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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這位新搬來的包粉虹小姐,到底是哪根筋有問題?
選個清晨四點五十八分搬家,還乒乒乓乓地粉刷房間。
要知道他東方睿能夠身體勇健得像頭黑熊,
全拜十一點就寢六點起床的規律生活所賜,她竟敢吵他?
這女人沒事穿個全身粉紅活像頑皮豹,已經很惹人厭了,
再加上沒時間觀念、生活習慣一團糟、智商過低……
很好,完全不符合當他鄰居的條件,廢話少說,快滾吧!
欸∼∼這東方先生很不懂做人的道理喔!人家她雖然年紀不大,
可也是通過國家考試的法官,因為審案時太不「識相」,
被調動到台北地方法院。一路開車北上,會忘記時間也正常嘛!
他幹麼那麼凶啊?本來想說既然合不來,以後大家就少見面為妙,
沒想到,他竟然就是那位人稱「東方不敗」的大律師?
嘿嘿∼∼看來這位「不敗」,是注定要敗在她手裡嘍!
楔子
台南地方法院
向來只有小貓兩、三隻聽審的法庭,今天竟然坐滿,超過百名的男女老少幾乎擠爆第三法庭,而且壁壘分明;左邊清一色是全身金光閃閃、眼睛長在頭頂的「豪野人」;另一邊,則是膚色黝黑、滿臉氣憤的外勞。
「全體起立!」一名穿著黑袍鑲藍邊法官制服的嬌小女子,站起來結結巴巴地宣讀判決書。「本席宣判……被告……呃……劉大為的傷害罪名……成立,判刑一年八個月,不……不得緩刑。」
正式當上法官還不滿一年的包粉虹,開庭審議的經驗屈指可數,尤其是看到這麼大的場面,多多少少有些怯場;只不過膽怯歸膽怯,卻不影響她的判決結果。
喧騰一時的虐傭案宣告結案,引來兩極的反應,現場吵成一團。
「哇……太棒了!」外勞這邊興奮地又叫又跳。
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像是未成年少女的嬌小法官,竟然這麼有膽量!
半年前,被告劉大為將原告泰傭毆打得渾身是傷,還有腦震盪現象,由於劉大為是某議員的親戚,結交權貴甚多,雖然經常聽到他拿幫傭出氣,毆打成傷的傳聞,而且還是罪證歷歷,但因為他的靠山硬得很,沒人敢上門找碴,囂張了好幾年。
不料,這次竟然碰到一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白目法官,膽敢判了他的刑!
「不公平!」
「法官不公啦!」
豪野人這邊憤恨不平,劉大為更是大拍桌子,完全不將她放在眼裡。「抗議!我不服,我要提出上訴!」
「你……上訴就上訴,我……我才不怕你!」面對劉大為的叫囂,一張小臉上幾乎只看得到粉紅色塑膠鏡框的包粉虹,氣呼呼地嘟起粉紅的唇。
這種作賊喊抓賊的人,真的很可惡!真應該再判他重一點的刑罰才對。
「退庭!」說完她轉身就要走下法官席。
「你給我站住!」竟然有人敢不買他的帳,劉大為氣得嘴角抽搐,指著她的手指直抖。
「幹麼?」包粉虹倒是挺聽話地停下腳步。
「誰准你這樣跟我說話的!你們院長都得要賣我幾分面子,你這個小鈴咚的法官竟然敢辦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你不怕我……」
「不怕!」他的叫嚷聲終止於她軟軟卻堅決的嗓音。
在她眼裡,沒有人情世故,沒有關說賄賂,只要犯罪的證據確鑿,誰來說情都沒用。她也因而得罪不少權貴,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流放」。
大四那一年,她因為嚮往當「包青天」,選擇報考司法官特考,而非法律系學生所嚮往的律師特考,並且一次就考上,經過兩年的訓練,她被分發到台東地方法院,過沒幾個月的時間就被「轉調」到宜蘭,接下來是嘉義、金門,最近一次,就是目前的台南地方法院。
「很好,那我就讓你在台南做不下去!」他雖然沒有公職在身,但是他家族在台南的權勢大如天,就算是總統也得敬他們三分,現在一個初出社會的黃毛丫頭竟敢跟他嗆聲?分明是找死!
耳熟的威脅再度傳來,雖然已經習以為常,但粉虹仍忍不住有些受傷……
唉……看樣子,又要打包了……
第一章
寒流過境的一個星期天凌晨,天還濛濛亮,一輛破舊的粉紅廂型車已經慢慢地「爬」進了台北盆地。
用「爬」來形容這輛車絕對不誇張,因為它遲緩的前進速度,真的只能這樣形容。
「呼……好冷……」車齡二十幾年的「粉紅噗噗」是標準的冬冷夏熱,整輛車唯一不夠響的只有喇叭,其他每個部分都鏗鏘作響,聲音奇大。
超級怕冷的包粉虹,穿上一堆衣物還拚命顫抖,她小心地開在外車道,一邊對照地圖找路,一邊小心地招呼她的老爺車,深怕它耍脾氣停在半路上,她就得頂著寒風推車。
她微鬈的短髮因為開了近八小時的夜車而顯得凌亂,巴掌大的小臉上戴著超大號的粉紅鏡框,幾乎遮住大部分的五官,除了不著人工唇彩的粉嫩唇瓣。外面罩著深粉紅色的外套,裡面的休閒服是淺粉紅色,腳上的球鞋也是粉紅色。
除了頭髮和眼珠是黑色外,她從頭到腳,就連皮膚都白裡透紅,帶著淡淡的粉紅光澤,說她是「粉紅女郎」,一點都不誇張。大概就是因為名字叫做粉虹,她簡直愛死粉紅色了,要不是礙於法官的身份,她連頭髮都想染成粉紅色。
叩……叩……噗……
此時,她的寶貝車抖了幾下,宣告罷工。
「怎麼又不動了」粉虹對於它的任性習以為常,只能無奈地扭動車鑰匙重新啟動。
試了一次,不動。
再試一次,還是沒動靜。
她不屈不撓地又試著發動好幾次,大冷天裡竟然忙得滿頭大汗,可惜的是愛車就是不給面子,一動都不動,氣得她手指方向盤,用力「教誨」起來
「喂!還沒到我要去的地方,你就給我搞怪,是想怎樣?」粉虹的臉頰因生氣而更加紅潤動人。「我警告你,如果我沒辦法順利搬好家,我就把你賣給收破銅爛鐵的!」
噗……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威脅發生效用,車子竟然發動了,再度以牛步緩緩前進。
「算你識相。」她對愛車的反應還算滿意。
這輛車是在她第三度被「請」出門後,為了往後搬家方便特地買的,因為她很清楚以自己不知「變通」的個性,要想在一個地方長居久住是絕對不可能。
上任短短十一個月,她已經被五個地方法院「請」出門,明天即將邁進第六個 台北地方法院。
她被遣調的輝煌紀錄,絕對可以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來形容,平均兩個月就換一個「收容所」,若非法官是終身職,她早就被掃地出門,回家吃自己了。
通常法官的任期是一年,時間一到會調動到下一個地點服務,但如果關係良好,還是可以繼續留任,只可惜那絕對輪不到她。因為她只會製造緊張,讓她的上司嚇得胃抽筋、腦充血,以將她踢出管轄範圍為己任。
她很清楚,只要她願意在判案時睜只眼、閉只眼,就可以「安居樂業」,但是她做不到,因為那就失去當法官的意義。
每次被「驅逐」時,心裡頭多多少少會有些感慨和惆悵,但她並不後悔,因為她相信自己的堅持是對的。
「……一百六十八巷……這裡左轉……然後二號……六號……十八號……欸,就是這裡!」她開心地往前傾身,透過擋風玻璃,仰頭打量未來的住處,一棟四層樓的普通公寓。
唉……希望這次可以住久一點啊……
四處張望,她眼尖地發現了一個停車位,只是有點小。不要緊,她的技術了得,一定塞得進去。
她無視於前後麵包夾的房車,硬是把自己的老爺車往中間擠,前後的車子當然是災情慘重,尤其是前面的白色賓士,車漆被刮去一大片不說,還染上片片粉紅,明白昭示「虐待」它的「加害人」是誰。
只可惜,加害人視若無睹,完全沒看到。
「哇,我的停車技術果然高竿。」她跳下車,得意洋洋地看著在夾縫中生存的愛車,完全沒發現自己闖的禍。她興奮地來到房東所住的一樓門口,按下門鈴,完全沒注意到現在的時間才凌晨四點二十八分。
等了三分鐘,沒動靜。
她不屈不撓地再按一次,而且這次整整壓了一分鐘之久,直到屋內的人受不了地飆出來,爆出國罵
「X!是誰?這麼早吵什麼吵!」房東是個六十幾歲的歐吉桑,他怒氣沖沖地用力拉開大門,卻看到一個掛著大大笑臉的「粉紅人」,讓他一肚子火瞬間成灰。
「你是楊先生嗎?我是包粉虹啦,今天要住進來的房客,你好啊。」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禮貌十足。
「呃……你好……」伸手不打笑臉人,看著全身粉紅色又笑得燦爛的粉虹,房東滿是皺紋的臉上,頓時只剩下呆愣的表情。
「這是押金和一個月的租金。」粉虹從粉紅色腰包裡拿出一疊現金交給他。「總共是四萬五,請你點收。」
房東接過錢清點。「嗯……沒錯。」
「能不能麻煩你給我房間鑰匙,我要趕快整理,明天要開始上班了。」
「喔……」房東進房拿出兩把鑰匙。「這把是大樓的大門,這一把是房間的門。」
「謝謝。」她接過鑰匙又問:「請問我可不可以粉刷房間牆壁?」
「可以呀。」有人要免費幫他粉刷牆壁,當然好。
「那以後就請你多多照顧嘍。」她禮貌十足地彎腰致意。「我現在就去粉刷我的房間。」
「欸……等等……」房東急忙叫住她。「現在還不到五點ㄟ……」若是吵醒那只「黑熊」,這個小女生可能會被踩成「粉紅地毯」。
「沒關係啦,我已經很習慣熬夜開夜車了。」粉虹拉開車門,七手八腳地搬下幾個油漆罐和一大袋工具,一邊往樓上走,一邊還騰出一隻手,感動地向房東擺了擺。「謝謝你的關心喔!」
「ㄟ……我不是在關心你……」房東徒勞無功地對著她的背影哀歎。「我只是怕要替你收屍啊……」
鏗!
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皮動了一下。
鏘!
男人眼皮眨動三下,呼吸暫停了一拍。
砰!咚!
男人睜開眼皮,看到床頭櫃上鬧鐘的時間,胸膛快速起伏。
隔壁不斷傳來擾人清夢的噪音,讓東方睿向來冰冷無波的眼神,終於出現熱度,而且是足以燒死人的熱度。
現在時間是早上四點五十八分!
「該死!一大早吵什麼吵!」他凌厲的眼飽含殺氣,一把掀開被子,火速跳下床,連鞋子都沒穿,大步跨出房門,往隔壁的噪音製造者邁進。
可惡!哪個不長眼的混蛋,竟敢擾他安眠?非劈了他不可!
他的生活比軍人還規律,晚上十一點準時上床,早上六點起床,整整七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少個一分鐘都會讓他變成暴怒的熊!
他的臉上充滿勃燒的怒火,準備親手宰了隔壁不斷製造噪音,打擾他睡眠的混蛋。
赤腳踩著無名火,他一步步往隔壁殺去。
砰!砰!砰!
無視於門邊的門鈴,東方睿採用最直接的拍擊,告訴裡頭的人,他現在非常不爽。
「誰呀?」充滿朝氣的聲音揚起,木門隨即被拉開,包著粉紅頭巾的粉虹從門後現身,手上還拿著一小盆油漆和刷子,好奇地看著門外。
只見一名高大的陌生男子堵住整個門框,一張臉佈滿風雨。
她才剛搬進來,就有鄰居來打招呼,雖然臉色不怎麼好看,但禮貌還真周到。
「你好……」她趕緊鞠躬回禮,想給對方一個好的第一印象,但是觸目所及竟然是一片光溜溜,肌理分明,沒有絲毫贅肉的……
古銅色胸膛!
哇!好壯觀喔!她的雙眼不受控制地順著「引人入勝」的肌理繼續往下看,一件平口的藍色格子內褲,緊緊地撐住結實緊俏的臀部,再下面就是覆上一層黑毛的強壯修長雙腿,讓她的臉頰不斷充血,最後乾脆放聲尖叫
「哇啊!」
這個男人全身上下竟然只穿一條內褲!
糟了!慘了!一大早就碰到暴露狂!台北的治安果然很糟!
「別叫了……」魔音穿腦,他連忙摀住自己的耳朵。
這女人是怎樣?不但吵得他不能睡,現在還想刺穿他的耳膜?
「你……你……你這個暴露狂!」她拿著刷子的手驚愕地指著他,緊接著馬上退後一大步。「你幹麼?想調戲我是不是?」
「你說什麼?」他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她是不是腦筋有問題啊?不但大罵他是暴露狂,還說他想要調戲她!拜託,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德行!穿得像只頑皮豹,竟敢大言不慚說他想調戲她,這對他的眼光簡直是嚴重侮辱!
「我告訴你喔……我可不是好欺負的……」她雙眼轉來轉去,察看四周有沒有可用來打擊「色狼」的工具,下一秒,她端起手上的小臉盆,往他身上潑去
「啊……該死!」
頓時,房裡只剩下東方睿的吼叫聲。
「呵……對不起啦……嘿嘿……真是不好意思捏……」粉虹一臉尷尬地站在東方睿的門口陪笑,又是鞠躬又是哈腰,只差沒學鴕鳥將頭埋進地板。
天啊,她竟然把前來警告她製造噪音的鄰居當成暴露狂,還潑了他一身油漆,真是丟臉丟到南極去了!
自從半個小時前不小心「順手」將手中的整盆粉紅色油漆往她的「芳鄰」身上潑後,她就一直被關在他的門外,直到他沖洗完畢,才不甘不願地打開門,但嚴禁她踏進他的房門一步。
只見他像個大老爺地端坐在屋裡中央的黑色牛皮椅上,一臉兇惡地跟她遙遙相「瞪」,就算隔著一小段距離,她還是可以明顯感受到他眼中的熱度。
雖然她可以理解他一定是氣壞了,但他也太不給面子了吧?人家都在他門口罰站半個多小時了,他非但沒有請她進去坐坐的意思,還從頭到尾沒給她好臉色看過,很不懂得待客之道喔!
這麼想著,粉虹的眼睛又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瞄……
這個男人的膚色黝黑,身材高壯,方正的臉剛硬嚴肅,一雙凌厲的眼讓人不敢直視。原本挺直的鼻樑有被打斷過的痕跡,雖然破壞完美,卻更增添幾分性格。寬厚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散發難以親近的冷冽氣息。
這像刀雕刻出來的深邃五官絕對稱不上帥,卻比一些擁有俊美面容的男人多了一股性格的男人味。
抬頭偷瞄一眼他被合身黑色T恤緊緊包裹住的寬闊胸膛,不小心回想起他肌理分明的胸肌,一抹紅暈隨即浮上,讓她的臉更加粉紅了……
哎呀……她在亂想些什麼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已經洗去粉紅色油漆,穿上衣物,否則她的眼珠子還真不知道要往哪裡擺呢。
「你以為一聲對不起就沒事了?」幾乎刷掉一層皮才洗去一身粉紅油漆的東方睿,聲音冷得像冰塊,怒視眼前縮成一團的「粉紅球」。
「你……難道你想對我動私刑」她鏡片後的眼珠子睜得老大,驚愕地瞪著他。
「私刑?」這女人的想像力未免太過豐富,雖然他的長相很「黑道」,但沒人規定長相兇惡的人就一定是壞人吧?
「我警告你,台灣是個有法治的國家,容不得你亂來喔!」她挺起小小的胸膛,全身上下看不到一絲懼怕,只要提到正義公理,她的勇氣全來了。
他冷冷地瞥她一眼。「正因為台灣是個有法治的國家,單憑你無緣無故潑我一身漆,我就可以控告你。」
這個女人倒是滿有種,竟敢當他的面跟他嗆聲,就連男人都沒幾個有這種膽量。
「失禮啦……」他的提醒,讓她的氣勢頓時弱了一半。「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過,這個男人很不簡單喔,竟然可以當場駁得她說不出話來,他是做什麼的啊?
看他一身虯結的肌肉,感覺上像是做捆工或是搬運工,但是他的氣勢太壓人,眼神又太兇惡,搞不好是一個經常出生入死、跟人火並的黑道大哥。
嗯……非常有可能。
「不過,剛剛那種情形,任何人都會誤會呀,沒有人會穿著一條內褲到處亂跑……」她忍不住為自己剛才的行為做出合理的解釋。
「凌晨五點就被一個不識相的人吵醒,難道要我換上禮服去抗議嗎?」他冷冷地截斷她的話,眼光銳利到刮人的地步。
「呃……你起碼可以套上長褲嘛……」
「我愛穿什麼是我的自由,你走吧。」他不想再跟她多說廢話,起身趕人,並以壓人的氣勢宣佈:「聽清楚,晚上十一點到早上六點,不准再製造噪音,否則就搬家!」
「欸……?」她驚訝地逸出長音。「這是誰規定的?房東沒跟我說呀!」她每天都忙到半夜三更才回家,怎麼可能不發出聲響,這根本是強人所難嘛。
「我規定的。」彷彿他的話就是聖旨。
「你又不是房東,憑什麼定規矩。」她不服地反駁。
「因為……」他得意地睞她一眼。「就連房東都得要聽我的。」
他打從高中就住在這裡,已經有十幾年的時間。因為在大學時曾一時興起,幫房東處理過一件麻煩的官司,從那時起房東就把他當成救命恩人看待,不僅不收他的房租,還經常送些有的沒的名產給他吃。
雖說以他目前的經濟條件,要住信義計劃區的豪宅都沒問題,但東方睿就是偏愛這間住慣了的老房子,暫時沒有搬家的打算;只不過他堅持付房租,因為他不想欠人情。
「厚,你威脅他齁?」她杏眼圓瞪。
他警告地冷瞥她一眼。「又隨便揣測,你想吃官司嗎?」
「可是……我都很晚才下班耶,難道不能做點調整嗎?」在他冷眼警告下,她再度意識到自己的胡言亂語,於是改用商量的語氣討價還價,並且免費附上一個討好的笑容。「比如說,改成一點到八點?」
「不行。」他毫不考慮地拒絕她的提議。
「為什麼?」他這個人很鴨霸喔。
「晚上十一點到早上六點是我睡覺的時間。」
「嗄」就只是為了這個原因?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哈……拜託,又不是小孩子,幹麼還要在規定時間上床?」
他的眼睛瞇成一條直線,打從他上國中以後,就沒人敢當面取笑他,這女人難道真的不怕他?
「我說十一點就是十一點。」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你很不通情理ㄟ。」她噘起粉紅唇瓣抱怨。
「你如果不能接受,可以搬出去。」他給她另一個選擇。
「我為什麼要搬出去?我已經繳押金和一個月的房租,我有權利住進來。」她宣示自己的權利。
「多少?」
「嗄?」
「你繳了多少錢,我給你。」早知道就乾脆租下整個樓層,省得麻煩。
「不行,我明天就要上班,沒辦法另找其他住處,而且我牆壁都粉刷好了……」
「那你就給我安靜點,否則我會讓房東『請』你走人。」
「你……」在不同的場合又聽到這樣的威脅,粉虹突然悲從中來
「為什麼每個人都想趕我走?」不但工作上被排擠,就連鄰居都嫌棄她,她做人有失敗到這個地步嗎?
看到她臉上突然出現的悲傷表情,東方睿竟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刺了一下,原本想回嘴的刻薄話,也全數梗在喉頭,說不出口。
搞什麼,他竟然心軟了
打從五歲就嘗盡人間冷暖的他,早已「無血無目屎」的他,竟然心軟了,他是哪根筋不對呀?
「這樣好了,我們來打個商量好不好?」自怨自艾沒幾秒鐘,她馬上換上一張討好的笑臉,既然硬的不成,就改用軟性訴求。
她生性樂觀,不會讓自己陷入負面情緒太久。
「說吧。」雖然驚訝於她變臉的功夫,但寧可看她的笑臉,也不想再看到一張哀傷的小臉,他竟然做出許久不曾做過的舉動 協商。
「我幫你整理房間,你就小小調整一下休息時間,讓我緩衝一個小時,你覺得如何?」為了「長治久安」,她願意出賣勞力。
他的房間比自己那間大了一半左右,格局比較方正,傢俱雖然不多,但是地板到處都是檔案夾和書籍,連站立的地方都很難找到。
「嗯……」他手支著下巴考慮她的提議。
他的房間到處堆滿書籍文件,雖然他已經習慣在地上找東西,但是現在越堆越多,連床都快被書淹沒了;他曾經下定決心想要整理房間,但是這幾年工作忙碌,讓他連睡眠的時間都不夠用,哪有時間整理房間。
如果多了一個可以免費使喚的勞工,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我覺得你的牆壁也要重新粉刷,最好換上粉紅色,可以讓你心情愉悅,脾氣也會變溫和喔。」看他的態度有些軟化,她進一步提議。
他的傢俱裝潢不是黑色就是白色,全都是她最討厭的顏色。正因為如此,他的脾氣才會又臭又硬吧。
她相信只要增添一點粉紅色,他就不會再這樣冷冰冰了。
「你說什……」剛才被潑得一身的粉紅色惡夢瞬間閃過東方睿的腦海,讓他突地頭皮發麻,立刻改變主意
「你離我房間遠一點!」他臉色凶狠地起身趕人。「十一點就是十一點,沒得商量!」
「欸,你……」
砰!
大門就這麼砰的一聲,在滿臉訝異的粉虹面前被甩上。
奇怪,她說錯什麼了嗎?
第二章
「我兒子一定要平分遺產!」
台北某地方調解委員會的小辦公室裡坐著四名關係人。現場唯一的女人黃莉禎化著精緻的濃妝,一身行頭都是香奈兒,刻意維持的好身材讓人看不出真實年齡,剛剛那句話就是她說的。
而一位看起來德高望重,年約六十歲的男子,坐在主席位。而表情嚴厲的東方睿,則不發一語地坐在主席位旁邊。
還有一名神色緊張的中年人,坐在黃莉禎身邊、東方睿的正對面,不時抬頭偷看他,神情看起來非常膽怯。
黃莉禎是國內知名財團掌門人羅世中的情婦,跟了他十年有餘,為他生了一個兒子,誰知他上個月突然意外身亡,沒來得及訂立遺囑,沒名沒份的她當然拿不到遺產,但是她兒子就不一樣,有DNA為證,當然要好好分一杯羹。
可是羅世中家裡的人不認帳,只好尋求調解委員會協商,若是還談不出結果,就要鬧上法院,這是名人最不樂見的情況。
「黃小姐,據我所知,羅世中先生生前並沒有完成小孩的認養程序,不是嗎?」一直保持沉默的東方睿終於開口。
雖然他的外表很黑道,但職業卻是一名律師,而且是頂尖的律師,在法界相當有名,外號「東方不敗」,也就是說只要有他出馬,沒有打不贏的官司。
他不但口才好反應快,心思縝密,還有極佳的情緒控制力,喜怒不形於色,讓對手完全看不出他的想法。
「我……我……那個……我……」黃莉禎被東方睿逼人的氣勢嚇到,「我」了好幾聲就是接不下去,趕緊扯著身旁委任律師的西裝外套,提醒他該盡的義務。
「呃……雖然羅世中先生生前沒有完成認養程序,但是小孩已驗過DNA,確定跟羅先生有親子關係無誤,所以……所以……有權平分財產。」黃莉禎的委任律師高台生低頭不敢直視他銳利的鷹眼,吞吞吐吐了老半天,總算將話擠出來。
天啊,東方睿的氣勢比傳說中還可怕!跟他對看一眼,就足以讓全身細胞嚇死光光。
「請你回去細讀民法第一O六五條第一項的法律條文。」東方睿看向高台生,語氣隱含著淡淡的譏諷。「非婚生子女經生父認養者,視為婚生子女,其經生父撫育者,視為認養,這樣才擁有繼承權。否則就算DNA證明小孩是羅世中先生的,只要沒有被正式認養,就不可能擁有羅家的財產繼承權。」
「款?!是這樣嗎?」黃莉禎震驚地問高台生。「你不是跟我說只要DNA符合,我兒子就擁有繼承權的嗎?」
「是這樣沒錯……可是……可是……」
「羅家願意給五千萬,當作是小孩的撫養費。」委託人希望在一億以內,處理掉這個問題。
「那怎麼夠?」黃莉禎不滿地駁回。「羅世中活著的時候給我的安家費都不只這些!」她每年的花費就不只一千萬。
「你是說不夠你自己花?」就他的調查顯示,黃莉禎很捨得花錢在自己身上,一個月的刷卡費用超過上百萬。
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女人的本質,就跟「她」一樣,她們只想到自己的利益,根本沒將小孩放在心上,他最厭惡這種自私的女人!
「當然,我要買珠寶、衣服還有保養品,光是這些一個月就要上百萬……」黃莉禎直覺地回答後才發現中計,連忙補救。「呃……我剛剛都是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其實我的錢都花在小孩的教育上啊,你也知道嘛,現在不多學點東西,怎麼出人頭地?」
「是嗎?」東方睿不信地冷哼。
基本上他對這類睜眼說瞎話的人,沒有特別好惡,只要能對他的眼的人,不管委任人的對錯,更不論他們是黑道或是白道,好人還是壞人,他都會從專業角度把所有的案件冷漠而優雅地處理掉,冷漠到近乎無情與殘酷。
早在二十年前,他父親為好友作保而搞得家破人亡時,他就知道世上沒有正義公理,法律只是保護有權有勢的人,而不是好人。
所以他絕不當好人,而要當一個有力量的人。
「說吧,你要多少錢才肯結束這場鬧劇?」羅家不希望這個女人再繼續打著羅傢俬生子的名號上媒體作秀。
「我要平分遺產……」
「不可能。」他立刻否決她的提議。「說出一個金額,再耗下去,你的約會要遲到了。」
「你怎麼……?」黃莉禎一臉驚愕地瞪著東方睿,不敢相信自己養小白臉的秘密竟被他挖到。
他還她一個心知肚明的冷笑,再次追問:「你要多少?」
他會打贏每場官司不是靠運氣,除了口才和兇惡的表情外,還會搜集充分的證據和資料,這才是致勝的關鍵。
「十億。」黃莉禎乾脆地說了一個數字。
「最多四千萬。」東方睿硬是比剛剛的開價又少了一千萬。
「款!你剛剛不是說五千萬嗎?」
「你如果還要浪費我的時間,我就繼續往下降。」他的時間就是金錢,每個小時的顧問費可是十萬元起跳。
「沒有十億,我就告上法院。」黃莉禎還搞不清楚東方睿並不是她惹得起的人,鼻孔朝天,拽個二五八萬。
「很好。」東方睿臉上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慄,冷冷地道:「既然如此,我會讓你連一塊錢都拿不到!」
這世上沒有他打不贏的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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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東,早啊。」早上八點半,正要去法院上班的粉虹一臉朝氣地向正在門外澆花的房東打招呼。
「包小姐,你等一下……」房東趕緊放下手上的水桶,追上前去。
「嗯?」粉虹笑咪咪地回頭。「哎喲,不要叫我包小姐啦,聽起來很不習慣,叫我粉虹就好了啦。」
「呃……粉虹,你住得還習慣吧?」房東小心翼翼地問。
「很好啊,這裡的環境很清幽,我很喜歡。」
「那……你有沒有被……嚇到?」
「嗄?」被嚇到?被什麼嚇到?難道是……「那個」?她害怕地躲到房東的身後,小心地抬頭探看目前所住的公寓。「房東,你的意思不會是說房子……不乾淨吧?」
「三八,你在說什麼啊!」房東好氣又好笑地將她拉出來,正色澄清。「我是說你隔壁的那個人啦。」
「喔……你是說那個暴露……」
「啥?什麼暴露?」
「你攏無知,我來的第一天,他就來給我敲門,還威脅我。」
「失禮啦,我忘記跟你說,早上六點以前是他睡覺的時間,不能吵到他啦。」
「我現在知道了。」被他狠很地教訓過,她怎麼可能會忘掉。
都是因為他的「龜毛」,害她這半個月回到家後都要小心翼翼,就怕一個不小心發出噪音,又要看到「養眼」鏡頭。
其實剛開始對於他的說法,她也是抱持高度懷疑,於是特地挑了兩個晚上提早回家,準備抓包,都挑在十一點半左右窺看他的房間,屋內果然黑摸摸,靜悄悄。
她還不信邪,偷偷趴在門縫聽,隱約聽到平穩的呼吸聲,證明他真的睡死了。
他的作息時問正常到不可思議,軍人都沒有他乖!
不過,可能他們兩人的生活作息完全錯開,她一直沒再碰到他,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房東,你幹麼租房子給這種人哪?是不是他威脅你?」看那人的模樣很像黑道,不是不可能。
「不是啦,他曾經幫了我一個大忙,要不是他,我的財產早就被一個壞心的親戚騙光了。」他對東方睿一直很感激,本想讓東方睿「白住」當作是酬謝,但他堅持要給房租,而且一毛錢不少,完全不會乘機哄抬身價,是個很實在的人。
粉虹懷疑地看著房東,他們講的是同一個人嗎?
「你不要看他—臉壞人相,其實他人還不錯,只是比較不會跟人相處。」認識東方睿超過十年,多多少少知道他的個性。「你可以找個機會跟他聊聊,遠親不如近鄰嘛,你說是不是?」
「說的也是……」反正她最擅長的就是哈啦,少一個敵人,就是多一個朋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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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虹,你今天要審理的案件很棘手喔。」一個還算欣賞她傻勁的法官王國輝,擔心她會再度被「流放」,好心提點。
「為什麼?」她納悶地反問。「不就是一件單純的認祖歸宗案嗎?為什麼會很棘手?」
上來台北快半個月,她還沒有機會開庭審議過,光處理桌上堆得像山一樣高的案件,就讓她每天忙得天昏地暗,還消化不到三分之一,只好帶回住處繼續挑燈夜戰。
今天,是她接手第一個需要開庭審理的案件——羅世中婚外情私生子認親案,拜媒體炒作之賜,儼然成為這陣子最火熱的新聞。
由於羅世中是國內有名財團的掌門人,政商關係良好,前一陣子突然意外身亡,遺囑也沒來得及訂立,三個兒子吵成一團,忙著鬥爭卡位。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又蹦出一個叫做黃莉禎的女人帶著兒子上門認親,擺明要瓜分遺產,協商不成,告上法院,羅家三兄弟也提出抗告,說黃莉禎恐嚇勒索。
「你看過相關資料了嗎?」
「嗯!」她笑得好得意。「看完了!」她最會默背東西了,只要認真地熟讀一遍,八成以上的資料,全都記在腦子裡。
「你有什麼看法?」
「嗯……由DNA交叉比對的結果來看,小孩確定是羅世中的。」被告的小孩做過DNA檢驗,透過羅世中檢體的交叉比對,確定是羅世中的親生骨肉無誤。
「那……你打算怎麼判?」聽多了包粉虹的「事跡」,他大概能猜出她可能會給的答案。
「這還用問?當然是判被告無罪嘍!」她毫不猶豫地給了一個理所當然的回答。「既然小孩是羅世中的,黃莉禎就不能算是恐嚇勒索啊。」
果然跟他猜的一樣!王國輝暗歎一口氣,又問:「你應該知道羅世中是誰吧?」
她用力點頭。「我當然知道啊,他很有名。」她雖然很少看電視,但基本常識還是有的。
「那就應該知道他家族的勢力龐大,跟上頭關係良好。」王國輝進一步提點她。
若單就案子本身來說,她的判決並沒有可爭議的地方;只不過其中只要牽涉到「人」,就沒那麼好解決。就算是必須司法獨立的法官,也要仰人鼻息呀。
「然後呢?」她不解地看著他。「上頭跟這個案子又沒有關係……款?!難道你的意思是說……小孩是上頭的?!……不對呀,小孩已經做過DNA檢驗,確實是羅世中的啊!」她驚嚇地自言自語好一陣子,終於理出一個結論,放心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呼……你不要嚇我嘛,我還以為扯出案外案哩。」
「哎……」對於她的不識時務和少根筋,王國輝額頭突然問多了好幾條黑線,他現在完全能夠理解她會一再被「踢」出門的原因。
所謂跟上頭的關係良好,理所當然能得到特別關照,也就是說不能得罪,他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她竟然還聽不懂,哎……
這個丫頭完全無法揣摩「上意」,光憑「是非」行事,老是捅蜂窩,擾得上頭的人不安寧。有她在,就像放了一顆下定時炸彈在身邊,為了避免她辦到不該辦的人,進而影響到自己的地位,最好的解決方法自然就是將她驅離自己的勢力範圍。
「怎麼啦?」無緣無故的,他幹麼歎氣呀?
「算了……」王國輝無奈地搖搖頭。「個性的養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一時半刻不可能改得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看到她,總會想起當年熱情澎湃的自己,只是司法不可能只是單純的司法,還伴隨著政治角力和權益輸送,看多了不可告人的醜惡內幕後,熱情早已冷卻。
「……」一再「流離失所」的粉虹,並非全然不懂他的語重心長所為何來,只是,她無法放棄自己堅持的信念啊!
「我跟你說,」王國輝不再「關說」,只提醒她另一個重點。「羅家一定會使出全力讓自己勝訴,這點從他們僱用『東方不敗』就可以看得出來。」這件案子的棘手之處正是因為有「東方不敗」當辯護律師。
「東方不敗?」粉虹的表情從茫然到恍然大悟。「喔……你是指電影裡面的人物嗎?就是林青霞演的那個角色嘛。不過,這個案子跟林青霞有什麼關係?」
「天啊!你在法界也有一段時間了,竟然不知道誰是東方不敗?」王國輝的表情只能用「被雷打到」來形容。
「不知道。」她直截了當地搖頭。雖然當法官將近一年,但是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忙著適應新環境,沒有熟到跟人聊是非的程度。
「『東方不敗』是一個非常難纏的頂尖律師,就算再沒勝算的案子到他手中,他都可以化險為夷,贏得官司,因此才會得到這個封號。」王國輝告訴她這個法界都知道的「基本常識」。
「是嗎?」有這麼神的人嗎?她才不相信哩。
「他不只打官司的功力犀利,個性更是難以預測,只要他願意接手的案子,他才不管委託人是何方神聖,不論是黑道或是白道,好人還是壞人,他都可以不擇手段地打贏官司,這才是他可怕的地方。」
「既然知道他的為人,你們幹麼還讓他為所欲為?」她討厭不分是非黑白的人,這個叫做「東方不敗」的人,等於是為虎作倀嘛。
「你以為我們喜歡嗎?可是他句句引經據典,讓我們無法判他敗訴啊。」他是每個法官和檢察宮的心頭刺,但又沒人有能力拔除這根刺。
「這麼厲害?!」
「前一陣子不是有一個黑道殺死警察的案件嗎?」
「我知道!」她猛點頭,那個案子經過媒體的渲染,也是鬧得沸沸揚揚。「最後那個黑道份子竟然獲判無罪,真是可惡!」
在她心中,黑道就是壞蛋,殺人更該受法律制裁,結果那個判決做了最壞的示範。
「那個案子就是東方不敗負責辯護的。」
「什麼?幫那種壞人辯護?真是個沒良心的傢伙!」還沒見到他本人,粉虹對他的印象,就已經打了一個大×。
「沒有人會說他是好人。」以他的行事風格,確實稱不上好人,「但是他打官司的能力不容小覷,否則就不叫『東方不敗』。」
其實熟悉內幕的人都知道,那個被殺害的警察跟黑道是一夥的,他會被殺是因為對方想黑吃黑,但是為了維護人民保母的形象,上面下令封鎖一切消息,不准對外洩漏。但是「東方不敗」畢竟不是省油的燈,聰明地掐住這個把柄,得到他要的判決結果,他是個為求勝訴,不擇手段的人。
「是喔……」
既然如此,她倒想看看這個「東方下敗」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傢伙!
坐在法官席上的粉虹,挺直背脊,努力板起娃娃臉,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更高大、更嚴肅,增加一些權威感。
戴著粉紅大鏡框的眼睛慢慢看向台下,原告這一方只坐了一個人,應該就是那個號稱「東方不敗」的委任律師吧。
穿著黑色滾白邊律師袍的他看起來很高壯,臉部的表情很兇惡,態度非常不可一世,讓她有股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啊……!」不會吧?!她塗著粉紅指甲油的手指顫抖地指著他,表情只能用「看到鬼」來形容。
是他!住她隔壁的暴露狂!
說得也是,除了她隔壁那個霸道的暴露狂外,世上她再也找不到另外一個長相很黑道,態度很欠扁,一臉唯我獨尊的臭男人。
她還以為他是黑道大哥哩,沒想到他竟然是一名律師,而且還是外號「東方不敗」的超級大律師!
聽到這「淒厲」的叫喊聲,東方睿不耐地抬起眼眸瞪向發聲處,卻在看到那副熟悉的粉紅鏡框時,錯愕地愣了三秒鐘。
是她!住他隔壁的毛躁粉紅女!
沒想到她竟然是個法官,而且還是這個案子的主審法官?
很好,他倒要看看她會如何審理這個案子?
「嗯……呃……」粉虹迅速恢復鎮定。「由於原告沒人出席,請委任律師先行代表陳訴。」
雖然身為法官應保持中立的立場,但是她向來對於只派委任律師出席,自己卻不列席的關係人沒什麼好感,因為這通常正代表了他們對司法的輕慢。
「過去這十年來,被告黃莉禎以小孩為由,陸續向羅世中先生勒索現金上億元,還有兩棟價值五千萬的房子。如今,羅世中先生才過世,她甚至要求平分遺產,因而我的委託人才會決定提出告訴。」東方睿的陳訴簡潔扼要,並交由法庭人員呈上一疊文件給粉虹。「這裡是銀行匯款相關資料。」
「那不是勒索,是他自願給我撫養小孩的安家費用啊!」穿戴一身黑的黃莉禎急忙為自己喊冤。
由於上次在調解委員會敗得一塌塗地,黃莉禎另外花大錢聘請一位業界數一數二的律師,因為其他人聽到對手是「東方不敗」,紛紛打退堂鼓。
為了扮演奸孤兒寡母的角色,她聽從律師的建議,從一堆花花綠綠的名牌服飾中,挑出身上這套最低調的黑色套裝,捨棄平日的濃妝艷抹,故意以素顏上陣,全是為了博取法官的同情。
「等等……別急嘛,我會給你說話的機會。」粉虹伸手擋下黃莉禎的辯駁,快速翻閱剛才東方睿所呈上的資料。
天啊!十三年就有超過上億元的收入,還有兩棟市價超過五千萬的房子。
哇……小老婆的待遇還真好哪!難怪現在有一大堆女人不計名分地願意做小,太好賺了嘛!
粉虹快速消化完所有的資料並默記在心中,並且示意台下的人繼續激辯,她則是不發一語地旁聽。
「羅世中先生生前沒有正式認養小孩,就算DNA證明小孩是羅世中先生的,只要小孩沒有被正式認養,法律上就不可能擁有繼承權。」東方睿老神在在地說出法律規定。
法律上規定,非婚生子女經生父認養或撫育時,視為生父之婚生子女,而與一般合法婚姻下所生子女無異;但是若沒有經過正式的認養程序,就無法和其他繼承人共同繼承遺產,
「雖然羅世中先生沒有正式領養小孩,但過去這十年來仍給小孩撫養費,這就表示他承認小孩的存在,也就是間接認養。」被告律師雖然畏懼於東方睿的氣勢,但仍說完該說的主張。
「請問,羅世中先生有白紙黑字說明那些匯款的用途嗎?」東方睿冷靜地反問。
「……」黃莉禎和律師面面相顱,暗惱在心中。想也知道,給情婦的錢怎麼可能會「白紙黑字」留下證據嘛。
「既然沒有,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懷疑那些錢也許是分手費,或是封口費?」東方睿祭出殺手鑭。「就我們所知,你每個月都要花上百萬的治裝費,這還不包括珠寶首飾,如果這是小孩的撫養費用,為什麼大部分的錢都是花在你自己身上?」
「這……」這個指控更是讓黃莉禎啞口無言,十歲的小孩哪需要用到什麼錢,當然是花在自己身上嘍。
「庭上,我問完了。」東方睿信心十足地坐回原位,光看黃莉禎啞口無言的模樣,就可以知道他這場仗又贏了。
粉虹仔細聆聽雙方你來我往的激辯,情勢明顯有利於原告,因為東方睿不但口才一流,而且氣勢壓人,被告和律師被他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過,她心中自有一把尺,辯護律師口才的好壞並不會影響她的判決,能左右她的,只有事實的真相。
「全體起立。」五分鐘後,粉虹站起來宣讀剛剛寫下的判決書。「本席現在宣佈羅家控告黃莉禎勒索案的審查終結,判決如下——被告黃莉禎並無勒索羅世中的實證,匯款應屬羅世中個人意願的贈與,所以勒索罪名不成立。」
「耶!」黃莉禎一臉得意地朝東方睿示威的一笑。
哼,女人果然是站在女人這一邊的,還「東方不敗」哩,呸。
「嗄?!」除了粉虹和黃莉禎外,法庭上其他人包括書記官、法警和旁聽的人士,尤其是被告的辯護律師,全都傻愣愣地張大嘴巴瞪著她。
全部人心中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這女人好大的膽子,竟然判「東方不敗」敗訴!
「你們幹麼都這樣看我?」粉虹不解地問著身旁的書記官。
「因為……」書記官頓了一下,輕聲解釋。「你很有種!竟敢終止東方不敗的不敗紀錄。」不知該說佩服,還是罵她白目。
「款?」她這才想到這一點,趕緊解釋。「東方不敗,我不是故意找你碴喔,只是認為就算你說得再好,但事實還是事實,所以才會判你敗訴。」
她多此一舉的解釋讓東方睿更是不爽,雙眼極為凶狠地瞪向粉虹。「我不服這個判決!」
她到底會不會判案哪?竟然判他敗訴!
這是他當律師以來吃下的第一記敗仗,也是他最無法接受的判決理由。什麼叫做事實就是事實?若是如此,還要辯護律師做什麼?
粉虹沒有理會他的抗議,繼續宣判。「小孩雖然是羅世中的親生子女,不過由於沒有正式認養程序,所以沒有繼承權,不能平分羅世中所留下的家產。」
「嗄?!」黃莉禎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再也笑不出來。
那阿捏?她在乎的是遺產,不是案子的勝負啊!
東方睿的嘴角勉強彎出一絲滿意的幅度,還好,這個粉紅女的腦袋不全然是豆腐渣。
「不過,羅家需再支付黃莉禎的兒子八千萬,當作是小孩成年前的撫養費用。」
「為什麼?」東方睿好不容易微彎的嘴角,在聽到她剛才的話時,再度不滿地垮下。
「小孩今年十歲,羅世中已經付了一億有餘,外加兩棟房子;依此推算,若是他沒有過世,在小孩成年前的這八年問,每年再支付一千萬元,是非常合理的數字。」倘若羅世中生前若有合法領養程序,依遺產平分法來看,這名非婚生子起碼可分到二十億元。
顯然羅世中是故意不讓私生於合法化,避免家產外移。
「也好。」黃莉禎對這個判決,雖不滿意但可接受,有總比沒有好。反正等她花完這筆錢,再上羅家鬧就又有錢花了。
東方睿對於粉虹的判決很不滿,正想發言,卻聽到她接下來的但書——
「這筆錢必須以小孩的名義成立教育信託基金,除了他本人外,其他人不得挪用,黃小姐,你也不例外。」粉虹望向黃莉禎,正色說出最後的但書,讓黃莉禎再也笑不出來。
「呃……法官,我跟你打個商量好不好,」大失所望的黃莉禎異想天開地提議。「能不能改判我敗訴,但是給我一點錢啊?」她要的是錢,不是勝訴啊!
「不行。」粉虹回她一個笑臉,但說出的話,卻是斬釘截鐵地回絕。
她怎會看不出黃莉禎在打什麼歪主意,她一向討厭破壞人家家庭還大言不慚的人,之所以判黃莉禎勝訴,只是為了公正立場,可不是贊同黃莉禎的行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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