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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ber8
見習騎士 | 2010-1-10 16:36:54

本文最後由 saber8 於 2010-1-10 21:34 編輯

炙熱的太陽照射出刺眼的光暈,蟬鳴聲從四方傳來,迴響在無人的鄉間小路。這裡不過是距離台北市區幾公里不到的小鎮,卻和台北相差甚遠。像這樣吵死人的蟬叫,恐怕在東京市區任何一個地方都找不到吧!

    這是在我人生的第十六個夏天所發生的事,我和一群沒有目標的人一起追逐一個夢,一個難以實現的夢。一切都從那裡開始

    「阿宏阿宏」突如其來的騷擾把我從夢境中拉回現實。「阿宏」我抬頭一看,化學老師拿著教科書,站在我的桌子旁邊。

    坐在我後面的是張偉澤,我都叫他阿澤,剛剛吵醒我的就是這傢伙。「林宇宏,到走廊罰站。」我渙散的站在教室走廊上,窗戶外是一片高樓大廈,潔亮的玻璃反映令人討厭的日光。

    這裡是台北市區中的一角,雖然不是最繁榮的,倒也沒有多偏僻。我叫做林宇宏,目前就讀M中二年級,成績在班上吊車尾,也沒有什麼專長,就像人們常說的米蟲一樣。

    我從不相信有神,那些只是弱小而無力的人們為了掩飾自己的渺小而創造出來的,什麼奇蹟之類的,全是廢話,因為神是不公平的,所以我只相信我自己,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活了十六年。

    「阿宏阿宏」一陣熟悉的聲音。「阿宏你最近怎麼常常發呆?」我回過神,發現和阿澤在回家的路上。橘紅色的夕陽從我們後方投射,照在對面的大廈玻璃,映出金黃色的光壁。

    阿澤也和我一樣吊車尾,成績雖然很爛,對電腦卻十分厲害。不過卻常常翹課,成了地方上的小混混。「你剛剛說了什麼?」「我說,在車站後面的小巷裡有一間居酒屋,那裡的老闆是韓國人喔。長的漂亮,身材又好,重要的是東西好吃,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沒興趣。」我簡短回了幾個字。「喂,別這樣啦,老闆人很好耶。」「你認識老闆啊?」「是是啊。」阿澤有些心虛的說。

    「好啦,走吧。」「先等一下」阿澤停下腳步,從書包取出一張便條紙,上面寫了不知所云的數字。「這是什麼?」「這是我和一位大叔請教的訣竅,他可說是柏青哥達人。」「柏青哥?你在玩柏青哥?」「是啊!」他專心的分析紙上的數字。

    「你不過一個高中生,就已經沉溺在柏青哥上了啊?」「沒什麼不好啊!況且這是我唯一的收入來源。」阿澤出身單親家庭。母親過世,只剩下父親在工廠上班勉強維持生活,所以阿澤只能靠打工賺取零用錢,雖然不是很好的賺錢管道,但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真是的」我嘆了一口氣。

    「遭了,快六點了今天的機率有提升,只到六點而已」阿澤慌張的將便條紙塞進口袋。「我先走囉,八點在居酒屋見啦,拜!」他飛快的穿越街口,消失在轉角處。看看手錶,上頭指著五點四十五分。「還有很久先回家一趟好了。」坐了幾班公車之後,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道路是簡陋的柏油路,已經很久沒有整修了,和台北街頭的完全不同。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政府只會關心市區內的建設,對於這種偏遠小鎮的建設卻毫不過問。

    兩旁是一片蒼綠的稻田,幾個農夫在田裡耕作。諷刺的是,市區就離這裡不遠,但這邊的郊區卻彷彿是不同世界一樣。回到了我的破舊公寓,年久失修的房間只有幾坪大,我躺在床上,看著媽媽的照片,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然後在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慌忙的跑向車站,進入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兩邊都是高聳的辦公大廈,微弱的月光從大廈之間狹小的天空滲透,勉強看的到一點路。

    穿過被巨大建築包圍的道路之後,我進入一條更窄的巷子,出現在兩旁的是整排的三層樓建築,看起來似乎廢棄很久的樣子。「這些都是倒閉的公司啊」我一面環顧四周,一面尋找阿澤口中的居酒屋。來到了盡頭,轉角處散發著微光。那是一間讓人看了就不想進去的店舖,老舊的木製招牌寫著『琥珀』。掛在門口的布簾寫著大大的『酒』,我撥開布簾走了進去,眼前的景象令我愣住了。

    店裡的座位擠滿了人,一群看起來像上班族的大叔坐在一起喝酒,我找了吧台最角落的位子坐下。狹窄的店舖只有四、五張木桌和一張長型吧台,以及兩台賣力工作的小電風扇。「想不到像這種破爛的店還能有這麼多客人啊」我取下領帶,搧搧我那因汗水而黏在背上襯衫。突然間,胸前的衣領被一把揪住,我毫無抵抗的被拉了起來。「到人家的店裡還敢說這種話要是你再敢說剛剛那兩個字,我就挖整匙的特級芥茉塞進你的嘴巴,明白了吧?」「是,我明白了!」

    這時胸前的力量突然消失,我無力的攤坐在椅子上。「你是第一次來吧?」聲音帶著一點外國人的口音。我抬起頭。「是的。」站在吧台裡面的是一位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女子,看起來的確不像是台灣人。身上穿著黑色的短和服,肩膀的衣袖用白色的緞帶束了起來,頭上綁著紅色的頭巾,隱約看的見裡面的茶色短髮。她應該就是那個韓國人老闆了,雖然長的不錯,但脾氣卻很差,不過是我有錯在先,也不能怪她。

    「有想要吃什麼嗎?」她說話帶著點韓國人的音調。我回過神,看著她身後斑駁牆壁,上面掛了一整排的木板,寫著刺身、稻和壽司「不了,我在等我朋友。」「這樣啊。請用,本店招待。」她的聲音和剛剛的截然不同,溫柔了許多。她端上了一杯昆布茶,上面浮著些許的昆布。「老闆。」「是,馬上來。不好意思,你先坐著,有要點餐在叫我。」「好」「我先去忙了」老闆整理一下半身圍裙,轉身離開。望著桌上的昆布茶,我沒有理會四周的吵雜,啜飲了一口,那味道美味的難以形容。

    當我正細細品味那杯昆布茶的時候。「小子,我沒看過你,你是新來的嗎?」不知不覺我的座位旁坐了一位大叔,大叔用力的勾著我的脖子,令我呼吸困難。他的聲音聽起來也不像台灣人,中文感覺有點破。「是是啊。」「這樣啊,我送你個見面禮吧。」說完大叔拿了一罐寶特瓶,在我已經空了的茶杯裡倒了一些液體。

    「這是什麼?」「別管了,快喝吧!」大叔一副高興的樣子。我不疑有詐,一口氣喝下。剎那間,難受的灼熱感從食道順流而下。「哈哈好喝吧?」大叔一邊笑一邊喝著剛剛的液體。「這是酒?」「猜對了。」他愉快的暢飲著。我突然感覺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扭曲,身體漸漸的失去了力量

    在我醒來的時後,已經是隔天了,我睜開眼睛,發現我正趴在吧台上,身上披著不知哪來的紅色外套。吧台裡坐著一個身影,身影的主人正在看報紙,桌上放著簡單的早餐。

    「你醒了?」似乎察覺到了我。「恩」「你叫林宇宏吧?抱歉擅自看了你的學生證。」「沒關係。」「我叫二階堂桂子,這家店的老闆。」「咦」「你一定想問說,我是韓國人,但為什麼取的是日本人的名字,還有為什麼要開居酒屋吧?」「恩」「哈哈這個問題已經很多人問過了,其實我是混血兒。爸爸是日本人,媽媽是韓國人,可是我比較喜歡日本那邊的文化,所以就開了這家店。」「這樣啊。」老闆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唉呀,已經十一點了,學校那邊沒關係嗎?」

    「遭了」我急忙的站了起來,卻因劇烈的頭痛而難過的坐了下。「撲哧哈哈哈你這小鬼真有趣真是太好笑了」她用力的拍著桌子。「今天是禮拜六。」她一邊拭去眼角的淚水一邊忍住笑意的說。「呼」我鬆了一口氣,頭又開始痛了起來,我把頭靠在桌上。「宿醉嗎?一定又是泉大叔給你的酒吧?」「泉大叔?」仔細想想,昨天的確有個大叔騙我喝了酒。我開始為自己的蠢而感到懊惱。桂子拿了一小瓶像是藥的東西以及水放在桌上。「這是解酒液,喝了會比較舒服。」「謝謝」

    「你就多休息一會再走吧,我也要來準備了。」說完,桂子收拾了餐具,接著又問。「對了,要吃早餐嗎?」「不了」「這樣啊,你好好休息吧。」她轉身走進廚房。我拿起桌上的解酒液一口乾盡,接著又把水喝完,正當我放下杯子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著張偉澤。我不耐煩的接起。「阿宏,你在哪裡?」「我才想問你在哪,都是你害我頭痛的要死,還有你昨天沒來吧?」「事實上」我掛掉電話,發現原本披在我身上的外套掉在地上,這應該是桂子的吧?雖然她脾氣差,喜歡捉弄人,想不到也有溫柔的一面。我撿起外套拍一拍,放在桌上,然後離開了居酒屋。

    原來阿澤在趕往小鋼珠店的時候出了車禍,不過只有左腳骨折,大概幾天就能出院,不是很嚴重。市立醫院在夏天的時候冷氣開的特別強,使得我的頭痛更加難受,甚至覺得眼前的景象都在旋轉,只能扶著欄杆勉強站立。好不容易到了阿澤說的302號房,我用力的拉開門,不穩的身子差點跌了下去,慢慢的關上了門。我環顧四周,偌大的房間內只有一張床以及一個床邊矮櫃。「誰在那裡?」不知從何方傳來了女孩的聲音。我站了起來,往聲音的來源走去。「誰在說話?」我走向床邊,床上躺了一位女孩。女孩有著一頭烏黑長髮,披散在背後,纖細的脖子似乎一折就斷。

    「你聽的見我的聲音嗎?」我看著女孩面無血色的臉龐,年紀貌似和我相仿。「是妳在說話吧?」「是的,果然聽的見,太好了!」女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高興,但她說話時,嘴唇並沒有動

    為了再一次確認,於是我又問。「妳用腹語術說話嗎?」「不是喔,就像你看到的一樣植物人,我記得他們好像是這麼說的。」「植物人」聽到這三個字頓時讓我失去了力量,差點暈了過去,勉強拉了一張鐵椅坐在床邊。「居然能和植物人對話我一定是瘋了,這一定是幻聽,沒錯,酒精所引起的幻覺」我努力的使自己冷靜下來,但是再次傳來的聲音又把我拉回現實。「不是幻聽喔,這是真的,我想一定是天使讓你聽見我的聲音的,感謝神。」

    「別說傻話了」「咦?」「神什麼的根本就不存在」我不自主的吼了出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大吼的」「沒關係,能說給我聽嗎?」「恩在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常常在我的身邊。她是個很好的人,常常幫助人,不管對我還是對別人。別人和她借錢她卻不曾和人要過,結果當上了村長。媽媽的身體一向很不好,去醫院檢查發現得了癌症,媽媽決定回家休養,那時候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有一天,幾個強盜闖進家裡,在我面前把媽媽殺死了我不明白為什麼像她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所以我開始討厭所有的人,也討厭神。不,應該說一開始就根本沒有什麼神的存在」說著,我的眼淚卻流個不停。

    「這樣啊對不起,問你這些事。」我再次抬起頭看著女孩,雖然毫無表情,卻給人一種熟悉的感覺。「妳叫什麼名字?」「韓亞蓮,你呢?」「我叫林宇宏,目前就讀M中二年級。」「M中啊,是那個有名的M中嗎?真好,我也好想去呢!不過現在這樣恐怕不行吧」她苦笑著,感覺有些寂寞。「小宏,叫你小宏可以吧?」「喔」她的聲音一下又變回開朗。「妳的家人呢?怎麼都沒來看妳?」我看著矮櫃上空空得花瓶。「爸爸和媽媽因為工作的關係所以沒時間過來,但他們偶爾會來。」「這樣啊。」「小宏呢,小宏的家人呢?」「我的爸爸因為工作的關係長期在外地出差,我自己則在郊區的一個小鎮租了房子,生活費都由住在桃園的叔叔寄過來。」

    「你一個人住啊,真是厲害!」我的一切對於眼前的女孩來說,似乎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但這些只不過是很平凡的事而已。「能給我說故事嗎?」「說故事啊」我搔搔頭。「那麼我就講一個小時候媽媽常對我說的故事好了。」我清清喉嚨。「很久以前,神創造了人類,但是人們互相欺騙、傷害,結果神打算要毀滅一切事物。所以神叫諾亞造了方舟,命令他把善良的人帶上方舟。然後,神就連續下了四十天的雨,雨水淹沒了一切。但後來神卻後悔了,於是又造了一艘方舟,名叫七色方舟。七色方舟把祝福帶給那些不幸的人,讓他們得到幸福。」「那個七色方舟真的存在嗎?」「恩,媽媽說它是存在的,總有一天能夠找到。」

    眼皮突然變的沉重,我把頭靠在床邊。「咦?」「我覺得好睏,讓我這樣待一下下一下下就好」睡意漸漸的模糊我的意識。「小弟弟小弟弟」我睜開眼睛,一位護士小姐站在床邊。「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我急忙站了起來。「失禮了。」正準備轉身離開,隨即又傳來女孩的聲音。「你還會來嗎?」「恩,會來的。」不知道為什麼,我直覺性的回了這句話。我逃出了病房,站在走廊上。不知怎麼的,頭已經不會痛了。我拿起手機看看時間,發現我有十三通未接來電,聯絡人姓名為張偉澤。我蓋上手機,大約過不到兩秒,手機又再次響起,顯示的仍是阿澤的號碼,我勉為其難的接起。「阿宏,臭傢伙打了整個下午的手機都不接,你是聾了嗎?」

    「吵死了,倒是你,你不是說你在303嗎?」「303?我說的是302啊,難不成你走錯了?」我看看剛剛出來的房間,門上掛著303的掛牌,在往左邊一間房間掛著302,也許是因為那時候神智不清,所以把303看成302。我毫不客氣的拉開302的房門,阿澤躺在病床上,右腳則打著石膏吊起來,手上拿著不知道哪來的黃色書刊。我粗暴的拉了椅子坐下。「你來啦,我等了好久。」他的眼睛沒有離開書籍。床邊的置物矮櫃上擺了一袋蘋果,反正也一定是他那些狐群狗黨的朋友送的。我隨手拿了一顆,小刀也放在裡面倒是省是不少。「要吃嗎?」「不用了,今天吃很多了。」「我也只是隨口問問。」我削著蘋果,腦中浮現剛才的女孩,夕陽的餘暉照進了窗子。

    在那之後,阿澤在醫院躺了一個禮拜,雖然我都有去探望他,但每次經過303房我卻沒有進去。五月的仲夏伴隨著高溫來臨,校園裡的氣氛轉為嚴肅,三年級的學長姊們都在準備即將到來的大考。像我這種人,幾乎是和書絕緣,當然受不了這種氣氛,躲到了樹下乘涼。我仰望著從樹葉縫隙滲透進來的陽光。對了,不知道那個女孩怎麼樣了過的好嗎?我的腦海閃過了女孩躺在床上的畫面。「所以你見過大姊頭囉?」「是啊,托你的福,我已經不想再去那家店了。」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此時路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別這麼說啦,再去一次,我請客。」「不要,我已經被你騙了一次,不會再有下次了。」「這你就不懂了,女生總是喜歡聽到讚美的話,特別是大姊頭。」「真的嗎?」

    我半信半疑的看著他。「真的啦,而且那裡的東西你還沒吃過吧?」「倒是沒有」「那就對啦,走吧。」阿澤每次說的話都人覺得是在胡扯,但卻有著那麼一點道理。我坳不過他,只好隨他走了。『琥珀』的店門口依舊是破爛不堪,我和阿澤站在門口。阿澤的手機突然響了。「你先進去吧。」我撥開布簾走進去。大概是因為天剛黑的關係,店裡幾乎沒什麼客人,我坐在吧台前,裡面沒有人。過沒多久,從廚房走出了一個人,是桂子。我試著讚美她。「桂桂子姊妳今天看起來特別漂亮」「什麼?」她仍舊穿著那套黑色短和服,我想那應該是店裡的制服。「你在說什麼啊?」「這身衣服真適合妳」「我說你是不是頭殼壞掉了?」「唉我果然不適合說謊。」「你這小子欠揍啊?」我護著頭。

    「你今天怎麼了,淨說些奇怪的話。」我感到殺氣消失了,便放下手。「對了,我記得你是叫什麼來著」「林宇宏」「對了,就是阿宏,你今天一個人來啊?」「不,我和朋友一起」此時阿澤走進了店裡。「大姊頭,來兩份鯛魚蓋飯。」「原來你是他朋友啊馬上來。」店內的座位漸漸的滿了。我嘴裡咀嚼著飯,四周傳來酒杯碰撞的乾杯聲,店裡一下變的喧囂了起來。「這麼說你在醫院躺了整整一個禮拜囉?」桂子姊一邊清理桌面一邊詢問阿澤。「是啊害我那天沒能趕上,可惡。」「真受不了,何必為了那種事情而拼命下次小心一點。」「唷,大姊頭,來一碗中華拉麵。」一位看起來約三十歲左右的大叔坐在阿澤的旁邊,身上穿著T恤,和他的年紀完全不相符。

    「泉大叔,這裡禁帶外飲喔。」我立刻認出他就是上次騙我喝酒的人。「唉呀,饒了我吧。」「不行!」「大家好啊你們還真有精神」一位看起來約二十歲左右的上班族男子無精打采走進店裡。男子坐了下來。「啤酒。」「祐光老弟,你又失敗了嗎?哈哈」泉大叔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唉」「請用。」桂子姊端上了一瓶啤酒。「有什麼關係嘛像我,找不到工作一樣可以活的很好啊。」「喂別把他和你相提並論,你這個無業遊民。我還沒介紹吧?我來介紹一下。」桂子姊舉著長竹筷。「他是村上和泉,叫他泉大叔就好,是日本人。不找工作卻成天窩在小鋼珠店。」「什麼啊,我好歹也有在賺錢耶。」「那不算啦,柏青哥」難不成他就是阿澤說的柏青哥達人?

    「算啦算啦,阿澤也是這麼認為的,對吧?」「當然了。」果然桂子姊沒有理會他們的辯解,再次看著我。她把長筷指向上班族。「他是王祐光,被裁員的上班族。」我看著他,他沒有說話,兀自的喝著啤酒。吵雜的人聲包圍了我們。也許像這種地方才正適合我們這些人吧。之後,我也成了『琥珀』的常客。

    蟬聲依舊令人討厭。今天是星期天,我睡到了快中午才起來,索性把早餐和午餐一併解決了。台北市立綜合醫院,上次來的時候沒有注意,想不到名字這麼長。我悄悄的拉開房門走了進去。女孩仍然躺在那,旁邊坐著另一個背影。背影看來大約十一、二歲。「你來啦。」似乎發現到了我,亞蓮的聲音有些高興。「恩」我看著亞蓮。坐在一旁的女孩轉過頭來,她有著一頭短髮,雙眼用繃帶纏住。「小宏,我來介紹」「不用了,讓我自己來。我的名字是吳佩樺,住在305房。」真了不起,眼睛看不見還能夠走來這裡「妳好,我叫」「林宇宏,小宏可以吧?」「恩妳的眼睛怎麼了?」「小的時候出了車禍,玻璃碎片刺進眼睛裡面,後來就看不見了,不過醫生說還是有可能康復,所以就一直住院到現在。」「妳聽的見亞蓮的聲音?」「恩。」

    我鬆了口氣。原來不是我瘋了,還是有人聽得見嘛。「佩樺,妳這孩子怎麼又到處亂跑了。」一個約二十歲的男子衝了進來。「哥哥你真是的,總是這麼愛操心。」「快回病房吧。」他拉著佩樺的手往外走。「再見了。」她的聲音隨著關門聲而消失。我坐了下來。「你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來了呢!」「對對不起」「為什麼要道歉呢?」「因為我沒有遵守約定,其實妳可以不用太期待的,對於我這種人」「那可不行,小宏可是我的朋友呢!」「朋友嗎把我這種人當成朋友這樣沒用的我」我低下頭,一滴淚水從我眼角滑落。自從媽媽過世後,這是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溫暖。「不是沒用喔,你能做的事比我多,你可以跑、跳,可以去上學如果要說沒用的話,我才是真正的沒有用。」「謝謝妳」

    因為這女孩的話,讓我想要幫助她。腦中突然閃過了七色方舟。「七色」「什麼?」「我一定會找到七色方舟,帶來妳的面前。」「恩,謝謝。」我又再一次和她定下了承諾。

    火傘高張的午後,學校圖書館裡坐滿了些埋頭苦讀的三年級生。我坐在角落,懶洋洋的趴在桌上。幾個班上的同學看到了我,都投以驚訝的眼光看著我,大概是覺得我一輩子都不會進到這裡吧。我會來圖書館也只是因為這裡安靜,而且又有免費的冷氣吹,如此而已。我就這樣待了一整天。然後在我踏進冷氣超強的市立醫院的時候,已經黃昏了。一進到房裡,發現除了亞蓮和佩樺外,還多了一個男人。「哥哥,亞蓮姊說你真的很厲害喔!」「其實真的不算什麼」「小宏你來啦。」又發現到了我,亞蓮總是這麼敏感。「是啊。」「小宏哥,你好。他是我哥哥,叫做吳念忠」「你好,我是林宇宏。」「你好。」「剛剛說什麼很厲害?」「唱歌啦,唱歌。哥哥以前可是個很有名的歌手喔。」「歌手啊」「你不知道嗎?」「我不常聽音樂。」「真是的」

    「但是後來卻不唱了。」「為什麼?」「因為啊」「佩樺!」念忠打斷了她的話。他緩緩的道。「以前有個歌手,曾為了自己的目標而努力的唱歌,也因此得到了許多人的認同,但是後來卻因為驕傲,使得好不容易建立的一切消失了,大家漸漸的疏遠他,於是那名歌手就自暴自棄,最後就連歌也唱不出來了」「現在不再唱了嗎?」「我已經不能唱歌了唱不出當初的感動了」「你一定可以的,亞蓮姊是這麼說的。我也希望哥哥可以再次唱歌,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唱歌。」「可是」「沒問題的,我認識一個很可靠的人,她一定能幫你的。」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中浮現了桂子姊。「事情的經過我大概知道了,其他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就好好準備,可別再讓我們失望了,三天後在公園舉行。」「是。」

    於是我成了宣傳人員。無意間在網路上看到了有關念忠的演唱會網頁,後來聽說是桂子姊叫阿澤做的。想不到他還挺有用處的。終於到了演唱會當晚。公園多了一座舞台,後面擺著大型音響。她到底是從哪裡弄來這些東西的啊我站在舞台下,來聽的人只佔了場地的一半。念忠站上舞台,身上背著電吉他。「曾經因為我的自大,而失去了最初的旋律,真的很對不起,不過現在我已經明白了。這首歌我要獻給一個女孩,歌名是『堅強之花』。」音樂響起,他的歌聲融入了音樂。那是首非常哀傷的歌,歌詞感動了全場,連不常聽歌的我都感到不可思議。之後,網站上的留言一夕之間暴增,每個人都想知道歌詞中的女孩是誰。雖然不認識,但大家都在等待著,等待女孩醒來的一天。「已經有經紀人找念忠簽約了,現在正在準備發唱片。」「這樣啊。」

    經過那件事,『琥珀』的人都認識了亞蓮,原本冷清的病房擠滿我們這些不速之客。大家都對我說的話半信半疑。「泉大叔、阿澤,亞蓮希望你們能夠正正當當找工作,不要總是靠賭博賺錢。雖然這也是我想說的。」「喔」「明白了。」「桂子姊姊,真的很謝謝妳,要不是妳,哥哥的演唱會也不會這麼順利。」「哪裡,我只是幫一點忙而已,真正下決定的是念忠喔。」因為這個女孩,讓我們這些人又再次振作起來,用她那僅存的幸福。然而我們卻一點一滴的奪取她的幸福。「我想為亞蓮做些什?事」琥珀居酒屋一如往常的吵雜,我和泉大叔、阿澤一夥人做在專屬位子上。「然後呢,你想怎麼做?」桂子姊看著我。

    我坐在『草蝶』的大廳椅子上,幾位大姊姊從我面前經過。阿澤入侵了醫院和戶政事務所的網頁,查到了亞蓮的資料。『草蝶』是最近開幕的酒店,這是從泉大叔口中得知的。

    聽說亞蓮的母親和她父親離婚之後在這上班。「找我有事嗎?」一位年約三十的女子坐在我旁邊,身上飄著香水味。「你想問亞蓮的事吧?」「咦是的。」

    「桂子已經先跟我說過了。」桂子真的什麼事情都辦的到,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亞蓮她啊,在三年前被歹徒綁架。當時我和她爸爸因為工作的關係而沒能照顧好她,所以才會發生這種事情」她站著背對我,接著又說。「後來她遭到了輪暴,為了躲避壞人的追趕而被車撞到警察是這麼跟我們說的」她哽咽的說。「一切都是我們的錯,她一定很恨我們吧可憐的孩子」我看著她因抽泣而起伏的肩膀。

    「不會的,亞蓮不會恨妳的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是嗎不過我已經沒臉在去見她了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幫她支付住院費用」「不可以,亞蓮她她一直希望家人們可以去探望她」我激動的站了起來。她轉過身,有些訝異的看著我。「你怎麼知道?」「我猜想的。」「是嘛你真的是個很特別的人我會去看她的。」「店長,有客人找您。」「好。」她站了起來,轉身離去。再她離開的同時傳來了一句。「亞蓮就拜託你了,謝謝你。」我回過頭,她們消失在大廳的人群中。

    我開始四處打聽有關七色方舟的消息。但卻都徒勞無功,有的人就算知道,也只是零星片段而已。

   「 泉大叔最近找到工作了,是在送貨公司當工人。阿澤也找到了便利商店的工作。」大家都被這個女孩改變,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努力的前進。但是她自己卻不一樣,身體一天一天惡化。何時開始,病房多了幾部機器,亞蓮也戴上了氧氣罩,她的聲音變的很虛弱,原本白皙的臉龐顯的消瘦許多。我努力試著和她說話。「是嗎?太好了」我忍住悲傷,告訴自己不能落淚,我看著眼前的女孩。一直一來,她那軟弱卻又堅強的小小的身軀不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祐光也找到了工作喔,在中雅集團,那個有名的中雅集團喔。桂子姊的店也越來越有名,現在已經擴大店面了,也打算要開分店了。」「恩」聽著她微弱的聲音,使我更加難過。

    都是我們,她才會變成這樣。「對不起我沒能找到七色方舟」「不我已經找到了喔,小宏你就是我的七色方舟喔我很感謝神」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妳難道不覺得很不甘心嗎?為什麼只有妳遇到這種事」淚水滴在床單上。「不會我很感謝神每天早晨醒來聽到鳥兒的叫聲,感受著吹拂而來的風,都讓我覺得很幸福覺得活著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就算變成了植物人,我也很感謝神因為祂讓我遇到了你」「」我說不出話來,任由眼淚流下。「謝謝你這樣就完成了吧我總算可以休息了」「不可以,我不准管祂是神還是誰,我絕不允許」我激動的拍著床鋪。「謝謝你」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喜歡到無法自拔。

    旁邊的機器發出了長長的嗶聲,我用力的按著呼叫鈴,幾乎快把它扯下來。一切的知覺都變的模糊。過沒多久,幾個穿著白色衣服的人衝進來,把我推了出去。我坐在椅子上恍神,白衣服的人走了出來,我聽不見他說的話,他向我搖搖頭,轉身離去。我的時間彷彿因此而靜止了。「阿宏發生什麼事了?」不知道又過了幾天,我坐在店面重新裝潢的琥珀裡。「到底怎麼了?有人死了嗎?」「為什麼你們可以這麼冷靜,亞蓮她亞蓮她你們完全沒有感覺嗎?」我用力的拍著桌子。「小鬼,冷靜一點。」「對啊,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提到這個名字,到底是誰啊?」我驚訝的看著桂子姊。「你們真的不知道嗎?」我開始四處打聽,結果全都是一樣

    也許大家都忘了亞蓮的存在,又或許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這個人,但我絕對不會忘記的,有個我非常喜歡的女孩子。即使季節的風改變,時間模糊了記憶,我也會記得的。

    二年後,我舉辦了第一次的新書發表會,書名是『七色方舟』。之後又過了幾個月,我搬進了市區的公寓,門牌上寫著林宇宏以及林韓亞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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