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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瑩
侯爵 | 2009-12-31 20:24:04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9-1 14:12 編輯

本文最後由 悠瑩 於 2010-1-4 22:59 編輯


第一章

一輛精緻的馬車因為臨時發生故障,被迫停在山道上,車伕和另一名隨行的護衛趕緊下車,因為再耽擱下去,太陽就要下山了。
  「夫人,請再稍等一下,就快好了。」護衛朝篷車內的少婦說了一聲,隨即滿頭大汗的蹲在地上察看故障的地方,心中不禁嘀咕,真是要命!馬車早不壞、晚不壞,偏偏挑在這種荒郊野外,要是修不好,今晚可就要露宿在外頭了。
  少婦朝他頷首,然後低頭朝偎在懷中的小女孩微笑。
  那小女孩約莫六、七歲,有著一張白裡透紅的小臉蛋,配上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和嫣紅的小嘴,已經可以預見將來必是位傾國傾城的絕世美女,最特別的是,她額問的月牙印記,無形中沾染了些許不屬於這個塵世的氣息。
  「娘,還要等多久才能回家啊?」小女孩仰起小臉問。
  連玉鳳親親她的頭頂,「竹兒乖,現在王叔叔他們正在修馬車,再等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凝望著愛女天真無邪的表情,她眼中滿是身為母親的寵溺。若不是為了回娘家奔喪,她絕不會冒險帶她離開──海天深處。
  因為竹兒的外婆向來喜愛這個外孫女,雖然只見過她一次面,婆孫倆卻相當投緣,臨死前,還不斷念著她的名字,因此,連玉鳳無論如何都想帶女兒去上個香,表達山回己的孝心。
  但為了避免與太多人接觸,他們往返之間都盡量選擇山道,沒想到卻在回程時馬車竟然故障,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女孩在她懷中磨蹭著,因為久候而開始顯得不耐煩了。
  「竹兒,要不要閉上眼睛睡一下?等你醒了之後,說不定我們已經到家了。」連玉鳳柔磬的安撫著女兒。
  「竹兒不困,竹兒想爹爹。」她嘟起小嘴咕噥。
  連玉鳳溫婉的笑了笑,「娘知道,那你乖乖待在這兒,娘下去看看王叔叔他們修好了沒有。」她也想早點回到丈夫的身邊。
  「嗯!」小女孩乖巧的點頭,等連玉鳳下了馬車,她也好奇的探出小腦袋,朝外面東張西望一番。
  很快的,她被山道兩旁色彩妍麗的野花給吸引目光,完全忘了剛剛答應母親的話,只見她小小的身子從篷車內爬了出來,很是吃力的攀下馬車,然後興高采烈的摘下幾株香香的野花,心裡只想著要把它們帶回家送給爹爹。
  小女孩撥開高度與她差不多的草叢往前走,一心只想摘更多、更美的花兒回家,很快的整個身子都給淹沒了。
  「娘──」等她想回頭時,已經見不到馬車,也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能呆立在原地,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眼看就要掉下來了。「娘──」
  小女孩扁起嘴來,正準備嚎啕大哭時,一個異響在此時引起她的注意,讓她一時忘卻了恐懼,聆聽著聲音從何傳來:那聲音又來了!
  她本能的用兩手撥開草叢,不由自主的朝著那異聲走去,沒多久,來到一棵高聳入雲的古樹下,小女孩終於見到發出聲音的『人』了。
  樹下趴著一名滿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少年,那少年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爛不堪,似乎被某種利器給割裂,全身上下有好多道爪痕,尤以左肩上血肉模糊的傷口最嚴重,像是曾遭受數頭猛獸的攻擊似的,上半身都浸在鮮紅色的血泊中,讓人見了怵目心驚。
  他原本兩眼緊閉著,除了發出痛楚的呻吟外,一動也不動的趴在那兒,可是當少年察覺有人靠近時,眼皮倏地掀開,從黑眸中射出兩道懷有敵意的光芒,身軀也弓了起來,四肢如猛獸般的著地,喉頭發出低低的嗥叫磬,那是種動物遇到敵人來襲才會有的反應。
  「大哥哥,你流了好多血喔!」小女孩的臉都皺了起來,無視少年猙獰的怒視,不怕死的走上前。
  「吼──」少年的眼神變得更加凶暴,彷彿隨時會發動攻擊,可是肩部的傷口太深,讓他一下子就不支的倒下來,不過,雙眼仍駭人的盯著她看。
  「流了這麼多血,一定很痛,是不是?」她同情的看著少年,輕輕的抬起右手二寸寸的伸向他,「大哥哥,你不要怕,竹兒會治好你的傷,很快就不痛了,可是,你不能跟人家說喔!」
  少年一臉不屑的表情,好像對她的話很不以為然,憑她一個小丫頭怎麼可能治得好地的傷。
  「娘要是知道了,一定又會生竹兒的氣,所以,你絕對不能告訴別人喔!」
  小女孩自言自語,也不管人家有沒有在聽。
  「吼──」這小丫頭真囉唆,還不快點滾開。
  小女孩將小手輕覆在少年的肩頭上,少年本能的瑟縮一下,朝地狂吼幾聲,心想,要是這小丫頭再敢放肆,他會先咬斷地的頸子。
  「大哥哥,你不要動嘛!你動來動去,竹兒怎麼幫你治療呢?」她的小手往腰上一叉,一臉責備的睬著他。
  少年佈滿血汙的臉上溢滿不悅之色,喉頭發出嗤哼聲。這小丫頭以為她是誰,居然敢教訓他,非給她一點苦頭吃,讓她瞧瞧他的厲害不可。
  就在他冥想之際,陡地感覺到有一股熱力從肩部輸入體內,連他那顆如冰石般的心都能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暖意,定睛一看,原來是那不知死活的小丫頭將兩隻 小手平貼在他的傷口上,而那股熱氣就是由她的手心中緩緩傳出,奇跡的事就這樣發生了,只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少年的傷口便不再流血,而且開始結痂──等小女 孩收回小手,少年的傷口已經癒合,完全看不出曾經受過嚴重的撕裂傷,他張口結舌的瞪著眼前的小丫頭。她真的是人嗎?
  「大哥哥,不痛了對不對?」小女孩滿意的笑了笑,然後困盹的打了個呵欠。
  「竹兒想睡、睡覺了……」她口齒不清的說完,便就地躺下來呼呼大睡。
  少年一臉驚詫,心想再兇惡的野獸見了他,都會被他身上的煞氣給嚇得不敢靠近,而這小丫頭居然躺在他身邊說睡就睡,一點都沒有怕他的樣子,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竹兒!竹兒!」發現女兒失蹤的連玉鳳,心焦如焚的尋了過來。「竹兒,你在哪裡?快回答娘。」
  「小姐、小姐──」王護衛也著急的找到這兒來了。
  「涮!」的一聲,少年以閃電般的身手竄進草叢中。
  連玉鳳乍見女兒躺在地上,嚇得差點魂飛魄散,「竹兒!」直到發現女兒只是睡著了,一顆心才落了下來。「竹兒,你真要把娘給嚇死了。」
  「夫人,真是太好了,幸好小姐沒事。」不然他就沒臉回去見主人了。
  不過,連玉鳳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她見到女兒身邊有一大攤的血跡,再看女兒昏睡不醒的情形,可見得方纔她一定又使用過異能了。
  她不知告誡過女兒多少次,要隱藏自己的異能,可是她只要見到受傷的小動物們,就會忘了要遵守諾言,因為竹兒善良的天性,讓她無法見死不救,這也是最令自己憂心的地方。
  看來以後他們還是遵照高人的指示,不要再輕易踏出『海天深處』一步,這樣,或許真的可以保住女兒的性命,只希望老天爺早一點收回女兒擁有的異能,讓她當個平凡人就好了。
  馬車在修復後又重新上路了,沒有人注意到樹梢上有對彷若野獸的雙眼,正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它漸行漸遠──
  武林中,凡是四十歲以上的人,對於三十年前發生的那場正邪之戰,還記憶猶新,尤其是那些親眼目睹,而又能僥倖存活下來的人,直到今日,只要閉上眼睛,那一幕幕的腥風血雨,仍讓他們噩夢連連。
  自古有雲『邪不勝正』,可是,在那場戰役中,魔域之主邪神在一夜之間殲滅了武林十大門派,在那把用人血所餵養的罕見兵器『千妖斬』的威力掃蕩下,只見屍橫遍野、滿地哀嚎,宛如人間煉獄,從此以後,邪神即坐上武林第一把交椅,無人能出其右。
  不過,就在一年前,邪神死亡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般的傳揚開來。
  就在眾人慶幸大魔頭最終仍然難逃天理報應的當口,新任魔主──闃魅繼位了,闃魅的種種傳聞也就如火如荼的在武林中傳開。
  闃魅是邪神的親生骨肉,一個遺傳了他魔性血統的兒子,且他的邪惡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據說,邪神為了調教兒子成為最佳繼承人,在闃魅出生後不久,就讓他單獨和幼獸們一起生活,一起在山野間獵食,進而為了爭奪食物而互相打鬥廝殺,若能死裡逃生,才有資格成為下任魔主。
  又傳說,只有人類的外表,卻沒有絲毫的人性,骨子裡更是野獸的嗜血性格。
  種種的傳聞在武林中一遍又一遍的流傳著,卻沒有人有勇氣去一探究竟,闃魅的長相更是眾說紛紜,武林各大門派無不嚴陣以待,唯恐三十年前的歷史再度上演。
  令人感到好奇,魔域在半年前突然發出一級追緝令,還是由魔主闃魅正式昭告武林,內容竟是尋找一名年約十六、七歲,額間有月牙印記的少女,若企圖藏匿此女者──殺無赦!
   
         ★        ★        ★
   
  魔域大殿一群衣著華麗暴露、頂著濃妝的舞姬,正在殿上隨著樂師彈奏的妖異樂曲婆娑起舞,那煽惑的舞蹈讓兩旁飲酒作樂的男人看得兩眼發紅、慾火焚身。
  舞姬們使出渾身解數,一邊扭動著水蛇腰,一邊輕解羅衫,將豐滿的女體呈現在眾人面前,男人開始發出狼嚎和口哨聲,垂涎的表情彷彿她們是一盤盤甜美誘人的食物,只不過他們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在沒收到主人的訊號前,只能用一雙雙飢渴的眼神『吃』她們。
  坐在殿上的年輕男人笑睨著手下貪婪的表情,他張嘴咬了一大塊手上的雞腿,半生不熟的肉汁伴著鮮血淋漓的紅色液體,沿著手掌不斷的滴在地上,他伸出舌頭一一舔去手上的血演,對他而言,鮮血的味道遠勝於世上任何一道美食。
  這名年輕男人有著一張似男似女的絕色容貌,一頭黑墨般的長髮、飽滿的寬額,瘦長的臉上嵌著野性難馴的狹長黑眸、孤傲的鼻樑代表他的性格,兩片薄唇總是嘲諷似的往上勾,他便是現任魔域之主──闃魅,也是繼邪神之後,另一個令人聞之喪膽的名字。
  舞姬們舞動得更意火、煽情,幾乎一絲不掛的胴體讓眾人更加慾火難耐,其中一名披著紅紗的舞姬較為大膽,當場對著闃魅大跳艷舞,白嫩的雙手不停的愛撫自己的乳房和下體,乞求能得到他的垂青,那撩人的姿態足以使男人大噴鼻血。
  闃魅無動於衷的看著台下妖嬈獻媚的舞姬,大掌輕撫著腳邊的大灰狼,而大灰狼彷彿是他專屬的寵物般任他揉弄,細看之下,一人一狼之間竟有著同樣冷漠、孤獨的眼神。
  看出手下們已經憋不住了,闃魅邪笑的將吃剩下的雞骨頭往台階下一扔,男人們接到訊號,發出一聲聲高亢、興奮的嚎叫,條地撲了上去,抓住離自己最近的舞姬,當場苟合了起來。
  那不是單純的男女歡愛,而是一對對野獸般的交合,男人在尖叫、吶喊、呻吟中發洩憤張的慾火,全然不顧被壓在身下的女人的感受,大殿上霎時瀰漫著交歡的濃郁氣息。
  身上僅技著一條紅紗巾的舞姬伏在地上,如一尾靈蛇般沿著台階向上蠕動,爬進闃魅岔開的大腿,她以跪姿向她的主人表示臣服,再以兩手膜拜他雄壯勇猛的體魄,突地「涮!」的一聲扯開那片礙眼的衣襟,當她探出粉紅小舌舔繞著男性乳頭時,表情無比嬌媚酣醉。
  闃魅維持著一手支腮、半掩的姿勢,對於正費盡心思取悅他的舞姬,也是他的專屬侍妾珊瑚的挑逗顯得漫不經心,珊瑚敏感的發覺自己的魅力似乎無法吸引主人 的注意,馬上運用巧妙的手指探向閱魅的胯間──他的身體在她靈活的搓揉下起了急遽的生理反應,可是,他仍然沒有珊瑚所預期的動作,只是冷眼旁觀著,這下她 真的急了。
  「魔主,魘鬼回來了。」夜魄上前低聲提醒。
  一名有著病態般蒼白面孔的男人進入大殿,闃魅「啪!」的擊了一下掌,珊瑚和台下的男女在一剎那間全退出殿外。
  「參見魔主。」魘鬼抱拳道。
  闃魅一手托著下巴,斜睨著得力的左右手。「這次又帶回幾個女人了?」
  「屬下有辱魔主使命,只帶回了兩個女人,請您確認。帶她們進來!」魘鬼朝殿外大喝一聲,兩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便被押進大殿。
  他一步步的踱下台階,邪魅的黑瞳緊盯著早已嚇得忘了哭泣的小姑娘。
  兩個小姑娘駭然的抱在一起,驚恐的剩著朝她們走來的男人。
  她們的年紀是對了,不過,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少了她的美貌。闃魅的視線停留在兩人的額頭上,雖然都有類似月牙的記號,但仔細一看,仍舊可以分辨出那是後天造成的疤痕,而不是與生俱來的。
  闃魅又嗅了嗅她們身上的氣味,他有著如動物般的敏銳嗅覺,只要讓他聞過一次,一輩子都忘不掉,可是,在她們身上卻完全嗅不到記憶中的味道。
  兩個小姑娘一臉的驚駭,僵硬的站在原地,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其中一人忽然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他冷嗤一聲,「膽子這麼小,我可什麼事都還沒做呢!」
  話畢,另一個小姑娘因為呼吸困難,臉色變得死白,「咚!」的一聲也昏倒了。
  「真是沒用!這兩個女人就賞給你們,不要再讓我看見她們。」闃魅陰陰的說:「你們也統統下去吧!」
  「謝魔主賞賜,屬下告退。」夜魄和魘鬼齊聲道。
  闃魅下意識的撫向左肩,依稀還能感受到那股熱氣。他在心中發誓,就像狼的一生只有一個伴侶,他想要的,也只有那個額頭上有月牙印記的少女,其他女人再也滿足不了他了!不管要花多少年,總有一天他會找到他的月牙兒,即使要翻遍每吋土地也再所不惜。
         ★        ★        ★
   
  凡是到過『海天深處』的人,都會承認這兒的確是一座桃花源,它是沈長舟在十二年前,為了愛女沈映竹而親手打造的人間天堂。
  沈長舟在其兄長病逝後,成為先帝禦封『天下第一莊』的莊主,掌接沈家經濟命脈,生意可說是遍及大江南北,不過,就在愛女五歲那一年,發生了一件意外,從此,他便將事業交予兄長的獨子沈煜棠管理,與妻女離開了『天下第一莊』,往後便隱居在『海天深處』,不問世事。
  即使他們夫妻倆躲在『海天深處』已經十二年了,沈長舟的煩惱仍然沒有一天消失過,他相信妻子也一樣,而且說『躲』,還真是一點都不誇張。
  因為就在女兒沈映竹快滿五歲的那一年,妻子居然發現愛女將一隻傷痕纍纍的白兔給治癒了。
  她沒有用到一丁點的藥物,光用雙手觸摸傷口,那原本還淌著血的傷痕竟意外的痊癒了!這樣的奇跡真是嚇壞了他們夫妻倆,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會身懷異能,更不敢想像這事若傳揚出去,將會招來多大的麻煩。
  於是夫妻倆開始暗中尋求協助和解答,在某次因緣巧合下,遇到了一名世外高人──天機老人,他精通蔔卦之術和面相,於是請求他指點迷津,沈長舟還記得當時的談話。
  「依老夫拙見,令嬡面相不凡,並不屬我塵世中人,所以,才會身帶異能前來投胎,沈莊主不必過於驚訝,不過,這異能終究不是凡人所該擁有,切勿濫用,萬一救了不該救的人,到時,必將擾亂輪迴。」
  「既然不是塵世中人,那為何她要投胎來當我的女兒呢?」
  「她也算是來報恩的。」
  「報恩?」
  「不錯,老夫算過沈莊主命中只有一子,只是你前世有恩於她,所以,她才會選上你,只不過……」
  「前輩但說無妨。」
  「令璦在十八歲以前將逢大劫,只怕活不過十八歲。」天機老人惋惜的道。
  「什麼?怎麼會有這種事呢?前輩,請您要救救我的女兒!」
  「令嬡是帶著天命下凡,這是她的劫數,即使是天人也無法改變。」天機老人搖頭歎道。
  「什麼天命?」
  「天機不可洩漏,請恕老夫無法言明。」
  「我不管什麼天命不天命,她是我的女兒,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前輩,您一定有辦法可以化解的對不對?」沈長舟心急的請求。
  「這……有個辦法倒是值得一試。」
  「前輩快說。」
  「你找個地方隱居起來,在令嬡滿十八歲之前不見任何外人,更不要讓她隨意施展異能,或許可以避得了,不過,老夫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就因為天機老人的這一番話,他們夫妻『躲』進了『海天深處』,嚴密的保護女兒,不讓她和外人有接觸的機會,即使兩人後來真的生下一子恭平,但花在愛女身上的心思,就連兒子有時也會抱怨他們偏心。
  如今沈映竹已經十七歲,離十八歲的生辰只剩下不到五個月,他們最害怕的日子一天天接近,既恐懼它的到來,又希望它早點過去,就在這種矛盾的心情下,時間仍然照常的往前走。
  「老爺,你在想什麼,想得都出神了?」連玉鳳含笑的輕問丈夫。
  沈長舟不禁歎息,「我剛才突然又想起天機老人的話,竹兒就快滿十八歲了,時間過得真快。」
  她嘴角的笑意頓時消失了,換上一片愁容。「老爺,萬一──」
  「沒有萬一,竹兒一定不會有事的。」他鏗鏘有力的說。
  「對,我們的竹兒會長命百歲,她是一個那麼懂事、體貼的好孩子,老天爺不會這麼殘忍的把她奪走。」連玉鳳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
  「別哭了,要是讓竹兒瞧見了不好。」他強忍悲傷的制止妻子。
  連玉鳳急忙擦去頰上的淚。
  「反正只要再過不到五個月,我們就不用再害怕了,十幾年都等了,還在乎這區區幾個月嗎?不會有事的。」沈長舟自我安慰的說,彷彿只要這麼相信著,他們一家人就不會分開了。
  可是,人真的可以跟天斗嗎?究竟是什麼樣的劫數,會奪走女兒的生命呢?沈長舟甩掉心中的疑懼,不願去面對它。
  「老爺、夫人。」僕人匆匆的進屋通報,「外頭有堂少爺派來的信差求見。」
  沈長舟攢眉,「煜棠的信差?快讓他進來。」
  一名風塵僕僕的漢子在僕人的帶領下進屋,「見過老爺、夫人。」
  「不用多禮,是煜棠派你來的?」
  「是,少爺有封家書交代小的務必盡快送到,請老爺、夫人過目。」他將懷中的信交予兩人,恭立在一旁等候。
  沈長舟夫妻迅速的將信上的內容看了一遍,臉色倏地刷白。
  不敢置信的喃道:「婆婆的身子一向硬朗,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老夫人是生了什麼病?」接到母親病危的消息,沈長舟自然心急,趕忙詢問確實情況。
  「老夫人在半個多月前不小心摔了一跤,後腦勺撞破了一個洞,雖然經過妥善的處理,外傷已經沒有大礙,可是,人一直沒有清醒過來,而且大夫說老夫人的脈象有越來越弱的跡象,恐怕熬不過一個月了。」
  他聞言心中大慟,恨不得能馬上飛回家。
  「怎麼會……」沈長舟突地感到自己的不孝,自從舉家搬到『海天深處』後,甚少回家探望母親,如今眼看母子就要陰陽兩隔才醒悟到自己的自私。
  連玉鳳讓僕人先帶信差下去休息,夫妻快二十年,她能體會到丈夫此時有多自責、有多惱恨自己。
  「老爺,我們還是早點動身,趕回去探望婆婆的病情才是當務之急。」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沈長舟從太師椅上跳起來,「夫人說的是,我們馬上動身……」他話還沒說完,便被輕柔的年輕女子嗓音給打斷了。
  「爹、娘,請讓我跟你們一起去。」進門的是一名水靈靈的姑娘,有著晶亮漆黑的明眸、挺直秀氣的鼻以及嫣然動人的唇,即使未施胭脂,依然不減她天生的美貌,連額上的月牙印也因年齡的增長而更加突顯。
  沈映竹在廳外已將事情始末都聽清楚了,她同樣憂心祖母的病情,希望自己能夠幫得上忙,所以,毅然決然的要求同往。
  連玉鳳不假思索的阻止,「竹兒,你留在家裡。」
  「娘,祖母病危,我這當孫女的人怎麼可以為了自己的安危而不去看她呢?」她婉轉的說服母親,想化解爹娘心中的憂懼。「而且,說不定女兒還可以救祖母一命,你們就讓我跟你們一起回去吧!」
  「這……老爺?」
  沈長舟當然希望母親能康復,也絕對相信女兒的異能說不定真的可以治好母親的病,只不過,這幾個月正是天機老人所說的危險期,萬一真應了他的占蔔,這……教他情何以堪。
  「竹兒,爹明白你的孝心,可是──」
  「如果女兒明明可以救祖母一命,卻只顧自己保命,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我相信爹娘也一樣,不是嗎?」沈映竹眼神堅決的凝望憂心忡忡的雙親,「況且離 我十八歲的生辰還將近五個月,只要我一治好奶奶馬上就趕回來,前後大概不用半個月,這麼短的時間內,不會發生什麼事的。」
  沈長舟和妻子對視一眼,都被女兒的話說服了,何況,他也的確不能不顧老母。
  「好吧!爹答應你就是了。」他妥協了。
  沈映竹展顏輕哂,「謝謝爹娘成全。」
        ★        ★        ★
   
  沈長舟父女三人日夜兼程的趕路,不需五日便已回到久違的京城,沈煜棠和妻子柳盈秀欣喜的在大門口迎接。
  「二叔、二嬸,謝謝你們專程趕回來。」見到敬愛的親人,壓在他胸口的大石彷彿輕了許多。
  沈長舟拍拍他的肩,「我們趕回來也是應該的,這陣子真是辛苦你們了。」
  「快別這麼說,二叔。」沈煜棠的眼神越過他的肩膀,「這位一定是映竹堂妹了,幾年不見,沒想到已經長這麼大了。」好個充滿靈氣的嬌美女子,若她不是自己的堂妹,他鐵定也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見過堂哥、堂嫂。」沈映竹上前福了個禮。
  他好像遼遺漏了一個人,「堂妹不用客氣,咦?恭平堂弟這次沒跟你們一起回來嗎?」
  連玉鳳含笑的說:「平兒留下來看家。」想到他們出門前,兒子還在跟他們鬧彆扭,唉!都已經快十四歲的人了,還要小孩子脾氣,真是拿他沒辦法。
  「要閒話家常以後有的是時間,煜棠,你祖母的病情如何了?」
  沈煜棠一臉慚愧,「還是沒有起色,看遍了京城所有的大夫,還是束手無策。二叔,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把祖母照顧好,才會發生這種事情。」
  「這事怪不得你,況且,該道歉的是我這個當二叔的才對。」沈長舟相當內疚,「夫人,我們還是先進屋看看娘她老人家。」
  一行人在沈煜棠夫妻的陪同下來到沈老夫人下楊的臥房,見到憔悴衰老、白髮蒼蒼的親娘,沈長舟不禁也老淚縱橫。
  「娘──孩兒回來看您了,孩兒真是不孝,」他握著母親骨瘦如柴的手,一遍遍的呼喚娘親。「娘,您張開眼睛看看孩兒啊!」
  連玉鳳也自責的掩帕啜泣,「婆婆,是媳婦兒不孝,沒能早一點回來看您,求求您快點醒過來──」
  其他人也陪著掉眼淚,可是任他們怎麼呼喚,榻上的老人依舊沒有清醒的跡象,讓所有的人再一次失望了。
  沈映竹悄悄的拉著柳盈秀到角落,「堂嫂,大夫有沒有提起祖母到底是傷到哪兒,為什麼至今還無法清醒過來?」
  「大夫只說祖母因為頭部遭到撞擊,腦中產生血塊,所以才會昏迷不醒,雖然喝了好幾帖化血的藥方,可還是沒用。」
  「原來是這樣……」她沈吟了一會兒,如果連那麼多名醫都救不了祖母,看來只有那麼做了。
  當夜,待莊內的人大多就寢,沈映竹獨自進入沈老夫人房中……昏睡了快一個月的沈老夫人隔天一早奇跡似的甦醒了,這天大的好消息在丫鬟的驚叫聲中很快的傳遍整座的天下第一莊,除了沈長舟夫妻之外,其他人都以為是沈老夫人感受到兒子親情的呼喚,這才得以擺脫死亡的陰影。
  沈家大大小小為了這件大喜事,發願要做更多的善事,來回報老天爺對他們的厚愛。
   
         ★        ★        ★
   
  「二叔、二嬸這麼快就要回去了?」沈煜棠趕忙出言挽留,「你們難得回來一趟,不如就多住個十天半個月再回去也不遲,我想祖母也是這麼希望,何況她這麼疼愛映竹堂妹,心裡一定很捨不得。」
  沈長舟面有難色,「我們也是不得已。」
  「我已經聽祖母說過了,二叔,那些江湖術士的話怎麼能信呢?他憑什麼斷定堂妹活不過十八歲,簡直是無稽之談。」他這人最不信的便是怪力亂神之說。
  「煜棠,有些事你並不瞭解,我們也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連玉鳳不想說太多,愛女身懷異能的事始終是秘密,就連婆婆都沒有告知。
  「看來二叔、二嬸已經決定了,那麼侄兒就不再多言了,不過──」沈煜棠搔了搔耳後,為難的說:「二叔可否再延個一兩天再啟程?」
  「還有什麼事嗎?」
  「嗯──,事情是這樣的,青劍門少主司徒樵和侄兒是知交好友,因為前兩天在他面前連連誇讚堂妹的美貌和好性情,讓他起了愛慕之心,所以他希望上門來向二叔和二嬸提親。」
  連玉鳳無措的輕叫,「提親?!」
  「二嬸放心,司徒樵雖然出身武林世家,可是侄兒保證此人溫文有禮,俊秀儒雅,絕對能和堂妹匹配,況且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可是百分之百贊成這門親事。
  「老爺?」連玉鳳何嘗不希望女兒有個好歸宿,可是實在來得太突然了。
  沈長舟略顯遲疑,「這事我看還得再從長計議──」
  「啟稟老爺、夫人,青劍門少主司徒公子求見。」僕人的通報來得正是時候,讓沈煜棠偷偷籲了口氣。
  「快請他進來。」他轉向沈長舟夫妻,「二叔、二嬸,司徒樵的人已經來了,你們可以親眼鑒定他夠不夠資格當你們的女婿。」
  連玉鳳慌亂的瞟向丈夫,這下事情又生波折,該怎麼解決才好?
  就在僕人領著司徒樵經過前頭的大院,朝正廳行來之時,眼角無意間瞥見遠處的鯉魚池畔佇立著一抹娉婷的鵝黃色身影,雖然看不太清楚她的容貌,可是光那一眼,就已讓他心蕩神馳了。
  沈家的人他幾乎都認識,見那姑娘的穿著又不似婢女,那麼她必定就是好友的堂妹沈映竹,難怪沈煜棠會對她讚不絕口,平生從未貪戀過女色的司徒樵,如今竟對一位姑娘一見鍾情,這才真的體會到何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輩子若沒娶到她為妻,將是他今生的遺憾。
  久久才眷戀不捨的收回目光,進入正廳正式的拜見過沈長舟夫妻,便馬上提出了允婚的要求。
  「司徒公子,這太突然了。」沈長舟沒有立刻同意。
  雖然他對司徒樵的第一印象相當滿意,從他端正的眼神中看得出他是位正直的年輕人,只是攸關女兒的終身幸福,絕不能急就章。
  司徒樵誠懇的抱拳,「沈二叔,晚輩是真心請求您將令嬡嫁給我,保證這輩子對她絕無二心。」
  連玉鳳聽了不是不感動,不過茲事體大,他們得再慎重考慮過。
  「司徒公子,不知令尊、令慈可知道這件事?!」
  「晚輩已事先告知了雙親,他們也都十分贊成。」天下第一莊雖不是武林們派,不過和青劍門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爹娘也沒有理由反對,他才趕緊親自上沈家來提親。
  沈長舟相當為難,老慮了半晌,才折衷的問:「司徒公子,不如等我和小女談過之後再作決定,這樣可以嗎?」
  「那需要幾天?」話一衝口而出,倒顯出他有多麼的迫不及待,睨見好友一臉的挪揄,司徒樵困窘的漲紅了臉,馬上改口。「當然可以,那就有勞沈二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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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瑩
侯爵 | 2010-1-1 00:44:12

第二章

「提親?!」沈映竹明眸圓睜。
  連玉鳳看得出女兒的驚訝,慈愛的笑了笑。
  「對方複姓司徒,單名一個樵字,是青劍門的少主,相貌稱得上是端正秀逸,比你堂哥小一歲,年紀配你剛剛好,爹娘都覺得他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我下午在院子裡看到有客人,原來那個人就是他。」
  「你見過他了?」
  「只是遠遠的瞧了一眼,不是很清楚。爹娘怎麼跟他說?」
  「你爹跟他說要先問過你的意見再做決定。」連玉鳳握住女兒的柔荑,語重心長的說:「竹兒,爹娘都希望你能有個好歸宿,將來嫁了個好夫婿可以疼你、愛你,這樣我們才能安心。」
  沈映竹顰起娥眉,「娘是不是忘了天機老人幫女兒卜的卦了?」
  「娘怎麼可能會忘了呢?雖然我和你爹是寧可信其有,不過,卻樂觀的相信你一定能平安的度過大劫,等你十八歲的生辰一過,就可以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門了。」
  「那娘的意思呢?」她露出女兒嬌態的問。
  連玉鳳回想著白天時司徒樵的言談舉止,「嗯!娘也認為這位司徒公子年少有為,應對得體,雖然出身江湖,不過,倒是彬彬有禮。」
  「哦!他真有娘說的那麼好?」沈映竹有也好奇了。
  「連你爹那麼挑剔的人都對他很滿意了,再說你堂哥也跟他相交七、八載,還打包票保證呢,」
  沈映竹思量良久,「可以的話,我想跟他見一面。」
   
         ★        ★        ★
   
  當司徒樵從好友口中得知沉長舟夫妻對他的評價,以及即將和沈映竹正式見面的消息後,欣喜若狂,整個人飄飄然,簡直快飛上天了。
  三天後,他滿懷希望再度拜訪天下第一莊。
  「晚輩見過沈二叔、二嬸。」司徒樵謙恭的揖禮,視線情不自禁的在正廳巡了一圈,沒見到想見的人,臉上難掩失望之情。
  沈煜棠不由得調侃他,「我說司徒老弟,姑娘家總要梳妝打扮一下才會出來見客,你就別太心急了。」
  司徒樵漲紅了臉,吶吶的說:「沈兄就別取笑我了。」
  沉長舟夫妻見狀,不由得也呵呵的笑了。
  「司徒公子,雖說兒女婚事本當由父母做主,不過,我們夫婦倆卻不時興這一套,只要竹兒同意這門親事,我們夫妻也無話可說。」他們可是很開明的。
  此言一出,司徒樵像是打了一劑強心針,頓時信心大增,只要他能博得沈映竹的好感,待她點頭允婚,就能抱得美人歸。
  「是,晚輩明白。」他緊張的手心都冒汗了。
  這時廳外的穿廊上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全吸引過去。
  沈映竹面帶嬌羞的進門,裡首輕喚:「爹、娘。」
  見佳人來到,司徒樵手忙腳亂的站起來,雙眼凝注在眼前的絕色麗人身上,這二十多年來,他見過的美女不知凡幾,卻無一能令他怦然心動,唯獨在見到沈映竹後,就朝思暮想、難以忘懷。
  「竹兒,這位便是青劍門少主司徒公子。」沉長舟為雙方介紹。
  沈映竹仍低垂蜂首,端莊的行禮,「映竹見過司徒公子。」
  「呃──映竹小姐免禮。」他緊張得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了,又一次引來好友的訕笑。
  她微揚起粉臉,想看清對方的長相,卻也將驚世的美貌呈現在他面前,司徒樵不禁看癡了,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就怕這仙子般的姑娘會從眼前消失。
  可是,當他眼瞳的焦距來到沈映竹的額頭上時,不禁呆愣了幾秒,當意識傳達到腦中,臉色倏地發白,冷不防的發出一聲銳利的抽氣磬,像是見了鬼似的,跟槍一退──「天哪!」他不信的低喃。
  沈煜棠皺起眉頭,用力的扯了下他的袖子,「老弟,你是怎麼回事?」
  他這個堂妹可是大美人,司徒樵怎麼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太不給面子了。
  「司徒公子,你怎麼了?」沈映竹納悶的問。
  司徒樵急促的喘著氣,口中喃喃自語,「年約十六、七歲……額上有月牙印記的少女……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沉長舟夫妻面面相觀,同樣是一頭露水,「煜棠,司徒公子是怎麼了?」
  「老弟!司徒老弟!」他大聲的叫了兩次,才讓司徒樵從極度的震撼中回過神來,第一個反應卻是奔到沉長舟夫妻跟前。
  「沈二叔、二嬸,請你們馬上讓映竹小姐跟我回青劍門!」司徒樵沒頭沒腦的話讓其他人聽得更是糊塗。
  「老弟,你的性子也太急了吧!人都還沒娶進門,就要把我堂妹帶回家,這說不過去吧!」沈煜棠當他是想討老婆想瘋了,才會語無倫次。
  司徒樵深吸一口氣,臉上稍稍恢復血色,「沈兄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哦!那是什麼意思?」
  他先朝沉長舟夫妻欠身,「晚輩剛才失態了,實在是因為見到映竹小姐額上的月牙印,一時過於驚詫,還請兩位原諒。」
  沈映竹摸了一下領頭上的胎記,那是打她一出生就有了,平時也不怎麼在意,沒想到會引起司徒樵如此大的反應。
  連玉鳳不等丈夫詢問,率先開口,「竹兒的月牙印怎麼了嗎?」只要是有關女兒的事,她都非常關切。
  「沈二叔和二嬸不是江湖中人,自然有所不知。」司徒樵將事情始末以簡單明瞭的方式,向在場的人娓娓道來。
  「這事要從三十年前說起,當時的武林正派在魔域之主邪神的襲擊下,一夜之間皆慘遭滅門之禍,就連我青劍門也難逃慘敗的命運,先祖父便是在那一役中喪生,雖然如今大家都重新站了起來,可是私底下仍十分懼怕魔域的邪惡力量。
  「直到一年多前邪神去世,其子闃魅繼位,各大門派在養精蓄銳之際,也不敢存心挑釁,只能暗地裡提防著,不過,就在半年多前,闃魅忽然對武林發出追緝令,尋找一名年約十六、七歲,額上有月牙印記的少女,所以晚輩才會──」說到這裡,他才得以喘一口氣。
  所有人在聽了這『故事』之後都呆住了。
  沈映竹怔愕了半晌,心中思忖,年約十六、七歲,額上有月牙印記的少女,這兩項條件她都剛好符合,是巧合嗎?
  「司徒公子,那人有說為何要找這名少女嗎?」照理說,她並不認識什麼江湖中人物,這事還真令人想不透。
  「沒有人知道真相,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萬一這名少女落進闃魅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他一個箭步上前,情急的握住她纖白的小手,「所以我才希望映竹小姐 能到青劍門,讓我來保護你。你們不瞭解魔域的厲害,闃魅的眼線眾多,說不定不用多久便會找到這兒來,所以,我們必須快點行動。」
  連玉鳳慌張的叫道:「老爺,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難道這就是天機老人所說的劫數嗎?」沉長舟怎樣也沒料到會和武林恩怨牽扯在一起。
  「天底下符合這兩個條件的少女不只有堂妹一人,說不定他要找的另有其人。」沈煜棠壓根就不信邪,嗤之以鼻的說:「何況我們沈家幾代以來都是做生意的,和那個什麼魔域根本扯不上半點關係,絕對不可能是堂妹。」
  司徒樵不放心的力勸,「不管是不是,我們還是不能大意。」
  「竹兒,你就先跟司徒公子到青劍門做客幾天。」沉長舟可不願意拿女兒的性命開玩笑。
  「那爹娘呢?」她忐忑不安的問。
  「我和你娘會先留在這兒看情況再說。」
  沈映竹輕搖像首,「那女兒也要跟爹娘一起。」
  「竹兒,聽你爹的話──」連玉鳳從心裡開始發冷,若事情真如司徒樵所說,女兒要是落進魔頭手上,後果不堪設想啊!
  「娘,不管發生什麼事,女兒都要留在你們身邊。」不管對方是惡魔還是鬼怪,她都不會屈服的!「如果爹娘擔心的話,不如我們馬上回『海天深處』。」
  「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連玉鳳想想也對,「老爺,你覺得呢?」
  沉長舟沉吟片刻,「嗯!看來只有這麼辦了。」
  「那麼這樣吧!晚輩現在立刻回青劍門,明天一早便調派人馬過來護送你們回去,沿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那怎麼好意思呢?」
  司徒樵積極的力求表現,「沈二叔別客氣,這是晚輩應該做的事。」
  「二叔,您就答應他吧!人家不是說女婿是半子,您就給他機會好好表現一下。」沈煜棠開口幫好友說話。
  「既然這樣,那就麻煩你了。」沉長舟的話等於認可了他這女婿人選,登時讓司徒樵高興得嘴都咧到耳後了。
  「沈二叔是說──」
  沈煜棠調侃的大笑,「還叫沈二叔,該喊岳父大人了。」
  「是、是,多謝岳父、岳母。」
  「恭喜你了,老弟,以後咱們就是親戚了,記得媒人禮可得包大包一點。」
  「一定、一定。」司徒樵搔首弄耳的傻笑。
  沈映竹羞紅了臉,其實,她並不怎麼排斥嫁給司徒樵,只是不知為何,心底總有一抹陰影揮之不去。
         ★        ★        ★
   
  第二天,司徒樵果然調集青劍門中一干高手,聚集在正廳前的大院中,所有的人已經整裝待發。
  沉長舟夫妻到房中和沈老夫人話別後,又回到正廳。
  「煜棠,家裡一切就拜託你了。」他鄭重的說。
  「請二叔放心。」沈煜棠正色的說:「你們也要多多保重,路上小心。」
  這時司徒樵手持長劍,全副武裝的進來,「岳父、岳母,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上路了。」
  就在連玉鳳和沈映竹一起向沈煜棠告辭,眾人跨出門檻之際,驟然間一匹匹拴在大門外的駿馬發出嘶叫聲,有的甚至抬起前蹄,又踢又踹的,模樣甚為躁動不安,那馬嘶聲叫得人心惶惶。
  「發生什麼事了?」司徒樵火速的奔到大門口察看究竟,只見他帶來的手下正忙著安撫馬匹的情緒,各個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旋身返回院子,向在場的人致歉,「岳父,真是對不起,出了一點小意外,再等一下就可以出發了。」
  可是門外的騷動不減!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一夥人都快控制不住暴躁的馬匹,有的還不小心被踹傷了。
  沈煜棠探頭往外瞄了一眼,嚥了下口水,「那些馬是不是吃錯藥了?怎麼無緣無故都發起瘋來了?」
  「出門之前它們都還好好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司徒樵心裡也急得像熱油在滾,沒想到會在這節骨眼上出狀況。「我再出去看看好了。」
  一個極輕的冷哼驀然震動了他的耳膜,讓他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是誰?!」司徒樵警覺的大喝。
  眾人順著他的眼光往右邊的庭院圍牆望去,磚瓦上居然坐了一個『人』,司徒樵心中一凜,這『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為何他之前都一無所覺,直到這『人』故意發出聲響為止?莫非來人的輕功遠在他之上?
  那是一名長得相當俊美的年輕男子,眉心有一道血紅色的煞痕,全身罩在邪氣之中。當司徒樵望進對方的眸底,竟感到不寒而慄,那是一雙極其詭異、冷漠的黑眸,只不過被那兩進冰冷的視線掃過,就渾身不能動彈。
  那男人的嗓音聽來低柔、沒有溫度,「那些馬之所以會煩躁蠢動,是因為我身上的煞氣讓它們害怕。」
  「你──」他猛然清出這『人』的身份了。「你是闃魅?」
  「闃魅』二字一出,全場嘩然,尤其是來自青劍門的人,全都「唰唰唰!」
  的拔劍出鞘,嚴陣以待。
  「大魔頭出現了,大家小心!」有人大喊。
  闃魅掀動一下薄薄的血唇,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其他人他並不放在眼裡。
  「終於找到你了,我的月牙兒!」他寒冰似的眸光在寬到沈映竹那張傾城的嬌顏時,才迸出兩簇火焰。
  沉長舟驚恐的將女兒拉到背後,「你想對我女兒做什麼?」
  「你這魔頭要是敢碰我女兒,我就跟你拚命。」連玉鳳和丈夫誓死要保護愛女,雖然先前已經聽司徒樵訴說過有關魔域的種種事跡,可是,當他們親眼見到闃魅這個『人』時,才真實的感受到他的可怕,那雙眼睛根本不像人,而是野獸。
  司徒樵持劍護在他們身前,大磬叱喝,「闃魅,她是我的未婚妻,你休想靠近她一步。」
  「未婚妻?」他淡淡的諷笑。「月牙兒,是真的嗎?」
  沈映竹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是恐懼還是迷惑。
  「我認識你嗎?」為什麼找上她?
  「想知道原因的話就跟我走。」闃魅用他那低沉的嗓音蠱惑著她,就宛如魔鬼在引誘人犯罪,和他一塊沉淪在地獄中。
  「住口!她不會跟你走的。」司徒樵大吼一磬,足尖輕點,施展輕功躍上圍牆。「你這該死的大魔頭,去死吧!」
  他俐落的施展家傳劍法,手持青鋒長劍往前直刺,卻撲了個空,他不禁愣了一下,人呢?方才明明看準了,為什麼眨眼間卻不見了?
  「憑你這點功夫就想殺我嗎?」一個鬼魅般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司徒樵表情大駭,閱魅與他這麼貼近,他居然沒有察覺!他不敢再多想,馬上回身再刺,卻還是撲了個空。
  「少主,危險!」底下的人驚恐的大叫。
  他正忙著尋找闋魅的身影,原本身前還空無一人,可是當司徒樵轉個身又回來時,人已經在那個地方對著他冷笑。
  「你──」股寒意從司徒樵腳底直往上爬到頭頂。
  闃魅只不過揚手一個彈指,他喉中一甜,登時嘔吐出大口的鮮血,身子整個向後仰倒,跌下圍牆──「少主!」青劍門的人立刻蜂擁而上,及時將他接個正著。
  「大家別放過這大魔頭!」其中一名年紀較長的漢子大叫一聲,「快!流光炫影陣!」所有人在命令下迅速的移動腳步佈陣。
  「殺!」在殺氣騰騰的劍陣中,一條條銀白劍光斜飛向文風不動的闃魅。
  他只是稍稍抬起雙手,掌心一收、一放,所有人彷彿被某種看不見的時器給掌中,登時瓦片亂飛、伴著一聲聲的慘叫和物體墜落的聲響,當飛揚的塵土歸於平靜,只剩滿地哀嚎的青劍門門徒。
  「闃魅──」司徒樵咬牙切齒的怒視他,吃力的用劍撐起自己。「你想把人帶走,除非踩過我的屍體,唔──」他所受的內傷比自己想像的還要重。
  沈映竹關注的叫道:「司徒大哥──」
  「你關心他?」闃魅的表情霎時變得陰冷,如幽魂般輕飄飄的從圍牆上飄落地面,「那麼,我就不能再讓他繼續活下去了。」
  「不要!」她不假思索的奔離雙親的保護,擋在司徒樵和闃魅之間。「你要的是我,我跟你走就是了,不需要殺人。」
  當沈映竹見識到闃魅不費吹灰之力就傷了司徒樵和其他人,心中便已有了覺悟,若她不從,可能所有的人都會被他殺,包括自己的爹娘,她寧可犧牲自己,也不能讓那種事發生。
  「竹兒,你在說什麼?快回來娘這兒。」
  「堂妹,別說傻話了,快點過來!」
  闃魅綻出惡魔的笑容,緩緩的舉起右臂召喚她,「過來。」
  「不可以!」司徒樵在連續吐了好幾口血之後,強撐著受創的身軀走向她,「映竹,你不能跟他去──啊!」情緒激動之餘,又從喉中噴出一口鮮血。
  「司徒大哥!」沈映竹本能的伸手扶他坐下,顧不得有其他人在場,便要使用異能救他。「你振作一點,我──呀!」
  「他暫時還死不了,不需要你來救。」闃魅不可能讓她有機會出手救情敵的,只見一團黑影在眨眼間籠罩住她,在她的驚呼聲中,人已被他擒在懷中。
  「映竹!放開她!唔──」司徒樵在眾人的制止下,一心想搶回心上人,無奈傷勢太重,連運氣都沒辦法,何況是救人。
  「竹兒!竹兒!」沉長舟夫妻不顧危險的衝過去,試圖想解救愛女。
  「爹、娘,你們不要過來!」沈映竹嚇得失聲大叫,眼眶紅潤的向闃魅乞求,「你要我做什麼都行,求求你別傷了我爹娘。」
  或許真是因為她的請求才讓闃魅手下留情,他圈在她腰上的手掌一緊,將她帶上屋頂,所有的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沈映竹被擄走。
  「快把女兒還給我!竹兒──」連玉鳳大叫一聲,因為受了太大的刺激,便暈厥在丈夫懷中。
  司徒樵懊惱的怪罪自己,居然連自己心愛的姑娘都救不了,他二十幾年所練的武功,根本傷不了闃魅一根寒毛,真是太沒用了。
  不行!不能這麼輕易就放棄了,他絕對要想辦法把她救回來。
         ★        ★        ★
   
  沈映竹被握到一座彷若宮殿式的建築物前。
  「這是什麼地方?」鼻端吸到的污濁之氣讓她頭暈目眩,她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整個人很不舒服。
  闃魅的大掌仍停留在她的纖腰上,滿意的嗅著她身上的氣味,那淡雅清新的體味,就跟十年前一模一樣。
  「這兒往後就是我們的家,而你,將是這裡的女主人。」等了十年,總算讓他等到了。
  她按捺住身體的不適,窘迫的想和他保持距離。
  「先放開我好嗎?我可以由自己走。」
  他手掌的力道加重,將地牢牢的固定在身邊,「你休想再逃離我!」
  「我沒有要逃,就算想逃也逃不了,不是嗎?」再怎麼說她也是個黃花閨女,怎麼可以和男人這般親近?「你弄痛我了。」
  闃魅俯視著她一會兒,才把手掌移開她的腰,改扣住她的手腕。
  「進去吧!我的人還在等著見你。」他這次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就強迫她一塊進入大殿。而大殿中早已等候了一大群身材高大、相貌狠戾的牛鬼蛇神,那些男人像是在打量什麼稀奇的寶貝,目不轉睛的直盯著她看。
  沈映竹被這場面嚇了一跳,釘在原地動不了,覺得自己好像闖進獸群的小動物,隨時都有可能被拆解入腹。
  「有我在,不會有人敢動你的。」闃魅拖著她穿過列在兩旁的人牆,登高朝眾人一呼。「十年後的今天,我終於找到我的魔妃了。」
  台下的人發出如雷的狂吼,那音量宛如萬獸齊鳴,整座宮殿都為之震動。
  她趕緊捂起耳朵,怕被震聾了,卻聽見眾人異口同聲的叫道:「恭喜魔主!參見魔妃!」
  什麼魔妃?沈映竹茫然的想。
  闃魅狀似愉悅的接受歡呼,俊美的臉孔透著妖野的光芒,卻也散發出唯我獨尊的王者氣息。
  「我不要,我不要當什麼魔妃!」沈映竹搖著螓首,顫聲的呢喃。
  他臉色倏變,悍然的將她纖弱的身子嵌在胸前,重喝:「由不得你說不!」
  「你不能強迫我。」哪有人這樣求親的?
  「我不能嗎?這世上還沒有我不能的事。」闃魅傲然的坐在用整塊黑玉雕制的寶座上,伸手將她拉到大腿上,對於她的捶打掙扎,根本不痛不癢。
  沈映竹激烈的反抗他,「你殺了我好了,我寧死也不會嫁給你!」
  「不,你不會想死的,若是你真的敢尋死,我就殺光天下第一莊還有青劍門的人,連和他們兩家有關的人都不放過!」他低啞的磁性嗓音宛如死神的喪鐘,字字地敲在她心口上。
  她顫抖再顫抖,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想想幾百條人命就操控在你手上,你於心何忍?」闃魅用舌尖舔了舔她細緻的耳垂,感覺到她的僵硬,不禁大笑起來。
  她喉頭一哽,「你是惡魔。」
  闃魅仰頭大笑,笑得是既狂妄又放肆,「不錯,我是惡魔,而你則是惡魔的新娘,只能屬於我一個人的新娘。」
  「我不是……」沈映竹無助的哭喊。
  他朝蒼白如鬼的魔鬼使了個眼色,「先給大家來點娛興節目吧!」
  「是,魔主。」魔鬼朝殿外的人比了一下手勢,在雜沓的腳步聲中,十幾名全身浴血、傷勢沉重的漢子被押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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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瑩
侯爵 | 2010-1-1 00:44:52

第三章

那些人一見到闃魅,全都同仇敵愾,個個聲色俱厲的朝他咆哮、唾罵。
  「你這魔頭終於出現了!」
  「我要替我們桐城派冤死的同伴報仇!」
  「對──我們要報仇!」
  「報仇!」
  闃魅狹長的黑眸滿是嘲講,「要報仇可以,就看你們有沒有本事了。夜魄,陪他們玩玩,不必太客氣。」
  面無表情的夜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手裡持著一把冷光凜凜的刀。
  「夜魄加油!」
  「把他們一個個都宰了!」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兩列的人發出高昂的嘶叫聲,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好像這一切只是一場遊戲。
  來自桐城派的人面露驚恐之色,全部縮在大殿中央。
  「我們有十幾個人,還會怕他一個嗎?」其中一名年輕人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嘴硬的對同伴說。
  「對!反正我們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就跟他拚了。」
  「跟他拚了──」
  十幾個人一副把命豁出去的表情,狼狽的提劍衝向夜魄,夜魄的眉頭連皺都不皺一下,大刀一揮,森冷的殺氣像數百道利刃襲向他們:在兩旁一片叫好、喝彩聲中,只見一隻斷手、一顆猶在噴血的頭顱從半空中飛過,恐怖的尖叫在大殿四周流竄。
  「住手!」沈映竹園瞠著淚眸,沙啞的低喃,「住手!不要──」她應該昏倒,就不必親眼目睹這些了。
  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身橫躺在地上,不斷湧出的血液將整座大殿染成妖異的鮮紅色。
  她想尖叫,可是,喉頭像被什麼卡住了,喊不出一絲聲音。
  當最後一具屍體『砰!』的倒下,沈映竹找回了力氣,使勁全力掙開闃魅的手臂,奔下高高的台階。
  天哪!她淚如雨下的在屍體中穿梭,伸手一一探他們的鼻息,可是找不到半個活口。
  「唔!」其中有一人兩手雖然都被斬斷了,仍還有一口氣。
  沈映竹抹去涕淚,露出一絲喜色,連忙柔聲安撫那人,「你不要亂動……我馬上就救你,你很快就沒事了!」
  「我不想……死……」那人每說一個字,嘴裡就不斷湧出鮮血。
  她將雙手按在他的斷臂上,想先幫他止血,「我知道,你不會死的,你要振作一點。」
  一隻鐵臂驀然間從後頭圈住她的腰,將她從地上撈起來。
  「就算你救活他,他還是得死,別浪費力氣救這些不相干的人了。」闃魅無情的話語在她耳畔揚起。
  「這是一條人命,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輕賤它?」她的淚水像川流不息的河。「放開我!讓我救他──」
  方纔還躺在地上呻吟的人,身軀陡地抽搐了幾下,嚥下了最後口氣。
  闃魅邪笑,「別忙了,現在人已經死了,你也不必救了。」
  「兇手!你這個兇手!」沈映竹發瘋似的用小拳頭打他、用指甲抓他,不過更讓她悲痛的是自己來不及救那個人。為什麼要殺人?殺人很好玩是不是?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為什麼?」
  「因為在這世上只有最強的人才有資格活下去,這就是為什麼!」他邪俊的臉上透著噬血的表情。
  沈映竹淚眼婆娑,「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這是夢嗎?
  如果這真是一場噩夢,那麼,就讓她快點醒來吧!
  「不是的!」眼前驀然一黑,很快的她便捕捉不到自己的思緒。
   
         ★        ★        ★
   
  「啊——」她是被自己的驚叫聲給嚇醒,夢裡頭的人一直在向她求救,可是她救不了他!當沈映竹冷汗涔涔的坐起身來,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然後,她想起來了,那血淋淋的畫面重新浮現在腦海中。
  「不——不要!」這個地方讓她無法呼吸,她必須想辦法逃出去。
  沈映竹左右張望,發現自己睡在一張鋪著全白錦緞的軟榻上,床的周圍垂落著輕柔似雪的白色紋幔,看來是有人費盡心思為她張羅這些,可是,她沒有心情欣賞,微顫的手輕輕的撩開一角,確定幔外沒人才吁了一口氣。
  整座寢宮在十顆斗大夜明珠的照耀下顯得如夢似幻,完全與外頭的血腥隔離,可是光只是回想剛才的一幕幕,她就覺得整個胃在翻攪。
  他是人,還是惡魔?又到底把人命當作什麼,可以說殺就殺?
  不行!趁現在沒有人看守,她必須想辦法逃走才行,爹娘一定都很擔心她。
  沈映竹溜下床,可是到處找不到她的繡花鞋,算了!再耽櫚下去,萬一他回來,就再也走不了了。
  於是她裸著纖足,在門口張望一下,連寢宮外也沒有人看守,此時不逃更待何時。她提起裙擺在走廊上奔跑,跑著、跑著,才在慶幸一路上都沒撞見人,可是等地跑得腳都酸了,卻連大門都沒看到。
  「呼、呼。」她扶著牆壁喘著氣,在腦中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
  突然,地面上的巨大黑影從身後罩上她的頭頂,「你以為你逃得了嗎?」
  「啊!」沈映竹尖叫的旋過身去,映入眼簾的是闋魅那張蘊含著憤怒與邪佞之氣的俊臉,想都沒想就拔足狂奔。
  「月牙兒!」他怒喊。
  她了心一意只想逃出這裡,只是這番舉動大大的激怒了闃魅。
  「你跑不掉的!月牙兒,你這一生都躲不開我的。」他幽魅的聲音如影隨形的跟著她。
  沈映竹像一隻驚惶的小白兔,努力想逃出獵人的獵捕,「呀——」她腳絆了一下,很快的又爬起來,繼續往前跑。
  「你永遠也離不開這裡了!」他輕易攫住她柔馥的身子,宣告了她的命運。
  「不——」她使勁的抗拒。
  闃魅將她困在自己和牆壁之間,捏住她的下巴,讓她和他面對面。
  「為什麼要逃?」他為她做得還不夠多嗎?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得到這此了而他為她做了,為什麼她不滿意?
  她咬著下唇,不敢看他迫近的臉龐,「我……」
  「你怕我?」闃魅的嗓音有著壓抑的怒意。「你真的怕我?不准,我不准你怕我,聽到了沒有?」
  沈映竹被他一吼,反而增加了勇氣。
  「我是怕你,不過,除了怕你之外,我還討厭你,我討厭不愛惜生命的人,我更討厭像你這樣濫殺無辜的人,那些一人犯了什麼錯,為什麼你要他們死?」
  他掐住她的肩頭,「你說什麼?再給我說一遍!」
  「好痛!」她瑟縮了一下。
  「哈……」
  沈映竹被他的笑磬怔住,她還以為他會氣得殺了她,可是他卻大笑起來,他的反覆無常實在令人無所適從。
  「你還是跟十年前一樣沒變。」闃魅彎下身軀將地扛上肩頭,笑聲自他口
  中迸出。
  她奮力的舞動四肢,「你幹什麼?你這野蠻人,快放我下去!」
  闃魅幾個大步就將她扛進剛才的寢宮,原來沈映竹一直在附近打轉,根本沒逃多遠就被逮到,真是白忙一場。
  他大手一扯,白幔「涮!」的一聲被扯了下來,他將沈映竹粗魯的扔在軟榻上,用精瘦的男性身軀將她壓在榻上。
  「你要幹什麼?」沈映竹嚇得全身僵直,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他的拇指輕輕的撫著她額上的印記,「幸好有它,才能讓我找到你,這十年來,我唯一的心願就是找到你。」
  沈映竹囁嚅的問:「為……什麼要找我?我又不……認識你?」
  「你真的忘記我了嗎?」他墨黑的眼瞳迸射出妖異的火花,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無瑕的玉頰,「其實那些人會死,你也是幫兇之一。」
  「你胡說!」她嬌斥。
  闃魅惡質的嘲弄她,「我何必騙你呢?十年前,如果你不救我,讓我失血過多而死,今天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冤魂,所以,你不是幫兇是什麼?」
  十年前?十年前她才不過七歲大,除了偶爾救一些受傷的小動物,唯一救過的人就只有——「你是那個大哥哥?」沈映竹美眸圓睜,小嘴微張的瞪著他。
  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紅潤的嘴角,「嗯!」她就如同他想像中的甜美。
  「不可能!」她推開他—身子縮在床角,還不忘用袖子拭去唇上他遺留下來的味道。「不可能,你騙我!」
  「為什麼不可能?如果你沒有救過我,我怎麼會知道你有特殊的異能,光用手就能幫人療傷治病?」闃魅坐起身斜睨她乍青乍白的小臉,滿意的咧著大大的笑 紋,「還記得當時我才剛和幾隻兇猛的老虎打了一架,雖然最後贏的人是我,可是,我卻傷得很嚴重,原以為自己快死了,想不到卻被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給 救了。」
  沈映竹的心往下沉,雖然是十年前的事,可是經他這麼一提,所有的回憶全湧上來了,的確如他所形容的一樣,那麼他真的就是那位大哥哥了。
  她救了他,可是,卻也間接的害死那麼多人。
  難怪天機老人要爹娘帶她隱居起來,以免救了不該救的人,原來就是這個道理。
  闃魅邪邪一笑,「你現在心裡是不是後悔救了我?」
  「不!」她閉眼輕喟。
  他表情微變,「不?」
   「是的,即使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壞人,我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別人在我眼前死去。」沈映竹雙眼泛出隱隱淚光,哽咽的說:「上天讓我帶著異能來投胎,明知自 己可以救對方,卻什麼也沒做,那我一輩子都會受到良心的譴責,如果因為這樣而必須接受懲罰,將來要下地獄受苦,我也無話可說。」
  「這是你的真心話?」闃魅瞇眼問。
  「沒錯,這是我的真心話,不過——」沈映竹胡亂擦去臉上的淚痕,一改方才惶惶不安的模樣,小臉一正,「因為是我無意中救了你,才讓那麼多人受害,禍是我闖下的,我就必須負起大半的責任,你放心,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逃走了。」
  他挑了下眉梢,「哦?」
  「我會盡一切力量阻止你們殺人,以後只要你們殺一個,我就救一個,算是彌補我的罪過。」
  闋魅放聲大笑,「好個悲天憫人的女菩薩,你真以為可以救盡天下人嗎?」
  「我沒那麼大的宏願,可是,我會努力的辦到,直到我死為止。」她的表情再嚴肅不過。
  「好,我倒要看看是我殺人的動作快,還是你救人的動作快。」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沈映竹動了氣,「為什麼你動不動就說要殺人?每個生命來到這世上都是有意義的,難道你不能改變自己嗎?」
  他動手解開衣上的盤扣,「我不可能改變,也不想改變。」
  「你脫衣服做什麼?」她臉色發白,忙不迭的將銀被擁在胸前,以為這樣就可以保護自己。「你……不能碰我……」
  闃魅迅速的將身上的衣物脫個精光,然後一件件踢到床腳下。「你以為我想做什麼?過來我這裡!」
  她拚命往裡縮,「不,我不要!」
  「不准再跟我說個不字!」他赤條條的爬過去,將沈映竹從床角拖了出來。「我不喜歡你離我這麼遠。」
  沈映竹嚇白了小臉,在他懷中掙扎著,「不——你不要這樣,你要是敢輕薄我,我就……我就……」
  可是等了半天,她預期中的輕薄舉動並沒有發生,闃魅什麼事也沒做,只是將手腳纏繞在她身上,讓她無法掙脫開來,她不禁錯愕了一下,僵硬的任地摟抱著,深怕亂動一下會引發不好的後果。
  等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耳邊卻聽見闃魅打呼的聲音,她有些不信的偏首睇去,才確信他是真的睡著了。
  闃魅的臉龐就擱在她的頸窩處,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凝視他的五官,沈映竹發現他是她見過長得最俊俏的男人,俊美的不似凡人,可是,卻有著最難以捉摸的邪惡性格。
  此時,他睡得像個不設防的小嬰兒,可是當他清醒時,卻是個人見人怕的大魔頭。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
  而她真的有辦法阻止他的殺戮習性嗎?
         ★        ★        ★
   
  「吃飯!」闃魅粗野的抓起盤子上的肉,直接放進嘴裡。「光看是不會飽
  的,還不快吃?」為了她,他還特地準備了筷子,他們這些人可從來不用的。
  沈映竹瞄一眼滿桌的大魚大肉,面有難色的道:「我不餓。」
  「不餓?你以為自己是天上的神仙嗎?」他抓起一小塊雞肉,硬塞進她嘴裡,「給我吃下去!」
  她吐掉口中的雞肉,「嘔——」那血腥味讓人作嘔。
  「你這是什麼態度?不屑吃我的東西嗎?」他暴怒的搖晃她,沈映竹的臉色更加蒼白如雪。「不要告訴我你以後想成仙,所以,跟著人家吃素?」
  「咳……」她咳了幾聲,氣才比較順暢些,「不完全是。我只是……不敢吃半生不熟的東西……我看到血就會想到……那些死去的人。」
  闃魅低咒了幾句,出人意外的揚聲大喝,「來人!把這些東西全撤下去,給我煮熟了再送上來。」
  很快的有人來將一盤盤的食物收走,不過,臉上都難掩好奇,魔主居然為了一個女人改變多年的飲食習慣,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我可以自己到廚房去弄。」雖然她不是吃全素,不過,每餐一定以青菜為主,但是看起來這兒是不太可能有那種東西。
  「你是我的魔妃,自然有人會伺候你。」
  「我不是——」
  「不要再說會讓我生氣的話!」他已經夠容忍她了。
  沈映竹咬了咬唇,試著跟他講道理,「你不能只因為自己想要,就強迫人家配合。」
  「為什麼不能?放眼江湖,誰敢跟我說『不能』兩個字?」
  「那是因為他們怕你,你喜歡看別人怕你的樣子嗎?」
  闃魅血唇一勾,「其實那也沒什麼不好。」
  「可是,你卻說過不喜歡我怕你?」她記得他曾經說過。
  「你不一樣。」他咧嘴笑說。
  「有什麼不一樣?」
  他被質問的有些老羞成怒,「我說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你是我的女人,我當然不希望看到你怕我的樣子,我要的是你的順從和溫柔,要你永遠陪伴在我身邊,至於其他人怎麼樣我管不奢。」
  「你太自私了。」她語氣中充滿指責。
  「自私有什麼不對嗎?他們不滿意的話大可以反抗,只要有本事殺了我,那麼就儘管來啊!只要他們不怕死。」他又加了一句但書。
  沈映竹辯不過他,氣餒的問:「你爹娘都是這樣教你的嗎?」
  「我娘是誰我沒見過,不過我爹──」闃魅扯動一邊的薄唇,語氣中有著近乎崇拜的口吻,「他在一年多前就死了,你來不及見識到他的厲害,當年他誅滅了各大門派,成為武林第一,總有一天,我會贏過他,成為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你說殺了皇帝之後,我會不會成為天下第一?」
  她倒抽一口涼氣,「你想進宮殺皇上?」
  闃魅狂妄的大笑,「不久的將來我會這麼做的,區區三十萬禁衛軍,在我眼中,不過是一堆廢人,只要我彈一下手指頭——」
  「弒君是大逆不道的行為,你不能這麼做!」沈映竹不敢去想像那個情況,當今皇上要是死在闃魅手中,天下將會大亂啊!
  「我不能嗎?」他的笑讓她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
  天哪,她該怎麼阻止他呀?
   
         ★        ★        ★
   
  來到魔域已經好幾天了,沈映竹心裡最掛念的還是雙親的現況,若是有人能替她帶封信回去就好,可是,闃魅拒絕了她。
  有時她真的很迷惑,板魅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只因為曾經救過他一命,所以才選擇她嗎?可是,依沈映竹這段日子對他的觀察,他並不是那種會知恩圖報的人,那麼究竟是為了什麼?
  自從闃魅將她握來魔域,每晚都必須摟著她睡覺,像個愛黏著母親的孩子,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覺得他不像白天那般可怕。原以為他會乘機強佔她的身子、毀了她的貞節,可是他沒有那麼做。
  有幾次,闃魅看著她的眼神燃著熊熊的火焰,彷彿要把她一口給吞噬掉,所以,他現在『安分』,並不表示他永遠不會那麼踰矩。
  沈映竹一面思考,一面漫無目的的走著,她感到自己既挫折又無助,憑她一己之力,真的有辦法改變闃魅嗎?話說得簡單,問題是該怎麼做?
  「救命呀,救命——」女子的呼救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是誰在喊救命?
  她循聲趕了過去,見到那名大喊救命的姑娘從不遠處的樓宇中衝出,臉上帶著無比的驚恐,正朝她的方向而來,就在這時,一個男人跟在後面,右手上握著一柄大刀,兇惡的朝她的背揮下——「啊——」那名姑娘的背部硬生生的挨了一刀,渾身是血的往前仆倒。
  沈映竹在那姑娘尖叫的同時也發出驚喊,「住手!」她火速的趕過去,蹲下身察看她的傷勢,一發現傷口太深、血流不止,馬上揚起頭朝那男人嬌吼,「快去請大夫!聽見了沒有?快去找大夫來!」
  「魔域沒有大夫,難道魔妃不知道嗎?況且,這女人不聽話本就該受罰,即使是魔妃,也不該干涉。」那男人平板的回答她。
  「你——」她聽了為之氣結。
  那名倒在地上的姑娘拉了拉她的袖子,「救、救命……」
  「我會的,姑娘,你不要怕。」沈映竹握住她的手,想將溫度傳給她,「我不會讓你死的!」
  「不是……是……小婉……」那姑娘吃力的指著樓宇,「快救……她……」
  即使快死了,她也沒忘記要救朋友。
  裡頭還有人受傷嗎?可是,她不能現在離開,否則這姑娘會死的。
  「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我待會兒就去救她。」沈映竹集中精神,慢慢的將所有的力量運在雙掌中,她不能再讓人就這麼死在她面前。
  約莫過了一注香的時間,她額上已覆著一層薄汗,才將兩手從那姑娘的背上移開,那道傷口已不再流血。
  「小婉她在……裡面……」她答應要出來求救的。
  沈映竹和濃濃的倦意對抗著,只要一使用異能,她的身體便會非常虛弱,接著會昏睡好幾個時辰,可是,她現在不能閉上眼睛,還有人需要她。
  「我馬上就去。」她直起身要走進那位姑娘所指的樓宇。
  看守此地的男人試圖阻擋她,「魔妃,你不能進去。」
  「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非進去不可。」她沒時間跟他囉峻,越過他就直奔屋內,才進了門,就聽見好幾名姑娘啜泣、呼喊的聲音。
  「小婉,你再支持一下,大夫很快就來了。」
  「嗚……小婉她會不會死?」
  「讓我死……不要救我……」
  「小婉,你不要這樣。」
  「我不想活了,你們讓我死吧!」
  沈映竹老遠就聽見她們的對話,嬌脆的嗓音夾著嚴厲的口吻說:「死就能解決一切嗎?你可想過自己的爹娘?」她雖然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大概能猜測得出,這些姑娘一定不是自願來的。」
  「你是誰?」
  「我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幾個姑娘七嘴八舌的問。
  「先讓我看看她哪裡受傷了?」沈映竹湊上前打量傷者,瞥見那名叫小婉的姑娘的下半身全是一片血演,不禁愣了一下。
  旁邊有人幫她解惑,「小婉她懷有身孕,故意從椅子上往下跳才──」
  「這是孽種,我不要這個孩子!」小婉一臉痛苦的捶著肚子大叫,「你們都不要管我……讓我死…」
  沈映竹連忙拉住她的手,「姑娘,孩子是無辜的,不管他是怎麼來的,你都不該拿他和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她叫得聲嘶力竭,「你懂什麼?我就是要他死,啊──」
  「想想你的爹娘,如果你就這麼死了,他們會有多傷心?」沈映竹拉著她的手一起按在小腹上,「你不想再見到他們嗎?」
  其他的姑娘已經哭成一團。
  那叫小婉的姑娘聽了之後,慢慢打消尋死的念頭,繼而進入昏迷狀態。
  沈映竹感覺到血是暫時止住了,可是,她畢竟不是大夫。
  「我出去叫人去請大夫來,你們在這兒看著她。」她交代完畢,拖著疲憊的步伐才跨出門檻,雙膝不由得一軟,倒進一具男性的胸膛內,她不用張開眼睛,就知道他是誰了。
  「求求你……去請大夫……救她!」勉強把話說完,不到一秒,她便掉進黑甜鄉里。
  「月牙兒,你還真是不死心。」闃魅噙著殘酷的笑意將纖盈的她打橫抱起,瞟了身旁的手下一眼,「去外面抓個大夫進來把裡面的人救活。」
  「是,魔主。」看來他們都太小看魔妃在魔主心目中的地位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悠瑩
侯爵 | 2010-1-1 00:46:36

第四章

 沈映竹迷迷糊糊的甦醒過來,立刻感受到兩道熾熱的光線正在注視她,她費力的睜開明眸,眼瞳的焦距緩緩鎖住貪看她睡顏的闃魅。
  「你——」她輕晃一下頭顱,想讓混沌的腦子清醒過來。
  闃魅綻出邪惡的笑意,不待她完全清醒,不期然的封住那微張的小嘴,唇瓣廝磨的刺麻感將沈映竹給震懾住了。
  她張嘴想叫出聲音,卻讓他的舌如長鞭般竄進芳香四溢的口中。
  「唔……」她心中又羞又急,不知該如何應對。
  「不喜歡我這樣吻你嗎?」閱魅在她唇中啞聲的說著,大手鑽進她衣內,愛撫那對柔軟的胸房。
  沈映竹一張俏臉由紅轉白,「你不能──」
  「你似乎很喜歡說這三個字,我就讓你見識一下我能不能。」旲魅搓捏著指間嬌弱的乳頭,直到它為他綻放出最美麗的姿態。
  他親匿的動作讓她不知所措,只能可憐兮兮的哀求,「求求你別這樣!」
  「我只想拿我應得的報償。」他不會因為她的求饒而停手的。
  她嬌軀顫抖得更厲害,「報……報償?」
  闃魅大手」扯,就將沈映竹的上衣剝落,「我讓大夫去救那個女人,你說,我不該得到一些獎賞作為鼓勵嗎?」
  「她現在怎麼樣了?」沈映竹的心神被那名因小產而差點送命的女人拉走一部分,沒注意到他用脫下來的衣服將她的雙手絞綁在床柱上。
  他長繭的手掌貪婪的摩掌她如絲如緞的肌膚,目光如炬的盯著那對豐潤的酥胸,喉結上下滾動一下!「算她運氣好,及時撿回了一條命。」
  那輕佻的撫觸震醒了她,這才發覺有異,「闃魅,你想幹什麼?放開我!」
  「月牙兒,你忘記最重要的一點,要我救人是必須付出代價的,所以,我要從你身上討回來。」他開始動手解著她的裙頭,這舉動簡直嚇壞了她,只能不斷的踢著雙腳,想逃避他的侵略。
  「闃魅,算我求你,不要這樣對我!」他真的打算這樣強佔她嗎?
  闃魅不耐煩的卸去她下半身的衣物,輕而易舉的抓住那纖細的腳踝,不讓它們有合起的機會。
  她慌得哭了出來,「不要看!」從未被男人瞧過的隱密就這樣暴露在他眼前,讓她恨不得馬上死掉。
  「我不只要看,我還要碰。」他的手掌完全貼入那雪嫩的腿側,逼進女性的三角地帶,「別忘了,這是我應得的報酬。」
  沈映竹扭動著被縛的雙手,就是無法脫困,而此時全然敞開的姿勢更讓她又羞又懼;當闃魅的手指捻揉著她纖弱的慾望花蕾,令她觸電般的弓起。
  「啊——」她連尖叫都在發抖。
  他咧著邪笑,繼續撩撥那柔膩絲滑的小核,「這就是多管閒事的下場,我的月牙兒,你是鬥不過我的。」
  「救人……不是多管閒事……啊——」沈映竹被那霍然刺探進女性領域的手指嚇得失聲驚叫,美眸漾出迷濛的霧氣,低吟的控訴,「你怎麼可以……」
  闃魅微瞇著危險的瞳眸,加快手指的速度和力道,「你說什麼?」
  「唔——」她似泣似吟的閉上眸子,體內拉扯的痛楚讓她不住的打哆嗦。
  他在她快承受不住時退出了手指,「這只是個小小的懲罰,以後別再管你不該管的事,否則,下一次不會這麼快就結束了。」
  沈映竹在雙手一得到自由,忙用錦被裹住自己,無聲的掉著淚。
  「你哪裡也去不了了。」闃魅灼熱的呼息噴在她的頸間。
  「我可以回自己的房間了嗎?」串串淚珠自她那雙如秋水的明眸中湧出,美得令人我見猶憐。
  他舔去那帶著鹼味的液體,感覺到她的退縮,顯然是方纔的行為嚇到了她。「現在是半夜,今晚就睡在這裡。」
  「我現在睡不奢。」怕他又侵犯她。
  「那就陪我睡。」他過去從沒有一天好好睡過,直到有她相伴,習慣了她的溫暖,他不想一個人再睡在冷冰冰的床上。
  沈映竹嚥下嘴邊的抗議,無奈的讓閱魅擁進懷中,睜眼到天明。
         ★        ★        ★
   
  天下第一莊沉長舟守在妻子的病床邊,自從愛女被擄走後,她就因為憂慮成疾而病倒,雖然看過大夫吃了藥,病情仍然沒有起色,就如大夫所言,心病唯有心藥醫,只要女兒能平安歸來,妻子的病才有痊癒的一天。
  「老爺,有竹兒的消息嗎?」連玉鳳有氣無力的問,同樣的問題每天都要問上好幾回。
  他握住妻子的手,「竹兒不會有事的,你還是先把病養好再說。」
  「你就別再安慰我了,要是竹兒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她捂著嘴嗚咽。
  「夫人,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沉長舟同樣心如刀割,可是為了妻子的病情,他還是得打起精神來。
  連玉鳳伏在丈夫的胸前,哭得泣不成磬,「可是……對方是個大魔頭……竹兒怎麼可能對抗得了他?」
  「竹兒自小便聰慧過人,一定有辦法的。」事到如今,只有作如此想了。
  夫妻倆心中不約而同的向上天祈求,他們願意用自己的壽命來交換女兒的生命,只求愛女能逃過劫數。
  「二叔、二嬸。」沈煜棠進門來探望,「你們看誰來了。」
  兩人閒言朝門口望去,乍見司徒樵到來,心底升起一絲希望。
  「樵兒,你的傷──」
  司徒樵面露漸色,「內傷已調養的差不多了,多謝岳父關心,也請你們原諒小婿無能,是我沒有保護好映竹,才讓她被闃魅擄走。」
  沉長舟歎了口氣,「當時你也差點送了命,我們怎麼會怪你呢?」
  連玉鳳梗聲低喃,「我們只擔心映竹現在的情況,都過了半個多月,是生是死都不曉得。」
  「岳母別擔心,小婿今天前來最主要的就是要告訴兩位,我打算親自前往魔域將映竹救出來。」他鏗鏘有力的說。
  「這會不會太危險了?」
  沈煜棠也覺得不妥,「是啊!司徒伯父也不會同意的。」
  「既然岳父、岳母已經答應將映竹許配給我,她就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去救她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我爹沒有理由反對。」他沒有說出是他瞞著家人自作主張,不然連他們也會反對。
  沉長舟思前想後,總覺得不妥。「樵兒,那大魔頭的功夫很厲害,我不能就這樣讓你去涉險,萬一有個什麼不測,我怎麼對得起你爹呢?」
  「這是小婿自己願意的,只要能把映竹救出來,就算是死也是值得的。」
  他慷慨激昂的說。
  「可是——」
  司徒樵心意已決,「如果小婿連自己的未婚妻都救不了,往後如何在武林中立足,別人又會怎麼看我和青劍門?所以這趟小婿是非去不可。」
  「那麼竹兒就拜託你了。」連玉鳳管不了那麼多,只想早點見到女兒。
  「是,請岳母安心靜養,小婿這就告辭了。」他是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要和闃魅來個殊死戰。
   
         ★        ★        ★
   
  當司徒樵和一群和他年紀相仿的正義之士殺進魔域,雙方立刻展開一場搏鬥,不過,計劃進行得比他們想像中還順利,雖然每個人身上多少都負了傷,卻也在很短的時間內攻進了大殿。
  「闃魅,快滾出來!」想不到眾人多年來所畏懼的大魔窟,這麼輕易就讓他們攻破,原來魔域也不過爾爾。
  「闃魅,你這縮頭烏龜,怕得躲起來了是不是?」
  「我們今天是來取你的狗命!」
  「快滾出來!」
  「闃魅!你出來呀!把我的未婚妻還給我。」司徒樵環視空無一人的大殿,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大家小心一點,別著了他們的道。」
  就在所有人提高警覺之際,冷不防的聽見一陣陣「嗚——嗚——」的低吟聲從大殿周圍的陰暗處響起。
  「什麼聲音?」
  「好像是──野獸的叫聲?」
  「大家小心!」
  當司徒樵猛地見到牆角踱出一頭正把他們當大餐的老虎,頭皮陡地發麻,接著在其他人的抽氣聲中,又出現三、四頭,將眾人包圍在其中,讓他們驚出一身冷汗。
  「你們來得正好,它們已經餓了好幾天,剛好可以飽餐一頓。」一個幽冷的男低音閒閒的說著。
  司徒樵等人反射性的瞟向台階上的寶座,不知何時,闃魅已經坐在那兒觀賞他們驚懼的表情,他渾身上下依舊散發著妖野的氣質。
  「闃魅,快把映竹還給我!」司徒樵怒不可遏的吼道。
  闃魅蹺腿托腮的睨著他,「真是天下少有的癡情種!」
  「廢話少說,映竹是我的未婚妻,我今天非帶她走不可。」司徒樵不卑不亢的仰視高高在上的他,「她在哪裡?!」
  「只要你能活下來,我就讓你見她一面。」他彈了一下手指,那些老虎開始縮小範圍。
  跟他一起來的年輕人早已嚇得臉色發青,只能抖著手揮動劍尖,再也沒有方纔的盛氣凌人。
  「司徒兄,快想想辦法!」
  「怎……麼辦?它會不會吃了我們?」
  「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來了──」他們寧可對付人,也不要跟一群野獸打,光想到那畫面就讓他們魂飛魄散。
  闃魅妖邪的臉龐綻出詭譎的笑意,「怕了嗎?」
  「我來這兒之前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救出映竹,要我的命也行。」
  司徒樵正氣凜然的說。
  「真令人感動,但,敢覬覦我的女人就得死!」
  「映竹不是你的女人,你不配得到她!」在司徒樵眼中,沈映竹是完美的化身,豈能讓這惡魔玷污。
  一瞬間,闃魅眸底起了殺意,從喉中發出一聲信咆,一頭頭虎視耽眺的老虎摔不及防的撲向眾人。
  「啊──」在驚心動魄的叫聲中,所有人亂成一團,持著劍又砍又殺。
  闃魅好整以暇的欣賞著台下人獸廝殺的好戲,月牙兒只能屬於他,誰敢來搶,誰就得死。
  司徒樵不斷揮舞手中的長劍,耳邊不斷的聽到夥伴淒厲的叫聲,可是他不能停手,否則下一個就是他。
  「救我!」
  「啊──不要!」一聲比一聲還慘烈的叫聲讓他不忍再聽下去,可是他越不想聽,那些一聲音卻盤踞得更久,甚至侵入他的腦中。
  等那些聲音一個個消失,司徒樵不由自主的瞄向和他同來的夥伴,那一眼幾乎讓他的胃整個翻攪過來,他雙眼空洞的望著正在大啖美食的老虎,空氣中的血腥味終於讓他忍受不了的吐了出來。
  「鏗!」的一聲,長劍掉在地上,司徒樵只來得及摀住嘴大吐特吐,「嘔……」
  「喜歡這個畫面嗎?」闃魅血唇微微上勾,詭魅的笑問。
  司徒樵說不出話,直吐到胃中的東西一點都不剩。
  闃魅放下翹起的大腿,上身微傾向前,「這種畫面我從小看到大,習慣了就不會有感覺了。」
  「你不是人!」司徒樵高磬斥罵。
  「你們不是都叫我大魔頭嗎?」他不以為忤的大笑。
  司徒樵自責的流下眼淚,「是我!是我害死他們的!為什麼不叫它們咬死我?叫它們咬啊!」都是他太衝動了,才害得同伴屍骨無存。
  「把你餵它們太浪費了,我有更好的法子。」
  「在我死之前,我要見映竹一面。」
  這次闃魅反倒大方得很,「好,我就讓你見她。」他擊了一下掌,馬上有人領命去帶沈映竹過來。
  看著同伴一個個喪命,而且還是這種淒慘的死法,任誰都無法保持冷靜,司徒樵閉上眼皮不忍卒睹。
         ★        ★        ★
   
  沈映竹不明所以的被召進大殿,第一眼見到的是臉上飽含內疚的司徒樵。
  「司徒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兒?」她上前一步,這才瞧見趴伏在地上的物體竟是數頭兇猛的老虎,還有那一攤攤可疑的血跡,不由得看個仔細。「那是……喝!」她倒抽口氣,因為她見到老虎嘴上咬著一隻類似人腳的東西。
  司徒樵一見她就如兩人初見時般的清艷動人,心中的大石這才放下。「映竹,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那是……」她全身顫抖的將眸光移向台上的闃魅,不需再多問,她心中已經瞭然。「為什麼?」要死多少人他才甘心啊?
  闃魅輕哼一磬,「是他們由目己送上門來,怨不得我。」
  她心口驀然抽緊,分不出是為了他的殘忍而心痛,還是替冤死的人難過,沈映竹不想後悔曾經出手救過他,可是,眼看又死了那麼多的人,她真的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想了。
  「映竹,我是來救你的,快跟我走!」司徒樵見機不可失,捉住她的手腕,想一口氣逃出去。
  沈映竹淚如泉湧,對他搖著螓首,「我不能跟你走。」她必須留下來。
  他納悶的瞅著她的悲傷,「為什麼?岳母為了你已經病倒在床,你難道不想回去看她嗎?」
  「司徒大哥,請代我轉告爹娘,就說我過得很好,請他們不必為我擔心。」
  她當然想,可是,她不能走。
  司徒樵不死心的又捉住她的臂膀,「映竹,不管你在這兒發生過什麼事,我都不會在意,你跟我回去吧!」
  她衝著地苦澀一笑,語帶感激的說:「謝謝你,司徒大哥,只怪映竹福薄,請你不要再為我冒險了。」
  「不!早在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已經無法自拔了,要我放棄你是不可能的──」他執迷不悟的喊道。
  闃魅聽得是妒火中燒,「好個無法自拔!」
  「是岳父、岳母親口將映竹許配給我,我比你更有資格擁有她。」司徒樵拾起掉在地上的長劍,準備放手一搏。
  闃魅一逕的冷笑,「就因為你自認出身崇高,人格正派嗎?而我則是妖魅邪魔,所以沒有資格碰她一下?」
  「闃魅,我沒有要跟他走,求求你不要為難他了。」沈映竹了心只想救司徒樵脫險。
  可惜司徒樵不領情,將她一把拉到身後,「映竹,你不要怕他,我一定會保護你逃出這裡。」
  闃魅口中吐出一聲獸狺,原本趴伏在地上享受食物的老虎全都戒備的盯著司徒樵,沈映竹不假思索的攔在他身前。
  「算我求你好嗎?闃魅,讓他走!」強烈的無力感讓她好想大哭一場。
  司徒樵又往前一站,毫不畏怯的瞪著那些野獸,「它們殺了我的同伴,我不會饒過它們的。」
  似乎感覺到他的念頭,老虎發出嗥叫,有一頭率先撲過去。
  「危險!」司徒樵忙將沈映竹推到一旁,自己反而被撲倒下來,「你們這些該死的畜生!」
  「司徒大哥!」沈映竹下意識的撿起一把劍,朝那發狂的野獸猛刺下去,這舉動刺激了它的夥伴,其中一頭已作出攻擊動作。
  眼尖的闃魅當然瞧出來了,立即發出如野獸般的狼嗥制止,頎長的黑影早在發聲之前便已飛掠而至。
  沈映竹在老虎的吼叫聲中強直的站著,就在以為自己將喪生在虎爪之下,有人用身軀替她擋了下來,幾滴溫熱的鮮血噴在她臉上。
  她一臉詫異,「闃魅?」
  「不聽話的畜生,留著也沒用!」敢攻擊他的女人,找死!
  闃魅右掌一揚,發出一道強勁的氣流,方纔還兇猛的老虎現正在地上打滾哀嚎,身上好幾個地方淌出血來,直到它一動也不動為止,其他幾隻霎時至像溫馴的小貓般趴下。
  「呃……」司徒樵渾身上下掙是暗紅色的鮮血,困難的爬起來。
  要不是有人攔著,沈映竹早就過去攙扶他了。「司徒大哥,你不要緊吧?
  闃魅,讓我過去看看他的傷勢。」
  「一些皮肉傷,死不了。」闃魅冷血的回這。
  「我求你放了他,只要你讓他走,我什麼都聽你的。」
  司徒樵很有骨氣的叫道:「映竹,你不需要求他這種人。」
  「司徒大哥,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伯父的下半輩子要依靠誰呢?而我也會愧疚一輩子的。」她苦口婆心的勸著,能救一個是一個。「闃魅,只要你肯放過他,我就答應嫁給你。」
  「映竹,你不能嫁給他!」他大喊。
  闃魅黑眸一沉,聲音冰得可以凍死人。「為了救他,你倒是不惜委曲求全,看來他對你真的很重要。」
  「闃魅!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放棄她。」司徒樵喘著氣把話說完。
  他輕柔似來自幽冥的聲音道:「一口氣是嗎?」
  「不要!」在沈映竹驚慌的嬌呼聲中,闃魅的身形已晃到司徒樵面前,司徒樵大驚失色,本能的運氣相迎,可是,速度沒有闃魅來得快,身軀一連挨了好幾掌,整個人被打飛了出去。「司徒大哥!」
  「你敢靠過去一步,我就要他的命,」闃魅撂下狠話。
  沈映竹見司徒樵沒有動靜,急得眼淚直往下掉,「他死了……你殺了他?」
  「他沒有死,起碼我讓他還有一口氣在。」闃魅嘲諷的說。
  「真的?」
  闃魅沉下臉來,「我沒必要騙你。」狂妄的性格讓他不屑說謊騙人。
  「謝謝,謝謝你沒有殺了他。」她很高興自己還有能力挽救一條人命。
  「可是,他傷得很重,讓我先把他的傷治好。」
  「我會派人送他回去,不需要你多事。」他拖著她離開大殿,不想見她把多餘的同情心浪費在情敵身上。
   
         ★        ★        ★
   
  回到寢宮,闃魅脫下衣衫,因為原本穿著黑色衣服,即使流了滿身的血也看不出來,如今赤裸著上身,才看出靠近左側的背部有幾道已經皮開肉綻的傷口。
  「你受傷了?」一定是剛才救她時被抓傷了。
  闃魅用濕毛巾拭去血漬,頭也不回的說:「死不了。」
  她遲疑了一下,怯怯的接過沾了血的毛巾,「讓我來吧!」
  「你不是應該跟其他人一樣,巴不得我死了最好。」話中諷刺的意味濃厚。
  沈映竹嚥下喉中的酸澀,「我沒有那麼想過。」
  「你不必哄我了。」他冷笑。
  「我沒有。」她用重新擰好的毛巾輕輕的擦拭他的身體,幽幽的說:「我不想看見任何人死去。」
  「這本來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不打倒對方,總有一天會被對方打敗;你不要別人死,死的就會是自己,這個道理你永遠不會瞭解的。」他就是被她純淨善良的心靈給吸引,可是,另一方面卻又非常憎惡它,因為那總會讓他自慚形穢,所以,他要讓她看清人性黑暗的一面。
  「只要你願意,你還是可以選擇當個平凡的人,到時,就不會有人想要殺你了。」
  她相信只要他甘願當個普通人,就不會再過這種打打殺殺的日子。
  他譏誚的嗤哼,「你真以為那些自詡為武林正派的人就不愛權勢嗎?你太天真了,只要他們其中一個能殺了我,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尊敬,他們真的願意放棄可以打敗我的機會嗎?」
  「我們可以跟他們說清楚。」她哽咽的說。
  闃魅為她單純的言語而仰天狂笑,一張俊容顯得妖魅非常。
  「我的月牙兒就像個不知人間險惡的天使,總以為人性本善。」話中夾著很深的譏嘲。
  「是你太偏激了。」沈映竹不認為自己錯了。
  他的笑眼掠過一道陰冷,「你越這麼認為,我越想讓你見識人類內心最邪惡的一面,就怕你這單純的心思會受不了。」
  「你不要這麼悲觀,我們可以找個地方隱居起來,只要沒有魔域,我相信他們不會再追究過去的事。」如果他肯改過向善,她願意終其一生陪在他身邊。
  「你說夠了沒有?」
  沈映竹噤口不語。
  「我不會放棄稱霸天下的機會,更不會為了你隱居起來,不要把自己看得太偉大了,我的血液裡流著惡魔的血,要我不再殺戮是不可能,除非──」闃魅詭異的 欺近她,低啞的說:「除非我死了,那就另當別論,只可惜普天之下還沒有人能夠殺得了我,不過,你倒可以試試看,畢竟你是唯一近得了我身的人,有興趣嗎?想 試一試除魔的快感嗎?」
  「不要這麼說。」她淚眼婆娑的喊道。
  「為什麼不要?」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就用它刺死我,我的心臟就在這裡,只要用力一刺,你等於救了成千上萬的人。」
  沈映竹眸中淚花亂轉,「不要,我不要!」
  「你不是了心一意想當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嗎?我現在就給你機會。」他硬將匕首塞給她。
  她慌張的大叫!「闃魅,你要做什麼?!」
  闃魅邪笑的握住她的手和匕首,「如果要死,我寧可死在你手上,來吧!
  只要一點點力氣就夠了。」
  匕首悄悄的沒入一吋,而且還在繼續往下沉──「不──」沈映竹整個人陷入慌亂失措的狀態,又哭又叫的拔出匕首,將它扔在地上,很快的用雙手按住血流如往的心口。「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樣會死的,你知不知道?」
  他似乎早已預料到她下不了手,眼瞳中閃著魔魅的光芒。
  「真是可惜,你現在不殺我,將來會有更多人死在我的手上,你願意見到那種事發生嗎?」他就是要她作選擇。
  沈映竹狂亂的搖著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天哪,誰來教她該怎麼辦才好?
引言 使用道具
悠瑩
侯爵 | 2010-1-1 00:47:31

本文最後由 悠瑩 於 2010-1-1 00:50 編輯

第五章

青劍門清心竹苑
  「樵兒,爹一定會替你報仇的!」司徒青陽在愛子的楊前痛哭失聲,向來強悍堅毅的青劍門掌門,不過短短數日光陰,便已成了兩鬢霜白的老人。
  瞅著讓闃魅害得武功盡失、手腳筋脈全斷的獨生子,一股無法形容的恨意在血液中奔馳著,一想到愛子從今而後只能躺在床上,成為半死不活的活死人,老淚不禁再度淌下。
  像個廢人躺在床上的司徒樵,眼角滑下兩行淚,當他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變成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他真的好想死,闃魅為什麼不乾脆殺了他?
  司徒青陽一臉悲痛,「你這優孩子,為什麼就是不聽爹的勸呢?為什麼執意要跑去送死?」
  「爹──」他無言相對。
  「就為了一個女人,難道你就沒有替爹、替青劍門想過嗎?」司徒青陽恨聲的叱問。
  司徒樵閉上雙眼承受父親的責罵,是他思慮不夠、作事太莽撞了,才讓父親失望,他應該以死謝罪。
  「爹,您殺了我吧!我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了。」往日那個俊逸出眾的翩翩公子已不復見,如今成了需要人伺候的窩囊廢,與其活下來受人恥笑,還不如和闃魅大戰一回合,死得轟轟烈烈來得好。難道闃魅不殺他,就是要這樣折磨他嗎?
  聽到兒子說出這麼軟弱的話,司徒青陽氣極地大吼,「你在說什麼傻話?
  爹只有你這個兒子,你要是死了,教爹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娘?古人說『紅顏禍水』,真是一點都沒錯,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當日就不該答應讓你上天下第一莊提親,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這不關映竹的事!」
  他聽不進兒子的話,將滿腔恨意一古腦兒的加諸在沈映竹身上。
  「你還再替她說話!要不是為了她,你會弄成今天這副模樣嗎?這全都是她的錯,是她害了你,也毀了爹的希望。」他嚴峻的喝道。
  司徒樵明白再說什麼也是枉然,只怪他武功不濟,才會輸得這麼慘,到頭來還是救不了沈映竹。
  「闃魅,我青劍門跟你勢不兩立!」司徒青陽失去理性的怒吼。
   
         ★        ★        ★
   
  「姑娘,求你行行好放我們走!」
  「只有你可以救我們,我不想死在這裡!」
  「求你救救我們,我再也受不了了!」
  「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姑娘,我們只能依靠你了!」
  沈映竹原本只是來探望那名叫小婉的姑娘身體恢復的情況,結果那些被囚禁在這裡的姑娘們全都朝她跪下,一面哭哭啼啼的哀求。
  「你們快起來,」她也很想幫忙。「先起來再說。」
  「你不願意我們就不起來。」
  「在這裡只有你可以幫我們,要是你不答應,我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我好想我爹、我娘,嗚……」
  這句話像是戳到幾個姑娘的傷心處,忍不住的抱頭痛哭。
  沈映竹不禁鼻頭一酸,強忍著五臟六腑翻騰的悲愁,不讓眼淚落下。
  「我答應你們就是了,你們別哭了,全都起來吧!」提到雙親,沈映竹何嘗不思念他們,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想必正在為她的安危煩惱吧!
  姑娘們馬上破涕為笑,「真的嗎?你肯放我們走了?」
  「我們得救了!」
  「我們就要自由了!」
  「等一下,你們誤會了。」沈映竹清了清喉嚨,「沒有闃魅的命令,我和你們一樣都離不開這個地方,所以,我現在就去求他,請他放你們走。」
  「萬一他不答應呢?」幾個姑娘異口同聲的問。
  沈映竹怔了一下,勉強擠出笑容來,「我會盡力的說服他。」
  要他救人是要付出代價,這是闃魅親口說的,如果他要她交出身子來作為交換,屆時,她該怎麼做才好?
  在好幾雙充滿期盼的眼神目送下,她彩著沉重的腳步來到闃魅的寢宮。
  真要進去嗎?
  窈窕的身影在門前徘徊不定,心頭亂糟糟的一片,她想救那些無辜的女子,又怕付出的代價是她無法承受的。
  當她做出最後的決定,雙腳已經往屋內踏出了一步,不容她再回頭了。
  「呃……」女子尖細愉悅的叫聲自裡頭傳出。
  她腳步一頓,那是什麼聲音?
  沈映竹雖納悶,不過仍繼續適著步子,一聲似人似獸的狂野粗吼緊隨在女子的尖嚷後響起,令她黛眉微蹙,裡面發生什麼事了嗎?
  當結果顯現在她眼前時,她只是呆若木雞的『看』著大床上的男女,因為腦子是整個空白的,所以,她根本無法意識到自己究竟看到什麼。
  珊瑚是最先發現有觀眾的人,因為她的臉正面對著寢宮門口,而且渾身赤裸的跨坐在闃魅身上,一對碩大的乳房隨著她的縱情馳騁而跟著彈跳款擺。
  她挑釁的斜睨沈映竹一眼,故意傾彎上身吮扯闃魅的乳頭,像是在宣告自己的權利,唯有她才能滿足主人的性慾。
  似乎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有幾秒鐘的時間,沈映竹才瞭解到他們正在做什麼,同時間有好幾種不同的意念衝擊著她的心,她無法分辨此刻複雜紊亂的心境,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馬上轉頭離開。
  闃魅的後腦勺像是長了雙眼,他俐落的將珊瑚翻到身下,像脫了韁的野馬般在她雙腿間奮力衝刺,兩眼卻邪惡、野蠻的凝視著來不及逃走的沈映竹,將她釘在原地,讓她目睹自己如何和別的女人翻雲覆雨。
  「啊——」珊瑚在慾火奔騰下淫蕩的嬌嚷。
  他彷彿發了狂似的挺進女體,那熱烈的眼神讓沈映竹有種錯覺,好像躺在他底下的女人就是自己,全身竟不由自主的火熱、發燙……不對!她不能中了他的邪,必須趕快逃離這裡。
  走啊!為什麼她的雙腳動不了?沈映竹像被施了妖術,連雙眼都無法閉上,只能無助的看完一出活色生香的精彩表演。
  當她恢復意識時,已經逃出闃魅的寢宮,她的心還「撲通!撲通!」的跳著,臉龐又紅又熱,就連胸部都脹了起來,只是輕輕的觸碰一下,就微微的剌痛,甚至當她睇見闃魅將氣勢兇猛的亢奮插進那女子的體內時,她的私處居然跟著緊繃疼痛。
  沈映竹呻吟一聲,羞愧難當的將小臉埋在掌中。
  她著魔了嗎?

        ★        ★        ★
   
  沈映竹沒有回到房中,一個人特在園中想心事,近來的她越來越不像自己了,加上這地方陰森的死氣總讓她頭昏,所以連腦袋也變得不清楚了。
  「原來魔妃在這兒。」一個嬌嘍女嗓音傳出嫉妒的訊息。
  聽見有人說話,她怔愕一下,定睛一看,認出來人便是剛才和闃魅在床上打滾的美人。
  她虛情假意的福禮,「珊瑚見過魔妃。」
  見沈映竹連正眼都沒瞧她一眼,轉頭就要走,擺明了就是看不起自己,珊瑚不由得冷冷的媚笑。
  「魔妃是在生珊瑚的氣嗎?」真不明白地有哪點比自己強,魔主為什麼非要她不可?
  她輕喟一聲,「我有什麼好氣的。」
  珊瑚狐疑的瞅著她的淡然,氣惱的質問:「你真的不想獨佔魔主的寵愛嗎?不要裝得那麼清高,還是你就是用這種方式迷住了魔主?」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對不起,我要回房了。」
  「站住!」珊瑚蠻橫的嬌喝。
  「還有事嗎?」
  「也許現在魔主的在你身上,不過,我會把它搶回來,你不要太得意了。」
  沈映竹苦笑,「我從來不曾希望他把心放在我身上,何來的得意?」
  「你——哼!反正你給我記住就是了。」珊瑚覺得威脅夠了,也穩住了自己的立場和地位,便像只驕傲的孔雀般退場。
  沈映竹眼神茫然的看著珊瑚離去的背影,原以為釐清的思緒又亂成一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是,卻找不到答案。
  「上哪兒去了?」當她回到房間,一道沙啞魅惑的嗓音低低的揚起。
  「闃魅?」她戒備的後退。
  闃魅噙著邪邪的笑意,「怎麼?怕我吃了你嗎?」
  她臉頰發燙,「沒、沒有。」
  「何必臉紅呢?你剛剛不是看得津津有味。」他戲謔的說。
  「我不是故意間進去的,我是有事要找你——」沈映竹吶吶的解釋,要是早點知道,她巴不得離得越遠越好。
  他懶懶一笑,「既然有事找我,可以等我辦完事,何必急著逃走呢?」
  「我……你不要過來!」她有股被困住的感覺。
  「不過去怎麼聽得見你想說什麼?」闃魅違弄著她,他就愛看她羞窘的俏模樣。「想說什麼就說吧,我洗耳恭聽。」
  沈映竹繞過桌面,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我……我想求你放了那些被……關起來的姑娘。」
  「那我的手下需要女人的時候怎麼辦,總不能要求他們禁慾吧?」他反問。
  「她們都是一些清清白白的姑娘,不是你們的玩物。」
  闃魅聳了一下肩膀,「對我而言沒有差別。」
  「你怎麼可以說出這麼不負責任的話?」她聽了為之氣結。「要怎樣你才肯答應放人?」她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他咧開一口白牙,眼神卻冷冽到了極點。
  「又要扮演悲天憫人的角色了!月牙兒,你為什麼老是學不乖呢?還是你存心向我的自制力宣戰?」
  「我沒有要跟誰宣戰,我只是將心比心罷了。」沈映竹凝望著他俊魅的臉孔,柔聲細氣的說:「闃魅,她們都是無辜的,你就放她們回去和家人團聚吧!」
  闃魅一吭也不吭的盯著她,看得她全身發毛。
  「這就是你要的?好,我就成全你。」她還以為他良心發現,願意大發慈悲的放走那些姑娘,結果他卻說:「把衣服脫了!」
  「呃?」她傻住了。
  「沒聽清楚嗎?把你的衣服全脫了,只要你能取悅得了我,我馬上放了那些女人。」闃魅兩三下已先將自己脫個精光,健壯陽剛的胴體沒有一吋贅肉,完美的不像真人,尤其是胯間的凸起物,駭人的魄力讓沈映竹臉色發白。
  這個要求雖然早就在她意料之中,可是,真的做起來卻比想像中還難上一百倍。她只能顫著手解開衣上的盤扣!盡量忽略那兩道緊纏在她嬌軀上的灼熱視線。
  當沈映竹脫下最後一件衣物,好不容易才鼓起最大的勇氣看他。
  「接著要……做什……麼?」她抖不成句的問。
  闃魅著火般的魔眼肆意的在她穠纖合度的嬌軀上游移著,就是這具純潔的女體讓他失常!他多的是機會可以強要了她,卻總在緊要關頭煞住,連他自己都不明白 是出於尊重、憐借,或是來自於更深的感情……不!絕對不行!他不能容許這世上有人能操控他的慾望,他該是天下無敵的,即使是她也不行!是的,只要得到她的 身子,他依然是勝利者。
  沈映竹被他瞧得全身都要燒起來了,就在她羞窘的想把衣服穿回去時,一條鐵臂伸了過來,拉開她的雙腿,兩人面對面的坐在床沿,她意識到自己跨坐在闃魅的大腿上,條地全身像繃緊的弦。
  「你……」臀下的硬物讓她舌頭都打結了。
  他一手鉗住她的臉蛋,嘴角邪笑的以狂浪之姿吞噬她的唇,吮咬那紅嫩的下唇,滿意的聽見她驚惶的抽氣聲。
  「這次,我會從頭到尾做完它。」他幽黯的眸光閃動著激情的高溫,不再如往常般冰冷。
  她只是睜著一雙半是驚懼半是迷眩的水眸,滄彿在懇求他別傷害她。
  闃魅低嗥一磬,讓她微微向後仰,霍然咬住她的左乳,先是大口的舔吮,繼而用唇齒輕吃、撥弄,嘗夠了之後,再換另外一隻,將自己的唾液和氣味全部留在上頭,籍以宣告專屬權。
  強力的電流穿透她的全身,連腳趾都蜷了起來,意識開始模糊不清了。
  「你已經開始取悅我了。」他欣賞著她雙乳上艷紅的吻痕,有了他的記號,從今以後,誰也別想碰她一下。
  沈映竹暈眩的癱在他身上。當闃魅摩掌著那纖弱的瓣蕊,她險些從他腿上彈起,馬上想到上回他這麼做時引發的痛楚。
  他一手按住她扭擺的臀,讓手指可以深深的探入那甜蜜的柔穴中。
  「好痛!」兩隻小手在他肩上推拒著。
  闃魅繃著邢魅的五官,所有的心思全在理進她體內的手指上,隨著一次比一次強烈的往返抽送,裹住它的肌肉也包容得越緊。她實在太小了,他只得再加入第二根長指,讓地適應他的龐大。
  「別動!」真是見鬼!現在是誰在取悅誰了?「把身子放鬆下來,習慣它的存在,不然待會兒你會更痛。」
  她咬著牙關,真的做不到他的要求,只覺得身子快要被撕裂了。
  柔穴中的兩指抽動得更深、更快,闃魅汗如雨下的折磨她,要見她呈現出失神醺然的嬌顏、聽見她忘情崩潰的叫磬,才不枉費他賣命的演出。
  「求求你停下來!闃魅……求你……」一陣天旋地轉,她已經被壓在錦被上,旋即有一股陌生沉重的壓力取代了手指,長驅直入的衝進稚嫩青澀的柔穴中,在裡頭掀起狂風巨浪。
  沈映竹因劇烈的痛楚而失聲吶喊,眼前頓時一片天昏地暗……闃魅揮灑著身上的汗水,慾火難耐的猛然衝刺,不禁從齒縫中逸出即將攀上巔峰的呻吟,卻見沈映竹雙眼緊合,對他勇猛的表現沒有反應,還以為她承受不住他給予的歡愉而昏厥過去。
  他俯下頭哨噬她的唇,想用深吻喚醒她,可是任憑他用盡方法,沈映竹卻依然昏迷不醒。
   
         ★        ★        ★
   
  「飯桶!連這點小毛病都治不好,還說什麼仁心仁術!」闃魅大發雷霆的吼叫著,披散的亂髮和佈滿紅絲的邪異眼瞳讓他看起來更像個鬼魅。
  瘦小男人抖得連話都說得斷斷續續,「不是……我不治……而是這位姑……娘,她……根本就……沒病。」
  「胡說!沒有病怎麼會昏迷了一天一夜?你這個該死的蒙古大夫!」他一掌劈了過去,那大夫立即血濺當場。「把屍體給我拖下去。」
  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發的第幾頓脾氣,也不知抓來多少位大夫,可是,每個大夫都診斷不出沈映竹究竟患了什麼病。難道就讓她這樣昏睡下去嗎?萬一她這輩子都 醒不過來,甚至可能死去──闃魅拒絕相信這個可能性,火爆的低咆,「魘鬼、夜魄,再去給我抓幾個高明一點的大夫回來,我就不信找不出毛病。」
  魘鬼和夜魄相觀一眼,雙雙領命退下。
  他在床的四周來回踱步,十指揪著黑髮,眼神狂亂的絞盡腦汁,這一刻,他竟嘗到有生以來最大的挫敗感,他的雙手可以殺盡千千萬萬的人,沒有人抵擋得了他,可是,卻救不了他的女人。
  「月牙兒,你給我醒過來!」闃魅氣急敗壞的搖著安睡在榻上的嬌弱女子,以為這樣便可以喚醒她。「你聽見我說的話了沒有?我要你張開眼睛,張開眼睛看著我!」
  為什麼會這樣?
  是什麼原因造成她的昏睡?
  還是因為他強要了她?
  「月牙兒,你告訴我,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嗎?所以,你用這個方式來懲罰我是不是?不行!我不准!你聽見了沒有?」他怒氣衝天的咬上她小巧的耳垂、纖弱的項頸,恨不得將她吞進肚子裡。「醒過來,我要你醒過來!」
  她依舊安詳的沉睡著,不變的是那張明艷若天人的俏臉,那比雲還白的肌膚,卻透明的讓人有種快要消失的錯覺。
  闃魅張開雙臂淒厲的嘶喊,朝屋頂大聲咒罵,「為什麼?就因為我是個滿手血腥的惡魔,所以不配碰像她這樣乾淨的靈魂嗎?是嗎?是這樣嗎?說話呀!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只有他的聲音在四壁撞擊。
  「你們全都給我滾開!」他陰驚如獸的眼瞳閃著激狂的感情,叫得連聲音都啞了。「我才不管什麼配不配,你們都給我聽清楚,她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就是死亡,也不能把她從我手中奪走!」
  他就這樣一個人在屋裡大吼大叫,管它是天上的神明也好,還是天地間任何不知名的力量,都休想將他今生唯一的溫暖搶走!只要能擁有她,他不惜出賣靈魂成為鬼剎,要他殺再多的人也無所謂。
  垂放在身側的纖指輕輕動了一下。
  闃魅仍在叫囂、詛咒著,似乎想趕走可能會將沈映竹帶走的『人』。
  「月牙兒,你給我聽好!你要是再不醒過來,我馬上就去殺了那些女人──」他抓准她的弱點,知道她心軟,絕不會狠心丟下那些女人不管。「我說到做到,到時又多添了幾條冤魂,你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不……」
  「月牙兒?」闃魅將耳朵湊近些,「月牙兒,你醒了嗎?是你在說話嗎?」
  蝶翼般的羽睫掀動兩下,睜開一雙澄澈的明眸,一臉痛心的捉住他,「不行……你不能殺她們……」
  「你醒了?哈……你真的醒了?」闃魅咧著大大的笑容,像個得到禮物的孩子,發瘋似的抱著她嗥叫,把她擠壓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沈映竹還一臉搞不清楚狀況,「我怎麼了?」
  他打量她的氣色,總算恢復了紅潤,「你已經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你一點都沒有感覺嗎?」
  「我昏迷了一天一夜?怎麼會呢?」她撫著太陽穴,想抓住一些殘餘的片段。「我只記得去了一個地方,那裡好美、好亮……而且好溫暖,整個人像被暖呼呼的陽光包圍起來,讓人想一直留在那裡……」
  闃魅的臉龐冷了下來,「所以,你就不打算回來了?」那是什麼鬼地方?
  「我不知道,因為後來我迷迷糊糊的聽到你說要殺了那些姑娘,然後一下子就醒過來了。」她自己也想不透怎麼會作那種怪夢。
  「月牙兒,你給我聽清楚,不管那是什麼鬼地方,我都不准你去,你只能待在我身邊!」他俊魅的臉透著一絲仰不住的緊張,湊到她眼前逼她允諾。
  「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沈映竹顰眉低問:「你怎麼了?你在怕什麼?」
  「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怕』?回答我的問題。」
  她輕歎一聲,「我不是一直告訴你我不會逃嗎?」
  闃魅盯了她半晌,才放棄繼續這個話題。「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的大手不停地在她嬌軀上觸探,窘得她直想閃躲「不要這樣,我沒有哪裡不舒服。」腦子突然出現她昏睡前最後的印象,小臉登時難堪的羞紅了。「我們……我們……」
  他恣意的隔著衣衫撫著她的身子,瘖啞的說:「你已經是我的人了,就算不想嫁給我也不行了──怎麼?你不願意?」
  「我……」
  「不願意也不行,就這麼決定了!」他霸道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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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瑩
侯爵 | 2010-1-4 22:49:36

第六章

闃魅打開一口大箱子,埋頭赫然裝滿價值連城的首飾,有瑪瑙、翡翠、珍珠,更不用說黃金了。
  「這裡頭的東西任你挑選,喜歡什麼儘管拿,它們全是你的。」他討好的挑了一隻紅寶石簪子,往她髮髻上插去。
  沈映竹輕聲的道了謝,只是這些閃耀著滿堂光華的珠寶,卻無法讓她真正的開心起來,只因為不想再惹惱他,只好強顏歡笑。
  「不喜歡這個嗎?」他瞧出她眼中毫無喜色,遂將紅寶石簪子隨地一丟,又挑了用珍珠串起的蝴蝶髮簪,雅致的飾物再襯上她麗如秋水的潭眸,更顯出聖潔高貴的氣質。「那這個呢?說話啊!」
  「謝謝。」她微頷下首。
  他惱怒的捏住她的下顎,「你在敷衍我?」
  「我沒有。」
  「那為什麼愁眉苦臉?活像是我欺負你似的,我對你不夠好嗎?還是你不願意待在我身邊?」
  沈映竹在心中歎息,「為什麼非我不可?」
  「因為你是你。」
  「我不懂。」是他太複雜了。
  闃魅輕啃著她鮮嫩如春筍般的織指,「你真的不懂嗎?」
  她紅霞撲面的想縮回手,「別這樣。」
  「你是屬於我的,我想做什麼都不准拒絕。」他霸氣十足的往她食指的指腹上咬了一口,滿意的看她蹙眉生疼的模樣。「我遵守你們人類的遊戲規則,在成親之前不會再碰你,可是,不許拒絕我親近你。」
  「你這話很奇怪,好像自己不是人類似的。」
  他泛出詭笑,「你不知道嗎?我雖然是人類所生的孩子,可是,打一出生開始,我爹就把我扔在獸群中,我和它們一塊嬉戲、獵食,幾乎都忘了自己其實是個人,它們可不像人類有那麼多無聊的規矩。」
  「太殘忍了,你爹怎麼可以這麼做!」她驚呼,不敢相信竟有父母狠得下心對子女做出這種慘絕人寰的事來。
  闃魅的手指眷戀的在她如羊脂白玉般的臉頰上滑動,「你錯了!沒有經過那樣的磨練,就不會造就出今天的我,這都要感謝我爹,那時的我,再兇猛的野獸見了都會懼怕三分,直到遇見了你,一個不怕我的小丫頭。
  「還記得你幫我療完傷,縮在我身邊睡覺的情形嗎?那一瞬間我突然有種感覺,我不想再孤獨一個人了,我渴望一份溫暖,一個不會畏懼我的同伴。」
  他首次如此真實的剖析自己。
  沈映竹似乎可以理解他話中的意思,在那種不正常的環境下長大,難怪心態上會有如此大的偏差,闃魅會有今日,又該怪誰呢?
  她曾在書中讀過老子的一句話『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意思是柔能克剛,即使是脾氣再壞、再剛強的男人,只要能婉轉承歡、溫柔相待,也有成為繞指柔的一天。
  只是沈映竹懷疑自己真有那麼大的能耐去改變闃魅,她只不過是個平凡的小女子,真的可以辦得到嗎?
  「月牙兒,在這世上,我只要你一個。」他將大手探進她的衣襟內,攫住一隻香軟滑膩的酥胸,「我只想要你的溫暖,其他的都不要。」
  她在他親蔫的愛撫下輕喘著,「闃魅,你答應過我的……」
  「我只答應不會要了你,可沒說不會碰你、親你。」闃魅將她推倒在床榻上,在她的粉頸上格下一道火燙的濕痕,漸漸的往下吮吻……「我還有事要跟你說……闃魅……別這樣。」她惶亂的想阻止他。
  闃魅張嘴含住藏在單衣內的雪乳,肆意的以唇舌摩掌細嫩的頂峰,「該死的規矩!我不該太快答應你的。」
  她怕極了他會不守約定的強佔她,「你不能反悔,闃魅,讓我可以信任你一次,不要這樣對我。」
  「你的要求實在太多了。」黑色的頭顱從她胸前抬起來,滲著血絲的黑眸中,殘留著慾求不滿的激情。
  他心頭冒火的瞪著她氤氳的水眸,好半晌都不吭氣。
  「你生氣了?」她拉攏好前襟。
  闃魅翻身坐起,抹去臉上未腿的情慾,他的為所欲為遇到她就失靈了,不該是這樣才對!他只是在利用她,想從她身上汲取溫暖罷了,所以,他才縱容她的無禮,可是,為什麼他反倒有種遭人利用的感覺?
  他話鋒一轉,「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該不會又要替某人求情了吧?」
  「我……想在成親之前回家一趟。」她鼓起勇氣講求。
  「你還是想離開我?」
  沈映竹飛快的搖頭否認,「我不是要離開你,我只是想見我爹娘一面,讓他們知道我平安無事,娘她為了我臥病在床,我是她的女兒,說什麼都得去探視她,闃魅,你讓我回去陪她幾天好不好?」
  他不信任的瞅著她,「你保證不是想逃開我?」
  「我說過要留在你身邊阻止你再殺人,就一定會說話算話,而且,我就算真的想逃也逃不遠不是嗎?我不會為了自己而害了別人,所以,我不會逃走的。」她極力爭取他的信賴。
  闃魅森然冷笑,「最好是沒有,不然會有許多人跟著陪葬。」
  「那麼你是答應了?」她笑意嫣然,臉上的陰霾盡散。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
  「三天?!」沈映竹急切的央求,「三天太短了,可不可以半個月?」
  他口氣如霧的睥睨她,「十天,不許再跟我討價還價,否則就別回去了!」
  「十天就十天,謝謝你。」
  闃魅俯下頭狠狠的吻住她的唇,「你最好不要背叛我的信任,否則我會讓你這輩子都活在悔恨當中!」
   
         ★        ★        ★
   
  再度踏進天下第一莊,恍如隔世。
  「爹、娘。」淚眼中瞥見彷彿老了十歲的雙親,沈映竹泣不成聲的奔向纏綿病榻的母親。「娘──」
  連玉鳳以為自己又在作夢了,「竹兒,真的是你嗎?」
  「夫人,是竹兒,真是我們的女兒回來了。」沉長舟驚喜交集的朝妻子說這,證實她眼睛所見是真實的。
  她在雙親面前跪倒,「女兒不孝,讓你們擔心了。」
  「竹兒,你真的回來了!娘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娘的乖女兒,快起來讓娘瞧瞧。」
  沈映竹依言站起身,「娘,我沒事。」
  「怎麼可能會沒事呢?告訴娘,那大魔頭有沒有……欺負你?」連玉鳳小心翼翼的詢問,就怕女兒真的受了委屈。
  「沒有,他沒有欺負我。」她輕搖蟯首。
  沉長舟憤慨的揮動拳頭,「竹兒,你有什麼委屈可不要瞞著我們,爹娘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要保護你。」
  「是啊!竹兒,你爹說的沒錯,這回你能僥倖的逃出來,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們馬上就啟程回『海天深處』。」連玉鳳只想帶著女兒逃離這是非之地。
  她不慌不忙的解釋,「娘,我不是逃出來的,是闃魅讓我回來探望你們,期限一到,我就必須回去了。」
  「什麼?!你還要再回去那個可怕的地方?」連玉鳳抱緊她不放,唯恐愛女又被人擄走。「竹兒,你是不是傻了?既然逃出來了,幹嘛還要回去?聽娘的話,我們馬上離開京城,走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了。」
  沈映竹撫著母親摻著銀絲的發,雙眼紅腫的輕喃,「娘,天機老人不是說這是我的劫數?那就讓我去面對它吧!」
  她氣憤的哭叫著,「我不管什麼劫數,誰也休想跟我搶女兒──咳──」
  「夫人,你別激動啊!」沉長舟倒了杯熱茶過來,「先喝口水順順氣,有什麼話慢慢說。」
  「娘,聽說您病了,看過大夫了嗎?他怎麼說?」
  連玉鳳啜了口茶水潤了潤喉,握緊女兒的小手,「不要管大夫怎麼說,只要你能回到娘身邊,娘的病自然就沒事了。」
  「竹兒!你是聽誰說你娘病了?」
  「女兒是聽司徒大哥說的。」提到司徒樵,沈映竹有件事總是放心不下,「對了,爹,司徒大哥的傷怎麼樣了?我這次回來也想親口跟他道聲歉,要不是為了我,他也不會被闃魅打傷。」
  沉長舟聞言歎了好大一口氣,凝重的說:「爹也覺得對他和司徒家相當過意不去,要不是為了救你,他也不會成了廢人,一輩子都要躺在床上讓人服侍。」
  「您說什麼?司徒大哥變成了廢人!怎麼會這樣呢?」這青天霹靂的消息讓她臉色丕變,「司徒大哥究竟發生什麼事?您快告訴我!」
  「我也是聽煜棠說的,他前幾天才上青劍門探望過一回,聽說他好像武功盡廢、四肢筋脈全斷,除非奇跡出現,不然恐怕是終身癱瘓了。」
  沈映竹沉痛的捂嘴,「終身癱瘓……」
  這就是闃魅讓他活著的目的嗎?他的確答應她留司徒樵一命,可是,卻也讓他墜入生不如死的地獄中。
  「都是我害了他,都是我!」她還以為至少可以挽救他一命,結果還是害了他。「爹、娘,我現在就上青劍門去。」
  沉長舟搖首,「不必去了,就算你上青劍門也見不到人,司徒掌門把他送到別處靜養了。」
  「竹兒,你看看那個大魔頭這麼沒有人性,你為什麼還要回到他身邊?我們就連夜逃走,他不會發現的。」
  她堅決的搖頭。得知司徒樵的情況,讓沈映竹更不能離開闃魅。
  「娘,就算我們真的逃得掉,那祖母和堂哥、堂嫂,還有莊子裡幾十口人怎麼辦?闃魅要是知道我背信,他絕不會放過他們任何一人,難道您要他們替女兒死嗎?」
  她確信闃魅言出必行,他真的會屠殺天下第一莊所有的人。
  連玉鳳氣極了流淚,「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要娘眼睜睜的看你死在那魔頭手中嗎?老爺,你說說話呀!」
  他頹喪的歎息,「我還能說什麼呢?」女兒說的沒錯,他不能拿莊內上上下下五、六十口人的性命開玩笑。
  沈映竹心中不忍,只想抹去烙在雙親眼底眉梢間的憂慮。
  「爹、娘,你們不用替我操心了,其實這段日子,闃魅對我真的很好,並沒有虐待我,你們就當作已經把我嫁出去了,只要一有機會,我會說服他再讓我回家來探望你們。」
  連玉鳳不滿的埋怨,「竹兒,你怎麼還替那個魔頭說話呢?」
  「娘,女兒不是在替他說話,是我種下的因,如今這個果也必須自己去收拾。」就當是她上輩子欠他的吧!
  連玉鳳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娘,您還是安心靜養,什麼都不要想了。」她讓母親躺平,將錦被拉好,見連玉鳳還是一臉的不妥,便朝她露出安撫的溫婉笑靨。「娘,我不會突然不見的,晚點會再過來看您。」
  在女兒的鄭重保證後,連玉鳳才安心的閉上眼睛。
  「爹,這陣子讓您和娘操心了。」父女倆並肩步出了房門。
  沉長舟別開臉,不讓女兒瞧見他濕潤的雙眼,梗磬的問:「他真的對你很好?」心裡也明白女兒只是想安慰他,可是為了不加重她的負擔,他也就順著她的話,沒有去點破。
  沈映竹不願再讓老父為她的事煩心,淺笑說:「嗯。」
  「那就好。」無法保護女兒,他覺得很慚愧。
  「爹,女兒好久沒有親自下廚了,今晚就讓我一展身手,煮幾樣您和娘最喜歡吃的菜。」她像個小女兒般的撒嬌,因為,以後這樣的機會恐怕不多了。
  他忙用袖子拭去淚,「好、好。」

        ★        ★        ★
   
  午後下了一場大雷雨,將前來上香的沈映竹困在廟中。
  婢女抬頭看了一下發出轟轟雷鳴的天空,「小姐,看來這雨不會下太久,我們就在這兒等雨停好了。」
  「也只有這樣了。」她也不想冒雨跑回去。
  廟裡的香客一個個都急著趕回家,才一會兒工夫就只剩她們主僕倆,這時,外頭奔進了三名男子,不像是來上香,可能只是進來避雨,沈映竹也就沒有多加留意。
  「皇──嗯!公子的衣服都淋濕了,要是受寒了可不妙。」這番話出自於一名噪音尖細的男子口中,顯得格外剌耳突兀,他外表雖為男兒身,卻有幾分女子的陰柔,臉上平滑的膚質,連根胡碴也看不到。
  見他小心呵護照料著的人是名年約二十七、八歲左右的年輕男子,有著英挺的外貌和一身不容忽視的資氣。
  「只不過小小的一點雨罷了,不必大驚小怪。」李鈺軒不甚在意的撣了撣沾在錦袍上的水珠。
  大全尖著嗓子嚷著,「那怎麼行?您可不是一般人,要是──」
  「咳咳咳。」始終沒開口的剛正假咳暗示他。
  他才識相的閉上大嘴,沒把主子的身份給洩漏了,兩手則忙著用手絹幫主子把臉上的水氣擦乾。
  李鈺軒瞪了長舌的侍從一眼,無意中瞟到立在不遠處一名柔媚靜雅、覬麗婉約的倩影,這一瞥可真是驚為天人,胸口像被大槌給撞了一下,雙眼也被她那股靈氣牢牢的吸引住,再也無法移開。
  這就叫做『驚艷』嗎?就連他後宮的三千佳麗,也沒有此名女子帶給他的震撼來得強烈。
  想不到民間竟有如此傾國傾城的美紅顏,莫非這場雷雨是老天爺特地作的媒,讓他們得以在這間小廟中相遇?
  他手持玉扇,朝前有禮的一揖,「敢問姑娘也是來此躲雨的嗎?」
  沈映竹原本沒注意到他在說什麼,身旁的婢女輕碰一下她的手臂,才把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公子是在跟我說話嗎?」這男子好像就是方才進來避雨的其中一人。
  那悠柔輕緩的嗓音讓他聞之心旌神搖。
  「姑娘可是京城人氏?家住何處?」李鈺軒脫口而出。
  她微微一愕,覺得這人問得未免過於唐突。
  婢女盡責的擋了下來,「對不起,我家小姐不方便跟陌生人說話。」
  大全立刻細聲喝斥,「大膽!你可知道這位是皇——」
  「咳咳咳。」寡言的剛正不耐的對大全使了個眼色,然後為主子幫腔,「我家公子姓黃,也是京城人氏,對姑娘並沒有惡意。」
  「是在下冒昧了,還請姑娘見諒。」李鈺軒見她儀表談吐皆不俗,必是大戶人家的閨女,自然不能隨便與男子攀談。
  沈映竹輕頷首,表示接受他的道歉。
  見佳人沒有怪罪之意,李鈺軒有些忘情的欣賞她嬌麗不可方物的臉蛋,看得眼都癡了,這樣美好的女子,應當由帝王藏於後宮之中才對。
  見那名黃公子眼神越來越露骨,沈映竹有些不悅,眉尖輕攏的瞄了一下外頭的天色,雨勢果然轉小了。
  「雨快停了,我們回去吧!」她向婢女低語,兩人便往門口走。
  李枉軒情急的叫住她,「姑娘,不如讓在下送你回府。」
  「不必麻煩公子,告辭。」她淡淡的回道。
  「姑娘──」李鈺軒沒想到會一連碰了好幾個軟釘子,這對他而言,可是從未發生過的事,眼神更是不死心的緊隨在後。
  大全身為貼身內侍,豈會瞧不出他的心思。
  「皇上若是看上那名民女,不如讓剛大人跟在後頭,不就馬上可以知道她是哪家的閨女了。」他心細的獻計。
  李鈺軒經他提醒,用玉扇敲了一下掌心,「對呀!剛正,你現在就追過去,務必要查出她姓啥名誰,家住何處,馬上回來稟告朕。」
  「微臣這就去辦。」剛正以最快的速度跟上。
  李鈺軒心情大好,「今天的微服出遊果然是值得的。」原本還在為皇后和嬪妃間爭風吃醋的事感到不快,如今已經煙消雲散。
  「皇上是想帶她進宮?」大全刺探的問。
  「你不覺得她比朕後宮中的美女還要飄逸出塵、風采逼人嗎?尤其是她額上的月牙印,朕從沒見過如此特殊的胎記,就像是來自月宮的仙子。」
  「可是,皇上,她只是一名民女——」
  「民女又如何?只要朕願意,天下美女盡歸朕所有。」李鈺軒兩眼展露狩獵的光芒,心中已是勢在必得。
  大全噤聲不敢再問了。
   
         ★        ★        ★
   
  在女兒悉心的照顧下,經過幾天的休養,連玉鳳已經可以下床走路,身體也漸漸恢復健康。
  「娘,今天外頭的天氣不錯,我陪您到花園走走。」珍惜最後相處的時間,除了昨日到廟裡上香,沈映竹幾乎整天都陪在雙親身旁。
  連玉鳳是滿心的捨不得,但為了不想讓女兒傷心,她都強忍著,只是偷偷的數著日子,心情就更難受,也不知往後母女可有再相見的一天。
  沈映竹攙著母親走進八角亭內,「娘,就坐這兒吧!」
  「你也坐下來。」她指著旁邊的石凳說:「這兩天娘一直在想,或許這真是老天爺刻意安排的,如果你祖母沒有跌那一跤,我們就不會離開『海天深處』,沒有離開『海天深處』,就遇不到那大魔頭,什麼事也都不會發生,想想這都是命啊!」
  「您怎麼又在想這些了我不是說不會有事了嗎?」
  「唉,娘只是不說而已,心裡怎麼可能不想呢?」連玉鳳握著女兒柔若無骨的小手!眼眶熱熱的,「我跟你爹這輩子最開心的就是有你這個好女兒,天機老人說你是投胎來報恩的,我們都深信不疑,如果有可能的話,下輩子你就再投胎來當娘的女兒。」
  洪水般的淚水氾濫而出,沈映竹的視線整個模糊了。
  「娘……」她撲進母親溫馨的懷抱,哭啞的輕喚,「我也願意生生世世都當爹和娘的女兒。」
  連玉鳳再也壓不住心頭的酸楚,擁住愛女泣不成語。
  「夫人、小姐。」僕人匆匆的跑了過來,「原來你們在這兒,有貴客來到,老爺有請夫人和小姐到正廳去一趟。」
  「貴客?」連玉鳳掏出手絹拭乾了淚痕,梗聲問:「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小的只聽說好像是奉皇上的旨意來的。」
  沈映竹一臉怔仲的和母親面面相觀,「皇上派來的?這是怎麼回事?」
  「既是皇上派來的使者,我們也不能讓人家久等。」連玉鳳當機立斷的朝僕人說道:「你先去跟老爺說一磬,就說我和小姐馬上就到。」
  母女倆盡速的返回房中,用冷毛巾覆了下眼皮,稍微減輕它的紅腫,然後又換了件衣服才上正廳。
  沉長舟和沈煜棠夫妻已在正廳接待貴客,見妻女相偕來到,立即為雙方引見。
  「黃大人,這兩位便是賤內和小女;夫人,快過來見過黃大人。」
  母女倆上前檢衽為禮,沈映竹俏臉微抬,見到站在面前的男子赫然是昨日在廟中有一面之緣的黃公子,不禁一怔,「你不是那位……」
  「姑娘,我們又見面了。」李鈺軒喜上眉梢的凝娣她的花容月貌。
  沉長舟溫言的詢問:「竹兒,你已經見過黃大人了?」
  「昨日女兒到廟裡上香,曾見過黃大人一面。」她盈盈一揖,「不知是黃大人,映竹失禮了。」
  李釭軒忙伸手欲扶,卻讓沈映竹不著痕跡的避開來,忙用笑聲掩飾。
  「哈……不知者不罪,本官怎麼會責怪姑娘呢?沈莊主真是好福氣,有一位如此清麗無雙的女兒。」他煞費心思為的就是能再見佳人一面,以為昨日不過是場春夢,今日再見,卻是再真實不過了。
  「黃大人謬讚了。」他將桌上的檀香木福祿壽如意指給妻子看,「夫人,這是皇上聽說娘前陣子身體微恙,特地讓黃大人送來討個吉利。」
  「多謝黃大人。」連玉鳳心中納悶,卻也只是藏在心裡。
  雖然先帝與天下第一莊的確有些淵源,不過,自從先帝駕崩之後,當今皇上從未派人上門聞問,怎麼會突然送禮過來呢?
  待眾人寒暄完,一一落坐。
  李鈺軒搖著玉扇,一派風流惆儻的笑看眾人,「本官昨兒個聽說了一些武林軼聞,覺得滿有趣的,就不知貴莊因何會和江湖邪派有所關聯?這叫闃魅的男子,真有傳聞中那麼厲害嗎?」一個江湖匪類敢和皇帝搶女人,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在場的人皆臉色微變。
  不等眾人有開口的機會,他自顧自的又說:「不過,依本官來看,想必是言過立一實了,如果他真的目無王法、視人命為草菅,那豈不等於也不把當今聖上放在眼裡,這可是唯一的死罪啊!」
  沈煜棠忍不住的仗義執言,「黃大人說得有理,那大魔頭簡單是目無法紀,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像他這種人,早就該叫官府的人抓起來砍頭了。」
  「堂哥!」沈映竹輕聲嬌斥。
  「我又沒有說錯,只可惜沒有人敢出面對付他,才會讓他在世上為所欲為。」
  李鈺軒眼綻異光,不動聲色的微微一笑,「看來大家都對他沒有好感。沈莊主,本官還聽說這叫闃魅的男子看上令嬡,可有這回事?」
  「這……」沉長舟還不確定該不該說。
  連玉鳳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板,代替丈夫把話說完。「的確是有這麼回事,黃大人可有辦法救救我的女兒?」以他目前的官位,或許可以動用到官府的勢力。
  「娘,您在說什麼?」沈映竹驚慌的輕叫,不敢想像萬一官府真的介入,最後會演變成什麼樣子。
  「竹兒,你別阻止娘,說不定黃大人真的有辦法對付那大魔頭也說不定。」
  李鈺軒琢磨著眼前的情況,心中有了計策。
  「方法不是沒有,不過,要待本官好好想想再做決定。」看來只有從沈氏夫婦身上下手,不怕得不到美人心。
  沉長舟大喜過望,原本還不敢抱太大的希望,結果他居然答應了。「多謝黃大人,你的恩情,愚夫婦沒齒難忘。」
  相較於雙親的喜悅,沈映竹卻笑不出來。她無意中朝李鈺軒看去,正巧見他臉上揚起狡捨的得意神色衝著自己一笑,不由得心中生起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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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瑩
侯爵 | 2010-1-4 22:50:15

第七章

隔天中午不到,沉長舟夫婦便收到一張邀請兩人到迎賓樓一敘的請柬,以為是黃大人有了救愛女的辦法,準時趕去趕約。
  到了迎賓樓,店裡不見半個客人,似乎透著一絲古怪,在掌櫃誠惶誠恐的帶領下,夫妻倆一頭露水的來到二樓的貴賓廂房前。
  「沒你的事,你可以下去了。」守在門外的剛正摒退了掌櫃,推開身後的門扉,不苟言笑的說:「兩位請進。」
  沉長舟和妻子不曉得這位『黃大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還是依言進屋,一進門,卻見他們要見的人穿著一件金黃色的錦袍,尊貴威儀的端坐在檜木製成的扶手椅上,兩人同時愣在那兒。
  「還不快過來參見皇上。」站在李鈺軒身邊的大全喝道。
  「皇上?!」
  這一驚非同小可,這位『黃大人』居然是當今聖上,難怪他敢穿只有皇室的人才能穿的顏色,他們忙不迭上前跪拜。
  「草民(民婦)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鈺軒含笑的抬起右手,「平身!」
  「謝萬歲!」夫妻倆偷偷摸了一把冷汗。
  「大全,賜坐!」
  沉長舟一臉惶恐,低著頭不敢瞻仰龍顏。「草民不敢。」
  「這兒不是在宮裡,你們也不必過於拘束。」
  既然皇上都這麼堅持了,他們也不敢有異議,不過,想不拘束那是不可能的,畢竟不是一般人都見得到皇帝。道了謝,夫婦倆如坐針氈的等待皇帝開口。
  「你們應該還記得,朕昨兒個曾經答應過替令嬡想辦法。」李鈺軒直接進入主題,為了不讓佳人從手邊溜走,只有速戰速決。
  連玉鳳心頭一驚,「咚!」的跪倒下來,「民婦當時不知是皇上,說話有欠考慮,請皇上忘了民婦說過的話。」
  「請皇上恕罪。」他們怎敢為了一點私事,拜託當今天子想辦法。
  李鈺軒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君無戲言,朕既然已經答應,豈有反悔的道理,兩位何罪之有?快起來吧!」
  「多謝皇上。」兩人心中忐忑,不知皇上打算怎麼做。
  他見時機成熟,也不拐彎抹角的道出真正的目的。「朕想了一夜,唯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令嬡進宮。」
  沉長舟臉上驚疑不定,不能肯定皇上的意思。
  「朕可以封她為妃,讓她享盡一生的榮華富貴,況且,宮裡有三十萬禁衛軍,就憑一江湖邪派想闖進去,那可是比登天還難。」李鈺軒的一番話說得沈氏夫婦的心都動搖了。
  沒錯!與其讓女兒被那大魔頭給糟蹋了,還不如進宮為妃,宮裡的警備森嚴,想進去搶人自然難上加難,或許,這是他們僅剩的一條路。沉長舟和妻子的眼神交會了一會兒,彼此都看出對方的心思。
  「草民(民婦)叩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兩人恭敬、感激的拜倒。
  李鈺軒貴氣的俊臉露出滿意的笑容,他是九五之尊,天下皆掌握在他的手中,就連想得到的女人也不例外。
   
         ★        ★        ★
   
  「竹兒,你過來!」待會兒宮裡的人就要來接女兒了,連玉鳳心中五味雜陳,雖說當上皇帝的嬪妃是件光宗耀祖的事,可是身為坐擁天下美女的皇帝,若只是貪 圖女人的美色,等新鮮感一過,也如同打入冷宮,成為等待君王臨幸的可憐妃子,可是為了他們當爹娘的私心,她寧可將女兒送進宮裡,也不願她委身給個惡魔。
  還被蒙在鼓裡的沈映竹微蹙秀眉,「娘,您眼睛怎麼紅紅的,是不是又哭過了?」以為母親又為了自己即將回魔域的事傷懷。
  「娘是太高興了。」她慈愛的端詳愛女柔中帶媚的花顏,「竹兒,以後爹娘不在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她柔順的說:「女兒知道。」
  連玉鳳將女兒拉到梳妝鏡前,「娘幫你打扮一下,怕是以後沒有機會了。」
  進了宮,成了皇帝的妃子,不是想見就見得到。
  「不會的,娘。」
  「想想你剛出生時那可愛的模樣,想不到一眨眼,你已經可以嫁人了。」
  連玉鳳自顧自的輕喃,「往後嫁了人,不管受了什麼委屈,都得要忍耐。」
  沈映竹從銅鏡中瞥見母親淚光閃爍的臉龐,只能眨著淚眼頻頻點頭。
  「無論爹娘做了什麼,那都是為了你好,天下沒有做爹娘的能狠得下心將女兒推下火坑──」
  「娘?」她聽得不是很明白。
  「你什麼都別管,只要以後好好保重自己,爹娘就放心了。」連玉鳳哽咽的再也說不下去。
  驟然間外頭鞭炮聲大作,提醒連玉鳳該出門了。
  「外頭為什麼突然放起鞭炮了呢?」沈映竹沒聽說莊裡有拜拜或辦喜事啊!「娘,您拉著我要上哪裡去?」
  連玉鳳緊握住女兒的柔荑,「我們到前頭去,你爹在等著。」
  「娘,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覺得不對勁。
  「你什麼都別問,跟娘走就是了。」這麼做是對的,只要女兒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沈映竹被強拉著到正廳前的院子,就見所有的下人都圍在那兒,還有在門口看熱鬧的人,正朝她指指點點,另外還有一項彩轎停在莊外。
  「你們來了。」沉長舟一臉凝重的迎向妻女,「剛大人已經在等了。」
  沈映竹一顆心倏地往下沉,不對!不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爹、娘!這些人是來做什麼的?」她敏感的察覺雙親刻意隱瞞了一些事。
  連玉鳳撫著女兒微白的小臉,「竹兒,他們是來接你進宮的。」
  她的臉色更白了,「進宮?為什麼要接我進宮?」
  「因為,只有進宮才能逃出那魔頭的手掌心,爹娘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只是怕你不願意。」沉長舟深深的看著愛女,想將她的容貌看個仔細。
  「我是不願意呀!爹,您不能把我送進宮。」她快急昏了。
  他沉喝道:「皇上看上你是你的造化,也是我們沈家的福氣。」
  沈映竹熱淚盈眶,「爹,您不是那種貪圖富貴的人,女兒不相信您會為了這個理由把我送進宮。」
  「竹兒,爹娘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連玉鳳啞聲的說。
  「不!我不去!我不要進宮。」她猛搖著頭往後退,「爹、娘,我不能進宮啊!我答應闃魅要回去的,我不能進宮!」
  「不要說傻話了!」沉長舟氣得吼道。
  「是呀,竹兒,我和你爹都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只要你當了皇上的妃子,那魔頭就再也動不了你了。」
  不等女兒再反對下去,沉長舟狠下心腸轉向等在一旁的剛正,「剛大人,小女就拜託你們了。」
  「爹,您不能這麼做;娘,我不要進宮!」她被兩名隨剛正而來的宮女押進彩轎中。「放我下去,我不要進宮!」
  剛正下了起轎的命令,只見八人大轎穩穩的朝皇宮前進。
  「放我下去,我不要進宮——」沈映竹的哭喊聲不斷的從轎中傳出來。
  連玉鳳肝腸寸斷的哭倒在丈夫懷中,「我的女兒啊!」
  「夫人,我們應該高興才對。」女兒得救了,他們該笑而不是哭,可是,兩行老淚還是不聽使喚的流下來。
  娣著小窗外的天下第一莊越來越遠,沈映竹哭干了淚,只能彷徨無助的坐在轎內,任人將她抬進皇宮。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皇上是何時看上她,為什麼她一點都不知情?更何況她一點都不想當皇上的妃子,爹娘這麼做不是在救她而是害了她。
  闃魅,救我,快來救我——

         ★        ★        ★
   
  沈映竹一進宮就被安排住進藏花閣,在宮女的伺候下,換上皇帝所賜的鵝黃色羅衣繡裙以及珠翠首飾,她像個木偶似的由她們妝扮,腦子裡則不停的想法子,好打消皇帝欲立她為妃的念頭。
  「皇上駕到!」
  終於來了嗎?沈映竹隨宮女們走出內室迎接皇帝,人人都說當今聖上是個明君,相信他絕不會強人所難。
  她盈盈下拜,「民女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妃快快平身。」李鈺軒略顯急切的上前扶起她,她終於要成為他的人了。
  這聲音好耳熟!沈映竹悄悄的揚起眉睫,「你是……那位黃大人?!」
  「哈……愛卿很意外是不是?」他洋洋得意的大笑。
  她愀然變色,「原來您是皇上?」那麼所有的事就說得通了,從他們第一次在廟中相遇,就已種下禍根,從頭到尾,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她自己。「皇上為何要召民女進宮呢?」
  李鈺軒一身皇袍,襯托出他挺拔的身材。他命宮女和內侍退下,笑吟吟的上前一步,再次讚歎她的絕色芳容。
  「愛妃還不明白嗎?朕自從在廟中第一眼見到你,便對你魂牽夢縈、無法自拔,只要愛妃開口,朕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皇上,民女乃一介平民女子,不敢妄想。」事情棘手的程度讓她手腳發冷。
  「只要朕一句話,就連皇后的位置都可以讓你來做,有誰敢說半個字?」
  他冷冷一哼,雙眼卻是閃動著愛慕和色慾,目不轉睛的流連在她穠纖合度的嬌軀上。「愛妃就安心的留在宮裡,有朕在,那叫闃魅的男子是闖不進來的。」
  沈映竹身子微微發抖,「恕民女斗膽說一句,皇上不瞭解闃魅,即便是皇宮內院,他也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來,到時只怕會連累到無辜的人,民女不能眼看其他人因我而受害啊!」
  「呵……愛妃太高估他了,皇宮四周圍有三十萬的禁衛軍把守,就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何況是人呢?」李鈺軒執迷在她的美色中,說什麼也不會放她回去,深情款款的朝她伸出雙臂,「愛妃不用害怕,只要留在朕身邊,你是絕對安全的。」
  她避開他的擁抱,冷凝著嬌容,「請皇上自重。」
  「愛妃,你──」他不信她居然會拒絕自己。「難道在你心中,朕比不上一個無惡不作的江湖敗類嗎?你寧可跟著他,也不願當我的妃子?」
  「民女不敢。」
  「那你為何一再的拒絕朕?難道你看不出朕對你的癡心嗎?」李鈺軒動了怒,被她拒絕的難堪讓他面子掛不住。
  「皇上!」事到如今,沈映竹也不能不對他吐實,立刻向他拜倒。「民女早已非清白之軀,沒有資格得到皇上的寵幸,請皇上讓民女出宮吧!」
  李鈺軒驚呆在原地,顛聲的問:「你真的已經……是那個叫闃魅幹的好事?」想到他心目中最純潔無瑕的白蓮竟已遭到玷污,一時怒不可遏。
  「皇上又何必執著於民女一人呢?」她幽幽歎道。
  他妒火高張,恨不得將那叫闃魅的男子碎屍萬段,卻又不願就此放手,於是口氣跟著轉硬。
  「如今你既然進了宮,朕就絕不會讓你走,你就好好的待在這兒。」說完,便板著臉走出藏花閣。
  沈映竹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無助的抱住自己,怎麼辦?皇上是吃了秤鉈鐵了心,不會讓她出宮,真的沒有路可走了嗎?
  明天便是十日之約的最後一天,萬一闃魅發覺自己進了宮,他又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也許,他會在一氣之下殺光天下第一莊的人,包括她的爹娘和其他 親人,甚至堂而皇之的殺進皇宮來……驀地想起闃魅曾經對她說過,有朝一日,他會殺了皇帝成為天下第一,天哪!沈映竹刷白了臉,深沉的恐懼像無形的爪子揪住 她的心,萬一闃魅真的闖進宮來,那後果肯定是非常慘烈。
  闃魅,求求你別衝動,不要讓我對你失望。沈映竹在心中祈禱著,她不想見他鑄下不可挽回的錯誤。
  突然──
  「皇后駕到!」
  聽見外頭太監的傳報,沈映竹重整紛亂的情緒,起身拜見美麗高傲的皇后。皇上前腳剛走,皇后後腳就到,看來今天會很難熬了。
  一身珠園翠繞、尊貴無比的皇后,昂首睥睨跪在跟前的女子,這就是皇上前兩天微服出遊看上的平民女子嗎?她倒要見識一下,什麼樣的女子能把皇上迷得神魂顛倒,不按規矩的接進宮來。
  「抬起頭讓我瞧瞧。」皇后冷冷的說。
  沈映竹心中一凜,緩緩抬起臉蛋,皇后不由得倒吸一口氣,眼前的這張絕色嬌容果真楚楚動人、惹人憐愛,就連身為女人的地都不得不承認,這女子的美貌將後宮的嬪妃都比了下去,莫怪皇上一見就失了魂。
  可是,女人的妒意也因此冒出頭來,她怎麼能容忍像這樣的女子待在宮中、待在皇上身邊,單單後宮的嬪妃已讓她醋勁大發」如今又多了一個可媲美天仙的女子,她想再找回皇上對她的寵愛,只怕再也不可能了。
  皇后繃著粉臉,按捺著胸口的妒火說:「你就是沈映竹?」
  早在皇帝決定將她帶進宮之前,便讓人將此女的身份來歷調查清楚了。
  「回皇后的話,正是民女。」她可以從皇后的語氣中聽出濃濃的嫉妒,只能在心中歎氣。
  「你可知道皇上要你進宮的目的?,」
  沈映竹不由分說的拜倒請求,「啟稟皇后娘娘,民女自認無德無能,不配身為皇家人,求娘娘允許民女出宮。」
  皇后柳眉高高」桃,表情詫異,「你要出宮?」
  「回皇后的話,只因民女心有所屬,但求娘娘成全。」她叩首的說。
  「沈映竹,天下男子有誰比得上當今聖上,你真的寧可選擇平民百姓,也不願待在宮裡伺候皇上?」能被冊封為妃是何等尊崇,她居然想放棄,真是不可思議。
  她輕輕一哂,「民女既已付出真心,再也沒有另一顆心給旁人,只求皇后娘娘成全,民女終生感激不盡。」
  「你──」原以為她是來跟自己爭寵,可是,見了她溫郁清雅的笑容,語調平靜淡然,連狐狸精的邊都構不上,皇后頓時語塞。
  皇后何嘗不想放她出宮,少了一個競爭對象,對自己有利而無害啊!可是,皇上會同意嗎?
  「唉!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皇上那邊不好說話。」皇后發覺自己的妒心消失了,真心的說。
  沈映竹垮下小臉,嘴裡低喃,「真的沒辦法了嗎?」
  「你也別太早死心,我想到一個人,或許,她可以改變皇上的心意。」
  「真的嗎?」她綻放出如花笑靨。
  皇后看出她是真的不願留在皇宮裡,臉色也就和善許多。
  「我可以去求皇太后,請她老人家做主,你就再忍耐一兩天,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民女叩謝娘娘。」沈映竹含淚的恭送皇后離開。
  現在她只希望皇太后真的可以說服得了皇上,否則再無退路可走了。

        ★        ★        ★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更夫的吆喝和打梆子聲在距離皇宮最近的街道上巡視著,沒來由的一陣陰風拂過,讓他猛地打了個哆嗦。
  酷熱的夏夜裡居然吹來怪風,而且還是那種可以令人冷到骨子裡的寒意,更夫吞嚥了好幾口口水,張大銅鈴般的眼珠子東張西望,深怕會不小心撞見那些在半夜出沒的「好兄弟」。
  「呼──」
  又是一陣陰風,更夫從腳底開始涼到頭頂,不會吧,他幹這行少說也有十年了,從來沒有真的遇上那種『東西』,難不成今晚要破例了?
  「呼──」
  有一團黑色的物體從頭上『飄』了過去,他本能的抬起頭一看,幾條明顯的人影如鬼魅般從半空中疾走而過,足不沾塵的凌空飛行。
  鏘!更夫手上吃飯的傢伙一丟,驚恐萬分的摔坐在石地上,兩眼張得大大的,就連嘴也開得可以塞進一顆雞蛋。
  「啊……鬼……鬼……」人不可能腳不著地,那麼就是那種『東西』了。
  更夫的叫嚷聲未歇,不期然的,四面八方響起「汪!汪!」的狗吠聲,數十隻,不!彷彿是數百隻的野狗在同一時間裡嚎叫起來,然後又從一般常聽見的叫聲轉為讓人聞之色變的『吹狗螺』。
  「鬼——真的有鬼啊——」他眼睛沒有花,也沒有看走眼。「哇──有鬼啊!救命啊!有鬼——」他嚇破了膽,二話不說連滾帶爬的逃離現場,看來明天得去收驚不可了。
  野狗的吠叫聲像在召集同伴,又像是在向某些人示警,齊聲同鳴的威力足以傳到很遠的地方,就連皇宮裡的侍衛都被驚動了。
  「剛大人,你聽那是什麼聲音?」侍衛不安的詢問禁衛軍統領剛正。
  他不以為意的說:「不過是狗叫聲罷了。」
  「這不是普通的狗叫聲,在我家鄉老一輩的人常說這是『吹狗螺』,因為狗可以看見人類看不見的『東西』,所以便會發出這種叫聲。」
  「那只是鄉野傳說,沒有根據。」
  「剛大人不要不信邪,世上真的有那種『東西』。」
  「好了,別再說了,我只希望這些狗叫聲不要驚動了聖駕。」
   
         ★        ★        ★
   
  看著宮女送來御賜的珍品佳餚,沈映竹卻是一點胃口也沒有,皇上明知她的身子已經屬於別的男人,仍然緊抓著她不放,這是帝王的傲氣嗎?他不容許自己看上的女人投進別的男人懷中,所以,即便她已失去處子之身,也要將她一輩子囚在宮中?
  只是,這樣又是何苦呢?何苦強留一名心不在他身上的女子,終生怨恨著他?
  「小姐,該用膳了。」宮女說。
  「我吃不下。」
  宮女低聲下氣的懇求,「那怎麼成,要是皇上知道怪罪下來,奴婢可是擔特不起,小姐,你就多少吃一點吧!」
  沈映竹望著她那乞求的臉龐,還是心軟的動了筷子。
  「昨天晚上外頭好像很吵,發生什麼事了嗎?」她隨口問道。
  「小姐有所不知,昨天夜裡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宮門外突然跑來好幾十隻的野狗,就衝著宮裡拚命的吠著,光那叫聲就聽得人頭皮發麻,這可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宮女繪聲繪影的說道。
  她執箸的手凍在半空中,「野狗在叫?」
  「是啊!那狗叫聲怪恐怖的,嚇得奴婢整晚都不敢睡。」
  「喀啦!」筷子從她手中滑了下去。
  「他來了。」沈映竹心膽俱裂的奔出去,因為跑得太急,凳子『砰!』的翻倒。「闃魅,是不是你?你在哪裡?」
  「小姐,你怎麼了?」宮女被她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撩著裙擺跟著衝出去。「小姐,你在找什麼東西?」
  她在藏花閣的花園裡原地打轉,想找出可能潛藏在暗處的人,可是找了半天都沒有結果,莫非是她猜錯了?可是,她記得當日闃魅的出現,曾讓數匹駿馬發狂似的嘶叫,那些野狗或許也是同樣的原因才會失常的吧!
  沈映竹對著半空中僑嚷著,「闃魅,你快出來!我知道你來了,我只求你不要殺人,不要啊!」
  「小姐,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宮女還以為她瘋了,嚇得臉都白了。
  「我沒有逃離你!闃魅,你聽見了沒有?」滾燙的淚從她的眼眶中衝出來,「我說的都是真的,所以,不要再造殺孽了,闃魅,我求求你!」
  「這是怎麼回事?!」李鈺軒一踏進藏花合就見她傷心欲絕的哭倒在地上,立刻質問伺候的宮女。
  宮女渾身打顫,「回皇上的話,奴婢……效婢也不知道。」
  他端起皇帝的架式,厲目一瞪,「要你伺候個人,你一問三不知,來人!
  把這賤婢給朕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皇上饒命呀!」她被處罰的好冤枉啊!
  沈映竹仰起淚流滿腮的楚楚麗顏,「皇上,這不關她的事。」
  「那麼你的眼淚是為了誰而流?又是那個叫闃魅的嗎?」他偏不信自己連個女人的心都收服不了。
  她哀哀切切的說:「皇上,趁一切都還來得及時,放民女出宮去吧!少了民女一人,並不會折損皇上的驕傲於千萬分之一,何苦強留民女呢?」
  李表軒聽不入耳,著惱的問:「那麼你又為何要這麼固執?朕可以不計較你的過去,只要你願意服侍朕,你依然是朕最心愛的女人,往後的榮華必是享用不盡。」
  「因為民女愛的人不是皇上。」
  「你說什麼?」他震怒的鐵青了臉,「難不成你心裡愛的是人人口中所說的大魔頭?朕不相信。」
  沈映竹頰上掛著珍珠般的淚,唇角漾起迷離的嫣笑,那笑中交融了情愛、苦澀、悲哀和傷痛,可是,卻無法否認內心真正的渴望。
  「民女原本也不相信,他在世人眼中是個凶殘、邪佞的惡魔,當他強行擄走民女時,民女心裡只想著要如何從他身邊逃開,即使後來不得不留在他身邊,也是為 了讓他去惡從善,阻止他再殺人,從未去深究過對他的感情,直到進了宮,民女和他分隔兩個世界,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他,那種心如刀割……」
  「住口!住口!」李鈺軒狂怒的大叫,怒喝道:「朕不相信有這種事,沒有一個好人家的姑娘願意委身給像闃魅那種滿手血腥、天理不容的惡人,你為了逃離朕,所以,不惜撒下漫天大謊對不對?」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只是用一雙坦然、無偽的淚眼瞅著皇帝。
  「不可能!你是在騙朕的對不對?」他至高無上的自尊受到嚴重的打擊。
  「皇上何必自欺呢?」沈映竹清淡的語氣如瑟瑟的秋風,吹得李鈺軒的心頭都冷了。
  李鈺軒下顎收緊,雙眼含怒,「你真的愛他?」
  「求皇上成全。」當她釐清了自己的感情,心中豁然開朗。
  「你休想!」
  沈映竹錯愕的抬起頭,「皇上?」
  「朕不會放你走的,就算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他是皇帝,世上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你是朕的女人,他要敢來,朕就要他的腦袋!」
  「皇上,民女不值得您這麼做,皇上……」她目送著皇帝怒氣衝天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藏花閣門口為止。「我該怎麼辦?」
引言 使用道具
悠瑩
侯爵 | 2010-1-4 22:51:04

第八章

 又一個闃黑、寂靜的夜晚來臨,宮中的警備如往常般森嚴。
  提著燈籠的小太監在華麗蜿蜒的長廊間巡邏。
  她在哪裡?把她還給我──小太監猛地驚跳起來,全身起雞皮疙瘩。「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他的同伴豎起耳朵傾聽一會兒,「哪有什麼聲音?」
  「可是……我剛才明明聽到──」他臉色慘白的噤口。
  「你見鬼了是不是?」
  「啊,不要說那個字。」小太監驚駭的哇哇大叫,「你說……這兒會不會不乾淨?」他神經兮兮的張望兩旁沒有被火光照射到的陰暗處。
  另一個小太監嚀道:「這兒是皇宮大內,怎麼會鬧鬼?」
  「可是……」
  「打從昨夜開始你就疑神疑鬼的,小心又挨總管的罵:「話還沒說完,這回換他聽見那冷冽、幽緲的歎息。
  她在哪裡?
  「哇──」兩個小太監同時大叫起來,扔掉了燈籠,拔腿狂奔。
  「南無阿彌陀佛!真的有鬼啊──」
  「我們跟你前世無怨、今世無仇,求求你不要找我們啊──」
  不能原諒──——
  兩人沒命的往前衝,才拐了個彎,霍地腳上絆到了東西,同時仆倒下來。
  「哎呀!誰那麼缺德把東西放在走道上。」
  「疼死我了。」
  小太監抱怨的操了揉摔痛的膝蓋,本能的往那團『物體』摸去,咦?還軟軟、熱熱的──
  「啊!」他的同伴率先尖叫。
  那『物體』跟他們一樣穿著太監的服飾,只不過從臉到頸子間已經血肉模糊,而且早已斷氣了。
  「血、血──」小太監瞪著手上摸到的紅色鮮血,嚇得魂飛魄散。
  「有刺客!快來人啊,有刺客!」
  這麼大聲嚷嚷,頓時驚動了宮裡所有的侍衛,一剎那間,就聽見雜沓奔跑的腳步磬,紛紛往他們這兒聚攏過來。
  身為禁衛軍統領的剛正在發現第一具屍體之後,迅速的指揮調度,加派人手到處搜尋,接著第二具、第三具──屍體被人發現,想到敵人能在戒備如此嚴密的皇宮內院中行兇,不禁冷汗直流。
  皇宮裡藏匿著一名神出鬼沒的刺客,這是前所未有的大事,而且已經死了兩名太監、三名侍衛,更是非同小可,自然連皇帝、皇后都在不久之後接獲訊息,等不及天亮便在乾清宮裡召見剛正。
  「微臣參見皇上、皇后。」剛正神色凝重的跪拜。
  李鈺軒驚怒的質問,「聽說宮裡出現刺客,抓到人了嗎?」
  「臣無能,至今仍沒有刺客的下落。」
  「什麼?剛正,你身為禁衛軍統領卻讓刺客闖進來殺人,你該當何罪?」
  剛正心情沉重到了極點,「臣願受罰。」
  「皇上,剛大人向來盡忠職守,您就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將功折罪吧!」
  皇后在一旁說情。
  他緩和下慍怒的情緒,沉聲的問:「可有查到什麼蛛絲馬跡?」
  「回皇上的話,臣檢查過那五具屍體,他們的致命傷全在頸子上,而由傷口判斷,可明顯的看出全是遭到野獸一口咬斷所致。」
  皇后打了個寒顫,「你是說有野獸跑進宮裡來了?」
  「目前為止,微臣只能如此判定,因為傷口上留下的痕跡不像是人類的牙齒造成的。」他也想不通這點。
  李鈺軒沉吟的問:「你的意思是兇手不是人,可能是一頭野獸?」
  「微臣是如此認為,只不過……」
  「快說!」他不耐煩的喝道。
  剛正只好硬著頭皮往下說:「是,只不過據今晚巡邏的太監描述,他們曾經親耳聽見類似鬼魅的聲音。」
  「鬼魅?」皇后驚詫的掩住口。
  「荒唐!」李鈺軒斥責的拍擊龍椅上的扶手,「皇宮大內何來鬼魅?誰那麼大的膽子竟敢危言聳聽?」
  不理會皇上的怒斥,皇后急急追問:「剛大人請繼續說下去。」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李鈺軒怒喝。
  「皇上,不管是不是鬼魅,總是一條線索,還是早點將刺客找出來最要緊。」
  他臉色稍霽,為了自身的安全,只有姑且聽之了。
  「剛正,你說吧!」
  「回皇上、皇后的話,微臣聽那小太監說曾經聽到那鬼魅說話,後來回想那話中的內容,似乎正在找尋什麼人。」
  李鈺軒俊眉一皺,登時陷入沉思當中。
  「皇上,那刺客潛進宮裡想找的會是什麼人?」皇后納悶的偏首詢問,卻見皇帝沉著俊顏,一聲不吭。「皇上,您怎麼了?」
  「我已經猜到他可能是誰了。」他出乎意外的說。
  「皇上說的是誰?」
  「他叫闃魅,是武林邪派中的大魔頭。」想不到他真的有辦法進宮。「好大的膽子!他居然敢潛進皇宮內殺人,還想搶走朕的女人,朕絕不會饒過他!
  剛正,朕要你在天亮之後調齊所有的侍衛,到宮裡每一個角落搜捕。」
  「微臣遵旨。」
   
         ★        ★        ★
   
  從皇后口中得知昨晚發生的大事,沈映竹摀住發疼的胸口,淚光盈盈的瞅著她,「娘娘,事情已經不能再拖了,請讓民女離開這兒,否則會有更多人受害的!」
  為了她又添了五條冤魂,她的心在滴血。
  「你是說他真的是為你而來的?」皇后訝異的問。
  她輕頷下首,「是的,在沒有找到民女之前,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只怕會死更多的人,甚至──皇后娘娘,請您讓民女當面求太后。」
  「太后想必也聽說了昨晚的事,好吧!我現在就帶你上慈寧宮。」
  皇后一行人便立即前往皇太后居住的慈寧宮,經過通報,約莫過了一刻鐘後,沈映竹才如願的被宣了進去。
  眼前的貴婦人身材雖屬嬌小,卻有雙炯亮犀利的雙眼,筆直的將視線投到沈映竹身上,她深吸一口氣,儀態大方優雅的跪拜見禮。
  「你就是這幾天鬧得滿城風雨的罪魁禍首?」她一開口就令人招架不住。
  沈映竹輕聲道:「民女不敢。」
  「哼!為了你,皇上不顧哀家反對,執意將你接進宮來;為了你,竟還有人偷偷潛進皇宮來殺人,你還有什麼不敢?」
  「民女──無話可說。」
  皇后連忙進言,「太后,臣妾以為只要您下一道懿旨,將她逐出宮去,皇上也無可奈何,宮裡自然恢復以前的平靜。」
  「民女求太后成全。」她叩首說。
  「這……」太后心中的確有這個打算,才要開口,就傳來太監的通報。
  「皇上駕到!」想必是皇帝接獲訊息,趕來阻止。
  李鈺軒馬不停蹄的來到慈寧宮,皇后和沈映竹以及在場的幾名宮女、太監連忙行禮,他極度不滿的瞥了皇后一眼,才轉向座上的太后。
  「兒臣見過母后。」他當然看得出這兒正在進行什麼事。
  太后明知故問,「皇上不是應該忙著處理刺客的事!怎麼有空到慈寧宮來?」
  「不知母后宣沈映竹到慈寧宮是為了何事?」李鈺軒索性也裝起蒜來。
  「哀家正要下旨將此女逐出皇宮。」她冷冷的說。
  他臉色驟變,卻又隱忍著不敢發怒。「區區小事何必勞煩到母后,將此女交給朕處理就好。」
  「皇上,自古紅顏多禍水,歷史上有多少例子,難道你至今還參不透嗎?
  為了江山杜稷,你必須忍痛割捨。」太后口氣嚴厲起來。
  李鈺軒當場變臉,「母后,朕貴為一國之尊,難道連個女人都不能要嗎?」
  「皇上要多少女人哀家不管,唯獨此女不能。」
  「朕就非要她不可,還請母后不要再過問,來人!送小姐回藏花閣,沒有朕的允許,不許任何人探望。」
  他這擺明了是和太后翻臉,登時讓她氣得臉皮抽搐,皇后更是花容慘淡。
  沈映竹又被帶回藏花閣軟禁起來,一顆心跌到了谷底。
  「朕說過你這輩子休想離開皇宮一步,現在總相信了吧!」李鈺軒寒著臉冷笑,他不甘心世上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她自知多說無益,只是睜著濕濡的瞳眸作無言的抗議。
  「映竹,朕對你的心意不變,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只有朕才有資格擁有你,好好休息,朕忙完會再來看你。」
  皇帝離去之後,沈映竹只是失魂落魄的坐在那兒,連伺候她的宮女說了些什麼,也無心理會了。
         ★        ★        ★
   
  李鈺軒龍顏大怒,整座皇宮都要給翻過來了,居然連闃魅的人影都沒瞧見,教他怎能不暴跳如雷。
  「可惡!」沒有人能挑戰他帝王的權威,他非要砍下那人的腦袋不可。
  「該死的闃魅,朕絕不饒他。」
  大全尖著嗓子說:「皇上,奴才認為這名刺客能在宮裡自由進出,可見功夫詭譎神秘,不是普通人對付得了。」
  他冷哼,「難道朕養的三十萬禁衛軍都是飯桶?」
  「皇上息怒,奴才只是憂心皇上的安危。」大全唯唯諾諾的說,自從皇上登基後,坐擁後宮佳麗無數,也沒見他對哪位嬪妃如此癡狂著迷過,這次會如此反常,還為了她和太后起勃溪,想來此女果真是紅顏禍水。
  「哼!要是真的憂心朕,就快點抓到刺客,只要他一死,也算了了朕的心願。」
  李鈺軒打著如意算盤,心想只要等闃魅死了,日子一久,沈映竹對他的感情自然就會淡了,到時還怕她不順從自己。
  在幾名太監的護衛下,李鈺軒一臉倦意的回到乾清宮,打從昨晚忙到現在,都已經酉時了也沒合下眼,他想回寢宮休憩片刻,晚點再去探訪佳人。
  只是當他們一踏進宮門,就覺得氣氛不對勁,放眼望去,沒瞧見花園裡有半個侍衛、太監或宮女,簡直像一座空城,而且空氣中還飄著一股異味。
  大全首先氣呼呼的嚷了起來,「反了!反了!人都上哪兒去了?」身為太監總管,手底下的人偷懶,他也推卸不了責任。
  「這是怎麼搞的?!」李夫軒厲聲的斥問,他嘴上不說,心裡對闃魅多少有些巨心憚,所以,在寢宮附近安排了比往常多一倍的侍衛看守,因為他也是怕死的很。「大全──」他大聲咆哮。
  「奴才進去看看。」居然捅出這種樓子,他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哪!
  他火冒三丈的走進寢宮,心想非好好教訓那些好吃懶做的傢伙不可,李鈺軒則按捺著翻騰的怒火跟在後頭進門,不想大全卻在這時候一臉驚恐的衝出來,兩人就這麼撞了個滿懷。
  李鉉軒一肚子火再也憋不住,「大全,你這是在幹什麼?!」
  「皇、皇上……」他彷彿是驚嚇過度的指向屋內,「死了……皇上……都死了……」
  「放肆!居然敢說朕死了?」真是不要命了。
  大全臉上冷汗涔涔,虛脫的坐在地上,整個人抖的不像話。
  「連話都說得不清不楚,真是沒用!」李鈺軒忿忿的撇下他往屋裡頭走。
  一走進屋內,陡然見到寢宮內遭人血洗的驚悚畫面,他像被點了穴般僵立不動,兩眼瞪著地上一具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過了幾秒,才「哇!」的嘔吐出來,吐到連胃也快吐出來了。「來人……來……來人……」
  幾個膽小的太監已經嚇暈了。
  「有刺客……」有的膽子較大的則驚喘的奔出去喊人。
  而嚇得跑都跑不動的皇帝只能狼狽的學狗爬,一步步的爬出寢宮,不敢回頭多看一眼,曾經是華麗尊貴的皇帝寢宮,如今變成了一座陰氣重重的凶宅。
  「快來人!」他這個皇帝向來好命,享受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從未上過戰場打過仗,就連個死人也沒見過,一下子見到那麼多死狀恐怖的屍體,只怕魂都跑了一半。「來人……快來救朕……」
  忠心耿耿的大全一面發抖、一面伸手扶起他,「皇上,奴才在這兒。」
  「走!快走……快離開這兒……」
  李鈺軒此刻心中只想要活命,他這個皇帝還要當好幾十年,怎麼可以說死就死,什麼自尊、傲氣,他都不要了,再也不敢誇口說皇城警備固若金湯。一個闃魅就可以直闖禁宮,還是皇帝下榻的乾清宮,萬一當時他在裡頭睡覺,那豈不是落得跟那些一人同樣的下場了。
  只要能讓他繼續當皇帝,美人他可以不要了!
  很快的,剛正率領了一群侍衛趕來救駕……
   
         ★        ★        ★
   
  沈映竹身心交瘁的趴在鋪有龍鳳繡紋的錦被上,睡得不是很安穩,宮女沒有打攪她,關上門後退出房外。
  「呼──」
  原本合起的門扉被人推開,將燭火給吹熄了。
  她無端的從夢中驚醒,說不出是什麼原因,彷彿感應到什麼,讓她再也無法安眠,她緩緩的起身,走到桌案旁,重新點燃蠟燭。
  一條佇立在暗處的巨大身影讓沈映竹心中打了個突,情緒猛地掀起一股激流,表情再也無法保持平靜。
  「闃魅!」她眼眶一熱,為他展露最明艷的笑靨。
  那陰影慢慢的移出來,一雙狹長的邪詭黑瞳泛著慍意,薄薄的血唇不悅的緊抿著,一頭漆墨般的長髮半覆住絕俊的臉龐,全身罩在一團怒氣中。
  她騙了他居然還可以笑得出來,闃魅氣自己竟會愚蠢到相信她的承諾。
  沈映竹咬住下唇,任珍珠般的晶瑩淚珠滴滴答答的往下直掉,將這些天的恐慌、思念、無奈全都流出在外。
  在見到他的一剎那,她更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若這真是她的命,她不想再逃避了。
  「闃魅!」她低喊了他的名字,忘情的投進他的懷中,小手揪住他的衣襟,像是久別重逢的戀人,深切表達內心的激動。
  「你來了,我等了好久、好久,好怕你找不到我!」
  闃魅愣住了,這還是她頭一回主動投懷送抱。
  「你……」醞釀了好幾天的怒火在她的眼淚和哭磬中奇跡似的熄滅了。
  「闃魅,抱住我!抱緊一點,再也不要讓我走了!」她投降了,就算他是惡魔她也認了。「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
  驚愕、喜悅的表情在他臉上交互出現,還以為她見到他找來,會極力的抗拒,甚至大聲的求救,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種反應。
  「月牙兒──」
  沈映竹淚漣漣的回抱他,在他的心跳聲中,才確實的感覺到他的存在。
  「我好怕再也看不到你了……我想逃……可是沒有辦法……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懲罰似的勒緊她的腰肢,冷聲譏嘲,「你以為說聲對不起,我就會原諒你嗎?月牙兒!你辜負了我的信任。」
  「我知道,我不怪你生我的氣。」她吸著氣說。
  闃魅想對她發火,可是在她的眼淚攻勢下,他竟感到力不從心。
  他鉗住她細緻的下巴,雖然火氣漸消了,不過,還是很不是滋味的問:「你倒是個孝順聽話的好女兒,你爹娘要把你送進宮,你連反抗都不反抗,我不是說過敢背叛我的話,我會讓你悔恨一輩子。」
  「你──闃魅,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她心臟幾乎快停擺。「你殺了天下第一莊的人?還是──你殺了我爹娘?是不是?告訴我,你沒有做,你沒有殺他們對不對?不要、我不要!」
  他很不情願的嫩了一下唇角,「我沒殺他們。」
  「真的?你真的沒有?」沈映竹的心跳又恢復正常了。
  闃魅直勾勾的瞪她,恨恨的咬牙。「我在等找到你,然後再一起將你們全殺了!」
  她喜極而泣的撲進他懷中,「謝謝你,闃魅,我好高興。」這樣是否代表他已經慢慢在改變了?
  「不要高興得太早,你還沒有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在沒得到答案之前,他不會讓她太好過。
  「爹娘他們會這麼做也是為我好,可是,這並不代表我真正的心意。」
  「你不想當皇帝的妃子?」這可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事。
  沈映竹透過滿蘊情意的淚眼,傳達著無怨無悔的愛意。「闃魅,你還不懂嗎?我想當的是你的妻子。」
  她的話撼動了他如硬石般的心。
  「怕我殺了你爹娘?」闃魅故意諷笑的問。
  她紅馥的唇角往上一揚,美目嫵媚的流轉著,如果愛上他便是天機老人所說的天命,既是注定的事,她就不要再費力去抗拒了。
  「因為我愛上你了。」她輕吐出聲。
  闃魅震驚的低首,「你說什麼?!」
  「我愛你,即使在世人眼中,你是人人得以誅之的惡魔,我還是愛上你了,只要能待在你身邊,我什麼榮華富貴都不要。」
  「你──說的都是真的?」他望進她溫柔似水的眸底。
  她愛他?這是有生以來頭一個說愛他的人。
  他從來就只曉得『要』,他想『要』她永遠留在他身邊,在這十年之中,這個念頭始終不變,可是『愛』呢?
  「從來沒有人說愛我。」闃魅迷惘的低喃著,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只有征服、血腥和掠奪,沒有人教過他怎麼去愛。
  沈映竹嫣然一笑,讓他幾乎要沉溺在那朵嬌美的笑靨中。
  「皇上也問過我類似的問題,為什麼寧可選擇你,也不當他的妃子?」她甜蜜的笑中夾帶了一抹苦澀。「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直到我被帶進宮才發現,離開你讓我心痛。」
  闃魅淡淡的嘲弄,「我看你是怕我又殺人,所以才這麼說。」
  「我不否認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我怕你再造殺孽,到時,將墜入地獄中受苦,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她喉頭因恐懼而緊縮。
  他冷笑,「你以為我會害怕?」
  「我知道你不怕,可是,我怕呀!」沈映竹聲音哽咽,「我怕下輩子找不到你,我們再也不能做夫妻。」
  「你下輩子也願意跟著我?」他身上的戾氣在無形中減弱。
  沈映竹環抱住他的腰,「我只願生生世世都當你的妻,只要作一對平凡的小夫妻,不要再理會人世間的紛擾。」
  闃魅動容的抬起手來,揉著她如雲的秀髮,「你倒是很容易滿足。」
  「富貴於我如浮雲,但求一份真愛。」她歎道。
  「我看那皇帝對你倒是滿癡情的,讓你住在這麼隱蔽的地方,難怪我找了兩天都沒有結果。」說到這裡,他又吃起乾醋來。
  「那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皇宮之大,想找個人並不簡單。
  「這次多虧了它。」闃魅用下巴朝門口一努,和他形影不離的大灰狼就趴在那兒,懶懶的注視相擁的兩人。「大概是你白天曾經到外頭走動,讓它聞到你的氣味,我們才有辦法跟蹤到這兒來。」
  沈映竹想到什麼,「前天晚上死掉的那幾個人,是不是被它咬死的?」
  「人可不是我殺的。」他無辜的挑眉。
  「那還不是一樣。」她慎怒的嬌斥,「它是受了你的指使,跟你親自動手有什麼不同?闃魅,我不希望見到你再殺人──唔……」
  闋魅用火熱的深吻鎖住她的唇瓣,輾轉吮吸那玫瑰花般的柔唇,大手不客氣的卸去她身上的衣物。
  「等一下,你要做什麼?」她被他的舉動嚇壞了。
  「我不喜歡看你穿這一身衣服。」這顏色讓他覺得刺目。
  她忙著用兩手互掩胸口,以免春光外洩,「我自己來就好──哎!你怎麼連裡面的也一起脫了?闃魅,等一等!」
  他邪笑的將赤裸的她壓向錦被,「又不是第一次看見,有什麼好害羞的?」
  「難道你是想……」她驚慌的推開他撲壓上來的身軀,「你瘋了!這兒是皇宮,萬一皇上突然進來──」
  「那樣更好!」闃魅撥開她的雙腿,跪在其中,「我要他親眼目睹你在我身下呻吟的模樣,讓他明白你是誰的女人,不過,他今晚恐怕是不會出現了。」
  沈映竹一方面要制止他蠢動的毛手,一面又要讓頭腦保持清醒,實在相當困難。
  「為什麼?你做了……呃……」她喉頭被下面的話噎住了。
  「我只是給他一個警告。」闃魅狂野的手指如願的撩起她理在體內的欲
  望,要地為他興奮。「喜歡這樣嗎?」
  她顫抖的弓起身子,乞求他填滿那空虛……這一夜,藏花合中春色無邊。
  翌日,宮女遍尋不到沈映竹的蹤影,倉皇的向皇帝回報,而早被嚇破膽的李鈺軒氣色灰白虛弱的癱在龍椅上,綿軟無力的擺了擺手,意思是讓她去吧!
  他可不想為了一個女人,真把小命給丟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悠瑩
侯爵 | 2010-1-4 22:51:51

第九章

 雲雨過後,沈映竹還在為方才闃魅激烈的索求嬌喘不已。
  她轉動頭顱,斜睞著身畔的男人,眼皮下面有著明顯的黑眼圈,顯然是好幾天不曾合過眼,所以『運動』過後,再也支撐不住的沉沉睡去。
  這就是她愛的男人嗎?
  沈映竹用美眸愛憐的竣巡他的五官,唇畔發出淺不可聞的笑聲,食指輕劃過他的額頭,原本上頭的凶煞之氣,不知何時已淡了許多,她為這意外的發現而欣慰不已,然後順著高挺的鼻,點上他的嘴,一眨眼,蔥白的玉指被含進口中吸吮。
  「呀!」她靦期的迎上一對猶帶睡意的妖魅眼瞳,急忙縮回手指。「你不是睡著了?」
  闃魅咧著魅惑的邪笑,「有人在引誘我,我哪能睡得著?」
  「我──才沒有。」沈映竹羞窘的想躲開,他卻先一步將她反制在身下。
  「闃魅,你──我們剛剛才……」抵在腿側的慾望讓她紅了臉。
  「可是我又想要了。」他熟練的用膝蓋分開那雙登白的大腿,讓自己緊密的嵌進她體內。
  她在闃魅的挺進間逸出嬌細的吟哦,「我們實在不該在……成親之前這麼做……這是不對的……」
  「為什麼不該?」他在連續的衝刺中,嘎啞的仰頭信咆,以為自己將會死在這種痛楚、愉悅的絕頂快感中。
  沈映竹攀著他的臂膀,在闃魅製造出一波又一波的欲潮中載浮載沉。「我……只是覺得……」她的理智和身體背道而馳。
  「我沒有取悅你嗎?」闃魅故意退離她體內。
  「闃魅!」沒有得到滿足的渴望讓她尖叫的拱起臀。「不要!求你──」
  闃魅握住一隻乳房,將它納進濕熱的口腔中咬吮,「你想求我什麼?我要聽你說出來。」
  「求你──」她桃腮暈紅的呻吟,劇烈顫抖的嬌軀整個泛紅。「求……你要我……要我……闃魅──」腿間傳來的抽搐,讓她顧不得羞怯的道出心中所想。
  他飽嘗了她的胸部,才在沈映竹的嬌嗔哀求下,終於進入了那令他癡狂的柔穴中,一遍遍烙上他專屬的記號。
  屏風後的媚眼中燃著陰狠的妒火!珊瑚這一刻才知道,自己永遠得不到闃魅的心,他從未像對那女人一樣的取悅過任何女人,包括她自己。
  過去的,他就像頭沒有人性的野獸,在有需要時把她召來,然後毫不憐借的在她身上發洩,哪懂得什麼叫溫柔?而今他的表現就像個癡情的男人,即使在交歡時,仍然唯恐傷害了深愛的女人。
  珊瑚將豐滿的下唇咬得都出血了,雖然當初她也是被抓來的姑娘,可是當闃魅強佔了她之後,她就決定不求名分、死心塌地的跟著地,可是現在他就要娶那女人,要她如何保持冷靜。
   
         ★        ★        ★
   
  「啟稟掌門。」寅夜時分,房外有人敲門。
  司徒青陽披衣起身,「什麼事?」沒有急事,不會這麼晚來打擾他。
  「外頭來了一位姑娘,她說有急事要見掌門一面,屬下問過她,那姑娘只說要見到掌門才肯道出來意。」
  他狐疑的級起灰眉,「先帶她到偏廳奉茶,我馬上就來。」
  司徒青陽很快的整好衣服出去見客,坐在廳裡的女子有著妖嬈萬千的體態,頭上戴著黑色紗帽,不以真面目示人。
  「姑娘深夜造訪,不知有何指教?」
  珊瑚細聲嬌氣的問:「你就是司徒掌門?」她可是冒著最大的危險,離開魔域到青劍門來,沒有達到目的,絕不罷手。
  「正是,姑娘怎麼稱呼?」他端詳著面前的神秘女子。
  她媚笑兩聲,「司徒掌門不必知道我是什麼人,只要知道我是專程來送好消息給你的就好。」
  「好消息?」
  「難道司徒掌門不想替你的獨生子報仇?」
  司徒青陽表情一沉,「姑娘的意思是?」
  「令公子為了一位叫沈映竹的女人弄得差點連命都丟了,如今成了廢人,司徒掌門不想替他報仇嗎?」
  「有什麼話,姑娘請直說。」他硬聲的說。
  珊瑚呵呵嬌笑,「別著急,我今晚冒險來見司徒掌門,自然是來幫助你,下個月十五,沈映竹便要嫁給闃魅,令公子正在受苦,而她卻不聞不問,真是枉費他一片癡情,如今還要嫁給險些害他喪命的人──」
  「不要再說了!」她的話如同火上加油,讓司徒青陽氣憤難當。「說出你真正的來意吧!」
  她嬌嘍的嗓音中透箸狠絕,「十五那一天,魔域的守備會比平時鬆散,如果司徒掌門想報仇,選在那天再適合不過。」
  司徒青陽凌厲的視線似乎想穿透那層黑紗,對她的提議嗤之以鼻。
  「你會來告訴我這些,因為你是闃魅的女人,現在他要娶別人,你希望我去破壞婚禮的進行吧?」
  「對你來說並沒有差別,除非你怕他?」她激將的嬌笑,「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該怎麼做,我想司徒掌門心裡有數,告辭了。」
  他沉凝著臉龐,糾結的眉峰認真的考慮這個可能性。
  雖然司徒青陽早已暗中聯合各大門派,想趕在闃魅動手之前下手為強,早一步消滅魔域勢力,以免重蹈三十年前的遺憾,只不過還缺少一個適當的時機。
  十五月圓,應該會是個好日子──

         ★        ★        ★
   
  「魘鬼,你想幹什麼?」珊瑚失聲嬌斥。
  臉色蒼白的不像活人的魘鬼只是持著一把利劍,宛如死神般的逼近她,眼中沒有溫度、沒有感情,看得她從頭涼到腳。
  她險些被裙擺給絆了一跤,好不容易才站穩,卻因為太恐懼了,聲音也變了調。
  「我是魔主的女人,你敢碰我?!」
  魘鬼的靠近帶來死亡的氣息,「背叛魔主者,殺無赦!」
  「我……你亂說!我才沒有背叛魔主,是誰亂造謠?」他們真的知道了,難道有人跟蹤她?以前她也出去過好幾次,不都相安無事,為什麼這回出了岔,引起他們的注意?「叫造謠的人出來跟我對質,我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要是認了罪,就是死路一條,不能認,打死都不能。
  「你半夜到青劍門做什麼,恐怕只有你知道,不是嗎?」他死人般的臉上終於露出笑意,不過珊瑚寧可從來沒見他笑過。
  珊瑚才想張唇尖叫,有道光芒很快的從眼前掠過,不禁呆了一下。
  「啊──」她驚爆出一聲尖嚷,感覺到臉上的肌膚滲出微熱的液體,慢半拍的發覺那是什麼。「我的臉……我的臉……你居然毀了我的臉!」她最重視的就是容貌,看來魘鬼是真的要置她於死地。
  魘鬼不像夜魄,總是習慣用最快的速度把人殺了,乾脆俐落,絲毫不拖泥帶水,而比較喜歡慢慢的折磨對方。
  「不要!饒了我──」珊瑚原以為沒有人會注意到她的行動,現在她後悔了。「我再也不敢了!魘鬼,我求你放過我!」
  他毫不動容的疾刺,將長劍插進心臟下方,而不是直接刺進她的心臟。
  「唔……」珊瑚瞠大艷眸,一張比雪還白的臉緩緩低下,瞪著自己的胸前,彷彿不敢相信有把劍穿透了她的身軀。
  魘鬼手腕一轉,利劍在她體內翻轉出個血洞,然後拔出來,一陣陣的血水不斷從洞中湧出。
  鮮血從她唇角溢出,眼神倏地渙散,「唔……」
  「很痛是不是?」他聲音平板的問。
  珊瑚用手掌摀住血洞,銀牙一咬,在還沒倒下前,她要再見到闃魅一眼,否則死也不會瞑目。
  同樣都是將身心給了他,為什麼她會輸得這麼慘?為什麼他要的不是她?
  她的視線漸漸模糊,她知道時間不多了。
  在死以前,她一定要見到他!
  「你來做什麼?」闃魅的語氣冷得懾人。
  沈映竹將腓紅的臉蛋從他胸膛上抬起來,一見珊瑚浴血的慘狀,沿路走來,地上已經匯成一條血河!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我的天!」她本能的想推開他下床。
  他硬是不依的將她嵌在懷裡,「又想多管閒事了?」
  「她曾經是你的女人,不是嗎?你怎麼可以見死不救?」
  珊瑚不領情的衝著她叫罵,這一吼,把身上的力氣幾乎用盡了。「不需要你假效心悲!以後你就可……以獨佔魔主一個人……你高興了吧?」
  「我沒有──」她有口難辯。
  「說夠了沒有?」闃魅沒有擺出凶狠的怒容,不過,那冷颼颼的眼神就夠讓人寒毛直豎。「魘鬼,把她帶下去處理掉。」
  他的女人不喜歡他殺生,所以,只好交給別人去辦,不過,那並不表示他改邪歸正,只是在她面前稍微收斂些罷了。
  「我還沒說完……」珊瑚氣若游絲的上前一步,兩眼癡癡的凝娣她所愛的男人,「為什麼對我……這麼無情?魔主……我好愛你……你知不知道?」
  闃魅不為所動的拋給她一記冷眼,「與我何干?」
  她聽了之後又哭又笑,「哈……對!是我犯賤……居然會愛上你……這惡魔……是我錯了……」
  「你不要再說話了。」沈映竹板開圈在她身上的手臂,「闃魅,她犯了什麼錯,非死不可?就算真的有錯,也罪不及死啊!」
  「凡是背叛我的人都得死!」他絲毫不心軟的說。
  珊瑚「砰!」的倒了下來,臉上的血色褪盡,是意志力讓她捱了這麼久,只能靠僅剩的力氣朝大床爬過去。
  「我好愛、好愛你……魔主……為什麼你要她……不要我?」她的愛是垃圾,只有那女人的愛是寶貝嗎?
  沈映竹情急的下了床,「你不要再亂動,我先幫你止血。」
  「走開!我不要你……這賤女人碰……」她連推開沈映竹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顧珊瑚的反對,沈映竹翻過她的身子,讓她正面朝上的躺好,兩手按住她心臟下方的傷口。
  「就算我再怎麼阻止,你還是要救她?」闃魅的眼神不再冰冷,寵溺的瞅著她奮不顧身想救人的模樣。
  她沒有回答,集中精神的施展異能。
  「是你逼……我背叛你的……魔主,我得不到你的心……她也休想得到……」
  珊瑚無端嬌笑起來,鮮血一口一口的嘔出。
  闃魅沒有動怒,只是兩手環胸的睥睨垂死的她。
  咦?為什麼會這樣?
  沈映竹微蹙秀眉,再一次全神貫注。
  「呵……我做鬼也不會……饒過你們──」我要詛咒你們……今生今世永遠……當不成夫……妻──」她的『妻』字還沒說完,就已嚥下最後一口氣。
  「怎麼會這樣?」沈映竹在確定她沒氣後,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
  闃魅將她摟進懷中,用眼神示意魘鬼將珊瑚的屍首扛出去。
  「何必為一個背叛者難過?她是死有餘辜。」他審視她黯淡無光的小臉,「怎麼了?臉色好難看,我保證以後不會再讓你瞧見這種場面了。」
  她嚴肅的詰問:「你會為了怕我難過,而不再殺人嗎?」
  「我放過了皇帝,這樣證明還不夠嗎?」否則他早已血洗皇宮了。
  沈映竹沮喪的低語,「是已經夠了。」
  「那你還跟我鬧什麼彆扭?」
  「我不是在鬧彆扭,我是為你好。」她夾著哭音輕喃。
  「不要老是重複說這句話,我聽都聽膩了,你是我的女人,就該站在我這一邊,而不是處處跟我唱反調。」
  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喉頭卻乾澀得厲害。
  闃魅見她咬著嘴唇,默默垂淚的模樣,任是鐵石心腸也為之動容。
  「別再跟我爭辯了好嗎?」他重新擁她入懷,在她頸間呵氣,「為了你,我會盡量不再犯殺戒,不過,對於那些存心犯到我的人,我下手絕不會留情,這點你必須明白才行。」
  「我明白了。」她梗聲的說。
         ★        ★        ★
   
  她的異能消失了。
  沈映竹臉上沒有驚慌失色,只是平靜的望著自己的雙手,昨天當她想用異能幫珊瑚止血,連試了好幾次,才確定她的異能真的消失了。
  是老天爺把它收走了嗎?
  那麼下一步祂將會收回什麼?
  她的命嗎?
  天機老人曾幫她卜過卦,斷言她活不過十八歲,如今距離她的生辰不到三個月,沈映竹毫不畏懼的一哂,她並不怕死,只怕以後沒有人在闃魅身邊時時牽制他,又讓世上多添幾縷亡魂。
  「啟稟魔妃。」有人無聲的靠近她。
  沈映竹怔了一下,回首輕問:「有事嗎?」
  「請魔妃移駕到花廳,有您的客人。」他說。
  她詫異的問:「我的客人?」
  會是誰敢上魔域找她?
  沈映竹跟著那人來到一座雅致的小花廳,這裡和她的寢宮都是闃魅在找到她之前,特地找人蓋好的,與外面的冰冷與血腥完全隔絕。
  結果她才進門,意外見到坐在屋裡一臉侷促不安的雙親,那份驚喜霎時充盈整個心窩。
  「爹、娘,你們怎麼會來這裡?」她驚喜交加的迎上去。
  連玉鳳霎時臉上血色盡失的拉住女兒,確信她見到的不是幻影。
  「竹兒,你不是應該在宮裡頭嗎?怎麼又回到這兒來?皇上知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那大魔頭不放過你,又進宮把你強擄回來?」
  她失笑道:「娘,您一下子問我這麼多問題,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了,您先坐下來慢慢說;爹,您也坐下。」
  「爹還以為把你送進了宮,就可以擺脫那大魔頭的糾纏了,怎麼會──」
  沉長舟歎了口長氣,「就連皇上都保護不了你,難道真的沒辦法可想了嗎?」
  沈映竹關心的卻是另一件事。「爹娘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原本我和你娘打算先回『海天深處』一趟,結果今天一早才出門沒多久,就出現好幾個黑衣人攔住馬車,還問我們想不想見你一面,我還以為他們在騙我,明明你已經進了宮,怎麼會在這裡,當然不會輕易上當,沒想到他們不由分說的就動手把我和你娘抓來了。」
  「這麼說,是闃魅下令把你們帶來的?」她心中一喜,經過昨天的爭執,他這麼做必定是為了博她開心。
  連玉鳳確定沒有外人在,才戰戰兢兢的問:「娘聽說你要嫁給那個大魔頭,真有這回事?」
  「是的,娘,女兒就要嫁給他了。」
  沉長舟氣結的斥道:「我和你娘都不答應這門婚事,你誰不好嫁,為什麼偏偏要嫁給他?是不是他強迫你了?」
  「沒有,爹,他沒有強迫我,是女兒心甘情願的。」沈映竹的回答氣壞了沉長舟。
  他怒紅了臉喝問:「為什麼?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清楚嗎?為什麼要把出口己一生的幸福交給那種人?」
  面對盛怒的父親,沈映竹只有愧疚,並不會動搖她的決心。
  「爹,您還記得天機老人當年為女兒。的卦嗎?這是女兒的劫數,想躲也躲不掉,所以,我不想再逃避下去了,也請爹娘成全。」
  「竹兒,嫁給他你不會幸福的。」連玉鳳心疼女兒的說。
  她淚光瑩瑩的注視雙親,語帶懇求的說:「只要能得到爹娘的諒解,女兒就覺得很幸福了。」
  「我永遠不會承認這門婚事,我們沈家也絕不會要他這種受盡天下人唾罵的女婿!」沉長舟怒不可遏的吼道。
  連玉鳳連忙打圓場,「老爺,你先別生女兒的氣,我想竹兒她一定不是自願的,準是被那大魔頭強迫才不得不允婚。」
  「是這樣子的嗎?」他嚴厲的詢問愛女。
  「不,女兒答應嫁給他是因為──我愛上他了。」
  「竹兒!」連玉鳳驚喘一聲。
  沉長舟憤怒的喘著氣,顫著手指著她,「你……中了邪了是不是?」
  「女兒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好、好,真是太好了!既然你執意要嫁給他,你就去嫁吧!從今以後,我們沈家沒有你這個女兒。」
  「老爺,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她是我們唯一的寶貝女兒啊!」
  「她已經不再是了,夫人,從現在開始,我們就當作從來沒生過這個女兒,走吧──」沉長舟把心一橫,硬拖著妻子出門,不理會她聲嘶力竭的哭喊。
  連玉鳳心碎的呼喚著愛女,「我不走,你不認我認啊!竹兒──」
  「爹、娘,你們要多保重。」沈映竹睜著泛淚的水眸,遙遙目送著雙親遠去,她明白爹不是真的想和她斷絕父女關係,因為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她瞥見了他眼眶中不捨的淚光。
  女兒不孝,請爹娘原諒!她在心中默念著。
   
         ★        ★        ★
   
  「魔主,各大門派近日動作頻繁,屬下已查出主事者是青劍門掌門司徒青陽。」魘鬼提出報告。
  難得開口說話的夜魄蠕動下嘴唇,嗓子像磨沙紙般嘎啞,「依屬下之見,他們有可能選在魔主成親當天行動。」
  「需不需要屬下前去告誡一番?」
  闃魅笑彎了一雙妖異眼眸,「不需要,成親總希望來的客人多一點,場面也比較熱鬧,這樣很好,我就等他們自己送禮過來。」
  本想暫且放他們一馬,是他們自己急著來送死,那可就怨不得他了。
  門外的跫然讓他揚下手,阻止手下繼續發言,並且示意他們退下。
  沈映竹和他們在門口打了個照面,待兩人退出房門後,若有所思的進屋。
  「我剛剛是不是聽到你們提到什麼青劍門?你又想做什麼了?」最近她總有種不祥的預感,怕又有事發生了。
  他將她摟抱到大腿上,用下巴磨蹭著她的面頰。「你希望我說什麼?」
  「我虧欠司徒大哥太多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放了青劍門吧!」只要想到司徒樵,她便覺得深深的過意不去。
  闃魅不置可否,技巧的將話題轉開,「他們已經回去了?」他指的是她的爹娘。
  她柔媚一笑,「能再見到他們,我真的好開心,謝謝你。」
  「不生我的氣了?」他湊下唇輕啄她的唇。
  「別想乘機轉移話題。」她嬌喔的推開他湊過來的嘴,「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為了我,你可以放過青劍們嗎?」
  他揚起邪氣的眉,「只要他們不主動找上門,我可以讓他們多活幾年,這是我所能做的最大讓步。」
  沈映竹凝視他的眼光柔得像要滴出水來,「我愛你。」
  「我知道。」他說不出同樣的三個字,可是,環住她的雙臂猛烈的收緊,緊得彷彿要將她嵌入體內。
  她低首把玩著地的大掌,再放進自己的小手,讓兩人的手指交纏在一起,躊躇了片刻,故作堅強的道:「闃魅,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什麼意思?」一秒之前還陶醉在溫馨氣氛中的闃魅,全身的肌肉突然繃緊。「什麼有一天你不在了?你想上哪兒去?」
  「我是說如果,只不過一個假設而已。」她安撫的摩拿他拉長的俊容,為這可能絞痛了心。「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
  他冷喝,「沒有什麼假如!」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嘛!」沈映竹眼圈泛起熱氣。
  闃魅面罩寒需,每個字都從齒縫中迸出來。「我不回答這種鬼問題。」
  「闃──」
  他夾著怒火與莫名襲來的恐懼吞噬她的紅唇,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我不會讓你有機會離開我,你最好有心理準備,若是有人膽敢跟我搶,我會一個個送他們上西天!」
  沈映竹聽出他怒喝中透露出的情意,鳴咽一聲的圈抱住他。
  「我沒有要離開你,不管對方是什麼人,都不能把我從你身邊拖離!」就算她的肉體死亡,她的魂魄依然會跟著地。
  「最好是如此,說你是我的。」他動手卸去她的衣裳。
  「我是你的──永遠。」
   
         ★        ★        ★
   
  「爹!」司徒樵被四名大漢用特製的籐椅抬進大廳。
  司徒青陽見到獨子突然歸來,驚訝的站起來,「樵兒,你怎麼回來了?」
  「孩兒有事要跟爹談。」他讓四名大漢先行退下。
  「有什麼重要的事讓你非趕回來不可?」
  司徒樵憔悴蒼白的臉上滿含憂慮,「聽說爹已經準備聯合各大門派和魔域一決死戰了是不是?」
  「誰告訴你的?」他是故意隱瞞兒子。
  「是誰告訴孩兒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計劃太冒險、也太匆促了,在沒有萬全準備之下貿然行動,只怕功虧一簣。」
  「不管計劃成不成功,我們都不能再讓麼域猖狂下去,大家心裡也都已經有了覺悟,況且是闃魅把你場成這副德行,這個仇我一定要報。」眼看愛子從一名英氣勃勃的偉岸男子,變成現在這副形銷骨立、瘦骨峽胸的模樣,教他這個當爹的如何不心痛。
  「爹,是孩兒該死!是孩兒對不起您!」司徒樵內疚的說。
  司徒青陽的臉龐在轉瞬間化成猙獰的廣鬼,咬牙道:「不!該死的是闃魅,還有那個叫沈映竹的女人!」
  他本能的反駁,「不關映竹的事,爹──」
  「你居然還在包庇她?樵兒,再過幾天她就要嫁給闃魅那魔頭了,她的心根本從來沒有在你身上過,你為什麼還要處處替她奢想?太不值得了。」
  司徒樵疲憊的閉了閉眼,「孩兒不是在包庇她,映竹也是受害者之一,她會嫁給闃魅一定不是自願的。」
  「果真是個紅顏禍水,你都被她害成這樣還對她念念不忘,不管她是不是自願,十五那天,就是她和闃魅的死期!」
引言 使用道具
悠瑩
侯爵 | 2010-1-4 22:58:26

第十章

明天她就要成為闃魅的妻了。
  沈映竹撫摸著他派人為她準備的鳳冠和霞帔,臉上露出苦樂參半的笑容,沒有得到雙親的祝福是最令她引以為憾的事,不過她並不後悔,如果下輩子還能當他們的女兒,到時,她一定好好回報他們的恩情。
  看看天色,丑時應該過了,她還是沒辦法靜下心來睡覺。
  當她不經心的旋過身,險些被杵在背後的人駭著。
  「啊──」等她看清來人,這才拍箸胸口嬌嗔。「闃魅,你什麼時候來的?快把人家給嚇死了。」
  闃魅將臉埋在她頸間,「我作了一個噩夢,夢到你不見了。」
  她心疼地輕撫著地的發,「人家說夢跟現實是相反的,我不會不見的,快回去睡覺吧!」
  「我沒抱著你睡不著。」他伺機偷香。
  「不行呀!在成親之前見面是不吉利的,只剩今晚而已,再忍耐一下,你快回去嘛。」沈映竹半哄的想打發他出去。
  他像個撒嬌的孩子般纏著她,「我已經三天沒睡了,你真這麼殘忍要趕我走?」
  「闃魅──」她哭笑不得的歎口氣。
  「我會在天亮之前回去,就讓我再待一會兒。」今晚已是他忍耐的極限了。
  沈映竹拿他沒轍,只能無奈的讓他抱上床,將頭顱擱在她柔軟的酥胸上。
  「睡吧!天亮之前我會叫醒你。」她狠不下心拒絕他的要求,只得由他去了。
  闃魅勾起得逞的笑意,在她懷中找到舒適的位置,嗓音中充塞著濃濃的困意,「你乍心麼也還沒睡?」
  「我在想事情。」她用手指輕柔的梳理他總是被散著的長髮。
  「想什麼?」
  「想小時候的情景、想爹娘對我的疼愛、想可愛任性的弟弟,還有──想你。」
  「想我?」闃魅抬起俊魅的臉龐,衝著她邪笑,「想我的什麼?」
  沈映竹白了他一眼,小臉熱烘烘的。「你扯到哪兒去了?」
  「我可是一個字都沒說,你又想到哪裡去了,嗯?」那笑容更曖昧了。
  「討厭!」她窘得掄拳捶他。
  他則像頭餓了好多天的猛虎,作勢向她撲倒,用舌頭舔遍她臉上嬌嫩的肌膚,逗得她咯咯直笑。
  「不要……好癢……闃魅……快停下來……」她在榻上打著滾,想躲開他的攻擊,笑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闃魅開始往敞開的胸口舔去,「真的討厭嗎?」
  「不行……這於禮不合……」她兩手攏起被拉開的前襟,可是不到一秒又被他扯開來。「闃魅,今晚不行!等明天──」
  他的眼中閃著慾火,「我不管什麼禮法,月牙兒,你是我的!」
  「我沒說不是,可是……沒有人在成親之前做這種事。」沈映竹嬌喘吁吁的將話說完。
  「那我們就來破這個例。」他就是喜歡打破人類訂的那些一鬼規矩。
   
         ★        ★        ★
   
  陰霾的天空透著一股不安的氣氛。
  鞭炮聲從天剛亮就聯哩啪啦的響徹雲霄,大殿內外更是擠滿了人潮,新郎、新娘拜過天地之後,在鼓掌和口哨聲中完成簡單的儀式。
  「恭喜魔主、魔妃!」所有人齊聲高喊。
  身穿紅色喜袍的闃魅昂首接受眾人的祝福,這一天終於讓他等到了,他低頭驕傲的凝娣倚在身畔的妻子,鳳冠下的嬌顏有著說不出的嫵媚。
  「祝魔主、魔妃白頭偕老!」
  「祝魔主、魔妃早生貴子!」
  在一句句的祝賀聲中,沈映竹羞得將小臉偎近丈夫胸前,聽見他低沉邪氣的笑聲,忍不住拋了個白眼。
  闃魅右手一揚,頓時快失控的場面整個安靜下來。
  「感謝大家前來觀禮,待會兒有好酒、好菜,大家不要客氣,盡量吃吧!」
  「哦──」歡呼聲快把屋頂給掀了。
  一盤盤讓人垂涎三尺的菜餚、一缸缸珍藏多年的美酒送到眾人面前,所有人隨性的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喝酒,好不痛快。
  穿著艷麗綵衣的舞姬和幾名赤裸上身的男子來到殿中,隨著煽情的樂音跳起求歡舞,看得人臉紅心跳。
  「累不累?」闃魅將新婚嬌妻抱在大腿上,大手很不老實的揉弄她身上的嫁衣。
  她羞怯的推了推他,「別這樣,這裡有那麼多人。」
  「那回我們的新房去。」他誘惑著低語。
  沈映竹嗔惱的拍掉他的毛手,「這樣他們不就知道我們去幹什麼了。」
  「有什麼關係,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他現在可以名正言順的碰她,別人沒有資格再評論他們。
  「我知道,可是,也得等晚上的洞房花燭夜才行。」
  闃魅衝著她眨了一下眼,「好吧!等晚上就等晚上,不過,今晚我不會讓你有機會睡覺,你得要好好補償我。」
  她滿臉通紅的嬌斥,「不正經!」
  「敢罵我不正經,來!罰你喝一杯。」他斟了杯酒給她。
  「我不會喝酒。」他索性將酒倒進口中,用嘴直接哺餵進她小嘴內。
  沈映竹被辛辣的酒唱咳個不停,臉漲得比剛才還紅。「咳……好難喝喔!」
  「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值得多喝幾杯上闋魅又用同樣的方式哺餵她兩杯,看著她那暈紅雙頰的嬌態,心中更是憐愛。
  「不要……會醉的。」她頭好昏了。
  「醉了也沒關係,一切有我在。」他細吻著地嫩如花瓣的臉頰,「來,再喝一杯就好。」他別有用心的想灌醉她。
  「我不喝了。」沈映竹支著額,努力保持清醒。
  闃魅又餵了她一口酒,並沒有馬上移開,旋即重重的吻住她。
  「月牙兒,不要怪我。」他不得不這麼做。
  夜魄和魘鬼神色凝重的進入大殿,所有的聲音也在同時間消失了。
  「啟稟麼主,他們已經來了。」此話︼出,樂師、舞姬全退了下去,原本在飲酒作樂的眾人紛紛抄起手邊的兵器,進入最高警戒狀態。
  「來了嗎?」真是一群不怕死的傢伙。
  沈映竹醉意迷糊的輕喃,「誰來了?」
  「沒事,閉上眼睛睡一覺,等你醒來就結束了。」闃魅向兩人使了個眼色,要他們先下去準備,自己則抱著已經醉倒的妻子回兩人的新房。
  「闃魅!」她低喃。
  他為她覆上錦被,「我在這兒。」
  「我不想離開你……」沈映竹微瞇著美眸,雪白柔奏輕撫向他妖魅的臉龐,「如果哪一天我死了……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
  闃魅不悅的擰起眉頭,「不要說這種傻話,我不會讓你死的。」
  「有此一事……不是我們……可以預料……」
  「你喝醉了,乖乖的在這兒睡覺。」他不想聽她說下去,而且外頭還有一些不識趣的人,居然選在他成親的日子來搗亂,他不會饒過他們!
  她不想睡,可是眼皮好重、頭也好昏,「闃魅……」
  「我很快就會回來。」臨出門前又不捨地回眸看了一眼,當他跨出門檻,臉上的柔情不再,此時的闃魅又成為殘暴冷血、似男似女的妖魅邪魔。
   
         ★        ★        ★
   
  由青劍門掌門司徒青陽率領近千人的正義之師,成功的攻上距離魔域不到一里的平地,在黃沙滾滾中眺望前方敵營。
  「司徒掌門,我們是不是要一口氣攻進去?」身邊的人小聲詢問。
  「趁那大魔頭忙著成親,我們就殺他個措手不及。」
  「對!我們這口氣已經憋了三十幾年,不能再讓他們繼續囂張下去了。」
  「沒錯,就算死也要拉那大魔頭一起下地獄。」
  司徒青陽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一陣子,正色的朝眾人抱拳道:「在下明白各位武林同道的心情,不過,闃魅不是尋常人,要是大家太操之過急,恐怕會壞了大計,請稍安勿躁。」
  「司徒掌門說得對!」
  「不錯,司徒掌門應敵經驗豐富,我們就聽他的。」
  「嗯!司徒掌門心思縝密、計劃周詳,聽他的準沒錯。」
  「是啊!是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只見司徒青陽的唇角微微上揚,經過今日一役,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就更加鞏固。
  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部分的人意志開始動搖了。
  「為什麼前面一點動靜也沒有?」
  「我們還要在這兒等多久?」
  「會不會中計了?」
  「不會吧!」
  驀地,一陣巨大的怪風捲起地上的黃土,漫入眾人的眼中,吹得每個人都張不開眼來,這風來得邪門,所有的人登時嚇得噤若寒蟬。
  「啊──你們看!」幾聲驚叫在眾人心頭蕩了開來。
  原來當眼前飛揚的黃土塵埃落定後,前方已經杵著黑壓壓的一片人群,在人群中,最醒目的當屬一身紅色喜服的闃魅,他身前插立著一把透著森冷寒氣的長劍,兩手按在劍柄上,閒適的態度彷彿早就恭候多時,而週遭的空氣瞬間轉為死寂,只見闃魅妖邪的笑睨司徒青陽等人。
  「歡迎各位來參加我的婚禮。」秋初的涼風吹散了他的長髮,狂亂的在他絕俊的臉龐飄蕩,犀利的狹長黑瞳佈滿冰寒。
  「千、千妖斬!那把劍就……是千妖斬?!」幾個曾經在三十年前有幸目睹的中年人當場嚇得尿褲子。
  闃魅勾起血唇,冷冷一笑,「上次看過這把劍的人,已經沒幾個活在世上了,我從來沒用過它,不過,今天就很難說了。」
  「你這妖孽!今天我們各大門派就要徹底斬除這個地方,送你們這些魑魅魍魎下地獄去。」
  「你這魔頭下地獄去吧!」
  「不用跟他們囉唆,大家一起上!」
  「快殺了他們──」年輕一輩的早已義憤填膺的叫嚷起來,個個都急著爭功成名,奮不顧身的殺過去。
  相對於他們的群情激憤,闃魅這邊還是沒有動靜,冷笑的等待一群沒大腦、急著送死的蠢蛋上門。
  一記彈指,闃魅背後數條黑影宛如飢餓的禿鷹,兇猛的飛掠而去。
  「哇──啊──」
  不久前還氣血沸騰的年輕人一個個倒了下來。
  只不過一眨眼工夫,已是哀聲遍野、血濺黃沙。
  在刀光劍影中,又有數條黑影不留情的誅殺來犯的敵人。
  闃魅不帶感情的凝視著前方,紅色喜服也被飛濺而來的點點血跡弄髒了,他仍是站立不動,唇角笑得更形詭譎。
  「殺──」
  「你們這些妖魔,我跟你們拚了──」
  在震天的廝殺聲中,魔域前方一里處的空地成了殺戮戰場,獸狺聲伴著驚恐的慘叫,令人聞之無不膽裂魂飛。
  司徒青陽和另一批人衝過人牆,直直的衝向闃魅,擒賊先擒王,只要殺了他,一旦群龍無首,其餘的人就不足為患了。
  「來得好!」闃魅眼瞳中射出兩道宛如魔魘的光束,靈巧的提起手上重達數十斤的千妖斬──
   
         ★        ★        ★
   
  她是被冷醒的。
  彷彿有人朝她澆了盆冷水,讓她從醺醉中渾身打顫的醒過來。
  「我怎麼會在這裡?」沈映竹支額想了半天,她剛剛明明還在殿上,怎麼會躺在新房裡呢?「闃魅?」她本能的找尋新婚夫婿。
  好靜,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靜得很不尋常。
  人都上哪裡去了?沈映竹下床倒了杯水喝,甩了甩頭,腦袋總算清楚了點。
  她往外頭尋了出去,「闃魅──」
  「魔妃,你不能出去。」把守的人從暗處現身阻攔。
  「為什麼?闃魅呢?」
  「這是魔主下的命令,請魔妃回房。」
  沈映竹瞅著他半天,臉白似雪,幽幽的問:「他在哪裡?」
  「請魔妃回房。」那人只重複這一句。
  她不再追問下去了,裙擺在她纖細的腳踝間掀起層層波浪,有股神秘的力量在指引她到該去的地方,而把守的人來不及勸阻,只能緊跟在後,為她殺出一條路。
  她愣愣的站在一堆屍體旁,眼中所見的是堆積如山的殘缺屍首、耳中所聽的是垂死者的痛苦哀嚎,他們的血匯成了一條前往地獄之門的路,她整個人都呆了、傻了,這不是真的!
  在模糊的淚影中,沈映竹見到已經殺紅了眼、恍若惡魔附身的闃魅,她蹣跚的朝他走去,心中有個聲音在問著,該怎麼做才能讓他不再殺人?
  「闃魅──」住手吧,求你住手!
  血腥的氣味喚醒了他體內的獸性,淹沒了他的人性,只想著殺光敵人,捍衛他的地盤、他的領土。
  司徒青陽被砍斷了一條手臂,鮮血如注的在地上爬,「不──不要──」
  他眼底有著深切的恐懼。
  一聲獸嗥自闃魅口中發出,舉劍直刺下去──纖瘦的身影一個箭步擋下千妖斬,讓劍身從胸前穿透到背後。
  「闃、闃魅……」她費力的擠出微笑。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的站著,在淚痕婆娑中,她抬起手撫摸他失去神志、狂亂的臉龐,在淺笑盈盈間凝娣著他表情急遽的變化。
  沈映竹無比溫柔的凝視他,「你終於清醒了?」
  「月、月牙兒!」闃魅從失神的狀態中回到現實。
  他眼神空洞的凝望她,彷彿在問她為什麼。
  「不怪你……這是我自願的……」如果她的死能讓他放下屠刀,那麼她願意代他下地獄。「我希望……我是你殺的……最後一個……人……」
  闃魅腦子還是一片空白,因為這悲痛來得太突然、太劇烈,反而不知道怎麼發洩,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哭泣,他想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
  她微微往前傾,將頭靠在他胸前,聲音微弱的幾乎快聽不見。
  「對不起……我要先走了……答應我……保重!」那深情、依戀的話語飄進他的耳膜,曾經令他眷戀不已的溫暖也在一點一滴的消失當中。
  一股更大的空虛和落寞取代了原先的悲痛,他茫然的環顧四周,他在做什麼?!這裡是什麼地方?他為什麼在這裡?
  「月牙兒?」他低眉垂首輕喚著氣絕的妻子,「月牙兒,你要去哪裡?你不能丟下我自己走掉,你答應過我的,不是嗎?」
  沈映竹彷彿沉睡了一般,睡顏沒有絲毫的痛楚。
  「啊──」闃魅發出一聲野獸受傷時的吶喊,那尖銳的聲音像有把利刃插進他的五臟六腑似的。
  夜魄和魘鬼同一時間趕了過來,見這情形,兩人的臉色也變了。
  他仍然張著嘴嘶吼著,那是狠失去愛侶時的嗥叫聲,他殺了她、他殺了她……「魔主!」兩人驚喊一聲。
  闃魅將千妖斬從她身上拔了出來,他沒有掉半滴眼淚,可是,心在泣血,因為是他親手殺了她,他怎麼會殺了他的月牙兒呢?她比他的性命還要重要,為什麼卻死在他手裡?是老天爺在懲罰他,懲罰他殺孽太重、懲罰他不該佔有這麼純美善良的女子,所以才遭天譴嗎?
  可是,該死的是他啊,為什麼要他的月牙兒死?
  他抱起妻子返回大殿,將她安置在寶座上,夜魄和魘鬼及一干手下都跟在後頭,心中越來越不安。
  「你們都走吧!」闃魅空寂蕭索的眼瞳掃向他們。
  他們感受得出主人求死的心意,於是不吭一聲的盤腿坐下。
  「月牙兒,我答應你不會再殺人了,因為──我會先殺了自己,等等我,我會找到你的,等我……」
   
         ★        ★        ★
   
  一年後,在大戰中存活下來的司徒青陽被各大門派公推為武林盟主,在武林中享有崇高的地位。
  只是,大家仍不敢置信闃魅會以那樣激烈、詭譎的方式結束自己的一生,就在各門派的援軍重新包圍魔域的第二天,一聲轟然爆炸聲將所有的人從睡夢中驚醒,只見沖天的大火延燒開來,濃濃的黑煙掩蓋了星月。
  大火就這麼燒了三天三夜,當眾人進入火場,找到幾十具焦黑的屍骨,沒有人知道他們是為了殉主,還是明白他們逃不了正義人士的追殺才自盡。
  另外,也在大殿上找到一對相擁的男女屍骨,面貌已無法辨認,不過,經過仔細確認過後,證實那男子便是闃魅,他手上還抓著那把千妖斬,另一隻手則緊緊摟著剛成親的妻子,似乎連死亡也不想被人拆散。
  闃魅真的死了嗎?
  縱橫武林二十多年的魔域從此在江湖中消失了嗎?
  沒有人敢確定。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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