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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極受百姓愛載的蜀國公子錦繡君──晴空,自戀程度無人能及!
身為尊貴的皇親國戚、又長得丰神俊秀,人生可說是再無缺憾;
就在他頗覺日子無趣,異想天開想要「一了百了」之際,
突然跑出一隻活蹦亂跳的「跳蚤」姑娘,咬得他火冒三丈!
瞧她那蹩腳的暗殺技術,這樣也算是名刺客家族的一員?!
哼哼……他正愁沒啥樂子,捉這只「跳蚤」來玩玩也不錯!
脾氣易怒、個性衝動的映彤,是越國暗殺集團「暗影」的成員;
因為行事不夠冷靜,她遲遲未能實現「鏟好除惡」的理想,
好不容易家中長輩「恩准」她出任務,她當然不辱使命、全力以赴!
哪知到達蜀國的第一天,就碰上這個不可一世的錦繡君──
只不過被人群推擠壓到他身體,竟被他當成不潔物般羞辱!
好啊……他們梁子結大了,她一定會讓他「吞」回那句話!
第1章
芙蓉初開,春花夏草正興盛,奼紫嫣紅的艷色麗彩,把蜀國的都城妝飾得千嬌百媚。
晨風悠悠舒人心,滿街道的人群卻爭先恐後、興奮地朝一個方位聚攏,他們口中紛紛呼喊著同一個名字——
「晴空大人!」熱忱的歡呼,響徹四方。
甫進都城的一對姐弟,交換著訝異的目光,一邊走向人群聚集之處。
「呵,以往總是聽人說起『錦繡君』晴空,如今一見,果真如傳言一般。」映飛在嘈雜的聲浪中開了口。
在蜀國,從未有人像晴空一樣得到百姓的全心愛戴,且他並非帝王,更不是建立無數功勳的英雄。
「姐,妳可曉得此人憑什麼贏得人心?」映飛問著初出茅廬的姐姐。
每當蜀國的公子「錦繡君」出行,他所到之處必定動盪不寧。只因百姓的熱烈擁戴,始終追隨著他。
「晴空不是我們的目標。他的事你不必在意。」映彤避重就輕。「你我的目標不同,需分開行動了。」
「姐,我擔心的人是妳啊!妳的目標今夜會前往晴空的府邸,機會難得,我建議妳埋伏在晴空府中伺機而動!」
「我自有安排,不用你多嘴。我明白你擔心我,可這是我第一次行動,不希望有人干涉。」映彤唇角鬆動,盪開微笑,令青春嫩麗的外貌增添了幾許頑皮。
「我怎能不擔心?妳年紀最大,卻是家裡最後一個出師的;空有一身技藝卻毫無經驗。離家之前,每個人都交代我要照顧妳!」映飛一副長輩姿態。
「姐姐妳之所以被限制至今才得以施展身手,主要就是妳的個性過於衝動,我行我素……」
「閉嘴!」映彤手掌一掃,揮得弟弟頭髮亂如雜草。「拿爹娘教訓我的話對我說教?」她斜視弟弟。「你不過比我早出師半個月而已,才剛完成一項任務,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少擺出高我一等的架子!」
這對姐弟正是越國著名的刺客家族——「暗影」的成員。
暗影的刺客,均正派到近乎「純潔」。他們皆有殺人不見血的鬼魅身手,在各國鏟好除惡,率性得像一陣狂風,全心匡扶他們認為的正義。
「三日之後,此時此地見。」映彤眺望著逐漸遠去的人群,決定展開行動。她丟出一個饅頭給弟弟,叮嚀道:「自己保重。」
映飛蹙起眉咬了口饅頭,馬上怨道:「根本是石頭嘛!」
笨姐姐,為了幾個饅頭和幾滴眼淚,便答應去刺殺蜀國惡名昭彰的護國將軍!
那個人可是姦淫擄掠、無惡不做,毀掉數個城邦的禽獸吶……
映飛歎了口氣,預感姐姐此行不樂觀。「姐,妳等我啦!我不放心妳一個人行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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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宰蜀國的人,是蜀國的君王。但操縱蜀國權勢的人,則是蜀國的公子「錦繡君」晴空。
人說晴空奢華懶散、不思進取。他好辯,文才舉世無雙;也曾領軍馳騁沙場,締造了戰無不勝的神話。然而,喜新厭舊的他,絕不擔任一個官職超過一年。
「映飛,你跟著我容易妨礙到我。」映彤推了推弟弟的手臂。「去!忙你自己的事。我要混進晴空府邸了!」
「我擔心妳嘛!」映飛固執道:「妳讓我看著妳如何混進晴空的府邸,否則我無法安心!」
烈日當空。姐弟倆走在陰涼處,一路行來,耳邊聽聞的均是錦繡君的事跡。
——去年北方乾旱,朝廷漠不關心,是晴空開倉送糧,獨力救濟百姓,安頓災情。
——前些天,小公主跳舞摔斷了腿,君王下令處死在場的樂師、舞姬,是晴空出面制止。
街頭巷尾,充斥著百姓們的談論,每一句都帶有讚譽之意。
映彤感歎道:「聽起來,這位錦繡君倒是位仁人君子。」
「未必。蜀王極其任性,晴空作為他的堂弟,才能、功勞、權勢皆凌駕於蜀王之上,卻未被剷除,可見此人絕不簡單。」
「誰管他簡不簡單!你走吧,不要再跟著我了。」映彤目光游移,算計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姐,莫再前進了。」映飛挽住她的手。
前方,數百人圍著一隊衛士。衛士們保護著一頂由四名魁梧男奴抬著的轎子。
「轎上的人就是晴空?」映彤投去一眼——
一位俊美而冷漠的男子,慵懶地坐臥在黃金打造的轎子裡。
「他未免也太年輕了?」映彤滿臉意外。
「三十有四了。」
幾年前曾有人出價要他人頭,家裡的長輩查探了他的底細,認為他不該殺,於是對外宣佈,暗影不賣此人的命。
「姐,後方的人群擠過來了。」
映飛張望著,附近竟無一處空曠。
「晴空大人——」眾民遙望著錦繡君轎上的身影,每個人都想多看他一眼。
晴空大人、晴空大人!
整座城,充滿了他的名字。
大量的人群在轉眼之間,從四面八方湧向姐弟兩人所在的位置。
映飛來不及帶走映彤,人流已衝散了姐弟倆。
霎時,他只聽見姐姐重複著——
「你別管我了!忙你自己的事去,任務完成,我會與你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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螞蟻般密集的人群,穿梭在街道內外,齊心呼喚著同一人的名字。晴空閉目養神,由衷佩服自己充耳不聞的能耐。
「晴空大人!」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有些膽大妄為之人,甚至推擠著衛士,伸長了手企望摸到轎上尊貴的人。
「大人,百姓們非常熱愛您。」衛士長與有榮焉的舉頭告訴晴空。
「國師的功勳比我壯烈,然而從沒有人群夾道歡迎他。你知道為何?」晴空舉手湊近鼻端,吸入附於手指間的水仙香味,安定他的心神。
「因為國師年邁,且生性嚴謹嗎?還是,國師成家了?」晴空大人的擁護者,半數以上是女性呢。
「你錯了。」調勻氣息,晴空平靜些許。「原因是他又老又醜。你能想像一群人追逐著一個醜八怪歡呼的情形嗎?」
呵,等他老了,也不會有現今的擁戴了吧?
「晴空大人——」人群一片東拉西扯。
深受其害的映彤被擠得東倒西歪。她抬眼,映入晴空的面容——
那高傲的眉宇、俊美的臉……
須臾,互相推擠的人群,再度遮蔽了映彤的視線。她索性使出內勁,一招敲山震虎,力道直衝包圍著衛士的人群。
人群陡然受到一股強大力量的衝撞。
「啊!」各種驚呼尖叫此起彼落。
人踩人!
衛士被推散開來。
映彤靈巧地閃身。
同一時刻,抬轎的男奴經不起數百人的擠壓,在「晴空大人!」的歡呼聲中失手,華貴的座轎轟然落地!
映彤忙著閃避,可附近人人相逼,反將她推倒在地。更糟糕的是,人群不知在高興什麼,如陷入瘋狂,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圍住翻落在地的轎子。
映彤張開雙手,希望抓住什麼以撐起身軀。
晴空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怒視眾人。
映彤一手使勁抓住某樣東西,穩住身子;另一手排開擋在眼前的人。她正往前爬起時——身後有人踩住她的腳。
映彤痛呼出聲,自動向前撲,不偏不倚撲到一具軀體之上;瞬間,她看入一雙燃起怒火的黑眸。
「滾開!哪來的豬?」晴空猛地一推,推開了映彤的身子。「立刻把妳笨重的身體移開!」
「呃?」映彤蹙眉。他說什麼?豬?!
「晴空大人……」眾人因他驟冷的目光而心生畏懼。
人群徐緩地退開,但仍圍在一塊高呼著:「晴空大人!」
最接近晴空的人,是略顯呆滯的映彤。她水靈的雙眸,起了火焰。
「安靜!」晴空心煩地向眾人喊道:「全都退下!你們若將過剩的精力用在養家餬口上,我國早就安樂太平了!」
「養家!養家!」人群盲目地呼應:「餬口!餬口!」
「瘋了!」晴空按捺怒氣,試圖說服眾人重拾理性:「各位牲口,你們——」
「牲口!牲口!」
人群的響應,徹底滅絕了錦繡君臉上殘存的溫和表情。
「上天,帶他們下地獄!」晴空挫敗地坐回轎內,吩咐男奴火速離開此地!
冷不防冒出一隻白嫩的手,揪住了晴空的衣袖。
「不許走!」手的主人說。
晴空疑惑地轉過頭。誰如此放肆?
「收回你的話!」女孩昂首挺胸,語氣近乎命令地逼向他。
她嬌小卻不瘦弱,一雙烏黑的靈活眼睛像夜空的明星,迸射出讓人眼前一亮的光芒。
「養家餬口?」晴空不知她為了哪個字眼生氣。「牲口?」
「你說我是豬!」映彤指著他挺直的鼻樑,聲明:「你竟敢侮辱我!」
她異於常人的舉止使眾人好奇,不由安靜關注這場突來的對立。
「豬?」晴空恍然。「方纔,壓到我的那堆份量十足的肉是妳?」
他吩咐抬轎的奴僕暫留原地。
「你懂不懂禮貌?」映彤只顧著教訓他,完全忘了混入晴空府邸的目的。
畢竟是第一次行動,才出了這點事,便將她的目的以及心思給分散了。
「禮貌,禮貌?」晴空揚著他英氣的長眉,瞳色變得深幽。「對一群將我推倒在地、大吼大叫的盲目蠢材,以及趾高氣揚的姑娘講禮貌?」
「你若不在大街上招搖,一切混亂均可避免!」映彤見招拆招,計較道:「我的手腳被人推擠得沒外傷也有內傷。你腳下的土地,我已不知遭人踩在上面多少回了,大人!」
「聽姑娘的口音,必定不是我蜀國人。」晴空開了眼界。竟有人膽敢指責他的不是,且怪罪他?
「我收回我的話。我甚至願意道歉。」他柔暖微笑,口中卻吐出極盡羞辱的字句。「讚美妳是豬,簡直是對豬的莫大侮辱。妳根本是只蠢豬,畢竟不是每隻豬都是笨蛋。」
「你太可惡了!」映彤當場氣昏頭,她揮出五指,甩向從未挨打的晴空。
旁觀的眾人不約而同大驚尖叫——
「晴空大人!」一成不變的句子。
眾目睽睽之下,映彤的手掌,拍上了晴空琉璃般光潔的面頰。
他微怔,隨即扯出一抹輕笑。
「我發誓,一定會好好報答妳愚蠢的舉動!」晴空攫住映彤的手,猛地將她拉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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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的府邸位於城中心,易出難進。在附近隨便晃過一個生面孔,皆會引起周圍人的矚目與戒備。
映彤觀察著宅院內的繁複佈局,肯定自己提前進入府邸的做法是正確的,而且方便。若是臨時潛入,恐怕進出的路她尚未弄清楚,宴會早已曲終人散了。
可是——她沒有被人抓進門的準備啊!
「你不講理,擅自侵犯無辜百姓的自由,簡直是蜀國的恥辱!」她一路亂吵亂叫,騷擾晴空。
入了門,進了正廳,面色冷峻的晴空暢快地將映彤甩到地上。
「在這反省妳的錯!」他俯視她,如同天神俯視渺小的人類。「待我想出懲治妳的方式,再來招待妳!」
映彤聽了他的話,暗中笑翻了天。有機會她就變裝易容,混到下人堆裡去了,他哪裡找得到人「招待」?
「骯髒……」晴空旋身,摸過映彤的雙手不停地摩擦,像是碰到什麼髒東西。
映彤看著他的舉動,心頭燃起怒火。「閣下倒是一隻乾淨整潔的豬,和豬圈裡白嫩待宰的豬一樣純潔無瑕啊!」
晴空走向遠處的身影陡然停下,眨眼間他已回到映彤面前,揪起她的頸子。
慘了——她怎麼忍不住屈辱,心浮氣躁、回嘴攻擊了?
她心直口快、衝動的毛病,是她一直未能出師的主因。話說出口,映彤才悔悟到自己不該招來晴空的注意——刺客,必須冷靜從容啊!
「瞧妳如此盛氣凌人、不知尊卑,妳的出身必定非比尋常?」晴空渾圓的虎眸,綻放出晶亮的光芒。
映彤擔心洩露了身份,沉靜地垂臉,收起她的頑強。
「呵,突然扮起卑微了?」晴空耐人尋味地笑,腦中自有盤算。
他撤走握在映彤頸間的力道,翩然離去。
堂內的奴僕們偷看了幾眼,快速地散開,忙自己分內之事去了。
映彤眼珠輕轉,環顧週遭竟沒人監視她,擺明著讓她跑嘛!
「不逃的是傻瓜!」她撩起裙襬奔出正廳,這邊繞繞、那邊轉轉,晴空府邸儼然是座迷宮,幾個轉彎之後,映彤迷失了方向。
正欲繼續探察,身後驀然傳出一聲嚴厲的叱喝——
「妳,站住!」大喝的是位中年男子,穿著頗為講究,身份應不低。
映彤回首,撐起笑臉應付道:「我是新來的奴婢。」她自然而然地扯謊。「方纔,晴空大人親自帶我入門。」
「我是府中管家。」對方審視了她半晌,疑問:「剛聽說,大人帶回一個奇怪的姑娘,說的就是妳?」
奇怪的姑娘?映彤僵著笑臉。「是啊!是我。」
管家信了她的敷衍之詞。「妳!把東西送去浴池。」捧在手上的金衣銀袍,立時塞到映彤手上。「我得去籌備晚宴,免得耽擱了時辰。」
「什麼浴池?」映彤猶豫著,是否擊昏管家比較省事?
「妳不認得路?」管家想起她初來乍到。「走,我帶妳去。」
既然是晴空大人親自帶回來的人,讓她伺候大人沐浴應沒有問題。管家不容她置喙,領著映彤走向浴池。
「動作快!」到了入口處,管家趕著映彤進去。
她不願再惹事,影響今夜的刺殺行動,只有勉強聽從吩咐,走入浴池。
入眼先是兩排栩栩如生的雕像,豎立在內室兩旁,延伸約有十米;盡頭處,有一面帷幕,像落地門簾擋住了去路。
映彤掀開帷幕,茫茫的霧氣迎面而來。她彷彿進入雲海間,打算回頭卻找不到來時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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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池裡水氣瀰漫,霧氣將周圍蒙上一層虛幻的薄紗。
映彤漸漸適應了朦朧的景物,行走中的雙腳卻不幸失足,掉進了水池裡!
晴空在方正廣闊的池中修養生息。近來,他的精神愈漸萎靡,任何人事皆無法讓他提起興致。
年輕時曾有的歡樂煩惱、七情六慾,他再也感受不到。世間似乎再沒有新奇之事足以喚起他的注意力。
「哎呀——」突然一聲驚叫,打斷了此刻的寧靜。
某樣重物倏地掉入浴池,飛濺起水珠噴向他的臉。
「呼、呼呼……」映彤連忙擺動四肢,胡亂摸索,摸到了某個柔中帶剛之物,馬上奮力抓住。
借力使力,依靠這外柔內剛的東西,映彤支撐起身,發現水其實很淺。她努力地睜開有點酸澀的眼。
晴空的視線,集中在眼前的身影之上。宛如出水芙蓉般的映彤令他忘了言語,呼吸一停……
「誰?」映彤感覺摸到了一個人,她揉了揉因水氣而視線模糊的眼。
「妳眼睛瞎了?」晴空心神震盪,並非他對映彤再見鍾情,而是這個髒姑娘,居然掉進了他撒滿芙蓉花瓣的乾淨浴池!
他乾淨的浴池!
「晴空大人?」映彤恢復了清晰的視線,也看到晴空露出水面的半身。她今天準是走霉運!「我、我不是……我無心闖入……」映彤忙於解釋。
「妳、又是妳!」晴空光潔的前額,覆上厚重的陰翳。
「我立刻離開!」映彤曉得大難臨頭,決定走為上策。
晴空按住了她的肩,威脅道:「或許,我該淹死妳?。」
「『或許』這個詞是說,你仍在考慮?」
晴空強健的男性身軀令她看紅了臉,急忙轉盯他的面孔,那是一張筆墨難以形容的秀麗容顏,華貴高傲的神采不可一世。
「殺人畢竟是暴行……」有傷他的優雅。晴空臉顯猶疑之色。
「你有一生的時間去思考,『或許』跟『該不該』的問題。」映彤趁他遲疑,忙亂地找尋遁逃之路。「我先告辭了!」
她置身在廣闊如湖泊的浴池中,後知後覺的她這時才聞到一股怪味,充塞在口鼻內——映彤發現,池水有濃重的牛奶味道。
「大人,你確定你在沐浴?」她低眼,盯住滿池的純白牛奶。「據我所知,這些農家的心血是拿來喝的,而非清洗身子!」
「據我所知,在男人赤身裸體時,不請自來發表她對牛奶見解的女人不是神經病,就是妖魔附身!」晴空制住映彤的手腕,高高在上地問她:「妳用妳齷齪的眼睛偷看我多久了?」
「你的身體我才不感興趣!」映彤忍著怒意,語調一寒。「我家雖不養豬,但我知道大人在豬當中算是一隻美麗的豬,並且危險。我若有意偷窺一隻豬,我會找只沒有危險的豬!」
「啊,無緣無故冒出一個對『豬』知之甚詳的人。」晴空深長地頷首,忽然放聲命令道:「來人——把她丟去餵貓兒!」
「慢著,別聲張!」映彤不願滋事。「大人的態度不太友善,我們可否……」
「滾到陰曹地府去和妳的同類友善!」晴空溫和一笑,輕慢道:「妳這只骯髒的跳蚤!」
映彤張了張啞然的嘴。傳聞中高貴優雅的晴空,和她眼前刻薄惡毒的男人,真是同一個人?
「大人!發生什麼事了,大人?」一群奴僕應召而來。
晴空森寒了臉,質問:「你們全都去找周公了?竟放她闖進我的浴池,玷污我沐浴的池水?!」
「你說話留點口德!」映彤難忍他一再侮蔑。「口口聲聲說我髒,說我玷污了你,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晴空漠視她,冷淡地交代奴僕:「看住這只跳蚤。」
映彤氣得滿臉發紅,全身顫抖。
「我若是跳蚤,你就是虱子!」她爬出浴池,朝他怒吼。
「請原諒,大人,我們會看好她!」兩名男奴扣住了映彤。
「帶走!」晴空一臉厭惡,交代:「順便把府中所有蜜水倒進她嘴裡,免得她一張嘴烏煙瘴氣。」
「我建議你吃光城裡的芙蓉花——」映彤從未遇過如此蠻橫的男人。她奮力反譏:「免得熏死人!你嘴裡的味道比亂葬崗的腐屍更臭!」
晴空故意激怒人似的道:「滾,賤民!」
映彤忍無可忍地踢打,掙脫開男奴的箝制,拔腿衝出浴池!
「站住!別跑,停下來!」兩名男奴飛身追捕。
「你叫我停,我就停?」她嘀咕著。「當我傻瓜?」
她四處跑,見人便換條路,幾乎把晴空的家縱橫交錯地繞了一遍;順手砸一砸他的名貴花瓶,再提腳踩一踩他的珍貴畫卷,一路大肆破壞。
幾趟下來,整個府邸的奴僕都來追她,映彤不經意地跑回浴池的入口處。
她也折騰半天了,晴空應該離開浴池了吧?
映彤心念一動,決定躲入其中,暫時隱藏行蹤。與此同時,走道盡處的門簾忽被掀開了。
她連忙閃避到高大的雕像之後,這才發現,每一尊雕像均與晴空的樣貌相同。
煙霧瀰漫間,晴空悠然走出。他勻稱優美的身軀未著寸縷。映彤錯愕地注視著他,不敢呼吸。
晴空的身段近乎完美,修長的肢體,隨意一個動作就是萬種韻致。即使是穿衣著袍的簡單舉止,看在映彤眼裡,亦是別有風情。
當晴空走過兩邊的雕像時,察覺到週遭有股氣息;儘管這股氣息十分隱密,但仍逃不出他敏銳的感官。
他順著氣息尋找,瞧見了一座雕像後方,有道才分別不久的身影。
一雙大眼正瞅著他端詳。
晴空困惑的視線與映彤仔細的凝望,在半空交會。
兩人一陣沉默,周圍的空氣凝結。
「我並不想看到你。」映彤順其自然,澄清道:「可是,既已不幸目睹了你的赤身裸體,我又無從逃避,只能勉強自己看個徹底。」
嗯……她似乎,佔了他的便宜?
「請原諒,我偷窺了你純潔的身體。」她明理地道歉。
晴空的眼角,微有抽搐。
「你抖眼睛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晴空頷首表示諒解,接著開腔:「來人!把這只齷齪的跳蚤帶出去餵貓兒!」
「為什麼又是這一句?」映彤煩道:「我不是向你道歉了?知錯能改的精神何等可貴,你要學習我的氣度嘛!」
可惜,晴空不給她辯解與說教的機會,直接當她是髒東西似的,丟到強壯的奴僕手裡。
第2章
晚霞,渲染了天邊一片旖旎,夜空顯得柔美而嫣然。走過月色滿盈的庭院,晴空踏入正廳,一進門便瞧見滿地狼藉。
「發生什麼災難了嗎?」他心情壞了一半,質問著清理打掃的奴僕。「請解釋清楚。」
僕人們苦著臉稟告:「大人,您帶回來的姑娘到處破壞,還會飛簷走壁,沒人制得住她。我們聯合了二十人之力,用了五條鐵鏈才將她銬住。」
「她如此了得?」晴空一雙虎眸閃過一絲訝然。「帶她來見我,另外,牽出我美麗的貓兒。」
他說得像是即將食用一頓美味的餐點般自然。
一轉眼,滿身怨氣的映彤在兩名奴僕的牽制下,走向晴空。
「有什麼懺悔的話,需向我說?」晴空似笑非笑地問她。
「……相見不如懷念。」晚宴快開始了,她得盡快脫身,進行她的任務。
「在我代替妳親人管教妳之前,我決定先讓妳和我家貓兒交個朋友。」晴空朝著映彤身後的奴僕揮手示意。
「你在諷刺我是病貓?」映彤不層地轉身一看——
「嚇!」觸目驚心,她連退數十步。「這也叫貓?」
一頭讓人當狗牽著的白虎,正慢步逼近映彤。
「牠的暱稱。」晴空愉快地聳肩。
「道德淪喪啊你,居然叫禽獸謀害善良百姓!」映彤提起嗓子,高聲怒斥。
「哪裡有善良百姓?我沒看見啊!」晴空茫然地張望。
「你瞎了啊?!」映彤邊說邊跑,忙著拉開與猛虎的距離。「你難道不曉得,殘害良民是萬惡之罪,你小心死後不得超生!」
「妳也算是良民?」
噫——見老虎張開了血盆大口,映彤背脊的寒毛全部直立起來!
「良民姑娘,我給妳兩條路走。」晴空神清氣爽地拍拍衣服,說:「妳可以跪在我腳邊,懺悔妳今天所做的每一件蠢事,並以妳可有可無的賤命發誓,決意痛改前非!」
「呿!」映彤不經思索地嗤笑:「你腦子傻了還是壞了!」
「……實在遺憾,妳拒絕了我的第一項提議。」晴空露出危險的笑容。「不過妳仍有第二項選擇。」
「廢話一籮筐,你不怕咬斷舌頭?」映彤躲到角落,脫掉一腳的靴子,瞄準晴空的臉丟去。
「死不悔改。」晴空移開身子,讓靴子掉在身後。「妳的第二條路是盡情的尖叫,然後去死!」
「哼,誰死在誰手上還不知道呢!」映彤鬥氣沖天,直欲大顯身手,殺得晴空跪地求饒。但她轉念一想,若洩了底細,今晚的行動勢必受影響。
當映彤猶疑之際,傲慢的猛虎已步步逼向她。
……只是賠個禮、認個錯嘛!
她暗自說服自己,反正不是出於真心的,她就當作演一場戲,沒多少損失啦!
映彤咬了咬唇,破釜沉舟地撲向晴空——為了第一次出任務有個完美的結果,即使不擇手段也值得!
她決定,捨身求仁!
晴空穩住下盤,提防著陡然撲近的映彤作出驚人之舉,不料,她卻異常軟弱地趴倒在他腳邊,哀號——
「大人,我錯了!」兩眼特地擠出幾滴淚,映彤神色複雜地向晴空裝可憐。
晴空詫異她轉變之快,斂眉囑咐道:「請不要無故發癡。」
「你不是要我求饒才肯放過我?」她順他的意,他又有什麼不滿?「我錯了,大人請你原諒我,放我離開!」
斟酌著映彤梨花帶淚的臉,晴空頓感趣味橫生。
「女子獨有的媚態,一向使人銷魂,」他評價道:「尤其是顰眉、垂淚等柔弱的神情,經過美麗女子的展現,更是勾人心魄。」
廢話一大堆……他在讚她美麗?
映彤的眉顰得更深,淚垂得更豐沛,柔弱得更顯哀戚。「那你是不是願意放我走了?」
「可惜……」晴空惋惜地搖首,深有見地的說:「妳趴倒在地、傾斜身子、顫抖肩膀,連番表現柔弱的舉動,用意很是明顯。但過程粗糙、做作了一些,不夠自然。」
「……」映彤的嘴巴張成一個圓。
晴空寬大道:「妳就方纔的動作,再重新表演一遍。切記,務必改進我指出的缺點。」
映彤猛地跳起身攻擊他!
「去死啊你——」
「呵!妳還是恢復本性較令人喜歡。」晴空從容地迎接她利落的掌風。
兩人過了十招,他擒住她的雙腕,趁勢把她推向白虎。
「嚇——」映彤摔在猛虎身上。
一記如雷虎吼,迴盪在大廳中。
「貓兒你瞧,她是否適合當你的伴侶?」晴空揪起映彤,對著猛虎戲言。
「何必捨近求遠呢?」映彤冷笑,腳踢膝撞,朝晴空揮出三十六拳。「你們人獸感情深厚,何不學學龍陽、安陵之流,公對公、雄與雄、男和男——纏纏綿綿到天荒地老!」
「越國『暗影』的拳路?」晴空看出映彤的身法,俊秀的臉閃過一絲錯愕。
映彤暗中咒罵!枉費她盡心掩飾,仍是被晴空識出來路。「錦繡君,此次算你走運!」
今夜的行動,怕是無疾而終了。
映彤飛身欲逃,晴空躍身追擊,攔腰將她抓到懷裡。
「暗影的目標是我?」他一臉深受打擊的樣子。「實在太傷人了……」
「哼!」沒種的男人。
映彤鄙視他,然而,晴空刻意保留的下文一出口,卻教她險些發狂。
「——暗影竟派出一隻跳蚤暗殺我?!」
晴空臉現憂鬱,箝住映彤,他向廳中惶然的奴僕們訴苦道:「交手至今,她除了用一雙短腿跳來跳去,到處印上她骯髒的腳印以外,沒有別的作為了!世人聞風喪瞻的刺客組織,居然也有這種不入流的貨色?!」
「你找死啊——」映彤仰天長嘯。「我的腿不短!」
晴空抓著她,轉向一班無措的奴僕,繼續抱怨:「殺手應有殺氣,為何她只讓我察覺到傻氣?你們說,是暗影瞧不起我,抑或她根本是廢物,人家派她出馬是蓄意讓她自取滅亡?」
「大人明鑒——」奴僕們睜著迷亂的雙眼,附和道:「她是廢物——」
「晴空——你死定了!」映彤怒到紅了眼,殺氣四射。她是家裡最大的孩子,然而個性上的缺點總令家人無法放心讓她自由行動;導致拖延至今她才出師,廢物之類的字眼,是她的罩門!
映彤憤然吐出一口唾沫——落在地面!
晴空面色巨變,吩咐奴僕:「立即去找解藥!」
「大人,你中了什麼毒?」奴僕看得一塌糊塗。
晴空解釋:「取出能解百毒的解藥,擦洗這塊地——它被玷污了!」
映彤給了他一記肘擊,跳出他的懷抱,聲明道:「為了這口唾沫,我要取你性命!」目前沒人聘她殺晴空不要緊,她自動自發!「你的命,只值這口唾沫!」
「跳蚤姑娘的口水,莫非是香津玉液,那麼值錢?」晴空的虎眸流轉著晶瑩的光彩,他翩然移向牆,出手按住了某個機關。
「轟隆!」一響,便見一座鐵籠從頭頂降落,罩住了映彤站立的位置。
「我瞧妳笨手笨腳,一定無法勝任刺客之職。」晴空走向白虎,出手撫摸寵物的白毛。「不如妳留在這,陪我家貓兒?」
映彤氣憤地脫掉另一腳靴子砸向他的臉,回應他羞辱人的言辭。
「啪畦!」一聲,此次正中紅心。
「哇哈哈哈——」她狂笑,快樂的不得了。
靴子從晴空秀雅的臉上掉落,他眼角嚴重抽搐。
「打開鐵籠。」晴空繃著嗓子命令奴僕,隨即挽起衣袖,充滿大開殺戒之意。
奴僕們恐懼地瞧著映彤,戰戰兢兢地打開了鐵籠的門。
鐵門一開,映彤立刻飛身而出,如離弦利箭,在眾人回神之時已飛出廳堂。
「別愣著發呆——」晴空飲恨地一拳打斷了鐵籠數根欄杆。
他燃起的怒火生平絕無僅有,恨恨命令眾人:「去!通告所有人,務必要生擒活捉那只跳蚤!」
暗影的女刺客。他沉寂已久的人生,出現了一個無比猖獗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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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風平浪靜地結束了。儘管有幾位遠近馳名的禽獸出席,但晴空並不討厭他們。
明星千點燦爛,新月一彎如鉤。目送賓客散盡,晴空走向庭院,望著夜空,忽覺寂寞。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他心算著。派出人馬捉拿一個異國姑娘,無數個時辰過去了,竟一無所獲。
晴空露出惘然的神色。「她若是來刺殺我的,必不會離開都城。」
城中遍佈他的耳目,豈會尋不到她的蹤跡?
漫無目地的,晴空走進了芬芳馥郁的庭園,縱目一顧,遠處的鞦韆架上,居然坐著他亟欲捉住的姑娘!
「絡用星河菡萏天,一家歡笑設紅筵。」映彤百無聊賴地晃著鞦韆,一點輕愁染上她眉梢。「應傾謝女珠璣篋,盡寫檀郎錦繡篇。」
她唱著哀怨小曲,恬美的面孔,流轉著醉人心魂的嬌媚。
晴空的府邸對映彤而言是一座大迷宮。她逃了半天,雙腿都酸了,還是認不清進出的路。無數次翻牆越壁,仍找不到出路的她,只能暫時歇息在偏僻的庭園內。
「姑娘好興致,獨自吟詩歌唱,獨自陶醉。」晴空暢快地笑,邁步走去。「我派出的人無功而返,原以為妳精於藏蹤匿影,想不到妳還躲在我府裡。」
乍聞聲響,映彤驚訝地轉過眼。晴空秀雅的風采映入她的眼簾,教她心緒一陣波動。
「深夜了你不睡覺,逛園子做什麼?」她跳出鞦韆架,巡視逃脫的機會。
「姑娘逃命的速度宛如電閃雷鳴,教人歎為觀止。」晴空發出嘲笑。「本君頗為擔憂,將來姑娘洗手不作刺客,改行去當竊賊!」
「大人,刺客的任務是殺人滅口,我讓你親身感受!」映彤一拳擊向晴空的胸口。
「有幸觀賞姑娘的功夫,我倒覺得,刺客更擅長逃亡。」晴空迎身上前,不退反進,吸納了映彤拳頭的勁道。
「我逃,是因為我身後有一頭瘋狂的野獸,連同他豢養的禽獸!」她打在他胸膛的拳頭竟一陣發麻。
映彤面色微變。晴空的前胸,突然震出一股氣勁。
「姑娘可知道,妳為何吸引野獸追捕?」他迸出極其霸道的氣功,震倒了她。
映彤失手跌坐在地,驚於晴空深沉的功力。「大人,那頭野獸失了理智,不正常了,見人就發狂!」
「姑娘此話,像是攬鏡自照得出的見解。」他的身影覆向她。
映彤頭頂的夜空黑暗,只剩晴空渾圓的雙眼透出光亮。
「向我道歉,發自內心的道歉。」晴空居高臨下,笑著要求。「妳當眾打我,繼而毀壞我府邸無數擺設,索取妳一句誠心的道歉,絕不過分。」
他的道理,映彤全明白。然而,仰望著他雍容華貴的姿態,映彤心往下沉……總覺得向他屈服,便低他一等,無法再面對他。
「我偏不!」她明淨的雙眸裡滿是固執。「你要聽謊話,可以。但要我誠心誠意道歉,別想!」
「你們吳越一帶的人,行事只求痛快,莽撞又衝動。」
「你這話像從古文典籍裡偷來的?我也聽說你們蜀人多陰險,專幹吃人不吐骨頭的事。」
「姑娘說得如此憤慨,是否曾吃過蜀國人的苦頭?」他掃視她,如看一個無生命之物。
映彤環顧自己的處境,反擊道:「是呀,我現在不是正被你欺壓?」
「與其受苦受難,何不向我賠禮了事?」晴空的眼底,蕩漾著瑰麗的水波,誘人沉陷。
映彤連忙看向一旁,不再觸及他的眼睛。「我問心無愧,無須賠禮道歉。」
「姑娘,奉勸妳別太頑固,尤其在比妳強大的勢力面前。」晴空俯身說教。看見映彤,他彷彿看見年少的自己,親切感油然而生。
「大人,這是擇善固執。」她笑,神情驕傲。「我若是遇到強者便求饒的苟且偷生之輩,不如死了算了!」
晴空微震。只需一句話,他明白了映彤。她與他是同一種人,然而死亡——當真能說到做到,灑脫得毫無眷戀?
「妳不妥協的性子若不改,早晚會惹禍上身。」晴空有感而發,視線飄向遠方。「暗影之人一向以剛烈聞名,妳也不例外;身為刺客,太有個性並不好。」
「這無須大人替我擔心。」映彤察覺他閃神,立刻起身喚他。「我們重新打過一次!」
「妳不是我的對手。」他聲調平板的陳述。
「我說了再比一次!」映彤不服氣地宣告:「我若輸了,這條命當是睹注,你拿去!我若贏了,你必須帶我走,不計前嫌!」
「帶妳走?」晴空疑惑。「為何不是放妳走?」
「……」她支吾半晌,不甘願地說:「我……迷路了。」
「呵——」晴空發笑。「原以為,妳誘我派出所有部屬追擊妳,妳則藏在我府中,等候暗殺我的時機——」
「閉嘴!」映彤窘迫大喊。
「結果是我高估了妳。妳根本是迷了路!」他說話的模樣,顯得歡樂無比。
「我叫你閉嘴!」映彤發了火,撲向晴空,拳腳飛揚。「我要跟你決鬥!」
「你們吳越一帶的人,天生好鬥,女子亦不例外。」晴空端詳映彤英氣磊落的眉宇,幾乎忘了她是個姑娘。
「別廢話了,出招——」映彤暗中思索著拳路。
「打鬥太粗俗,而且有傷我的優雅。」晴空揮手輕搖,建議道:「我們吟詩對句,更適合今夜星月悠然的景色。」
「……」映彤腦子空了半晌,只想到一個形容詞。
「騷貨。」
男人之中,要找一個用牛奶洗浴,決鬥還得講情趣的貨色,實不容易。「你是我見過最風騷的男人!」
「姑娘的用詞遣字非常低俗。」晴空不悅地蹙眉。
映彤擺了擺手,催促道:「你要吟詩對句,直接出題便是,廢話少說!我等著殺得你片甲不留呢!」
「妳讓我出題?先發制人,我有可能斷了妳的退路喔?」
「呵!」映彤坦率而笑。她幾位遠房兄弟在越國,於朝中從事文職,是越國著名的才子。常年耳濡目染的,她又豈是繡花枕頭。「吟詩對句,只是你出半句,我對半句,句句增加一字,直至一方告饒為止。如此簡單,你以為你難得倒我?」
「姑娘試過此種遊戲?」晴空細細觀察映彤,她真是與眾不同,文武膽識以及那股與他相似的傲氣,一再牽動他的興味。
「決鬥,我們是決鬥!」映彤糾正道。「我才不和玩你遊戲!」
「今夜酒喝多了,有些乏味,令我懷念起清淡的東西。不如以『茶』為題。」晴空先出招——
「香葉。」
「嫩芽。」映彤自信地揚著唇角。
「慕詩客。」
「愛僧家。」
「碾雕白玉。」他凝視她的目光愈漸深濃。
「羅織紅紗。」
「跳煎黃蕊色。」
「碗轉曲塵花。」映彤思如泉湧。
這只跳蚤,不止是以武犯禁的刺客那麼簡單。晴空像收到夢想的禮物,開心而笑:「夜後邀陪明月。」
「晨前命對朝霞。」映彤側目,不解他為何喜笑顏開。她並沒有對錯字呀?
「洗盡古今人不倦。」
她應對自如。「將如醉前豈堪誇。」
晴空縱情而笑。跳蚤姑娘充滿了不可預測的趣味。「妳實在有意思。」
「……你實在有毛病。」映彤起了防備,戒慎著歡欣的晴空下一步會否翻臉。他到底在高興什麼?
明媚的夜空中,忽然劃過一道白煙,掠過映彤的眼簾——
她的心倏然抽緊!
這陣白煙是映家刺客的求救信號,與她同在蜀國都城的家人,只有映飛,她弟弟!
「短腿刺客,妳在看何處?」晴空發現她心思飄遠,喚了她幾聲。「回神!」
「我有事,必須先走一步。」她擔憂映飛的行動出了狀況,無心與晴空爭鬥。
「擇日,你我再比試。」
「我並未允許妳離開。」晴空清雅淺笑。今夜太靜了,他需要拿她取樂片刻。
「我要走要留,不需你的同意!」映彤不耐煩地拔腿,奔出花園。
「自以為是!」
晴空秀逸的身姿凝固不動。他眺望夜空殘餘的煙絲,不過須臾,耳邊傳來映彤喪氣的腳步聲。
她苦惱地返回,走向晴空,期期艾艾道:「請你……請你帶我走出門,或者告訴我出口在什麼地方……最好能畫張地圖……」
「哈!」
「不准笑!」跳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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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處,風月之所都集中在此處。其中一戶名聞遐邇的妓院內,正上演一場如火如荼的激鬥。
映飛未能一舉殺掉他的目標,反而被識破身份,遭到圍攻的他以一敵百,孤掌難鳴。
危難之中,一股雷霆萬鈞的劍光,急速闖入戰場。
眾人閃神,驚見半張臉覆了黑布的映彤,貼近弟弟身邊支援。
「姐——」映飛大喜過望。若非危難至極,他絕不會向無法確定是否可靠的映彤求救。
映彤抬眼巡視週遭。附近不僅有敵人,還有圍觀的好事者。
「走!」她當機立斷,帶著弟弟逃離。
「別想逃!」置身在外的妓院之王,是位相貌平庸的婦人,她察覺刺客意圖逃脫,急忙指點手下緊密包圍他們。「你們是誰派來的刺客?」
「拿錢賣命,只管殺人!」映彤手中利劍揮揚,寒光如花盛開,所到之處血花飛舞。然而她始終沒傷及人命。
世間唯獨「暗影」的刺客,心高氣傲,不殺目標以外的人。
館主由此判斷出映彤的身份。「你們是越國暗影的刺客?」她思索片刻,指點手下:「來人,備弓箭!」
混戰中,無形的煙硝味充斥在館內,增添了有形的凌亂。
晴空聽著他最厭惡的噪音,優雅的身姿卻未離去。他反常地深入亂境,走到娼館二樓的階梯上,俯視樓下的打鬥。
「放箭——別讓他們有機可乘!」女館主提高聲命令。
一群眾集在二樓圍欄處的人,備箭引弓,指向映家姐弟。
晴空見此陣勢,眼中飄過詫異。「區區一間妓院,非但擁有武夫、劍客,連弓箭手也有?」
映彤攻守之餘,還分心關照著弟弟的安危。「映飛,我打開血路,你先走!」
「我不能拋下妳!」映飛陣腳微亂,看不到任何逃生之路。
二樓處,弓弦聲同時震盪,撼人心魄。
萬箭齊發!
晴空虎眸一眨,優雅地取出他佩在腰側的長劍,感慨道:「動武之舉,實在有傷風雅……」
「映飛,你快走!」飛箭射來的瞬間,映彤提起弟弟,掌風一送,全力將他推出戰圈之外。
她的舉動不啻是自尋死路。發功後她來不及收勢,毫無防備地暴露出要害,成了無法閃躲的靶!
「姐——」映飛驚恐地回望。
漫天飛箭射向映彤。她自知在劫難逃,認命地閉上眼。
驟然間,一道身影如流星閃過,擋在映彤身前。
晴空旋起長劍。
「啊!」驚呼聲迭起!
射向映彤的箭,經過晴空的回擊,霎時如迸發的火焰,悉數反射而回!
館中人士,全體目瞪口呆。
二樓處,射箭的人反被自己的箭射中,哀號聲翻江倒海地散開。
「我使的是『洞庭霜』。」晴空悠閒地介紹起他的佩劍。
館內,充滿此起彼落的大呼小叫……
映彤滿臉空白。嘈雜中,她只聽見晴空的聲音,溫潤得像柔和的溪水。
「晴空?」她望向他,一張臉盈滿了迷惘。
「……長三尺,重三斤十兩。」晴空逕自說明他的寶劍尺寸。「柔卷、剛折,無堅不摧,無戰不捷。」
「晴空。」映彤重喚了他一遍,迷惘的臉逐漸僵硬。
「百年前,此劍誕生於……」晴空專心講解,特地揮劍旋了一圈展示。
「晴空!」這個絕世風騷男!映彤閉起抽搐的雙眼。
「五十年前,此劍遭逢……」晴空聲情並茂,訴說他的佩劍曾有的經歷。
全館寂靜,人群一陣困惑。
映彤打斷晴空正在講解的舉動,發狂大叫:「你有完沒完?!」
晴空瞄她一眼,面露恍然,顯示他方才徹底遺忘她的存在。
映彤揚起拳頭的手,隱隱在發抖。「我不是叫你待在外面?你進來做什麼?」
晴空誠實道:「一邊欣賞妳的慘狀,一邊嘲笑妳的無能。」
「……」映彤全身顫抖。
「晴空大人?」圍觀的人,慢慢地認出了錦繡君的身份。「晴空大人,是晴空大人!」
鼓噪聲隨即氾濫如潮。有人驚喜、有人惶恐。館主神色慘白地趁亂逃跑。
「站住!」晴空拋出佩劍,射穿了館主的肩頭,將她釘在門上。「這位館主,妳不解釋妳的劍客、弓箭手,養來作何用途的嗎?是準備興兵造反,還是……據地為王?」
「大人……」館主痛苦地望著晴空。她的手下全呆在原位,不敢動彈。
「帶走她。」晴空淡然下令,追隨他來到附近的衛士全數現身。
「大人,我是陛下的朋友!」館主趕緊表態。「我與陛下交情甚篤,您不能抓我——」
映飛聞言,憤慨地指著館主,大聲指控:「妳在娼館內豢養年幼的孩童,逼迫他們侍奉高官貴族,強迫他們做各種骯髒的事!有的孩子尚未長大成人就被你們折磨死了,難道只因妳與國王交好,便有殘害他人的權利?」
「不要說了。」制止聲出自晴空口中。
他厭煩地看了映飛一眼,俊美的面容閃過一陣風暴。「你可有證據?」
映飛點頭。「委託我殺她的人,正是逃出館的一名孩子。」
映彤在晴空身旁,將他不斷轉變的神色看在眼裡。「那孩子目前正在越國,臨時無法出面指認。不過,我相信館內仍有遭到傷害的孩子,只需找出他們,就可確定館主逼良為娼的罪行。」
晴空陰著一張臉,讓映彤覺得格外陌生。
「去。」他冰冷地吩咐衛士。「把館裡的人全找出來,把不相關的人全趕走,本公子要立即盤查清楚!」
映彤微怔,望著晴空森寒的背影,陷入迷霧中。他為何突然變得冷酷無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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