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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嫁到好相公第二招──病倒破廟。
大家看到的,都是她那曾遭火紋的右臉,因而嫌棄她,
但在他眼裡,她是個「美人」,
因為她的認真,因為她從不在意別人的目光,
縱使雙手傷痕纍纍,仍然努力完成每天的工作,
讓他心生不捨,把她調為貼身奴婢,想要好好照顧她,
可她卻一刻都不得閒,明明命令她手傷沒好之前不能工作,
她仍爬上爬下的整理他的房,看她差點摔傷,他才發現──
他喜歡上她了!沒有原因的喜歡她!
從此,他走到哪身邊一定有她,連寢房都為她多添一張床,
他對她的寵,府裡的人全都知道也都看明白,
就她懷著報恩的心,總是想保持安全距離,
哈!他若讓她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得逞,他就跟她姓……
序幕
談家,洛陽有名的家族,不是因為談家富可敵國,而是因為談家那三個美人。
談家老爺談潘安,俊美瀟灑,貌勝潘安,共娶了一妻二妾,可惜妻妾早逝,只生下了三位千金,沒能為他添丁。
三女及長,個個擁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美貌,雖然性情各有不同,但是對她們的爹,都貼心孝順,莫怪縱有多少名門貴公子托媒上門求親,談老爺皆溫言婉拒,直道女兒尚小,捨不得這麼早讓她們出閣。
大多數的人都很君子、很識趣,無妨嘛!既然說年紀尚小,那就等三美人年紀大些,再上門求親便成,還是有機會的啦!
可是,並不是人人都這麼君子的!
傳言,正值壯年的宰相朱厲好美色,相府中雖已美人無數,依然四處搜羅美人進府。洛陽上任將屆一年的新任知府陳定邦,乃是宰相朱厲的門生,是個對上逢迎巴結,對下嚴厲苛刻之人,在一次偶然間,看見了談家次女談虞姬,立即驚為天人,也得知了談家三美的傳聞。
為了巴結朱厲,陳知府命人繪了美人圖,快馬送至京城朱厲手中,並在書信中將談家三美說得彷彿天女下凡,天上人間僅得此三妹,且將擇日送三美至相府。
同時陳知府上談家,丟下三百兩銀子為聘,簡言告知相爺要「迎娶」三美人為妾,便打算將人帶走。本以為輕而易舉,孰料,遭到愛女如命的談老爺強硬拒絕。
談老爺的嚴詞拒絕讓陳知府沒了面子,阻礙了他的前程,於是手腳一動,便扣了一個勾結盜匪之罪,將談家家產充公,並將談老爺收押候審。
談老爺為了保住談家的祖屋,因此債台高築,落得家徒四壁,最後,還身陷囹圄,因而氣鬱攻心,臥病牢獄之中。
乍逢家變,原本養尊處優的三美人,為了營救爹親,為了重建談家,兵分三路。
大姊談西施,在陳知府到處斷她們活路的險境下,想辦法到處湊錢養活一大家子;二姊談虞姬扮丑賣身王將軍府,得讓足以和宰相抗衡的火將軍點頭同意,幫她們父親洗刷冤屈;會拳腳功夫的么妹談昭君,則前去和債權人碧柳山莊莊主周旋,爭取更多時間。
只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第1章
談虞姬有些昏沉沉的醒了過來,入目所及,是雜亂髒污的地面,景物橫躺著,好一會兒她才醒悟,趴躺著的是她。
她沒動,只是微抬視線,梭巡著四周,目光所及儘是一片殘破雜亂。
困難的翻了個身,仰躺在地,屋頂也是殘破不堪,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破洞,透過破了大洞的屋頂,她看見烏雲密佈的天空。
記憶終於回籠。對了,這裡是一間破廟,他們昨夜過夜的地方,人牙子說天一亮就出發,大約再一個多時辰就能進城了。
這個時辰,應該已經天亮很久很久了吧!
動了動僵硬的身軀,談虞姬忍著陣陣不適,無力的爬起身,環顧四周。
「夏蓮?」她揚聲呼喚,久久沒有任何回應。
奇怪,夏蓮呢?還有其他人呢?怎麼都不見了?
抱著沉重的頭,她努力回想最後的記憶。昨晚,篷車在這間破廟外停下過夜,大夥兒在這用晚膳,人牙子還特地煮了一鍋熱湯,讓大家暖暖肚子,然後……
好些人喝沒幾口便呵欠頻頻,不一會兒便睡倒在地。
夏蓮也是,就這麼咚地一聲倒在她旁邊,甚至連手上端著的碗也倒扣在身上,沒喝完的湯弄髒了衣裳。
她才想伸手推她,可也突然覺得一陣昏眩,接著……便是現在了。
難道是人牙子對大家下迷藥?
人牙子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有,為什麼只有她被留在破廟裡?
突然有個念頭閃過談虞姬的腦裡。她……該不會被丟棄在這兒了吧?
想起當初人牙子一看見她便嫌棄得很,不願意收她,只要夏蓮。若非夏蓮堅持沒有她,她也拒絕進將軍府為奴,人牙子才勉為其難收了她。
她抬手摸了摸右臉頰,這是妹妹昭君教她黏上的一塊假皮,不知用什麼材料做成的,觸感和皮膚非常相似,但表面凹凸不平,跟以前家裡車伕那個被滾水燙傷手臂的小兒子的疤痕很相似,看起來有些可怖,也難怪人牙子會這般嫌棄她。
可她沒想到,自己竟會被丟棄在這。
不,這不是重點,她現在更擔心的是夏蓮。
如果人牙子真的是打算將她們送進將軍府當差,根本沒必要迷昏大家,所以人牙子到底要將姑娘們送到哪裡?
肯定是大家不願意的地方,所以才會用這種手段!
夏蓮是因為要陪她,才一起到京城,如今卻……
是她害了夏蓮。
談虞姬想要起身,可是渾身依然虛軟無力,只能費力的慢慢移到牆邊,待她靠牆而坐時,已是氣喘吁吁。
「可惡……太可恨了,那可惡的人,一定……會有報應的……」抽泣低喃,等她恢復體力之後,一定要盡速趕進城,非救出夏蓮不可!
陣陣寒意灌入破敗的廟內,談虞姬微微一顫,拉緊衣襟,將自己縮得更小。
頭好重,人很不舒服,她知道自己受寒了,昨夜就這麼被丟棄在這兒,在這麼冷的天裡,她不受寒才奇怪。
現下她該怎麼辦?
就算人牙子沒說謊,這個地方真的離城門僅有數里,可她現下渾身虛軟,又受了風寒,根本動彈不得。
突然一陣響雷,夾帶著陣陣閃電,嚇了她一跳,緊接著滂沱大雨傾盆而下,瞬間灌入了破洞處處的廟內,將她淋得渾身濕透。
冰寒刺骨的感覺讓她驚叫一聲,她東張西望地梭巡著可以避雨的地方,最後選擇了供桌下方鑽了進去。
渾身哆嗦顫抖的縮在桌下。也許,她會死在這個地方吧!
只是,如果她死了,那爹怎麼辦?夏蓮怎麼辦?
事情全是因她而起,她卻什麼都沒幫上忙。
冷雨夾帶著陣陣寒風侵襲,她牙齒打顫得嗑嗑作響。
好冷……
談虞姬曲膝,雙手抱著腿,整個身子縮成一團,意識變得模糊沉重,身子軟軟的倒下,頭露出供桌外,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蒼白無血色的臉上,已無力移動。
「爹,對……不起,虞姬……不孝,幫……不了……您了……」她喃喃囈語,最後終於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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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濘官道,馬蹄飛踏,泥水飛濺。
兩騎快馬一前一後,在滂沱大雨中奔馳,前方的人,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累得後方的人只能拚命跟著。
可冷雨寒風刺骨,最終,後方的人還是忍不住了。
「老大,咱們找個地方避避雨啦!」薛從風扯開喉嚨大吼,隨即被冰冷雨水給嗆到。「咳,呸呸,咳咳!」
前頭火將軍火鈺珩聽見了,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再半個時辰左右便能抵達京城,沒必要停下來浪費時間。」渾厚的嗓音喊了回去,奔馳的速度沒有絲毫減緩。
「有夠沒良心的……」薛從風咕噥抱怨。雖然他們長年駐守邊關,但老大身強體健夠粗勇,武功高強內力夠,可他武功只是尚可,內力也馬馬虎虎,連續跑了十幾個時辰了,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更何況現下又下著大雨。「哈……哈啾!哈啾!」才說著,就連打了幾個噴嚏。
空出一隻手揉了揉鼻子,毋需高明的大夫診斷,再淋雨下去,他也知道自己肯定要傷風了。
閃電劃亮烏雲密佈的天空,接著一道閃電直直的劈了下來,陣陣暴雷轟隆轟隆的響起,震動大地。
「哇——」薛從風冷不防被嚇了一跳,緊接著胯下的駿馬嘶鳴,前腿高高揚起,他反應不及,整個人跌下馬,砰地一聲,重重落地,摔得他眼前一片黑,全身骨頭好似要散了一般,忍不住一陣詛咒。「王八蛋!雷鳴,你是打算殺了我啊!」
「喁——」火鈺珩調轉馬頭跑回來,一把抓住雷鳴的韁繩,控制住躁動的馬匹之後,才俯視著跌在泥濘裡的夥伴。「騎馬騎了十幾年,竟然還會摔馬,你丟不丟臉啊!」他忍不住搖頭。
「是雷鳴膽子小,被閃電嚇到了。」薛從風趕緊為自己辯稱。
「我看是你嚇到,扯痛了雷鳴吧!」斜眼瞥了還纏在他指縫間的一撮棕色長毛,那是雷鳴的鬃毛。
「呃……」薛從風低頭一看,果然瞧見指縫間的證據。「嘿嘿……」乾笑兩聲,尷尬的甩了甩手,將證據湮滅,趕緊轉移話題。
「骨頭斷了沒?」雖然嘲笑他,火鈺珩仍關心詢問。
薛從風動了動四肢,慢慢坐了起來,骨頭關節喀啦喀啦一陣響,雖然有些痛,不過確定骨頭沒斷。
「沒有。」他哭喪著臉,低頭看著自己一身泥,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看起來有多狼狽。反正絕對不會像老大一樣,就算渾身濕透,還是霸氣十足,唉!
「既然沒有,就別賴在地上。」
薛從風只得乖乖起身,火鈺珩把韁繩丟還給他,他趕緊接住,一邊動動手腳,轉轉腰,伸展一下摔錯了位的骨頭。
「老大,雨下那麼大,找個地方避避吧!」鼻子好癢,他抬手又揉了揉。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嬌貴了,這點雨也淋不得?」火鈺珩嘴裡雖然這麼說著,不過一雙銳目已經開始環顧四周。
「我不嬌貴,是捨不得雷鳴和迅雷淋雨啦!」他嘿嘿賊笑,拍拍愛馬。
火鈺珩仰頭望天,冰冷的雨打在臉上,天空黑沉沉的。看來這場雨恐怕還有得下。
也罷。如果讓薛總管的寶貝金孫生病,回京城的時候,怕不被娘親給念到耳朵長繭才怪。
「它們跑了那麼久,是該讓它們休息一下。」他撫著愛馬,終於鬆口同意。
「老大英明。」薛從風嘴上不怨拍馬屁,但心裡直嘀咕,哇咧!還真是人不如馬,他好可憐喔!
「我記得前面不遠處有一間荒廢的小廟,就到那裡去。」
「多謝老大。」感激涕零的薛從風,顧下得全身酸痛,趕緊爬上馬。
一黑一棕兩匹駿馬再次奔馳,沒多久,便看見前方坐落於雜草叢生的破敗建築物。
「喁——」火鈺珩勒住韁繩,停在傾倒的廟門前,牽著黑馬迅雷走進廟裡,發現裡面的雨勢並沒有比外頭小多少,不過在最內側的地方還算乾爽,勉強能避避。
「嘖!還真是名副其實的破廟,破得還真徹底。」薛從風跟著走進廟裡,忍不住嚷嚷。將雷鳴拉進廟裡,尋了一處牆角,把韁繩隨意繫在一根柱子上,打開包袱,幸好裡頭都用防水的油布包裹著,衣裳只有輕微的濕氣,還算乾爽。
火鈺珩也繫好迅雷,卸下馬鞍,安頓好愛馬之後,才開始環顧四周。
「老大,這兒有些乾草和樹枝,沒給雨水濺濕,要不要生個火?」薛從風在最裡頭角落發現乾草堆。
「嗯。」他低應,銳目突然微瞇,看見了供桌下方露出來的黑絲。
慢慢的走到那一邊,他看清楚了那黑絲確實是頭髮,也看見了倒在供桌下的佳人。
火鈺珩立即上前,在她頭旁蹲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頸側,感覺到微弱的脈動輕輕撞擊他的指腹。
還活著!
微蹙眉,他凝視著那臉頰上的凹凸不平,像是被火紋身般糾結的疤痕,猛一看,還挺令人震驚的,初受傷時應該很疼吧!
「從風,趕快把火生起來!」他毫不猶豫的將人從供桌下抱出來。這姑娘渾身冰涼,額頭卻火燙著,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出來。
「咦?」薛從風看見老大抱出一個姑娘,驚訝的瞪大眼,不過沒多問,手腳俐落的生起火,並在火堆旁撲上乾草。
「從風,拿我一套乾的衣裳出來。」
「是。」他趕緊找出一件保暖的衣裳。
火鈺珩將人輕輕放在乾草堆上,解開姑娘的衣襟,察覺薛從風就站在旁邊看著,立即抬眼喝叱。
「轉過身去!」
「喔!」薛從風趕緊背過身,一手搔搔頭,覺得有義務提醒一下。「那個……老大,你也是男人耶!」
「嫂溺,援之以手,權也,這是權宜之計。」火鈺珩回得理直氣壯,為了救命,已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
深吸口氣,動作俐落解開衣帶,將她扶起,靠在自己胸前,脫掉她的濕衣裳。
「把衣裳給我……」看見薛從風打算轉身遞衣裳,他立即低喝,「不准轉過來!」
「抱歉,一時忘了。」薛從風頓住,把手伸向後面,將衣裳遞給他。
火鈺珩快速的幫她把衣裳穿上,發現她依然顫抖,蹙起眉頭,立刻吩咐。
「從風,把我包袱裡那件雪貂披風拿來,再拿件衣裳鋪在乾草堆上。」
「咦?老大,那件披風不是要送給夫人的嗎?」那是老大花了三年多的時間,好不容易才獵足了皮毛,托人製成,打算今年夫人生辰的時候送給夫人的。
「叫你拿過來就拿過來!」火鈺珩斥道。那雪貂披風確實是他為娘親生日尋的,不過現下顧不了那麼多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趕緊將披風拿了出來,又從自己的包袱裡拿出一件乾爽的外衣鋪在乾草堆上。
火鈺珩將披風密密的裹在她身上,才將人放在單堆上,總算是安頓好了。
「老大,我可以過去了嗎?我也想烤烤火。」薛從風小心詢問,怕又惹老大不高興。
「過來吧!先幫她擋擋風,我去換衣裳。」此刻的火鈺珩也坐在風頭,為那姑娘擋下灌入廟裡的冷風。
嗄?擋風?
薛從風張著嘴,不過最後還是鼻子摸摸,上前替換老大的位置,乖乖為陌生姑娘擋風。
「哇喔!這姑娘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啊?」之前沒注意,只知道是個姑娘,這會兒瞧見她右臉頰的疤痕,薛從風忍不住驚呼。「這疤痕是燙傷的嗎?」伸出手就想摸摸看,不料在半空中被攔截。「啊!痛痛痛……老大,你別折斷我的手啊!」
「誰教你想輕薄人家姑娘!」火鈺珩寒著聲斥責。
「輕、輕薄?」薛從風驚詫。
「難道不是嗎?姑娘家的臉是可以隨便讓你摸的嗎?」火鈺珩瞪他。
「老大,這姑娘臉都毀了,我怎麼可能還……」
「閉嘴!不管外貌如何,她都是個姑娘家!」火鈺珩沉聲怒斥。
薛從風一驚。驀地想起老大的妹妹鈺琇就是因為意外受傷,臉上有了疤痕,被未婚夫許家嫌棄退婚,若不是她阻止,說上門抗議好像她非得賴著人家不可,只是讓她更丟臉的話,火家人哪會善罷甘休。可從此兩家交惡是理所當然的,路上相遇皆視而不見,火家人甚至以行動證明,同一個地方、場合,有許家人在就不會有火家人在。
之後鈺繡便足不出房,連她的院落都不曾踏出過,不到一年的時間,便抑鬱而終,香消玉殞。
「對不起,老大,我不是那個意思啦!」立即道歉解釋,他真的沒有一點嫌棄人家姑娘的意思啊!嗚,老大自己都把人家脫光光、看光光了,他只是摸摸臉上的疤有什麼關係?「我只是好奇嘛!」
「好奇會傷人的,你不知道嗎?」莫名的,不希望任何人觸碰她,火鈺珩火大的瞪他。
「喔,我沒想那麼多。」薛從風又搔搔頭。
「以後最好多想一點!」火鈺珩厲聲警告。「別再動手動腳,也不准拿好奇的眼光看人,知不知道?」
「是是。」他急著回答。
「回答一次就行了。」火鈺珩這才放開他的手。
「是——」
火鈺珩瞪他一眼,拿他沒轍。打開包袱拿出一套衣裳,看見包袱裡的瓷瓶,動作微微一頓,一會兒,他快速的換好衣裳,拿著瓷瓶走到姑娘身邊。
「坐旁邊點。」他將薛從風趕到一旁,打開瓷瓶,倒出兩顆丹藥。
「老、老、老大,你、你、你該不會想要把丹藥給這姑娘吃吧?」薛從風驚愕地問,一手顫抖地指著老大手裡的丹藥。
這丹藥是續命護元的大補丹,以六十餘種珍貴藥材煉製而成,其中十餘種藥材非常稀有難尋,想得到還得靠機緣,有銀子也買不到,甚至,光是這個藥方就千金難求了!老大打算把這麼珍貴的丹藥給這個姑娘服下?
「去把我的水袋拿過來。」火鈺珩沒有回答他,反而吩咐,見他久久沒有動靜,皺起眉頭。「從風,發什麼愣?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是是是,馬上來。」薛從風回神,趕緊跑去拿水袋。「老大,水袋。」他低聲的說,對於老大的行為舉止很是訝異,可是卻識相的沒有多說什麼。
接過水袋,火鈺珩一手將丹藥以指捻碎,扳開她的牙關,將捻碎的丹藥一點一點、慢慢的塞進她的嘴裡,再將水袋湊到她唇邊,小心翼翼的餵了她一點點水。
「唔……」談虞姬痛苦的呻吟一聲,不由自主的吞嚥下口裡的東西後,喃喃囈語,眼淚從眼角滑落,「爹……對不……起……」
那珠淚,那囈語,讓火鈺珩心頭一緊,時光彷彿回到五年前,妹妹鈺繡病入膏肓,陷入昏迷之際,仍不住的流著淚,囈語著她很抱歉,她讓火家蒙羞的情景。
「你不會有事的。」他不自覺的軟了聲調,低低地安撫著不安的人兒,並用袖子輕輕為她拭去溢出嘴角的水。
望著昏迷中依然不停顫抖的人兒,他沒有多想,伸手將人抱起,讓她坐在他盤起的腿窩,擁在懷裡,運功讓自身體熱為她祛寒。
薛從風見狀,又是一陣驚愕,張著嘴呆了。
這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老大竟然……竟然……
他祖父是護國侯府的總管,他和老大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這二十幾年來,老大的脾氣他最瞭解了,就像他的姓氏一樣火得咧!除了自家娘親和姊妹之外,啥時見過他對外人這般溫言軟語了?
不僅如此,還餵了這姑娘寶貴的丹藥,抱著她,運功為她祛寒!
嗚嗚,還說什麼他輕薄人家姑娘,他自己咧?
如果說姑娘美若天仙,那他還能稍稍理解,可她明明容貌已毀……
突然,薛從風心裡一跳。莫非老大把她當成了早逝的鈺繡了?
「老大,你打算拿這姑娘怎麼辦?」他好奇的問。
「等雨停了,帶她進城找大夫。」火鈺珩想也沒想的回答。
「老大,我的意思是看病之後呢?」
之後?「先帶她回將軍府,等她醒來或痊癒之後再說。」
「可是老大,咱們是先偷溜回來的耶!不好這麼光明正大的把人帶回去吧?」薛從風不得不提醒他。
他和老大是脫隊先行回京,也就是說私下先回來,而老大麾下的精銳隊則依照行程,還約在十日的距離之外。
至於為何要先私下返回,全都是因為這麼突然被召回,老大覺得有問題,想先回來暗中查探消息,沒事就算,若真有什麼事,也遺有緩衝的時間,不會到時措手不及。
「那就暫時將人留在醫館。」
「如果洩漏了身份呢?」薛從風提出可能性。
火鈺珩略微沉吟。「這些年我甚少回京,難得回來一次也不曾在外走動,識得我的人應該不多,不會這麼輕易就被認出來才對。」
「可是……」他覺得不妥,還想再勸,卻被打斷。
「不管怎樣,必須先送她看大夫。」人命關天,這是當務之急。「等雨一停,咱們立刻進城,至於其他問題,到時候再見機行事。」
「是。」薛從風只能聽命。看來老大八成是把妹妹投射在這位姑娘身上了。
沉默降臨,除了雨聲,便是懷中人兒短促不適的喘息,以及偶爾痛苦的低吟。
不知過了多久,但至少有一個時辰吧!
外頭雨勢稍斂,火鈺珩偏頭望向薛從風,發現他已經靠著柱子打盹,收回視線,重新落在懷裡的人兒臉上。
撇去右頰上的傷痕,她其實很美,只是人們通常第一眼就會被那糾結的疤痕給吸引了目光,進而不再細看便轉移視線。
抬手輕輕覆在她額上,熱度依然燙手,不過應是丹藥發揮了藥效,她的呼吸終於變得比較平穩,身子也不再打顫,看起來沒那麼痛苦了,這讓他暗暗的鬆了口氣。
突然,懷裡的人兒長睫輕顫,他氣息微屏,看著她緩緩的睜開眼。
那是一雙水盈盈的美眸,看得出神智並未真的清醒,瞳眸宛如浸潤於水霧中般迷濛,卻觸動了他的心。
「爹……」一隻軟軟的小手從披風裡探了出來,顫抖地揪住他的衣襟,兩滴珠淚再次跌落。「對不住……虞姬不能……幫爹伸冤了……」
「已經沒事了,不會有事的。」他低語安撫。
她叫虞姬?伸冤?她爹怎麼了?
「爹……您……沒事了?」談虞姬神智不清地囈語,只有爹爹會這麼溫柔的抱著她。「爹,怎……怎麼辦?夏蓮……被壞人抓走了,都是……是我害的……」
夏蓮?「我會幫你找到夏蓮的,你不要擔心。」他低聲的說。
「太好了……」她終於安心的閉上眼。
「虞姬……」他低喚。
「嗯……」談虞姬往寬闊溫暖的胸膛偎去。
原來,她真的叫虞姬。
火鈺珩輕吁了口氣,抬起頭來,不期然的對上瞠著眼、張著嘴,錯愕的望著他的薛從風。
一陣尷尬的情緒突然浮上心頭,不過他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
「回京之後,如果讓我聽見任何有關今日的任何事情的話……」出言警告,故意沒把話說完。
「我……我剛剛在打盹兒,什麼都沒看見,而且我今兒個……不在這兒,記得嗎?老大,現在大夥兒還在十日外的途中呢。」薛從風猛地搖頭。
火鈺珩點點頭。算他識相。
談虞姬昏熱的腦袋有些沉,迷迷糊糊聽著兩人的對話,在神智即將順從地墮入深眠時,意識裡突然閃過一抹警覺,這男人的聲音是陌生的!
緊接著,她便憶起自己身處何方、發生何事。
她並非在家中,爹爹也依然身陷圖圄,那抱著她的人……是誰啊?
第2章
談虞姬駭然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近在咫尺,五官嚴峻的……陌生男人!
「放、放開我……」她驚慌的想要逃離,拚命的掙扎。
「姑娘……」火鈺珩才出聲想安撫她,冷不防啪地一聲,她驚惶掙扎揮動的手就這麼揮過他的臉頰,無心,卻結結實實的賞了他一個耳光。
兩聲抽氣聲瞬間同時響起,一聲來自於談虞姬,一聲則來自於一旁的薛從風。
三人動作完全停止,沉寂充斥著他們周圍。
好一會兒之後,火鈺珩才慢慢轉回被打得微偏的臉,一雙深沉黝黑的眸,定定的望著懷裡滿臉驚駭的佳人。
「你這個女人太……」薛從風也回過神來,立即出聲喝斥,想為老大討回公道。
誰知火鈺珩不領情,先偏頭嚴厲的瞪了他一眼,怒喝聲瞬間中斷,最後他摸摸鼻子,乾脆退到一旁。
算了,算了,他不管了啦!
談虞姬原本就蒼白的臉,此刻顯得更為慘白,她手還熱辣辣的痛著,而他的頰上,也浮現三道淡淡的指痕,其中一道還被她的指甲給刮破了皮,滲出一絲絲血絲。
雖然是不小心的,可是,她還是打了他。
她打了他耳光,是種羞辱,如果他想打回來,這樣一個氣勢嚇人、高大威猛的男人,怕是一掌就足以將她打死了吧!
談虞姬心中充滿恐懼,一時之間竟不敢動彈,也忘了掙扎。
「冷靜下來了嗎?」火鈺珩輕聲的問。昏迷醒來就發現自己被一個陌生男人抱著,他完全可以理解她的驚慌,所以面對她的失手,他沒有一絲火氣,連稍微揚高聲調也沒有,他甚至還刻意放輕音量,就怕又嚇到柔弱的她。
怔怔的談虞姬沒有回答,不知為何胸口好痛,耳朵嗡嗡作響,覺得視線慢慢的黯了下來……
「笨蛋,呼吸啊!」火鈺珩急喊,抬手輕拍她的臉頰,「別閉著氣!」
眨眨眼,下一瞬間猛地吸了口氣,眼前清明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害怕得連呼吸都不敢!
「天啊,你真是……」火鈺珩忍不住搖頭,他真的這麼可怕嗎?明明都已經盡量放軟了語調,輕聲說話了,卻還是把她給嚇壞了。「我不會傷害姑娘,姑娘毋需害怕,好嗎?」
他刻意放輕語氣的話語,終於鑽進談虞姬被恐懼佔據的大腦,讓她因驚駭而猛烈的心跳漸漸趨緩。
「請……放開我。」她試著開口。除了爹之外,她從不曾和男人這般靠近過,更別說是被這樣抱著,這該是夫婿才能有的權利啊!但也許是他釋放的善意,她知道他沒有惡意。
「我把你放在乾草堆上,好嗎?」說著,他抱著她起身,卻聽聞她又是一聲驚慌的抽息,他趕緊將人放在鋪著衣裳的草堆上,然後退開兩步。
「謝謝……」坐在乾車堆上的談虞姬,低低的道了聲謝,低垂的頭幾乎要埋進胸口,一雙白細柔荑揪著雪白的皮毛,不知所措。
雪白皮毛?
微微一怔,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披著一件一看就知道非常昂貴稀有的皮毛披風,而披風裡的衣裳,更不是屬於她的!
「我……我的衣裳……」她驚愕的望向面前的男人。
莫名的,火鈺珩臉上浮現一抹尷尬的表情。
「姑娘的衣裳濕透了,全身冰冷,為了保住你的性命,所以幫姑娘換了衣裳。」他急忙解釋。真是!明明行正坐直,這尷尬的情緒到底所為何來啊?
談虞姬漲紅了臉,看看他,又瞥向坐得遠遠的,不時往他們這兒看的另一個人。
是誰為她……還是兩個人都……
「是我,我讓他退開了。」火鈺珩似乎看出她的疑問。「姑娘請放心,我並未對姑娘有任何不軌,僅是替你換下濕透的衣裳,若不換下,姑娘會凍死的,此乃權宜之計,姑娘毋需擔心名節問題。」
避開他的眼光,談虞姬低下頭。如果她的感覺沒錯的話,在披風和男人的外裳下,是空無一物的,也就是說,她的身子被眼前這男人給看光了!
羞恥的感覺充斥她心田,一股酸楚溢出了眼眶。
「姑娘……」見狀,火鈺珩蹙眉,心頭有些慌,讓他臉上的表情凝了起來。「如果姑娘覺得我壞了你的名節,我可以負責,娶姑娘為妻。」
「老大!」一直留心著他們的薛從風,這一聽可不得了,急急跳起來打斷他。「哪有救了人,還要賠上自己的姻緣啊!太沒道理了啦!」
「沒人問你的意見!」火鈺珩低喝制止。這個提議雖是脫口而出,可是一說出口,他竟沒有一點後悔的感覺。
「可是老大,你應該很清楚,關心你的親事的人很多,成親的對象更不是可以這麼隨便決定的啊!」薛從風冒著被老大海扁一頓的險,非得提醒他不可。更何況他妹映雪打小就愛慕老大,如果老大要這樣隨便的把自己的婚事賠掉,娶一個毀了容且身份更低下的女人,那乾脆娶映雪啊!至少映雪長得俏麗可愛,比起這位姑娘好多了。
「閉嘴!」火鈺珩怒斥。
「公子。」談虞姬總算從錯愕中回過神來,急切的打斷他們的爭執,卻依然不敢抬起頭。「對不住,我不是怪罪公平,公子是為了救我,我瞭解,公子的恩情,我感激都來不及了,怎可能會認為公子需要負責呢!只是……」只是這種無措、羞恥的感覺,讓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啊!
甩甩頭,她想要甩掉腦袋裡的混亂,卻讓原本就昏沉的頭,暈眩得更厲害。
「姑娘?」火鈺珩見她身子虛晃著,有些擔憂地低喚,想上前,卻又擔心嚇著她。「姑娘還好嗎?你染了風寒,病得不輕,還是別想太多,好好休息,等雨停之後,我們會護送姑娘進城,替姑娘延請大夫。」
「我……」談虞姬抬起手,按了按隱隱抽疼的太陽穴,下移的手摸到了頰上的疤,這才想起自己的模樣。
她現在這模樣,這位公子竟然毫不猶豫的提議要娶她為妻,以示負責!
救她,可以說是俠義心腸,無法見死不救,若她頂著原來的容貌,他提議負責,她會認為他或許是看上了她的外貌,而為了報答救命之恩,她或許也願意以身相許。
可如今他卻是對失去美貌的她提出負責,讓她覺得,他果真是個正人君子,她就更不能恩將仇報了。
她信他只是替她換了衣裳,就算他說沒看她一眼,她也會相信,至於心裡羞恥的感覺,必須自己調適。
「公子……沒有任何責任,我沒有要公子負責的意思。」她輕輕的搖頭,暈眩感更嚴重了,覺得眼前的景物快速的旋轉著。「我很感謝……公子相救,這份恩情,我會……銘記在心,他日公子若有……」她整個人晃了一下。
火鈺珩見狀,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上前扶住了她。
「姑娘,別說了,你需要休息。」
談虞姬昏眩的抬眼望向他,失去血色的唇瓣輕啟,喃喃續道:「他日……若有機會,我……定會……報答公子……恩情……」
垂下眼,嬌軀終於支撐不住,軟軟的倒了下去。
火鈺珩健臂一伸,接住了她軟倒的身子。
「老大……」薛從風喚他,擔憂地問:「你該不會真要娶她吧?」
「她若點頭,我會娶,可惜她拒絕了。」火鈺珩低頭望著臂彎裡的佳人,她無瑕的左頰壓在下方,入目的是她糾結的右臉。望著那傷疤,他不僅沒有一絲厭惡感覺,心頭反而掠過一抹痛楚。這傷,當初是怎麼受的?
「老大,你是開玩笑的吧?」
「你覺得我是那種會拿終身大事開玩笑的人嗎?」火鈺珩斜睨著薛從風。
就是不會,他才會這麼擔心啊!
「老大,你是不是……把鈺繡的遭遇投射在這姑娘身上了?」猶豫了一下,最後他還是問出口。
「她確實讓我想到鈺繡,不過這跟我願意娶她沒有關係。我就算再怎麼疼愛妹妹,也不可能想娶妹妹吧!」橫他一眼,火鈺珩懶得再理他,偏頭望向廟外,雨停了。
「所以你是真的想娶她?」薛從風聽了,心急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他蹙眉,不耐他一直重複同樣的問題。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懂為什麼,她明明……」這麼恐怖!薛從風瞥了一眼她臉上糾結的疤痕,及時住口,沒有把心裡的真實感受說出來。「只是初見面,為什麼老大會想娶她呢?難道就只為了負那莫須有的責任?」
為什麼?火鈺珩聳肩。那只是一種感覺,脫口而出後,覺得不排斥,如此而已。
但是他懶得再解釋,反正不管說什麼,從風這傢伙總會有其他問題,甚至繼續「為什麼」下去。
「雨停了,收拾收拾,咱們馬上進城。」火鈺珩吩咐。「我帶著她無法縱馬奔馳,你先快馬進城,找家普通的客棧要三間房,吩咐店家準備兩大桶熱水,找個女眷候著,再請大夫到客棧待命,我隨後就來。」
「是,老大。」薛從風正想行動,突然,火鈺珩出聲制止他。
「等等,有人來了。」火鈺珩望著廟門方向,來者步伐沉重且踉蹌,顯見並非練武之人。
薛從風愣了愣,望向破敗的門,好一會兒之後,才終於聽見腳步聲。
「奇怪,雨都停了,跑這麼慌張做什麼?」一臉狐疑。
火鈺珩點頭,這也正是他疑惑的。
須臾,透過頹傾的廟門,他們看見一道纖細的身影踉蹌的衝進來,一個不小心,踢到門檻,整個人撲跌在地上。
「啊!」那姑娘痛叫一聲,就趴在地上不動了,不過隱隱傳來幾聲抽泣。
「老大……」薛從風低聲輕喚,望向火鈺珩。
「去看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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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蓮拚命的奔胞,胸口疼痛得像要爆開,可是她不能停。
後面還有幾個窮兇惡極的人在追她,雖然她好像甩掉他們了,但難保他們不會循線追出城來。
她是在被抓進青樓前醒來的,沒瞧見二小姐時,她追問人牙子,人牙子竟也不諱言,承認把二小姐留在昨晚過夜的破廟裡。
她聽了簡直難以置信,光是想到昨夜天寒地凍,嬌弱的二小姐怎能承受得了?
也許……她找到的會是冰冷的……
不不不,不會的!
夏蓮趕緊甩開腦袋裡不祥的念頭,在心裡斥責自己,她不能詛咒二小姐,二小姐一定會沒事的!
都是那可惡的人牙子,欺騙了大家,他才不是為將軍府買奴婢,而是拐騙姑娘家打算將她們賣到青樓,難怪會千里迢迢的從京城到洛陽去找人!
如果三小姐知道她的消息是錯的,一定會很自責的。
她急促的喘息,卻總覺得空氣不夠用,視線越來越窄,甚至開始變模糊,耳邊也只聽見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聲。
雨不停的下,夏蓮在一陣雷鳴後,兩腳一絆,跌在泥濘上,她幾乎想就這樣躺著不動,可是一想到二小姐生死未卜,她強迫自己再次爬起,抬起沉重酸痛的腿,繼續邁開步伐。
她很努力的跑著,不知道自己的速度是不是變慢了?不知道追她的人是不是追上來了?
不行,她絕對不能被抓到!
她是趁其不備才成功掙脫的,如果被抓回青樓,恐怕很難再找到機會逃走,到時候二小姐怎麼辦?
夏蓮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雨是何時停的,就在她覺得就算跑到死也跑不到那間破廟時,遠遠的終於看見了那間破廟的屋頂,她奔出路面,踉蹌的奔向那間破廟。
二小姐一定在這兒,一定沒事的……
奔向頹傾的廟門,疲累的腿抬得不夠高,勾到了高高的門檻,她根本來不及反應,便重重的撲跌在地上。
「啊——」夏蓮因為跌得好痛,一下子痛得無法動彈,只能趴在地上,又心酸,又身痛,喘著氣的同時,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她啜泣聲一頓。奇怪,怎麼耳邊除了自己劇烈的喘息聲之外,她好像聽見了男人的聲音?
她應該是聽錯了吧?
可下一瞬間,她又驚慌的想到,難道是青樓的人追來了?
這一驚,夏蓮顧不得疼,手腳並用飛快的爬了起來,驚恐的望向聲音來處,根本沒去細想聲音來自廟裡,而非廟外。
然後,她看見兩個男人,還有……二小姐?
她看見了她家二小姐,動也不動地被一個高大威武的男人抱在懷裡。
是二小姐沒錯,雖然大半張臉都靠在男人的胸膛上,她還是看得很清楚,認出確實是二小姐沒錯。
「小姐!」夏蓮大叫一聲,顧不得身上的傷和疼痛,熊熊的推開什麼都來不及問的薛從風,朝火鈺珩衝了過去,大有與他拚命的意圖。
小姐?
火鈺珩抱著懷裡的姑娘,小心地護著,略微一閃,避開了沒頭沒腦衝上來的姑娘。
「放開她!」夏蓮大喊。這兩個男人……他們到底對二小姐做了什麼?二小姐為什麼昏迷不醒?
「她是你家小姐?」火鈺珩蹙眉問。她的衣著打扮不像千金小姐,不過……衝動之餘脫口而出的,應該不假。
夏蓮一驚。她一急,竟然忘了二小姐的交代!
二小姐說,出了談家大門之後,就沒有談家二小姐的存在,以免橫生枝節,因此一路上她們都扮成姊妹,她虛長二小姐兩歲,是姊姊,二小姐則是妹妹,異名為夏姬兒。
「不,她……她是我妹妹。」
火鈺珩不相信,他比較相信她方才衝口而出的稱呼。
「你快放開我妹妹,把妹妹還我!」夏蓮又想撲上前,不過被薛從風擋住。
「姑娘,冷靜一點,我家老大是你妹妹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家老大,令妹早就一命嗚呼了。」薛從風解釋,光是那兩粒丹藥,就要價百兩以上,而且還是有銀子也買不到的珍貴丹藥耶。
夏蓮眨眨眼。他們救了二小姐?
「你叫夏蓮嗎?」火鈺珩突然想到。
她驚愕。「你怎麼知道?」
「虞姬說的,她說你被壞人抓走了,她很擔心你。」
他連二小姐的閨名都知道?
「小姐說的?」夏蓮因為太過驚訝,沒注意到自己又失口了。
「對。」她果然是「小姐」!火鈺珩垂下眼,望著懷裡的人。
夏蓮愣愣的看著二小姐身上裹著的,看起來好像是名貴的雪白披風,似乎真的被好好的照顧著。
心下一鬆,腿一軟,就要跌在地上——
薛從風眼明手快,伸手扶住她。「姑娘,你沒事吧?」
「放、放開我。」夏蓮抬手抵著健壯的胸膛,推拒著。
「先把濕衣裳換下來吧。」他小心地放開她。
「不必了!」她怎麼可能當著兩個大男人的面換衣服……
夏蓮突地瞪著放在火堆旁的一堆濕衣裳。好眼熟,那不是二小姐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嗎?
她撲上前,拿起衣裳翻看,不只外裳,連裡衣和肚兜、褻褲,一件都沒遺漏!她倏地瞠大眼,也就是說……
猛地瞪向那男人懷裡的二小姐,披風裹得緊緊的,她看不到什麼,披風下頭的二小姐該不會是……一絲不掛的吧!
「你們……你們對我妹妹做了什麼?」夏蓮驚恐的喊,不敢去想這些衣裳是被誰脫下的。「這——一衣裳……是……是……」
「是濕透的衣裳。」火鈺珩瞪著這個老是尖聲說話的婢女,想起方才懷裡人兒醒來,那溫軟的聲調悅耳動聽極了。
「你們怎麼可以……」
「難道你寧願你家小姐凍死嗎?」他故意用「小姐」這個稱呼。
而夏蓮因為太過震驚,根本沒注意這細節。
「當然不是!可是……」可是二小姐的名節就這麼毀了,當小姐醒來之後得知,不知道為有何反應,她擔心啊!
「姑娘,你放心,我家老大命令我背過身子,我可是什麼都沒看見。」薛從風插嘴,希望這樣能讓她稍微好過一點。
夏蓮聽了,反而哭喪著臉瞪他。他這話的意思是,動手的是他家老大,順便也把二小姐看光光了!
「喂,你可不要也來一套要我家老大負責的戲碼喔!」一瞧見她的表情,薛從風趕緊聲明。「你家小姐……還是妹妹呀?」一頓,他疑惑的問。
「她是我妹妹。」
「好吧,妹妹就妹妹。你妹妹自己也說我家老大對她只有恩情,沒有任何責任,不需要負責喔!」
「我妹妹知道你……」她望向火鈺珩,「你幫她……換衣裳?」
「沒錯,知道得清清楚楚。」回答的人還是薛從風。所以,她別妄想把她妹妹賴給他家老大。
是嗎?夏蓮歎了口氣。
「你還是把濕衣裳換下來吧,天氣太冷,你若病了,就不能照顧你妹妹了。」薛從風說著,翻出自己的衣裳遞給她。「將就著穿,等進了城,再幫你們張羅衣裳。」
「我……」夏蓮猶豫的瞪著那件男裝。
「不用擔心,我們雖然不曾自認為君子,但是小人行徑我們也不屑為之。」薛從風試著露出笑容,在邊關好幾年,看到的都是北方高大的女子,他已經好久沒見到這麼嬌嬌弱弱又這麼美的姑娘家了。
夏蓮抬眼望著他,覺得有些羞愧,他們畢竟救了二小姐,她卻一直不知感激,到現在連一聲謝也沒說。
「謝謝……謝謝你們救了我妹妹。」她低聲的道謝,伸手接過衣裳。
「你到那邊牆角換,我幫你擋著。」薛從風抓起一件剛換下的濕外裳拉開,背對著牆角,圍出一個勉強算私密的空間。
火鈺珩對他們的舉動視而不見,視線專注的落在懷中的人兒身上。
心裡唯一的疑問是,她既然是個小姐,為何淪落到這般田地?
「你們不是京城人氏吧?」他抬眼,望向已經換好衣裳走過來的夏蓮。
她一邊拉著過大的衣裳綁起來,一邊搖頭。
「不是,我和……妹妹是洛陽人氏,是跟著人牙子到京城來的。誰知那人牙子是個惡人,騙我們說是為了將軍府買奴婢的——」
「等等,你剛剛是說將軍府?」薛從風驚訝的打斷她,和老大對看一眼,又問:「哪位將軍?」
「是火將軍。」夏蓮直言。綁好衣裳後,她接過薛從風好心讓給她的包袱巾,蹲下身收拾二小姐和自己的衣物。
「火鈺珩?」火鈺珩揚眉又問。
「是啊!」她點頭,見他們的表情,心頭疑惑,「怎麼了?難道京城裡不只一位火將軍嗎?」
「繼續說下去。」火鈺珩皺眉。
「那人牙子說,因為火將軍長年駐守邊關,甚少回京城,所以將軍府荒廢多年,現下火將軍奉旨回京,府裡需要大量的丫鬟僕人,他到洛陽去,就是要為將軍府挑選奴婢的。」
「這怎麼可能!將軍府可是皇上賜的府第,就算火將軍長年不在,還是有總管管理、有奴僕打掃維護啊!御賜的宅邸荒廢,可是藐視皇上的大罪,要殺頭的耶!」薛從風嚷嚷。
「後來呢?」火鈺珩怒火狂炙,不敢相信竟然有人牙子以大將軍府的名義在外行騙,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夏蓮害怕的瞥了他一眼。他的氣勢好嚇人啊!讓她不由自主的朝感覺比較親切的薛從風靠近。
「人牙子在我們家鄉挑了十來個願意賣身為奴的姑娘,帶我們來京城,結果昨夜在這兒過夜時,在我們的晚膳裡下藥,迷昏了所有人,趁機把所有人全賣進了青樓,還嫌棄妹妹,把她丟在這兒自生自滅……」說著說著她紅了眼眶。想到她醒來時發現二小姐不見了,自己又被囚禁,簡直擔心死了。
「真是太可惡了!」薛從風怒道。竟然敢用老大的名義拐騙姑娘,逼良為娼!
「老大,這件事不辦不成啊!」
「非辦不可!」火鈺珩咬牙。想到竟然有人敢以他的名義作惡,想到她的命差一點就因此葬送,他心裡升起一把熊熊怒火。
而一臉茫然的夏蓮,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她只擔心,她們進不進得了將軍府。
「請問,你們方纔的意思是,將軍府根本不缺奴僕嗎?」她擔心地追問。
「缺不缺我們也不知道。」薛從風聳聳肩,三年五載才回來一次,怎麼可能會知道啊!再說,這種事都是總管負責,根本毋需老大處理。
「所以可能有缺人,對不對?」夏蓮焦急的再問。一定要缺啊,要不然她們怎麼進將軍府?二小姐要怎麼接近火將軍,請他為老爺伸冤?
「你們想進將軍府?」火鈺珩思考的問。
「我和妹妹打算簽一年賣身契,有銀子可以送回家,也可以養活自己。」夏蓮說出早準備好的說詞。
「好,你們想進將軍府,我就讓你們進去。」火鈺珩點頭允諾,垂眼望著懷裡的人兒。就把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吧!
「真的?你有辦法?」夏蓮驚喜地問。
「姑娘,如果我家老大沒辦法,那就沒有人有辦法了,放心吧!」薛從風笑說。
「太好了,多謝大爺、多謝大爺。」夏蓮差點跪下叩頭。「那……可不可以請大爺把我妹妹放下?」這樣一直抱著,總是不妥。
「她受了寒,我在運功為她取暖,還是你寧願看她受凍加重病情?」火鈺珩冷冷橫她一眼。
「嗄?」夏蓮錯愕的張嘴,這才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她該據理力爭的,可是這位大爺的氣勢太過霸氣,她不敢,也知道自己爭不過他。再者……他的舉動像是保護著二小姐,而二小姐也一臉安穩平靜的偎在他懷裡
唔……好吧,她就當作沒看見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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