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屋是三間屋子打通的，十分寬敞，雨雪天氣齊紫皓在屋內練拳腳也全完施展的開，此時齊紫皓正坐在八仙桌旁，看見進來，順手倒了杯茶遞給她。

    莫玥接了茶在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紫皓冷笑一聲道，“我脫了外衣正準備練拳，忽然有人從屋裡跑了出來，我就順手就把手裡的刀丟過去了。”

    天氣熱的時候，齊紫皓自然是光著膀子練拳的，而莫琳這個時候跑出來……莫玥眼神冷下來，對春蘭道，“你去把伺候三姑娘的丫鬟叫來。”

    春蘭領命離開，莫玥又扭頭對李媽媽道，“去把三姑娘請進來吧。”

    李媽媽作為過來人，早就發現三姑娘不對勁了，但卻沒想到她膽子這麼大，竟然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來，剛剛看到她的時候就氣得暗暗咬牙，此刻聽到莫玥的吩咐，很快就帶著兩個婆子去了門口。

    莫琳是被兩個婆子拖進來的，兩人一放手，她就軟到在地，齊紫皓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沒說話，莫琳的身體卻抖得更厲害。手腳並用的爬向莫玥，哭道，“大姐，大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告訴我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莫玥淡淡的問道。

    莫琳看著莫玥的眼睛，眼底都是冷意，她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她陡然間害怕起來，莫玥現在估計恨她入骨，而且對她的婚事有決定權，她不需要做別的，就隨隨便便給她找個人家，她這一輩子就完了，不，不，不是這樣的，莫玥已經喝了符水，這一切都會是她的，莫琪看向一旁的齊紫皓，後者淡淡的看著她，眼底全是嘲諷。

    莫琳的脊背又滲出一層冷汗來，腦中全是剛剛那幾乎能將她擊穿的淩厲眼神，還有大刀貼著皮膚插入內柱的恐懼，莫琳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卡在喉嚨裡的話再說不出來。

    很快，伺候莫琳的丫鬟們就來了，一問之下，才知道昨晚莫琳以要照顧莫琪為由出了門，到莫琪那邊的時候，因為人手夠，莫琳嫌纖兒和希兒她們礙事，就都打發回去了，因為之前在狀元府莫琪和莫琳偶爾也有這樣的時候，丫鬟們就沒有在意。

    晚上喂過藥之後，莫琳就出了門，本來莫琪的丫鬟要送她的，但是她說想自己走走，那時候天色還不算晚，再加上兩人的房間就是隔壁，丫鬟一疏忽，莫琳就偷偷溜了出來。

    於是，莫琪那邊以為她回去了，莫琳那邊的丫鬟又以為她和莫琪一起休息了。就被莫琳鑽了空子。

    莫玥看著跪在腳邊的莫琳，倒是有些佩服她的膽量，她一個閨閣女子，竟然在演武廳貓了一整夜。要知道演武廳只是齊紫皓練武的地方，並不涉及機密，因此除了灑掃的婆子和定時保養兵器的小廝，平時幾乎沒有人來，所以把手也不是很嚴密，晚上的時候這裡可是一個人都沒有的，黑咕隆咚的，就是她在這裡呆一夜也會覺得害怕。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讓她溜進來了吧，顯然是早就籌謀好的，看來，莫琳也還有些小聰明。

    事情已經一目了然，莫玥也懶得再問，擺擺手對莫琳道，“你下去吧，回去收拾東西，今天下午就送你回去。”

    莫琳陡然間面如土色，絕望的看著莫玥，眼中迸發出恨意，所以纖兒和希兒去扶她的時候，她忽然掙紮的站起來，指著莫玥惡狠狠的罵道，“你這個毒婦，和張氏也沒什麼兩樣！毀了我和二姐的婚事，你……”

    丫鬟們還沒來得及阻止，她的話就被一陣破空而來的勁風打斷，一個瓷白的物體擦著她的臉頰飛過去，穿過她腦後的髮髻砸在了她身後的內柱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嘩啦啦掉了一地。

    屋內的人被這突然的變故嚇了一跳，定睛看去，竟是茶杯蓋，已經摔成了碎片，而齊紫皓的手中，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茶碗。

    “若敢再出言不遜，杖責二十！”齊紫皓看著她，眼底全是冷意。

    莫琳愣愣的站在那裡反應不過來，對上齊紫皓冰冷的眼神才清醒過來，所有的感覺瞬間回籠，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以及散下來的髮髻，還有背上密密的冷汗，莫琳腿一軟又跪了下去，看著齊紫皓掙紮著道，“侯爺，您不要被她騙了……她，她真的……”

    莫玥看著拚命掙紮莫琳有些想笑，這是知道她自己沒有好下場了，也準備把她拖下水麼？莫玥忽然覺得她說的話有些熟悉，貌似上次李妙來的時候也對齊紫皓說過這麼一句，她真的張了一張騙人的臉麼？

    “行了。”莫玥開口打斷她的話，“不會把你怎麼樣的。”說到這裡，歎了口氣，本來是想回去再跟她說的，不管她怎樣可惡，她的名聲總是要顧忌的，畢竟她們都姓莫，可看莫琳這樣子是等不及了，未免她又出什麼麽蛾子，莫玥打算還是在這裡一次性說清楚好了，於是揮退屋裡的下人之後，看著莫琳道，“你不就是埋怨我阻撓你和陸國公府的親事嗎？你要是願意，我立刻答應。”

    “什麼？”莫琳完全被這一下子峰迴路轉給弄傻了，也沒細想莫玥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情。

    “不是要做一品誥命侯夫人麼？”齊紫皓看著她不可置信的表情，嘲諷的道，“陸國公確實替他的長子向你提過親，你大姐和我商量過，覺得不合適就沒答應，既然你願意，就成全你好了。”

    一品誥命侯夫人，是了，做了陸國公長子的嫡妻可不就是一品誥命侯夫人麼？莫琳忽然一喜，是啊，日善說過，她是天生是貴人的命，莫琳的腦子裡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佔據了，也沒聽出齊紫皓話中的意思，也不糾結為什麼事情會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她命帶貴氣，莫玥又喝下了符水，她的福氣自然就回來了……想到這裡，莫琳生怕莫玥會反悔，急忙道，“我願意。”

    “行，我知道了。”莫玥道，“我過兩天就讓人去和大嫂說，會儘快給你定下親事的。”

    莫琳終於安分下來，眾人從演武廳出來的時候，碰到匆匆趕來的莫琪，她因為拉肚子臉色還有些發黃，腳步也有些不穩，看到莫琳和莫玥之後臉色更加蒼白，行過禮之後，忐忑的問莫玥道，“大，大姐，發生了什麼事？”聲音之中帶著不自覺的顫抖，顯然嚇得厲害。

    莫玥看著她眼中的自責微微一笑道，“沒事，三妹早晨出來散步，走到演武廳的時候忽然竄出來一隻貓，嚇了一跳。”

    莫琪疑惑的看向莫琳，莫琳心虛的別過眼道，“就是有些睡不著，起得早了些。”

    莫琪心知有些蹊蹺，但是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多問，就沒再問，默默的跟在眾人身後回了房。

    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齊府早起的人也不多，知道這件事情的都是齊紫皓和莫玥的心腹，還有莫琳兩個貼身丫鬟也是孟意的心腹，其他的人都封了口。

    回到玉曦院，莫玥吩咐莫琳和莫琪回去收拾東西，打算等莫琪身體好些了，明天就送她們會狀元府。

    莫琪聽到這個消息明顯松了口氣，莫玥不由微笑，也難為她了，這些天，估計最心驚膽戰的就是莫琪了吧。

    秦溪從小就是秦家村最漂亮的姑娘，她爹秦元寶在她三歲的時候被村裡徵兵去打韃子，一去就沒有音信，直到她八歲的時候，有人捎了一封信回來，他們家沒人識字，請村中的秀才念了信，才知道是她爹寫來的，信中說她爹當了大官，秀才解釋說，她爹的官可能比縣太爺還要大，而且還認識平西將軍。平西將軍是皇后的親弟弟，無數次打跑蒙古韃子，英勇無比，是村裡人仰望的存在，可是她爹卻認識。秀才念完信以後，態度立刻就變的恭敬起來，再不敢斜著眼睛看她們，村裡也再沒人敢欺負她們，就連村裡最壞的二賴子見了她都繞道走。

    村裡的人忽然開始巴結他們家，每天到家串門的人都很多，而且都喜歡帶東西，村裡的姑娘們也爭著和她玩，還送她頭花戴。

    十歲的時候，王地主就上門為他的嫡孫提親，王地主家有幾千畝地，是永源縣最有錢的人家，縣太爺都要給幾分面子。村裡有不少人把女兒送進他們家當丫鬟，王寡婦的女兒秦菊花也是村裡姿色出眾的，在王地主家幹了兩年，被王地主的兒子王秀才收了房，當了姨娘，每次回娘家的時候都穿金戴銀，身後跟著兩個小丫頭。

    秦溪和村裡的女孩子們一起去偷偷看過王地主的嫡孫，他總喜歡在雨後坐在村裡的荷塘邊上看書，看起來十三四歲的樣子，長得十分好看，人也斯斯文文的，就跟戲裡的人似的，就算村裡人人都誇的鐵柱也比不上他一根指頭，安靜的看著書，英俊的側臉讓她的心砰砰亂跳。秦菊花當了姨娘後，村裡很多人都瞄準了王地主的嫡孫，因此七八歲的女娃都使勁往王地主家送。

    可是，現在，王地主親自上門來提親，要為他的嫡孫求娶她為正妻！她心裡好歡喜，嗯，她想想，到時候就把田妞她們要去給她當丫鬟……

    然而，她娘孔氏卻拒絕了，秦溪發了脾氣。

    孔氏對秦溪說，“閨女，你聽娘的沒錯，你爹現在是大官，還認識平西將軍，王地主家可配不上咱，你看你長得這麼好，戲裡的娘娘們也沒你好看，將來怎麼也得嫁個王爺侯爺，最不濟，也要嫁個將軍做夫人”孔氏對她說，“你還小，別著急，你爹不是說要接咱們去大城裡麼，等那個時候，讓你爹給你找個將軍。”

    秦溪還是不高興，王地主的嫡孫多好看啊，讀書又厲害，聽說翻過年就要考秀才了，她就沒見過比他還厲害的人了。

    可是她娘堅決不同意，之後，縣裡的劉舉人、縣太爺的侄子，還有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人物都帶著厚禮上門提親，秦溪漸漸明白了，她現在是官家千金了，王地主家真的配不上她。

    隔年，秦溪的爺爺去世後，奶奶也在傷心之下跟著去了，秦溪的爹秦元寶回來奔喪，這一次秦溪更加清楚的認識了自己的爹。真的就如戲文裡的大人般騎著高頭大馬，身後跟著一溜威武的官差都點頭哈腰的叫大人，幾個長得比村裡田妞她們還要好看的小丫鬟恭恭敬敬的叫她大小姐。秦溪忽然就明白了她娘孔氏的意思，什麼王地主，劉舉人，縣太爺……在永源縣，已經沒有一個人能配得上她了，她現在成了戲文裡說的官家的千金小姐！

    爺爺奶奶下葬後，秦溪跟著爹去甘肅上任，她坐在村裡人見都沒見過的馬車裡，看著馬車外幾個平時一起玩的幾個女孩兒，秦溪學著戲文裡的千金小姐們，端坐著微笑，輕輕抬抬手對幾個丫頭輕聲慢語，“你們都回去吧，以後有事就給我遞帖子，我會派人來給你們解決的。”

    看著幾個丫頭爭相巴結討好，她不由的微笑起來。

    到了金城，已經有人在城門口迎接，一路上，秦元寶給秦溪請的嬤嬤已經教了她一些規矩，秦溪腦子好使，到金城的時候已經將那些規矩學的七七八八了。

    看著眼前的大房子，秦溪壓抑著興奮，扶著翠兒的手下了車，翠兒是她爹給她買的貼身丫鬟，人不大卻很機靈。等在二門處的一溜丫鬟婆子向她和孔氏行禮，“奴婢見過太太，見過大小姐、大少爺！”

    這種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感覺讓她覺得眩暈，她娘孔氏抬頭挺胸，隨意的揮了揮手道，“嗯，都起來吧。做了一天車累死了，燒上水了麼？我們要先洗個澡……”

    有婆子恭敬的上來回話，“都準備好了，太太這邊請……”

    事實上，不僅有人燒水，就連洗澡都有丫鬟幫著搓背，她只要舒舒服服的躺在浴桶裡就好，秦溪又要求小丫鬟們在水裡撒了花瓣，這樣一來，就跟真正的千金小姐沒兩樣了。

    安頓下來之後，秦大人專門為秦溪請了女先生教她琴棋書畫，秦溪知道，高門小姐們必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所以她學的很認真，加上她又聰明，每樣都學的又快又好，她愈發自信起來，總有一天，她要當夫人。

    十三歲的時候，她開始跟著母親去外面應酬，認識了很多金城的官家小姐，一開始，秦溪和她們不熟，只是坐在一邊聽她們說話，就聽她們都在談論平西將軍安寧侯，從她們口中得知，安寧侯是皇后的親弟弟，才二十出頭，不僅長相俊美，而且武藝高強，很快就要來金城了。秦溪心中得意，面上卻不著痕跡的道，“我爹認識安寧侯。”

    那些小姐們一聽，兩眼放光，有人道，“對啊，秦大人之前是侯爺的親兵，自然是認識的……”

    “侯爺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人問到，“秦大人和你說過麼？”

    ……

    大家爭著向她打聽安寧侯的事情，其實她爹並沒有跟她說過什麼，但她們也不知道不是麼？秦溪心中暗笑，很快和這些人打成一片，也知道了不少事情，比如安寧侯的妻子去世了，他要來西北領兵繼續打韃子，比如，很多有適齡女子的金城官員都在絞盡腦汁想辦法讓自己的女兒在安寧侯面前露個臉，即使不能做安寧侯夫人，做安寧侯的姨娘也是高高在上的。

    那幾家姑娘秦溪都見過，說實話，可都長得沒她好……不過，她並沒有多想，一來她還小，二來，她才不要做續弦。

    然而，很快她就改變了想法，參加完知府千金海小姐辦的春宴回到秦府的時候，她看到門口停著好幾匹馬，她的目光不由被一個修長的身影吸引，他穿著一身華貴的淡青色長袍，俐落的翻身下馬，下馬之後，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秦溪覺得胸口被什麼狠狠的撞了一下，不由屏住呼吸，那俊美的五官，那銳利的氣勢，只一眼，就讓她怦然心動……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出色的男人！

    後來，她知道他就是安寧侯，而且還常常來找她爹，近水樓臺，她偷偷看過他很多次，越看越喜歡。

    她娘終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再加上金城不少人都可著勁兒的巴結她，大多都是為了把她們的女兒介紹給安寧侯，孔氏自然也看出了安寧侯有多優秀，自己的女兒年紀雖然還小了些，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於是，跟丈夫提了這件事情。

    秦大人一聽，立刻反對，說安寧侯可是侯爺，他的正妻要在二品以上官員和公卿世家當中挑選，秦溪是絕對不夠資格的，而且，高門宗婦不是那麼好當的，那後院的鬥爭可是相當殘酷的，秦溪在單純的環境下長大，怎麼可能會懂。

    孔氏不服氣，她認為自己的女兒是全天下最好的，只不過是身份上差了，絕對不比那些公卿世家的嫡女差，纏著秦大人去找安寧侯，秦大人堅稱不可能。秦溪在門外偷聽到了父母的對話，更加堅定了要成為安寧侯正妻的決心，她會讓他喜歡上自己，會讓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比別人差。

    六藝學習更加刻苦的同時，也對安寧侯婚事的進展越發關注起來，也注意著讓翠兒多加打聽金城後宅事務，畢竟她將來要做安寧侯府的主母，侍妾姨娘她都是要管的。

    這天安寧侯又來到了秦府，聽到翠兒來報，秦溪飛快的整理衣服，雖然安寧侯常常來，但是總是來去匆匆，她還沒想好藉口去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離開了。所以雖然一直近水樓臺，她卻也沒見到過他，這次一定要趕上。

    然而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她到的時候，只有她娘孔氏又一次提醒她爹，秦溪已經十四歲了，讓他趕緊提一提秦溪的事情。本來還以為她爹會像往常一樣堅決反對，卻沒想到突然松了口，“侯爺這些年位高權重，皇上擔心他功高震主，有些忌憚，所以，侯爺的親事可能會在四品以上官員的嫡女裡面選。”

    母女倆喜出望外，可是還沒來得及行動，安寧侯就回了京城。母女倆沒法，只能等著秦大人年底回京述職。

    然而年底回京的路上，越靠近京城，關於安寧侯婚事的傳聞就越多，公卿世家的嫡女占大多數，也有不少四品官員的千金，孔氏越聽越著急，和這些女子比起來，秦溪的身份太沒有優勢了，秦溪也是提心吊膽，生怕侯爺已經定下來了。

    本來有些動搖的秦大人又忽然反悔，“還是不要想安寧侯了，我認識幾個小將軍人也不錯。安寧侯家的事情太複雜，溪姐兒恐怕不行。”

    孔氏自然據理力爭，奈何秦大人堅決反對。孔氏糾纏了一天無果，氣得去和女兒商量，秦溪越大越有主意了，而且又聰明伶俐，肯定有辦法。

    秦溪想到在金城時，海家的大小姐說過，京城十分講究規矩，一個千金小姐在上香的時候不小心摔倒，被路邊的書生扶了，就不得不嫁給他。

    不說京城，金城李員外的太太不就是不小心在員外家做客時落水，被李員外救起後就成親了麼？富商韓家的表妹不也是不小心摔在韓家少爺身上就成了還少爺的姨娘麼，後姹女人的鬥爭，不過是那麼回事罷了。

    她爹和安寧侯關係那麼好，侯爺絕對不會不管她的……只要嫁給他，她就能讓他喜歡她！秦溪打定主意，偷偷和孔氏商量了。

    孔氏一聽，摸著秦溪的頭大笑，“還是我女兒聰明，比你爹強多了。”

    秦溪微微笑起來，只要成功了，她就是安寧侯夫人……

    秦溪打算見機行事，卻沒想到機會來的這麼快，一進城，就遇上了安寧侯，看著在前面和父親說話的修長的背影，秦溪悄悄的用簪子對著馬屁股紮下去……

    馬車嘶鳴而起，向前狂奔，之後甚至不需要偽裝，她真的嚇壞了，並無意識的松了手，然後腰上有力的臂膀很快讓她清醒過來。

    午飯過後，莫玥找了莫琪，揮退下人後，莫玥開門見山的道，“我準備答應三妹和陸國公府的親事。”

    莫琪一驚，直覺一定是今天早上發生了什麼事，結結巴巴的道，“陸，陸國公府？”

    莫玥笑道，“嗯，莫琳今天早上確實跟我吵了，埋怨我壞了她的親事。”

    莫琪急忙道，“大姐，三妹就是脾氣有點不好，她，她……”莫琪想說她沒有惡意，但是想到莫琳一直打算做的事情，話就說不出來。

    “陸國公府那種地方，要比當初莫府複雜的多。”莫玥歎了口氣道，“兩個嫡子一個死了，一個得了天花救過來之後滿臉麻子，庶子們也莫名其妙死了幾個，而且陸國公的大少爺風評也不是很好，所以我覺得三妹和陸國公府不合適，這才推掉了，也不知道她從哪裡聽到了風聲，竟然就因為這個怨上了我。”

    莫琪點頭道，“大姐考慮的極是，”自從聽了莫琳說陸國公府的事情，莫琪雖然知道莫玥不是那樣的人，但總是在心裡存了疙瘩，此刻聽莫玥一解釋，心中立刻釋然，歎道，“是三妹不懂事。”

    莫玥笑了笑道，“也許是我疏忽了吧，我總以為讓你們平平穩穩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就好，沒想到三妹追求的是身份地位，今天也說開了，她說她願意嫁到陸國公府去。”

    莫琪眼神一黯，沒有說話，其實她也覺得莫琳不適合嫁到陸國公府去，可是這些天，莫琳的舉動她看在眼裡，只覺得她們姐妹漸行漸遠，即使她再怎麼苦勸她也不會聽她的吧？說不定還會和大姐一樣，恨上她，不，已經恨上她了，不然，為什麼她會忽然腹瀉呢？

    莫玥看到莫琪的表情，心中微微歎息，其實她跟她一個未婚少女說這些多少有些逾矩了，但是她不想讓莫琪再對她產生誤會，雖然這次她一直站著她這邊，但是將來莫琳嫁過去，日子過的可想而知，加上莫琳的偏見，跟她一說，時間久了，難免會產生誤解。

    謊言一千遍，就可以成為真理。莫玥討厭這種沒有意義的誤會，所以，就直接跟莫琪說清楚了，順便連穆家的親事也給她解釋了一遍，“……那天薛太太你見著了，實在不是好人家，本來我想著若那穆勝燦是個好的也行，可是那天我在燈會上遇見他……”遂把那天穆勝燦搭訕女子，油嘴滑舌的事情說了。

    莫琪聽了，已經完全放開了胸懷，對莫玥更親近了些，雖然她什麼都沒跟她們說過，但是所有的事情都認真的在為她們考慮，否則的話，就把她嫁給一個六品官的嫡子就算是不錯的交代了，沒有人會說她什麼，可是她還是把各個方面都考慮到了，想讓她過的好一些。想到這裡莫琪就有些羞愧，她雖然知道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聽到莫玥和孟意拒絕了穆家的婚事的時候還耿耿於懷了一段時間。

    “大姐一心替我著想，我全聽大姐的。”莫琪誠懇的說道。

    莫玥點點頭，看著莫琪清澈的眼睛，忽然有了一個想法，“你覺得田家怎麼樣？”莫玥忽然問道。

    莫琪一愣，不知道為什麼話題忽然轉到田家上去了，乖乖的回道，“挺好的啊，蘇太太和兩個媳婦人都很好。”從湧泉寺回來之後，狀元府就和田家有了些來往，蘇太太偶爾也會來狀元府，莫琳一直看不起她們是商人，所以接待的任務都會落在她的頭上，她覺得和田家的兩個媳婦說話，比和那些千金小姐們說話輕鬆多了。

    莫玥繼續道，“你也像莫琳一樣，覺得田家是低賤的商人麼？”

    “不是，不是！”莫琪隱約知道了莫玥是什麼意思，忽然漲紅了臉。

    莫玥看她不像說謊的樣子，也不指望她一個還沒議親的姑娘能再多說出什麼來，認真的給她分析道，“田家是皇商，吃穿是不愁的，你雖是庶出，但也是官家小姐，他們定然不敢虧待你，蘇太太和那兩個媳婦你也都見過，都是好說話的，而且那個田家的三子我們也都訪過了，是個不錯的小夥子，我最看好的卻是他們家的家風，從老爺到少爺，全都沒有妾室。”說到這裡，莫玥歎了口氣道，“當初我還替三妹慶倖，這樣的好人家，真的不好找了，誰知她卻看不上。”

    莫琪就沈默下來，莫琳確實看不上，還是打心底裡瞧不起的那種。

    “這樣的好人家可真的不多，我覺得咱不能錯過。”莫玥問道，“你說呢？”

    莫琪臉色一紅，點點頭道，“我聽大姐的。”

    既然事情定下來了，孟意和莫玥都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馬上就開始著手準備，田家那邊聽說想把莫琪定給他們家，二話不說上門提親。蘇太太本來就是商人，最擅察言觀色揣摩人心，當然能感覺到莫琳的態度，之前都已經想好了，即使拼著得罪狀元府和安寧侯府，也不會委屈自己的兒子娶莫琳，倒是覺得莫琪很不錯，每次來狀元府都是她負責招待，婆媳三人對她的印象都很好，可是狀元府和侯府一直囑意三姑娘，她們也不敢逾矩。

    現在得了這樣的音信，真的算是驚喜，得了合適的兒媳婦，還不用得罪狀元府和安寧侯府，蘇太太也是個雷厲風行的，沒一個月就合了八字下了小定，算是把親事定下來。

    莫琳對此只是嗤笑一聲，斜眼看了莫琪一眼，自己回房去了。事實上，從安寧侯府回來之後，兩人就疏遠了，一方面是因為在侯府時莫琪對她的百般阻撓，另一方面則是得知自己要嫁入國公府，已經自覺高人一等，連孟意都不怎麼尊敬了，更何況莫琪。

    莫琪沒說什麼，只是神色複雜的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也回房去繡自己的嫁妝。

    莫琪定親的同時，陸國公府也上門提親，比起對莫琪的重視來，孟意對莫琳的親事就冷淡多了，反正該準備的準備就是，其餘的一句不多問。

    事實上在得知她在齊府做的事情後，孟意和莫少恒都氣得不輕，恨不得將她扔回莫宅去不管才好，但莫玥說的對，莫琳這樣的心思，不放在眼皮子底下還不定要出什麼麽蛾子，反正惡人自有惡人磨，她既然願意，那就把她嫁到陸國公府去好了，到時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們就再也管不著了。

    因為陸家著急，孟意又不重視，因此就是隨便走走程式，半個月的時間，莫琪和莫琳的親事一前一後的定下來了，因為陸家有些著急，莫琪的婚期也得往前挪，大概會在明年成婚。

    兩人的親事定下之後，孟意給兩人重新分配了大一些的院子方便兩人放嫁妝，兩座院子一南一北，南面的院子稍微小，且偏一些，北面的院子又大又寬敞，院子裡的風景也不錯，莫琳自然挑了北面，孟意嘲諷的笑了笑，讓兩人分別搬了進去，吩咐她們安心繡嫁妝。

    兩人住的地方分開了，莫琳又看不起莫琪，來往極少。孟意偏袒莫琪就十分方便，衣料首飾全都挑好的給莫琪，而莫琳那邊，孟意重新給她配了人，派了嬤嬤去專門教她公卿世家的禮儀，也不允許她隨便出門。莫琳覺得婚事確定了，公卿世家的規矩確實需要學，倒也安分的呆在院子裡不出來。

    與此同時，莫玥的身體開始“虛弱”，三天兩頭頭疼腦熱，張太醫每次都診不出毛病來，但莫玥偏偏就是有症狀，無奈之下齊紫皓往西北寫了信，請鄭大夫過來，雖然做的極隱秘，但公卿世家本來就備受關注，再加上齊紫皓和莫玥的婚事當時在京城也算是萬眾矚目，所以很快就有了安寧侯夫人惡疾在身的傳言。

    這天，齊紫皓從宮裡回來，臉色不是很好，莫玥一邊幫他脫外袍一邊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一個月前，齊紫皓就開始去宮裡教太子馬術了。

    “今天太后親自過問了你的事情。”齊紫皓眉頭微皺，有些疑惑，“照理說，如果這件事情是閆家做的，她不應該表現的這麼急切才對。”這不是成心要打草驚蛇麼？

    “如果不是閆家那會是誰？”莫玥也皺起眉頭。

    齊紫皓的表情嚴肅起來，“一點都不像閆嘉雁的手法，而且時機把握的也不好，我們做的這樣隱秘，事情卻這麼快的傳開，很容易讓人想到有誰在背後推波助瀾。”

    齊紫皓這麼一說，莫玥覺得也是，“是啊，太容易引人懷疑了。”對方布得局很不錯，若不是莫琳那裡暴露的太早，他們很可能就中計了，不過這也反應出對方的思維不夠縝密，尚欠火候。在散佈謠言這方面也是，有點太著急了。確實不像閆嘉雁的手法，上次她親身經歷了齊紫皓和閆家雁的較量，她可是直到看到邸報才想明白的，而且那次還真假難辨，讓她忐忑了很久。

    雖然齊紫皓及時作出應對，但若不是閆嘉雁的妻子搗亂，誰輸誰贏可真說不定。但是這次……真的有點太明顯了。可這樣明顯，到底是誰呢。

    “感覺應該是個年輕人。”齊紫皓道，“頭腦聰明，但是尚欠磨練。”

    “到底還有誰要對付你？”莫玥皺眉，被人盯上又找不到目標的感覺實在太不好了。

    齊紫皓摸了摸她的額頭，拉著她在床邊坐下，悠閒的道，“別急，總是會出現的，對方謀略不錯，但還有點沈不住氣，也許不用多久就知道了。”

    齊紫皓輕鬆的態度讓莫玥安下心來，忽然笑嘻嘻的道，“要不咱們繼續將計就計好了，他不是散播我病了麼，咱們乾脆就散播你克妻，到時候，你就說你克妻，不打算娶了，看他們嫁給誰去？”

    “什麼餿主意！”齊紫皓哭笑不得的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駡，“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莫玥不滿的拍了下他的手抱怨道，“幹嘛！人家又不是小孩子……”

    “你本來就是個小孩子。”齊紫皓一把將她摟在懷裡，捏著她的鼻子逗她。兩人又鬧做一團。

    很多時候，莫玥不得不佩服齊紫皓，他的直覺加推測簡直精準的令人髮指，沒過多久，那個人就出現了，而且……無論是從年齡、身份……總之，從各個方面來說，都讓人出乎意料。

    九月二十五，皇上帶著皇子大臣們去秋山圍場狩獵，收穫頗豐，當晚皇上興致高漲，就在宮中設宴款待隨行的大臣，齊紫皓也在其中。但是直到九月二十六晚上，宮門落鎖的時間都過了，齊紫皓還沒有回來，甚至連個口信也沒有，莫玥就不由心焦起來，想了半天終是坐不住，就去了福壽堂，莫玥到的時候老夫人正表情嚴肅的坐在炕上發呆，顯然也在擔心齊紫皓，見莫玥神色不安的過來，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別擔心，老六向來心中有數，不會有事的。宮裡本來就變數多，以前也常常這樣。”

    莫玥看著老夫人穩如泰山的樣子，就有些羞愧，自己光顧著擔心，不僅不能安慰老夫人，還要讓老夫人反過來勸慰她……看來，她還尚欠磨礪啊……

    想到這裡莫玥就笑道，“是我大驚小怪了，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事，否則早就傳出來了。現在宮門已經落鎖了，侯爺今晚肯定也回不來了，您也不用等他了，早些歇著吧。”

    老夫人見她很快冷靜下來，滿意的點點頭，拍拍她的手道，“別想太多。”

    “嗯。”莫玥應了，服侍老夫人洗漱更衣，等老夫人睡下之後才回了玉曦院。

    雖然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莫玥還是輾轉反側睡不著，明知道他被人盯上了，卻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設計，實在讓人焦慮，不會是已經著了人家的道吧？莫玥胡亂想著，直到天色發亮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身邊一有動靜，莫玥就醒了，睜開眼睛看到齊紫皓的臉，就長長的松了口氣，翻身環住他的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是有些事情。”齊紫皓神色有些肅然，吻了吻她的額頭道，“先起來吧，去娘那裡。”

    莫玥心下一沈，要去老夫人那裡說，看樣子不是小事。

    莫玥匆匆起身洗漱完畢，齊紫皓也重新沐浴過，換了一身衣服，看起來精神了許多。兩人也沒吃早飯，交代了奶娘服侍齊恪霄吃飯，就去了福壽堂。一向喜歡睡懶覺的老夫人早已穿戴整齊，看樣子也是擔心了一夜，看到齊紫皓先是松了一口氣，隨即又皺起眉頭道，“怎麼了？”

    齊紫皓和莫玥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老夫人揮退了下人。齊紫皓才開口道，“閆家內部可能已經鬥起來了。”

    這是好事啊？莫玥看向齊紫皓，老夫人顯然也是這麼想的。齊紫皓苦笑了一下，他們鬥起來是不錯，可是把他繞進去就不好了啊！於是把九月二十五晚上發生的事說了。

    原來，那天晚上皇上宴請諸位隨行狩獵的大臣，大皇子和太子也包括在內，太子年齡還小，酒量有點淺，喝了兩杯就醉了，被宮女扶著下去休息，雖然皇上和皇后對太子保護很嚴密，但想到閆太后和閆貴妃在後宮的勢力，齊紫皓就覺得有些不放心，就起身打算親自去東宮看看，結果走到半路，就看到兩個宮女鬼鬼祟祟的從一旁的廂房出來，那兩個宮女齊紫皓見過，是閆貴妃那個大侄女兒閆若的貼身丫頭，想到這是太子去東宮的必經之路，齊紫皓心裡就是一沈，急忙悄聲靠近廂房，就聽見太子的呼吸聲和一個女子壓抑的喘息，當下也來不及多想，要是陷害太子的話，“捉姦”的人恐怕很快就要來了，於是就悄聲推門進去，到時候就算有人來也是三個人在一起，當然，最好是能將太子轉移，到時候沒有證據，閆家這次的計畫自然就落空了。

    然而進門後，齊紫皓嚇了一跳，太子躺在床上顯然是醉酒未醒的樣子，閆若則趴在床邊，臉色潮紅，呼吸急促，一雙眼睛水意盈盈，仿佛熱的受不了，手不受控制般撕扯著自己的衣服，像是被灌了藥的樣子。

    齊紫皓眉頭緊皺，閆家這計不可謂不毒，這樣一來，太子可是有多少張嘴也說不清了。齊紫皓快速的把太子抱起來，要往出走的時候聽見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就見後窗打開，露出一個腦袋來，正是太子的貼身太監小喜子，看樣子應該是發現了不對勁過來找太子的，總之，還算機靈。

    滿頭大汗的小喜子看到齊紫皓差點喜極而泣，“侯爺，奴才被太后宮裡的香林給騙走了……”

    “這些事以後再說，先把太子接走！”齊紫皓快速的把太子從後窗上遞了出去，小喜子接住太子之後匆匆離開。齊紫皓卻被困住了，廂房後的窗很小，十一歲的太子剛好能穿過去，他就有些困難了。聽著漸漸靠近的腳步聲，扭頭看了看已經把上衣撕扯的不像樣子的閆若，齊紫皓走到床邊準備蹬著床沿跳上房梁，打算在那裡躲一陣子。

    結果他剛抬腳，一直旁若無人的跟自己衣服掙紮的閆若忽然尖叫著撲上來，緊緊的將他抱住，他動作一滯，門就被打開了……

    講到這裡，齊紫皓不由的看了莫玥一眼，眼神帶著些尷尬，又有些小心翼翼，仿佛怕她生氣似的，莫玥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這是為了救太子，把自己搭進去了嗎……

    齊紫皓見莫玥沒有生氣的意思，就悄悄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有亂吃飛醋……

    “這件事情，閆家也算吃了啞巴虧。”老夫人道，“想來，這件事情也不用你操心，閆家應該會把事情壓下去的。”

    莫玥點頭道，“閆太后總不至於讓她的嫡親外甥孫女來做妾吧，閆若被選中做太子妃候選，可見其重要。就算拋開這個不說，以閆家的家世，也不會允許嫡女給人家做妾吧？”

    齊紫皓苦笑了一下，搖頭道，“不是，這次事情，閆若的目標本來就在我。”

    “在你？”莫玥和老夫人異口同聲的開口，語氣中都帶著驚訝。

    齊紫皓揉了揉額角，苦笑道，“當初太后接閆貴妃的兩個侄女兒進宮，我和皇上心裡就有防範，按年齡來說，大家都會覺得十五歲的閆若適合大皇子，十四歲的閆曦適合二皇子，平日裡閆貴妃和太后有意無意撮合的時候，也是這樣撮合的，但是我和皇上都知道，閆家的目的其實還是太子，所以皇上就和我商量，這兩個侄女肯定有一個是障眼法，那麼最出其不意的，就是閆若的目標是太子，所以當初聽到閆若的聲音時，我嚇了一跳，就趕緊進去了。”

    “但為什麼會是你？”莫玥問道。

    “確實是我沒錯。那一陣混亂中，閆若認為得計之後，雖然只有一瞬間，我還是看清了她眼底的得意，”齊紫皓認真的看著莫玥和老夫人道，“那一瞬間，我就知道她是裝的了，喝了藥怎麼可能會有其他情緒？又怎麼會那麼巧的撲上來？而且那群宮女來之後，她不自覺的露出些清醒的神情來，顯然是成功之後就有些沈不住氣，露出了破綻。”

    說到這裡，齊紫皓看向莫玥，沈不住氣……莫玥一驚，就想到了想害她的那個人。

    齊紫皓沖她點點頭，“我想，應該就是她。”

    “為什麼？”莫玥有些傻眼，實在想不明白閆家為什麼放著太子妃不做，跑來設計和政敵結親。

    “所以我說，閆家內部鬥得厲害。”齊紫皓解釋道，“這件事情把閆太后和閆家雁都氣的不輕，顯然他們並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而閆若的確是故意設計我，我想，她肯定代表這閆家反對奪位的那一派的意思。”

    老夫人忽然歎了口氣道，“定國公閆伯鴻可真是個老狐狸。這一步棋端的是精妙無比。”

    “閆伯鴻？”莫玥疑惑的看向齊紫皓。

    齊紫皓解釋道，“閆伯鴻是閆太后的親大哥，閆太后成為太后之後，閆太后的娘家就被封為世襲的定國公，一時風頭無兩，但也讓皇上嚴密的防範和打壓，直到定國公的爵位落到閆伯鴻身上，他才主動從京城搬回了淮陽本家，之後也十分低調，漸漸讓皇上放鬆了防備。”

    “那閆貴妃……”莫玥問道。

    “閆貴妃和閆家雁是閆太后二哥的孩子。”齊紫皓道，“定國公回到淮陽本家之後，他們就來了京城。”

    “那閆若和閆伯鴻是什麼關係？”莫玥問道，但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嫡親的孫女。”齊紫皓答道。

    果然！莫玥很快也想通了其中的關鍵，也不由震驚，和政敵結親這種事情，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

    但不能否認，這是一步極好的棋。在皇上猜忌的情況下，閆家要想奪得太子之位，風險太大了，恐怕閆伯鴻也覺得閆若成為太子妃不太可能，所以轉而決定和齊家結親，這樣一來，可攻可守，大皇子謀事過程中，政敵成了姻親齊家多多少少會被牽制，而若大皇子失敗，作為國舅姻親的閆家，至少能把他們這一支保下來。雖然做太子妃也能保下來，但那個難度太大，幾乎不可能，但齊家就不一樣，誰也想不到閆家會想和齊家結親，所以事情成功的幾率極大。

    不過，這也算是把雙刃劍，若閆若很聰明，才能起到牽制齊府的作用，否則的話，很容易反過來被齊府利用……不，就算被利用也沒關係，大皇子成事本來就難，這件事最壞的結果也能保住閆家本家一支，總比滅族強多了。

    這閆伯鴻，還真是個人物啊，這一步棋若成功了，可真是怎麼都不吃虧的……

    “那昨天你留在宮裡是……”莫玥問道。

    “閆太后大發雷霆，訓斥了我一頓。”齊紫皓道，“又召了閆嘉雁進宮兩人商討了一上午，恐怕他們也想到是本家那邊出了問題，後來見我也是一副想息事寧人的樣子，就和閆太后商量著怎麼把事情壓下去，我本來想著應該沒事了，結果後來皇上又悄悄找我，說是想讓我把這事情認下，最好能納了閆若，這樣一來，閆家損了一員大將，太子也安全了……一舉兩得。”其實皇上說的是一舉三得，他還能平白得個美人，當然，這句話侯爺是絕對不會說出來滴。

    莫玥驚訝的瞪大眼睛，皇上也太無恥了！！！他到底是哪一邊的啊！！

    齊紫皓看著她杏眼圓睜的模樣，就有些想笑，很想抬手摸摸她的頭，但因為老夫人在跟前，還是忍住了。

    老夫人失笑，“倒像是皇上的性子，不過……”老夫人看著莫玥認真的道，“皇上是個執著的人，認準的事情就一定會做，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於是，現在是皇上加閆家本家一派鬥閆家京城一派麼？可怎麼看著，都是皇上這邊的勝算大一些……結論就是，齊紫皓很有可能要納妾？莫玥扭頭看向齊紫皓，齊紫皓對她挑挑眉，笑容帶著調侃，就像以往無數次嘲笑她似的，不知為什麼，莫玥的心就安定下來，挑釁的瞪了他一眼，扭頭對著老夫人認真的道，“兒媳知道。”

    老夫人看著自己的兒子生動的表情，心中就有些感歎，果然娶個好媳婦很重要啊！她這兒子都這個時候了，還能這樣輕鬆……

    回到玉曦院，齊紫皓就拉著莫玥上了床，這兩天他也被折騰的沒怎麼睡。莫玥翻身壓在他身上笑眯眯的道，“侯爺，您要納妾？”

    齊紫皓失笑，手指插入她烏黑的長髮，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小醋罎子。”

    莫玥皺皺鼻子哼道，“您知道就好！您要是敢去別的女人那裡……”說著揮舞著拳頭惡狠狠的道，“您知道下場吧？”

    齊紫皓笑著握住她的拳頭，放在唇邊吻了一下，笑道：“絕對不敢，我已經被你這只厲害的母老虎壓的翻不了身了……”

    “你才是母老虎！”莫玥氣結，伸手捶他的胸口。

    齊紫皓大笑著翻了個身，將人摟在懷裡，半晌，忽然歎了口氣道，“玥兒，委屈你了。”

    莫玥環著他的腰道，“我們夫妻一體，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您給了我侯夫人的權利，我自然也要盡侯夫人的義務。保護齊府，本來就是我們夫妻的責任，事實上，能和您一起分擔這份責任，我覺得很高興。”老夫人和齊紫皓都說過皇上是個想做什麼就要做成的人，皇上既然動了這樣的念頭，齊府估計是逃不過了，讓閆若來齊府做妾，從皇上的角度來說，實在是十分有利，既可以解決閆家對太子的糾纏，還可以損掉閆家一員大將，而且，閆家和齊家的糾纏牽扯，對皇上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一舉三得的事情皇上怎麼會善罷甘休？

    在這個皇權社會，她不會傻到讓齊紫皓去和皇上抗爭什麼的，皇上剛剛對齊紫皓放下戒心，而且二皇子剛剛當上太子，齊紫皓和二皇子都處在風尖浪口上，為了一個妾得罪皇上實在不值得。即使這個妾的身份會不一般，但在這個社會裡，就是正妻，皇上強硬一些都可以插手，何況區區一個妾。反正院子裡已經擺了三個了，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齊紫皓雖早知她明理，但這一刻還是覺得心頭發熱，捧著她的臉親了一口道，“玥兒，你真好。”

    “是吧？”莫玥立刻得意的笑道，“我也這麼覺得。”

    齊紫皓哭笑不得，這姑娘一會兒冷靜的像他的幕僚，一會兒又調皮的像個孩子，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淘氣！”齊紫皓彈了彈她的額頭笑道。

    莫玥皺皺鼻子，一頭鑽進他懷裡，攬著他的腰道，“累了，睡覺。”

    齊紫皓把胳膊放在她腰上，也閉上眼睛，半晌，懷中忽然傳來一聲悶悶的聲音，“齊紫皓，如果你碰了別的女人，我會和你和離。”

    齊紫皓一愣，睜開眼睛就看到埋在自己懷中的小臉，似乎早已睡著，可是微顫的睫毛出賣了她。

    還是會覺得不安吧……齊紫皓歎息一聲，憐惜的撫了撫她的臉頰，低頭鄭重的含住她的唇，莫玥不自覺的仰頭迎合，這個吻不帶情欲，帶著柔情，帶著安撫，也帶著強烈的愛意，仿佛像是一個誓言，一個至死不渝的誓言……

    不知為什麼，莫玥的眼睛濕潤了……

    齊紫皓溫柔的吻去她眼角的淚，道：“別怕，不會有那一天的。”

    莫玥從來不相信別人的承諾，可是這一刻，她的心因為這一句話而安定下來……

    沒過幾天，京城又開始流傳出九月二十五宮宴上，安寧侯和定國公的嫡孫女酒後亂性的傳言來，版本的統一度極高，都是眾人聽到男女的喘息聲，推開門就看到定國公的嫡孫女半身□的趴在安寧侯身上，連定國公嫡孫女肩胛上一顆紅痣都描述的清清楚楚。

    和之前流傳莫玥生病的手段如出一轍，速度之快令人咂舌，莫玥心裡暗歎，這閆若雖然有些沈不住氣，但不能否認，真是個聰明又狠毒的角色，這樣破釜沈舟的壞了自己的名聲，閆太后無論怎樣都壓不下去了吧，到頭來只有跟了齊紫皓一條路了。而且，太后估計很難懷疑到她身上去，哪個女子會這樣壞自己的名聲？

    莫玥躺在齊紫皓的臂彎裡，感歎道，“才十五歲啊，全都是她謀劃的麼？”說到這裡，好奇的道，“您說，定國公怎麼也不幫幫忙，雖然謀劃的都不錯，但還是有破綻啊。”

    “雖然定國公厲害，但京城現在是閆太后的閆家雁的天下。”齊紫皓道，“再說他們的矛盾肯定很明顯了，要在閆太后和閆家雁的嚴密防範下謀劃什麼可就難了，所以只有放手讓閆若自己來做，況且，從目前閆若的表現來看，閆若可不是簡單的女子，定國公對她的教育肯定不是一般世家女子的三從四德。所以，定國公對她放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這樣一個小姑娘，光出其不意就很容易取勝了。”

    “來這麼個聰明的女人，以後府裡豈不是要家宅不寧了？”莫玥歎了口氣，怎麼就不能讓她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呢？

    齊紫皓仿佛知道她的想法，撫著她的頭發笑道，“沒你想的那麼嚴重，閆若之所以占得先機不過是因為她在暗我們在明出其不意罷了，從這之後就是我們在暗她在明，況且……”齊紫皓冷笑，

    “定國公未免太高看她的孫女了，也太小看齊府了，做不了妻，她可是一點施展的空間都沒有。”

    莫玥癟癟嘴嘟囔道，“可不要小看女人的戰鬥力……”

    齊紫皓失笑，捏著她的鼻子道，“有你在這裡擺著，我哪裡敢……”

    莫玥剛擺出一副得意的神色來，就聽齊紫皓接著道，“只要一哭，我立刻就得繳械投降。”

    “好哇！你又笑我！”莫玥伸手去擰他的胳膊，齊紫皓將她一抱，兩個人又鬧做一團。

    又過了幾天，齊紫皓進宮不久之後，莫玥就接到閆太后的召見，那傳口諭的是個面生的小太監，一臉的鄙夷，莫玥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今天估計又一場硬仗要打。老夫人顯然也看出來了，準備跟莫玥一起進宮去，卻被那太監阻止了，“太后只召了安寧侯夫人。”

    這一副擺明瞭欺負人的架勢，估計是要提什麼無理要求了，至於是什麼無理要求，太明顯了，太后當然不會讓她閆家的嫡女來做妾，但是她這個妻擺在這裡就相當礙眼了。

    這一刻，莫玥的心反而奇異的鎮定下來，渾身甚至充滿了鬥志，想從我這裡奪走齊紫皓？有本事就來試試看吧！讓你們也領教一下我的戰鬥力！

    老夫人看著那太監冷笑一聲道，“老身進宮去見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既然嫌老身煩，老身就不去拜見了。”

    那小太監立刻就變了臉，老夫人自然是可以進宮見皇后的，但進宮必然要先去太后那裡，老夫人要是真的直接去了皇后那裡……太后怪罪下來，他就要倒楣了。

    老夫人更加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以後傳話擦亮你的狗眼，一個狗奴才而已，欺負我們安寧侯府沒人麼？”

    小太監的冷汗就下來了，他剛剛光想著這位安寧侯夫人馬上要下堂了，忘了她現在還是安寧侯夫人，太后恐怕不會為他一個跑腿的小太監得罪安寧侯府吧……

    老夫人和莫玥一起換了品妝去了宮裡，莫玥故意在臉上撲了點額黃，臉上就帶了病態。

    一路上，老夫人見莫玥一點都不緊張的樣子，還是有些擔心，“怕麼？”

    “不怕。”莫玥笑眯眯的道，“反正皇上終究也是站在我們這邊的，頂多就是納了閆若。想讓我下堂，那是不可能的。”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道，“你明白就好，就算沒有皇上，我也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

    “放心吧娘，”莫玥看著老夫人眼中的關切，笑道，“我可是齊家的媳婦，不是吃素的！”

    老夫人被逗笑了，點點頭道，“對，只要占理的，就大膽的頂回去，納妾是不好反駁，畢竟算不上大事，而且看起來我們這邊理虧些，但想讓你下堂那是門兒都沒有，想仗勢欺人，也要看物件。我們齊家可不是軟柿子。”

    莫玥點點頭，有了老夫人的話，底氣更足。

    到了宮門口，皇后那邊接老夫人的人已經到了，小太監臉都白了，這是什麼時候遞的牌子？

    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對鳳儀宮的宮女道，“直接去皇后娘娘那裡吧，太后有事，不方便接見老身。”老夫人畢竟是皇后的親娘，雖然很少來宮裡，但是她遞的牌子還是會第一時間送到皇后手裡的。

    小太監說不出話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老夫人的轎子離開，莫玥在他身後開口道，“這位公公，我們不走麼？”

    小太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急忙點頭道，“走，走。”

    軟轎停在慈甯宮門口，莫玥一下轎，就有小太監唱道，“安寧侯夫人到”

    莫玥低眉斂目，目不斜視的進了殿，伏地跪拜，“太后娘娘萬福！”

    上面傳來一聲輕輕的碰瓷聲，仿佛有人在悠閒的喝茶，半晌才傳來太后淡淡的聲音，“起來吧。”又吩咐道，“賜坐。”

    莫玥起身，先謝過太后，才跟著兩個宮女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不用那麼拘謹，抬起頭來吧。”太后緩緩的道。

    莫玥微微抬頭，就看到了階上的三個人，最上首是閆太后，右下首是閆貴妃，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站在閆太后身邊，看著莫玥微笑。莫玥心中暗驚，竟然是她！

    這樣一雙漂亮的眼睛，再不會有第二個人了，莫玥幾乎一眼就認出了她，沒錯，這女子正是她和齊紫皓七月十五湧泉寺逛街時遇到的少女，此時未覆面紗的她露出巴掌大的瓜子臉，瓊鼻櫻唇，再加上那一雙靈動異常的眼睛，真是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

    閆太后看著莫玥震驚的表情覺得很滿意，沒幾個女人看到閆若會不羨慕的，先是樣貌，然後就是……

    閆太后端起茶，輕輕啜了一口才緩緩開口道，“你嫁入安寧侯府也快一年了吧？”

    莫玥心道，來了！面上則乖乖的道，“是。”

    “怎麼肚子還沒動靜？”閆太后開門見山的問道。

    莫玥臉色微微一變，還沒來得及開口，閆貴妃就道，“姑母您不知道，安寧侯夫人身體一直不太好，應該是在調養吧？”後面一句話是對莫玥說的。

    “身體不好？”閆太后微微皺了皺眉道，“哀家倒是聽到謠傳說你得了惡疾，難道是真的？”

    裝什麼啊裝！莫玥心中暗暗腹誹，前些日子你不是才親自問過齊紫皓麼？面上卻是慌亂的道，“不，不是，只，只是最近有點上，上火而已。”還生怕她們不相信一般，重複道，“真，真的只是上火而已……”

    果然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剛剛進來的時候看著還像點樣子，不過一句話就漏了餡兒，閆太后心中冷笑，和她家若姐兒可是完全不能比，安寧侯只要不是傻子，就會選若姐兒吧？

    莫玥也在心中罵娘，懦弱小姐什麼的，很久沒演，都有些生疏了。本來想本色出演一回的，但是看到閆若的瞬間，她又改了主意，既然避免不了要把她搬回後院去，還是多保留底牌吧。

    “身體可是大事，馬虎不得。”閆太后道，“安寧侯本來就子嗣單薄，這麼大年紀了，就一個嫡子，不能為侯爺開枝散葉可不行。”

    這就成不能為侯爺開枝散葉了……太后娘娘您也太會主觀臆斷了。莫玥腹誹，面上則更加驚惶無措。

    太后對自己造成的效果十分滿意，又狀似認真的端詳了一下她的臉道，“臉色確實不大好，正好王太醫還沒走，讓他幫你看看吧。”

    看來是想要確認，到最後就是身體真的沒有病，恐怕也會給她診斷成永遠不能生或者有惡疾什麼的吧，莫玥有些無語，不過，無所出和身患惡疾而被休確實最合理的了。

    莫玥當然不會讓太醫診斷，她沒中毒的事情怎麼能讓她們知道呢？正想著要不要嚇的驚慌失措抖如篩糠跪地求饒，磕幾個頭嚇一嚇她們拖延時間，門口忽然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皇上、皇后娘娘駕到”

    來了，莫玥暗暗的松了口氣，嚇的驚慌失措什麼的，難度太大了，關鍵是形象也要毀掉了，這次齊紫皓也在，以後又不知道該怎麼笑她了。

    閆太后皺了皺眉，雖然知道皇后會插手，但皇上在呢麼也來了？況且來的有點太早了吧？看了看一旁縮著脖子的莫玥，又無所謂的看向門口，這麼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勸說”齊家休棄應該不是很難吧？

    皇上和皇后一前一後進了門，身後，齊紫皓扶著老夫人。莫玥快速掃了一眼，就繼續縮著脖子站在一旁。

    “皇上萬福，姐姐安。”閆貴妃急忙起身迎到兩人面前，屈膝福了福。莫玥朝著皇上和皇后的方向福了福，“皇上，娘娘安。”一副儘量想要保持儀態又不由瑟縮的模樣，可憐兮兮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看向老夫人和齊紫皓，“母親，侯爺。”

    “都免禮。”皇上揮揮手，還是忍不住疑惑的看了莫玥一眼。

    齊紫皓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面上卻緊緊皺起眉頭，眾人向太后行禮問安之後，齊紫皓猶豫了一下，依然皺著眉頭對太后抱拳道，“內子年紀小，不知禮數，若冒犯了娘娘，還請娘娘贖罪！”

    老夫人也急忙道，“是老身管教不嚴，還請娘娘贖罪。”說著，就又要跪下。

    禮數可是世家宗婦的必修課，齊家這架勢，怎麼弄得像是她在欺負莫氏似的。雖然確實有點那個心思，但她還沒有開始欺負呢？

    皇上也笑道，“安寧侯夫人還小，見到母后威儀難免緊張，您就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放過她吧。”沒辦法，雖然什麼都沒說，但莫玥那副樣子，真的看起來像是被狠狠的訓斥過一般。

    太后一口氣卡在嗓子眼兒，瞪向莫玥，莫玥一縮脖子，麻溜的跪在老夫人身邊，慌亂的道，“太后娘娘饒命！”

    饒命……

    閆太后看著皇上皇后“您到底做了什麼”的眼神，真的覺得憋屈的慌，她真的還什麼都沒做呢！！

    “夫人膽子也太小了。”閆貴妃見狀，急忙笑道，“太后娘娘不過是聽說她身體不好，想讓王太醫幫她看看。”

    說到正事，太后咳嗽了一聲，對齊紫皓道，“哀家不過是看她臉色不好，正好王太醫在我這裡還沒走，就想讓他順便看看，況且，你們也成婚快一年了，也沒個動靜。”說到這裡，看著老夫人道，“侯爺本來就子嗣單薄，現在也就一個嫡子，哀家不過是好心，想讓王太醫幫忙看看，也不知道夫人在怕什麼？”太后看了莫玥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你其實就是有大病或者不能生吧？

    老夫人沒回太后的話，而是盯著站在太后身邊的閆若皺了皺眉。懷孕生子的話題，在一個未婚的小姑娘面前不好談吧？

    太后裝作沒看到老夫人的眼神，不著痕跡的看向齊紫皓，她當然知道這不合規矩，但是有對比才更容易讓男人動搖不是麼？這樣美麗聰慧的女子往這裡一站，就不信安寧侯會選擇那個懦弱無用的莫氏。

    可是齊紫皓卻愣是垂眸看著眼前的方磚，一點抬頭的意思都沒有，閆太后不禁暗歎，安寧侯果然端方。

    “姑奶奶……”清脆甜美的聲音忽然傳來，頓時吸引了眾人的注意，眾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太后身後當然也包括齊紫皓，就見閆若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裡，大方得體的朝著閆太後福了福道，“您的紅棗銀耳羹應該快好了，若兒去看看吧。”

    “嗯，去吧。”閆太后滿意的點點頭，看看，看看，多麼知禮，這舉止，這神態，多麼端莊大方。

    閆若又對眾人福了福，才婷婷嫋嫋的出了門，皇上才讓眾人都坐了，莫玥和齊紫皓一左一右坐在老夫人身邊。

    太后又提起了那個話題，對齊紫皓道，“子嗣可是大事，王太醫在婦人病這方面算是太醫院最好的了，正好也碰上了，讓他給莫氏診診吧。”

    “多謝娘娘好意。”齊紫皓恭敬的道，“內子的病鄭老曾經看過，沒什麼大問題，只是近期有些上火而已。”

    “鄭老？”皇上忽然插話道，“可是當年太醫院的那個天才太醫鄭和一？”

    “正是。”齊紫皓道，“在西北打仗的那兩天他曾經作為軍醫去過，所以微臣跟他交情不錯，今年年初在西北遇刺險些喪命，也多虧了他微臣才撿了一命。”

    閆太后的臉色微僵，那件事情皇上雖然沒明說，但顯然已經認定是閆家做的了，閆家雁好不容易弄到的九門提督的位子那之後就立刻被架空起來。太后暗恨，安寧侯這個時候提起這個絕對不懷好意。

    果然，皇上星目微眯，掃了太后和閆貴妃一眼，笑道，“鄭太醫的醫術可是沒的說，至今也沒一個人能超過他吧？”說著搖頭歎道，“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早早就離開了太醫院，放著太醫不做，要跑去做遊醫。”

    皇后笑著附和道，“大凡這種天才，總有些怪癖，我們是理解不了的，臣妾還記得當初他給臣妾看病，堅決不允許第二個人再看，否則他就不給臣妾看了。”

    齊紫皓失笑，“鄭老確實有這個怪癖，他接手的病人，不喜歡別人再插手。”

    所以今天莫氏是絕對不能讓王太醫診治了？太后掃了在座眾人一眼，知道要讓王太醫確定莫玥身患惡疾的事情是無法進行了。

    皺了皺眉乾脆放棄了迂回戰術，喝了口茶淡淡的道，“本來哀家是想怕莫氏難堪，想跟她單獨談談的，既然你們都來了，咱們乾脆就直接說清楚吧，”說到這裡，看著齊紫皓道，“侯爺就說說吧，閆若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說著，一雙厲目威嚴的掃向莫玥。

    莫玥卻像是被她嚇著了，只乖乖的挨在老夫人身邊坐著，自從皇上他們來之後就再也沒有抬過頭，所以，太后此刻的威脅她壓根看都沒有看到，太后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不是一個等級的鬥起來也無力啊。

    敢情莫玥還得感謝她了？齊紫皓心中冷笑，起身抱拳道，“微臣一定會把陷害臣和閆姑娘的歹人繩之以法，請太后放心。”

    “安寧侯，不要跟哀家裝傻，”太后冷笑道，“你知道哀家不是跟你說這個。”

    齊紫皓微微眯了眯眼道，“娘娘說的是閆姑娘本身的話，微臣以為那天事情就已經商量妥當了，微臣是遭人陷害，姑娘雖然有些失態，但並未有任何實質性的傷害，除了暗中察訪陷害我們之人，這件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

    太后怒道，“哀家倒是想把這件事情當做沒發生過，但是這些天外面那些流言是怎麼回事？事情傳成這樣，這件事情怎麼可能這樣算了？”

    看這樣子，太后是把流言這件事情算到齊紫皓頭上了，她估計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件事情是閆若自己做的。

    這個時代女子名節最為重要，婚前見個男人都不允許，何況還光著身子和別人摟在一起，就算閆若再優秀漂亮，但稍微有些身份的人都不會願意娶她為妻，性質就向現代女人懷著別人的孩子待嫁一樣，真娶了可是會被人笑話一輩子的，沒有男人會願意帶這個“綠帽子”，也沒有聰明的女人會這樣毀自己，所以說，閆若是個狠角色啊……

    齊紫皓皺眉道，“外面的流言微臣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之前微臣就說過，微臣也是被人陷害，微臣是有已有家室，和閆姑娘也沒見過幾次面，怎麼可能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微臣想，這件事情也許跟陷害微臣和閆姑娘的人有關係。”

    閆太后立刻就想到了本家的大哥，她和閆家雁也分析過這件事情，確實不可能是安寧侯府做的，也只有她那個深不可測的大哥會有這樣的神來之筆。

    雖然對大哥的立場心存不滿，但事到如今，她們也沒有退路了，而且讓若姐兒嫁入齊家未嘗也不是一個好法子，所以，無論如何，和齊家結親這件事情，勢在必行，莫氏必須休掉！

    想清了形式，閆太后當然不會輕易放過齊紫皓，“陷害的人要抓，但若姐兒的事情也要負責。”說著掃了一眼莫玥，看向老夫人道，“老夫人你怎麼看？”

    老夫人有些為難的道，“負責的事倒是不難，但是閆姑娘那樣的人物，屈居人下就太委屈了……”

    太后“啪”的一聲將茶水拍在桌子上怒道，“你要讓若姐兒做妾！”

    老夫人一點都沒有被嚇到，只疑惑的看著太后道，“老六已經有妻了，要負責的話，除了做妾就是認作乾女兒了。”說到這裡眼睛一亮道，“從歲數上來說，倒也沒什麼不行，這樣一來，我們齊閆兩家還能更親近，還是太后娘娘的想法高瞻遠矚。”

    “咳……”

    “咳……”

    ……

    老夫人話音一落，頓時一陣悶咳聲，莫玥緊握著拳努力控制著渾身的顫抖，咬著牙儘量不讓自己笑出來。她錯了，論起戰鬥力來，老夫人才是真正的彪悍啊！

    太后捏著茶杯的手指節發白，暗暗咬牙，雖然早就知道齊孟氏（老夫人姓孟）難纏，早年和皇后做婆媳自然也領教過她的霸道，但還是再一次被她氣到了。哪有十五歲還被爹抱在懷裡的女兒。

    太后當即冷笑道，“莫氏成婚一年無所出，又有惡疾在身，休棄便是。”這話說的毫不客氣，而且是當著莫玥的面說的，可說得上惡毒了。

    皇后微微皺了皺眉，不著痕跡的看向老夫人身後的莫玥，卻見她依然垂著眼瞼，完全看不清她的表情。

    老夫人也冷了臉道，“娘娘，這是齊府的家務事！”

    “可事關我閆家嫡女！”太后嚴厲的道，“難道我閆家女兒就是好欺負的？白白被占了便宜還乖乖給人家做小？”

    “那娘娘的意思是，莫家的女兒就是可以隨便欺負的了？”老夫人冷笑道，“我們齊家可不喜歡仗勢欺人。”

    閆太后也不和老夫人針鋒相對，慢慢的啜了一口茶，才淡淡的道，“又沒有冤枉她，一年無所出是事實，惡疾在身的事京城也傳得沸沸揚揚。”說著，瞥了一眼莫玥道，“安寧侯府怎麼可能只要一個嫡子？反正是遲早的事。莫狀元那裡，哀家自然不會虧待他。”

    言下之意就是不如現在就給閆若讓路，然後會補償自己的哥哥？莫玥被她如此理直氣壯的高貴嘴臉給氣笑了，看來，今天她不出面是無法收場了，莫玥醞釀了一下，拚命的憋了兩包淚，覺得差不多了，就忽然跪下，抬頭看著閆太后悽楚的道，“既然娘娘也知道是遲早的事，不如娘娘再等等，不瞞娘娘，臣妾這病，時好時壞，太醫也確實說不好，不知還能拖多久，也許短不過一年，長不過三五年……到時候閆姑娘再嫁不遲，反正閆姑娘年紀還小等得起……臣妾被休棄事小，令家族蒙羞事大，還請娘娘成全……”說完就整個人趴伏在地上，單薄的身體抖成一團，看起來格外的可憐。

    齊紫皓臉瞬間就黑了，恨不得在她屁股上再來一巴掌，這個傢夥怎麼這麼喜歡自己咒自己啊！但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起身跪在莫玥身邊，抬頭冷冷的看著太后道，“若太后硬要逼微臣的話，微臣可以同意休妻。”

    眾人都驚訝的看向他，老夫人氣道，“老六！”

    而且，就算只是貴妾，相信齊家也不敢對閆若怎麼樣！閆太后冷冷的掃了一眼跪在階下的莫玥眼中就透出些蔑視來。

    皇上見沒有人反對，笑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對，就這樣定下來如何？”

    ……

    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為丈夫納妾，是正妻的職責。所以事情定下來的第二天，閆嘉雁的夫人李氏就來和莫玥商量納妾事宜，因為貴妾也沒個先例，無規矩可遵循，而且閆若的身份在那裡擺著，閆家當然不想讓閆若悄麼聲息的進門。

    李氏對莫玥道，“皇上也說了，類似于平妻，那麼依照娶平妻的禮儀就是。”

    “娶？”莫玥有些無精打采，昨天她和齊紫皓雖然配合默契，拉著閆太后進了套，但是因為她自己咒自己的行為，齊紫皓還是表達了他的憤怒，於是，她昨天幾乎半夜沒睡，這會兒聽到李夫人的話，抬了抬眼睛笑道，“皇上說類似于平妻，可還說是貴妾呢，既是貴妾自然就是妾，何來‘娶’字一說？”皇上只說了孩子是嫡子，可以扶正，其他的可什麼都沒說，相信也不會再多說什麼，皇上的目的就是讓閆若入齊府為妾，可並沒有想讓她坐大的意思。

    李夫人有些惱怒，“若姐兒是我們閆家的嫡女，難道你要讓她悄悄的從角門抬進來？”

    “閆家的嫡女做妾就要敲鑼打鼓的宣告眾人？”莫玥挑挑眉道，“行啊，您要是想這樣也行，只要她的規矩都符合妾室就行，喜轎粉紅色，最多也只能是四抬的；嫁衣什麼的也全部用粉紅，嫁妝不能找過十六抬，從角門進……吹打的班子，你們想請多少請多少好了。”

    李氏噎住，這樣更丟人好不好！李氏想反駁，可是偏偏皇上沒多說什麼，只說設個貴妾，也沒個章程，太后在派人去問的時候，恰逢邊境來報，韃子又有些蠢蠢欲動，邊境戰事面前，這些家務事自然要靠後，只說讓兩家商量著辦……

    ……

    後院情形僵著，前院也好不到哪裡去，齊紫皓挑眉看著對面的閆嘉雁笑道，“齊某倒是不知道，閆家的妾都是八抬大轎從正門進的。”

    “若姐兒可是貴妾。”閆嘉雁皺眉，“況且，遲早要扶正，為什麼要受委屈？皇上也說是類似平妻，怎麼不能娶？”莫氏可是活不過一年了。

    齊紫皓立刻冷了臉，眼睛黑沈沈的看著他，“不管扶正不扶正，她現在還是個妾！我齊府可沒娶妾的規矩！”

    ……

    沒了太后施壓，齊紫皓和閆嘉雁半斤對八兩，說是商量，基本上和吵架也差不多了，雙方都僵持不下，閆嘉雁也看出來了，齊府是堅決要按納妾的禮儀辦，但他又堅決不能委屈自家的嫡女，最後自然也沒個結果，無奈之下閆嘉雁去找太后，齊紫皓就去找皇上了，皇上見兩家剛開始就鬥上了，心情不錯，但是對上皇后微黯的眼神，心底又有些愧疚，皇后這麼些年來一直都做著自己分內的事，從沒逾矩一步，就是這件事，她也沒為她娘家多說一句話，比起閆家來真是好太多了，況且說到底，他現在也是向著齊家的，於是很痛快的放下所謂的“邊境戰事”跑來給齊紫皓助陣，言道，除了嫡子和扶正這兩條外，嫁妝可以隨便，但其他都還是要按妾的規矩來。

    太后自然不同意，因為這也算不上政事，太后又是皇上的母親，跟兒子在這件事情上倒也能爭一爭，於是，既做妻還是做妾之後，兩邊又因為貴妾的禮儀問題爭執不下。

    慈甯宮中，齊紫皓、莫玥、皇上皇后還有閆嘉雁和太后正僵持不下，其實莫玥基本上就是個擺設，也不知道太后是出於什麼心態，明知道她“膽小怯懦”又“身體虛弱”，還非要叫她跟著齊紫皓一起進宮，難道是提早給她個下馬威？讓她看清閆家對閆若的重視？

    不過也確實是挺受重視的，大葉朝最尊貴的幾個人聚在一起商量她如何入齊府為妾的禮儀，估計普天之下再不會有第二個人了。

    這個時候，小太監忽然來報，說是閆姑娘求見。眾人都是一愣，太后想了想，這畢竟是事關她的事情，就讓人宣了進來。

    閆若目不斜視的走進來，輕輕咬著下唇，表情毅然，看樣子也是鼓足了勇氣走進來的，走到殿中就跪伏在地上道，“若兒見過太后，太后萬福。”聲音有點低，似乎在壓抑著什麼情緒。

    太后輕輕歎了口氣，柔聲道，“快起來吧，哀家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說罷吩咐旁邊的小太監道，“給姑娘賜坐。”

    閆若卻沒起來，依舊趴在地上道，“若兒謝過太后娘娘，也謝過皇上替若兒操心，若兒來見太后是想稟告太后，若兒願意以妾禮入齊家。”

    “你在說什麼！”太后驚道。

    閆嘉雁也道，“快起來吧，有太后和三叔在，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若兒不委屈。”閆若依舊趴在地上，聲音微顫，“若沒有太后姑奶奶和三叔，若兒可能就要去做姑子了，侯爺無故被陷害還能收留若兒，已是仁至義盡，若兒已經心滿意足，不敢奢求更多。”說到最後，閆若整個身體都有些顫抖，卻有故作堅強的不想讓人看出來，懂事的讓人心疼。

    太后還想說什麼，就見閆若又轉身對著齊紫皓和莫玥磕了個頭道，“因若兒之事，給侯爺和夫人添了麻煩，若兒萬分慚愧，還望侯爺和夫人看在若兒也是不得已的份兒上，原諒若兒。”

    如果不是立場敵對，莫玥真的想給她鼓掌了，這女子真是不簡單，在這個時候站出來，進行這樣一番動人的表演，任誰都會覺得她是個大方爽朗又知感恩的女子吧？而且她的身份還這樣高貴，本來有無比美好的前程，現在卻不得不去給人家做妾，強烈的落差對比之下，別說男人了，就是女人也會對她心生憐惜……

    莫玥正想著，就聽皇上開口歎道，“若姐兒真是太懂事了，放心，你這樣好的女子，安寧侯是不會虧待你的。”

    皇上您還真是個遞梯子就上啊！閆太后和閆嘉雁沒想到皇上立刻就順著閆若的話說了，一時間有些懊惱，但也無濟於事，在座眾人大部分都瞭解皇上的性子，尤其是近些年來，很多事情已經由不得他閆家插手了，況且閆若又這樣一說，他們真的不能再爭什麼了，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太后和閆嘉雁見無可挽回，也只能歎了口氣，討論之後的事情，無非就是嫁妝、日子等問題。閆若不方便在，就又告辭回去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多了，只是在定日子的時候又出了個小插曲，因為閆若的事情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對她一個未出嫁的小姑娘來說有點殘忍，對閆家的影響也很不好，所以閆家就希望齊府能早日納閆若進門，皇上這次則站到了閆家那邊，希望越早越好，看起來是在替閆家說話，實際上是覺得閆若在後宮一天，太子就多一份危險，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他和皇后都沒辦法放下心來。齊紫皓則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反正他已經必須得納了，他們想訂什麼時候就訂什麼時候吧。

    閆太后和閆嘉雁一合計，準備嫁妝加上等本家那邊來人，估計最短也得一個多月的時間，這樣一來，最快也要到十一月了，太后找來欽天監挑日子，欽天監翻了翻黃曆，又掐算了一番道，“十一月十一、十一月二十、十二月初十都是大吉，宜嫁娶。”

    閆太后和皇上異口同聲道，“那就十一月十一吧。”

    齊紫皓立刻反駁：“十一月二十或十二月初十吧。”

    眾人都疑惑的看向他，都定好要納了，早幾天晚幾天又有什麼區別？閆太后立刻皺眉，他們已經這樣讓步了，他還想怎樣？

    齊紫皓微微歎了口氣，緩聲道，“雖然是迫不得已，還是讓她好好準備準備吧，十一月十一有點太緊張了。”

    太后的神色就緩下來，眉宇間還帶了淡淡的笑意，她就說麼，若姐兒那樣的孩子怎麼會不招人喜歡？這不是這麼快就讓安寧侯生出憐惜來了麼？

    閆嘉雁顯然也是這麼認為的，點點頭道，“日子確實是緊了些，那就定到十二月吧。”說著，憐惜的歎道，“她不過才十五歲，別的姑娘，待嫁都要用一年的時間……唉……”

    齊紫皓臉上果然露出不忍的神色來，閆太后和閆嘉雁就放了心。

    於是，日子也定下來了，接下來就是閆家和齊家各自準備。

    慈甯宮的事情很快就傳到閆貴妃淑榮殿的偏殿裡，閆若的貼身丫漪雲臉上立刻就露出笑容來，驚歎的看著自家主子興奮的道，“小姐您太厲害了！侯爺的態度這就變了呢！”

    閆若微微一笑，漂亮的大眼裡閃過一絲得色，低頭繼續看書。

    另一個貼身丫鬟漪水歎道，“只是委屈了小姐，一場像樣的婚禮都沒有。”

    閆若依然沒有說話，只是眼瞼慢慢垂下來，嘲諷的勾了勾嘴角，她可不像那些愛慕虛榮的女人，會在乎婚禮這樣表面的東西，她要的是實實在在的人，此時的示弱不僅能換來安寧侯現在的憐惜，將來等他喜歡上她的時候，還能換來他的愧疚，何樂而不為呢？

    從宮裡出來，天色已經黑了，馬車上，莫玥看著齊紫皓似笑非笑的歎道，“唉，美人就是惹人憐惜啊……”

    齊紫皓斜睨了她一眼，調侃道，“這就吃醋了？”

    “誰吃醋了？”莫玥自然是否認，隨即又歎道，“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連侯爺也不例外啊……怪不得那麼多人喜歡用美人計……”

    齊紫皓被她陰陽怪氣鬧彆扭的樣子逗笑了，伸手將她摟在懷裡，低頭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曖昧的道，“侯爺我也是男人，喜歡美人，你考慮用下美人計，我就告訴你原因，怎麼樣？”

    “哼！我沒什麼想知道的。”莫玥將頭扭到另一邊不理他。

    齊紫皓每次見她鬧彆扭都覺得十分有趣，這次也不例外，也沒說什麼，就好整以暇的攬著她的腰靠在車廂上看著她笑，莫玥跟他較勁，就是一句話也不問，結果兩人一路無話的回到了齊府。

    下了車，兩人先去老夫人那裡把今天的事情說了，順便在福壽堂吃了晚飯，又在老夫人那裡呆了一會兒才回到玉曦院，莫玥一進門就不理齊紫皓了，逕直吩咐春蘭和夏荷服侍她洗漱，齊紫皓暗暗對兩個丫鬟使了眼色，春蘭和夏荷對視一眼，不由偷笑，準備好熱水就默契的退出去了。

    莫玥以為她們是去拿澡豆和乾淨的衣服去了，也沒在意，平日裡沐浴她也很少用人服侍，就自己脫了衣服下了水，但大概半刻鐘過去了，春蘭和夏荷還沒動靜，身上已經完全浸濕了，莫玥想用澡豆，可旁邊的架子上卻什麼都沒有。

    正疑惑著，就見齊紫皓穿著一件鬆鬆垮垮的袍子進了淨房，露著大片胸膛，胳膊上搭著她的中衣，手裡端著個放澡豆的匣子，樣子有點滑稽。走到離浴桶距離兩步遠的距離就站住不動了，也不說話就看著莫玥笑。

    莫玥實在是被他的形象給逗笑了，又往水裡鑽了鑽，橫了他一眼道，“幼稚！”

    她的眸子如泠泠秋水一般橫過來，白皙圓潤的肩膀在熱水散發的白霧後若隱若現，隱隱還能看見半片酥胸，齊紫皓就有些口幹，笑道，“彼此彼此。”

    走到衣服架旁把莫玥的衣服放上去，又拿著澡豆匣子走了回來，將匣子放在浴桶旁的架子上，打開，然後放了些澡豆在手裡。莫玥下意識的捂著胸口，驚訝的看著他，這是要幹什麼？

    齊紫皓的目光就落在她胸前的手上，曖昧的笑道，“又不是沒見過，捂什麼捂。”

    莫玥臉色微紅，又橫了他一眼，齊紫皓的眼眸深了深，微微一探身就將莫玥抓了過來，莫玥沒提防，驚呼一聲，就感覺他粗糙的大手覆在她的肩膀上慢慢摩挲，像是在給她擦澡豆，莫玥微微仰頭看著他，紅著臉期期艾艾的道，“我，我自己來……”這個氣氛，實在有點不妙啊……

    齊紫皓沒理她，繼續沿著她的肩膀摩挲，澡豆搓出的泡沫讓她的肌膚觸感更加滑膩，還散發著淡淡的茉莉花香氣，齊紫皓的手就不由自主的往她的胸前移去，莫玥急忙抓住他的手，想找個話題來轉移他的注意力，就道，“今天為什麼不選十一月十一？”

    齊紫皓看著她窘迫的小臉咧嘴一笑，莫玥忽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果然就聽他道，“英雄難過美人關，你對我用過美人計我就告訴你。”

    “小心眼！”莫玥一把將他覆在她胸口的手拍開，就往另一邊躲去，口中罵道，“無恥！”

    可是浴桶能有多大，齊紫皓伸手一撈就又將人撈住，手不客氣的在她胸口肆虐，順便低頭含住了她的耳珠，笑道，“真的不想知道？”

    莫玥身子就有些發軟，想著估計是逃不過了，權和利弊，當然還是要知道答案了，於是微微轉身，仰頭吻住了齊紫皓的唇，齊紫皓一笑，大手按住她的腦後，加深了這個吻，半晌兩人才氣喘籲籲的分開。

    然後齊紫皓就開始脫衣服，莫玥結結巴巴的道，“你，你要幹，幹什麼？”

    齊紫皓笑的像只大尾巴狼，“沐浴。”快速的將身上的衣服褪去。

    “你，你怎麼說話不算話？”莫玥又驚又惱，“你，你還沒告訴我理由呢？”

    齊紫皓已經跨進水裡，一把將莫玥撈過來，摟在懷裡親了親她的臉頰笑道，“小傻瓜，十一月十一是你生辰啊！”

    掙紮的莫玥頓時愣住了，抬頭看著齊紫皓道，“就為這個？”

    齊紫皓看著她目瞪口呆的樣子，不由輕笑，又低頭親了親她的唇道，“到時候我要帶你出去玩，別的事自然要往後推一推，總不能因為個外人讓你受委屈。”

    “齊紫皓……”莫玥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感受，胸口一股暖流因為這個男人而湧動，莫玥脈脈的看著他，眼神柔得像是一灣溫泉，齊紫皓的眼神也漸漸溫柔起來，緩緩低頭吻住了她的唇，莫玥乖巧的閉上眼睛回應，雙臂柔順的環住他的脖子，整個身子緊緊的貼在他的身上……

    淨房裡水花四濺，沈浮到極致的時候，莫玥聽到低沈的聲音溫柔的響在她的耳邊，“玥兒，你永遠是我的妻，唯一的妻子。”

    莫玥睜著水意盈盈的雙眼看著眼前的男人，綻出一個如夏花般燦爛的笑容來，“齊紫皓，我愛你！”

    齊紫皓的身體一頓，仿佛有什麼快速的注入心臟，然後它就抗議般快速的跳動起來，再然後，他被身下溫軟的包裹驚醒，開始快速而密集的佔有，低頭吞下她所有破碎的呻吟，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宣洩令他的心漲的發疼的幸福感……

    齊紫皓睜開眼睛，昨晚莫玥說的那句話首先沖進腦海，嘴角就不受控制的咧開，低頭看著懷中的妻子，滿目柔情，一時忘記她還在睡覺，低頭在她額頭上紮紮實實的親了一口。

    莫玥被他吵醒，睜開眼睛就看到齊紫皓傻傻的笑容，微微的迷糊過後，心裡陡然柔軟的能滴出水來，她為什麼要覺得不安呢？這個男人這樣愛她……

    想到這裡，莫玥笑了笑，微微仰頭親了親他的唇，又繼續鑽進他懷裡蹭了蹭嬌聲道，“好困。”

    齊紫皓失笑，也知道前天和昨天兩天確實把她累壞了，就沒再逗她，輕手輕腳的準備起身去練拳，誰知腰上卻是一緊，卻是莫玥沒像往常一樣放開他，正想著撥開她的手，卻感覺到環著他的手臂又緊了緊，疑惑的低頭看向莫玥，莫玥沒睜眼，口中撒嬌般道，“陪我一起睡。”說著，又小貓般往他懷裡鑽。

    齊紫皓露出一個無奈又寵溺的笑容來，倒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又重新躺下來，她很少跟他提要求，這點事情當然還是會滿足她的。莫玥磨蹭著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雖然自始至終都沒睜眼，嘴角卻綻出一個愉悅的笑容來，齊紫皓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也跟著彎起來……

    夫妻倆一直睡到卯時末才起來，剛梳洗完，就聽下人來報，莫狀元來了，莫玥忙讓人請進來，知道他肯定是因為納貴妾的事情來的，關於閆家和納妾的事情她並沒有告訴莫少恒，一方面是怕他擔心，另一方面是覺得他還太年輕，尚欠磨礪，根基又淺，這件事情不宜讓他太早知道。這會兒見他一聽到消息就急急忙忙上門，心裡就有些愧疚，到底還是害他擔心了。

    沒一會兒，莫少恒就進了玉曦院，那架勢，與其說是急急忙忙倒不如說是氣勢洶洶，一進門就瞪向齊紫皓，倒是讓齊紫皓愣了一下，之後卻不由勾起嘴角，他這副瞪人的樣子倒是和莫玥有點像。

    莫少恒見他竟然還“嘲笑”他，憤怒的質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納貴妾？”

    齊紫皓看著他眼底的怒火，倒是對莫少恒愛護妹妹的認識又進了一層，他完全相信，要是他敢對不起莫玥，眼前這位年輕人絕對敢跟他拚命，只是……還不夠成熟。

    莫玥一見莫少恒的樣子，急忙上前安撫道，“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樣，咱們坐下來慢慢談。”

    齊紫皓站起來道，“去外書房吧。”說著對莫玥道，“我和他談談，他跟你這麼親近，該知道的還是知道比較好，省得讓人鑽了空子。”

    莫玥點點頭，齊紫皓說肯定比她說要強，畢竟他是官場上混過來的，政治形勢上的分析也會讓莫少恒受益匪淺。

    莫少恒看到妹妹臉上沒有一絲不悅，又聽齊紫皓說什麼給人鑽空子就猜到其中可能有事，冷靜下來就有些不好意思，苦惱的抓了抓頭髮道，“抱歉，剛才，是我失禮了。”

    他倒是和莫玥一樣坦率，齊紫皓微微一笑，溫和的道，“沒事，走吧。”

    莫少恒跟著齊紫皓去了外院，直到傍晚才來跟莫玥告別，來的時候神色間充滿了對齊紫皓的尊敬，看向莫玥時又變得十分欣慰，拍拍她的肩膀道，“好好聽侯爺的話，不要亂鬧彆扭。”

    莫玥驚訝的看向齊紫皓，這態度未免轉變太大了，怎麼感覺自己的哥哥變成了齊紫皓的弟弟了？

    齊紫皓什麼都沒說，只挑眉看著她笑。莫玥也微笑起來，自己最親近的兩個人關係這麼好，她自然高興。

    齊家要納閆家嫡女為貴妾的事情還是在京城傳開了，自然又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不過確實比閆家姑娘被人看了身子的傳言好聽多了，反正是被安寧侯看了，安寧侯納回去，也是天經地義。

    也有一些人說安寧侯壓根就不想納，但是是被閆家逼著納的，沒辦法，誰叫閆家有太后撐腰呢？但這樣的言論很快就消失了。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莫玥感歎道，“閆家的勢力真是不容小覷啊，負面的言論竟然全都壓下去了。”

    齊紫皓沒說話，只是挑著眉沖她笑，眼底閃著些得意，莫玥眼睛一閃，猛然坐起來瞪著他道，“裡面不會有您的功勞吧？”

    齊紫皓笑了笑，並沒有否認，莫玥搖頭歎道，“真是太壞了……”連她都認為是閆家勢力大把這件事情壓下去了，放在皇上那裡恐怕更會這樣想了吧，得有多大的勢力才能把京城所有的負面言鹿下去啊，齊家連與之抗衡的能力都沒有……

    這樣的結果，只會讓皇上更加忌憚閆家，更加支持齊家。莫玥看著齊紫皓又歎了一句，“真是太壞了……

    齊紫皓失笑，“說什麼呢？”說著一把將人拽進懷裡，咬了咬她的唇做兇惡狀，“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壞！”

    很快，莫玥的驚呼聲就變成了細碎的呻吟……

    這件事情，還苦了一些在政治上敏感且站在閆家那隊的官員，閆家將自家的嫡女送進齊家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們今後還要不要給齊家下絆子？真是糾結死了……

    比起外面傳言沸沸揚揚的熱鬧，齊府裡十分的平靜，和平時並無二致，莫玥要為納妾做準備，忙得不可開交，一個多月的時間要準備院子，粉刷房子，閆家那邊也時不時有人過來商量一些細節，如量屋子做傢俱等，雖然最後定下是按妾的禮儀納，但閆若畢竟是閆家的嫡女，細節方面可是絕對不會委屈，嫁妝方面，自然是十分豐厚的。

    事情定下之後，齊紫皓就和四爺九爺在外書房聊了一下午，想來都知道其中緣故，四夫人和九夫人雖然知道得不詳細，但大概也知道這是齊家和閆家政治鬥法的結果，雖是齊家占上風，但是閆家這位貴妾還是要防範的。

    這個時候，齊家家風嚴謹的好處就顯示出來了，平日裡妯娌幾個也許免不了摩擦，但對外人的時候從來團結一致，對於齊紫皓納貴妾的事，整個齊府都表現的很平常，四夫人雖然會向莫玥投來探究的目光，但並沒有幸災樂禍，言語間也多有安慰，九夫人更不必說，幾個妯娌當中，她和莫玥是關係最好的，所以莫玥忙得顧不上的時候，九夫人還會主動過來幫忙。

    倒是幾個姨娘有些不平靜，白姨娘扶著已經會站的四小姐，第一次覺得心神不寧，侯爺明明對夫人那麼寵愛，為什麼會納妾？侯爺從來沒有主動納過妾，這次到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那閆家來的貴妾要得寵？那貴妾的性子如何？是否像夫人一樣寬厚？自己規規矩矩的是不是就能讓四小姐和她安安靜靜的生活……

    孫姨娘抱著九少爺笑的幸災樂禍，哼，男人哪個不是喜新厭舊，這下看莫氏還怎麼逞威風？閆家嫡女的身份可是比莫氏高多了，況且人家還有太后撐腰，莫氏這個正妻可是危險咯，她要不要提前巴結一下這位貴妾呢？到時候能踩一踩莫氏也算是出口氣……

    遠在清心院的秦姨娘剛剛才得到消息，聽著翠兒氣喘籲籲的彙報，抓起桌上的茶杯就要摔下去，然而到了半空中就控制住了，她要沈住氣，她要沈住氣，她以往就是沒沈住氣讓莫氏陷害了，這次一定不能再衝動了……想了想，秦姨娘微微眯起眼睛，這樣也好，讓兩個人去鬥，她們鷸蚌相爭，她來個漁翁得利。到時候她們相鬥必然會讓侯爺看清她們惡毒的面目，她肯定能重新回到丁香院，侯爺也會因為錯怪了她而對她心存愧疚，從而加倍的對她好……

    不管眾人心思如何，日子還是飛快的過著，轉眼就到了十一月十一，這一天莫玥早早就醒了，因為齊紫皓說要帶她出去玩，所以有點興奮，齊紫皓看著妻子亮晶晶的眼神，不由微笑，還真是喜歡去外面，帶她出去玩果然是對的。

    莫玥昨天就和老夫人說過今天要出去，齊恪霄昨晚也送去了福壽堂，托老夫人照顧一天，今天家中的瑣事全都安排給了夏荷和李媽媽。所以兩人準備早點吃完飯，早點出發。

    吃過早飯，齊紫皓遞了個包袱給莫玥，莫玥接過包袱笑道，“生辰禮物嗎？”

    “不是，”齊紫皓抬了抬下巴，笑道，“去穿上。”

    莫玥皺皺鼻子，打開包袱，見裡面放著一套精緻的騎馬裝，莫玥眼睛一亮道，“要去騎馬？”

    齊紫皓沒說話，只看著她笑，莫玥開心的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立刻去屋裡換衣服，齊紫皓摸著被她親過的地方無奈的笑，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莫玥換完衣服出來，愉悅的在齊紫皓面前轉了一圈道，“真漂亮！”

    這是一套大紅色的裙式騎馬裝，剪裁簡單，衣襟和袖口有一圈雪白的貂絨，下擺處用銀線繡著大片的牡丹花瓣，款式俏皮又張揚，十分適合她。齊紫皓看著她的笑臉如同夏花一般嵌在雪白的貂絨之中，心底的愉悅就如漣漪一般蕩開，伸手將興奮的女子攬過來，按在梳粧檯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匣子，打開，取出一隻蝴蝶簪，替她插在頭上。

    莫玥從鏡中看著頭上的蝴蝶簪愣了一下，然後快速的拔下來，看著無比熟悉的款式，心頭微熱，這只簪子和他們在西北逛集市時在小攤上挑的那支蝴蝶簪一模一樣，只是無論材質和做工都要精細得多……

    “喜歡麼？”齊紫皓問道。

    “喜歡！”莫玥歡快的笑起來，把簪子重新遞到齊紫皓手裡道，“幫我插一下。”

    齊紫皓重新為她插上，抬頭看著鏡中的妻子微笑，莫玥也笑著望他，兩人就這樣隔著鏡子默默相望，眼中是只有他們才能體會的柔情繾倦。

    齊紫皓低頭親了親她的發頂道，“走吧。”莫玥點頭，起身跟著他出了門。

    馬車走了大約一個時辰，就從較為偏僻的西城門出來，又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了下來，齊紫皓率先跳下車，轉頭來接莫玥，莫玥疑惑的看著他，現在在外面，這樣做不太好吧？

    齊紫皓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笑道，“放心吧，這邊沒什麼人。春蘭他們也沒跟著，現在只有我們兩個。”

    莫玥驚訝的睜大眼睛，探頭往外面看了一下，發現馬車果然停在一個十分偏僻的樹林邊，周圍並沒有人，而且其他的馬車也不見了。

    搭著齊紫皓的手跳下馬車，莫玥疑惑的道，“春蘭她們呢？”

    “我讓她們直接去莊子上了。”齊紫皓邊說邊披了一件玄色繡祥雲的斗篷，披好之後，又拿出一件小的給莫玥披上。

    “那我們怎麼走？”莫玥乖乖的站在他面前，看著他靈活的十指給自己的斗篷打了個結，十分享受這種體貼。

    齊紫皓沒回答她，而是把手放在嘴邊打了個呼哨，一匹通體黝黑的馬就從旁邊的樹林裡跑了出來，停在齊紫皓身邊，莫玥認識這匹馬，是齊紫皓最喜歡的坐騎玄驥。

    齊紫皓俐落的翻身上馬，朝著莫玥伸出手來，莫玥驚訝道，“要一起騎麼？”說完看了下四周，這裡雖然偏僻，但一路上總會有人吧？

    “真愛操心！”齊紫皓不滿的抱怨一句，彎下腰伸手一撈就輕而易舉的把她撈到馬上，莫玥嚇的驚呼一聲，條件反射的摟住齊紫皓的脖子，齊紫皓親了親她的額頭調侃道，“乖，坐好，你這樣我沒法騎了。”

    莫玥伸手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抬腿跨過馬背坐好，見齊紫皓依然沒有動靜，疑惑的扭頭，就見他的雙臂從她肋下穿過，握住了她的手，莫玥好奇的看過去，就見他為她帶上了一雙紅色的手套，和她的這身騎馬裝很配，背上用銀線繡著精緻的牡丹花瓣，大小正好。

    不知為什麼莫玥就想起了躺在她書房抽屜裡的那雙手套，那是在西北學騎馬時，他給她的，當時是因為她心情不好，齊紫皓臨時決定帶她去學騎馬，所以只是隨便挑了雙小號的手套給她，但因為是男人的，戴在她手上就有些大，鬆鬆垮垮的。

    那個時候她帶著準備受傷的覺悟去愛戀，然後獨自咀嚼那些傷痛……

    莫玥盯著手背上漂亮的牡丹花，忽然覺得，有了現在這個，之前的那一切也是美好的……

    莫玥正想著，就感覺到韁繩被塞到手裡，齊紫皓環著她的腰在她耳邊道，“走吧。”說著，指著樹林裡邊道，“這邊。”

    莫玥看著隱在樹林後的小道，忽然惡作劇心起，猛然一夾馬肚子，抖著韁繩嬌喝一聲“駕！”

    玄驥就猛然沖了出去，齊紫皓沒料到她會突然全力奔跑，被閃了一下，身子一晃，扶著莫玥的腰才重新坐穩。莫玥哈哈大笑，齊紫皓“啪”的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笑駡，“淘氣！”

    這條路確實偏僻，加上冬天的緣故，根本沒什麼人，走了兩刻鐘，才遇到一個挑著柴禾的青年，莫玥遠遠的看見，用斗篷把自己遮嚴實了，才駕著馬走過去，直到路過那人，莫玥才把大帽子放下來，扭頭看向齊紫皓，齊紫皓也正低頭看她，兩人相視而笑。

    樹林裡的小道有些難走，莫玥駕了一會兒，就把韁繩交到了齊紫皓手裡，然後就整個人安心的靠在她懷裡，享受這難得的安寧。齊紫皓微微一笑，騰出一隻手攬著她的腰，一隻手駕著馬加快了些速度，大概又跑了一個多時辰，兩人到了齊府郊外的莊子上。

    因為他們抄的是近路，又是騎馬，所以到的比較早，春蘭她們的馬車還沒影子。齊紫皓和莫玥在門口下了馬，很快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帶著一個婦人迎了出來，看到門口的兩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詫，想來是沒料到齊紫皓和莫玥會不帶一個丫鬟婆子的過來，急忙過來行禮，“侯爺！夫人。”齊紫皓沖著他點點頭，然後對莫玥道，“這是獵苑的管家，白海夫婦。”

    莫玥朝他們點點頭，互相見過禮就進了莊子，這莊子極大，進門就是一個大水潭，正對著門口有一座小橋，潭邊上還停著一艘小船。走過小橋就是庭院，齊紫皓和莫玥沿著回廊走了一會兒，穿過垂花門就到了後院。

    白管家早得了齊紫皓吩咐，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只是沒想到他們沒帶下人，一時間沒有合適的人調過來，白海家的過來請示莫玥，“夫人，莊子上大多是粗使的丫頭婆子，您看……”

    莫玥笑道，“不用麻煩了，我的丫鬟們就在後面，一會兒就來了。”

    白海家的點頭稱是，然後就退了出去。回到自己住的廂房，對白海歎道，“早聽府裡傳過來說侯爺寵夫人，這下算是見識了，竟然甩了丫鬟婆子就過來了，嘖嘖，看到侯爺了沒？還一直在笑呢……平日裡總是繃著臉，怪嚇人的。”說到這裡，神秘兮兮的湊近白海道，“就那一匹馬，不會是共乘一騎過來的吧？侯爺多麼端方的一個人，怎麼……”

    白海瞪了她一眼打斷道，“主子也是你能妄議的？都是主子，好好伺候便是，別盡打聽些沒用的。”

    白海家的冷哼一聲，“你就是個榆木疙瘩，主子的喜好不打聽清楚，怎麼能伺候好主子？”說到這裡，不禁又歎道，“看夫人也是個和氣的，這會兒侯爺這麼寵她，不知道一個月後閆家的貴妾進府

    白海知道自己的媳婦，你要是聽著，她估計會說的更起勁，所以壓根沒理她，逕直出了門，準備把侯爺交代的事情給辦了。走到侯爺的兵器房，問保養兵器的小廝道，“侯爺要的弓箭上好弦了麼？”

    “上好了。”小黑子答道，答完又忍不住問道，“白管家，您知道侯爺這弓箭要給誰用啊？給五少爺用太大了，像是給十二三歲的少年用的。”

    “侯爺讓你做你照做就是，哪兒來那麼多廢話！”白海瞪眼道，“還不把弓箭都拿過來。”

    小廝知道白海的脾氣，也不害怕，嘿嘿笑著去拿東西，白海卻想起一個月前侯爺給他圖紙讓他去做弓箭時的事情來，他當時也存有同樣的疑惑，還問道，“給五少爺用是不是太大了？”

    “不是給他用的。”侯爺說著，仿佛想起了什麼，眼底都是笑意，臉色特別柔和，吩咐道，“記得打磨的光滑些，別紮手。”

    他自己也一直琢磨著這弓箭是給誰用的，府裡十二三歲的少爺只有大少爺和二少爺，可是他們都跟著大爺去上任了，根本不在京城，所以他一直都沒猜出個所以然來，但是在門口看到侯爺和夫人的瞬間，他立刻就明白了。

    侯爺看她的眼神，和那天給他圖紙時的一模一樣，愉悅又柔和，所以他一時有些震驚，沒想到侯爺竟然為夫人做到這種地步，想到自己媳婦的話，心中倒是贊同，果然是很寵愛，否則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允許去打獵？還專門給她做了一把弓，這得寵到什麼程度啊……

    至於那閆家的嫡女嘛……白海嘲諷的勾了勾嘴角，侯爺豈是那種會被美色所迷的人？結合之前的事，貴妾的事情八成是閆家施壓的結果，侯爺骨子裡可是傲得狠，被逼著納了還會喜歡？開什麼玩笑，能不討厭就不錯了。

    騎了一上午馬，莫玥有些累了，中午草草吃了些飯就和齊紫皓一起上床休息，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時末，春蘭她們剛剛到，齊紫皓吩咐她們留在莊子裡收拾，自己則又拉著莫玥出了門。

    “去哪裡？”莫玥躲在厚厚的斗篷裡問齊紫皓。

    齊紫皓笑了笑道，“帶你去打獵，今天晚上咱們加菜。”

    “真的？”莫玥立刻就興奮起來。

    齊紫皓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就想伸手揉揉她的頭，卻見白管家從回廊的一邊迎了上來，齊紫皓剛抬起的手又不著痕跡的放下去。

    白海走到齊紫皓和莫玥跟前，拱了拱手道，“侯爺，夫人。”

    “嗯，”齊紫皓點了點頭問道，“東西呢？”

    “都準備好了。”白管家側身，身後的小廝就捧著兩把弓箭上前。齊紫皓先拿起那把小的，用手拉了拉弦，滿意的點點頭，遞給莫玥。

    “給我的？”莫玥驚訝的道。

    “不是。”齊紫皓說著就往回收，莫玥急忙伸手搶過來，皺皺鼻子道，“說謊！”說完也不理齊紫皓，開心的撫摸著弓身上精緻的紋路，有點愛不釋手。

    齊紫皓看著她歡快的樣子，又笑起來，說來奇怪，一個女孩子，竟然會喜歡這樣的東西，他的小妻子還真是有點怪，不過，他忍不住想要縱容她的心思好像也正常不到哪裡去，他們果然是天生一對吧？

    這樣想著，齊紫皓心底不由生出一絲愉悅來，忽然察覺到旁邊異樣的目光，扭頭就對上小廝目瞪口呆的表情，白海到底是管家稍微好一些，眼底的詫異在齊紫皓看過去的時候就消失了。

    莫玥似乎也意識到他們兩個竟然在人前打情罵俏，就有些尷尬，每次出了府她就會特別輕鬆，加上早上一路騎馬過來，倒讓她放鬆了警惕。

    本來也有些不自在的齊紫皓看到莫玥滿臉通紅的窘迫模樣不由失笑，從小廝手裡接過另一把弓箭，將箭筒挎在肩上道，“走吧！”

    莫玥如蒙大赦，緊跟著齊紫皓往外走去。

    小黑子也知道自己剛剛失態了，苦著臉看著白海，結結巴巴的道，“白，白管家……我……”

    白海瞪了他一眼道，“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別什麼事都大驚小怪的！”說罷徑直轉身離開。

    小黑子垮著臉抱怨道，“那是普通的事麼？侯爺竟然逗女人耶……再說，您不是也呆了麼？別以為我不知道……”

    ……

    齊紫皓照例騎了玄驥，帶著莫玥往莊子後面跑去，大約跑了一刻鐘，就到了一座不小的山林腳下，齊紫皓下了馬，對莫玥道，“裡面要走進去。”

    莫玥點點頭，搭著齊紫皓的手跳下馬，齊紫皓在玄驥的屁股上拍了拍，玄驥就乖乖的跑開了，莫玥好奇的盯著看，早上他打呼哨，黑馬跑過來的時候，她就好奇極了，雖然知道老馬識途，她卻從來沒見過。

    齊紫皓見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瞧，就笑著解釋道，“玄驥是我十八歲的時候在西北野馬群中找到並馴服的，之後就一直跟著我打仗，在西北那地方野慣了，不喜歡被拴著。我坐馬車的時候，他在後面跟著。”

    看的出來，他很喜歡這匹馬，果然男人對坐騎都鍾愛，現代男人喜歡車，古代男人喜歡馬。

    齊紫皓揉了揉她的腦袋，率先往林中走去，莫玥緊跟在他後面，結果沒走幾步竟然下起雪來，大片大片雪花從空中飄落，為光禿禿的山林平添一份意趣，十分漂亮，莫玥興奮的拽著齊紫皓的袖子叫道，“下雪了！”

    齊紫皓反手握住她的手，無奈的笑道，“看到了，怎麼跟個小孩子似的。快點走吧，趁著雪還沒下大，趕緊打些獵物，不然一會兒下大了可就要空手而歸了。”

    照理說下雪天並不是打獵的好時機，可是他們又不是真的來打獵，好吧，其實是莫玥，莫玥不是真的來打獵，只是來玩罷了，這樣的大雪倒是增添了趣味，莫玥興沖沖的跟在齊紫皓身後往前走。

    大約走了一刻多鐘，兩旁的樹梢上偶爾會有一隻五彩的山雞飛過，當一隻兔子從莫玥腳下掠過的時候，齊紫皓停下來對莫玥道，“就這裡吧，這雪不小，不好再往裡了。”

    莫玥點點頭，從背上取下自己的弓，拉了拉忽然道，“呀，沒有扳指！”

    齊紫皓點點她的額頭道，“還能指望你什麼？”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翠綠的扳指來，拽過她的手為她戴上，莫玥看著大拇指上大小剛剛合適的精緻扳指不由失笑，伸手摸了摸他胸口暗袋的位置，“感覺像個百寶箱，簪子、手套、扳指……”莫玥說著，腦中似有什麼劃過，但一時沒抓住，正要仔細想，就見齊紫皓忽然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輕手輕腳的搭弓拉箭，莫玥順著箭頭指的方向看過去，卻什麼都沒發現，她還在仔細辨認，齊紫皓已經一箭射出，然後雪地上就有什麼蹦了兩下，莫玥才發現，竟是是一隻肥大的兔子，和地表一個顏色，難怪她沒看到。齊紫皓的箭正好從它的眼睛上穿過，倒是沒有什麼血。

    “射中了！”莫玥還是頭一回見人射獵，驚呼一聲，跑過去，小心的把穿著兔子的箭頭撿起來，歡快的的沖著齊紫皓笑。

    其實齊紫皓十五歲的時候射這種小動物就已經箭無虛發了，並沒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但是看到莫玥眼中的驚歎和燦爛的笑臉，心中莫名的就升起一股愉悅來，立刻搭弓射箭，又一箭射出，一聲哀鳴傳來，一直彩色的山雞在樹梢撲騰了幾下，就栽了下來。看著莫玥又歡呼著朝著山雞跑過去，齊紫皓不禁失笑，怎麼跟個毛頭小子一樣在她面前賣弄起來了，太不穩重了，可是看到莫玥提起山雞時看向他的讚歎的眼神，他的手又有些癢癢，眼睛也不自覺的搜尋周圍的獵物……

    這是屬於私人的山林，所以沒有人上來亂捕獵，因此獵物不算少，即使沒有深入，還是時不時的有小動物跑過，最多的就是兔子和山雞。齊紫皓連射了幾隻，看得莫玥也來了興致，架起她的小弓，試著想射些什麼東西。

    齊紫皓見東西也不少了，就站在一邊，倚在一顆樹上，看著莫玥興致勃勃的搭弓拉箭，然後……獵物逃走，如此循環往復，半個時辰後，除了周圍歪歪斜斜插的幾支箭，什麼都沒射到。這樣的結果本來就在意料之中，莫玥就是在西北那會兒，跟著他拉了兩天弓，靶子都射不中，射什麼獵物，可是她卻很開心……

    齊紫皓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眼神愈發柔和，有的時候她就像一個純真的孩子，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什麼都躍躍欲試，而且只要一個過程就可以讓她快樂，單純的讓他忍不住想要縱容。

    又一箭射空，莫玥不由有些沮喪，垮著臉可憐兮兮的看向齊紫皓，齊紫皓失笑，朝著她走過來。

    拉著她又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朝著前面指了指，因為這會兒地上已經覆了薄薄的一層雪，所以莫玥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趴著的一隻肥兔子，急忙拉弓，齊紫皓從身後環住她，兩隻手分別握住她的手，準備幫她射下來，卻不想莫玥揮了揮手，表示只要自己來。

    齊紫皓立刻就知道了她的想法，因為她眼力不好，趴在地上的兔子看不見，所以之前射的都是彩色的山雞，但山雞在樹梢飛來飛去的她射不著，這會兒見是個不動的兔子，就想試一下。

    莫玥也是僥倖想射著試試看，靜止不動的可能有些希望，所以很認真的瞄準，齊紫皓低頭看著身前的妻子，姿勢倒是標準，腰背挺得直直的，齊紫皓的目光就落到了那一雙飽滿的雙峰上，雖然裹在衣服下面，但記憶中握在手中柔軟細膩的感覺立刻讓他心猿意馬起來，想轉移一下注意力，目光卻又移到了她無意識的輕咬的紅唇上，嬌豔欲滴……明明已經嘗過很多次，但卻從不覺得厭倦，事實上，他有些上癮……

    齊紫皓微微一笑，但抬手扶上她的腰，莫正聚精會神的準備放箭，被齊紫皓這一騷擾，手一抖箭就射了出去……齊紫皓沒想到她會鬆手，也被嚇了一跳。

    莫玥立刻就不滿的嘟起了嘴，正要找齊紫皓麻煩，就聽到一聲哀鳴，循聲望去，就看見一隻袍子蹦跳著往前跑，屁股上正歪歪插著她剛剛射出去的那支箭，搖搖晃晃的快要掉下來了。

    莫玥還沒反應過來，齊紫皓已經飛快的從她手中拿過弓箭，“嗖”的一聲射了出去，那只袍子又跳了兩下，應聲倒地。

    齊紫皓看著目瞪口呆的莫玥忍俊不禁，“這可真是傻人有傻福，兔子都射不著，麅子倒撞上來了。”

    “啊！！射中了？！我射中了？！”莫玥終於反應過來，拽著齊紫皓的袖子跳起來，“看到沒！看到沒！麅子！”

    “看到了，看到了，”齊紫皓倒是能理解她的心情，這種瞎貓碰上死耗子的驚喜，讓他也有點激動，照理說他們這會兒在樹林週邊，應該不會有麅子這麼大的獵物，剛剛他又一門心思在她身上，也沒注意，結果她的箭一射出去，那麅子正好跑過來……

    但是……齊紫皓低頭看著拽著他袖子亂蹦的妻子忍俊不禁，她的表現未免太活潑了，安撫般的攬住她的肩膀道，“乖，冷靜點。”

    莫玥哪裡理會他，歡呼一聲就跑了過去，邊跑邊道，“這可是我的獵物！”

    “知道了，沒人跟你搶！”齊紫皓失笑，跟在莫玥身後走過去。

    這是莫玥第一次射到的獵物，雖然有點歪打正著的意思，但還是讓她興奮，阻止了齊紫皓的動作，圍著它轉了一圈，然後在它的屁股邊上蹲了下來，完全無視麅子頭上穿腦而過的箭，指著屁股上一個小小的血洞對齊紫皓道，“看，這是我射的！”四下尋了一下，很快在兩步遠的的地方找到了她射的那支在奔跑當中被晃下來的箭。沒辦法，她力氣太小，能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齊紫皓被她逗的哈哈大笑，莫玥仰頭看著他的笑容，也忍不住咯咯的笑起來，空中的雪花和著醇厚和清脆的愉悅笑聲，在山林中飛揚飄灑，美不勝收……

    【卷二完】

《金枝獨秀（卷三）》作者：亦涵

天大地大，任何事都比不上孕婦大！
在皇上賜的貴妾閆若進門的當天，莫玥也檢查出懷有身孕一事，
齊紫皓樂得天天守著她，讓閆若一進門就被冷落，
只是有了身孕之後，莫玥要操心的事情不減反多，
本以為秦姨娘被攆去莊子上會安分點，秦姨娘卻派她的親弟挾持她，

想害莫玥和肚子裡的孩子，更安排人要淩辱她，以斷絕她脫困後的生機，
好在她早有防備，身邊護衛一大堆，齊紫皓也及時出現，
救人、擒賊一氣呵成，還逼問出幕後也有閆若的手筆，
她本想親手處置，卻被齊紫皓勒令安心養胎，後宅裡的糟心事由他來擺平，

秦姨娘被設計背上通姦罪名，逐出府去；
閆若以祈福名義，打發到家廟去修行，如今後院安安靜靜，兩人也過起快樂的育兒生活，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庶妹莫琳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壓她一頭的勝負心，
竟聯合閆貴妃的嫡姊要扳倒齊、莫兩家，扶持大皇子一派的勢力……

    這天下午收穫頗豐，莫玥因為意外“獵”了一隻□子興奮不已，齊紫皓也陪她玩的開心，直到天色擦黑兩人才頂著一身雪回到莊子。

    春蘭她們早就準備好了姜湯，兩人暖暖得喝了一碗，又美美的泡了一個熱水澡，出來時廚房把他們今天打回來的獵物也差不多做好了，擺了一桌子菜。算是莫玥生辰最正經的一頓飯。

    齊紫皓照例揮退了下人，從府裡出來，兩人也不講究食不言的規矩，說說笑笑把飯吃完，下人收拾掉碗筷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亥時，齊紫皓坐在床上，把莫玥摟在懷裡，從枕下掏出一個長匣子來。

    莫玥疑惑的看向他，“什麼？”

    齊紫皓微微有些不自在，“打開看看。”

    “難道這個才是真正的生辰禮物？”莫玥一邊嘟囔一邊打開匣子，卻是一副畫軸，隨著畫軸慢慢展開，她的眼睛也瞪的越來越大……

    這是一幅她的肖像畫，畫上的她歪頭扶著頭上的蝴蝶簪，微微仰頭笑容璀璨，而身後，是集市模糊的背景……莫玥就想起在西北逛集市的那天，她初初對他動心的情景……

    畫面的背景都有些剛硬，顯然是出自于男人的手筆，只是女子卻畫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齊紫皓伸手握住莫玥的手，十指交握，兩人的無名指上，那一對一模一樣的和田玉戒指散發著靜謐的光芒，蝴蝶簪、手套、扳指還有肖像畫……莫玥終於明白了什麼，抬頭怔怔的看著齊紫皓。

    齊紫皓看著她，眼眸漸漸深沈，緩緩的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溫柔的道，“玥兒，我也一樣……”一樣的時間，一樣的地方，你愛戀我的時候，我也一樣愛戀你……

    莫玥的心臟像是被什麼猛烈的撞了一下，是啊，若不是一樣的愛戀，西北的點點滴滴，他怎麼會記得這樣清晰……路邊攤的鍍金簪子、不合適的手套、粗糙的戒指……

    這一瞬間，那些日日對著抽屜裡那些廉價而又珍貴的紀念品掙紮的痛苦，忽然就像今天他送的這些精緻貴重的東西一樣，替換成了美好而甜蜜的幸福……

    莫玥忽然落下淚來，這個男人，讓她怎麼愛才好……

    齊紫皓收緊手臂，緩緩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淚水，呢喃道，“別哭……”

    莫玥伸手環住他的脖子，熱情的吻上他的唇……

    莫玥的生辰過後，鄭老就到了齊府，他和齊紫皓配合顯然不是一兩次了，而且在西北的時候和莫玥也算合作過一次，所以瞭解了情況之後，鄭老輕車熟路的上道，安心的在齊府住了下來，莫玥撥了個有花園的院子給他，平日裡就弄弄草藥，偶爾過來給她把個脈，日子倒是過的逍遙。

    十一下旬，齊紫皓和莫玥兩個人都忙了起來，馬上就要到年關，齊紫皓每天要去聽管事報帳，莫玥的商樓也裝修好了，準備來年開張，所以年前要準備的事情還有很多，錢掌櫃幾乎天天來報告進展，還有年底要準備的各家節禮，這個可不像府裡瑣事，做錯了頂多是妯娌下人們笑一笑，公卿世家關係錯綜複雜，節禮也有講究，弄錯可就鬧大笑話了，莫玥是第一年準備，十分謹慎，每天都要去老夫人那裡請教，再加上納貴妾的事情，莫玥忙得暈頭轉向。

    其實納妾的事情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院子已經翻新完畢，主要就是閆家那邊，還常常過來量屋子，看一些細節的問題，看能給她們家小姐再添置什麼。說起來，尋常納妾不過就是一座院子，一頂小轎的事兒，奈何閆若的身份實在有點高貴，閆太后又護短，成婚當天的禮儀是妾禮，太后出於憐惜，婚前的準備反而比正經嫁女更加繁瑣精細。

    這樣一來，閆家就常常過來，本來，她們要過來莫玥還需要裝虛弱，現在倒也不用裝了，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滿臉倦色，每次躺在床上接見閆家下人的時候就忍不住想睡，有幾次還真的睡了過去……

    以至於每天晚上都等不到齊紫皓回來就撐不住睡了，而且睡得極沈，是那種推都推不醒的。齊紫皓見她累的厲害，就有些心疼，倒不折騰她，只摟了她規規矩矩的睡覺。

    進了十二月，莫玥累得更加厲害，每天都困得睜不開眼，讓她睜個眼就跟受刑似的，恨不得時時黏在床上才好。

    終於到了十二月初十這一天，莫玥痛苦的被齊紫皓從床上挖起來，齊紫皓看著她皺著小臉苦悶的模樣不知道該心疼還是該笑，“天天忙什麼呢？怎麼累成這樣？要不今天就歇著吧，反正什麼都準備好了。”

    莫玥勉力撐開眼睛，伸手去夠自己的衣服，“沒事，今天也不怎麼忙，過了今天再歇吧，不要讓閆家人挑毛病。”

    齊紫皓伸手幫她穿好衣服，洗漱之後莫玥才終於清醒了些，吃過早飯去福壽堂請安，齊紫皓照例去外院和管事們對賬，莫玥回玉曦院安排一天的瑣事，比起之前來，反倒不太忙。

    納妾並沒有什麼多餘的禮儀，到時候一頂小轎抬進來了事，就在外院擺幾桌，和齊紫皓要好的朋友過來祝賀祝賀就行了，女眷自然不會來，沒有哪個夫人會為納妾吃宴席的。

    跟之前準備陪嫁相比，閆家個時候十分低調，畢竟做妾不是什麼光彩事，所以並沒有什麼跟閆家有牽扯的客人，因此莫玥今天還是比較輕鬆的，就等著傍晚新人進來之後敬茶就行。

    白天眾人照例該做什麼做什麼，下午莫玥通知了幾個姨娘吉時過來，因為也算是喜事，就連遠在清心院的秦姨娘也一併通知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完之後，莫玥就有些撐不住了，跟春蘭知會了一聲，回到內室倒頭就睡。

    不知過了多久，莫玥被人推醒，睜開眼睛就是齊紫皓無奈的臉，“怎麼這麼能睡？”

    莫玥茫然的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一驚，“什麼時辰了？”猛的坐起來，只覺眼前一黑，腦中忽的嗡嗡作響。

    “玥兒？”齊紫皓見她神情不對，嚇了一跳，伸手扶住她急道，“怎麼了？”

    莫玥扶著額頭等待眩暈過去，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道，“沒事，可能最近有點忙，休息休息就好了。”

    齊紫皓皺眉，不滿的道，“一會兒讓鄭老過來看看，明天起就好好歇著，你那商樓，明年再弄不遲，哪有把自己累成這樣的？”

    莫玥乖乖點頭，她也確實有點力不從心了。

    春蘭挑簾子進來報導，“侯爺，夫人，姨娘們來了。”

    莫玥點點頭道，“先招呼著。”

    齊紫皓和莫玥兩人都換了一身簇新的衣服出來，莫玥自然是代表正室的大紅色，齊紫皓則穿著一身亞麻色繡金邊的直綴，外罩一件牙白色繡著暗金祥雲的敞懷錦袍，倒是顯得精神了許多。

    兩人從內室一出來，就感覺到一道強烈的目光，不用說，自然是秦姨娘，這目光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莫玥心中一歎抬頭看去，就見秦姨娘規規矩矩的立在廳中央，整個人都清減了許多，以往花枝招展的風格也變成了素淡雅致，倒是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韻味，一雙妙目癡迷的盯著齊紫皓，發現莫玥在看她，眼神閃了閃，就規規矩矩的低下頭去。

    莫玥暗暗搖了搖頭，秦姨娘的執拗，恐怕這輩子都改不了了吧？倒是成長了一些，至少不會跟她對著幹了，可學會隱忍的秦姨娘對莫玥來說，實在算不上好事。看來，要找個合適的時機把人送走了，之前是不方便送她出去，後來又一直沒顧上，等過了年吧，一過年就把她送走，否則的話，以她的智商和膽子，交在閆若手裡，實在是把鋒利的好劍。

    “夫人，侯爺。”眾人行禮。

    齊紫皓點點頭，在上首的位置坐了，莫玥跟著在另一邊坐下，道，“都坐吧。”

    三位姨娘就在各自的杌子上坐下，眾人剛坐定，就聽丫鬟來報，“轎子進二門了！”

    屋內三個姨娘屏息凝神，白姨娘滿臉不安；孫姨娘迅速的抬眼看了莫玥一眼，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秦姨娘輕咬著紅唇，時不時的偷偷瞟一瞟齊紫皓，掃過莫玥時，眼底閃過一絲恨意。

    莫玥根本沒注意到這些，這一會兒功夫她又打了兩個呵欠，倒是齊紫皓把她們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微微眯了眯眼睛。

    沒一會兒，轎子就聽到了正房門口，司儀唱道：“吉時到”

    簾子挑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媽媽扶著穿著一身紫紅嫁衣的新人走進來，頭上蓋著同色的鴛鴦蓋頭，雖看不見容貌，但行動間體態婀娜，盡顯世家貴女的風範。

    且不說新人如何，單那媽媽就穿得極其體面，棗紅色的錦緞比甲，頭上的帶著一支白玉簪子，耳朵戴著指甲蓋大小的翡翠耳釘，這一身簡單又貴氣，新人雖看不見模樣，但光這一身在燭光下流光瑩瑩的嫁衣料子，就足夠讓人吃驚了，這是有名的流光錦，江南每年進貢十匹，全部都給宮中貴人用的……

    屋裡的人臉色各異，不約而同的看向莫玥，不管以前想像了多少，這一刻她們親身感受到了閆家的身份。

    溫媽媽將眾人的反應收入眼底，垂下的眼瞼中閃過一絲不屑，小心的扶著自家姑娘在齊紫皓和莫玥面前跪下來。

    李媽媽笑呵呵的上前揭開蓋頭，屋中就是一靜，閆若的打扮算得上簡單，只梳了個墮馬髻，髻上插著一支包金邊的玉蘭花玉簪，其間點綴著幾顆南珠，耳上墜著一對玉光瑩瑩的翠綠薔薇，再無多的首飾，可是她容貌實在漂亮，就算這樣簡單的打扮，也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尤其蓋頭揭開，她的眼瞼隨著徐徐掀起的時候，眼底那靈動瀲灩的波光，讓人驚豔，再聯想到她的身份和如今的處境，本是天之驕女，卻不得不給人家做妾，驚豔的同時，哪個男人都會生出幾分憐惜來吧……

    還是孫姨娘先反應過來，笑道，“閆姐姐可真漂亮，侯爺好福氣。”閆若雖然是最後進門，但確是貴妾，因此她們都得稱她一聲姐姐。

    齊紫皓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秦姨娘見孫氏一句話把侯爺的注意力搶過去，心裡恨的咬牙，雖然對於這個貴妾不甘心，但還是不甘落後的福了福道，“恭喜侯爺，恭喜夫人。”

    齊紫皓的目光如她所願淡淡的看過來，但秦姨娘臉上的笑容卻不由僵住，那眸子裡並沒有半點喜悅，甚至帶著冷冷的寒意，秦姨娘一愣，立刻恭順的垂下眼瞼，才發現孫氏的表情也是訕訕的，不由暗自懊惱，怪自己沈不住氣，心中又有點疑惑，難道侯爺竟然不喜歡這位貴妾麼？還是嫌她們衝撞了她？

    孫姨娘和秦姨娘碰了釘子，沒人敢再開口，屋裡的氣氛就有片刻的尷尬，溫媽媽疑惑的看了齊紫皓一眼，奈何他的表情淡淡的，根本看不出什麼情緒。

    還是李媽媽打破沈靜，笑道，“閆姨娘該敬茶了。”

    夏荷就端了一杯茶遞給閆若，閆若雙手接過茶，恭恭敬敬的舉過頭頂，遞到齊紫皓面前，聲音甜美而嬌柔：“侯爺請喝茶。”

    齊紫皓嗯了一聲，接過茶，象徵性的抿了一口，就隨意的放在桌上，倒是讓溫媽媽又多看了他一眼：不是說侯爺對自家姑娘多有憐惜麼？怎麼看著有點敷衍，難道是端方內斂的緣故？

    夏荷又遞了一杯茶給閆若，閆若如法炮製，遞到莫玥面前，“夫人，請喝茶。”

    “嗯。”莫玥點點頭，伸手去接茶，然而傾身的瞬間，眼前一黑，只覺得天旋地轉，身體不由自主的一晃，一下子倒在椅子上……

    “夫人！”齊紫皓臉色大變，飛快的搶過來，閆若不可避免的被撞了一下，歪在一邊，手中的茶到底還是灑了。

    齊紫皓看著莫玥緊閉的雙眼和蒼白的臉色，焦急的拍著她的臉頰，語氣中帶著一絲驚慌：“玥兒，你怎麼了？玥兒！”扭頭對春蘭道，“還不快去叫大夫！”

    “哦，哦！”春蘭也被嚇住了，也顧不得禮儀，飛快的跑了出去。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眾人直到此時才紛紛反應過來，白姨娘臉上憂色更重，孫姨娘和秦姨娘眼底都閃過一絲快意，閆若已經被溫媽媽扶起來，站在一邊一臉的擔憂的看著齊紫皓懷中的莫玥。

    溫媽媽先是皺眉，以為莫玥是故意的，後來又一想，這莫氏本就有疾在身，小姐過來做貴妾不就是等著她死了騰地方麼？心下倒是一喜，要是能一命嗚呼就好了，只是可惜……要是再早一點就好了，小姐也不用受這樣的委屈……想到之前小姐做了一半的大紅嫁衣，再看看現在只能安安靜靜站在旁邊的自家主子，溫媽媽心裡頓時一酸。

    齊紫皓小心翼翼的把莫玥抱起來進了內室，半晌沒出來，餘下屋外的眾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都看向閆若，這下該怎麼辦？

    ……

    秦姨娘又看了閆若一眼，齊紫皓進去的時候，貼身伺候莫玥的李媽媽和夏荷也都跟了進去，所以這會兒也沒個傳話的人。可是，無論如何，把貴妾晾在這裡，總不是個事兒，以閆家嫡女的身份，她能吞的下這口氣嗎？

    見她依然滿臉擔憂的望著內室的方向一動不動，秦姨娘咬了咬唇，她知道她應該沈住氣，可是她已經很久沒見侯爺了……這樣想著，秦姨娘眼裡閃過一絲堅定，緊接著就換上了擔憂的神色，緩緩的開口道，“也不知道夫人怎麼樣了……”

    孫姨娘立刻配合著表現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白姨娘是真擔心，三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閆若，雖然她剛進門，但論身份地位，而且還很有可能成為侯爺新寵情況下，她表示對主母的關心帶頭進去，應該沒什麼大礙吧？況且，這不是表現自己溫柔體貼的時候麼？世家嫡女不會不懂抓這個機會吧？

    閆若依然保持著擔憂的表情，卻也只是望著內室的方向一動不動，看到她們的目光，心中冷笑，當我閆若是那眼皮子淺的，一上來就上去邀寵？

    秦姨娘見閆若一動不動，咬了咬唇，往前走了兩步想進去看看，但又想到齊紫皓剛剛那淡淡的一瞥，到底沒敢繼續往裡走。

    正在這時，春蘭領著鄭老進來，也沒顧得上別人，逕直挑簾子進了內室。秦姨娘終是瞅準這個機會跟了進去，有了打頭的，孫姨娘和白姨娘魚貫而入，閆若跟在最後也進了內室。

    內室的情景，讓幾人都吃了一驚，莫玥已經醒了，正軟軟的靠在齊紫皓懷裡，平日裡嚴肅冷淡的侯爺一手攬著她，一手捧著茶杯親自給她喂水，表情和語氣都是她們從未見過的柔和，“好點了麼？”

    莫玥點點頭，還是有點沒精打采，齊紫皓把水遞給夏荷，輕輕放下她道，“讓鄭老幫你看看。”

    鄭老住在齊府其實就只是一個讓人認為莫玥病重的幌子，實際上莫玥身子康健的很，所以平日裡真正給莫玥把脈的時候並不多，再加上最近一直在忙，已經有半個月沒把過脈了。

    鄭老上前為莫玥診脈，齊紫皓起身讓開位置卻並沒有走開，只是站在床前緊緊盯著莫玥，心裡有些慌亂，閆家剛剛定下要與齊家結親時，閆若就已經要通過莫琳要給莫玥下毒了，現在皇上設貴妾，更是把她放到了風口浪尖，閆若做事尚不成熟，而且也勢單力薄，若閆太后出手……齊紫皓不敢往下想，一時間腦中卻也轉過無數個念頭，細細的想了自己做的所有事，是不是哪裡有了疏漏，讓人鑽了空子，可是想了半天卻沒什麼頭緒……

    直到鄭老神色輕鬆的放開手，齊紫皓才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背上竟出了一身冷汗。

    鄭老仔細看了一下莫玥的臉色，問齊紫皓道，“老頭子觀夫人眉宇間有倦色，夫人最近是不是有點嗜睡？”

    想到莫玥最近天昏地暗的睡法，齊紫皓剛剛放鬆的心又提了起來，“是，可是有什麼不妥？”

    “沒什麼不妥”鄭老笑眯眯的道，“過一段時間老頭子再診一次就能確認了。”

    齊紫皓看著鄭老的笑臉，忽然靈光一閃，莫玥的小日子這個月好像也沒來……

    懷孕了！

    這三個字出現在齊紫皓的腦中的瞬間，他還沒辦法完成驚嚇到驚喜之間的轉變，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待低頭撞上莫玥驚訝的視線，才覺得胸口陡然一熱，巨大的喜悅猶如在火苗上猛的澆上一壇烈酒一般，砰的一聲竄起，呼的從胸口沖上頭頂，在腦中轟然炸開，讓他有些暈暈乎乎的。

    春蘭和夏荷還有些不明白，李媽媽到底是過來人，馬上明白了鄭老的意思，立刻笑顏逐開的對齊紫皓道，“老奴先恭喜侯爺了！”

    這下，在座的眾人全都明白過來，春蘭和夏荷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喜悅，要不是齊紫皓在跟前，春蘭幾乎想要歡呼了。

    “恭喜侯爺！”

    “恭喜侯爺！”

    ……

    齊紫皓看著撫著自己小腹不敢置信的望著他的莫玥，忽然大笑起來，一揮手道，“賞！統統有賞！”

    “侯爺！”莫玥急忙拽住他。

    齊紫皓順著她的動作坐下來，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額頭道，“怎麼了？”說著，一隻手小心的覆在她的肚子上，眉眼間全是柔和的笑意。

    “還沒確診呢……”莫玥不安的道，“別空歡喜一場。”

    齊紫皓看向鄭老，目光有些忐忑，鄭老倒是從沒見過他這種情緒外露的模樣了，簡直跟第一次當爹的毛頭小子差不多了。所幸他對莫玥的身體狀況很瞭解，經驗又極豐富，應該是錯不了，於是笑道，“十有□是滑脈，不過確診就是個十來日的功夫，再等等吧。”

    齊紫皓點點頭，嘴角還是不受控制的咧開，低頭看著莫玥，莫玥也笑盈盈的回望他……

    秦姨娘被眼前的情景深深的刺痛，當初她懷孕，侯爺連看都未曾看過她一眼，何曾有過這樣溫柔的表情……

    孫姨娘神色複雜的看向莫玥，心中有些發堵，人命好就是沒辦法，還以為會失寵，結果竟然有了孩子……

    白姨娘倒是松了口氣，但望著齊紫皓臉上的笑容，不禁微微失神，眼底是止不住的羨慕，回過神來暗暗苦笑，有些東西，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難得碰上個好主母，還是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吧……

    閆若微微眯起眼睛，看著歡喜的兩個人，隱隱覺得似乎有些不對，且不說莫氏身有惡疾無法懷孩子，就算真的懷上了，她也沒命生下來，這兩個人為什麼會這麼開心？轉念一想，又覺得蛇纏只是讓人身體漸漸虛弱，孩子應該還是能懷上的，而且他們又不知道莫氏活不過一年，這個時候能留下個孩子當然值得高興……

    閆若正想著，就對上齊紫皓看過來的視線，淡淡的，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閆若心頭一跳，露出一副歡喜的神情來，就見齊紫皓又漫不經心的移開目光，閆若暗暗松了口氣，怕自己不小心流露出多餘的情緒來，不敢再多想。

    “行了，夫人沒事，你們都退下吧。”齊紫皓髮話，一開始他光顧著著急莫玥，也沒旁的心思管進來的這幾個人，這會兒心情又極好，也不想多計較什麼，然後又閆若道，“今日你也累了，讓李媽媽帶你回院子吧。”說到這裡，又對李媽媽道，“吩咐下去，今天玉曦院多上五桌席面，人人有份。”

    “老奴代丫頭們謝過侯爺了。”李媽媽笑呵呵的應了，帶著眾人出去，很快外面就傳來小丫頭們的歡呼聲。

    鄭老知道夫妻兩個有很多話要說，這會兒也不在外人面前裝樣子了，自覺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道，“老頭子就不打擾你們小倆口了，安胎的方子和要注意的東西我稍後交代給夏荷那丫頭。”說完又看著齊紫皓挑挑眉道，“別壓著肚子知道吧？”

    齊紫皓失笑，“知道了！”他又沒高興傻。

    “行，那我走了！”鄭老就挑簾子出了門，齊紫皓也不跟他客氣，送也不送兩步，實在是這會兒他一步都不想離開莫玥。

    齊紫皓剛要說話，就聽夏荷在外面道，“侯爺，夜闌過來說安王叫您出去。”

    看樣子是外院的宴席開始了，要不是因為莫玥的耽擱，這會兒齊紫皓就應該在外面陪客了。

    “知道了！”齊紫皓揚聲道，“告訴他我一會兒就出去。”說完就低頭看著莫玥。

    莫玥也看著他，兩人都不說話，卻不約而同的又笑起來，齊紫皓伸手將莫玥抱起來，一手輕輕的覆上她的小腹上笑道，“可算把這個小傢夥盼來了。”

    莫玥也將手覆在小腹上，這裡蘊藏這一個小生命，一個屬於她和他的生命，這種感覺如此的奇妙……

    “娘那裡……”莫玥抬頭看著齊紫皓道，“還是等確診了再說？”

    “反正也瞞不住，”齊紫皓吻吻她的鬢角笑道，“一會兒我讓人去說一聲，孩子剛上身，還是小心些，你這幾日就好好歇著。”

    “閆家……”莫玥咬了咬唇，眼中閃過一絲憂色，她此刻正處在風尖浪口，這個孩子……

    “放心。”齊紫皓知道她在想什麼，親了親她的發頂道，“閆若已經進了齊府，皇上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其他的他必定不會再管，”齊紫皓扳過她的身子，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道，“貴妾的事情雖然把你推上的風口浪尖，但未嘗也沒有把閆若，甚至把整個閆家都放在眾人眼睛底下，至少若你有事，眾人第一個懷疑的物件就是閆若，在這種束縛之下，她更是什麼都做不了。她進門做貴妾，不過是自以為你快不行了，在等著你騰地方而已，乖乖的等著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所以，在進了齊府的那一刻，她就成為了閆家這一局中的一顆死棋。”

    莫玥微微一怔，是啊，凡事都有兩面性，這件事情她雖然看上去處境危險，但實際上卻也緊緊束縛住了閆若。怪不得當初想到可能會納閆若為妾的時候，齊紫皓一點都不緊張，莫玥看著他，心底就生出一股崇敬來，這種深謀遠慮和縝密的心思，她那點小聰明可真是望塵莫及。看來，她對他的瞭解，還遠遠不夠。

    齊紫皓對妻子眼中的崇敬之情很是受用，摸了摸她的頭髮道，“過些日子，我就讓人把你身子漸漸好轉的消息傳出去。”

    莫玥疑惑了一下，加上之前他的啟發，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病本來就是誘閆若入局的幌子，現在閆若已經入局，她自然可以好起來了，不，她必須要好起來，只有她的病好起來，才會讓閆家更加被動。

    原因自然是因為皇上設的這個貴妾，閆家雖然把所有逼迫齊紫皓停妻再娶的負面消息全都壓下去了，但是貴妾本身就是一個標誌，標誌著莫玥死了，閆若就可以當正妻，在這種情況下，莫玥若有事，矛頭第一個指向的就是閆家。莫玥雖沒有雄厚的背景，卻有一個三元及第在文人中很有威望的哥哥，文人的影響力，無論在哪個朝代，都是最厲害的。

    在齊家沒有虧待閆若的情況下，若發現一丁點閆家對莫玥不利的證據，都是親自給皇上遞上懲治的把柄。

    齊家和閆家鬥了這麼多年，也算旗鼓相當，這次在齊府全力護著莫玥，並且明顯佔優勢的情況下，聰明如閆家雁和閆伯鴻，定然不會輕舉妄動，所以，閆若這一顆棋，只能棄了……至少，暫時只能棄了……

    莫玥忽然抬頭看向齊紫皓，“你當初是已經想到了這一步，所以才對納閆若為妾的事情沒有反抗，對嗎？”

    齊紫皓沒有正面回答，只是低頭親了親她的唇道，“我永遠不會讓你有危險的。只是這樣的機會實在難得，所以還是要讓你受些委屈。”

    莫玥這一刻真的體會到了敬仰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的感受，眼前這個男人怎麼能這麼厲害，結果，無論閆伯鴻的計策如何巧妙，到底還是又讓他又算計回去了。現在，閆家對齊家束手束腳，齊家卻行動如常，甚至還多了一層保護傘，因為齊家對閆家的動作，完全可以理解為對他們的防範而已……

    “不過一個納妾儀式，就讓閆家如此被動，算不上什麼委屈。”莫玥伸手環住他的腰笑嘻嘻的道，“沒有閆家撐腰的閆若，你就不用擔心了，交給我吧。”

    齊紫皓回抱住她，“你就負責好好養胎就行，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

    “哼！”莫玥皺皺鼻子冷哼一聲道，“她雖聰明，但若真論起來，可不一定是我的對手哦，上次莫琳的事情，不過是她在暗處占了先機罷了。”

    “是是是，你最聰明……”齊紫皓失笑，“你這不謙虛的毛病該改改了。”

    莫玥嘿嘿笑，正要再說，就聽外面夏荷報導，“侯爺，安王……”

    “知道了！”齊紫皓親了親莫玥道，“你先歇著，我可能會晚點回來，今天非把安王那傢夥灌趴下不可。”

    齊紫皓剛走不久，就聽小丫鬟報導，“老夫人來了。”莫玥嚇了一跳，急忙起身準備迎接。

    “別，別起來！”老夫人挑開簾子看見她的動作，快走兩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笑眯眯的道，“好好躺著，第一胎，還是注意些好。”

    莫玥忽然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鄭老說，再過一段日子才能確診。”

    老夫人拍著她的手笑道，“在這方面，大夫不如我，聽說你最近很嗜睡？”

    莫玥點點頭，老夫人呵呵笑道，“那就是了，好好的就困成這樣，肯定是有了。明天起家裡的中饋就交給我吧，你就好好養著。”

    莫玥有些過意不去，“怎麼好讓娘勞累。”

    “就這麼定了。”老夫人笑道，“現在起，你只負責好好養胎就是。”

    莫玥看著老夫人臉上的喜悅，不忍拂了她的意思，點點頭道，“就聽娘的。”

    老夫人笑的愈發開懷，又囑咐了她許多注意事項，這才滿足的離開。

    老夫人走後，莫玥吃了一碗粥，簡單洗漱了一下就上了床。春蘭和夏荷對視一眼，春蘭跪在腳踏上給莫玥捶腿，夏荷拿了梳子幫莫玥打理頭髮，莫玥失笑的看著兩人道，“有話就直說吧，春蘭，你什麼之後也學會在我跟前藏話了？”

    春蘭咬了咬唇小心的道，“夫人，剛剛老夫人說，有身子的時候不能動氣，心情不好也會影響孩子。”

    “嗯，是說了。”莫玥挑挑眉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春蘭支支吾吾的道，“那，那您也別和侯爺置氣。”

    這哪兒跟哪兒啊？莫玥哭笑不得，她為什麼要和齊紫皓置氣？卻聽夏荷忽然開口，語氣緩緩的，“夫人，奴婢跟著您一起進的齊府，侯爺對您如何，奴婢看的清清楚楚，這半年侯爺都沒進過其他姨娘的院子，閆姨娘雖然漂亮，但侯爺不是那種好色的人……況且，您現在有了小少爺，您心裡千萬別再疏遠了侯爺……”

    莫玥這才反應過來她們在擔心什麼，原來剛成婚那會兒，她因姨娘的事情疏遠齊紫皓的事情夏荷都清楚……

    莫玥微微一笑，心裡暖暖的，納閆若為貴妾背後的事情她們自然不知曉，就算知曉了，恐怕也沒有人認為齊紫皓會打算把她當做一個擺設吧……

    這些事情她沒法和她們解釋，只笑道，“別亂操心了，我是會讓自己不痛快的人麼？”

    春蘭口快道，“奴婢也這麼覺得，夫人是奴婢見過的人當中，最能想的開的了。”

    夏荷無奈的看了春蘭一眼，莫玥呵呵笑起來，拍了拍兩人的手道，“去吧，你們倆也跟著我忙壞了，先去歇著吧。”

    “今晚奴婢還是在這裡陪著您吧。”夏荷道，“自從離了莫府，奴婢還沒在夫人的腳踏上睡過呢。”

    “是啊是啊，”春蘭也跟著道，“夫人您有了身子，定然不方便，奴婢就睡炕上吧，有事您叫一聲也方便，不能委屈了小少爺。”

    這兩個人估計是以為齊紫皓今晚會去閆若那裡，怕她會難受吧……可她也不好直接跟兩個丫鬟說齊紫皓今晚會回來，有些事情，並不好告訴她們。

    算了，她們一片好心，就先睡著吧，等齊紫皓回來再說。

    薔薇院，溫媽媽送走李媽媽，回過頭來就聽見漪雲歡喜道，“奴婢就說小姐這樣的模樣性子，哪個人會不喜歡，這不侯爺立刻就給整個院子的人賞下席面來了，可見對小姐的看重。”

    漪水笑道，“可惜我們不能去，不然，真想看看當時那莫氏是什麼臉色。”

    溫媽媽皺眉喝止，“溫水準備好了麼？你們當這是哪裡，莫氏也是你們能叫的？！”

    兩個丫鬟以為溫媽媽只是讓她們收斂點，也不惱，笑嘻嘻的認錯，“是，婢子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以後對夫人放尊重點。”閆若忽然開口，熟悉的人完全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快。

    漪雲和漪水疑惑的看向自家姑娘，難不成今天莫氏為難她了？可是不應該啊，聽說莫氏是個膽小怯懦的，而且侯爺又對小姐多有憐惜，她怎麼敢？

    “還有，”閆若接著開口，微微頓了一下道，“以後不要叫小姐了，就改口叫姨娘吧……”

    整個屋子裡都安靜下來，溫媽媽和漪雲漪水兩個臉色黯然，雖然心裡清楚，但是不得不面對這一刻的時候，還是覺得無比難受。

    半晌，閆若眯了眯眼睛，忽然笑道，“沐浴吧。”

    “是。”漪雲漪水急忙服侍著她進了淨房。出來之後已經過了半個時辰，閆若穿著淡粉色的長裙，愈發襯得一張漂亮的小臉瑩白如玉，一頭烏壓壓的長髮隨意的披在肩上，鬢邊有兩縷調皮的垂下來，貼在粉嫩的臉頰上，靈動的眼底波光流轉，美好的就像是一個誤入人間的仙子。

    溫媽媽對漪雲漪水使了個眼色，兩人乖乖的退了出去。溫媽媽拿了紫檀木的梳子一下一下的給閆若梳頭，閆若忽然淡淡的笑道，“媽媽不用擔心，我心中有數。”

    溫媽媽歎了口氣，終於忍不住流露出心疼的神色來，“您今天也看到了，侯爺似乎很看重莫氏，如今她又懷了身孕，若今晚她不讓侯爺過來，您今後可怎麼在齊府立足……”

    閆若俏皮的歪了歪頭，輕輕的笑道，“若這樣，她也不過是尋常婦人罷了，不足為懼。”

    “可是……”

    “溫媽媽，”閆若抬手打斷她的話，笑道，“您知道，我從來不爭朝夕，男人並不是光用些婦人手段就能留得住的。況且，夫人才剛剛懷孕，身體又不好，侯爺多有憐惜正說明侯爺是個重情的人，這樣的人一旦喜歡上，就不會輕易改變吧……夫人懷孕，反而是我的機會，畢竟從懷孕到生子，將近一年的時間，她不可能把侯爺一直留在屋裡。”

    溫媽媽歎了口氣道，“老奴何嘗不知這一點，若真論起來，莫，夫人這個時候懷孕確實是一件好事，今天那三個姨娘老奴也看見了，白姨娘和孫姨娘年紀都不小了，早已失了顏色，那喬姨娘雖然看著不錯，但聽說住在偏僻的清心院，並不受侯爺待見，就是她們三個加起來也比不上您的一半，只要侯爺肯接近您，不怕他不喜歡，只是老奴還是覺得委屈了小姐……”

    “我從來沒指望過侯爺一開始會對我好，畢竟我的身份在那裡，姑奶奶又曾經那樣逼迫過他，侯爺那樣的性子，排斥我很正常。”閆若勾了勾唇角，眼中滿是自信，“這個時候他對我越不好，只會在將來對我越愧疚……”

    溫媽媽歎了口氣道，“怪不得老爺常說您有大將之風，只是老奴還是替小姐委屈……”

    閆若眯起眼睛，嘴角掛著一絲冷然，委屈都是暫時的，很快，她就能把這些委屈加注在該承受的人身上。

    莫玥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在說話，嘟嘟囔囔的有點吵人，慢慢的睜開眼睛，就看到齊紫皓坐在腳踏上，上身趴在床邊正對著她的肚子說話，“……哼！安王那個傢夥怎麼會是爹爹的對手？想當年，爹爹在西北，兩大壺燒刀子都不在話下，等你出來，爹爹也教你喝……”

    “侯爺……”莫玥哭笑不得的坐起來，看著齊紫皓道，“您幹什麼呢？春蘭和夏荷呢？”

    齊紫皓抬頭看她，一雙鳳眼亮的驚人，忽然笑了一下，又扭頭對著她的肚子道，“把你娘吵醒了……”

    莫玥這才發現，齊紫皓喝醉了，而且醉得不輕，急忙起身下地，朝外面喚了一聲，春蘭笑嘻嘻的進來，跟在後面的夏荷眉宇間也全是歡喜。春蘭道，“剛剛我們見侯爺進來，想喊您來著，侯爺怕吵著您不讓，就讓我們都出去了。”

    “嗯，知道了，”莫玥點點頭道，“夏荷，你過來幫我把侯爺扶起來，春蘭，去把醒酒湯端來。”

    “醉了？”春蘭驚訝的道，“剛剛侯爺已經喝過醒酒湯了。”

    莫玥看著扶著腳踏坐起來的齊紫皓，似乎意識到有人進來，立刻在床邊正襟危坐，除了一雙眼睛異常明亮，確實看不出來已經醉了。莫玥心裡一軟，揮揮手道，“再端一碗過來。”

    春蘭領命出去，莫玥伸手去扶齊紫皓，“侯爺，去沐浴吧。”

    “嗯，好。”齊紫皓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夏荷這才發現齊紫皓是真的醉了，急忙上前搭手，誰知齊紫皓皺眉看著她道，“去扶你們夫人。”說著，自己也反過來扶住莫玥道，“你要小心才行，孩子還小。”

    莫玥哭笑不得的被他扶著往淨房走，發現這傢夥走的還挺穩，但是一坐到淨房的杌子上就動不了了，莫玥無奈的搖了搖頭，讓夏荷去找乾淨衣服過來，她拿著毛巾仔細的幫他擦洗。

    齊紫皓瞅著空就對著她的肚子說上兩句話，莫玥什麼時候見過他這麼糗的模樣，被逗的不行，待她準備去銅盆那裡再投一遍毛巾給他擦臉時，齊紫皓不滿的皺起眉頭，嘟囔道，“你怎麼跟你娘一樣調皮，爹爹跟你說話呢，怎麼跑來跑去的……”

    莫玥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心裡卻是滿滿的幸福，他因為這個孩子這樣開心……

    擦洗完，莫玥扶著齊紫皓道，“能起來麼？”

    齊紫皓點點頭道，“能。”說完就撐著牆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又伸手過來扶莫玥，“來，小心點，我扶你。”

    莫玥忍俊不禁，這個傢夥喝醉了這麼好玩。

    從淨房出來，春蘭已經端了醒酒湯來，夏荷把換洗的衣服放在了床邊，莫玥道，“這裡不用你們伺候了，夏荷你去薔薇院說一聲，就說侯爺喝醉了，今晚就歇在我這裡。”

    夏荷開心的應了，跟著春蘭一起退了出去，莫玥服侍齊紫皓喝了醒酒湯，又幫他換了衣服伺候他上了床，怕他半夜口渴，就去拿涼茶，誰知剛剛走開，齊紫皓就在那邊嘟嘟囔囔的叫，“玥兒，玥兒，你去哪兒了？”說著，竟要爬起來找她。

    莫玥急忙提著茶壺走過來，安撫道，“在這裡呢，快點乖乖躺下！”

    “嗯。”齊紫皓點點頭，躺下來，“快睡。”

    “嗯，”莫玥胡亂應著，把茶壺放在床邊上，打算去搬個杌子過來放茶壺，誰知一走開，齊紫皓就又爬起來，“玥兒，我頭疼……”

    莫玥歎了口氣，今天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立刻就體驗了一把照顧孩子的感受。快速搬了杌子過去，安撫好齊紫皓，把涼茶壺放好，終於上了床。

    齊紫皓摸到莫玥，伸手將她攬進懷裡，馬上就安分下來，不一會兒就傳出均勻的呼吸聲，莫玥趴在他的胸口，心裡充滿了淡淡的柔情……

    薔薇院，漪雲和漪水已經知道了侯爺賞下宴席的原因，這會兒正恨的咬牙：這莫氏一定是故意的，不早不晚，偏偏在今天，而且還聽說是在小姐敬茶的時候暈過去的，禮儀還沒完就把小姐晾在了一邊……

    哼，就曉得耍些卑鄙的手段，等候爺喜歡上小姐，莫氏你就等著吧，兩人正想著，就接到了玉曦院那邊傳過來的話，侯爺今晚歇在正房，不過來了！

    漪雲和漪水先是一驚，隨即氣得不輕，忿忿的進屋去告訴還坐在床邊等人的閆若，閆若聽了，捧著書的手頓了一下，半晌才勾起嘴角，淡淡的一笑，“不過如此……”語氣中含著輕蔑和嘲諷。

    “小姐……”漪雲和漪水擔憂的看著自家小姐。

    閆若放下書，無所謂的道，“既然如此，就都歇了吧。”

    齊紫皓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只覺得頭疼得像要裂開，身邊沒有人，齊紫皓想起身，結果身體一動，不由“嘶”了一聲，頭疼得厲害，胃裡也十分難受。

    “醒了？”隨著熟悉的聲音，帳子被撩開，莫玥一邊把帳子勾好一邊嗔道，“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

    齊紫皓慢慢撐著坐起來，莫玥拿了靠枕放在他身後，齊紫皓揉著額頭道，“不知道，安王幾個輪番灌我。”嗓子有些啞，覺得口幹的厲害。

    “灌你你就喝？”莫玥已經捧起一杯蜂蜜水遞到他嘴邊，齊紫皓微微一笑，乾脆也不接，就著她的手把水都喝下去，連喝了三杯才感覺好了些，只是還是不想動。

    莫玥見他臉色還有些不好，就道，“一會兒還是讓鄭老過來看看吧，也喝太多了。”

    “嗯，”齊紫皓點點頭笑道，“好久沒有這樣喝酒了。”

    “以後可不能這樣喝了，太傷身。”莫玥囑咐著，又問道，“胃難不難受？我已經讓人煮了粥，一會兒喝一點會好些。”

    聽著她的念叨，齊紫皓只覺得心頭一片安寧，笑道，“知道了。”說著，拉著她的手讓她在床邊坐下來。

    “姨娘們馬上就要來請安了，今天可是閆氏進門的第一天。”莫玥嘴上這樣說著，但還是順從的坐下來。

    齊紫皓自然的將她圈進懷裡，一手覆上她的小腹輕輕的撫摸，口中問道，“今天困不困？”

    莫玥就想起他昨天晚上不停的對著她肚子說話的樣子來，齊紫皓疑惑的看著懷中渾身發抖的妻子，“怎麼了？”

    他不問還好，他一問莫玥就忍不住笑出聲來，“沒，沒什麼。”

    都笑成這樣了，誰信啊？齊紫皓挑挑眉，懲罰般的吻住她的唇，直到她快窒息了才把人放開，繼續問道，“怎麼了？”

    “真的沒……”莫玥氣喘籲籲的剛說到這裡，就見齊紫皓又壓下來，急忙道，“我說，我說……”

    齊紫皓就靜靜的看著她，莫玥繃不住笑出來，“你不記得你喝醉的時候做了什麼麼？”

    齊紫皓臉色一僵，有些不自然的道，“不記得……”他十五歲在軍中剛學會喝酒那會兒，常常被灌醉，每次第二天醒來，大家就都笑他喝醉之後拉著別人說胡話，之後他就逐漸開始控制自己了，隨著酒量的增長，喝醉的次數越來越少，到最後，即使喝醉了也能留些意識，有人在的時候是絕對不會張口說話的……

    看莫玥的樣子，自己十有八九是犯了老毛病，齊紫皓有心想問問自己做了什麼，但是看莫玥笑成那樣，就有些問不出口。

    ……到底做了什麼？齊紫皓眉頭緊皺，努力的回憶起來……

    莫玥看著他不自然又苦苦思索的表情，漸漸止住了笑意，心裡柔軟的一塌糊塗，酒後顯真情，她竟不知道，他對她也如此依賴。

    莫玥站起來，微微傾身將他抱住，齊紫皓一愣，就感覺到額頭落下一吻，緊接著就是妻子異常溫柔的聲音，“齊紫皓，我多麼幸運，遇上了你。”

    齊紫皓先是一愣，心底那點尷尬全部都變成了滿腹的柔情……

    莫玥並不是苛刻的主母，只要姨娘們乖乖聽話，莫玥從來不為難她們。就拿請安來說，齊紫皓的三個姨娘並不需要像其他的人家的妾室那樣必須在主母起床之前就過來等著伺候主母梳洗，等著主母吃完飯才能回自己個小院子，而是每天早飯前過來點個卯，寒暄兩句就回去各幹各的，若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時間都卡的差不多，十分規律。

    不過今天，白、孫、秦三位姨娘不約而同的來早了，一同站在門口望著院門口，今天是侯爺的貴妾閆氏進門第一天在主母跟前立規矩的日子，不知道會是怎樣一個情形，顯然，昨天晚上侯爺歇在正房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這個消息傳到各自耳中的時候，眾人反應不一，白姨娘倒是松了一口氣，看來，夫人不會失寵，只是這位閆貴妾身份有點特殊，侯爺和夫人都會有所顧忌吧……

    孫姨娘心裡冷哼，一上來就給閆氏一個下馬威，只是不知道這位身份高貴的閆姨娘能不能咽下這口氣，兩人鬥起來，夫人十有八九要吃虧，也不想想人家閆氏是什麼身份，以為是她們幾個無依無靠的呢，可以隨便欺負。

    秦姨娘心中大恨，莫氏不知又用了什麼陰險手段，竟然能從如花似玉的閆氏那裡留住侯爺……她一定要揭穿她惡毒的面目，想來這位閆貴妾也一定很不甘吧……

    在眾人各自的思量中，閆氏帶著兩個丫鬟從院門口款款進來，雖然昨天已經見過她的容貌，眾人還是有一瞬間的失神，閆若穿著一身淡紅色的襖裙，簡單的墮馬髻上照例只插著一支鑲藍寶石的羊脂玉簪子，耳上墜著一對小巧精緻的水滴狀的翡翠耳墜，眉目如畫，晨曦之中，仿佛是踏著雲彩走下來的仙子……

    孫姨娘和秦姨娘心中的人天平又往閆若這邊傾斜了一點，昨天夫人肯定是藉著子嗣耍手段將侯爺留下了，就是不知道她能留幾天，閆氏這樣的人，連女人都移不開眼，何況男人”

    到時候，這院中就不是莫氏的天下了，孫姨娘這樣想著，笑嘻嘻的上前行禮，“閆姐姐。”

    白姨娘一如既往的規規矩矩，“閆姐姐。”

    秦姨娘也福了福道，“閆姐姐早，今天夫人和侯爺起得似乎有些遲了，我們可能要再等一等。”

    閆若微微一笑道，“昨晚侯爺高興，喝多了酒，宿醉難免起的晚，我們等著就是。”

    幾位姨娘臉上或多或少都露出驚訝的神情來，秦姨娘仔細看了閆若一眼，發現她竟然沒有一絲不快的神情，心中有些忐忑，這位閆姨娘到底是個什麼性子？她能利用她壓住莫氏麼？

    卻沒看見閆若垂下的眼瞼後閃過一絲冷意，想利用她？重新投胎一回再說吧！

    門簾子挑開，夏荷驚訝的看著站在門口的人道，“幾位姨娘怎麼站在這裡？夫人不是說過了，姨娘們在西稍間等著就是。”

    閆若疑惑的看了另外三人一眼，孫姨娘就笑道，“我們這不是在等閆姐姐麼？這就進去。”說著對閆若福了福道，“閆姐姐先請。”

    閆若馬上就想明白了，這三個人之所以在門口等著，想來不是想看她笑話，就是想利用她吧？心中不由冷笑一聲，不知道這些姨娘性子如何，算了，不管什麼樣的性子，總歸會有用處的……這樣想著，閆若不著痕跡的掃過三位姨娘的臉，抬腳率先往裡走去，三人跟在後面進了屋，剛剛站定，齊紫皓和莫玥就從內室裡出來，屋內眾人齊齊行禮，“侯爺，夫人。”

    齊紫皓走到主位坐下，莫玥也在另一邊落座，笑道，“都坐吧。”說著，指了只自己下首的椅子道，“閆妹妹坐這裡吧。”雖然對這種姐姐妹妹的稱呼有些膈應，但莫玥從來會自我調節，把這個當成一種職場上的稱呼就覺得沒什麼了。

    閆若謝過莫玥之後坐下，其他幾位姨娘才在各自的杌子上落座。眾人坐定之後，莫玥才繼續對閆若道，“昨天因為我的緣故，也沒讓你們互相認識，今天先給你介紹一下。”說著，指著白姨娘道，“這位是白姨娘，從小就跟著侯爺，是咱們四小姐的生母。”然後後又指了指孫姨娘，“這位是孫姨娘，是九少爺的生母。”

    白姨娘和孫姨娘站起來向閆若行了禮，閆若點點頭算是還禮，莫玥最後指著秦姨娘道，“這是秦姨娘，父親是甘肅的指揮僉事。”

    秦姨娘繃著臉站起來給閆若行了禮，閆若依舊點頭還禮，這樣一來，名分和排行就都定了，雖然秦姨娘身份比較高，但她是最後進門，又壞了侯爺的子嗣，且沒有其他孩子，自然就排到最後去了。閆若是貴妾，自然是她們之首。

    大家互相見了禮，莫玥又道，“俗話說家和萬事請，大家以後要好好相處。閆妹妹剛進門，三位姨娘多幫襯著些。”說完又對閆若道，“若有什麼不便，來找我就是。”

    閆若笑道，“那妹妹就不客氣了。”說完從身後漪雲那裡拿出兩雙鞋來，一併遞給莫玥道，“這是妹妹給侯爺和姐姐做的，不知道合不合適，請侯爺和姐姐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