。」他反駁。

  姜若男又再次小心翼翼地喝了口咖啡,不准因自己的動作太粗魯而浪費任何一滴。

  「姜若男——」鄧益失笑。

  「鄧益。」她小心的把咖啡杯放好。「不要,我們不要做好朋友。」

  「理由呢?」他總能問一下吧。

  「我不想慣壞我自己。」她坦然的表示。

  「這不是慣壞自己。」

  「我習慣我原來的世界。」

  「我又不會每次找你喝三百五十元的咖啡,偶爾我們也可以去喝三十五元的咖啡……」他這是在說什麼?他就那麼想和她做好朋友?為什麼?因為她的身世嗎?

  沒察覺他異樣的姜若男坦率的說:「算了啦!」

  鄧益不再接腔。

  「我衷心的感謝你,但是,」她可是非常理智的。「就這樣吧!」

  就這樣?鄧益不這麼認為。

  獨居的姜若男家只有十坪大左右,還在付房貨,雖然不是什麼毫宅,但至少這是她的避風港,她辛苦存下頭期款買下來的,是她的財產。

  一向早睡的她,正打算要上床時,電鈴突然急響個不停,她由大門上的貓眼看出去,居然是大包小包的馬小茜。

  開門讓自己的好姐妹進門,姜若不知道她是不是中邪了,不然一向節儉的她,怎麼會這麼大肆採購。

  「你搶了百貨公司嗎?」姜若男幫她把東西接了過來,往沙發上一放。

  「百貨公司有這麼好搶嗎?」馬小茜頂了一句回去。

  姜若男馬上看看每個袋子,有衣服、超高裡高檔的食品、微波加熱的餐盒、外國食品,這是怎麼回事?

  尤其是衣服,她再看了看袋子,那分明是精品店裡賣的,可不是什麼平價的T恤或是棉衫。

  「你要不要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情況?」她不想浪費自己的腦筋亂猜。

  「你還想不出一個頭緒來?」馬小茜的表情有一絲曖昧和指責。

  「什麼頭緒?」

  「你有很多事都沒有跟我老實說!」

  「馬小茜,趁我失去耐心掐死你之前,你最好快一點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姜若男有滿腹的好奇。

  「這些東西是我們總裁送的。」

  「鄧益?」

  「難道還有別人?」

  「他……」姜若男心裡一突。

  「他在快要下班前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要我幫忙把這些東西交給你,他說他是托他的秘書去買的,不知道合不合你意,他只交代說不准你退回去,因為這些東西對他而言派不上任何用途。」馬小茜邊說邊注意著好友臉上的表情變化。

  姜若男不是不清楚鄧益的用心,他是在……同情她,但她根本不需要啊!

  她早就可以自給自足,最苦的那段日子早就過去了,該流的眼淚她也早就流光了,現在的她,不需要別人照顧,她早當自己是棵堅強的大樹,而不是弱不禁風的小花。

  「小茜,幫我把東西退回去。」

  「你是在找我麻煩啊?這麼多東西,我帶進帶出的,我不要!」馬小茜拒絕。

  「那你拿去用吧!」

  「我又沒有吃了熊心豹子膽。」

  「反正我拒收這些東西啦!」姜若男有絲火氣。

  「那你自己去退。」

  「馬小茜!」

  「我不想丟工作。」

  「鄧益不會為了這種事開除你。」

  「就因為他不會,他是一個好老闆,我才會更加珍惜這份工作!」馬上茜也有她的顧忌。「若男,你要不要說說你和我們總裁是怎麼回事?我知道你幫我要回了工作,但是……」

  「哪有什麼事!」她全撇得一乾二淨。「閒聊時我不小心說出自己是孤兒的事而已,他的同情心就氾濫了。」

  「你不是一向不提自己的身世?」

  「那晚說漏了嘴啊!」姜若男非常懊惱。「早知道就不去喝那杯咖啡了!」

  「喝咖啡?我和我們總裁?」馬小茜本來不想多想的,可是現在情況實在很詭異,值得好好推敲。

  「什麼都沒有,你不要在那邊捕風捉影。」姜若男警告她,一臉嚴肅。

  「可是……」馬小茜好奇死了。

  「我自己的事我會處理!」她不悅的說。

  「你處理得了嗎?」馬小茜皺眉,低低的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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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10-31 23:13:13

第3章

  一個現金信封袋絕對不是鄧益預期的。

  但是當公司大樓的警衛,把一個信封交給他,信封外面署名是姜若男,而信封裡有兩萬九千八百一十八元時,他真的是如墜五里霧中,他有想過她可能會把他送她的東西退回來,怎麼也沒想到她會給錢。

  忙完了一天的公事,當鄧益來到姜若男工作的餐廳時,已接近餐廳要打烊的時間,現在已經不需要事先訂位,也不需要帶位,當姜若男由洗手間回到餐廳大廳時,見到已入座的鄧益,看到他出現,她一點也不意外。

  直接走到他的桌前,由同事手中微笑的接過菜單,她笑臉盈盈的面對他。

  「這麼晚了還沒吃飯?要吃什麼?」

  鄧益由西裝內袋裡拿出一個信封袋,然後往桌上一放,直接問:「這東西你不會陌生吧?」

  姜若男絕不是一個敵情的女生,她沒刻意去看信封袋,只瞄一眼便點點頭。

  「是我該給你的。」

  「你該給我的?」

  「說到這個,」她臉色一沉的看著他。「我昨天下午請了半天的假,跑了一趟微風廣場,特別到它們的專櫃和超市去查那些東西的價錢,你害我差點被誤會是由其他百貨公司派過去的商業間諜!」

  「你去查價錢?」

  「不然我怎麼付錢給你。」

  「姜若男,」他很少會大動肝火,因為他知道若自己的脾氣一上來,將會一發不可收拾,現在他必須好好控制自己的怒火。「我送那些東西給你,是要你付錢給我的嗎?」

  「那你願意收回去嗎?」她充滿期待的問,她不必穿那麼好的衣服,不必吃那麼高檔的東西,要付出那些像冤大頭的錢,她的心也在淌血。「你說那些東西對你而言沒有任何用途,我只好付你錢。」

  「你一定要這樣嗎?」一直警告自己不准發脾氣,事情會變成這樣只因她是個有原則的女孩。

  「這樣我才心安。」

  「所以我反而害你多花一筆錢?」

  「衣服雖然貴,但我會挑場合穿,至於其他東西我就省著吃、挑特別的吃。」嘴上這麼說,但一想到有個日本的調理包,份量也不多,但一盒居然要價兩百元,只能吃一頓,自己還要準備白飯,她就欲哭無淚。

  「姜若男,給我一個面子,以後下不為例,你就收回這些錢吧!」

  「我付得出來,」她一副心痛的樣子。「雖然覺得划不來。」

  鄧益放在桌面上的手正慢慢的劇烈握成拳頭狀,看得出來他的怒氣在累積。

  「好了,你……到底要點什麼?」她轉移話題的問。

  「我從沒碰過像你這樣的女生。」

  「所以呢?」

  「你讓我想……」他不有說出來,他無法說出自己心中憤怒的感覺。

  「我們快打烊了。」她提醒他。

  「吃飯是其次,我主要的目的是要把這袋錢給你,我到外面等你!」他作勢要起身。

  姜若男沒有多想的按住他肩頭。

  「你等我幹麼?」她著急的問。

  「把事情講清楚。」

  「事情還不夠清楚嗎?」她的手加了點勁,用力按住他的肩。

  「你想要在這裡解決?」他一副隨她的表情,然後瞄了一眼她的手。

  姜若男馬上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怪了,她從來不會對任何一個男人動手動腳,她一向習慣和人保持距離,可是上回她扯過他的手臂,這一回又把手按在他的肩頭上,她是怎麼了?

  「剛剛已經講得夠明白了,錢還你,你不要給我找麻煩!」她必須凶巴巴的說,不然會沒完沒了。

  「是你找你自己的麻煩!」

  「那也是你起的頭。」

  「那你順了我的意,不就沒事了嗎?」

  她一翻白眼,這人果然是大沙豬!「我為什麼要順你的意?」

  「所以我們現在才有這些麻煩。」他故意把責任都推到她身上。

  「你很會推卸責任耶!」她頓足。

  鄧益站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信封袋,給她一個外面解決的眼神。

  「我懶得理你!」她低聲嚷嚷。

  「我的車在對街,我在車上等你。」他撂下話,然後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走了出去。

  「鄧益!」她又氣又莫可奈何,這個男人是想怎樣啊?

  不認為姜若男會從餐廳的後門溜掉,她不是那種會夾著尾巴逃掉的女生,這不是她的個性,所以當他看到她從對街走過來,手上還提著一袋東西時,他傾身為她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看著她上車。

  姜若男雖然嘴上超不爽,但是她的心並沒有那麼硬,她一上車就把手上的那袋東西交給他。

  「這是什麼?」他不解。

  「大廚特別炒的芙蓉蝦仁炒飯,袋子裡有餐具,一會我去便利商店幫你買瓶水。」

  鄧益的心應該是在這一刻淪陷的,如果日後要他說出他對這個女人明確動心的時刻,那他會說就是這一刻,稍早她明明還很不悅,但知道他沒有吃晚飯,她還是帶了炒飯給他,還想幫他買飲料。

  見他沒有反應,她瞄了瞄他。「怎麼?不吃嗎?大廚是賣我面子,特別為你做的。」

  「吃。」他簡短的答。

  「那趁熱啊!」說著她又雞婆了起來,從他手中拿過袋子,然後取出餐盒,為他打開盒蓋,並把盒子放到他的雙手上,再把湯匙往盒裡一放。

  「姜若男,你這樣……」他感動莫名。

  「我去買水。」說著她開了車門下車。

  鄧益於是靜靜的開始吃起炒飯,雖然不是她親自煮的、雖然真的很好吃,但是再好吃也比不上她的這份心,明明她是孤兒,是她需要被照顧,可是她卻反過來照顧他,她的體貼令他不能自己。

  他一向只做合適的事,但是她非常可能打破他的慣例,她令他想要認真的追求她。

  一會之後姜若男回來了,她給他一瓶礦泉水,自己則是一罐二十元的罐裝咖啡。

  「不准你嘲笑我的咖啡!」她邊把水交給他,一邊先事先警告。

  「我從來沒有嘲笑過你。」

  「我只是把話說在前面。」

  「這炒飯真的很好吃,令人齒平頰留香。」他已經快要全部吃完了。

  「那當然,大廚親手做有。」

  之後,姜若男不再吵他,她靜靜的喝著她的咖啡,而鄧益則把所有的炒飯吃完,並且把礦泉水喝光,一種滿足,覺得人生也不過如此的舒適感充斥心裡。

  不需山珍海味、不需絕世美女、不需億萬家財。

  這一刻他就有夫復何求的感覺,在他的休旅車上,身邊坐著姜若男,他真的感到非常自在、溫馨。

  見他結束了他的晚餐,姜若男又很順理成章的開始收拾,把全部的垃圾都收到袋子時在,順便檢查一下車子有沒有弄髒,然後在確定一切OK之後,她開了車門要下車。

  「你去哪?」

  「回家啊!」

  「我送你。」

  「不必這麼麻煩,我搭公車。」

  「我們的事情解決了嗎?」

  姜若男一副她忘了的樣子,她的確不是那種會困擾自己、折磨自己神經的人,所以在她付了錢給他,「認賠了事」之後,她已經把這件事拋到腦後,他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多事。

  「反正我不會收回這筆錢。」她不想再爭論了。「除非你把東西都收回去。」

  「我不會收回來。」

  「那我們要打一架嗎?」她好笑的看著他。「打贏的人做最後的決定?」

  鄧益拿出了那個裝錢的信封袋。「姜若男,你知不知道……這些錢對我而言是九牛一毛,我有很多的錢,多到你可能無法想像。」

  「怎麼?你富可敵國?」她嘲弄,一副那是他家的事,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的樣子。

  「或許不到富可敵國,但我真的不缺錢,如果我拿了你這些錢,我真的會下地獄。」他把事情說僻很嚴重。

  「那你在送我那些東西之前,為什麼不好好考慮一下?還是因為你認為那是一種施捨的行為,你覺得我會欣然接受?你認為我這個孤兒需要各方捐助的物資,你只是在做好事?」她眼神銳利的表示。

  「我不是在做好事!」他力辯。

  「那你是在做什麼?」

  「我只是想做對的事。」

  「對的事?」她不以為然。「你的標準嗎?世俗的標準嗎?」

  「姜若男,算我拜託你。」他從不曾拜託過任何一個女性。

  「收回你的錢。」

  「不,我也有原則的!」

  「我不和你囉唆了,我也學到教訓了,以後不會再那麼自以為是,但是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他的表情非常嚴肅。「一是拿回你的錢,二是和我打一架,你選吧!」

  「鄧益……」她沒想到他真的把她的提議當真,她是瘋了才會真的和他打一架,她知道自己被他將了一軍,同時她也掉進自己布的陷阱裡。

  「選吧!」他把信封袋放在他們倆的中間,接著開始捲起袖子。

  「我才不和你打架。」她識時務者為俊傑的表示。

  「聰明。」他偷偷的鬆了一口氣。

  搶過那個裝錢的信封袋,她給他一個非常嚴厲的警告。

  「別再送我任何東西了!」

  「我答應你。」他微笑表示。「除非你主動向我開口要。」

  「我才不會向你開口要任何東西。」

  「話別說得太早。」

  不管工作有多忙,一個星期鄧益至少會抽一個晚去陪叔叔、嬸嬸吃飯,這是他表現孝順的方式,十二歲時當他失去雙親,是他叔叔、嬸嬸提供了一個溫暖的家。

  飽餐一頓之後,鄧益陪著步步鄧豐雄來到書房,飯後的鄧豐雄習慣來上一要雪茄,鄧益不抽雪茄,但是他習慣這味道,這股親切。

  鄧豐雄沒把他當侄子看,他把鄧益當是自己的兒子,他的哥哥、嫂嫂不幸在一次車禍中喪生,他這個做叔叔的說什麼都要扛起責任,把他帶在身邊。

  「LED目前是大熱門,前景看俏哦!」鄧豐雄不插手公司的事,但是會不時關切。

  「公司的營收目前的確是穩定成長。」

  「你別把自己身體搞垮。」

  「叔叔,我知道。」鄧益恭敬的說,他對自己的叔叔有如對待尊重父親般敬重。「沒有健康的身體就別提拚事業。」

  鄧豐雄滿意的點頭,他吐了個煙圈,然後用輕鬆的表情看著他。

  「想定下來了沒?」鄧豐雄探問。

  「叔叔,還不急。」

  「我這邊有個不錯的對象,我和你嬸嬸都覺得這個女孩不錯。」他把老婆也扯進來。「她是個業餘的模特兒,可是家族本身是傳統產業的龍頭,留日的,條件佳,人又漂亮,很多企業家都相中她當媳婦。」

  鄧益保持著不慢不火的態度,他必須尊重他叔叔的眼光。

  「要不要我給你安排見面?」

  「叔叔,隨緣吧!」

  「怎麼能隨緣!」鄧豐雄不同意。「有好的對象就要趁早鎖定。」

  鄧益這一會腦中閃過的是姜若男,想到上一次的碰面,幸好她在最後一刻讓步,不然他還真怕自己得和她打上一架,她太堅持已見了。

  「鄧益,下個星期天你有沒有空?」鄧豐雄深知打鐵要趁熱的道理。「我叫你嬸嬸安排。」

  「叔叔……」

  「這個女孩很搶手,他們裘氏家族在商場上也是叫得出名字的,以你的條件足以匹配她,如果你們雙方的事業再互相幫襯一下,那麼效果是加乘的。」鄧豐雄不管是站在商業角度或是雙方的條件上來看,都覺得是一門好親事。

  鄧益只是微笑,假裝有興趣的看著書架上珍藏的一些書籍。

  「鄧益,你覺得呢?」

  「叔叔,我最近的事比較多。」

  「該不會其實你已經有女朋友了吧?」鄧豐雄絕不是在逼他。「如果有,帶來給我和你嬸嬸看看適不適合你。」

  「叔叔,還沒有。」他語帶保留。「我真的不急。」

  「你已經立業了,叔叔現在只等你成家,一定要看到你結婚生子,日子過得快快樂樂的,叔叔的責任才算了了,我才對得起死去的哥哥和嫂嫂,你懂嗎?」鄧豐雄感性的表示。

  「叔叔,我懂。」

  「那就早點讓我安心。」

  「我會的。」

  「三十歲了,可以考慮婚姻大事了。」

  「是。」鄧益很溫順的說。

  「隨時想和裘依虹見面,我都可以安排。」

  「我記住了。」

  突然一股想見姜若男的念頭那麼強烈的襲來,但是鄧益壓抑著,他想到叔叔對他的期盼,於是忍著,一整天讓自己忙到沒有時間去想她。

  直到現在,他覺得無法再忍耐了,一看表,正好可以去接她下班,餐廳是十點打烊,他現在開車過去剛剛好。

  他想看看她,一整天沒見到她,他真的好想她。

  暫時不去想他叔叔、暫時把那個叔叔所提過的女孩拋到九霄雲外,他這一刻想做的事只有看到姜若男、和她說說話,讓自己開心。

  沒有看到姜若男走出來,倒是餐廳的會計似乎記得他,見他在餐廳門口站衛兵,她熱心的上前。

  「你在等若男?」

  「她還沒有離開吧?」

  「若男去醫院了。」會計一歎。

  「醫院?她怎麼了?」鄧益的臉色一變。

  「被熱湯燙傷手。」

  「哪家醫院?」他急問。

  「仁愛醫院,這大概是一、兩個小時之前的事了。」

  鄧益的下一個動作是飛車趕到醫院,他不知道姜若男的燙傷有多嚴重,只有手嗎?身體的部分沒有嗎?她還好嗎?

  衝進仁愛醫院的急診室,鄧益的額頭已冒出了汗,襯衫也是濕的,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心急如焚,他只知道他快要失去他的冷靜。

  「鄧益?」忽然有人用不太確定的聲音叫住了他。

  鄧益猛地煞住,他停下腳步,緩緩的轉頭。

  姜若男的左手手臂前半段包裹著紗布,除了手臂,其他的地方似乎都還好,臉上還有淚痕的她,看起來楚楚可憐,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那樣的無助柔弱,她似乎沒有想到會在急診室見到他。

  鄧益走向他,這一刻,心上彷彿被人用一塊大石頭壓著,他有點喘不過氣,胸口好沉、好悶,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你怎麼會搞成這樣?」他喉嚨忽然瞬間變得沙啞的質問,手有些顫抖。

  「這種事在餐廳很常發生。」

  「你就這麼不小心?」

  「是那個服務生撞我的。」

  「只有手臂燙到嗎?」他仔細檢查她全身上下。

  「嗯。」被燙傷了還要被罵,所以姜若男覺得很委屈,她也不希望發生這種事啊!

  「痛嗎?」鄧益忍不住心疼她。

  「好痛!」說著,姜若男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剛剛在處理燙傷傷口時,她已經哭過一次,因為那有如針刺的疼痛簡直叫人痛進骨髓裡,現在鄧益這麼一問,她又忍不住哭了。

  小心的避開她被燙傷的手臂,他把她摟進自己的懷裡,這一刻,他只想順著自己的本能,做他想做的事。

  姜若男把頭埋在他的胸口,感覺有些錯愕,現在是怎樣啊?

  「鄧益……」她叫著他,他的雙臂好有力,她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你不該發生這種事!」他好像認為是他的錯似的。「你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我快呼吸不過來了!」她抗議。

  鄧益聞言放開了她,他身體微微向後,然後低下頭看著眼淚還在臉上的她,他用手指抹去她臉上的淚珠,好像有多不捨似的。

  「你不用反應這麼大吧?」她覺得有些不自然,她和他又不是情侶,但是看他現在的反應,好像她是他的心肝寶貝。

  「醫生怎麼說?」他試圖平靜的問。

  「因為剛被燙到我就採取『沖脫泡蓋送』步驟,所以醫生說處理得很好,應該不會留下疤痕。」她向他報告。

  「你一個人來的?」

  「我同事去幫我繳費、領藥。」

  「從現在開始……」鄧益一副自己是她的守護神一般。「全部交給我。」

  「燙傷都處理好了,我又不是斷了手臂,是要把什麼交給你?」

  「你自己。」鄧益肯定道。

  姜若男頓時呆若木雞。

第4章

  把自己交給他?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姜若男根本沒有時間去深究,因為鄧益真的接手一切,他不只是送她回家,還正大光明的登堂入室,以屋子的主人自居。

  他有想過單身女郎的家應該不大,但是十坪套房似的住家,那和他家相比如同火柴盒般大小的空間,像他這種高大身形的人一塞進來,簡直連轉個身都非常困難,她就是住這種地方?

  姜若男用膝蓋想也知道鄧益的感覺,但這是她家,她會用生命去捍衛。

  「不是租的,我買下來的,雖然還有貸款。」她非常自豪的表示。

  「你一個人住,」他反應很快的說:「是夠大了。」

  「好了,我到家了,」她在屋內唯一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然後看著大門。

  「謝謝,你可以走了。」

  鄧益看著她,現在他怎麼可能走,雖然他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什麼,可是……他走不開。

  「還有什麼事嗎?」見他沒有動作,她婉轉問道。

  「我可以為你做什麼?」他放下總裁身段,任她差遣。

  「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麼。」

  「你的左手燙傷了。」

  「我還有右手。」

  他不要她逞強。「一定有我可以做的事。」

  姜若男好言相勸,「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有人連雙手都沒有,日子還是可以過,我只要不弄濕傷口,按時服藥、準時回診,其他一切如常。」

  「你可以自己洗澡嗎?」他突然問。

  「你不會是想要幫我洗澡吧?」

  「不是,但我可以在你浴室外面等候,如果你有什麼狀況,例如不小心摔倒了可以幫忙。」他的動機非常單純。

  「摔倒爬起來就好。」

  「你的左手不方便。」

  「只是燙傷,又不是殘廢。」

  「我沒有把你當成殘廢,我只是想為你做一點事,你吃藥時要喝水,我可以幫你倒水,你如果要換衣服,我可以閉上眼睛在一邊提供協助,家事、瑣事、大小事都可以幫忙。」他不知道自己的「潛能」這麼驚人。「我也可以幫你倒垃圾、跑腿,甚至洗衣服。」

  「我不需要男傭。」她不著痕跡的諷刺。

  「我不介意當男傭,而且你可能半夜傷口痛到醒過來,如果……」

  「我有醫生開的止痛藥。」她截口道。

  「我可以陪在你身邊。」

  「你為什麼要陪在我身邊?」姜若男露出一個感恩的表情。

  「我謝謝你,真的,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但是我二十三歲了,不是三歲,如果你的愛心無處宣洩,那麼找幾家育幼院,當它們定期或長期的贊助人,這樣你可以幫更多的人。」

  鄧益聽了之後只是笑笑。「要不要我給你倒杯水,你口渴嗎?」

  「不渴。」

  因為房子就那麼一丁點大,所以鄧益一眼就瞄到她的水槽裡有一些待洗的髒杯子和碗盤,她似乎沒有順手將碗盤洗起來的習慣。

  「我幫你洗碗。」他馬上找到事做。

  「你不要碰我那些碗盤!」她阻止他,並且厲聲警告。

  鄧益只好站定。「只是洗幾個杯子和碗盤。」

  「我可以自己做。」

  「你手燙傷了。」

  「我的雙手沒有燙傷。」姜若男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才能讓他不要再這麼呵護她,她不是易碎的瓷器、不是紙糊的娃娃。

  「我真的可以自己來。」

  「你什麼事都不願意讓我為你做?」

  「我明天會請一天假在家休息,我就舒舒服服的什麼都不做,睡他個一天,當一天的少奶奶,這樣對我而言就很滿足了。」

  姜若男耐心的和他溝通。「真的沒有事,我還曾經在餐廳廚房因為切菜,差點把自己的小指頭切斷,現場血流如注呢!」

  鄧益的臉色莫名地慘白。

  「今天這種燙傷。」雖然很痛,但是她告訴自己,最痛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再過幾天她又可以生龍活虎,像個沒事人。「只是小Case。」

  「你有備用鑰匙嗎?」他突然問。

  「什麼?」

  「我不想按門鈴吵你。」

  「你還要來?」

  「我一定會再來,所以你直接告訴我備用鑰匙放哪就可以。」

  「你怎麼這麼頑固?」

  「你終於發現我們是同類的人。」鄧益笑開,魅力十足。

  「我們才不是同類!」

  「在哪?」他不容置喙,霸氣十足的問。

  「大門口的地毯下。」她無奈的說出。

  「很好。」鄧益滿意的笑。

  姜若男歎了口氣。



  吃了止痛藥,藥效發揮作用,如果不是盤子掉地的碎裂聲,姜若男相信自己根本不會醒來,會繼續熟睡。

  鄧益馬上一個無聲地咒罵,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笨手笨腳,竟手一滑,盤子就飛了出去,他是好意要幫她把這些碗盤洗起來,卻弄巧成拙。

  「鄧益。」姜若男想坐起身,卻不小心碰到傷口,她馬上慘叫,「啊!」

  幾乎是「飛到」她的床邊,鄧益馬上扶著她坐正,剛醒過來的她,美得就像玫瑰花瓣上那晶瑩剔透的露珠。

  「碰到傷口了?」他關切的問。

  「現在幾點了?」她有些迷糊。

  「中午十二點。」

  「那你來做什麼?」

  「給你送午餐。」

  姜若男不是那種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或是自作多情的女生,但以好朋友的定義,鄧益這樣的舉動會不會做得太多了?況且她又不是植物人,也不是癱瘓在床,有必要這麼對她嗎?

  「你剛打破我的盤子了?」想起剛剛那聲聲響,她皺起眉頭,他真是沒事找事做。

  「我賠你。」他馬上表示。

  「如果那個盤子是天價,我要敲詐你呢?」

  「那我就讓你敲詐。」

  沒有被不理性沖昏頭,曾經,姜若男以為自己戀愛了,碰到了一個好男人,結果卻……現在她決不允許自己再犯同樣的錯,人蠢一次就夠了,同一件事蠢兩次,也太可悲了。

  「既然你午餐也送到了,你下午一定還要上班,所以你可以回去了。」她又在趕他。

  「為什麼你總是叫我回去?」

  「因為你沒有來的理由。」

  「我給你請個鐘點傭人如何?」鄧益顧左右而言他,想到剛剛自己的笨手笨腳。「一個星期來個兩、三次,我付錢。」

  「你錢多也不用這種花法!」她不客氣的念他。「我家只有十坪大,沒必要請鐘點傭人打掃。」

  「但是我對家事……」

  「你去擔心你家的事,至於我家的家事,我自己會處理。」她準備下床,但鄧益坐在床沿擋著她,「我要上洗手間。」她不得不說。

  「我扶你。」他先站起身。

  「我不用人扶。」

  「你燙傷的那隻手可以用力嗎?」

  她用右手撐著床,然後緩緩站起身。「可以,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也不是中風半身不遂,你不用這麼擔心。」

  「我並不是……」

  「我不需要你的照顧!」姜若男這會有點動怒了,他是好男人,她肯定也認同,但是他不需要對她刻意討好。「我在育幼院曾經摔倒骨折,可是依舊過生活,院裡該做的雜事,沒有一樣少做的,現在只是一點燙傷,你不要小題大作。」

  鄧益只是凝視著她。

  「哪天如果我動大手術或是昏迷指數只有三時,你再來幫我、照顧我,好嗎?」她賭氣的說。

  「姜若男,你真難討好!」

  「你的同情心用錯地方了。」她再次表明。「我現在要進洗手間,等我出來時,我希望這個屋子裡只有我一個人。」

  「我碗盤還沒有洗完……」

  「你是怕摔破的還不夠多嗎?」

  「不然至少讓我看你吃完午餐好嗎?」

  其實姜若男不想這麼牙尖嘴利的,可是這個男人對她好到令她感冒,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是她這個世界的人,所以她只能防範於未然,畢竟她嘗過苦頭了。

  「你公司都沒事嗎?」

  「我可以將一點的會議,延到一點半再開。」

  「那你還不快走,當老闆的人不可以這麼任性。」

  鄧益忽然誇張的歎息,「看來我失去我的男人魅力了……」

  她微微的斜睨著他。

  「以前是女人求我不要走,只差沒有跪下來抱著我的大腿,現在……」他的表情逗笑了她。

  「真的有這種女人?」她好奇的問。

  「姜若男,我們是在討論我的魅力!」

  「對我而言,你就只是一個男人。」

  「只是一個男人?」

  「好吧!」她非常勉強的加上。「有錢的男人,但我並不會覬覦你的錢。」

  鄧益看多了想要不勞而獲,一心只想攀上有錢男人,然後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人,姜若男是一股清流。

  「我晚上會再來。」他說。

  「我會把備用鑰匙藏起來。」

  「已經在我的口袋裡了。」他笑了笑。

  「未經主人同意而私闖民宅,我可以……」

  「一定要把午餐吃完,我特別請飯店主廚做的沙朗牛排,還有凱撒沙拉,非常美味。」

  「你真是……」她不知該說些什麼了,這個男人能輕易虜獲任何女人的心,不是因為他的錢、他的外在和條件,而是他的用心。

  「別再給我出任何意外。」他叮嚀。

  「廢話!」她翻個白眼。

  「你真是粗魯。」

  「我就是這樣。」

  「我喜歡粗魯的女生。」他直接告訴他,很想擰一擰她的鼻頭。

  「那你該去看心理醫生。」

  「現在只怕任何醫生都救不了我了。」

  「你得了不治之症嗎?」她沒好氣的道。

  鄧益一點也不生氣,反而臉上漾著笑容,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令他感覺這麼自在,不需客套和偽裝。

  「姜若男。」他感歎一聲。「真希望早點認識你。提醒我幫馬小茜加薪。」因為馬小茜,他們倆才會認識。

  「神經!」她低罵,笑了。

  「我一下班就過來。」



  若要說完全不期待鄧益的出現,那未免太虛偽,這麼養眼、用心、罵不跑的好男人,她真不知自己走了什麼好運。

  鄧益今天已是第二次光臨她家,除了意大利面、羅宋湯當晚餐,他還帶了吸塵器、一箱碗盤和各類清潔用品。

  「你打算把清潔公司設在我家嗎?」

  他挑了挑眉,聽得出她是在奚落他。

  「我家只有十坪大,需要這麼多清潔用品和吸塵器嗎?」她很無奈的道:「我家只有我一個人。」

  「我買都買了,而且碗盤是耗損頗大的日常用品。」鄧益總有理由,而且由他常打破碗盤看來,他需要補充。「我們快點把晚餐吃了,然後我幫你吸地,你的窗簾上好像有不少灰塵,我順便吸一吸,你的廚房雖然只有一個流理台,但是已有污垢,我幫你好好刷一刷,還有你的浴缸,你一定不泡澡,只是淋浴吧?看得到水垢了。」

  「你是衛生局派來的嗎?」被他說得好像她多不注重衛生似的,她只是從餐廳下了班就累得只想休息,假日休息時她又只想悠閒的看看書、上上網,於是一天過一天,反正只有她一個人,她就不那麼在意了。

  「乾淨的環境比較不會有病菌滋生。」

  「你家是像無菌室嗎?」她有點自尊受傷的回他一句。

  「我不敢講是無菌室,但因為有鐘點傭人打掃,所以可以說是一塵不染,是你不讓我請鐘點傭人的。」

  「我家十坪大,你家幾坪?」

  「一百五十坪。」

  姜若男差點驚呼,他住在一百五十坪大的屋子裡?一個人嗎?「所以你需要鐘點傭人,我不需要。」

  「不叫鐘點傭人也行,我來,反正也就這麼一點大的地方,能難倒我嗎?」他已經開始捲起衣袖。「不過還是要先吃飯。」

  姜若男走向她家哪一張只能坐兩個人的小餐桌。

  鄧益已經快她一步的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只等她坐下來,拿起叉子就可以把食物送進嘴裡。

  姜若男從會走路、牙牙學語、一直到她獨立,她沒有過過一天享受、被嬌寵的日子,而現在只因為手臂燙傷,她就被一個萬人迷總裁這麼照顧,還跑到她家來要當男傭?

  既然如此……「鄧益,如果你真的這麼想幫我打掃,那麼……」她一臉深思。

  「你說。」

  「沙發和床組都移開,先吸塵,再好好擦一遍。」她一副過年大掃除的語氣。

  「窗子要拆下來洗,還有櫃子裡的東西都要全部拿出來,擦好之後再放回去。」

  鄧益點點頭,真當自己是她的傭人。

  「我帶本小說去咖啡店打發時間,你就在我家專心打掃。」

  她以為這樣可以嚇跑他,因為他連洗碗都會把盤子打破,更何況他還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大總裁。

  「交給我吧!」誰知鄧益卻甘之如飴。「我不保證一塵不染,但是我會盡力做到最好。」

  姜若男已經很久不曾有過感動的情緒,因為她早早就認了命,日子不管如何都要過下去,可是鄧益的出現卻讓她漸漸被呵寵感動得想哭。

  「你的眼鏡紅了。」他談談的說。

  「哪有!」她不承認。

  「意大利面要趁熱吃。」他輕聲道。

  「又是飯店主廚的傑作?」她歎息,怎麼在這麼幸福的時刻,她還是會歎氣?

  「你把我的嘴養叼了。叫我以後怎麼繼續粗茶淡飯的生活?」

  「你不是在餐廳工作?」

  「但我只吃清淡、簡單的菜。」她原本就不喜歡大魚大肉或精緻的食物。

  「因為健康?」他接下話。

  「我真是搞不懂你。」她本來不想問的,但既然他都把她家當是自己家了,她就直接問了。「你沒有女朋友嗎?你不用陪她嗎?」

  鄧益只是聳聳肩。

  「還是因為太多了,你不知道該陪哪一個?」

  「你很搞笑!」

  「難道你沒有女朋友?」她訝異。

  「那你呢?」他不回答反問,雙手環胸,眼光銳利。「我沒有在這個屋子裡看到任何屬於男人的東西。」

  「我有沒有男朋友,關你什麼事?」她開始吃起意大利面。

  「反正你想打掃就打掃,記住別把腰閃到就好了。」

  「你關心我?」他語氣愉快。

  「我只是不想你在我家摔成植物人,我可不想照顧你一輩子!」她嘴硬道。

  「那我來照顧你一輩子!」他開玩笑。「你去我家摔成植物人好了。」

  「好冷。」她作勢搓搓手臂。

  結果他們都沒有回答對方剛剛的問題,或許……未來會怎樣誰知道呢!



  只請了一天假,第二天下班時,姜若男被一聲刺耳的喇叭聲嚇得差一點把背在肩上的包包給嚇掉,她可以猜到是誰。

  姜若男露出很潑辣的表情,走向鄧益的黑色賓士休旅車,她真不知道他是著了什麼魔,他有時間為什麼不早點回家休息?

  「我都可以來上班了,就表示我可以自己回家。」她沒有馬上上他的車,對著降下車窗的他說。

  「你家的男傭比較特別,除了打掃你的屋子,還負責送你回家。」他昨晚真的把她那小小的窩打掃得一塵不染,就像是剛搬進去的一般,要是他的身邊有油漆,或許他還會把她家好好油漆一遍。

  「鄧益,我不喜歡別人誤會。」她冷冷的看他。

  「誤會什麼?」

  「誤會我是你的女朋友,萬一有哪個不長眼的歹徒綁了我,想要向你勒索。而你不願意付贖金,我就被無辜撕票了,你說有多冤枉!」

  「我付。」他不是在說著玩的。「多少錢我都付。現在你可以上車了嗎?」

  姜若男很少有無助地時刻,此時,這種感覺深深籠罩住她。「我載你去一趟大賣場,昨晚在幫你清冰箱時,發現沒有水果、飲料,本來我想幫你買來,又怕你和我為了錢得打一架,所以我載你去買,女生的冰箱裡不是應該有很多有的沒的嗎?」

  鄧益什麼都幫她想到了。

  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只覺得無奈。

  「還有沐浴乳快用完了,潤發乳也剩下不多……」

  終於——姜若男還是上了鄧益的車。

第5章

  馬小茜星期六一早約了姜若男吃美式早餐,三明治、咖啡,再加上放鬆的心情,她們可以在這種連鎖的咖啡店混一早上。

  「你的燙傷差不多要回診拆掉紗布了吧?」馬小茜關心她的傷勢。

  「下個星期一。」

  「需不需要我請假陪你去一趟醫院?」

  「已經有人搶先報名了。」她沒有明說是哪一個人,只是告訴馬小茜,她不必擔心她回診的問題。

  「你們總裁?」馬小茜不敢非常確定。

  姜若男點了下頭,然後若無其事的咬著三明治。

  「若男,你沒有忘記宋子維那一段吧?」

  「沒忘。」

  「那……」馬小茜的眼中出現憂慮。「雖然我們總裁比宋子維不知強上多少倍,論家世、論財產、論外貌,反正不管論哪一方面,他都比宋子維強出很多很多。但如果你和他談戀愛……」

  「我有說我和他在談戀愛嗎?」她的嘴裡還塞著三明治,但是她必須馬上澄清。

  「不是嗎?」

  「他那個傢伙可能心理有點毛病,自願跑來我家當男傭。」

  姜若男刻意的淡化。「因為我的手臂燙傷,所以他就雞婆的幫我打掃家裡,接我下班,還幫我洗衣服。」

  「你讓他幫你洗衣服?」

  「內衣褲當然自己洗,但是其他的,他會丟進洗衣機裡,洗好之後接著幫我晾。」

  「我們總裁會和洗衣機?」馬小茜不信。

  「第一次當然是由我教他怎麼使用,他算聰明,一次就會了。」姜若男好像真把鄧益當作是外傭,不認為他幫她洗衣服有什麼不對。

  「若男……」馬小茜一直搖頭。

  「怎樣?」

  「我們總裁這輩子搞不好沒有洗過一件衣服,更別提是晾衣服了。」馬小茜不是後知後覺的人,她沒有那麼遲鈍。「若男,這樣你還不覺得不可思議?」

  「我沒有要他做任何一件事,是他自己硬要做的!」她喊冤。

  「東西一吃完就收桌子、洗碗盤,外傭都沒有他這麼勒快。」

  「姜若男!」馬小茜吼了她一句。

  「怎麼了?」她嚇了一跳。

  「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做了什麼?」

  「先不算工廠裡的作業員人數,光是我們總部的辦公大樓,就有兩、三百名主管、工程師,我們總裁連一人之下都沒有,他就是那個唯一擁有絕對權力的人,你卻把他當傭人使喚,讓他洗衣服、打掃,姜若男,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大材小用、什麼叫喪盡天良!」馬小茜的用詞非常嚴厲,但她真是看不下去了。

  姜若男嚇了一跳,連「喪盡天良」都出來了,她真的對鄧益做了那麼可怕的事嗎?

  「如果你們不是在談戀愛,那你們倆到底是在搞什麼?」馬小茜追問。

  「沒搞什麼,就朋友嘛!」

  「那你想我們總裁會不會來我家幫我打掃?」馬小茜故意這麼問。

  「你自己開口問他啊!」

  「我有幾個膽子啊?」

  「說不定鄧益會答應哦!」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我找了一卡車的理由拒絕他都沒用,你也看到了,只是燙傷,又不是整條手臂被切斷,是他要把事情搞得那麼曖昧的!」姜若男抱怨道。

  「難道你心中沒有一點竊喜?」

  「竊喜什麼?」她又沒有昏了頭。「如你所說的,我把宋子維的事當作教訓。」

  「那麼你就要拒絕我們總裁!」

  「拿掃把趕他?還是拿吸塵器丟他?」

  「據我所知的八卦消息,我們總裁一向只跟能和他匹配的名門千金往來,在他過去的情史裡,沒有不是出身上流社會的女性,更沒有……」馬小茜頓住不說,給了她一個你應該知道的眼神。

  「孤兒。」

  「對。」她是為了自己的好姊妹著想。

  「小茜,我沒有想要高攀鄧益或是任何一個我自覺配不上的男人,是他來找我,不是我去黏他,你要搞清楚,是他拿走我家的備用鑰匙,不是我求他進我家的門。」姜若男沒有隱瞞的說。

  「我是怕你受傷。」

  「我不會。」

  「得不到的女人會讓男人心癢難受,但是一旦得到了,有可能也就玩完了。」

  馬小茜和她都是比較傳統的女孩。

  「放心,我都沒讓宋子維得到了,更不會讓鄧益得到。」姜若男心中自有一把尺,她不會讓任何男人逾越。

  「那我就不用瞎操心了。」

  「根本浪費精力!」姜若男淡淡道:「別替我操任何心,而且我打算換掉大門門鎖,這樣你那個總裁就不能再輕易進入我家了。」

  聞言,馬小茜鬆了口氣,她真的不想好友再受傷。

  裘依虹對今晚這個相親對像很滿意,有些人在第一印象就令人信任欣賞,見多了企業家第二代,她認為鄧益是個很值得交往的人選。

  長輩在介紹他們認識之後就藉故離開了,年輕人要熱絡還不容易,但有長輩在,他們反而會放不開,所以大家都知道怎麼做。

  鄧益這次會來是因為叔叔、嬸嬸自作主張安排聚會,為了不違逆他們,所以他來這一趟,但其實他心中想的是今晚該幫姜若男把衣服洗好,再載她去一趟大賣場或超市,明天她燙傷的手臂要拆掉紗布了。

  裘依虹今天精心打扮,身為業餘模特兒的她不只是漂亮,更是個衣架子,她只要一出現,就會馬上成為眾人的焦點,每個人看她第二眼、第三眼不稀奇,不會注意她的人才是異類,而男人有沒有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女人是最清楚的,她知道鄧益今晚心不在焉。

  「可以直接叫你鄧益吧?」不能苦等他開金口,裘依虹自己打開了話匣子。

  「可以。」

  「你也可以叫我依虹。」她不著痕跡的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鄧益只是禮貌的笑笑。

  「你平常的工作很忙吧?「她又找話聊。

  「忙。」他仍是簡短的回答。

  「那你常常相親嗎?」

  「相親?」

  「就像今晚一樣啊!」她把話挑明,想讓他有一種自己是在和未來妻子見面的感覺。

  鄧益不自覺的皺了下眉頭,他並不知道今晚是要來相親,如果知道,他會拒絕。

  「裘小姐,我叔叔、嬸嬸只說有一個不錯的女孩可以認識一下,你或許不知道。叔叔、嬸嬸就像是我的父母,能順著他們的意,我就盡量做到,大家都是年輕人,多交些朋友無妨。」為了不傷女孩子的面子,他拐彎抹角的解釋著自己的立場。

  「聽起來……」裘依虹多少覺得不舒服,可是她沒有動搖。

  「你今晚不量很樂意來。」

  「也不是不樂意,只是不覺得這是相親。」

  裘依虹可以接受他的解釋,至少他的解釋還算合情理,不傷人。

  「這家飯店的咖啡還不錯。」她輕啜了兩口咖啡之後,又找著新的話題。

  「我喝過味道更棒的。」

  「那找一天帶我去喝喝看?」裘依虹打蛇隨棍上,她覺得鄧益身上那正派、剛強的氣質很吸引她,她看多了吊兒郎當,自以為是調情聖手的男人,優秀的鄧益可以輕易打動女人的心。

  「再看看吧!」他的回答不置可否。

  「你應該抽得出一點時間吧!」

  「那家咖啡店的位置有些偏僻。」

  「沒有關係,好東西本來就不是隨便在路邊就有的。」她不在乎地點偏僻。

  鄧益只好回以一個很淺的笑,他想帶去喝咖啡的人不是裘依虹。

  「你平常都有些什麼消遣、娛樂?」她又找了一個新的話題。

  他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消遣娛樂,自從認識姜若男後,他的生活變得很不一樣,一想到姜若男,他不禁笑咧了嘴。

  「收拾、打掃屋子、洗衣服、擦擦抹抹。」鄧益誠實的道出。

  「你沒請傭人或是鐘點傭人嗎?」裘依虹因為太意外而睜大眼。「這是某種特別的抒壓方式嗎?」

  鄧益笑而不語,這不是什麼特別的抒壓方式,只是當他在幫姜若男做這些事時,他的心情是快樂的,是意想不到的放鬆。

  「很像……男傭在做的事。」裘依虹猶豫的說出。「你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男人。」

  「說來話長。」

  「那以後你的妻子……」她開始有點小擔心。「她可以請傭人嗎?」

  「自己可以做的事,為什麼要請傭人?」他故意這麼說,也不是真的想嚇她,而是他開始認真檢討起自己的生活態度。

  裘依虹聞言臉色有一點不太好看。

  鄧益一個很明顯的看表動作,和裘依虹閒聊了二、三十分鐘,應該可以和叔叔、嬸嬸交代了,他已以難了他們面子。

  「我還有事,要不要送你去哪搭車或是……」

  「你要走了?」裘依虹覺得難堪,還是第一次有男人不被她的美貌所吸引,鄧益給她的感覺一副好像已經完成任務,可以回去交差了事。她嚥不下這口氣。

  「我還有事。」他還是這句話。

  「那你去忙吧!」裘依虹賭氣的說。「我不急,我還想再坐一會。」

  沒想到鄧益真的站起來,他拿起桌上的帳單,然後朝她點了下頭,瀟灑的離去。

  裘依虹看著他高大的背影,這個男人,她非常的感興趣。

  開了下門。

  鄧益再看了一次鑰匙,再確認一次,這明明就是姜若男家的備用鑰匙,怎麼會開不了門?

  平時他太把自己當成是這裡的一份子,完全沒想到其實姜若男也有自己的隱私和生活,可是理所當然的登堂入室。

  按了電鈴,依然沒有人來開門,他按了一次、兩次、三次……直到他擔心電鈴會燒壞後才住手,難道姜若男不在?

  她明明今天晚上排休啊!

  拿出手機打給她,是關機狀態,而家裡的電話沒有人接。

  打去她工作的餐廳,今晚她果然排休,費了一番工夫,他查到馬小茜的手機號碼,但也是關機狀態,這兩個女人是怎麼回事?是一起說好了嗎?

  由門縫看去,她的小套房漆黑一片,她真的不在家嗎?明天一早要去醫院拆紗布,她是跑去哪裡了?

  懷著滿心的疑問和擔憂,姜若男到底在哪裡?

  其實姜若男哪裡也沒去,她窩在家裡,沒開燈,沒回應。因為在育幼院長大,所以她已經習慣黑暗,習慣孤單,好在她家就那麼一丁點大,雖然沒開燈,但由窗外透進的街燈讓屋內不至於黑到伸手不見五指。

  何況只要眼睛適應了黑暗,就不覺得黑,全黑的空間也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反而更顯得寧靜。

  她知道鄧益就站在她家大門外,但是到此為止吧!

  她不適合作夢,她也不適合他。

  她的種種舉動,他應該瞭解了吧?那就轉身離開,不要再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了!

  第二天一早,當姜若男開門想要去拿報紙時,門口那高大的身影徹底嚇了她一跳,頭髮凌亂、下巴新生的胡碴,、充滿血絲的雙眼、那疲倦又帶著憤怒的模樣……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麼狼狽的鄧益,他在她家門外站了一整夜?

  姜若男動彈不得,像是被人點了穴道一般。

  鄧益看著她,在確定她一切安好之後,緊繃的心霎時放鬆下來,幸好,她沒事!心裡隨即湧上的是憤怒。

  她在家,但是她卻狠得下心不理他。

  她該知道他會擔心的,但是她可以把心一橫的不開門,不接電話。

  她竟然這麼對他?

  「你換了大門的門鎖。」忍下怒氣,鄧益說了肯定問。

  姜若男愣愣的點頭。

  「為了把我攔於門外?」

  「鄧益……」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怎會突然這麼痛,這麼糾結,她以為她不在乎,以為自己並沒有動情,可是她錯了,看著一臉疲憊、憔悴的他,她的心好沉、好重。「你一夜都站在這裡嗎?」

  鄧益沒有回答她,只是一逕的盯著她,想看看她為什麼可以這麼無情,她可以用任何一種方式讓他知道她很好,讓他安心,可是她卻折騰他一夜!

  「你為什麼不回家?」姜若男有深深的不捨和自責。「你為什麼要在這裡站一夜?」

  「我怕你出事。」

  「我沒有那麼嬌弱。」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問出自己站了一夜一直在思考的問題。「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沒有開始就不會有結束。」姜若男苦澀的說。

  「結束什麼?」

  「難道你以為我們倆會有結果?」她可不是活在童話裡的小女生。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我們不會有結果?」

  「現在不是在拍偶像劇,我和你的背景天差地遠,你是高高在上的總裁,我是育幼院裡長大的孤女,我們根本不該在一起。」她不妄自菲薄,但也不會癡心妄想。

  「你以為我只是玩玩?」

  「我認為你是在同情我。」

  鄧益眼神兇惡。「如果只是同情,我可以用錢砸你,我可以給你物質上的協助,我不必到你家當男傭,不必洗你的衣服,刷你家廁所、洗你家碗盤,還要擦你家地板!」

  姜若男一怔。

  鄧益說著捶了一下牆。「我可以直接派鐘點傭人給你,可以命令我的司機接你下班,甚至可以買下你工作的餐廳!」

  你的話有如當頭棒喝,令姜若男的唇顫抖不已,既感動他的真心付出,又捨不得他所受的折磨,他為她在屋外站了一整夜。

  「姜若男,你有沒有良心?」他瞪著她。

  「鄧益,我只是不想再受傷。」她內疚的說道。

  「所以你寧可先傷我!」

  「我以為你會知難而退。」

  「在你這麼對我之後。」他冷笑。「我的確應該這麼做。在這一夜裡,我想了好多恐怖的情況,我不知道你在哪裡,是不是碰到了什麼危險的事,或者正需要我,但我卻不在你身邊!」

  姜若男咬著唇,滿臉愧疚。

  「我好怕我來不及對你伸出援手,我的一顆心惴惴不安,沒有一秒鐘是穩定的,你可以想像這種擔憂嗎?」

  姜若男慚愧的低下頭,她無法想像。「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全身而退。」

  「我們是在進行一場殊死戰嗎?」

  「如此不及時抽身,我們會一起下地獄!」

  「只因為相愛嗎?如果我們倆相愛,會一塊下地獄?」鄧益受不了她那莫名其妙的理論。「姜若男,你從沒有想要努力一下?」

  「沒有用的!」她固執的認定事情不會有所改變。

  「你根本沒試!」他大吼一聲,完全不怕吵醒其他住房。「你只會逃避!」

  姜若男不再爭辯,是就是吧!至少她不會再受傷,如果鄧益因為這樣而放手,那她總算是做對了一件事。

  「本來我還打算接你到醫院拆紗布……」鄧益冷冷道。

  「我可以自己去。」

  「沒錯,你根本不需要我,你自己一個人就可以面對任何的情況。」他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

  姜若男逞強的點頭,但面對他痛心的言語,她的心卻沒有一點解脫的感覺,反而更加劇痛。

  「現在跟你說再見,應該是你最樂意見到的事吧!」他的「再見」是真的再見。姜若男對他不是沒有感覺,但她知道自己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不應該作夢,所以她無視自己的心痛,艱澀的點頭。

  「好!」鄧益深呼吸,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

  「謝謝……你。」為她所付出的一切。

  「就當我真是同情心氾濫吧!」語畢,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四十歲的侯鳳蓮選在自己的演藝事業如日中天之際引退,既然不再待在這個圈子,就不必再顧慮觀眾的反應,所以在她引退的記者會上,她宣佈了兩件大事——「今年年底,我會和費氏集團的費驊先生步入禮堂。」侯鳳蓮笑盈盈的表示。

  此話一出,立刻引起大騷動,眾人議論紛紛、驚呼不斷,因為費氏集團的費驊是目前身份近兩百億的科技公司大股東之一,五十出頭,風度翩翩,喪偶多年,子女已經開始接班,而科技大亨配美艷女星向來很具話題性。

  「第二個消息是……」侯鳳蓮斂起笑容,露出觀眾在螢光幕上從來沒有看過的母性光輝。「我要找我的女兒。」

  女兒?

  就算是在現場扔下一顆炸彈,也不會有這麼戲劇性的效果,所有的記者都躁動起來。

  侯鳳蓮給了大家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十七歲時我未婚懷孕,產下一名女嬰,因為沒有能力撫養,所以我把她放在一間育幼院的門口。」說著,她頓時淚流滿面,顧不得是SNG連線,全台灣的觀眾都看得到。「這二十三年來,我……」

  看到泣不成聲的侯鳳蓮,鎂光燈閃個不停,記者們每個每度都拚命的拍。

  「我錯了!這二十三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受到良心的譴責,但為了事業,我不能與她相認,如今宣佈退出演藝圈,我要開始學習當一個母親。」她止住淚,感性的說。

  一群記者舉起手,打算發問,但是都被經紀公司擋了下來,侯鳳蓮並不打算接受採訪。

  「我要找回我的女兒,我要給她我所有的一切,並要盡我所能的補償她。母女連心,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她。」她慎重的宣佈。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10-31 23:15:55

第6章

  姜若男終於知道她高估了自己面對痛楚時的能力,也低估了自己對鄧益的感覺,她一直以為她可以漠視,但其實她做不到。

  沒有哭泣、沒有流淚,她知道這些行為於事無補,少了鄧益這個男傭,她開始自己做家事,沒有潔癖,甚至有點懶散的她,現在好像得了強迫症,先前鄧益怎麼打掃她家,現在,她完全照著他的方式做。

  這或許是一種療傷,也或許是一種止痛方式。

  馬小茜此時坐在姜若男家那家單人沙發上,事情的發展她不用問也猜得到。

  她公司的主管和同事,每一個人都想遠離暴風中心,鄧益的壞心情和惡劣情緒,沒有人感覺不出來。

  再加上好友反常的生活習慣,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若男,地板都要被你擦出一個洞了!」馬小茜看不下去。

  「你明明沒有這麼勤勞,這是要做給誰看啊?」

  沒有理會馬小茜的話,她仍是拚命的擦著。

  「我們去KTV唱歌吧?」馬小茜問,再痛苦的事都會過去,也許過一個星期、一個月、一年之後再回頭看,就會覺得這些根本沒什麼。

  「我喉嚨不太舒服。」

  「那去海產店喝一杯?」

  「沒有胃口。」

  「那……」馬小茜一笑。「找一個沒有人的海邊去投海自殺?」

  姜若男停下擦地的動作,冷冷的瞪著她。

  「你還真是好朋友,我們是什麼交情?你幹麼這樣一再刺傷我、消遣我?」姜若男是真的生氣了。「我的心……真的好痛!」

  「不這麼說你會有反應嗎?既然這麼難過,就不要顧慮了,管他什麼再被傷一次,去向他示好,去把門鎖再換回原來的啊!」

  「馬小茜!」姜若男吼了一句。

  沒有把擦地的抹布丟向好友,她只把抹布朝牆上一扔,她覺得自己心亂如麻,很想做一些瘋狂的事,但又克制自己不能做。

  「如果你不有其他事,可以回你家,我還有浴缸跟馬桶要洗。」姜若男喘著氣說。

  「讓我陪你啦!別逞強。」

  「你只會落井下石。」

  「我是在陪你面對傷痛。」

  「我一直都在面對!」

  「好好好,我不說了!」馬小茜轉移話題,「對了,你有沒有看新聞,美艷女星候鳳蓮宣佈退出演藝圈,並且要找親生女兒。」

  「那又怎樣。」姜若男往地板上一坐,臭著一張臉,她一定要再做點什麼,讓自己忙碌,否則一停下來就會想到他。

  「搞不好……」馬小茜不理會她的臭臉,一臉的盼望與夢幻。「你就是她的女兒。」

  「你還沒睡醒嗎?」

  「你二十三歲,跟她說的將女兒放在育幼院的時間吻合。」

  「除了這個呢?」

  「我現在看你……」馬小茜上下仔細打量著她。「你和她還真是有些像,眼睛、鼻子、下巴,甚至是身形……」

  她打斷好友的異想天開,「你要不要乾脆回家編故事?」

  「我是講真的,我愈看你就愈覺得你和侯鳳蓮是母女。」馬小茜堅持已見。

  「先講好,如果你真是侯鳳蓮的女兒,可千萬不要忘了我這個多年的死黨兼同學。」

  姜若男連回答都懶得回答。

  「別待在家,我陪你去瘋一瘋吧,免得你悶出病或是得了憂鬱症。」馬小茜有心想替好友抒解心裡難受的情緒。

  「你放心,我會熬過來的。」她表示。

  「你當然會熬過來,只是不必孤單一人,不必這麼辛苦,你還有我這個朋友。」馬小茜正色道。

  姜若男不想為鄧益掉眼淚,但是馬小茜的相挺和友誼令她哽咽,這世上除了愛情或是親情能令人動容,友誼也是值得歌詠。

  「小茜,謝謝你,但是我可以的!」她擠出一個堅強的笑容。

  「我也相信你應該可以。」馬小茜不是很樂觀,因為照鄧益為好友所做的那些事,他顯然不只是逗逗她或是玩玩她,也許自己之前的猜測是錯誤的,這樣反而害了若男錯失一段良緣,她為自己之前的武斷感到後悔。

  忽然門鈴聲突兀的響起,跳起來失卻是馬小茜。

  「難道是我們總裁?」她興奮的嚷。

  「不會是他。」姜若男輕輕的說,她忘不了那天他離去時傷心的眼神和苦澀的笑容,她知道他們從此以後變成兩條平行線了。

  「你怎麼知道?」馬小茜說著已經衝向大門。

  她用力的打開大門,但外頭等著的並不是她心中想的那個人。

  剎那間,四周只剩下一片錯愕和沉默。

  姜若男疑惑的回過頭。

  「宋子維?」回過神來的馬小茜猛地叫著。


  簡單的換了T恤、牛仔褲,梳了梳頭髮,姜若男就和宋子維出去了,雖然她不知道他突然來找她的理由是什麼,但是就算做不成情侶,大家總還可以當朋友。

  宋子維提議喝咖啡,但是姜若男在和鄧益喝過咖啡之後,已經不想再和任何人去喝咖啡。

  「去公園走走吧!」她看似建議,卻已經朝住家附近的公園走去。

  宋子維只好跟上,她一向就是這麼的有主見,這也是她不被他母親接受的原因之一,他媽媽不要一個強勢卻沒有娘家勢力的女孩成為她的媳婦。

  姜若男猜不透宋子維出現的目的何在。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來到一棵大樹下的綠蔭處,她坐在椅子上問。

  「就是……想看看你。」宋子維講話有些吞吐,他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姜若男,當初是他主動追求她,在餐廳裡認識她之後,就對她驚為天人,然後展開猛烈的攻勢,但最後卻因為母親的關係而離開她。

  「我沒什麼好看的。」她瞄了他一眼,看出他的心事重重。

  「怎麼了?」

  「若男,我……」宋子維臉色凝重,話卡在喉嚨裡,他忽然覺得自己很軟弱。

  「一定有事。」她非常瞭解他。

  「我媽……」他很艱難的表示。「我媽被檢驗出大腸癌末期。」

  姜若男震驚得微張了嘴,她一直以為她那個無緣的婆婆可以長命百歲。

  「醫生說……頂多半年的生命。」他一副要痛哭的脆弱表情。

  「我很遺憾。」她輕拍他的肩頭。

  「我沒想過我媽會得癌症。」他的聲音顫抖。「她一直很注意養生。」

  「我能幫上什麼忙嗎?」她實際的問。

  「若男……」他很感動,看出她的真誠。「我媽對你並不友善,你卻不計較,這讓我更愧疚……我對不起你……。」

  姜若男拍拍他的肩,比起自己的情傷,宋子維的問題更嚴重,所以這一刻,她反而打起精神,畢竟她還好好的,沒有被醫生宣佈自己不久於人世,那麼還有什麼好傷心的?

  「你們家財力雄厚,難道不能找最好的醫療團隊來幫宋媽媽醫治嗎?」

  「末期……沒有辦法了。」宋子維哽咽。「只能緩解她的痛苦。」

  「你是說安寧病房?」

  「目前正在考慮。」

  姜若男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她是難過、感慨,但她亦幫不上什麼忙,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人是無法和上天斗的。

  「若男,你好嗎?我是說……」宋子維發現自己忘不了她,尤其是在他媽被診斷出大腸癌末期時,他突然覺得自己好想她、好需要她,他需要她的堅強、她的不畏挫折來陪伴他。

  「我怎麼可能不好。」她給他一個笑容。

  「你……現在有對象嗎?」

  「幹麼?你要幫我介紹?」她挑挑眉。

  「沒有嗎?」他的心頭湧上一股安全感。

  「你就把我看得這麼扁?」

  「那是有嗎?」

  搖搖頭,她覺得這事不重要。「子維,我不知道我能為你或是宋媽媽做什麼,但是起碼的鼓勵或是精神安慰,我可以提供,需要我時就給我一通電話吧,我會陪在你身邊。」

  「若男……」宋子維積壓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哭得像個娘兒們。

  姜若男只是拍著他的背,默默的給他安慰,心下不免感歎花無千日紅,人無百日好,世事無常啊!


  相同的老外客戶,差不多的場景,只是這一次鄧益有先叫秘書訂位,這個客戶念念不忘姜若男工作的這家餐廳的菜色,雖然帶他吃過別家,可是他仍要求再到這裡。

  姜若男不敢奢望鄧益會再上門,可是,當她看到他帶著上回的那個老外出現在餐廳時,她不由自主的走向他們,親切的為他們帶位,並且還為他們拉開椅子。

  鄧益瞄了她一眼,沒有料到她會這麼熱心。

  當他們坐定之後,姜若男立刻送上菜單。

  「需要我介紹……」

  「三菜一湯,你幫我們搭配。」鄧益面無表情的說,看也不看她一眼。

  「不要和上次重複?」

  「吃點不一樣的。」

  「好,我瞭解。」姜若男微笑。他好像真當她是服務生,她心中一陣刺痛,有些失落走開。

  感覺到他的排斥與冷淡,之後的時間裡,她沒有再靠近他們,老外吃得很盡興,光白飯就要了兩碗,但是鄧益幾乎沒有怎麼動筷子。

  一直注意著他們動向的姜若男,忍不住要想:是因為她嗎?

  她在,所以他沒有胃口?

  又氣又心疼的情緒充斥胸中,她氣自己為什麼還會受他影響,但更多的是心疼他不照顧好自己。

  鄧益當然知道自己會再見到姜若男,台北就這麼點大,即使不是在她工作的餐廳,在其他地方也有可能遇上,可是他沒有想到——他的心悸動依舊。

  他以為自己可以把她從他的腦中、心中、靈魂深處移除,尤其是在她那麼對待他之後,可是他發現不管怎麼做都是徒勞無功,繞了一大圈,她還是在他心裡,一秒都不曾消失。

  怎麼辦?鄧益一直在問自己這個問題,他心煩到沒有一點胃口,看到客戶吃那麼心滿意足,他好羨慕,他真希望能讓姜若男看看即使沒有她,他也可以一切如常,但是……他就是想她!

  他希望天天能見到她,他甚至想再去她家當男傭……才想著,他就受驚嚇的看到一個服務生端著一大碗熱湯,只差那麼五公分就要從姜若男的肩頭淋下。

  鄧益根本無法思考,下意識的彈跳起身,以閃電般的速度衝到姜若男的面前。

  姜若男才剛從那驚險的瞬間回神,便被鄧益的反應嚇到。

  「你沒事吧?」他抓著她的肩頭著急的問。

  「我、我很好。」

  「你差一點就……」他突然有些呼吸困難。「你差一點就……」「不會啦!在顛峰的用餐時段,這種事常會發生,尤其客人多的時候,可是通常只是虛驚一場,不會真的有事。」她一笑。

  「你上一次就被燙傷了!」他低咆。

  「那次是倒楣。」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鄧益無奈的歎息,「若男,你辭職好不好?」

  「辭職?你瘋了嗎?」察覺到四周好奇的目光,姜若男用眼神向他示意。「快回去坐好,大家都在看。」

  不再抓著她的肩,鄧益的雙手無力的垂下,大家的確都在看他們,連他的客戶也是,他真想把姜若男帶到另一個星球,一個只有他和她兩個人的地方。

  「晚一點我會來接你下班。」

  「鄧益,我們已經……」

  「已經怎樣?」他的眼神深沉而危險,他想通了,既然無法放手那就不要放手,他決定不再為難自己。

  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想法,姜若男知道他的決心,出乎意料的,她竟不想再抗拒,甚至覺得異常欣喜。

  不知道自己的細胞曾經死過多少個,但是這一會,姜若男發現幾乎所有死去的細胞現在又重生了,全身充滿了精力。

  她不得不承認,她非常在乎他!

  哪怕她和他不被看好、不被接受,她還是想試試,推拒他的痛苦讓她彷彿像死過一回,她不想再承受第二次,她決定給彼此一個機會,或許這世上真有童話。

  「我等你。」她給他一個甜蜜的眼神。


  第一次牽起姜若男的手,這種感覺……居然是刻骨銘心的。

  姜若男沒有拒絕,也不想拒絕,鄧益的大手溫暖有力,如果能一輩子讓他這麼牽著就好了……「我想找個時間,帶你去見見我的叔叔和嬸嬸。」他提出。

  「叔叔嬸嬸?」

  「在我十二歲時,我父母出了車禍,雙雙身亡,我是由我叔叔和嬸嬸照顧大的,他們就像是我的父母,所以我希望你能見見他們,也讓他們看看你。」他在為他們的未來鋪路,他想要和她共度一生。

  「一定要嗎?」她非常忐忑,有了當年宋子維那件事的教訓,她很怕會舊事重演。

  「你有問題?」他停下腳步。

  「我只是想……能不見就不見。」

  「理由呢?」他眼神有點不悅。

  「你和我不同,你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即使十二歲時失去了父母,你還是那個鄧益,我呢?」她頗有自知之明。「我連姓氏、名字都是育幼院院長給的。」

  「這是你的錯嗎?」

  「可是你也知道現在的狗仔和媒體有多恐怖,如果他們知道你這個大總裁在和我交往,一定會想要挖出我的祖宗十八代,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我沒有祖宗十八代啊!」她若笑。

  「你不會想找你的父母嗎?」

  「去哪裡找?」

  「我可以幫你請徵信社的人去查。」

  「查到之後呢?」她沒怎麼在意的問。

  「可許可以認祖歸宗。」

  「認祖歸宗之後呢?」她不在乎。「我連什麼祖、什麼宗都不知道,搞不好我的父母已不在人世,甚至他們可能根本不希望我去導根。」

  鄧益不語,是有這種可能。

  「你叔叔、嬸嬸勢利嗎?」她反問。

  「我不會說他們倆勢利,但是」他必須誠實以告。「他們有中意的對象。」

  姜若男的反應是想抽回自己的手。

  但是鄧益把她的手握得牢牢的,怎麼也不放開。

  「我就知道會是這種情形。」這樣的狀況,她一點也不覺得陌生。「很多事會一再重演,沒有半點例外。」

  「說來聽聽。」他知道她有故事。

  「沒有什麼好說的。」

  「我沒有說我們倆會一帆風順,但至少我們要站在同一陣線上,對抗想阻礙我們在一起的各種難關。」他捏了下她的手。

  「我是哪一點令你著迷啊?」她很感動,不由得想知道一個像他這麼優秀的男人是看上她哪一點。

  「你有義氣、不做作、坦率、堅強。」

  「但是我不會撒嬌,沒有女人味。」

  「我喜歡這樣的你。」

  「你明明有很多選擇。」

  「但那都不是我的選擇,我不需要一個大家認可的女孩,我要的是我自己認可的女孩。」他已經把話講得很明白,沒有任何模糊地帶。

  姜若男嚥了口口水,很想相信他,但……他真的準備好面對未來的一切了嗎?

  「若男,你有信心嗎?」他又開始邁步走,語氣很嚴肅的。

  「不像你這麼有信心。」她坦白承認。「我的沒有自信來自於你,我什麼都無所謂,沒有包袱,你呢?」

  「我會努力。」走到他的車子前,他為她開了車門。「你真的沒有想過辭職嗎?」

  「待遇不錯,我又算資深,而且餐餐都不必麻煩,我腦筋不正常才會辭職。」

  「我可以照顧你。」

  「你是說包養?」

  「你還沒有被包養的條件。」鄧益潑了她好大一盆冷水,見到她變臉,他馬上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想要自己別每天提心吊膽,不知道哪一天熱湯又找上你。」

  「意外總是會發生。」

  「若男……」

  「開車、開車!」她不想想這些問題。「載我去一趟超市。」

  「你真把我當成傭人使喚?」

  「你不樂意?」

  「你不會已養成習慣了吧?」

  「我是啊!」她一笑。

  「沒有我你怎麼辦?」他誇張的一歎。

  姜若男開心的笑出聲。

第7章

  姜若男被育幼院的院長給召了回去,電話中院長沒有說什麼,只是語氣難掩興奮,好像是發生了什麼驚人大事。

  因為從小愛哭又叛逆,在育幼院裡,姜若男算是惹禍精,又因為她常和男院童打架,是個叫人頭疼的孩子,所以當她滿十八歲離開育幼院時,院方雖然不捨,不過也真的鬆了口氣。

  「院長。」姜若男的確不是那種會撒嬌的女生,她習慣直來直往,「我以為除非是填塌下來了,否則你不會想再見到我。」

  「若男!」姜院長搖頭。「你沒有變,真好,你還是這個樣子。」

  「你找我回來有事?」她接著開玩笑,「我有每個月按時匯五千元到育幼院的賬戶。」

  「知道啦!」

  「這期沒有收到嗎?」

  「姜若男,你嚴肅一點,有大事發生了。」

  「大事?」

  姜院長從沒有想過若男可能是侯鳳蓮在找尋的女兒,一樣昨天接到侯鳳蓮親自打來的電話,證實她女兒是放在這家育幼院,當時右手手腕上綁了三條紅絲線,侯鳳蓮還說了女兒身上的特徵。

  「若男,你後方腰部正中央是不是有塊胎記?」姜院長想要再證實一下。

  「有啊!一小塊粉紅色的肉瘤,我看過皮膚科,沒有什麼關係。」她很在乎自身健康,因為她只能自己靠自己。

  「我看再驗個DNA好了。」姜院長補充。

  「幹麼啊!」姜若男還是狀況外。「有人突然跑來要和我相認嗎?」

  「沒錯!」

  姜若男那原本滿不在乎的心態,突然在一瞬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她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好像忽然不再流動,她的心,好像被人用力的掐著,她早就放棄尋找家人這件事,但是現在……「有人來找我?」她雙腳打顫,像是一個做錯事孩子般的問。

  「一個你意想不到的人。」、

  「誰?」

  「我。」侯鳳蓮很明顯的已經在院長辦公室外站了好一會,透過敞開的辦公室大門,她可以清楚的聽到裡面的對話,或許她還不敢百分之一百肯定這個女孩是她女兒,但是她的心已經翻騰不已。

  姜若男轉身,當她看到電視裡那個美艷女星侯鳳蓮時,她吃驚的後退了一步,「你?」

  侯鳳蓮走了進來,舉手投足間儘是濃濃的女人味和巨星風采。

  馬小茜沒有說錯,無論是眼睛、鼻子、下巴和身形,她們真的非常相像。

  「我可以看看你腰部那個胎記嗎?」做母親的永遠不會忘記自己小孩身上的特徵。

  「憑什麼?」姜若男口氣很沖的問。

  「若男!」姜院長勸道,「侯小姐她可能是……」

  「可能是什麼?」她冷漠的說道:「她說要看,我就要給她看?她以為她是誰?」

  「若男,」侯鳳蓮溫柔的說話了。「那麼如果是麻煩你,請你讓我看一眼呢?」

  「我不要!」

  「姜若男!」姜院長皺起眉。

  「姜院長。」侯鳳蓮笑瞇瞇的看著在一旁著急不已的老人家。「我的助理在門外,她很想和你討論一下有關捐款的事宜,不如你去和她談談,事情可以更早辦妥。」

  姜院長看了看兩人,然後笑道:「現在經濟不景氣,如果有任何捐款,都像是一場及時雨,對本院有很大的幫助。」

  「那您去和我助理討論吧!」

  姜院長離開後,辦公室只剩下姜若男和侯鳳蓮,現在上演的不是感人的母女相認或是大和解的戲碼,她們注視著彼此,彷彿在尋找可以進攻的弱點。

  不用驗DNA,光是憑那雙倔強的眼眸,侯鳳蓮幾乎就可以肯定她是自己的女兒,因為她也有一雙同樣的眼睛。

  侯鳳蓮看到的不是一個期待見到生母的孤兒,而是一個強悍剛烈的女子。

  「我不是。」姜若男冷冷的先開口。

  「不是什麼?」

  「不是你的女兒。」

  「你怎麼知道你不是?」侯鳳蓮有點無法反應,她看來像是不屑當她的女兒,照常理,姜若男應該是要拚了命想證明自己是她這個大明星的女兒才對啊?

  「我不希望是。」

  「你說什麼?」

  「難道你以為所有現年二十三歲的孤女都希望自己是你女兒?」她毫不留情的說道。

  她的一番話,讓侯鳳蓮留下慚愧的眼淚。

  「哭什麼?哭給誰看?」姜若男完全沒被打動。「二十三年前敢做那種事,現在就不要後悔!」

  「若男,我那個時……」

  「不用叫得這麼親熱,我不是你女兒,你不要浪費眼淚跟感情,我沒有辦法賠你。」姜若男根本沒有耐性讓她把話說完。「你找錯人了,我不是你女兒。」

  「院長說當時你手腕上有綁著三條紅絲線。」

  「院裡需要金錢資助,她騙你的。」

  「你腰部上的胎記……」

  「那是肉瘤不是胎記。」

  「你有一雙和我一樣的眼睛。」侯鳳蓮收起眼淚,很高興自己的女兒是一隻小豹子而不是小白兔。「驗不驗DNA都無妨,我幾乎可以肯定你就是我女兒,一個育幼院一天可以收到幾個手上綁著三條紅絲線的女嬰?」

  姜若男壓下心頭怒火,她不屑這種好康,她也不要這種有名氣的媽媽。

  「你根本無法證實。」

  「我們只要一起去醫院驗個血,一切就清楚了。」侯鳳蓮強勢表示。

  姜若男搖頭。

  「若男!」

  「我不需要媽媽,你看到了,我已經長大成人了。」她一臉排斥。

  「但我還是你媽媽啊!」

  「不,你從來不是,你沒有一天是過!」話一說完,她衝出院長的辦公室。

  侯鳳蓮想要叫住女兒的話停在嘴邊。

  她沒有哭,她笑了。

  她很高興她女兒是這樣的堅強,比她所預期的強過了一萬倍,現在不是女兒需不需要她,而是她要補償、她要贖罪,她要給女兒她所有的一切。



  跟上次一樣,不等櫃檯小姐通報,姜若男即跑到自己想要去的辦公樓層,當她告訴秘書她是姜若男,要找鄧益時,秘書馬上放行,這個秘書幫她買過不少東西,對姜若男可是聞名已久。

  因為太心急,她忘了敲門,當姜若男闖進去時,只見五名站在鄧益辦公桌前聽訓的主管,先是吃驚的望著她,接著像是看到救星似的,畢竟敢不敲門就闖進來的女人,而且總裁還沒有開口罵人,那表示這之中大有文章。

  「鄧益,我需要你!」姜若男氣喘不已的表示。

  五名主管不約而同的露出了曖昧的眼神,他們不用先講好,五雙眼睛一起看向鄧益,想看看他們總裁要怎麼處理。

  「這個計劃之後再開會討論。」鄧益下達命令。「現在你們可以出去了。」

  「是,總裁。」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暗笑。

  姜若男根本不在乎那五個人是怎麼想的,她的心這會是千絲萬縷,怎麼理都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鄧益才起身繞過自己的辦公桌走出,她已撲到他的懷裡,他馬上梭巡一遍她全身上下,確定她一切安好。

  「怎麼了?」

  「侯鳳蓮可能是我媽!」

  「什麼?」他腦筋一下子沒有轉過來。

  「那個美艷的女星是我媽!」姜若男焦躁的道。

  「我知道她在電視上宣佈要找女兒,這新聞鬧得很大,但是……」他抬高姜若男的下巴,細細的端詳,「她那麼有女人味,那麼艷麗性感,若男,如果你剪男生頭,再把胸部墊起來……」

  「鄧益……」不知道怎麼回事,姜若男整個心情好多了。「你也認為不可能?」

  剛才的話純粹是在安慰她,不用想,他也能猜到她的心情會有多複雜,其實這事非常的有可能。

  「你是怎麼發現的?」他問,想要搞清楚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院長把我叫去育幼院,侯鳳蓮也在場。」姜若男冷冷的說。

  「確定了嗎?」他關心的問。

  「我才不是她的女兒!」她用手撥開鄧益抬著她下巴的雙手。「我不是!我才不想高攀,我不屑!」

  「但她到底是不是生下你的那個人?」鄧益實事求是的追問。

  「我怎麼知道!」她不知哪冒上來的怒氣。「我也一點都不想知道。」

  「一點都不想嗎?」

  「你看我像是一個需要吃奶的嬰兒嗎?」她語氣非常刻薄。

  知道她不會這麼冷酷無情,她有多生氣,就表示她的心有多受傷,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拋棄在育幼院,不是一般人可以體會那種心酸與苦澀。

  「但至少你可以知道自己是誰,來自……」

  「我是姜若男!」

  「這名字是你們院長給你的。」

  「我還是姜若男。」

  「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的爸爸、媽媽是誰,你有哪些家人、親戚?」鄧益一直很有耐心的開導她。「你不必一定要和侯鳳蓮有什麼母女情深的感覺,但你可以瞭解屬於你的那些背景。」

  姜若男比較冷靜下來了,她或許不需要反應這麼激烈,就算侯鳳蓮真的是生下她的那個人,那又怎樣?並不會改變什麼。

  「這事真令你這麼反感?」他有些好奇。「如果是換成其他女生……」

  「怎樣?」

  「不管是站在哪一個角度看,如果不去研究侯鳳蓮把女兒扔在育幼院的那件事,現在的她,給得起她女兒所有最好的一切。」

  「哼!連你也這麼想?」她就是氣這種心態。「怎麼?她以為自己現在發了,可以讓她女兒當公主,所以當年拋棄女兒的那件事,全都可以一筆勾銷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澄清。「很多事是做了比不做好,她當年雖犯了錯,但她現在想要彌補那個錯誤。」

  「很多事過去就是過去了。」她冷著一張臉。「就算之後再給任何補償,你覺得有意義嗎?不會太晚嗎?」

  鄧益無法反駁,這也是事實。

  「我都二十三歲了,該吃的苦也吃過了,該受的罪業受過了,我已經不再需要母親或是任何補償,她現在這樣出現,你不覺得諷刺?」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和堅持。

  「所以你不認她?」

  她搖頭,「鄧益,怎麼辦?」她其實是六神無主的,事情不會就這樣結束,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我到底該怎麼辦?如果她再出現在我面前呢?」

  「順其自然吧!」他建議。

  「這樣就可以嗎?」

  「不然你又能怎麼辦?」

  聞言,憂愁爬上她的眉宇。



  關於姜若男是侯鳳蓮的女兒,馬小茜比誰都還要興奮,她沒有想到自己料事如神。

  「我發了!我要行大運了!」馬小茜在姜若男的床上跳上跳下的。

  姜若男真不知道好友時再high什麼,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至少對她而言是如此,從她跑出育幼院那一刻起,她就不希望這事有任何進展,她希望她的人生就維持這樣。

  「宋子維是否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你是那個大明星的女兒,居然就那麼沒有預警的出現,這下他知道自己和公主失之交臂了,一定氣死。」馬小茜有些幸災樂禍、

  「小茜,宋媽媽現在是大腸癌末期,宋子維只是需要我的精神支持。」

  「支持?那他支持過你一天嗎?他是個孝子,他媽叫他和你分手,他就和你分手!」她不是記仇,這是事實。

  「過去的事別提了。」

  「若男,你有沒有想過……」馬小茜又在編織美好的情節,她其實可以改行當編劇。「你現在完全匹配得上我們總裁了。」

  「因為我是侯鳳蓮的女兒?」

  「你知不知道你未來的繼父身價有多高?」

  「繼父?」

  「費氏集團的費曄啊!」馬小茜幾乎倒背如流。「你都不看新聞,不和人家討論八卦的嗎?你媽要嫁的男人是有錢到不行的人!」

  「她不是我媽。」

  「你到底是怎麼了?」馬小茜跳下床,直接衝到好友的身邊。

  「你和我們總裁在談戀愛,雖然麻雀變鳳凰的故事很迷人,可是門當戶對不是更好嗎?」

  「哪來的門當戶對?」

  「只要你和侯鳳蓮確認母女關係,一切就很完美了!」馬小茜搖頭晃腦,幾乎是忘形了。「她說她的一切都要給她女兒。」

  「那就看她給不給得出去啊!」姜若男盤腿而坐,這兩、三天下來,她已經漸漸平靜了。

  「別和那些其他人可能一輩子都賺不到的名氣和財富過不去。」馬小茜勸道。

  「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

  「你明明可以得到的!」馬小茜有點生氣。

  「小茜,你可以讓我清靜一下嗎?」

  「現在的你,可以和鄧益抬頭挺胸的站在一起。」

  「如果他那麼現實……」

  「這世界是現實的!」馬小茜很認真的說道:「以前是,現在是,未來更是。」

  姜若男搭不上話。

  「我真的要回家了。」她拿起自己的皮包。「我媽還等我回去幫她準備滷味,只要你真的和侯鳳蓮相認,我叫我媽連滷味也別賣了,靠我就好,而我就靠你嘍,好姊妹!」

  姜若男搖頭,看著馬小茜離去,然而當她家的門一開,不只是正要出去的馬小茜呆住,連姜若男也愣住——侯鳳蓮就站在她家門前。

  「是你?」馬小茜大呼一聲。

  侯鳳蓮看向套房內,看到自己想念的女兒,她的態度仍是一派的優雅高貴。

  「我可以進去嗎?」她客氣地問。

  「當然。」說話的人是馬小茜,她比姜若男熱情。「我正要回去。我是若男的好姊妹,我們下次見。」

  「下次見。」侯鳳蓮有禮的微笑。

  馬小茜馬上朝姜若男使了個眼色,然後請侯鳳蓮進門,自己再帶上門離去。

  姜若男站起身,看著侯鳳蓮,表情冷淡。

  沒有想到自己唯一的女兒是住在這種有如鴿子籠大小的房子裡,侯鳳蓮自責不已,但是再多的後悔,都比不上及時的彌補,女兒未來的日子還很長,她可以為女兒做很多事。

  「我可以坐下來嗎?」因為客廳裡只有一張單人沙發,所以她很客氣的詢問。

  「你應該不會待那麼久吧?」姜若男是站著說話的,她可沒有把侯鳳蓮當成客人。

  「若男。」侯鳳蓮的聲音輕輕柔柔的。「你還無法接受嗎?」

  「接受什麼?」她頑固地問。

  「我是你的母親。」侯鳳蓮也站著說話。「不需要抽血或驗DNA,我相信你就是我的女兒。」

  姜若男冷哼一聲。

  「至少你的個性和我年輕時很像。」侯鳳蓮很誠懇的道:「當時如果不是實在養不起你,我又離家休學了,我怎麼可能把你送去育幼院。」

  「所以呢?」姜若男眼露不耐煩。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生存下去,但是至少我要讓你活下去。」這麼一想後,侯鳳蓮便不太后悔當初的決定。

  「說得你好偉大。」姜若男也不是省油的燈,「你又不是今年才紅的,你已經紅了十幾年,如果要找女兒,為什麼不早一點?」

  「你瞭解演藝圈這一行嗎?」侯鳳蓮的語氣似和女兒聊天般,她們母女倆就這麼站著。

  姜若男不做反應。

  「我可以在三十歲時找你,然後呢?讓我的演藝事業一落千丈,母女倆一起過苦日子?」她搖頭。「我已經吃了很多苦,我不要再拉著我女兒一起吃苦。」

  「隨你編故事!」

  「你可以恨我,因為你還沒有當母親,如果有天你當了母親……」

  「侯小姐。」姜若男語氣嘲諷的道:「我只知道如果我當了母親,我絕不會把我的女兒一丟就是漫長的二十三年。」

  她不用長篇大論,只消一句話就可以深深刺傷侯鳳蓮的心,把她打到無邊的深淵裡。

  「往前看好嗎?」侯鳳蓮的心當然是受到重創,但她畢竟是定過大風大浪,「不要再去想過去二十三年是如何,我們看下一個二十三年好嗎?」

  姜若男不為所動。

  「我知道你有多努力、多辛苦,也知道你獨立又堅強,果然身上是流著我的血。」侯鳳蓮再次要求,「回到我身邊吧!」

  「你身邊?」

  「我可以給你有如公主般的生活,不用再為生活奔波。」

  「你以為我稀罕?」

  「這是你應該得到的。」

  「好彌補你這二十三年來的良心不安嗎?」姜若男就是無法心平氣和的和她說話。「侯小姐,我是正常人,我也想過好日子,而我現在的日子,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若男,你是我女兒!紙包不住火,媒體很快會找上你,除非你能躲到另一個星球去。拿你該拿的吧!」侯鳳蓮不放棄的繼續遊說。「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自己留著吧!」

第8章

  裘依虹一直沒有等到鄧益的邀約,不得已,她只好由長輩那邊下手,籍故到鄧家吃飯,這下子鄧益想不看到她都難。

  鄧益並不知道她會出現在叔叔、嬸嬸家的餐桌上,但是來者是客,又是在叔叔、嬸嬸的面前,他只能不發表任何意見,加上裘依虹嘴甜,很會向長輩撒嬌,看得出叔叔、嬸嬸對她非常滿意。

  吃完飯,好豐雄夫婦還硬是要以益帶裘依虹去看電影或是散步,非要製造他們獨處的機會,好像在他們的心底,已經認定裘依虹是他們未來的侄媳婦似的。

  鄧益相當困擾,在他心裡面,裘依虹不曾駐足過,而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富農千金,他沒有一點動搖過,對他而言,姜若男才是那個能牽動喜怒哀樂情緒的人。

  「你的話好少。」裘依虹不想看電影,她要鄧益陪她散步,可是真的走在一塊了,他又幾乎不太吭氣。

  鄧益淡笑不語。

  「和我散步很痛苦嗎?」她喜歡挑戰,愈得不到的男人,她愈覺得刺激。

  「不會。」他紳士的說道。

  「那麼你開心嗎?」

  他當然不開心,可是他要保持風度,所以他依然是淡笑不語。

  「你叔叔、嬸嬸很喜歡我。」她像是在向他示威似的。

  「看得出來。」

  「下星期天我有一場壓軸的服裝秀,我已經邀了你叔叔、嬸嬸參加,我希望你能一塊來。」裘依虹什麼事都安排好了。

  鄧益看了她一眼,只有嬌生慣養、在受寵的環境中長大的女孩,才會我行我素,做事只想到自己,不像若男,她就從來不會勉強別人。

  「要記得來哦!」她追加一句。

  「裘小姐,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現在不說要等到什麼時候,他不要裘依虹對他抱有希望。

  「你騙人。」

  「我沒有那麼無聊。」

  「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你叔叔、嬸嬸怎麼會安排我們相親?」

  她不是沒有頭腦的女人。

  「那不是相親。」

  「反正我認為是!」她邊走邊把下巴抬得高高的。「而且就算你真的有喜歡的人,那個女人八成也得不到你叔叔、嬸嬸的歡心,因為他們喜歡我,你不要否認。」

  鄧益不否認,或許他是需要花一點時間讓叔叔、嬸嬸喜歡上姜若男,但是他認為他做得到。

  裘依虹突然停下腳步,她扯了扯鄧益的手臂。「告訴我,你到底不喜歡我哪一點?」

  他停下腳步。「你應該問,我有沒有喜歡上你哪一點。」

  「意思不是一樣嗎?」她有點小憤怒。「你不喜歡我!」

  「我說過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那她哪一點比我強?」

  「我不想拿你們倆做比較。」

  「你可以做比較,我不怕被比較!」

  鄧益很忍耐,他一直顧慮到叔叔、嬸嬸的感覺,不然他早就掉頭走人了,姜若男現在需要他,她需要他陪她走過侯鳳蓮可能是她媽媽的這個人生風暴,她需要他在她身邊,便是他卻被裘依虹給纏住。

  「我送你回家,我們已經走了十五分鐘了。」

  她很忿忿不平,一副全世界都該聽令於她的模樣。「我有說不想走了嗎?」

  「我有點不舒服,想早點回家休息。」

  「那我照顧你。」

  「我想不太方便。」她婉拒。「你現在可以選擇我送你,或者你自己叫車回去!」他語氣轉硬。

  看得出他是真的不喜歡她,但她就是喜歡他這種酷酷、大男人的個性,他不會出言傷人,不會讓人下不了台,但是他會清楚的讓她知道他決定怎麼做,不會由著她胡來。

  「我要你送。」她嬌嗔道。

  「好。」他基於禮貌的點頭答應。

  「鄧益,你知道的,我會想辦法讓你叔叔、嬸嬸喜歡我到他們開口要你娶我!」裘依虹向他下戰帖,有十足的勝算。

  他眼神瞬間轉寒。

  「你非常敬重你叔叔、嬸嬸,沒有他們,不會有今天的你,你是感激在心的。」她露出笑容。「如果叫你在你叔叔、嬸嬸和那個你喜歡的女人兩者之中做選擇,你會選那個女生嗎?」

  鄧益冷冷的看著她。

  「我已經有答案了!」她得意的笑。


  當麥克風突然伸到自己面前,並且還有攝影機在拍攝時,姜若男知道風聲已經走漏,媒體或狗仔已經找到蛛絲馬跡,不然他們不可能找到她。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迅速的跳上一輛計程車,要計程車在市區裡一直繞圈子,擺脫盯著她的人,她不能讓那些八卦媒體知道她住哪,她死都不要!

  在付了令她淌備的九百多元車資之後,她才小心翼翼的下了車,像是逃命的回到她的窩,她知道由此刻起,她的人生、世界再也不會回到以前了。

  鄧益是在姜若男的浴室裡找到她的,她將大門門鎖換了回來,所以他又可以自由進出,只是她正拚命的刷著浴缸,但浴缸卻是潔亮如新,沒有一點污垢的。

  「你搶了我的工作。」

  因為水龍頭一直開著,所以姜若男沒有聽到他進門的聲音,現在一看到他,她馬上把手中的刷子扔掉,由浴缸中走出來,幾乎是快崩潰的走向他。

  鄧益穩穩的抱住她,他的一雙大手環抱著她的腰,讓她依偎在自己的懷中,想到她剛剛的樣子,他有好多的不捨與心疼。

  「你明明沒有潔癖。」

  「不找點事做,我會抓狂。」

  「但這是我這男傭份內的工作。」他已經習慣在她這當傭人。

  「我現在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我是在開玩笑嗎?」

  姜若男嘟起嘴,他的確是講真的,雖然她燙傷的手臂早就好了,但是除了洗自己的內衣褲,這屋子裡的家事,她還是都留給他做,而他做得毫無怨言、做得很樂在其中。

  曾經姜若男很納悶,怎麼會有這麼愛當男傭的總裁,但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如果他願意那就由他了,完全沒想過鄧益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用特別問,光看她的反應就知道。

  「侯鳳蓮到這裡來過。」姜若男深呼吸。「她要我回到她身邊。」

  「她一定很心疼她的女兒吃苦。」

  「心疼?她是那個在二十三年前把女兒丟在育幼院門前的狠心媽媽。」她無法釋懷這件事,她做不到。

  「就因為她來過?」看她變得像刺蝟,他知道事情沒有這麼單純。

  「還有……」她仰頭看著鄧益,委屈不已。「已經有麥克風伸到我面前了。」

  「這事遲早會被媒體知道。」

  「我該怎麼辦?」她扯著他襯衫的袖子。「搞不好過幾天,我這裡就淪陷了。」

  「想暫時去我那住嗎?」他建議。

  「我不想拖你下水,不想你被記者窮追不捨。」她知道鄧益根本不會害怕面對媒體,即使有二、三十支麥克風堵在他的面前,相信他也可以泰然自若,但她不想這些事的發生是因她引起的。

  「你早晚要面對這件事。」他不怕她生氣或是跳腳。「侯鳳蓮是你媽媽。」

  「不見得!」她嘴硬。

  「那就去驗DNA吧!一勞永逸。」

  「我幹麼浪費錢、浪費時間。」她逃避問題。

  「那麼你就一輩子都會和她這麼糾纏不清。」鄧益放開她,若她選擇這麼做,就得自己勇敢面對一切。「然後媒體圍在你身邊,天天不得安寧,你希望這樣?」

  「新聞不是只有三分鐘熱度嗎?」她起初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別的新聞或許是,」他輕撫她的臉頰,真希望自己可以為她承擔這些人生中的風風雨雨,可是有些事得要她自己去面對。「但是大明星尋女,這個孤女的繼父還是費氏集團的大股東,這則新聞的價值是驚人的。」

  「所以大家是在看戲?」

  「戲可以歹戲拖柵,也可以很快落幕,畫上一個完美的句點。」他點到為止。

  「小茜說……」她注視著鄧益的雙眼,「如果我是侯鳳蓮的女兒,我未來的繼父是費氏集團的大股東,我和你會更相配。」

  「我喜歡上你時,你就是姜若男,一個沒有背景卻堅強獨立的孤兒。」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

  「所以即使我仍是原來的我,你還是喜歡我?」

  「哪怕你是什麼其他星球來的生物,我還是喜歡。」他幽默的說。

  姜若男難得嬌羞的笑了。

  「為了你自己好,和侯鳳蓮之間的事,你還是早點解決,就會早點得到安寧。」

  「再讓我想幾天吧!」她暫時不想面對。

  「隨時需要我,我都會在你身邊。」

  「有你這句話,我什麼都不怕了。」


  宋子維的邀約,姜若男沒有拒絕,一想到他母親大腸癌末期,她就覺得自己該給他加油、打氣,當他精神上的支柱。

  看到媒體的報導,說侯鳳蓮已經找到女兒,並且大致描述了她女兒的背景,知情的人,自然知道是在說誰,而宋子維今天的目的就是要來求證,他沒有拐彎抹角。

  「若男,侯鳳蓮是你的母親?」坐在簡餐店裡喝著果汁,他的眼中有著期盼。

  「你是狗仔嗎?」姜若男真是受夠了這個話題,她的語氣毫不客氣。

  「告訴我是不是。」

  「不是。」她矢口否認。

  以宋子維對她的瞭解,這答案其實是是,只是她一向不喜歡攀龍附鳳,她習慣走自己的路。

  「我媽有看過這個消息,她……」他不太敢看她的眼睛說。

  「她現在想法改變了。」

  「你再說一次。」她臉色一沉。

  「我媽想法改變了。」宋子維囁嚅的表示。

  「看著我的眼睛說!」姜若男心中生起一股怒火,差一點因為激動而打翻桌上的果汁。

  宋子維不敢逃避的看著她。

  「宋媽媽改變了什麼想法?」她冷冷問道。

  「我媽一直認為我個性比較軟弱,認為我需要一個能幹的女孩來輔助我。」

  「我是那個能幹的女孩?」

  「你也知道我家有多筆土地房產,而我爸媽又只有我這一個兒子……」他怎麼說都覺得有些心虛。

  「對!當初他們就怕我貪圖你們家的錢財。」她沒有一天忘卻過那羞辱。

  「他們不是這麼想的。」他試著解釋。

  「不是嗎?」

  「他們只是怕你吃定我。」

  「現在他們就不怕了?」姜若男覺得好可笑,而且這心態前後矛盾。「你媽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的吧?」

  「她知道。」

  「那她還放心把你交給我?」

  「若男,我媽的意思……」

  「因為她認為我的媽媽是侯鳳蓮,我未來的繼父是個有錢人,現在的我去配你們宋家,一點都不會丟臉。」

  宋子維想要張口反駁。

  但是姜若男比他更快的接下去說:「你父母現在不怕我吃定你、貪圖你們家的錢了,所以我的個性可以去補足你的軟弱?」

  他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

  「我現在可真搶手!」她自嘲。

  「他們當時也不是這麼反對我們在一起,你知道老人家總是想得比較多一些的。」宋子維維護著他母親。

  「他們當年的輕視,把我當成是什麼致命的瘟疫,這些你或許忘得了,但我可是仍歷歷在目。」她如今總算有機會為自己出一口氣,而這還得感謝侯鳳蓮。

  「你去記那些……」

  「如果最後的結果證實,其實我媽媽不是侯鳳蓮,只是一場誤會呢?」她怒瞪著他,對人性的現實感到失望。

  宋子維呆了一下。

  「你母親的想法會不會就又改變了?」

  「我媽只是想為我做對我最好的事。」

  「那就不要把歪主意打在我身上。」她也講白了。「我現在只當你是朋友。」

  「我想讓我媽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離開人世。」母子一場,說什麼他都要讓自己的母親走得安心。

  「你的確是孝子。」

  「那麼……」他忽然起身離開座位,在她面前猛地單膝下跪。「若男,你願意嫁給我嗎?」

  「宋子維!」姜若男氣急敗壞的叫道,他們四周的客人都在看他們。

  「求你說好。」

  「我才不要!」

  「忘了過去的不愉快,我會加倍的補償你,我父母也會加倍的對你好,若男,求求你!」不顧男人的尊嚴與面子,他扯著她的裙擺。

  「宋子維,我不會因為這樣就嫁給你。」

  「我媽沒有多少日子了,我要完成她的願望。」

  「這是現實的社會,你想怎麼做是你的事,我沒必要配合。」姜若男覺得她好悲哀。「我還是姜若男,只因為我媽可能是侯鳳蓮,你們宋家一家三口就都變了。」

  「不是這樣的!」宋子維抵死不認。

  「給我站起來!」她不顧旁人目光的大吼一句。「像個男人好不好?」

  宋子維乖乖聽話的站了起來,接著像是犯錯的小學生般低頭站著。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想過這一點沒有?你以為我會等你一輩子嗎?」她挖苦他。

  「你有對象了?」他還真沒有想到。

  「我本身條件很差嗎?」

  「可是……」他覺得被背叛,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生氣,但是他控制不住。

  「我以為你對我……」

  「你值得我把一輩子寄托在你身上?你值得我一輩子苦等你再回頭來找我嗎?」

  他忽然雙腳一軟的跌坐下來。

  「你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我不會嫁你。」

  「若男,我媽……」

  「你可以去婚友社登記,挑個可以和你家匹配的女孩。」她真心的建議。「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如果只是假結婚呢?」他不死心的問道。

  「假結婚?」

  「等我媽辭世,我就還你自由。」

  「你真是異想天開!」

  「拜託你!」

  「我沒有那麼不理性。」

  「為了一個垂死的老人家,請你認真考慮一下。」


  幾乎不曾看過這麼安靜的姜若男,平時她最愛去大賣場採購,就算不買,但光是逛逛,她都會開心不已。

  但是今晚的她異常的沉默,連上了車,也是魂不守舍的樣子,鄧益邊開車邊用手順了下她的發。

  「還在煩惱認親的事?」

  姜若男搖頭。

  「剛剛沒有買得很痛快?」

  「我又不是購物狂。」

  「那你為什麼心情不好?」

  她偏頭看向鄧益,不知道他的叔叔、嬸嬸得怎樣的人,她突然很想知道,因為如果又是另一對宋氏夫妻,那她真的無法想像自己能不能再承受一次致命的打擊。

  「你的眼神好悲傷。」他察覺,忍不住為她擔心。「需要我出面嗎?」

  「做什麼?」

  「和你母親談談。」

  「我還沒有接受她。」她顯得躁動不安,不想再談這件事。

  「我……可以去見見你叔叔和嬸嬸嗎?」她突然主動的提出要求。

  「好啊!」鄧益一口答應,非常高興。「我以為你喜歡見長輩。」

  「但他們把你養育成人,恩情不會小於你父母,禮貌上我都該先去拜訪他們。鄧益,我們算是在交往吧?」她問的很小心。

  「算是?」他不悅。「我們是在交往。」語氣肯定。

  「所以可以和他們見面嗎?」

  「當然!」

  「以孤兒的身份?」

  「隨便你想以什麼身份。」他不勉強她、不給她壓力。「用你最自在的身份出現,反正我會在你身邊。」

  姜若男微微笑了一下,心情比較安定了一些,有他在身邊,總是能讓她很放心。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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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10-31 23:18:24

第9章

  鄧豐雄和徐玉琳沒有特別喜歡或是不喜歡眼前這個清秀但看起來很有主見的女孩,因為是他們最摯愛的侄子帶回來的朋友,基本上他們是以禮相待。

  姜若男雖然沒有感受到由鄧氏夫婦身上傳來的接納之意,但至少他們對她沒有歧視,他們看她的目光很平常。

  吃過晚飯,在鄧豐難家華麗的客廳吃水果,姜若男不知道侯鳳蓮是不是會為她加分,但是她至少可以試試看。

  「鄧伯伯,其實我最近有著認親的困擾。」她先看了鄧益一眼,然後落落大方的表示。

  「認親?」

  「我的親生母親在找我。」

  「是這樣嗎?」徐玉琳反而比較感興趣,因為像是在看韓劇。

  「你知道你親生母親是誰?」

  她點點頭。

  「能和自己的媽媽相認,不錯啊!」鄧豐雄也是持正面的態度。「血濃於水,親情就是親情,不管過去有多少的無奈或是波折,能夠相認也算是一件美事。」

  既然姜若男主動提起,鄧益也就幫了下腔。「若男的媽媽是侯鳳蓮。」

  「侯鳳蓮?」鄧豐雄在瞬間變臉,臉色變得很僵硬。

  「鄧伯伯,怎麼了嗎?」姜若男看得出情況不對,她沒有在鄧家夫婦臉上看到笑容。

  「你媽媽是那個前陣子宣佈息影的大明星?」徐玉琳不相信事情這麼巧,真的是超像韓劇。

  姜若男微微頷首。

  鄧豐雄冷著一張臉,他接著起身,似乎不想再招呼姜若男。

  「我要回書房處理點事,你們聊。」

  「叔叔?」鄧益不能理解。

  「鄧益,你陪姜上姐。」剛剛徐玉琳還叫她若男,現在卻變生疏,接著也和丈夫一樣閃人。

  呆住的姜若男覺得難堪,到底侯鳳蓮做了什麼事讓鄧家夫婦遷怒到她身上,之前情況明明還好的啊!以為提到侯鳳蓮可以有所幫助,卻沒想到弄巧成拙。

  「若男,對不起,我想這之中一定有什麼誤會。」鄧益也摸不到頭緒。

  「沒關係。」她僵笑。

  「我會問清楚。」

  「不用問了。」她的眼神疲倦,真的沒關係,「我們倆交往是我們的事,他們接不接受是他們的事。」

  「這之中一定有誤會。」

  「你叔叔……不會和侯鳳蓮……」她有些害怕,開始冒冷汗。

  「我叔叔和嬸嬸是青梅竹馬,感情很好。」他知道她要說什麼。

  「那麼……」

  「我會問清楚。」

  姜若男站了起來,她哪還有臉待下去,主人都避開了,她這個客人也該摸摸鼻子走人,不要留下來自取其辱。

  「我該走了。」

  鄧益沒有留她,事實上他更想馬上去問叔叔,或許他比較中意裘依虹,可是他也不該拿自己侄子的一生幸福開玩笑,叔叔不是這種人。

  「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現在還這麼早,我可以自己回去。」她現在心情很亂,想找一些事做,或許先回餐廳跟老闆辭職,因為她的身份已經給餐廳帶來困擾了,最近老是有一些閒雜人等出現。

  「我晚點和你聯絡。」

  「你不用急。」

  鄧益看著她,心疼的在她臉上看到脆弱,她一定很不好受,他可以感同身受。

  他叔叔的態度實在令人費解。


  鄧豐雄站在落地窗前抽著雪茄,他看起來心情並不輕鬆,事實上他也陷入兩難。

  他看得出侄子很喜歡姜若男,不然也不會帶她回家,而且還一副細心呵護的樣子,可見姜若男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叔叔。」鄧益來到書房,他輕敲房門,雖然沒有回應,他還是進來了。

  「那個女孩呢?」

  「她叫若男,她有事先回去了。」

  鄧豐雄悶著一張臉抽雪茄。

  「叔叔,為什麼你的態度會轉變?」

  「你和裘依虹比較適合。」

  「叔叔,我知道裘依虹是個不錯的對象,她的家庭可以給我們鄧氏企業帶來生意上的加分效果,但是我的人生不該為了事業或是新台幣犧牲。」鄧益表態。

  「叔叔在你眼中有這麼現實、勢利嗎?」鄧豐雄有點難過。

  「那叔叔你就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鄧益沉住氣的問。

  「我從沒有和你提過,我和費驊是生意上的死對頭,在你沒有接手鄧氏企業之前,他是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好幾次,他惡意的削價競爭和黑函中傷,差點使我們鄧氏企業陷入危機,雖然他這些年重心放在其他產業,不再刻意針對我們,但曾經有過的事實不會被抹滅,而且未來他是姜若男的繼父啊!侯鳳蓮不是宣佈要嫁給他嗎?」鄧豐雄現在說起還一臉的恨意。

  不知道叔叔也會注意這種八卦,看來叔叔是真的很介意費驊的事。

  「我不會逼你一定要娶裘依虹,因為那是你的人生,你這一生的伴侶你自己決定,但是,」鄧豐雄只有這個堅持。「別是姜若男。」

  「叔叔!」陷入天人交戰的兩難,這情況令他束手無策。

  「我無法忍受自己和費驊結成親家。」

  「其實你不必應付他。」

  「我不只是你叔叔,我就像是你父親,我能不去應付姜若男的繼父嗎?」

  鄧益一臉頹喪。

  「你已經……離不開她了?」

  鄧益沒有回答。

  他是認定姜若男了,但是他又怎麼可以傷叔叔的心,叔叔對他恩重如山,沒有叔叔,也不會有今天的他,他能為了一個女孩斬斷自己和叔叔之間的親情嗎?

  鄧豐雄沒有再逼他,鄧益就像是他親生兒子,他不會逼他在愛情跟親情之中抉擇。

  鄧益想捍衛自己的愛情,但是他也想守住親情,他兩邊都不想失去。

  「叔叔也沒料到命運會做這種安排,我只要求你尊重我的感受,不管你做什麼決定,也忠於你自己的心。」

  鄧豐雄這一說,他的心更低蕩到無以復加,若男認親的事無可避免的會發生,哪怕她為了他而選擇不認親,但以侯鳳蓮極欲補償的心態,再加上媒體的推波助瀾,她們母女倆早晚會解開心結,這是將來既定的事實啊!

  「我永遠是你叔叔。」

  「我知道。」鄧益清楚,叔叔永遠是他的叔叔,但如果他選擇的是姜若男,只怕和叔叔之間的親密聯繫就會中斷。

  心上好像插了把刀似的走出叔叔的書房,鄧益心亂如麻。


  姜若男簡單的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在餐廳待了那麼久,畢竟是有感情的,所以老闆讓她留職停薪一年,歡迎她一年後再回來,但其實大家都心裡有數,她不需要再留在餐廳裡當什麼領班,也不需要再擔心三餐的問題,只要她肯和侯鳳蓮相認,自然可以衣食無缺。

  心情超Down的的走出餐廳,她覺得自己忽然之間失去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令她心痛。

  裘依虹站在餐廳前,經過一番調查,她可是有備而來。

  「姜若男。」她先叫出對手的名字。

  姜若男看向眼前高挑艷麗的女人,覺得她更適合當侯鳳蓮的女兒。

  「你是?」

  「裘依虹。」

  「裘小姐。」她明顯感受到對方來意不善,但她從來不是怕事或會任人欺負的小可憐。「請問我們認識嗎?」

  裘依虹開門見山道:「我今天是為了鄧益而來,別說你不認識他。」

  「我認識。」姜若男沒有一點退縮。

  裘依虹原先以為自己要面對的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小孤女,但現在看來有了美艷女星的母親和非常有錢的未來繼父當靠山,姜若男可以說是揚眉吐氣了。

  「找個地方聊聊吧!」她要求。

  「如果不是很複雜的事,就在這裡談吧!」

  「我可是小有名氣的名門淑媛,你要我站在路邊和你談?」

  裘依虹驚呼,她怎樣都做不到。

  沒辦法,姜若男只好帶著她走進餐廳邊的一條巷道裡,這裡白天是不放東西的,但是到了晚上,餐廳的回收物及丟棄物就會全集中在這裡。

  「說吧!」姜若男一派的自在。

  「這裡……」

  「怎樣?不是路邊啊!」

  「你把我帶進一條骯髒的巷子裡……」

  「裘小姐,你要說什麼就快一點!」姜若男擺明了不想和她廢話。「你要我離鄧益遠一點,別和他在一起?」

  都給她說完了,裘依虹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要補充什麼。她的手掩著鼻,這個地方還真臭。

  「沒其他要求了?」姜若男又問。

  「你和鄧益不可能在一起的!」

  「因為你?」

  雖然姜若男毫不畏懼她,但是裘依虹根本不以為意,因為她的勝算比姜若男大,鄧豐雄夫婦是站在她這邊的。

  「我今天來是為了你好,看在同是女性的份上,我好意的勸你,不要浪費感情和時間了。」她說得自己好像多為她好似的。

  她放下掩著鼻的手,已漸漸適應空氣中飄散的味道。「你一定看得出鄧益有多在乎他的叔叔和嬸嬸,而他們認同的侄媳婦人選是我。」

  姜若男不予置評,不想和她爭這一點。

  「或許侯鳳蓮真的是你的母親,但是你父親呢?他是誰?」裘依虹言詞尖銳。

  「你依然是來路不明的孩子。」

  「裘小姐,你精闢的見解我很佩服,還有嗎?」姜若男不想和她一般見識。

  「你也知道那些有錢的長輩,他們最在乎門當戶對了,而且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鄧益的叔叔和你未來的繼父是死對頭,兩人在商場上水火不容。」裘依虹得意揚揚的宣佈這件事,她可是做足了準備才來的。

  姜若男臉上不動聲色,內心暗忖,難怪鄧益的叔叔在知道侯鳳蓮可能是她的母親之後,他的反應會那麼奇怪,原來是因為這個緣故。

  「你覺得鄧益會忍心傷害自己的叔叔和嬸嬸嗎?」裘依虹的表情勢在必得。

  「或許他很喜歡你,但是他是一個會做正確選擇的男人。」

  姜若男不需要鄧益做什麼選擇,既然這段感情會令他兩難,那就由她自己做選擇,她不需要被人牽著鼻子走。

  她語氣輕描淡寫。「裘小姐,你不用把我當成是威脅。」

  「是這樣嗎?」看著她的表情,裘依虹糊塗了。

  「既然你這想要鄧益,那就給你吧!如果你有本事得到他的心就拿去吧,只是這些與我無關,請你不要再來找我。」

  「就這樣?」裘依虹傻眼,她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姜若男就這樣退出了?

  姜若男沒有再多說一句,她率先往外走,有些人就是不適合在一起,這好像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就是會有個原因或是不可抗拒的理由,讓事情一波三折,最後沒有結果。

  她認了。


  宋子維不知道姜若男會給他什麼答覆,但是為了他母親,他必須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打動她,雖然當初是他無情的提出分手。

  「若男,你記不記得你還沒買房子之前,你是租房子的,有次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就差一點被你的房東性侵了。」

  姜若男記得,所以她才堅決想要擁有自己的房子,永遠不想再和任何房東有牽扯。

  「若男,雖然我曾經無情的離你而去,但是我也有對你做過好事,如果不是我爸媽的緣故,我……」

  「子維,我願意去見宋媽媽。」坐在自己家中唯一的一張沙發上,她打斷他的話,表情從容沉穩。「我會承諾她我會當你一輩子的好朋友,當你需要我時,在我做得到的範圍內,我會提供所有支援與幫助,但是我不能嫁給你。」

  宋子維垮著臉,這種結果不是他要的。

  「當然,我們可以假結婚,可以欺騙一個垂死的老人家,但是如果我是宋媽媽,我會希望我兒了有一個終生的好朋友,而不是心有芥蒂的妻子,宋媽媽是個精明的人,我們假結婚,你以為她看不出來嗎?」

  宋子維心情沉悶,他原本以為事情會照他預期的劇本走,現在一切都沒希望了,他垂頭喪氣的跌坐在姜若男的床上。

  「而且你想到宋伯伯的感受沒?」

  宋子維看著她。

  「如果宋媽媽一過世我們就離婚,宋伯伯會怎麼想?他承受得了那種結果嗎?」

  「你說得沒錯。」他終於承認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子維,給你自己找一個適合你、可以真正陪你走一輩子的女人,宋媽媽才會真正的安心,宋伯伯的晚年才會真的有依靠,不是和我假結婚就能解決你所有的問題。」她現在有她自己的麻煩,但是她還是很有耐心的先解決宋子維的問題。

  「你說的對!」宋子維露出領悟的表情。

  「我會陪你和宋媽媽度過這段時間。」對於一個即將離開人世的老太太,她沒有任何的怨言或是恨意。

  這時大門突然被打開,好像這屋子裡的主人回來了。

  姜若男沒任何意外或是震驚的反應,因為她知道來的人是誰,但宋子維卻呆住了,尤其當他看到進門的人是知名的鄧氏企業總裁鄧益時,更是覺得不可思議,原來之前若男說她已有別的對象是真的,還是這種知名人士啊!

  看到一個男人大刺刺的坐在女友的床上,鄧益的第一反應是妒火中燒、很想殺人,但他一向不是衝動的人,他也相信姜若男,他喜歡的女人絕對不會水性揚花。

  刻意把姜若男家的大門鑰匙收到自己的西裝口袋裡,好像屋裡的一切是他的,連姜若男也是。

  「若男,你是不是該考慮換間大一點的房子,居然只能讓客人坐在你的床上,未免太失禮了吧。」鄧益不怒而威,他只消一、兩句話,就可以讓對方感到心驚膽顫。

  果然,像是在屁股上裝了彈簧似的,宋子維聞言立刻彈跳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他。

  「鄧益,這位宋子維先生不是什麼客人,他是我前男友。」姜若男若無其事的介紹著。

  「前男友?」鄧益微瞇了眼。

  「我……」宋子維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好怕的,他感覺姜若男是和他站在同一陣線,但是他卻不自禁的主動招供。「我是若男的前男友。但是我和她之間很單純,我們並沒有……」

  「子維,你不需要特別澄清什麼,你又不欠鄧益任何解釋。」

  姜若男跳出來幫他。

  鄧益並沒有讓醋意或是妒意蒙蔽他的理智或是判斷,他更不會隨便去誤會任何人,就算這個傢伙真是若男的前男友也一樣。

  似乎打從第一眼開始,鄧益就沒有把他當成是對手,且他也沒有打算問宋子維任何事,他只是轉身開了姜若男家的大門,然後一臉平靜的站在門邊,一副宋子維知道該怎麼做的表情。

  宋子維的配合度也很高,和鄧益有莫名的默契似的,他乖乖的朝大門走,甚至忘了要和姜若男說聲再見便像個乖寶寶般的離去。

  姜若男搖搖頭,宋子維不管是在他家還是在外面,不管是在他父母前或是在鄧益面前,似乎都只會聽命行事,照著別人的意思走。

  鄧益關上大門,那手勁比平日大了一些,她的心因此震了一下。

  他生氣了嗎?她猜測。

  這間套房真是小,小到他不願坐在剛剛宋子維坐過的地方,所以他把餐椅用腳勾了過來,在姜若男坐的沙發前擺定,像在問案似的坐了下來。

  「他為什麼來?」他問得乾脆。

  「因為我們要復合了。」她的回答亦簡明扼要,這樣的結果,或許對每個人都好,她和鄧益也許會心痛,但是大家還是會繼續的往前走,這就是人生。

  鄧益當然不會接受這樣的回答,因為這絕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知道眼前他和姜若男之間會有一些阻礙和難關,但那些問題絕不包含她的前男友。

  「我是不是漏掉了哪些過程?前幾天你才和我同去見我叔叔嬸嬸不是嗎?」

  「你沒聽過舊情復燃嗎?」她開始扯謊。「現在就是這種情形。」

  「舊情復燃?」

  「對,我和子維復合了。」

  「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她的心已死,走到這個地步,她什麼都無所謂了,如果鄧益沒有走進她的生命,如果侯鳳蓮沒有尋女,她的日子會非常平靜,現在就讓這一切回歸正軌吧,既然她心中明白,以後就算她的生命中沒有他們的存在,她也不會再和以前一樣了。「舊情復燃是很家常便飯的事。」

  「那我算什麼?你把我擺在哪裡?」

  「舊愛總是最美,我和子維當時因為某些因素而分開,但是現在,那些阻礙我們的因素已經解除了,所以……」連她自己都覺得心虛不已。

  「你的理由能不能再有說服力一些?」鄧益不是一個可以輕易就被人唬弄過去的男人。「如果不是瞭解你,我或許會相信你的這番說詞,但是你和那個傢伙,明明就沒有那麼刻骨銘心的感情。」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他提高了音量,他不是一個可以隨意讓人耍著玩的人。「如果那個傢伙跟你有那麼深的感情,那他剛剛就會留在這裡,甚至為了保護你、爭取你而奮鬥,而不是在我打開大門後,逆來順受的走出去。」

  她也知道宋子維不免強悍,但是她還能說什麼?她還有什麼辦法可以逼他主動放棄她?

  「若男,我叔叔、嬸嬸那邊,只要給我點時間……」

  姜若男抬起手制止他說下去,她已經厭倦了,生活中一下子冒出這些人,一下子要應付接踵而來的許多變局,讓她好想一走了之。

  「我考慮回到我母親的身邊,去過過當公主的日子,雖然從小到大我討厭任何一個童話中的公主,但既然我也有公主命,何不試一試。」她決定一定要徹底和鄧益切斷所有關係。

  鄧益保持沉默。

  「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也知道自己太快放棄他,但她真的好累、好無力。「但是我們選擇的道路明顯不同。」

  「你是在背台詞嗎?」

  「這是我心裡的話。」

  「我不相信。」鄧益不相信他和姜若男之間的感情這麼薄弱。

  「你也看到了,不是嗎?」

  「看到什麼?一個落荒而逃的男人?」

  「不是,是一個剛剛和我復合的男人。」她說什麼都要堅持立場。

  「你確定你不改變說法?」

  她不管現在正在淌血的一顆心,這點小事擊不倒她。「我們說再見吧!」

  「你居然可以這麼輕易的對我說再見?」他無法置信,緩緩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們好聚好散……」

  「站起來!」他忽然命令她,表情與語氣頓時變得非常冰冷、嚴酷。

  「鄧益……」她還是站了起來。

  「讓我看看你可以多沒有良心!」

第10章

  姜若男並不喜歡此刻鄧益眼中閃動的光芒。那使他看起來非常的危險,可出於自尊,她沒有逃,房間就這麼點大,難道要跳上天花板嗎?她又不會飛簷走壁。

  鄧益不甚溫柔的把她扯到自己身前,他瞪視她的目光令她不自覺的顫抖著閉上眼睛,感覺到他托起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他的氣息在她嘴前留連徘徊。

  姜若男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心中卻隱隱有股難言的期待與甜蜜。

  鄧益的唇輕輕印上她的,起初輕柔而挑逗,來回的吻著她的嘴角,試探著她,接著他緩緩的加重力道,她的唇在他溫柔的誘導下微微開啟,讓他吻得更深入……一吻方盡,他的吻來到她的眼角、額頭、雙頰,用他的唇探索、感覺她的美好。姜若男顫抖的享受、體驗這種嶄新且陌生的摩受,她以前和宋子維交往時也沒有走到這一步,她感覺到他開始吻著她的頸子和肩膀,她的胸是緊貼著他的,他和她的自制力已在一觸即發的邊級,如果沒有人踩煞車,那麼很可能會愛火燎原。

  「若男,說你要我!」

  「我要你。」

  「說你愛我!」

  「我愛你。」

  鄧益不是有意如此殘忍,但為了逼她正視自己的心,他推開她,憤怒的注視她。

  姜若男從意亂情迷的甜蜜天堂被打入地獄,當她睜開眼睛,雙眸和鄧益的視線一接觸,她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他只是想要證明她是愛他的。

  「姜若男,你到底在想什麼?」他平時不會這麼無情,若不是她說要和宋子維復合,他也不需要用這樣的方式來逼她。

  姜若男則一臉恨不得挖個洞將自己埋起來的羞愧表情。

  「你享受我的吻,只要我再吻得久一些,或許……」鄧益沒有明說,但他相信她一定懂他的意思。「而你卻說你要和前男友復合?怎麼?你是打算腳踏兩條船?」

  她猛搖頭,沒臉說話。

  「你剛剛承認你愛我。」

  「我……」

  「因為心神迷醉?還是你性慾高漲?所以剛剛說的話只是在應付我?」鄧益明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話都像鞭子一樣打在她身上,但是他沒有停止的意思。

  姜若男無法反駁,只能任他宰割,無法做任何回擊。

  「你到底是為什麼要和他復合?」鄧益忽然暴怒的大吼,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如此生氣。

  她選擇沉默,只有如此,她才能和他真正的劃清界限,所有的紛亂也才能畫下句點。

  「你根本不愛他!」

  「但是我適合他,他也適合我,這是一件對的事。」不再有任何甜美、幸福的感受,剛才她和鄧益分享的那些感覺已經過去「我的身體或許要你,我的感官或許背叛了我,但是,我知道什麼才是我該去做的事。」

  「你打算帶著你那一顆受我影響的心去和那個傢伙復合?」鄧益怒聲責問。

  她避開他的目光,硬著頭皮的點頭。

  鄧益的目光像是想撕碎她的衣服,然後將她往自己身後的床上推去般,他無法忍受她和任何男人復合,她是他的,他一直是這麼認定的,因為珍惜、因為疼愛,所以他不急著和她上床,反正結婚後,他和她有一輩子的甜蜜時光,可是……她現在竟要和那個傢伙復合?

  姜若男好怕他真的失控,但是一想到她和他這輩子沒有緣分,無法在一起,她又有點失望他此時的理智,如果他失控了,至少他們還會留下一些共同的回憶。

  「姜若男,你不准和他復合!」鄧益狂怒的吼著。

  「那你娶我。」她忽然飄忽的笑了,她看著他,聲音輕輕柔柔的。「只要你向我求婚,我就點頭嫁你。」

  鄧益沒有馬上未婚,這一刻,他腦中想到的是他叔叔的養育之恩。

  「為什麼沉默?」她明白他的難言之隱,他一定知道費驊和他叔叔是死對頭的事,如果邊那個裘依虹都知道,鄧益怎麼可能一無所知。「我給你機會了!」

  「若男,不是現在,只要再給我一些時間……」他的確是有苦衷,他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現在無法立刻和她結婚。

  「多久?」她又逼問。

  「若男……」

  「你不知道,卻霸道的不准我和子維復合?」她佯裝憤怒。

  「鄧益,你好自私,你打算要我等人我多久!」

  鄧益像是一個戰敗沙場的將領,他空有一番戰鬥的意志,可是情勢卻不是他能掌握的。

  「回去吧!」她露出一抹若笑。

  「有些情況在我預期之外,但是你再等一下……」

  「有些事是不能等的。」她拒絕他。

  「你在急什麼?」

  「有些人更是不必等。」

  「若男,你知道我愛你!你知道我想要和你一起走一輩子。」

  姜若男不准自己在他面前流下眼淚,如果她哭了、如果她心軟了,那麼會有更多的人痛苦,她不能那麼自私。

  「鄧益,有個裘小姐來找過我。」她強忍心痛的說,「你不必怪她,她的確比較適合你。」

  「裘依虹不在我的選擇中,她是我叔叔、嬸嬸喜歡的。」他講清楚。

  「但是你也愛你叔叔、嬸嬸,不是嗎?」

  「親情是無法割捨的。」

  「對,所以我決定和子維在一起,至少在這個時間點上……」她牙一咬。「他不能沒有我。」

  「我也不能失去你!」

  「但你注定會失去我。」

  「只要再等一等。」他不能理解姜若男的急切,「我叔叔、嬸嬸愛我,最終他們也會愛我所愛,情況會慢慢不同的。」

  「我不等了!」她搖頭,逼自己快點解決這一團亂,「有些人是沒有辦法等的。」

  「你真要這樣?」他的臉上已沒有任何的溫情與包容,只剩冷峻。「哪怕我因而永遠走出你的生命?」

  「我接受這樣的事實。」

  「哪怕我們永遠沒有在一起的機會?」

  「那就認命吧!」

  「你夠狠!姜若男。」

  「這就是真實的人生。」


  不認為自己是跟蹤狂或是死纏爛打,但是鄧益並沒有真的就這樣走出姜若男的生命,他看著她和宋子維常陪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散步,偶爾也進出醫院,三個人相處的畫面融洽得有如一家人。

  他本來還以為姜若男是在騙他,復合是假的,可是在他親眼目睹下,他還能怎麼告訴自己她沒有和別人在一起?她和那傢伙有說有笑,和那女人情同母女似的,三人的互動不是偽裝出來的。

  即使他不想放手,然而到了這個地步,他能不放嗎?

  鄧益努力想將她的身影由他心中驅趕出去,既然事情已到這地步,他或許該順著叔叔、嬸嬸的意思,和裘依虹交往,可是……她卻彷彿在心中生根似的,每偷看她一次,他的心就要痛一次。

  她怎麼能說放下就放下?她是愛他的,難道她對他的愛不足以讓她願意等他嗎?為什麼這麼快就放棄他們的感情,馬上投入那傢伙的懷裡?

  鄧豐雄和徐玉琳不知道侄子為什麼要他們代邀裘依虹來家裡吃飯,明明他就是喜歡姜若男,難道……他改變心意了?

  裘依虹是欣喜受邀的,她以為自己贏了這場仗,她以為鄧益已是她的囊中之物,而今天不只是吃飯,還可能會談到婚事,所以她把自己打扮得美麗動人。

  但是一頓飯卻吃得不盡興,沒有寒暄問候,氣氛籠罩著令人窒息的沉悶。

  鄧益雖然沒胃口,但他不盧影響其他人,所以選擇靜靜的吃飯。

  「鄧益。」受不了窒人的氣氛,鄧豐雄要搞清楚他有什麼打算。「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和若男不會有結果,我們分開了。」鄧益很平靜的宣佈這件事。

  「鄧益……」女人畢竟比較心軟,徐玉琳是真心替他感動可惜,如果不是費驊,事情或許還有點轉機,她和丈夫也不會這麼反對,沒有人想要拆散他們。

  裘依虹則是笑容燦爛的。鄧益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冷漠剛硬。「裘小姐,今天請你來是想當著我叔叔和嬸嬸的面,和你把話說清楚。」

  「你想說什麼?」裘依虹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不會和你結婚。」他直接挑明。「這輩子絕對不會。」

  「你……」一股怒火上湧,但是為了維持自己的千金形象,她強忍下來。

  「我只說這一次,你聽清楚了嗎?」他的口氣毫不客氣,不再保持紳士風度。

  裘依虹哪裡還坐得下去,她憤怒的推開椅子站起身,連招呼都不打,抓起自己的皮包就甩門而出。

  鄧豐雄和徐玉琳有些錯愕,不敢相信這個女孩就是他們中意,一心要侄子娶的女人?和姜若男比起來,裘依虹真的欠缺修養,再想到那天他們對姜若男的態度,夫妻倆不約而同的感到自責。

  「鄧益,我沒有想到依虹會這樣……」徐玉琳歎氣。

  「叔叔,你不會怪我吧?」他問著叔叔。

  「這句話該由我來問吧?」

  鄧益一副他不在意的模樣。「或許我和若男就是無緣,不是任何人的錯。」

  「叔叔和嬸嬸絕不是那種頑固不講理的人。」徐玉琳委婉的表示。「或許給你叔叔一點時間,關於認親的事……」

  「已經沒必要了。」

  「其實我們上一輩的事……」看著侄子痛苦,鄧豐雄這個做叔叔的能好過到哪去,他想彌補。「我棺材都已經踏進去大半了,你可以不必考慮我們。」

  「沒關係,叔叔。」鄧益安慰道。

  「你明明很愛那個女孩。」

  「愛是一回事,緣分又是另一回事。」

  把所有的傷痛,心酸藏在自己心底的最深處,「叔叔,我們已經結束了。」


  侯鳳蓮終於等到女兒和她聯絡,而姜若男也是第一次踏進這座像皇宮一樣的毫宅,看來這一、二十年,這個大明星賺了不少錢,而她又將要嫁給費氏集團的大股東,身價更是不凡。

  「若男,你要不要參觀一下屋子?」侯鳳蓮像是獻寶般,以為這些可以吸引女兒,她總認為錢是萬能的。

  「這不是我來的目的。」姜若男看著這個生下她的女人,她真不知是否該替她感到悲哀,她太一廂情願了。「我只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一百個、一千個都沒問題。」侯鳳蓮迫不及待的討好她。

  「我要低調。」

  「低調?」

  「我只想要這件事趕快結束,你想當我媽就當吧!」

  「若男。」侯鳳蓮有些無奈。「你的要求是不是太怪異了?」

  「我不要你的任何東西。」好像怕她聽不清楚似的。「我早就不指望老天給我些什麼,我也不想要你的金錢來彌補我什麼。所以……」她沒有說出她最想要的幸福和男人都已失去,那麼給她再多物質補償也是枉然。「快點結束這出鬧劇吧!」

  「你的人生已經不一樣了。」侯鳳蓮真的很想告訴女兒,她現在有能力可以給她一切,但她卻什麼都不要。

  「你是你,我是我。」

  「你該明白我不會再讓你吃苦。」

  姜若男冷笑,卻不想再多說,現在害她吃苦的人就是侯鳳蓮,如果不是因為她,她又怎麼會和鄧益走到非要說再見的地步。

  「現在才想展現你的母愛,太遲了。」她說出重話。「我早已長大成人,不需要媽媽,你要退休、要嫁富豪,那都是你的人生,不要把我拉進來,我當不了一個找到媽媽的快樂小孩,你瞭解嗎?」

  侯鳳蓮眼中噙淚。

  「讓我過我自己的人生吧!」

  「若男……」侯鳳蓮這才明白,即使她家財萬貫,也買不回女兒的心。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你早在二十三年前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


  鄧豐雄對侄子的決定不能諒解。

  「你要去上海?」

  「上海、北京、南京、四川……LED目前是最熱門的產業,我想親自去這些城市開疆闢土,台灣的市場已經很穩定,而且還有叔叔可以坐鎮。」

  「你這一去……」

  「要幾個月吧!」

  「你可以不用去的,要拓展事業版圖可以派其他主管去,你又何必自己去一遭?」鄧豐雄不會侄子去那麼遠的地方。

  「只有自己親自去指揮作戰,才能瞭解市場。」

  「如果你和那個姜小姐有機會……」

  「叔叔。」鄧益搖頭打斷。

  「我不會再反對,為了你,叔叔願意。」

  「叔叔,那些都過去了,真的。」嘴上是這麼說,但鄧益知道沒有過去,那份感情會永遠存在,可是當個男人就要提起、放得下,如果一個女人就可以毀了他的一生,那他豈不是不像個男人。

  他堅決的態度令鄧豐雄深深的歎息。


  半年後

  結束母親的告別,處理完喪禮的一切瑣事,姜若男是以女兒的身份送宋媽媽最後一程,她會謹守她的承諾,當宋子維一輩子最好的朋友。

  宋子維送姜若男回到她住處大樓大門口。

  「送到這裡就好了。」她知道宋子維這一刻除了身心俱疲,還有沉重的喪母之痛。

  「謝謝。」他低聲道謝。

  「還跟我客氣?」

  很自然的,宋子維朝他伸出雙臂,而她也張開雙臂,兩人緊緊相擁,一切盡在不言中,這個擁抱表示他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若男,沒有你的話……」宋子維哽咽。

  「你有我!我一輩子都會在你身邊。」她給他打氣。

  趁著放假回來台灣,忍不住又把車開到姜若男家門前的鄧益,看著這一幕……他以為他的心不會再痛,他以為這半年來他已經可以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好好的,但是他錯了。

  那痛的程度,比半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半年來他沒有一天忘記過她,在大陸有多少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他沒有碰過一個、沒有對任何人動心,這些都是因為她。

  而這一幕……默默的把車開走,鄧益知道有些事真的是強求不來的,哪怕他可以擁有全世界,他也得不到姜若男。

  她不是他的。

尾聲

  離開台灣要回上海前夕,鄧益明明不餓,但一想到明天一去上海,再回來可能是兩、三個月之後的事,就當作是最後一次巡禮,他還是要司機把車開到那家他曾經非常熟悉的中式餐廳。

  這一次之後,一切就真的結束了。

  知道餐廳已接近打烊的時間,廚房說不定不再接受點菜,但是看看懷念一下總可以吧?

  果然一些服務生與外場人員已經開始收拾,但是餐廳內一個熟悉的身影令他整個人像是被人點了穴一般,他僵立在當場,以為自己眼花了。

  姜若男也以為自己眼花了,不然她為什麼會看到鄧益?她竟思念他到產生幻影。「姜若男!」鄧益突然大吼,把在場所有的人都嚇到。

  震驚的姜若男回過神,她強自壓下又驚又喜的心情道:「我耳朵沒有聾。」的確是他!

  「你怎麼會在這裡?」

  當初侯鳳蓮公佈尋女結果後,果然引起媒體記者的追逐注意,但在當事人刻意低調下,大眾漸漸淡忘此事,而她的身邊有那個傢伙,照理說她不用再繼續在餐廳工作,為什麼她現在卻會出現在這裡?

  「你不該在這裡。」她那個美艷又有錢的媽媽呢?她的前男友呢?

  燙傷的危險一直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他非常捨不得,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可以真正照顧她嗎?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不留在他身邊?

  「不然要在哪?」

  「那個傢伙讓你在這裡工作?」

  「他管不到我。」她和宋子維只是朋友,他當然管不到她。

  「那我管!」鄧益大喊,一副好像要把她搶回來的表情。「若男,  我不要你在這裡工作。」

  「不工作我要喝西北風嗎?」她沒好氣的看著他,心中卻因他的關懷而暖洋洋的。

  「你媽媽她沒有照顧你?」

  「我不用人照顧。」再不轉移話題她怕自己會哭,會想投入他的懷抱,「你要點什麼?我們快要打烊了。」

  他深深的看著她,「可以請主廚做芙蓉蝦仁炒飯嗎?」

  姜若男沒有想到他仍然記得,她的心此時不受控制地激盪著,但當初分手時她將話說得那麼不留餘地,她不知他的想法如何,很怕會受傷,只好努力的壓抑情感。

  努力撫平乍見他時狂喜的情緒,她佯裝鎮定的道:「我問問廚房。」說完她欲轉身。

  鄧益伸出手捆住她的手腕,他當然不是真要吃什麼芙蓉蝦仁炒飯,他只是要試探她而已,這道炒飯有他們共同的回憶,他沒忽略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喜與柔情,他肯定她仍對他有感情!

  「那個擁抱是怎麼回事?」鄧益不管了,焦急的逼問。

  「你看以了?」她嚇了一跳。

  「我要解釋。」

  他強勢的態度讓她乖乖的解釋了來龍去脈。

  「你媽媽呢?」

  「過她息影后悠哉的生活。」

  候風蓮又開了一次和費嘩解除婚約的記者會,因為她要過快樂單身女郎的日子,其實很多事她後來都打聽到了,為了女兒,她也主動放棄了一些東西。

  「不結婚?」鄧益很訝異,他在大陸刻意避開這些和她有關的消息,因此不知道這事。

  「她說一個人的日子比較快樂。」她和母親的關係也在漸漸融冰中,她已經開始習慣自己是有媽媽的人。

  鄧益的下一個動作是直接拉著她就往外面走。

  「你要做什麼?」他走太快,她需要小跑步才能跟上。

  「我們還有很多話要說清楚!」來到餐廳旁的那條巷子,他轉身凝視著她,「你知不知道這半年多來我過的是怎樣的生活?」聽完她先前的解釋,這會他只想盡情的吻她、愛她。「我把自己放逐到大陸的各個城市,過著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的生活,這都是因為你!」

  她聞言非常心疼,有些後悔自己的狠心。

  「既然阻礙已經消失了,為何不來找我?」

  知道他為了她這樣折磨自己之後,這一刻她不想再壓抑對他的情感了。「因為當初那麼決絕的說分手,傷了你的心,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不敢奢望你會和我再在一起。」說著,她流下眼淚。

  「別哭,你不適合流淚。」他心疼又溫柔的用手擦去她的淚,語氣變得輕鬆,故意逗她。「你說,我們該怎麼辦?你要怎麼挽留我,怎麼補償我?」

  她破涕為笑,撒嬌的揪著鄧益的襯衫,展現出少有的女性柔媚。「我家缺一個男傭,好久沒人認真的打掃了……」

  男傭?鄧益低下頭狠瞪她,真是個好補償。

  「好不好嘛!」她可不曾對任何一個男人撒嬌過。「待遇優渥哦!」

  「什麼待遇?」他比較好奇這個。

  「如果你求婚……」她現在相信自己和他是有未來的。「我會答應。」

  「你會辭掉這邊的工作?」

  「嗯。」她用力點頭。

  「安分的當我老婆?」

  「嗯!」她向他保證,露出燦爛的大笑容。「你到底做不做我的專屬男傭?」

  「當然做!」鄧益緊緊的抱住她,「這輩子注定當你的男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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