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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陰沉沉地迫下,空蕩蕩的街道上,刮起一陣颶涼的風,四月初露,卻是一片死灰,小鎮暗寂,只有蕭蕭的風,從街道旁黑鴉鴉的樹影呼吼而過。
一道窈窕的白色身影,翩然娉婷,任隨晚風吹動衣袂飄飄,似乎不曾察覺暗夜隱伏的危機——摧花的棘手,正步步逼靠。
嗚……嗚……嗚……幾聲狗吠,叫得人心底發毛。暗靜的夜,受了挑動,幢幢的黑形,陰滲滲地挨近白色身影。
亮晃的刀尖抵住一襲白衣的女子。“美人!”夜魔終於現身。
停下腳步的女子,並沒有回頭,只說了兩個字:“不、要。”清脆的聲音,沒有一絲的害怕。
刀尖遲疑了一下,這兩個字,他聽過很多次,可從沒聽過這種語調的。
“哼!”就算這女人真不怕他,又能如何呢?女人是沒有能力反抗他的。
他yinhui地笑著。“不要?嘿嘿!美人,等一會兒,你就會改口說‘不要停’了!嘿嘿嘿……”刀尖沿著女子細致柔嫩的臉頰冷冷地滑過。
女子伸出纖蔥的手指,夾住寒冽的刀鋒。男子還來不及反應,刀子就被擊落,手緊接著被牢牢地擒扣住,一記過肩摔,他整個人砰地一聲,摔疼在地上。他痛呼出口:“啊!”
嗡嗡作響的耳畔,夾雜著女子的聲音。“不、要、惹、我!”
原來她說的不要,是這個意思,莫怪這語調他從未聽過。
那女子甩開烏亮的長發,揚起唇畔,一字一字慢慢地說著;“現在你聽清楚了吧!”月色下,唇色艷然,容顏絕色。
“這是你的吧?”她踢起地上的短刀,以手接住,飛刀一出,從男子的耳旁削過,再旋回她的手中。
“女俠繞命!饒命!”男子抖著聲,狼狽地磕著頭。
“饒命?”女子一笑,再度出手,這次她換了個目標,劃過男子的頸間,劃出一條細細的血痕。“你怎麼改口了?剛才我聽得明白,你明明說的是‘不要停’怎地變成‘饒命’了?不過——
她斂起笑容,舉高刀子。“你也算是有先見之明,姑娘現下玩得開心,真的是不想停了!”月色下刀鋒亮晃晃地十分刺眼。
男子全身哆嚷,不住叩首道:“女俠!我知道錯了,饒命!饒命!”隨即他眼神一變,倏地發出數道暗器。
女子動作更快,丟了短刀,從腰際拔出一道寒光,暗器應聲而落。“敢偷襲?你真有膽啊!”她欺身到男子身邊,劍鋒直指眉心。
“女俠!奶奶!祖宗!不要!不要。”情急之下,男子口不擇言地討饒,胯下傳出一陣惡臭,竟是被嚇出尿來。
女子掩耳,皺起眉頭,表情嫌惡至極。“這般沒用!殺了你只怕污了我的劍。”她向後退了幾步。“先把這身髒衣服給我脫了。”
男子抬起頭來,慘白的臉寫滿難以置信的表情。
女子沉下聲來道:“別告訴我,你剝了這麼多女人的衣服,自己的衣服不會脫。”
不管女子的目的為何,對男子而言,總是一線生機,他慌手亂腳地脫去上衣,脫到褲子時,他遲疑了一下,怯怯地望著女子。
“夠了!”女子出聲制止,以劍挑起地上的刀,彈到他的身邊。“撿起來!”
男子吞了口口水,抖著手,全身虛軟無力,怎麼也撿不起刀子。
女子刷出劍。“別讓我說第二遍,你絕對不會想看到我失去耐心的樣子。”
男子連忙撿起刀,雖然手還顫動著,可沒敢讓刀掉下來。
女子臉色這才和緩些。“用刀子在身上,寫下淫蟲兩個字。”
“啊?”刀子險些從男子手上滑落。
女子冷冷地看著他。“夜行蟲’江太郎,淫蟲兩個字,你不會不認得吧?你要不會寫的話,我可以幫你,我的力道控制得很好的,不會弄得你血肉模糊,但絕對教你椎心刺骨,痛徹心肺。”
聽到女子叫出他的名號,男子臉上血色盡失。
莫非夜路走多了,真讓他遇上鬼。這女子若不是鬼,怎麼會知道他的來歷,還將他“夜行狼”的名號改成“夜行蟲”。
他在江湖上不算有名啊!
“我寫!我寫!”江太郎嚇到了,抖著手,咬著牙,一筆一筆地在胸前劃著,鮮血一滴滴地淌著,他的臉因痛苦而扭曲。
女子目光凜冽,掃了他一眼。“你那什麼表情,我不過是讓你在皮肉上刻幾個字,你便受不了了!那些讓你奸淫的女子,她們心頭的傷,找誰哭訴去,看了你這張臉,真教我惡心。 滾!自己滾到那棵樹上去。”
他忍著痛,一步步地攀著樹,抽搐的嘴角,滲出些血絲。
過了一會兒,女子從懷中丟出段繩索。“接好,拿這繩子把自己綁在樹上。”
他接過繩子,眼神鬼祟,飄忽不定,手上倒是沒停下來,依著女子的吩咐將自己捆在樹上,不過在打結的時候,他稍稍側了個身,擋住女子的部分視線,挨著樹,他的心怦怦跳著,女子忽然叫了他一聲,嚇得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夜行蟲,別耍花招。”女子收回劍。“你最好把自己綁得牢牢,捆得死死的,千萬別想要逃走,明天若是那些鎮民發現你,你還有一線生機,倘若你沒讓他們打死,往後我不會再來找你;而你若讓他們打死的話,我也會差人來幫你收屍,不過……”
她淡淡地笑著道:“你要逃走的話,我便會用一百種、一千種的法子整治你。到時候,自會救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記清楚了,姑娘姓元名月,是九天修羅唯一的傳人。”
聽到“九天修羅”的名字,夜行蟲的眼睛突地睜大,恨不得能立刻昏厥過去,也許方才該一劍讓元月刺死的。
看著他的反應,元月再度露出笑容,她緩緩轉身,白色的倩影,逐漸隱淡於薄薄的月色中。
***
其實不該和夜行蟲耗這麼久的。
這人不過是江湖上,下九流的一只淫蟲罷了!什麼時候來收拾他,都不怕他溜走的,可千不該萬不該,讓她在這時候聽到他的惡事。
因為天一亮,她便要去赴一場重要的決斗。高手過招,毫厘之差,便是生死勝負之別,她原該好好休息一天的。
不過既然讓她在此刻知道這件事,她就不能一走了之,只因一走,便又是一個無辜的女子受害。
本來她可以一劍給個痛快的,可是……
元月笑笑——這樣就無法讓他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她甩開披肩的長發,加快腳程。
輕煙般的身影,凌波縹緲,融化蒸散於暗夜之中,直到天蒙蒙亮出曙光,人影才自薄霧中走出,唇畔噙笑,燦若朝陽。
“我以為元姑娘從不遲到。”開口的是名銀發老者,眼中藏著慈善的笑意,形容清雅,一襲白衣,仙風道骨。
“我沒來遲,是褚盟主來早了。”元月投出長劍,笑容未改。
“元姑娘美貌如前,豪烈依舊啊!”老者持劍護守,嘴角也是抹笑容。
“褚盟主是知道我的,我就不說廢話了。”元月轉身弓步,向前劈劍。
“年輕人不要那麼心急嘛!打架之前。可以先打聲招呼啊!”老者側身轉開,再一擦劍,反守為攻。
旭日升起,天亮出一方藍,陽光映灑下,楓紅的樹林,煽煽閃閃,兩道白色的人形交纏其間,劍 光冽冷。
元月身形雖是曼妙,下手卻是凌厲,劍劍快加閃電,招招密不透風,勁道又狠又准。老者以柔克剛,放軟身子,放慢步調,緊緊扣住她的攻勢。
白玉般的面頰,漸漸滲出汗滴,淌過眼角,就在她眨眼的縫口,老者反手絞出一道寒光,纏住劍鋒,以千鈞之力壓迫著她。
元月急速後退,被逼往身後的楓樹,腳跟沙沙地踩著地上的紅葉。只見地上隱隱冒出熱氣,被她踏到的樹葉霎時焦枯。
老者大驚,不斷稱贊:“好功夫!好功夫!”
“好說!”元月背踏著楓樹,借力使力,騰地躍起,抽開劍身,原本被纏住的劍鋒,滑膩而出。
元月安然翻落在地上,傲然一笑。“再吃我這劍!”
她凌空平斬,霜紅的樹葉,刷落片片。“去!”楓葉為劍氣所駕馭,似燃火弓箭,成排飛射疾刺老者。
老者環住雙臂,鼓蕩其氣,潔白的寬袖,倏地漲大,“轟”地一聲,刺來的紅葉,消散成點點粉末,頓時火光寂滅,元月向後顛了幾步。
老者揮揮衣袖,兩截白袖迎風翩然。“服輸了?”
元月抹抹唇畔,兩瓣紅唇滲血艷然。“服輸了!”
老者將劍收入劍鞘。“一年不見,元姑娘武藝又進步不少,連老朽都險些吃不消了!”
元月報以笑容。“褚盟主客氣了!這一仗著實痛快,明年九月‘紅葉鎮楓樹林’,再向盟主討教。”寒劍沒入鞘中,她擺了個請的姿勢。
老者聳肩,面露不解的神色道:“老朽不記得何時答應過元姑娘,要再戰一次。”
元月臉色沉下。“褚盟主不是每年都會赴約,今年為何變卦?”
老者的眼中透出狡儈的精光,對上元月黑白分明的瞳眸。“咱們是打了三年,可不表示第四年我還得跟你打啊!”他逕自向前走去。
刷地一下,元月以劍身擋住他的去向。
老者不悅。“元姑娘,江湖上沒這規矩吧!”
“褚老頭,你不用做戲,也不用吊我胃口,你知道我嗜武成癡,不會輕易罷手的,有什麼要我做的,你說一聲就是了。”元月將劍收回胸前。
“九天修羅’能有如此聰慧好武的弟子,真令人羨慕。”老者的眼神,掠過絲落寞,但旋即隱沒在強顏的笑容中。“是這樣的,我想你該知道犬子褚追雲……”
元月斂眉。“褚追雲?你是說那個風流成性,好色成疾,鎮日留連在花街柳巷,秦樓楚館的褚追雲。我想江湖上不知道他的人不多吧?”
“犬子雖是不肖,也不至於到了好色成疾的地步,元姑娘口上留情,為老朽留一點顏面吧!”老者臉上隱隱發熱。
元月雙手抱胸。“褚盟主算計我在先,我自然是不留情面在後,沒道理裡子讓你占了,面子還替你留吧!”
老者尷尬地笑著。“元姑娘快人快語,我也就直說了。我自負武學全才,可犬子於武學卻是一竅不通。縱然我費盡心機,也無法讓他學武。所以我想借助元姑娘的力量,希望你有法子讓他學武。只要他能和你對打上百招……不!不用,只要五十招就好了。只要這樣,我這一生就無遺憾了。”
元月凝神沉吟。“五十招?”
老者急切道:“他要能和你對上五十招,你要再約我幾次都可以,不管何時何地,老朽一定全力奉陪。”
元月看著他,綻出笑容。“我約你這麼多次做什麼?只要再—次就好了!因為下一次我就會贏了你,不過在打敗你之前,我會先完成你的心願。”
“你真有辦法讓他學武?”老者眼神一亮。
“你要不相信我有辦法,又怎麼會找我幫忙呢?”黑瞳因自信而晶燦。
老者追問:“那你有什麼辦法呢?”
元月嘴角緩緩上揚。“很簡單,只要讓他‘娶’我,我保證他一定會學武。”陽光下她的笑容璨然奪目。
老者驚呼出口:“娶你!”
一陣風順勢吹過,樹葉仿佛也受了震撼,抖索一地,滿天霜紅的樹林裡悠悠回蕩著這兩個字。
***
“娶她!”褚追雲大叫。“是我爹瘋了,還是這女人瘋了?”
他坐了下來,順勢拿起杯酒,一飲而盡,旁邊的女子很快又為他斟滿一杯。
褚追雲和他爹褚晏南從來都是不對盤的。褚晏南好的是刀劍 棍棒,而褚追雲愛的是琴棋書畫。褚晏南自從愛妻死後,便獨身多年,可褚連雲卻是鎮日徘徊於溫柔鄉中,紅粉知己無數。
此刻,他便是在江南第一名妓花舞影的別苑之中。在座的除了他之外,還有花舞影和他的好友——“多情劍客”葉慕豐。
本來他的興致正好,卻讓一個消息給壞了情緒。
花舞影的貼身婢女——曉筱,闖了進來,說門外有個自稱是褚追雲未婚妻的女子,嚷著要見他。她還說這樁婚事是褚晏南同意的,他非娶她不可。
“莫名其妙,這樁婚事我是決不承認。”褚追雲高聲對著外頭喊道。
一道白影從牆外翻躍而進,翩然落地。“只怕是由不得你不承認。”來人正是元月。“你就是……”元月打量著褚追雲。
“就是你!”褚追雲睇視著元月。
四目相接,元月只覺一陣悚然,雞皮疙瘩全起。
雖然元月早聽聞過褚追雲貌賽潘安,卻沒想到他五官立體,面如冠玉,唇紅齒白,比女子還要貌美,尤其是那雙水亮的眼睛,怕要羨煞多少女子。
親眼見到之後,她才知道原來男人有一雙水汪汪仿佛會說話的眼睛,是件令人寒毛直豎的事情,即便這男子看上去並不娘娘腔。
看到元月,褚追雲不得不承認,目光為之一亮。
這女子不施脂粉.可五官明朗,膚若凝脂,眼瞳黑白分明,清亮有神,英氣勃發,自信的光彩,讓女子艷然眩目,一襲白衣,使她益發出塵絕色。
不過他是不可能接受她的,因為……
他嘲弄著她。“姑娘!我爹沒和你說過,我喜歡的是溫柔婉約的女子嗎?”
元月聳聳肩回道:“公子!你爹也沒和你說過,我欣賞的是英勇神武的男子吧!”
褚追雲站了起來。“好個刁嘴的女子。”
元月拂開青絲。“你最好習慣我的刁嘴,因為往後我們就是夫妻了。”
“夫妻!”褚追雲笑著道。“既然是夫妻,你不知道妻該以夫為貴嗎?沒人教過你三從四德嗎?出嫁從夫,第一件事情,便是要你改掉這惡口。”
“三從?”元月伸出手指頭來數著。“第一從妻,第二從妻,第三還是從妻。”
原來窩在一旁看熱鬧的葉慕豐忍俊不住,笑了出來。“了不起!了不起!”他起身抱拳,對元月致意。“葉某有幸能敬姑娘一杯嗎?”
他滿上一杯酒,敬向元月。
元月回以微笑。“難得葉公子敬酒,只喝一杯,怕不夠誠意。”
只見她橫劍而出,以劍身將桌上倒扣的三只酒杯,—一豎正。長劍一勾,挽起酒壺,倒出三道澄澈的流液,酒香立時溢出。
順暢的動作,一氣呵成,就像是尋常人用手斟上酒的動作。
她又以劍尖挑起酒杯,手上使勁,酒杯騰地跳起,她反手再以劍身頂住酒杯,劍身略斜,酒順勢入喉,酒盡杯空,她咚地甩開,酒杯扣回原來位置。
劍 光起落間,三只酒杯,叩叩叩,連三叩安回原位。
葉慕豐喃喃道:“好驚人哪!”
褚追雲眼神一暗。“我爹是派你來嚇唬我的嗎?”
元月注意著他眼神的變化。“錯了!糾正你兩件事,第一,我不是他派來的,是他請來的;第二,我不是來嚇唬你的,是來威脅你的。”
“你……”褚追雲第一次發現,原來也有女人是令他討厭的。
“姑娘我不管你是來嚇唬人的或是來威脅人的,這裡是‘舞影館’,不容你在這裡撒野!任你本事再高,也不該恃強凌弱,私闖民宅。”開口的是沉默已久的花舞影。
她的聲音和人一樣,溫婉柔媚,不過看得出來,她的意志也同語氣一般,是堅定不移的。
元月看著她。“私闖民宅?我不是打了招呼才進來的嗎?”
花舞影淡雅地笑著。“你是打了招呼,可我還沒應了你。”
“應我?”元月瞇起眼睛。“你這麼說倒提醒了我,我正是來要你應我的。既然你已經知道褚追雲是我的未婚夫,從今以後不許你再和他往來,否則……”
“否則如何?”諸追雲側身護住花舞影。“好個不知禮義廉恥的女子。我什麼時候承認你是我的未婚妻,你憑什麼要脅舞影?”
“禮義廉恥?”元月勾嘴一笑。“你和我說禮義廉恥,那要不要我提醒你什麼是倫常綱紀,什麼是父母之命?”
“別拿我爹壓我,我早就和他不相往來。他在北方作他的武林盟主,我在南方當我的風流才子;他過他的橋,我走我的路。我不會認你作未婚妻的,你想嫁我,我還不要娶你呢!”褚追雲輕蔑地瞥了她一眼。
“褚追雲,看來你還沒弄清楚狀況,這問題不在你娶不娶我,而是我嫁不像你。我說要嫁的話,就由不得你不娶。”元月收起劍,雙手環胸。“不過別害怕,姑娘我並不想嫁你,反倒是巴不得你能拿出點本事休了我。”
可他卻聽過“九天修羅”這號人物。聽說他非男非女,亦正亦邪,是神是魔。做事從無章法規矩可循,只憑個人喜好情緒而為,行率極端,有時慈悲如神佛,有時殘忍賽惡魔。由於他是江湖百年難遇的武術奇才,傲世狂人,因此即便他很早就隱於世外,武林中還是流傳著不少關於他的傳奇。
不過對他而言,“九天修羅’只是一個故事,一個他娘說給他聽的故事。
童年的故事,不該從記憶中被扯了出來,更不該是他爹拉的手。
他打量著“九天修羅”的徒弟——元月,益發覺得她可厭。
只見她收了劍,粲然一笑。“葉公子好眼力,年輕一輩中有這樣眼力,這般身手的已是不多了!方才那招‘情到深處’使得不錯,可惜的是‘多情劍客’也太過多情,劍貼得太黏太緊,落得‘死纏濫打’,反而使劍氣無法肆溢。”
葉慕豐朗聲笑著,別有深意地注視著元月。“姑娘見解當真不凡!只不過姑娘錯估了一點,不是我多情,而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元月大笑。“葉公子這可是在勾引我?別忘了我可是‘有夫之婦’。”
褚追雲在一旁看著,差點沒吐血。他的“未婚妻”和“好朋友”竟然當著他的面”調情”。真不知道這兩個會武功的人,到底打算把他置於何地?
不過……
他攀著元月的話接口:“無妨!君子成人之美,兩位郎情妹意,在下自當成全。看在慕豐的情面上,咱們方才的恩怨一筆勾消。從此之後,你們俠女劍客,江湖相伴。”他隨即摟著花舞影道:“我們才子佳人,琴瑟相和。”
“不和我對打的話,永遠別想才子佳人,琴瑟相和!”元月旋身飛向褚追雲,硬生生地將花舞影擄了過去。
褚追雲只覺一陣風過,手便空下來,連看都還來不及看清楚,人就不見了。
元月一抬手將花舞影扛上肩膀,花舞影不住扭動手腳,握緊粉拳擊打著她。“啊!放我下來。”
“放下她!”褚追雲順手抽出葉慕豐的劍。
元月望了他一眼。“喔,你想和我打。”
“不!”他搖頭。“整件事,從頭開始便是我、我爹和你之間的事,舞影與此事無關,你不該將她牽連進來。我不知道你和我爹究竟有什麼協議,不過……”
褚追雲忽地一笑、橫劍抵住自己頸間。“我若自裁,你一定什麼也拿不到。”
元月挑眉,凝視著褚追雲。“很好,挺聰明的嘛!”
褚追雲和她相對。“過獎!讀書人就剩這腦子。”
“好。”元月將花舞影拋回褚追雲身邊,他安住她的身子,向後退了幾步。
元月撩開頭發。“褚追雲,初次會面,我也不打算把你逼死。不過我還是提醒你,你只要能和我對打上五十招,我就會誠心誠意祝福你和花姑娘雙宿雙飛,否則身為人妻,我只好阻止你和任何女人相好。其實我也不喜歡傷害女人,只是……”
她頓了口,扯了個笑容,慢慢地轉過身子,背對著褚追雲。“嫉妒中的妻子,是很可怕的,我不敢保證,我會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褚追雲咬牙。“你……”怒意從齒縫中迸出。“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
元月回頭,帶著笑容。“那……這回可讓你長了見識?”
第二章
一抹笑不自覺地從元月臉上浮現。
此刻,她正倚坐在“高升客棧”二樓的窗口,目光眺著街道的那頭,視線隨著一名男子移動的腳步調整。不用說,那名男子自然是褚追雲。
從“舞影館”出來之後,他的步伐就是氣急敗壞的。
元月啜飲了口酒,嘴角噙笑——看來褚連雲真的是被她氣壞了。
她不喜歡褚追雲,這男人脂粉氣頗重,看上去便不夠瀟灑俐落、雍容大度。若不是為了和褚晏南的比試,她是決不會和這種男人扯上關系的。
不過,話說回來,惹怒褚追雲倒還是件有趣的事。
“大爺,求求你,把小翠還給我吧!”一名老婦的叫聲,轉走她的注意力。
這名老婦不知道為了什麼事情,在街道上和兩名大漢拉扯起來,好些人開始圍在旁邊指指點點。
“走開!”其中一名大漢,把老婦踹在地上。
“啊!”老婦痛得喊出了聲,手扶著傷處。
元月起身提起桌上的劍,卻忽地松了手,眼角掃向褚追雲的身影。
只見他正飛快地奔向老婦,元月看著他,慢慢地坐了下來。
她倒好奇褚追雲要拿什麼本事為老婦出頭。
“借過!”褚追雲推開兩、三個圍觀的人,以自己的身體護住即將挨第二腳的老婦,這腳下得不輕,使臉扭變了形。
他忍著痛站了起來。“兩位大爺,這是怎麼回事?老人家怎麼得罪了大爺?”
“小子你想替她出頭是不是?”剛才出手打人的大漢,上下打量著他。
另一個眉毛粗短的大漢說道:“這老太婆欠錢不還,竟然還敢來纏著老子,自然是討皮痛,你小子看不過去要替她還錢,是不是?”他瞧褚追雲一身衣服,質地精細,像是有錢人的樣子,便想乘機敲他一筆。
“老人家欠了多少?”褚追雲伸手探向懷中。
“一百兩。”大漢伸出手指比著,指節厚肥。
褚追雲停了手。“一百兩?這老人家欠得了一百兩嗎?”
“公子!不是的!”老婦爬了起來。“我欠的錢原是還了。”
“還?”打人的大漢,啐了一口。“你還的還不夠利息呢!”
“剩下的利息老太婆一定會還大爺的,大爺先把小翠還我吧!”老婦跪在地上磕頭哀求著。
“兩位大爺也太過霸道,不但放重利,還強擄婦女。”褚追雲攙起老婦。
“你小子要就替她還錢,不就滾到一邊,別礙老子的事。”兩名大漢斜瞪了他一眼。
“這事我是一定會管,不過——”褚追雲溜了下眼,忽然改口。“我沒錢就是了。”
“沒錢?那你是尋老子開心!”原先打人的那名大漢,直接朝著他揮拳。
他一挨揍,元月便伸手探劍,摸到了劍,手卻頓了下來,心中轉過個念頭,讓褚追雲吃吃苦頭也好,這樣他就會知曉學武的好處。
她換了個姿勢,悠閒地支著顱,任隨著褚追雲一拳拳地挨,一腿腿地受。
看了會兒,她的眉頭逐漸凝緊,“嘖!”了聲,別過頭去。
元月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不是因為褚追雲被打得修,而是在拳打腳踢的當口,他竟然自始至終都護著那張秀氣脂粉的臉。
真的很惡心,托住臉龐的手指,順上額頭邊,揉推著太陽穴。
“五、四、三、二、—……”她數著慢慢恢復平穩的呼吸,才回頭瞧瞧褚連雲。
兩惡霸歇了手,揚長而去,圍觀的群眾悉悉卒卒地散去,街上就剩褚追雲和那名老婦。
老婦拉起褚追雲,滿臉的歉意。“公子,真不好意思,把您給連累上了。”
“哎呀!”老婦碰到褚追去的傷處,疼得他臉變了形。
“對不起、對不起……”老婦慌地放開了手。
“不礙事。”褚連雲擠出個笑容,反過頭來安慰老婦。
“老人家別看我這樣不濟事,我可很挨得住打。”
挨得住打?元月臉上出現一絲笑容——這樣好,學武的人便要能挨住打。
她吃了口茶,繼續待在酒樓上,看看褚追雲要怎麼料理這件事。
褚追雲從懷裡掏出一瓶藥。“您別不信,我從小跌打損傷慣了,抹上這藥,一下子就沒事了。老人家,我看您剛剛好像被揍了拳,快拿這藥揉揉,若不即時化淤行氣,等傷到筋骨髒腑,可就不好了。”將藥瓶塞給老婦。
“謝謝!公子您真是大好人。”接過藥瓶,老婦眼淚咕嚕地滾了下來。“若那時能早遇到像公子這樣的人,說不定……”
褚追雲拍著她的肩膀。“老人家別哭!別獎!”他最怕看到女人哭了。
“嗚、嗚、嗚……”老婦的眼淚止不住地掉落。
褚追雲搖搖頭——女人總是這樣,越安慰她,她就越忍不住眼淚。
還好這幾年,他已經找到應付之道了——
他抽出方潔白的帕子。“嗯!嗯!嗯!”他將鼻子擤出了聲。
“公子!”老婦被這聲音吸引住了,轉過臉看著他。
褚追雲抖抖帕於,在老婦面前晃了晃。“老人家,說了不怕您笑,我最看不得人哭了,旁人一哭,我的心就酸了……”他說著,還語帶哽咽。
“我……我跟著難過啊!”他眼眶說紅就紅,翹起兩指細白的小指,按高了手帕遮住偏垂的頭。
老好瞠目結舌,止住了眼淚。“這……”年紀一把了,還沒遇到過男人這樣哭的。她初見這公子,英俊斯文的,怎麼會……說真格的,這……挺惡心的。可對待恩人,好像不該有這樣的反應,她該說什麼才好呢?
褚追雲雖然遮住了臉,可露出來的肩膀,還不住顫動。
“嗯……”不過偏垂的俊勝,嘴角偷偷地上揚著。
褚追雲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個樣子有多惡心,他自己就在銅鏡前,瞧過好幾回了。當時他就想過,若是人們掉下來的雞皮疙瘩,可以換成錢的話,他早為自己賺得千頃良田,連幢華屋了。
元月摟緊雙臂,透著衣服,都能感覺到戰栗而起的雞皮疙瘩。
後悔啊!當初不該答應褚晏南,不該沾惹褚追雲,不該袖手旁觀,連方才那口菜都不該吃的,她……她現在好想吐哪!
老婦張大的嘴,終於擠出完整的話。“公子,我不哭了,您……別難過了!”
褚追雲收起帕子。“喔,您不哭了?”他就知道這方法從來都是有效的。
元月打了個冷顫,從頭到尾,她都瞧得清楚,褚追雲犧牲形象,不過就是為了讓老婦不哭罷了!可她弄不懂,諸追雲怎麼會想出這種方法,若照她的性子,一劍橫了過去,看誰還敢再流一滴眼淚。
褚追雲對老婦露出個安撫的笑容。“您不哭就好了!您慢慢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替您盤算該如何才好。”
想起這事情,老婦又開始鼻酸,可她看了一眼褚追雲,連忙吸了口氣,忍住酸楚的感覺。“事情是這樣的,我那短命兒子死得早,就留下我媳婦和孫女。我那媳婦,人又乖又勤勞,可操勞過頭了。唉!生了場病,人就這麼死了。您不知道我那媳婦真的是很乖啊,她死的時候,我好傷心,和死了兒子的時候一樣傷心哪!可是您看看我也知道,我們實在太窮了,沒法子替她辦喪事啊!就在這時候,張家那兩名大爺,張天和張霸說是看我們家可憐,願意借筆錢讓我們辦喪事。起先哪,我也是不想和他們借錢,您說要是還不出來的話,那可怎麼辦?不過,他們說錢不用急著還也沒關系。”
老婦滔滔地說著,元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她不是不同情這名老婦,可這名老婦說話實在太沒重點,弄得她都快聽不下去了。
她將視線調回褚追雲身上,褚追雲從方才到現在,臉上沒有半點不耐煩的表情,他始終陪在老婦的身旁,偶爾拍拍老婦的背,以示安慰。
她注視著褚追雲的眼神,這才發現,原來那雙眼睛竟是如此溫柔和溫暖。
她別過頭,吸了口酒——那男人也沒那麼討人厭,最少他溫柔的眼神,挺好看的。這是第一次,她被褚追雲的目光吸引著。
過了好半天,老婦才將來龍去脈說得清楚。
老婦欠了這兩人十兩,傾盡家產還了十幾兩。誰知兩人剝以重利,硬要老婦償還五十兩,今日一早,還擄去老婦十六歲的孫女小翠。老婦在街上守著他們經過,苦苦哀求不成,反而遭了一頓打。
“小翠被他們架了去,怕是……”說著說著,老婦又紅了眼睛。
“老人家別擔心,我有辦法替您解決這事。”褚追雲拍胸脯保證。
老婦打量他一身的衣服。“您要我還錢?”
褚連雲笑笑。“不!我是要替您討債。”
***
褚追雲發了豪語,倒勾起元月的好奇了,這男人要用什方法“討債”呢?
她一路尾隨褚連雲,只見他行色匆匆轉回“舞影館”,看他走了過去,元月便冷笑起來。她還以為這男人有什麼了不得的本事,看樣子是回去找葉慕豐來幫他解決這件事。
她靠著“舞影館”門外的樹,雙手環胸,等著褚追雲出來。
她轉轉脖子,弄不懂褚追雲到底在想什麼,大男人一個,不學武功,卻老賴在會武功人的身邊,真是不求上進。
聽到褚追雲的腳步聲,她立刻側身躲到樹後,只探出
頭,看著褚追雲步出“舞影館”,一瞧見褚追雲,她馬上張大了嘴——
可怕!可怕!太可怕了!
臨敵無數,她從未嘗過何為“寒毛直豎”、“頭皮發麻”,此刻她真真切切地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褚追雲竟然一身素衣,穿著女裝,扮成女子的樣態。
太可怕了!元月可以清楚地察覺,全身的毛發正緊繃地豎起。
這種感覺是可怕,而不是惡心。
諸追雲並無濃妝艷抹,動作也非矯揉作態,略施脂粉的他,五官看上去柔和了許多,潔淨素雅的模樣,甚至可說是美若天仙。
如果是在尋常地方見到這樣一個女子,她必然會覺得驚艷。可她已經知道他是男人了,這種情形下,她只覺得驚心得令人窒息。可怕哪!
看著褚追雲鑽進一輛馬車,元月也施展輕功跟著。
馬車杜魯杜魯地搖晃,到了城外才停下來,褚追雲下了馬車,看了眼逐漸昏黃的天色,喃喃自語著:“希望還來得及。”
車子往回奔去,褚追雲則快步走向附近一座小橋,元月跟隨在後,身形隱於樹堆草叢中。
褚追雲走向橋心,元月看了一下,四周再無適合遮掩之地,她只得提氣施足輕功,藏形於橋底。
之前,她聽見褚追雲和老婦的對話當中,曾經提及那兩人住在這一帶,今兒個出去收些利息,約莫傍晚時會回到家,這樣看來,褚追雲是打算在這裡攔截二人,只是他為何要扮成女子?莫非……
她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橋上的變化,橋上傳來的是褚追雲低切的啜泣聲,嗚嗚咽咽喊著:“娘!”風吹散他的哭聲,聽來悲切哀傷。
元月忍不住皺眉——這男人倒是厲害,哭聲怎麼都不像是假的。
砰!砰!砰!腳步聲由遠而近,益發清晰。“姑娘,怎麼了?說來給我們兩個兄弟聽聽,說不定我們有法子替你解決。”
如褚追雲所預想的,這兩個人果真上勾了!
褚追雲細著嗓子說:“你們……”回過頭瞅著兩人。
幸好元月看不到這幕,否則她一定從橋下摔進河底。
褚追雲以手絹掩住唇鼻,只留一雙美目,淚眼汪汪地盼著兩人。這一顧盼流轉,直教張天、張霸兩兄弟看得魂都飛了!
眉毛粗短的大漢,咽了口口水。“我叫張天——”指著另名大漢說道:“這是我弟弟張霸。 姑娘好面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見過啊?”他這麼說倒不全是為了攀談,而是真的覺得這女子頗為眼熟。
“我向來少出門,怎麼可能見過兩位爺。”褚追雲佯裝打量著他們,抖索著身子,向後退著。
“姑娘不要怕,我們不是壞人。”張天小心翼翼地挨進“她”。
“我姐說不要隨便和人說話,又說人不可貌相。雖然兩位爺外表看來正直威武的,也不能擔 保不是壞人。”褚追雲深諳“欲擒故縱”之道。
聽“她”這麼說,兩人竊喜在心。“姑娘,我們是看姑娘哭得傷心,才想來問看看,有沒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姑娘既然是外地人,就更需要人幫忙了。”
褚追雲張大眼睛、模樣無辜地問道:“這麼說你們是好人了?”
兩人拍著胸脯,異口同聲道:“好人!好人!我們是這一帶最好的好人了!”
褚追雲擠出一滴眼淚。“那……大爺您要幫幫我啊!”
“姑娘,有什麼困難你盡管開口!”
褚追雲低垂著頭,以手絹拭著眼淚。“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家窮,娘生了多年的病,終於丟下了我。親朋好友能借的,全借了,卻連口薄棺材都籌不出來。兩位爺要肯幫這個忙,小雲為奴為婢,作牛作馬都會報答兩位爺的。”自古以來扮演窮人,有個基本戲碼是必備的,那就是“賣身葬母”,貌美之窮女還可以多演一幕“以身相許”。
元月悶住笑——這故事挺老套的,不過騙這兩個人倒還有效。
仗著一身本領,元月身子略略滑出橋底。
“小雲姑娘你早說嘛,我這就帶你回家拿錢。”張天握裝她”的右手。
褚追雲馬上滑出右手。“大爺真是‘好人’!”右手藏於身後,緊緊捏握成拳,漲成了紅紫色。
撞見這幕,元月忍不住抿唇竅笑——色相犧牲至此,褚追雲的確好生委屈。不過他也真是固執,明知道學了武功之後,事情便簡單不少,何苦這般費心耗力?看樣子,要他學武恐怕……
才在思量的當頭,三人就轉身離橋,元月只好再施輕功,跟隨於後。
到了一棟不算大的房捨前,褚追雲假意扭捏了一下,這才過去。
“這裡就兩位爺住啊?好大喔!”褚追雲觀察著屋內的狀況。
“是啊,就我們兄弟倆。”張天和張霸色迷迷地盯著褚追雲的背影。
褚追雲摸著桌子。“兩位可真不容易,沒個女人在家,還能把這裡整理得這麼干淨。”想探出有關小翠的事情。
張霸接口:“平時白日是有請個婆子整理整理,不過屋子裡只有兩個男人,畢竟不是辦法。”
“也是,不過兩位爺這次幫了我,往後我自然是要盡心服侍兩位爺。只是眼前我還在服喪,這裡……”‘她’張大眼睛四處看著,一步步細細地向後退著。“又沒半個姐姐妹妹的,我一個女人待太久,總不大方便,不如兩位爺先把錢給我,我簽只賣身契約,往後再來報答大爺。現在就我一個女人……”‘她’身子緊繃,看上去緊張不安。
張霸連忙安撫“她”。“你別怕,這裡還有個女的。”
“啊!怎麼還有別的姐妹啊?在哪兒啊?我怎麼沒瞧見。”褚追雲停了步。
張天看“她”聽到還有別的女子之後,神態放松不少,便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兩兄弟,最愛幫助別人了,我們幫那女人料理她娘的後事,她就留下來報答我們了。其實我們原是沒打算讓她報答的,不是有句話,什麼什麼恩不望報的,我們就是這種人,不過她很堅持,我們只好讓她留下來了!”
“大爺們真是太好了!小雲真是好運,能遇到像大爺這樣的好人。對了!那姑娘人在哪兒呀?我好想見見她呢!”“她”眼巴巴地望著兩人。
張天遲疑了會兒,和張霸對望了一眼,又轉頭看著褚追雲,見“她”一臉巴望,這才下了決心。“你等一下,我去把她叫來。”
他走進最裡面的小房間,松綁了小翠的手腳,解了她纏口的布,低聲吩咐她好好配合兄弟兩人演戲,然後才把她帶回大廳之中,將她介紹給褚追雲。“小雲姑娘,她就是我說的那個姑娘,叫做小翠。”小翠雖是瘦弱,可還算清秀,只這幾天擔驚受怕,又傷心難過的,因此臉色極差,眼袋浮腫。
褚追雲熱呼地把她拉到自己身邊。“瞧!眼睛哭成這樣,讓人看了也跟著難受,唉!命苦的,咱們都是死了娘的。”
褚追雲抽抽答答地哭著,惹得小翠也開始哭了。“娘!娘!”褚追雲索性和她抱頭哭起來,乘機附靠在她的耳畔。“別怕!你奶奶叫我來的。”
“啊?”小翠叫了一聲,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褚追雲怕露了馬腳,立刻把她抱緊。“阿娘!我好想你礙…”她抬起手絹,抖了一下,借此遮住張天和張霸的視線,對著小翠眨了一下眼,略帶淘氣而溫柔的眼神,和驚惶的眼神相對的片刻,心意跟著流通。
小翠危顫顫地把手搭上“她”的肩膀,表示對“她”的信賴。
褚追雲跟著收了“眼淚”,松開小翠的肩,卻還握著她的手。“妹子!咱們雖是苦命,可還好老天保佑,讓咱們能遇到好人,往後咱們盡心服侍兩位大爺,下半輩子也算……”“她”低垂頭,狀似嬌羞。“有了依靠!”
張天、張霸聞言是樂不可支。“小雲,你和小翠既然投緣,今天就留下來和她一同吃個飯吧!”
“今天……”褚追雲皺眉。“怕是不方便吧!”
“吃飯哪有什麼方不方便,到哪兒不都得吃,你放心在這裡吃,晚些我們兩兄弟送你回去。”兩人不讓褚追雲有推辭的機會,便差遣小翠去張羅酒菜。
菜色上桌了,張氏兄弟提了壺酒,弄來四只大酒杯招呼褚追雲,他們見褚追雲一副人事不知的樣子,便打算以酒灌醉“她”。
他們頻頻勸酒,褚追雲卻不斷推辭。“爺,不行,我真的不會喝酒,啊!”她忽然尖叫一聲,整個人跳上椅子,打翻了酒杯。
看“她”臉色大變,兩個人趕忙探問:“怎麼了?怎麼了?”
褚追雲抖著手,指著地上。“有……蟑螂……爬……爬過我的腳!”
兩兄弟笑了出來。“蟑螂?我替你宰了!”低身在地上找著。
小翠握著“她”的手。“小雲姐,你別怕!等會兒看到我替你踩死它。”
褚追雲抽出手,在嘴上比著不說話的姿勢,自己卻高聲喊著:“謝謝妹子。”從袖口掏出包藥,迅速地倒進酒壺裡,紙張悉卒的聲音,全讓她的聲音蓋住了。
“這死蟑螂不知逃到哪兒去了?別讓老子看到,教你死無全屍。”張天張霸尋不到蟑螂,又回到位子上坐下,胡亂擦了兩下桌子,張天重新倒了杯酒給褚追雲。
“小雲別怕,喝口酒壓壓驚。”
褚追雲拍拍胸口,籍著寬大衣袖的遮掩,從懷中勾出包藥粉,才坐了下來。“這酒……真能壓驚嗎?”她舉起酒杯,卻又放了下。“可我娘說,酒不是好東西,是不能喝的。”
“怎麼會不能喝?”張天和張霸一口氣飲干自己的酒,他們喝酒的當口,褚追雲就把藥粉倒進自己酒杯之中,手法俐落干淨。
這一切都沒逃過元月的視線,不管先前是否喜歡他,她都不得不承認,褚追雲心思細密,反應敏捷,手法巧妙,是個學武的人才。不過,這人挺奇怪的,不管先天後天條件,俱屬上乘,偏就不願學武。
她盯著褚追雲,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她”看上去,就像是個愚蠢的美女。
只見“她”猶豫了一下子,又再度端起酒杯。“那我喝一小口好了!”“她”沾了一下唇,面露驚訝的表情。“還滿好喝的耶!”
“她”放下酒杯,為兩人倒酒。“難怪爺們喜歡喝!這真是好東西。”
“當然是好東西了!”兩人一仰而荊
褚追雲笑笑,伸出五只手指頭。“爺!您看這是多少呢?”她一只只的扳下,兩個人跟著減少的手指數喊著:“五、四、三、二、—……”喊完一時,兩名大漢咚地倒了下來,褚追雲臉上露出笑容。
***
“呼!”兩名惡漢讓褚追雲用冷水硬生生給澆醒。
褚追雲笑笑,沉回原來的聲音。“清醒了嗎?”他撩開裙擺,大刺刺地將腳踏在椅子上。“清醒的話,就看清楚,我是你爺爺,不是你奶奶。”
“你……”兩人想掙扎,卻發現全身都讓人綁住了。
“我很面熟是嗎?”褚追雲撩起袖子,露出不少瘀青處。
“想起來了嗎?這些全拜兩位所賜。”
“那你想怎麼樣?”落在別人手中,張霸的語氣已無以往凶惡。
“報仇啊!”褚追雲亮出把刀子,不忘保持笑容。“兩位是‘好人’,我可是‘惡人’,對了,順便告訴你們,那句話叫‘施恩不望報’,你們是施恩不望報,我可是有仇必報,文言一點的說法叫做‘眶眥必報’,瞪了我一眼也要報仇。至於怎麼報仇呢?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待在一旁的小翠接腔道:“褚大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褚追雲摸摸她的頭。“說白一些,就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舉你為例,他們誣你欠債,你便要他們還錢。剛才大哥不是替你寫了一張借據嗎?”
張天、張霸同時大喊:“借據?”
小翠從懷裡拿出一張紙,甜甜地笑著。“就是這張,對不對?”
“嗯。”褚追雲點頭。“不過這張還不值錢,要他們簽了字才值錢。”
小翠咬著唇。“褚大哥,如果他們不簽呢?”
褚追雲晃晃刀子。“那大哥便拿這刀子,削了他們指甲,剃了他們眉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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