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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26 10:59:16

前言:

就世俗觀點來看,孫澤仲是萬中選一的超級金龜婿,
他不僅家世好,能力佳,長相更是比她美上好幾倍,
而且他還不花天酒地、無不良嗜好,每天準時回家,
正因他是如此完美的老公,所以丁煥娣覺得高攀了,
尤其,這樁婚姻幾乎可以算是父親硬逼著他結的,
所以她唯一能彌補他的,就是盡力做個溫順的妻子,
即便每天為了維持上百坪住家的整潔而從早忙到晚,
即便得應付難纏婆婆每日一通電話的無理辱罵,
即便他們夫妻的對話寥寥無幾,都是她在唱獨角戲,
但是,她依然忙得很開心,覺得能嫁他為妻好幸運,
只可惜,她的付出沒得到任何回應,因為他不愛她,
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前女友還向她撂話說要奪回他,
對方甚至故意叫她前去飯店,看他們親密依偎幽會!
看來,對這個從沒愛過她的丈夫,她是該放手了……


楔子

  「丁固建設」頂樓。

  五十幾坪大的辦公室裡頭,傢俱都是清一色的深咖啡色調,除了一整面可以俯瞰車水馬龍街景的窗戶外,其它的牆面則擺滿建築模型的展示架,一張超大的橡木書桌擺在最顯眼的位置,整個辦公室顯得陽剛味十足,幸好有淺米色地毯稍微淡化了點剛硬。

  午後刺眼的陽光透過窗戶玻璃射進辦公室的每個角落,也照射在兩名氣勢相當的男子身上,他們正隔著辦公桌對看,年紀較大的蹺著二郎腿,雙手輕鬆地擺在椅臂上,仔細打量年紀小他一半的年輕男子。

  孫澤仲年約二十六、七,前年拿到哈佛企管碩士的學位回國,人品和條件都是一流的,此時他深邃無波的黑眸毫不畏懼地跟建築業霸主丁榮石對望著。

  外面很多人都說孫澤仲溫文可欺,那些人的眼睛都瞎了不成?這是丁榮石跟孫澤仲會面不到十分鐘後的結論。

  這個男人,根本是只披著羊皮的虎,小看他的人,小心被吞了還幫他數鈔票。

  「『大慶』前幾年做了不少錯誤的投資,不但將之前賺的錢都賠光了,就連老本也虧進去,想要東山再起,談何容易?」丁榮石話說得很直,不怕得罪人。「更別說,『大慶』還養了一堆垃圾,不把那些垃圾一一剷除,別想脫胎換骨。」

  家族企業通常都會養一堆尸位素餐、坐領高薪的親戚,這些「高官」不事生產也就算了,還會挖牆腳,那才是公司最可怕的腫瘤,不徹底治療就會變成致命的癌。

  「『大慶』的底子不錯,今年也推出兩個成功的案子,只要有一筆周轉金,很快就可以轉虧為盈。」孫澤仲不是省油的燈,胸有成竹地一一回答。「至於人事問題,我已經開始清理門戶。」

  去年年底,父親心肌梗塞意外過世後,他臨危受命接手家族企業「大慶建設公司」,立即大刀闊斧地裁減「冗員」和不必要的花費,也開發了幾件不錯的案子,但緩不濟急,父親前幾年的錯誤投資不但吞蝕老本,還跟銀行借了好幾億周轉,無力償還的結果,就是成為銀行的拒絕往來戶。

  逼不得已,他只好找上「丁固建設」的丁榮石——建築業的龍頭老大。很多人都說他的行為無異是與虎謀皮,但他已無路可走,就算丁榮石是只大老虎,他也只能上山打老虎。

  「喔?你所謂的『一筆』周轉金,是多少?」丁榮石不置可否地問。

  「大約……五十億吧。」說到金額時,孫澤仲依然維持著泰然自信的表情,壓下心頭的感受。

  他是個好強的人,若不是逼不得已,他不會低頭跟人借錢,何況是這個天文數字,擺明了「大慶」的主事者不善經營,而他正是現任主事者。

  不管今天的損失是不是他造成的,他都得概括承受,更何況,五十億只能解燃眉之急,據他估算,起碼要一百億才能讓「大慶」起死回生。

  「五十億?!」聽到這筆數目,丁榮石眉頭微聳,就算是底子深厚如「丁固建設」,一時之間也無法立即拿出這筆錢。

  丁榮石精明的腦子開始按計算器,雖然五十億是筆大數字,但仍是一筆值得投資的交易。

  老謀深算的他,看中「大慶」的後勢大有可為,尤其是在孫澤仲的掌舵之下,幾年之後就可能有跟「丁固」一較長短的能力了。

  丁榮石在心裡一番計較之後,不動聲色地看著對面一臉沈穩的年輕人,再度暗暗讚歎孫澤仲生得好。

  不只長相俊俏,人品出眾,氣度更是大器,如果是自己的兒子,該有多好?

  等等……兒子?

  有了!

  「要我借錢給『大慶』也不是不可以。」丁榮石露出一臉好好先生的表情,使出「請君入甕」的把戲。「只要能答應我幾個條件,就一切好談。」

  「什麼條件?」雖然心情澎湃,但孫澤仲仍強自鎮靜,不露出一絲焦躁的神色。

  「第一,我要入股『大慶』。」一談起生意,丁榮石立刻換上一臉精明的表情。「『大慶』的資本額有多少?股權如何分配?」

  「一百二十億。」孫澤仲毫不遲疑地回答,顯示他對公司的營運瞭如指掌,不是搞不清楚狀況的大少爺。「我們家佔六十,其它家族成員佔四十。」

  丁榮石只考慮了一分鐘,便立即作出決定。「那好,我願意投資一百億,而且我要百分之四十的股權。至於你們自己的股權要如何重新分配,你要自己想辦法。」他要擁有絕對的控制權。

  「可以,我代表『大慶』接受這個條件。」孫澤仲只考慮兩分鐘,就點頭答應。「但我要求繼續持有『大慶』的名號。」

  丁榮石願意投資一百億,「大慶」立即可以起死回生,沒有理由不答應他的條件。至於股權重新分配的部分,他會讓那些股東乖乖聽話,否則他只要放手讓「大慶」倒閉,大家都沒得玩。

  「放心,我不會改朝換代,我對『大慶』沒那麼大的興趣。」一家小公司而已,他還沒放在眼裡呢,讓他感興趣的是人——孫澤仲這個人。

  聽到丁榮石的保證,孫澤仲鬆了口氣。就算會暫時喪失絕對的控制權,但起碼「大慶」的名號在,他還是有機會可以重新取得控制權。

  「我的第二個條件,也是最後一個條件就是……」丁榮石頓了一下,眼中閃著勢在必得的光芒。「我要你娶我女兒。」

  「娶你女兒?!」孫澤仲聽了完全傻眼,不敢置信地瞪著丁榮石,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們不是在談生意嗎?怎麼會牽扯到嫁娶?

  「沒錯,一百億不是小數目,當然要有一些保障。」丁榮石算盤打得很精,一臉理所當然地說。「如果我們成為一家人,這不就是最大的保障嗎?」

  「……」孫澤仲不發一語地陷入沈思,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如果不接受丁榮石的條件,沒有資金注入,「大慶」頂多只能再硬撐個兩個月就得宣告破產,屆時幾千個員工將會同時失去工作。

  如果接受呢,他不但失去了選擇伴侶的自由,交往三個多月的女友也必須分手。

  公司的存亡、一段尚未成熟的戀情,孰輕孰重,已經非常明顯,想都不用想就可以輕易作出抉擇了。

  姑且不論「大慶」是父親一手創立的公司,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幾千名員工失業,尤其現在經濟不景氣,他們可能找不到下一個工作機會,生活極可能陷入困境。

  但,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真不好受,尤其是對自視甚高的他來說。

  強迫自己等了一分鐘後,丁榮石忍不住心焦地出聲催促。「你的決定呢?」

  孫澤仲面無表情地點頭。「我願意娶你女兒。」

  丁榮石滿意地哈哈大笑,站起來走到孫澤仲身旁,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很好!哈哈哈……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作了正確的決定!我女兒溫柔又漂亮,就像她媽媽一樣,絕對會是一個好太太,你一定會愛上她的!哈哈……」

  孫澤仲臉上閃過一抹厭惡,但隨即壓下,恢復面無表情。

  為了公司而賠上個人婚姻,這筆交易,值得。

  然而,對於未來的妻子,還沒見上面,心中已經先有了幾分排斥。

  他會愛上她?

  作夢!

第1章(1)

  五年後

  華燈初上,食物香味陸續從餐廳和各家廚房傳出,引得行人飢腸轆轆,只想趕緊回家或找個地方祭祭五臟廟。

  位於台北市仁愛路上的頂級豪宅內,有間二十坪左右的現代化歐式廚房,裡頭的廚具都是白色的,看起來清爽舒適,但要維持需要花費很多時間。

  此時,一名纖柔的女子正在廚房中,細白的雙手熟練地切切洗洗、炒菜翻鍋,不到一小時的時間,五菜一湯已擺上桌。

  所有菜餚都用精緻的小盤盛裝著,不但色香味十足,而且營養均衡,就連裝盤的藝術都考慮到,看得出廚子的用心。

  擺上最後一道菜後,丁煥娣看了牆上特殊造型的裝飾鍾——七點五分。這表示在孫澤仲回家前,她還有二十幾分鐘的梳洗時間。

  剛結婚的頭三年,他每天忙到三更半夜才回家,疲累的神情看得她好心疼。工作上,她幫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提供他舒適的家庭生活。

  這兩年,他不再加班了,只要沒有應酬,就會在七點半準時回到家,幾乎沒有一天例外,這表示他已經能充分掌控公司的運作,她為他感到高興。

  她將沾到油煙的圍裙放到待洗的洗衣籃裡,走進房間拿換洗的衣物,正準備進浴室沖澡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一定又是每天準時「問候」的婆婆!

  丁煥娣壓下心中的不耐,過了五秒鐘才接起電話。

  「……喂?」

  「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整天在家沒事做,就連接電話也不會嗎?」另一頭超高音調的怒斥聲隨即衝出話筒。

  「媽……」拜託,別又來了!婆婆的高分貝,叫得她的額際隱隱作痛。

  孫王舜茹每天的「疲勞轟炸」,炸得她心情低落,快到崩潰邊緣了。

  「最近天氣很熱,小心照顧我們家澤仲的身體,別讓他累壞了。這點小事,妳應該做得到吧?」

  孫王舜茹每天會不定時地打電話來「問候」她,有時還會登門視察,處處挑她的毛病,擺明了不讓她好過。

  「我知道。」同樣的話已經聽過上千遍,要能不記得才是奇跡。

  「我告訴妳,嫁給我們家澤仲,是妳三輩子修來的福氣!」孫王舜茹尖酸的語氣五年來如一日。「如果不是我們家一時周轉不靈,被妳那個爸爸獅子大開口,不但拿走我們家的股份,還硬把妳推銷給我們家澤仲,否則我們家澤仲也不可能娶妳的!」

  剛開始找丁煥娣麻煩時,孫王舜茹還有所忌憚,擔心丁煥娣會跟丁榮石或是兒子哭訴,但幾次下來,都沒什麼動靜,她的膽子就跟著大了,越罵越起勁。

  這個女人哪,連告狀的膽子都沒有!

  「……」同樣的話,孫王舜茹每次通電話時就會講上一次,到底哪一天才會結束呢?

  「說長相沒長相,身材也不好,學歷更不用說了!要不是妳家還有一點錢,根本沒人會要妳!」孫王舜茹將煥娣貶得一文不值。「我們家澤仲真是可憐哪……」

  「……」太超過了!煥娣想充耳不聞,但尖酸刻薄的話語還是一字不漏地入了她的耳,鑽進她傷痕纍纍的心。

  她好想大聲反駁,如果沒有丁家的金援,孫家還能不能存在尚是一個未知數,更別說讓家族成員繼續過著優渥的富貴生活了。

  這間位於仁愛路的頂級豪宅是父親送她的嫁妝,如今掛在他們夫妻共同財產名下,等於也是間接送了一大筆財產給孫家。

  她從沒想要邀功,但能不能不要再貶低她?她也是會受傷的!

  「我對妳也不敢有什麼奢求,只要妳把我們家澤仲照顧好,應該沒問題吧?」

  「嗯。」

  「還嗯?連回答都不會,真是沒有用!」孫王舜茹火氣十足地掛上電話。

  丁煥娣無力地放下話筒,每次跟婆婆說完話後,感覺就像是活生生被剝了一層皮似的,不滿與痛楚長久累積下來,她已經瀕臨潰決邊緣了。

  鈴∼∼鈴∼∼

  煥娣瞪著話機,不會又來了吧?她閉上眼,等了十秒鐘才接起電話。

  「喂……」

  「煥娣,是我啦!」電話裡傳來低沈性感的嗓音。

  「茤萸!」聽到小妹的聲音,煥娣明顯鬆了一口氣。

  丁茤萸是家中排行最小的妹妹,她另外還有一個身份「丁萸」,是台灣鼎鼎有名的性感超級名模。

  「怎麼啦?幹麼歎氣?」

  「沒、沒事……」不敢讓茤萸知道婆婆的行徑,否則以妹妹的脾氣,絕對會上門興師問罪,這麼一來,只會把事情鬧大,讓情況更複雜。

  「後天是什麼日子,妳還記得吧?」

  「後天……」煥娣看了一眼茶几旁的日曆,九月四日,正好是她的生日,也是她結婚五週年的紀念日。「嗯……記得。」

  「我跟若男想請你們夫妻倆吃飯。」

  「不用這麼麻煩……」

  「不麻煩,我已經在『茹絲葵』訂位了,晚上七點半。」

  「不行哪,我要問澤仲……」

  「拜託!」丁茤萸受不了地低嚷。「妳都已經二十八了,不是兩歲或八歲的小孩子,他也不是妳老爸,妳不需要什麼事情都問他!」

  「可是……」

  「別再可是,就這麼決定!」

  「……喂?喂?欸,竟然掛電話了……」丁煥娣傻愣愣地瞪著話筒好幾秒,然後無奈地將話筒掛回去。

  她很清楚,孫澤仲根本不會答應參加這類聚會。陪她一年一次回娘家過年,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唉……」低頭看見手上的衣服,這才想到洗澡被電話打斷,看了牆上的時鐘,剩下不到五分鐘就七點半了。「來不及洗澡了!」

  匆匆將手上的衣服放回房間,對著鏡子稍稍整理了下儀容後,才剛走出房間,就聽到大門的開啟聲準時響起,門後露出一張比偶像明星還俊美的臉。

  「澤仲,你回來啦!」丁煥娣腳步輕快地走過同樣是清一色白的起居室,來到玄關,拿出他專用的皮製拖鞋,臉上掛著發自真心的愉悅笑容。

  她喜歡喊他的名字,有種親密的歸屬感,像是再次確定他是她的。

  她還清楚記得當年第一次見到孫澤仲的震撼,他不僅是她見過最俊美的男人,還擁有優雅的儀態和得體的談吐,簡直就像是標準白馬王子的化身,讓她一見就傾心。

  他的身高差不多一百八,身材偏瘦但不單薄;膚色是乾淨清爽的乳白色;橄欖型的眼睛很漂亮,深邃有神;眼睫毛甚至比她還要濃密;鼻樑挺直;略薄的唇形優美。

  她從不認為自己重視外表,但他出眾的相貌,的確讓人看了心情愉悅,就算看了將近五年,每次看到他,還是會讓她怦然心動。

  「來,你的拖鞋。」彎腰將拖鞋擺在他跟前,等他換上拖鞋後,順手將他的皮鞋用鞋刷清乾淨才擺進鞋櫃,亦步亦趨地走在他身後。

  「晚飯已經準備好了,等你洗完手臉,換好衣服,就可以開飯了。」同樣的話,她每天都會說上一遍,為的是找話說。

  「嗯。」他頭也不回地輕應一聲,繼續走往他自己的房間,反應很平淡,淡到幾乎可以稱為冷漠。

  就算回家,他的腦子裡還是在想公事,尤其最近有一個超級建案正在進行,佔滿了他全部的心思,對於不重要的人事物,他會自動忽略。

  看著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背影,雖說已經習以為常,但她就是沒辦法不放在心上,心頭酸酸澀澀的,五味雜陳。

  就世俗的觀點來看,孫澤仲是個百萬中選一的超級金龜婿,不僅家世好、能力好,長相更是帥得嚇嚇叫,而且他不抽煙、不酗酒、不花天酒地,沒有不良嗜好,每天還準時回家,是眾人眼中的好老公。

  正因為如此,對於自己能夠嫁給孫澤仲,她總覺得高攀了。

  尤其當她知道這樁婚姻幾乎可以算是父親給硬逼來的後,更是讓她感到不踏實的心虛和難堪。

  她相信,以他的條件,當年不可能沒有女朋友,而她極有可能是搶走別人男朋友的第三者,這個認知讓她忐忑不安。

  她唯一能彌補他的,就是盡全力做一個溫柔順從的好妻子,提供一個舒適的居家生活,讓他全力拚事業,無後顧之憂。

  日本新娘學校畢業的她,家事和料理都難不倒她。知道他重視隱私權,她沒請幫傭,所有的家務都自己扛起來做,為了維持一百多坪住家的整潔,每天從早忙到晚,但她毫無怨言。

  為他,她忙得很開心。就算得應付難纏的婆婆,她還是很高興能嫁他為妻。

  只可惜,她的付出沒有得到同等的響應……

  眼角餘光看見換上白色短袖Polo衫和米色休閒長褲的孫澤仲走進飯廳,丁煥娣立刻甩脫心頭的沮喪,換上笑臉迎上。

  「今天工作順利嗎?」

  「還好。」孫澤仲跟以往一樣,只給最簡潔的回答,隨即沉默地坐在長餐桌最靠邊的座位。

  丁煥娣盛好兩碗飯,先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再走回他對面的位子坐下。

  「今天的竹筍很嫩喔,你試試。」起身又拿了一個空碗,舀滿竹筍湯,放在他面前,期待地等著他的評語。

  他挾了一塊竹筍,咬了一口,鮮嫩的美味讓他驚艷不已,忍不住一口吞下,又挾起另一塊筍子。

  「好吃吧!」看到他的表情,她滿臉得意地報告。「那個賣菜的老伯伯還教我怎麼挑選竹筍喔,以後我就知道要怎麼選好竹筍了」

  「嗯。」這是他唯一的反應。

  說實話,她煮的口味滿合他胃口的,結婚這幾年來,他胖了幾公斤,就連長年累積的胃病也不再犯了,算是跟她結婚的收穫。

  「這波經濟不景氣有對公司造成影響嗎?」她不屈不撓地繼續找話題。

  她對商業完全沒興趣,但為了不讓自己言語無味,只好每天拿著商業書刊猛啃,看得她頭昏腦脹,還是不知所云。

  「我可以應付得來。」語氣淡漠,回答又簡潔,彷彿說話的對象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認真說起來,她算是一個合格的妻子——會做家務,個性溫柔又聽話,沒什麼好批評的。硬要挑剔的話,只能說她的個性太悶,言語無味,不是家庭瑣事,要不就是言不及義的內容,激不起他聊天的慾望。

  對一個只懂醬醋茶的家庭主婦,他還能奢望什麼?

  況且,他娶她並不是為了心靈交流,而是利益交換。他以婚姻換取她家的經濟支持,成功化解家族企業的危機,婚姻就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

  丁煥娣暗歎一口氣,不再費心想話題,安靜地吃著沈悶的晚餐。

  就算相處五年,她還是一點兒也不瞭解他這個人,因為,他們兩人之間從來沒有真正的交談過。

  她只知道他的一些喜好,比如說他不喜歡吃油膩的菜色,不敢吃辣,喜歡清爽的白色,喜歡有質感但不花稍的服飾,而這都是她花很多時間細心觀察來的、屬於比較表面層級的東西。

  至於他的內心世界,她從來沒有進去過。她努力想打開僵局,但他將心緊緊封鎖住,不讓她越雷池一步。

  孫澤仲是眾人眼中的超級金龜婿,只可惜,他並不愛她。

  他的被動和冷漠,讓她覺得好累。

  孫澤仲沉默地將桌上份量不多的菜餚吃光,喝下最後一口湯後,俊眸終於看向她,沒頭沒尾地丟下一句問話——

  「這個星期六晚上可以嗎?」

  丁煥娣的臉蛋倏地染上艷麗的酡紅,羞赧地點點頭。

  結婚這五年來,他們一直都是分房睡。

  他的理由是——他回家還要在書房處理公事,擔心影響她的睡眠,所以分房睡是最好的決定。

  這是他的決定,她不敢也不會有異議。

  雖然兩人分房睡,但該辦的事還是有照辦,只不過日期是固定的,每個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六晚上,若是碰到她的生理期,那個月就自動取消。

  對他來說,做愛只是一項權利和義務,並不是情感的延伸,她不會自作多情地添加曖昧想像。

  他堅決要避孕,理由是他現在必須全心投入工作,沒心思擁有孩子。他的理由不但牽強,而且沒有道理,但她還是不敢有異議。

  事實上,她好想要一個孩子,最好像他多一點,長相像他,頭腦像他,但個性除外。她想要一個會跟她有互動的小小分身,一個可以讓她疼、讓她愛、讓她摟在懷裡寵的孩子。

  父親的重男輕女和母親的軟弱,只讓她擁有戰戰兢兢的家庭生活,不曾享有家庭的溫暖,正因為如此,擁有一個疼愛她的老公、可愛的小孩和溫暖的家,一直是她最渴望的夢想。

  「我知道了。」他站起身,順手想要收拾碗筷,馬上被她制止。

  「我來收就好,你去休息吧。」

  「嗯。」也好,他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處理,於是轉身往書房走去。

  「啊!等等……」她突然想到稍早時,茤萸的邀約電話。

  「嗯?」他轉身看她。

  「呃……後天晚上,茤萸跟若男想請我們吃飯……」

  「為什麼?」他跟那兩個小姨子的交情平淡,甚至可以說沒什麼交情可言。

  「那天是我生日——」和結婚週年紀念日。但她還來不及說出後半段,話就被他截斷了。

  「既然是妳生日,妳自己去就好。」

  「那天還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她們邀請我們兩個人一起去。」她趕緊說出另一個慶祝目的,哪有結婚紀念慶祝是妻子一個人去的。

  「我最近很忙,沒時間參加,妳自己一個人好好玩吧。」他完全沒有跟她家人打好關係的意願,但願意做補償。「妳可以給自己選一件禮物。」

  「我……希望你能親自選件禮物送我。」她強迫自己說出心底的渴望和願望。

  結婚這些年來,他沒有送過她任何東西,就連手上的結婚戒指,也是她獨自去挑選的。

  她好想要擁有一件他親手挑選的禮物,就算是一顆石頭,她都會視如珍寶。

  「我沒有時間,妳自己去選吧。」話一說完,他立刻轉身走回書房,留下丁煥娣獨飲傷感。

  她根本不稀罕什麼見鬼的禮物,她要的只是他的一點點關心和在意,有這麼困難嗎?

第1章(2)  

  「孫澤仲竟然真的沒來?!」坐在隱密桌位的丁茤萸,一看到只身前來的丁煥娣,怒火瞬間爆發。「他到底有沒有將妳放在心上啊?真的很可惡耶!」

  臨出門前,她還特地打電話給孫澤仲,請他務必「撥冗」參加今晚的聚會,因為這也是「他」的結婚紀念日。他沒做正面響應,只要他們好好聚會,並代他選一樣禮物送給煥娣,所有的賬單由他買單。

  她本來就對孫澤仲這個冷漠的大姊夫沒啥好感了,如今更是厭惡。

  太可惡了!

  「茤萸,別說了。」坐她身旁的夫婿紀可法輕輕拉扯她的手,制止她激烈的言論,以眼神示意她的話已經傷到丁煥娣了。

  紀可法的家裡雖然擁有全台數一數二的醫療體系,但他卻選擇當一名小法醫,聲張遲來的正義。

  隨著老公的視線,看到丁煥娣臉上的落寞,丁茤萸驚覺失言,連忙道歉。

  「大姊,對不起……」她平常習慣喊煥娣的名字,只有當她心虛或理虧時,才會稱呼「大姊」。

  「沒事……」丁煥娣擠出笑容,坐進丁茤萸旁邊的主位,但臉上的落寞和難堪,藏都藏不住。

  「我今天跟孫澤仲通過電話,他說今天他買單。」丁茤萸趕忙轉移話題。

  「既然是他買單,要吃什麼就盡量點吧。」丁煥娣故作開朗地擠出一抹笑容。

  「太好了,那我要點三客最貴的牛排!」坐在紀可法對面的齊瓦開心地拿起菜單,對著隨侍一旁的服務人員點出三客不同部位的大份量牛排。

  「你最近不是嚷著要節食?」丁若男淡淡地提醒夫婿。

  丁若男是丁家二女兒,自幼被當成男孩養,雖然結婚了,還是維持一身帥氣的男性裝扮,俊美的面容經常迷昏一票不知情的女兒心。

  她的夫婿齊瓦是個超過一百九十公分的大塊頭,個性爽朗,不拘小節,但是心思細膩,是個溫柔體貼的好老公。

  「有人請客,不吃白不吃!」齊瓦痞痞地笑著,最後曖昧地靠在親親老婆耳畔說:「反正只要妳不嫌我重就好。」話一說完,立刻換來腰部的鉗子手,痛得他差點滴下英雄淚。

  好狠的老婆!

  「乖乖吃你的麵包!」拿了一大塊剛端上來的麵包塞住他的嘴,讓他短時間內無法開口說話,免得丟人現眼。

  服務人員陸續上菜,紀可法自動自發地將自己的色拉讓給工作上需要保持好身材的丁茤萸,再將她吃不完的牛排解決;齊瓦則是先試吃,再選出最嫩的部分給丁若男。

  「我有一個消息要告訴大家。」等到甜點上桌後,丁茤萸跟紀可法對看一眼,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才開口,掩不住眼中的喜悅。

  「妳該不會要告訴我們,妳懷孕了吧?」齊瓦右手攬著老婆的肩,胡亂猜道。

  丁茤萸詫異地瞪著齊瓦。「你竟然猜到了!」這傢伙果然不是普通人!

  「蛤啊?胡說亂猜也可以蒙中?!」齊瓦才是最驚訝的人。「我應該改行去當算命的!」

  「恭喜!幾個月了?」丁煥娣羨慕地看著小妹,她也好想要一個小孩。

  「三個多月了。」紀可法的手掌輕輕放在老婆微微突起的小腹上,臉上掛著初為人父的傻笑。

  「哇∼∼真有你的!」齊瓦轉頭望向親親老婆。「沒關係,我們只要加把勁,很快就可以趕上他們了。」

  「要生,你自己生!」若男推開他想偷香的臉。

  「欸∼∼沒有妳,我怎麼生啊?」齊瓦壯碩的身材,一下子縮了好幾號。「難道說……妳不想要小孩嗎?軟軟暖暖又可愛的小孩耶……」

  「你很吵耶!」若男的手肘再度撞向齊瓦的小腹,讓他暫時說不出話來。

  看著妹妹們跟老公之間親暱的互動,丁煥娣掩不住臉上的渴望和羨慕。這是她最渴望卻無法享有的夫妻關係。

  結婚滿五年,她跟孫澤仲相處的時間比其它兩對多太多,但兩人的關係卻遠遠不及另外兩對,他們兩個甚至連朋友都稱不上,可笑吧?

  「大姊,妳有心事?」話不多,但身為法醫的紀可法觀察入微,看出丁煥娣臉上掩不住的落寞。

  「沒!我沒事……」她猛搖頭,慌亂的表情看起來頗欲蓋彌彰。

  「大姊,有事情?有什麼事你說出來啊,大家可以幫忙商量看看。」

  「……」丁煥娣有苦難言,這是夫妻間的私事,怎麼說呢?

  「是不是姊夫欺負妳?」丁茤萸馬上聯想到今天缺席的孫澤仲,個性直接的她立刻開炮。「娶到妳這麼一個好老婆,他還不懂得珍惜,每天放妳一個人孤伶伶地在家,他到底在想什麼!」

  「妳姊夫公司忙——」

  「那是借口!如果他愛妳,再忙都抽得出時間陪妳!」話一說完,看到丁煥娣苦澀的表情,丁茤萸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踩到地雷了。「大姊,我的意思不是說孫澤仲不愛妳,我是說……唉唷!」向來口齒伶俐的她,第一次詞窮,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妳說的是實話。」丁煥娣露出一個悲傷的苦笑,只是實話太傷人。「這是一樁利益交換的婚姻,沒有感情可言,怨不得他。」

  「妳愛他嗎?」丁若男問了一個重點。

  「……嗯。」丁煥娣輕聲承認。愛上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正是她的悲哀。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感情的事,外人要怎麼插手?

  「你們不會結婚五年還沒上過床吧?」齊瓦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問,惹來眾人的驚呼。

  「齊瓦!」丁若男的右手立刻賞他一記拐子,後悔讓這個口無遮攔的男人跟來。

  「喔∼∼痛痛痛∼∼」齊瓦痛摀著胸口,忍不住為自己抱屈。「我又沒有問錯!這是很有可能的事耶!」

  自從知道他皮粗肉厚後,親親老婆越來越狠了,嗚∼∼

  眾人有志一同地看向丁煥娣平坦纖細的腰,結婚五年,卻完全沒有懷孕的跡象,難道說……他們真的沒有上過床?!

  「有……我們……有……啦……」丁煥娣滿臉通紅,急忙澄清。

  「大姊,妳確定你們有做全套?」丁茤萸懷疑地看著結婚五年依然清純可人的大姊。

  丁煥娣雖然排行老大,但生性單純,社會歷練也不及她和若男,搞不好連上床要做什麼都不知道哩!

  「全套?」丁煥娣通紅的俏臉滿是茫然。

  上床還有分全套?半套?這完全超出她的知識和經驗範圍之外。

  「就是……就是……唉呀……」丁茤萸尷尬地附在丁煥娣的耳旁低聲解釋。「懂了嗎?」

  「喔……」原來她說的全套是指這個啊!

  「怎麼樣?你們有做完全套嗎?」丁茤萸再度追問,其餘三人的眼睛也緊盯著丁煥娣不放,聚精會神地等著她的回答。

  「……嗯。」丁煥娣遲疑了好幾秒後,才害羞地點點頭。「但他堅持避孕。」這才是她一直沒懷孕的原因。

  「喔……」原來如此。眾人瞭然地收回探索的目光。

  「既然妳愛他,你們又是名副其實的夫妻,妳就該好好爭取他的愛情,讓這樁婚姻有個完美的結局。」齊瓦總算說了句像樣的人話。

  「我不是沒試過。」五年來,她做過不少嘗試,但無論她怎麼做,都得不到他的反應,讓她心灰意冷。

  不需要言語,眾人都能感受到丁煥娣的沮喪。雖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但兩對夫妻都希望她也能擁有同樣的幸福。

  「他在外面有女人嗎?」齊瓦的爆炸性話題再度惹來眾人憤怒的殺人眼光。

  丁煥娣整個人僵住了,這是她從來不敢想的問題,怕會讓自己更受傷。

  「齊瓦!」誰來將他推下去?向來冷靜的丁若男突然有股謀殺親夫的衝動!

  「你問的是什麼鬼問題啊?」丁茤萸抱頭哀嚎。她已經夠白目了,沒想到齊瓦比她更瞎!

  這種問題能在當事人面前問嗎?

  「欸∼∼我的問題很實際呀!」齊瓦再度為自己伸冤。「我們總要知道孫澤仲的確切情形,才能對症下藥啊!」

  「我問你,要是孫澤仲有別的女人呢?大姊就要放棄嗎?」丁茤萸翻著白眼,看他怎麼自圓其說。

  「要是孫澤仲的心另有所屬,那就要看大姊要不要跟別的女人共享孫澤仲嘍!」齊瓦的話實際到有些殘忍。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別的女人,但他每天都會準時上下班,很少加班應酬。」丁煥娣強作冷靜地回答另一個問題,至於跟別的女人共享丈夫……她目前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聽起來,孫澤仲像是沒有偷吃,不過我會作進一步確認的。」齊瓦指派給自己一個任務,但同時提醒丁煥娣。「大姊,妳也要多費心思找出他的喜好,才能投其所好。比如說食物、音樂,或是興趣等等。」

  丁煥娣苦澀地搖搖頭。「我努力觀察過了,他幾乎沒有特別的喜惡,除了工作以外,沒有什麼事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力。」就連她費心做的食物,也從沒有得到他的一聲讚許。

  「天啊,他這人還真是無趣耶!」丁茤萸忍不住猛搖頭,唉歎道:「大姊,妳怎麼會愛上這種男人啊?」空有一張迷人的外表,其餘卻無聊透頂。

  「是我配不上他。」丁煥娣頹喪地低著頭,自卑地承認。

  不需要婆婆三不五時的提醒,她也很清楚自己的確矮孫澤仲一大截。

  他是標準的「三高」男,學歷高、收入高,條件也高。而她呢?念的是只要有錢就可以就讀的私立學校,而且沒賺過一毛錢。

  她的確是高攀了。

  「誰說的!」丁茤萸滿臉不悅地反駁。「妳不但人長得漂亮、溫柔賢慧,而且又會理家,哪點配不上孫澤仲?」

  「我學歷不如他,長相不如他,甚至沒自己賺過一毛錢,是只標準的米蟲。」對於自己的不事生產,她越來越唾棄了。

  「孫澤仲說妳是米蟲?!」鮮少動怒的丁若男聞言,俊美的臉倏地冷凝,週遭的溫度馬上降低了好幾度。

  「沒!他沒這麼說過,是我自己這麼覺得啦!」她急忙為孫澤仲澄清,神情苦澀地說:「看看你們,每個人都有一技之長,擁有自己的一片天,而我呢?什麼才華都沒有,而且打從我出生到現在,也沒賺過一毛錢,這不是米蟲,是什麼?」

  「大姊,不要讓任何人貶低妳,就算是妳自己也一樣。」丁若男嚴肅地糾正她的觀念。「妳有妳的好,不需要跟別人比。」

  在父親丁榮石極度重男輕女又高壓的變態統治下,姊妹三人的性格多多少都受到影響——茤萸以冷嘲熱諷應付外人;她是用冷漠包裝自己的怯懦;煥娣則是委曲求全。

  她跟茤萸都很幸運,遇到了體貼的齊瓦和紀可法,但她不認為孫澤仲具有體貼的特質,那個人現實又功利,不可能花時間在無謂的事項上。

  取悅老婆,就是屬於無謂的事項之一。

  「誰說妳沒有才華?」丁茤萸特地拿高掛在胸前的精緻墜飾。「妳看妳親手設計製作的這個項鏈墜飾,這是我看過最精巧又特殊的設計,我每天都戴在身上,每個看過的模特兒都想要一個,一直逼問我是哪個設計師做的呢!如果不是妳堅持不想做,妳的訂單絕對接不完!妳的才華不輸給那些國際知名的珠寶設計師,誰敢說妳沒有才華?」

  這條項鏈墜飾差不多三公分見方,以丁茤萸的十二月生日石土耳其石為主,粉白色小珍珠為輔,天藍色的土耳其石搭配珍珠,組成一個清爽又奇特的幾何圖形,隱約可以辨識出是「萸」這個字,搶眼又獨特。

  「我沒妳說的這麼好……」

  「我也很喜歡妳送我的這副袖扣。」若男秀出襯衫袖口上由黑色蛋白石製作的精緻袖扣,肯定地說:「妳的確很有才華。」

  「我沒……」丁煥娣不好意思地搖頭。

  「大姊,妳太沒自信了啦!」齊瓦不以為然地猛搖手。「謙虛是種美德,但過度謙虛就沒必要,會讓人覺得懦弱。」

  「妳這種個性很吃虧,難怪會被孫澤仲吃得死死的!」丁茤萸認同地用力點頭。她向來受不了唯唯諾諾的小女人,偏偏丁煥娣是其中之最。「妳可以愛孫澤仲,但也別忘了要同時愛妳自己,如果連妳都不疼愛妳自己,誰會憐惜妳?」

  每次看煥娣老是把孫澤仲掛在口中,拿他的話當聖旨,總是讓她非常火大。

  「愛……自己?」丁煥娣茫然地重複。

  長這麼大,她從沒想過要好好地疼愛自己。

  她只想著如何迎合週遭的人,不跟人起爭執,讓自己好過一點。

  但,她真的好過嗎?她真的不在乎別人的謾罵嗎?

  沒有,她其實在意得要命。只是為了不引發事端,所以她全都隱忍在心,直到再也忍不住後,將會爆發、毀滅吧?

  「沒錯!」丁茤萸用力點頭。「當妳愛自己時,別人才會愛上妳。」

  一個連自己都吸引不了的人,要如何吸引別人?

  愛自己?「那不就是自戀嗎?」丁煥娣還是沒搞懂妹妹的話。

  「茤萸的意思不是自戀,而是要妳發掘自己的美好,對自己更有自信,進而發自內心地喜愛自己、疼惜自己。」紀可法進一步解釋妻子話裡的深層涵義。

  「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要讓任何人看輕妳,包括妳自己。」丁若男也補上自己的建言。

  「沒錯,妳的個性需要徹底『改變』。」齊瓦下了最後的批注。「試著說出心裡的想法,一次兩次之後,妳就會發現,表達自己的意見其實並不困難。」

  「疼惜自己……愛自己……不讓人看輕……還有改變……」丁煥娣喃喃念著,靜靜思索他們的建議。

  如果她試著適度表達自己的想法,不再一味地委曲求全,她跟孫澤仲的關係是不是會有所改變?

  改變,需要勇氣。

  她……有足夠的勇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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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26 11:01:25

第2章(1)  

  薰衣草的香味瀰漫在整間浴室內,細嫩的雙手滑過高聳渾圓的胸部、平坦的小腹、修長的美腿。

  丁煥娣的身高約一百六十三公分。跟台灣一般女性比起來並不算矮,尤其是她身材的比例完美,所以看起來比實際還要高一些。但跟兩個超過一百七的妹妹相較之下,卻算是「嬌小」一族。

  關上水龍頭,拿條浴巾擦拭長及肩的直髮後,走到鏡子前面拿起吹風機,吹乾頭髮,抹上基本的保養品.對著鏡子裡那張熟悉的臉,她不由得做起嚴苛的檢視。

  剛洗過澡的緊致肌膚透著淡淡的粉色,緊繃而富彈性,巴掌大的鵝蛋臉上有著細緻的五官,眼睛又圓又大.鼻子小巧挺直,粉嫩的唇辦微微上勾,氣質清純迷人,看起來比高中生還像個高中生。

  雖然在家排行老大,外表看起來卻是最幼齒的,甚至比茤萸還要年輕,完全看不出來已經有二十八歲的年紀。

  憑良心說,她擁有一張清麗可人的臉蛋,絕對可以稱得上「漂亮」兩個字,但因自小看慣了超級名模妹妹丁茤萸,所以她從不覺得自己長得好看,頂多只能算是清秀罷了。

  看了鏡子旁邊的藍色小掛鐘一眼,再過八分鐘就十點了。她快速換上茤萸昨天挑的黑色性感薄紗睡衣--一件具有魔法的睡衣,會讓孫澤仲著火的睡衣。這是茤萸和若男共同的評語。

  除非他是性冷感或是性無能--這是她們後來又加上的註解。

  這件睡衣很短,只能勉強蓋住臀部,薄紗材質更是讓她的身軀一覽無遺。茤萸還特地挑了一件同樣材質的黑色胸衣,一樣沒有什麼遮掩效果,尖端上的兩點若隱若現。看起來更加魅惑。

  她完全不敢看向鏡中那妖嬈的陌生身影,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好想換上棉質兩截式的阿嬤型睡衣,但一想到她必須要「改變」,便鼓起所有的勇氣,強壓下心中的不安,視死如歸地走出浴室。

  雖然他們的「床上運動」欠缺激情,更是缺乏熱情,她也從來沒有享受過床第間的樂趣,但她還是很期待,因為那是她唯一可以親近他的時刻。

  「啊!」低著頭、雙手環胸的她,不期然地迎面撞上一堵精壯的肉牆,沐浴後清爽的氣味霎時籠罩週身,讓她不自覺地輕顫著,她直覺地往後退。「對不起、對不起……」

  每回只要接近他,她就會因過度亢奮而顯得毛躁。真不知道這個壞習慣何時才能改過來?

  「好了嗎?」他輕擁著她,沒讓她退開,態度自若。

  「……嗯。」嬌羞地埋首在溫熱的懷抱裡,她輕輕應了聲,享受他難得給予的溫柔。

  摟著她走進她色彩明亮的房間。直到將她放在印花床單上。黑紗和印花的強烈封比下,他終於我現了她身上那跟平常完全不同的裝扮,一時間看傻了眼。

  「這是--茤萸送的?」沒有遮掩效果的黑紗,襯得她的雪白肌膚更加引人遐思。他的眼睛幾乎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他們已經同床共枕好幾年了,但他卻有如第一次看見她般,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柔若無骨的身子,完美柔順地貼著他,仿拂是依附他而生的菟絲花,柔美嬌嫩。

  她的神情嬌羞,清純中帶著點魅惑,緊緊抓住他的目光。

  原來她也有這麼嬌媚的一面,讓他驚艷不已。

  「……嗯。」她的雙手害羞地擋在身前,試圖遮掩春光。「太露了……」

  「別……」他捉住她的雙手,將她摟進懷裡,急切地吻上粉嫩的紅唇,用力吸吮著,彷彿要將她吞噬般。

  迫不及待地輕輕解下性感的薄紗,胸衣頂端若隱若現的小紅莓分外引人遐思,他隔著胸衣輕咬,惹來她全身輕顫、低吟。

  她的唇有這麼甜美嗎?她的皮膚有適麼滑嫩嗎?她的身子有這麼柔軟嗎?她有這麼性感嗎?

  為什麼今天的她,感覺特別不一樣?

  她真的是丁煥娣嗎?還是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

  煥娣全身無力地承受著他的熱情,今天的他很不一樣,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幾乎可以用熱情如火來形容。

  以往他的動作雖然溫柔,但卻面無表情,就像是在執行一項權力與義務的例行公事般,沒有感情可言。當然,她也無法體會床第間的樂趣,直到今天。

  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慾火焚身。因為她現在就有著火的感覺!她全身發熱、發燙,像是要燒起來似的,而孫澤仲正是點火的人。

  他的唇經過的地方,全都化為火花,燒得她理智渙散,不知道身上的遮蔽物何時被剝光了,與他裸裎相對,陷入前所未有的熟情之中。

  孫澤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向來不著迷於情慾的他,竟然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彷彿著了魔般,最後筋疲力盡地癱在她身上。

  怕壓壞她嬌柔的身子,他費盡最後一點氣力自她身上滾落,躺在她身旁,將陷入半昏睡的她拉進懷裡。臉埋在她的頸窩處,吸取屬於她的淡雅芬芳,陷入香甜的睡蘿中。

  累極昏睡前,丁煥娣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孫澤仲不是性冷感。更沒有性無能……

  「唔……」全身泛起一股陌生的酸疼。讓丁煥娣發出輕吟。身旁陌生的溫熱物體,讓她納悶地睜開酸澀的眼眸。

  咦?孫澤仲竟然還在?!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床上過夜,也是她第一次在他懷裡醒來,有種被寵愛的錯覺,她好喜歡!

  以往他總是辦完事後就回自己房間,從來沒有留在她床上過夜過,就連新婚之夜,也都是各睡各的,因為他說--習慣一個人睡。

  那……現在是怎樣?

  他的習慣改了嗎?

  輕巧地撐起上半身,就怕驚醒他。她貪婪地看著他的睡臉,他毫無防備的俊臉線條柔和,初生的鬍渣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頹廢的性威,跟他平日正程喜棠的形象差好多。

  但,她喜歡這樣的他,感覺多了一點人味。

  如果能常常看到他不設防的模樣,該有多好。

  手指不自覺地勾勒著他的五官,想將他這一刻的模樣牢記在心底。從粗黑的眉,畫到捲翹的睫毛,挺直的鼻樑,最後來到他臉上唯一柔和的部位--唇。

  他的唇形很好看,雖然老是嚴肅地抿著,但唇瓣卻意外的柔軟,是一張適合親吻的嘴唇。

  ……好想吻他喔!

  如果她動作輕一點,應該不會吵醒他吧?

  她的臉慢慢地垂低靠近,心跳速度跟她的降落速度呈強烈反比,輕輕在他唇瓣啄了一下後,她像作賊一樣,馬上跳開,深怕被「人贓俱獲」。

  嘻嘻……親到他了!

  她興奮地掩嘴竊笑,好得意。

  正當她暗自竊喜偷香成功,眼眸抬起想要再繼續看著他的睡臉時,卻驀地對上一雙闐黑的眸,讓她心臟差點跳出來,整張俏臉迅速染紅,恨不得立刻逃離犯罪現場!

  他……他發現了?!

  「你……早……」他專注的眼神看得她心好慌。

  「早。」剛睡醒的聲音低啞有磁性,很適合念情詩。

  早在她玩著他的臉時,他就醒了,但他不動聲色.等著看她想做什麼,沒想到卻等來一個輕若羽毛的吻!

  輕輕地印在他的唇瓣上,卻迅速點燃他體內濃濃的慾火,教他再也無法裝睡。

  他想要她!

  「我……我去準備早餐!」她快速撈起一條薄被裹身,想要落荒而逃。

  「別急。」他坐起來,環住她的腰,將她拉回原位。「你……昨晚有沒有受傷?」

  「……沒。」聽他問及昨晚,她的臉頰紅得快充血了,頭也垂得更低。

  孫澤仲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都已經結婚五年了,她怎麼還能保有如此純真清新的氣質,宛如處子般,將他的慾火燒得更旺。

  「……你現在可以嗎?」

  「可以什麼?」她茫然地抬起頭。

  「我還想要你。」他很確定自己不是一個縱慾的人,但從昨晚開始,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

  他要不夠她!

  轟--

  她的臉幾乎著火了。

  他還要她?昨晚那麼多次了.他還要不夠嗎?

  「……嗯。」頭輕輕點了一下,柔順地偎進他懷裡,主動配合他的需索。

  雖然腰部嚴重酸疼,但對於他的要求,她從不說「不」。



  十點半,兩人吃著遲來的早餐。丁煥娣的雙眼緊盯著盤子不放,不敢抬頭,怕洩漏了眼底的喜悅。

  他是不是有點喜歡她了呢?

  拜性感睡衣的魔力,讓他昨晚失控了,但,她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貢獻吧?

  她昨晚非常努力地回吻他,完全配合他的需求,結果換來全身酸疼,有點像是運動過度的肌肉疲勞,但她甘之如飴。

  另一個讓她開心的是--他沒用保護措施!也就是說,很可能有一個小孩已經在她肚子裡成形了!尤其他賣命奮戰了一整個晚上,外加半個早晨,應該會大大增加懷孕的機率吧!

  想到再過九個月之後,可能會有個小寶寶誕生,就讓她的嘴角一直噙著藏不住的笑意,手也忍不住撫著小腹。

  孫澤仲發現自己的眼睛從昨晚開始就離不開她,因為他陸陸續續地發現了一些以往忽略掉的事情。比如說--

  她的眼睛又圓又大,明亮有神。

  她的嘴唇厚薄適中,適合接吻。

  她的肌膚白皙無瑕,光滑柔嫩。

  她的身材玲瓏有致,惹火迷人。

  她……她真美!

  不像丁茤萸那種讓人驚艷絕俗的美,而是讓人看了很舒服、心曠神怡的沉靜美,淡淡雅雅的,需要細細口品嚐才懂箇中滋味。

  另外,他發現當她露出輕淺微笑時,嘴角的梨渦會微微顯現,多了一分嬌憨,格外迷人。

  他以前是瞎了眼嗎?為什麼沒有發現她的美呢?

  「你怎麼啦?食物不合你胃口嗎?」為什麼一直盯著她?看得她心慌。

  「沒……沒事。」收回失神的眸光,不讓自己再繼續失常下去。

  他今天是怎麼了?不,應該說,他從昨晚開始就不大對勁,不但放縱自己的情慾,現在還像呆子一樣地癡望自己的老婆.他到底是怎麼了?

  「你是不是……太累了?」不是她不相信自家老公,而是他從來沒有這麼「操累」過,勉強做出超過體力負荷範圍的事,當然會累了。

  「不會。」雖然納悶她為什麼問,孫澤仲還是照實回答。

  他的身體狀況好得很,更正確的說法是,他現在覺得精力充沛、渾身是勁,就算出去跑個五千公尺都不成問題。

  「喔……」煥娣雖然滿心懷疑,但善良地不戳破他的謊言。

  茤萸說得對,男人就是愛面子。

  「你好像不相信我的話?」這是他的小妻子第一次對他的話顯露懷疑的神色。

  他忍不住想知道原因。

  「……你以前沒有一個晚上做過這麼多次,體力無法負荷是正常的,你不用感到不好意思。」煥娣不知道自己的話正在嚴重挑戰男人的自尊,還下知死活地繼續煽風點火。「沒關係,我會問中醫師,看要怎麼幫你進補。」

  幫他進補--

  原來她在懷疑自己的性能力!

  孫澤仲哭笑不得,不知道該讚美她的善解人意?還是向她證明自己還游刀有餘?

  「我不需要進補。」若是傳出去.他的一世英名將毀於一旦。

  「蘿萸說過男人都很愛面子,果然沒錯……」

  煥娣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著,很不幸地,她的自言自語全都入了孫澤仲的耳。

  誰叫他們家太空曠,收音效果太好。

第2章(2)

  「……我不是愛面子,是真的不需要。」事關男性雄風,必須說清楚、講明白。

  「喔……」仍是不很相信的語調。

  「需要我現在證明給你看嗎?」如果必須「再做一次」來證明自己的雄風,他倒是不反對。

  「不、不……不用了!」她驚惶地搖手又搖頭,拒絕「再來一次」的誘惑,她全身骨頭都快散了,沒辦法再來一次了!

  雖然這次做愛的感覺大有進展,但也要適可而止才行,否則會出人命哪!

  「我的技術不好嗎?」老婆的不賞臉,讓孫澤仲有些小小的不滿。雖說這個提議的玩笑成分居多,但被嚴正否決掉了,還是很傷男人的顏面。

  「很好啊……」

  「那為什麼不要?」他知道現在的爭執很無聊,因為他還有一大堆公文等著他去批,但他就是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不可。

  「我現在全身酸痛,累兮兮的,不行了啦……」她紅嫩的小嘴委屈地噘起,嬌羞地抱怨著。

  話一說完,她才發現自己居然正在拒絕老公的要求,嚇得她臉色發白,擔心惹怒他,趕緊怯生生地偷偷抬眼看他.不意卻看到一張笑臉!

  他氣瘋了嗎?

  「哈……我很高興我讓你累慘了!」這是對老公最好的讚美。

  丁煥娣傻愣愣地盯著他的笑臉不放。用力記牢,仔細存放在心窩裡,打算三不五時拿出來回味一下。

  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但她從沒看過他笑得這麼開心,而且是完全發自內心的,而不是皮笑肉不笑的「場面笑」,這讓他看起來年輕許多。

  突然,她意識到一件事——他們兩人正在「談笑」!

  這是五年來的第一次耶!

  她覺得他今天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但會對她笑,還很有耐心地跟她聊天,所有她渴望、期望的事,今天都得到了!

  妹妹她們要她勇敢說出心裡話、要她改變,她做了,而且得到超乎她預期的反應。

  這是老天賞給她的生日禮物嗎?那……她是不是還可以貪心地再多要求一項呢?

  「我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去外面用餐?」她還沒有跟他單獨約會過呢,老天可不可以再成全她這一個願望?

  「到外面吃飯?麻煩。」他一聽,立即露出厭惡的表情。

  大熱天的去外面人擠人,還不如在家舒服。更何況,外面的食物沒有她做的好吃,幹嘛費事往外跑?無聊!

  「那你想吃什麼?我來準備!」強壓下心中的失落,展開笑顏繼續問,不讓小小的失望破壞美好的一天。

  「隨便。」她煮的東西,他都能接受,沒什麼好挑的。

  他冷淡的反應慢慢澆熄了她的喜悅,才幸福沒幾個小時.一切又要恢復原狀了嗎?

  鈴……鈴……

  丁煥娣排斥地瞪著掛在牆上的分機,不用大腦也能猜得出來會是誰的來電,但在丈夫面前,她不能有任何失常的表現。

  起身拿起話筒,她深吸一口氣才開口,「喂……」

  「為什麼不馬上接電話?你到底在忙什麼?」孫王舜茹劈頭就是一頓責罵。

  高分貝的斥責聲,輕易地將煥娣的好心情掃除殆盡。

  唉,就不能饒了她一天嗎?

  「我們在吃飯——」話還沒說完,就招來一頓好罵。



  「吃飯?!現在才在吃飯?!你這個妻子是怎麼當的?沒出去工作,也沒有一技之長,沒想到連照顧老公都不會!娶你做什麼啊?真是氣死我了!」

  「我——」還沒開口解釋,就被高聲打斷了。

  「我要跟澤仲說話!」

  「好,您請等一下。」嚥下所有的不愉悅,煥娣將電話轉交給孫澤仲,默默收拾著餐桌上的碗盤,拿到流理台清洗,隱隱約約聽得到他的回話。

  「……是我要這個時候吃的……我不想聽這些有的沒的……別再這麼說她……別說了!……嗯,再見。」

  掛上電話後。久久沒聽到他的聲音,她猜他應該是回書房忙了。

  不想讓婆婆壞了一天的好心情,她刻意想著孫澤仲從昨晚開始一直延續到今天早上的「失常」。

  一切的改變,就是從她穿了那件性感內衣開始,難道……它真的具有魔法?!那……如果她每次都穿上那件睡衣,是下是都會有同樣的結果呢?

  「在想什麼?」主動接過她在水龍頭下衝了太久的盤子,放在瀝水籃裡,免得盤子被洗成薄紙一片。

  「你——」他怎麼會在這裡?!被他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不輕,還好手上沒有碗盤,否則一定會被她摔破。

  「我媽常打電話來囉嗦嗎?」自己的母親會做什麼事,他清楚得很.

  「……還好。」她有所保留地回答。

  「我已經交代她不要再打電話來騷擾你了,如果她又打來,你跟我說,我來制止她。」剛剛由母親的話語中,他已經推斷出她對丁煥娣不會說什麼好話,於是他莫名地對母親動了肝火。

  若在以前.他不會花費時間處理這些小事,頂多隨口應付母親兩句後.就直接進書房處理公事。但今天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他就是放不下她。

  難道就因為發現她身上擁有他以前所忽略的美好?

  「謝謝。」她漾開一個好甜美的笑臉回應,沒有掩飾心中的喜悅,心底因為他的關心而充滿暖意。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表達關懷呢!

  好開心喔!

  「……我去忙了。」她的真心笑靨直直射進他的心,驀地有種被電到的感覺。

  不善處理情事的他,選擇落荒而逃。

  看著孫澤仲疾走的背影,丁煥娣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他沒再對她不理不睬,終於關心她了,真好!

  孫澤仲幾乎可以說是一路逃進書房的,他用力將門落鎖,彷彿這樣仿就可以隔絕外面的誘惑——來自妻子的誘惑。

  五年了。

  他們兩人結婚整整五年了。

  而他竟然在過了五年之後才被電到!

  這個體悟讓他摔坐在大皮椅上,愣了好幾分鐘才回神。

  在今天……不,應該說在昨晚之前,他沒正眼看過丁煥娣,幾乎記不得她的確切長相。更誇張一點的說法是——若將丁煥娣放在人群中,他絕對找不出自己的妻子。

  然而,過目不忘卻是他最自豪的優點。

  由此可知,他從沒放過半點心思在她身上。

  可是,在經過昨晚之後,他整個人變得不對勁極了。她的臉孔突然在他腦裡變得清晰鮮明,躍然紙上,盤據了他所有的心思。他無法克制慾望,視線黏在她身上,不再心心唸唸著未完成的公事,甚至什麼事都不想做,只是呆呆地看著她,想繼續陪她蹉跎光陰。

  他到底是怎麼了?

  這也是他今天問了自己不下十次的問題。但任憑他想破頭,還是無解,虧他還被媒體封為年度最佳經理人呢!

  看著桌上堆了好幾落的文件書信,標準工作狂的他卻無心翻閱,任由腦子糊成一團,完全找不到商業菁英的影子。

  頭腦發昏,精神不集中,腦子裡只想著在外頭的那個女人……

  他現在的反應,是不是所謂的「戀愛症候群」呢?

  結婚五年才喜歡上自己的老婆,會不會太晚熟了一點?

  猶記得當年丁榮石「提議」要他娶丁煥睇時,被逼上梁山的難堪讓他作出了「絕對不會愛上被迫娶的妻子」的決定。

  所以,他現在對她的感覺還談不上「愛」,只是「心動」加「在乎」,再加上「著迷」和「渴望」罷了。

  但……這不就是「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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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26 11:03:20

第3章(1)

  身為貴婦,丁煥娣的家庭主婦生活卻一點兒也不富貴。

  一大早起床,先替孫澤仲準備吃的,衣服分門別類地放進洗衣機清洗,然後陪著他吃完早餐,送他出門後,便開始清洗碗盤,最後就是重頭戲——清理整個居家環境。

  一連串動作下來,起碼要花掉她一整個上午的時間。

  扣除公設,屋子裡的淨坪數差不多九十坪,且是清一色的白色裝潢——白色石英地磚、粉白牆面、白色小羊皮沙發、乳白色的成套傢俱,這絕對是家庭主婦的惡夢!

  由於孫澤仲喜歡白色和簡潔的設計風格,因此所有的傢俱和裝潢全都選擇白色,廣大的牆面除了一個掛鐘外,任何裝飾品——就連一幅畫都沒有,比樣品屋還要簡潔,寬闊的空間開起來空曠寂寥,了無人味。

  所幸她擺了幾盆蘭花,增添幾許生氣,否則整個屋子簡直就像陵墓一樣的死寂蒼白。

  老實說,剛開始住進來時,尤其是晚上獨自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她經常怕得不敢四處走動,只敢躲在自己房間——整個屋子裡唯一有色彩的地方,就怕被自己的影子嚇到。

  對於孫澤仲的特殊偏好,她無話可說,就當是住在「白宮」吧。

  新婚生活剛開始時,她一個星期才拖一次地板,結果某天婆婆「出巡」,戴著白手套摸過裡裡外外,秀給她看沾在手套上的薄薄灰塵後,給了她一頓好罵,念到她的耳朵差點長繭。從那天起,她就每天拖地、抹傢俱,不讓家裡沾惹上一絲絲塵埃。

  想起孫澤仲今天早上又回復平日冷淡的態度,她的心情不禁有些低落。但她隨即強迫自己正面思考。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只要她繼續努力,一定可以融化他的冷漠。

  清洗完早餐用過的餐具後,她來到玄關旁的櫥櫃,拿出除塵拖把,開始今天的「運動」。

  一個彎身,她赫然發現孫澤仲的手提箱擺放在鞋櫃旁的地板上!

  「糟糕!澤仲忘了拿手提箱!」看了牆上的鐘,他出門已經四十分鐘,應該快到公司了。

  她趕緊拿起話筒撥打他的手機,但電話被轉到語音信箱。放下話筒,打開手提箱,看見裡頭拜訪者很多文件,其中一份寫著合約書。

  「這些文件應該很重要……」擔心會耽誤到他的公事,她立刻回房拿了包包,拎起手提箱,急急忙忙出門,前往公司。

  叫了部計程車,告知公司的地址,等到上路後,她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穿著淺藍色T恤和格子條紋的及膝短褲,腳上甚至還趿著夾腳涼鞋,一副非常休閒簡樸的居家裝扮,嚇得她差點跳車!

  「司機先生,對不起,麻煩開回原來的地方。」她一定要回家換衣服!

  堂堂的總經理夫人穿得一身邋遢,活像個清潔婦,這樣不但自己沒面子,也會丟孫澤仲的臉,更別說若是傳到婆婆耳中,她會有什麼下場。

  所以結論是——她絕對不能穿這樣去公司!

  「嗄?要開回去喔?」看到對面車道的擁擠車流,司機好心地提醒道:「可是走回頭會塞車耶,回到你剛才叫車的地方,會花上三倍的時間喔!」

  「我一定要回去。」若真穿這樣進公司,一旦傳揚出去,不需要婆婆開口,她自己就得先切腹自殺,以絕後患了。

  「好吧……」付錢的人最大,司機靠左行駛,準備在下一個回轉道回轉。

  突然,手機鈴聲從丁煥娣的包包裡傳出,她拿起來一看,發現是孫澤仲的來電顯示,急切地按下通話鍵。

  「喂。」

  「你在哪裡?」他的聲音聽起來有著顯而易見的緊張和慌亂。

  剛剛撥打家裡的電話,不料卻沒找到印象中「一定」守在家裡的妻子,嚇出他一身冷汗。

  打從昨天發覺自己被妻子吸引之後,他就一直心神不寧,焦躁不安,將自己關在書房的結果是對著電腦發呆,浪費了大半天的時間,什麼事都沒做,創下他有史以來的最低工作效率。

  而造成他心神不寧的原因,就是他忽略了五年的妻子。

  今天早上,他強迫自己繼續忽略她,刻意不跟她說話,但冷落妻子的結果卻是食不知味,就連最重要的手提箱都遺留在家裡,連同他的心!

  最誇張的是,一路發呆到公司的他,直到開會前想要再度檢視合約書的內容,才發現這個嚴重失誤。

  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就是他現在的心情寫照。

  交代秘書遣派司機回去拿手提箱的同時,他自己則迫不及待地打電話回家,就是想藉著交代她這件事的機會跟她說說話,壓根兒忘了今早要與她保持距離的決心。

  他的心徹底迷失了。

  「我在計程車上,本來要送你的手提箱過去的,可是……」

  「正好,我打電話給你就是要跟你說這件事的,手提箱裡頭有我急著要的文件,既然你出門了,那就麻煩你馬上送過來給我吧。」想到再過幾分鐘就可以見到她,讓他的語氣沒來由地輕快了起來。

  「可是——」她焦急地想解釋自己的難處,卻被他強勢地打斷。

  「對不起,我現在要準備開會的資料了,待會兒再說。」找到人讓他緊繃的情緒完全放鬆下來,注意力立刻放回到公事上。

  她無奈地瞪著身上的穿著和身旁的手提箱,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要趕到公司?還是先轉回家換上正式的外出服?

  直接到公司,她的形象受損。

  回家換衣服,他的公事反誣。

  兩難哪……

  「司機先生,不用轉回去了,麻煩直接開到我剛才說的地址。」怕會耽誤他的公事,她決定還是直接到公司。

  他一向將工作擺在第一順位,那也是可以佔據他心頭的唯一事物,就跟她父親一樣,她不敢拿公事開玩笑。

  為了不耽誤他的事,就算丟臉,她也認了。

  計程車在二十分鐘後到達「丁固建設」的大樓前面,付了錢後,丁煥娣拿著提箱下車,看著深棕色的辦公大樓,忐忑不安地努力撫平T恤和短褲上的皺褶,只求看起來不要太過邋遢。

  孫澤仲身兼「丁固」的總經理和「大慶」老闆的雙重身份,兩年前當他整頓好「大慶」後,便將「大慶」交給一手培養的親信經營,自己則將全副心力放在更有挑戰性的「丁固」上。

  深吸一口氣,快步走進宏偉的大廳,然後茫然地停下腳步,突然想起她根本不知道孫澤仲工作的樓層,於是趕忙拿出手機撥打他的手機號碼。

  無人回應。

  「可能正在開會吧……」

  看來,只好求助櫃檯人員了。

  「你好,我想找孫澤仲。」身為集團大老闆的女兒兼現任總經理夫人,這是她第一次踏進這棟大樓,感覺很新鮮。

  「你要找我們總經理?」兩個穿著制服的櫃檯小姐有志一同地瞪著她,表情都帶著不屑。「你是誰?有預約嗎?」

  這個打雜小妹,以為孫澤仲是隨便誰都可以見到的嗎?

  笑話!

  「我找你們總經理有急事,是她要我送提箱過來的。」丁煥娣沒將她們鄙夷的眼光放在心上,維持一貫的溫婉有禮。

  她不想扯出自己的身份,寧可委屈地當個送貨小妹,以免今天的穿著被當成日後的笑話。

  「原來是個送貨的!」櫃檯小姐的鼻子越抬越高,更加不屑搭理了。「你把提箱放這裡就好,我們會送上去。」

  「不行,這裡面的東西很重要,一定要親手交給總經理。」她將提箱緊緊抱在胸前,不讓任何人碰。

  她想要親手交給孫澤仲,想看看他,就算只有一分鐘的見面時間也好。

  聞言,櫃檯小姐嗤之以鼻地瞪著他。「不過是一個送貨的小妹,竟然妄想見我們總經理?他是你想見就見得到的人嗎?可笑!」

  原本還想繼續隱忍櫃檯小姐無禮的嘲諷,但此時卻突然想起妹妹們的叮囑——不要讓任何人看輕自己。

  容許別人的言語輕慢,不就是另一種看輕?

  「你連問都不問,怎麼知道不可以?這就是你們的工作態度嗎?」她要扞衛自己的尊嚴,贏得該有的尊重。

  「你……你以為你是誰啊?竟敢教訓我們!」櫃檯小姐被她突如其來的氣勢嚇了一跳,惱羞成怒地叫嚷著。

  「乳臭味干的小鬼,哼!」

  「……」乳臭味干的小鬼?她有這麼「不顯老」嗎?她的年紀搞不好比她們還大呢!丁煥娣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兩個狗眼看人低的櫃檯小姐。

  有這兩個故意刁難的人坐鎮,要見孫澤仲恐怕是難如登天了,她猶豫著是否要說出真實身份,總不能在這裡乾耗著。

  「你們在吵什麼?」負責大廳安管的警衛看到櫃檯前的異狀,立即上前盤問。

  「還不是她嘛!明明只是一個送貨的小妹,竟然吵著要見總經理!」櫃檯小姐惡人先告狀。

  警衛打量眼前這個長相清純漂亮的女孩,雖然她看起來很年輕,但是氣質嫻雅,不像是送貨的小妹。

  「小姐,你把東西交給櫃檯就可以了,櫃檯小姐會送上去,一般人沒有預約時不能上樓的。」年約四十,已經有兩個小孩的警衛,下意識地疼惜惹人憐愛的丁煥娣,態度溫和地向她解釋。

  這個女孩可能還不到二十歲,但是長相清麗,氣質出眾,好過很多富家千金。

第3章(2)  

  「仲……呃……總經理要我將提箱拿給他,裡面的文件很重要,我一定要親手交給他才放心。」差點習慣性地喊出孫澤仲的名字,她臨時改口,說出自己堅持的理由。

  其實她應該將提箱交給櫃檯轉交的,如此不但可以完成任務,還可以免除身份曝光的危險,但種種考量都抵不過渴望見他的念頭。

  「林小姐,麻煩你打電話請示總經理。」警衛指示其中一位櫃檯小姐撥打內線。

  照理說,一個小小的快遞人員根本不可能見到總經理,但她手上的提箱很像是總經理的,不能不通報一聲。

  「……好吧。」櫃檯小姐不耐煩地瞪了丁煥娣一眼後,才動手撥打總經理秘書的分機,語調立即變得親切有禮。「王秘書,樓下有一個快遞送來提箱,說是要給總經理的……喔,好,我知道了。」

  「你在這裡等一下,總經理室的人會下來拿。」櫃檯小姐掛上電話,態度又回復到原先的不耐煩。

  總經理室?她失望地確認道:「不是總經理本人嗎?」

  「總經理才不會為了這種小事親自下來呢!」

  「就是說咩,真是搞不清楚狀況!」裡面那個櫃檯小姐你一言、我一語,存心讓丁煥娣難堪,只可惜受盡婆婆毒舌折磨的她,早已習以為常,不受影響,反倒是警衛聽不下去了。

  「你們兩個,少說兩句!」兩個大人欺負一個小女孩,能看嗎?

  況且,這個女孩的氣度極佳,相形之下,櫃檯小姐才像是無理取鬧的小鬼,幼稚又無禮。

  兩個櫃檯小姐雖然不爽,但礙於對方的年資較深,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只是臉拉得很長,擺出一張臭臉。

  她們兩人臉色的急劇變化,讓丁煥娣開了眼界。狗仗人勢,以貌取人,趨炎附勢,原來這就是上班族啊!

  叮!電梯門開啟,高跟鞋「喀喀喀」的叩地聲響起,清晰可聞,清亮傲慢的聲音隨之而來——

  「總經理的提箱在哪裡?」

  「徐特助!怎麼是您下來拿呢?」櫃檯小姐一看到來者,立即站起,語氣恭敬到不行。「通知我們一聲,我們就會幫您送上去了呀,怎麼好意思還讓您親自跑這一趟。」

  丁煥娣跟著轉過頭,看到一名臉上化著精美的妝,有著利落的短髮,看起來精明幹練的女強人走過來。對方的身高跟她差不多,但氣勢硬是強過她好幾百倍。

  「總經理的提箱在哪裡?」徐心妮一臉冷傲地站在櫃檯前,冷冷地又問了一次。

  「在那個女的手上。」櫃檯小姐立刻打小報告,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叫她交給我們轉交,她就是不要,還說要親自交給總經理呢!哼,她以為自己是誰呀?不過是一名送貨人員罷了,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徐心妮的注意力轉到丁煥娣身上,眼神倏地閃過一絲憤恨,語帶嘲諷地說:「送貨人員?我看搞不清楚狀況的是你們兩個不長眼的人!是不是啊,總經理夫人?」最後兩句是對著丁煥娣說的,神情帶著十足的惡意。

  「總經理夫人?!」不會吧?!兩個櫃檯小姐被嚇得不輕,嘴巴張得大大的,瞪著一臉尷尬的丁煥娣。

  這個乳臭味干、穿著像打雜小妹的人,竟然是總經理夫人、大老闆的千金?!

  怎麼可能?她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啊!

  警衛也是一臉愕然地瞪著她看。

  「怎麼?不相信?別看她穿得像個打雜的小妹,她確實是現任總經理夫人,大老闆的千金小姐——丁煥娣。」徐心妮字字帶針,不懷好意地繼續明嘲暗諷著,存心讓人難堪。「惹到了不該惹的人,我看你們怎麼辦喔?」

  五年多前,她是孫澤仲的正牌女朋友,若不是這個女人仗著父親的財勢橫刀奪愛,她才會是孫澤仲的太太,根本輪不到這個腦袋空空的千金小姐!

  她恨哪!

  兩年前回國進入「丁固」後,她充分展現出自己的工作能力,刻意在孫澤仲面前表現出公私分明的一面,不提及往日舊情,最後總算憑著實力再加上一點手段,如願以償地當上孫澤仲的特助,實現她奪回舊愛的第一步!

  「我……我……對不起!我們不知道你是總經理夫人……對不起……」兩個櫃檯小姐臉色刷白,連忙猛鞠躬賠罪。

  完了!她們死定了!這下得回家吃自己啦!

  「是我自己沒說清楚,不能全怪你們。」心軟的丁煥娣不忍她們受驚,溫聲安慰著,但也不忘柔聲提醒。「以後要留意自己的態度,不要以貌取人,以免得罪客戶,知道嗎?」

  「知道了。」兩人羞愧地低頭。

  「提箱交給我。」徐心妮滿臉不悅地瞪著丁煥娣,對她輕易化解紛亂感到不爽。

  本以為她是個懦弱無能的小可憐,正想要好好地讓她丟人現眼,誰知她竟然三言兩語就化解了尷尬,甚至贏得員工的敬重。

  氣人啊!

  「請問澤仲——」

  「他正在開會,這種小事,由我處理就好。」徐心妮無無禮地打斷她的話,伸出右手。「提箱拿來,我忙得很,沒閒功夫在這裡耗!」

  「……麻煩你了。」不明白眼前這個女強人明顯的惡意從何而來,但不愛跟人計較的她,掩下了見不到孫澤仲的失落,依然露出禮貌的笑容。

  站在這個女人身旁,她總覺得自慚形穢,不僅是自己身上不合宜的穿著,最明顯的是,這個女人身上有著她缺乏的自信。

  她想,她這輩子是不可能跟精明幹練劃上等號的。

  「下次若有東西要交給總經理,請櫃檯轉交就好,不要耽誤彼此的寶貴時間。」徐心妮冷冷地說完後,隨即轉身搭電梯上樓,擺明了給丁煥娣難看。

  看著徐心妮高傲疏離的背影,丁煥娣不覺得難堪,只是納悶。

  她雖然遲鈍,但不會遲鈍到感受不到人家刻意的不友善和排斥。

  奇怪,她很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那個女人,更不可能惹到她呀!

  那她為什麼這麼排斥自己,甚至還帶著恨意呢?

  想不通哪!

  「大姊?!你怎麼會在這裡?」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傳來,語調帶著驚訝。

  「若男!」丁煥娣笑看著從外頭朝她走來的二妹。「我來送提箱給澤仲。」

  看到丁若男——前總經理喊這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女子「大姊」,櫃檯小姐和警衛就算對丁煥娣的身份還有一絲絲的懷疑,現在也全化為烏有了。

  這位總經理夫人會不會看起來太年輕了點?她甚至比妹妹丁若男還年輕,外表看起來簡直像個學生啊!

  「提箱?」看她手上空無一物,丁若男猜測她已經送上去了,便將她帶離櫃檯。「要走了嗎?要不要去我辦公室坐坐?」

  「也好。」

  丁煥娣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那名徐特助的身份,也許可以從若男口中探尋出一些訊息。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3-26 11:07:03

第4章(1)

  丁煥娣有一下、沒一下地拖著地,思緒又回到那個氣焰囂張的「特助」身上。

  稍早問過若男,但若男也不清楚那名特助的背景,只知道她是近幾年任用的,工作能力相當不錯,才能夠屢獲提拔,升任「特助」的職務。

  那個人跟澤仲之間……應該不單純吧?要不然不會一臉恨不得咬她的狠樣。她到底是誰呢?跟澤仲有什麼瓜葛?

  鈴……鈴……

  突然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她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喂,我找丁煥娣!」很沒禮貌的聲音。

  「……我就是。」這人是誰?很陌生的聲音。

  「我是徐心妮,澤仲的特助。」徐心妮跩跩的說出自己的身份,說到「澤仲」兩個字時,還特別曖昧地加重語氣。

  「徐小姐,有事嗎?」丁煥娣再怎麼駑鈍,也聽得出徐心妮話裡行間的不懷好意,更何況她還故意親暱地喊「澤仲」呢!

  澤仲。叫得好親熱!

  她到底想幹麼?搶人家老公嗎?一把火慢慢在胸口悶燒著。

  「當年如果不是你老爸有錢,買了澤仲的人,我才會是他的妻子!」說起這件事,徐心妮就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五年來,她的怨恨有增無減,咬到口的熟鴨子被搶走了,她能不氣嗎?

  幸好,她理智地化怒火為動力,去美國拿了個MBA回來後,隨即進入「丁固」工作,積極地往上爬,最後當上孫澤仲的特助,充分發揮自己的才能。

  她還透過關係認識孫王舜茹,有意無意地煽風點火,讓她和丁煥娣原本就薄弱的婆媳關係更加惡化。

  她要讓孫澤仲明顯看出自己跟他那個只能擺在家裡的「黃臉婆」完全不同,她要讓他知道,他曾錯過一個多麼能夠的伴侶!

  她要重新奪回他!

  「原來……」丁煥娣終於領悟徐心妮的「身份」,原本在胸口悶燒的火苗跟著熄了。

  原來,她是孫澤仲婚前的女人。

  原來,自己才是搶人家男人的壞女人。

  她有什麼資格生氣?

  「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澤仲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聽出丁煥娣態度上的變化,熏心你的語氣更形囂張了,甚至還煞有其事地編起故事。「前幾年我一回國,他就迫不及待地延攬我到他身邊做事,為的就是再續前緣!」

  再續前緣?!

  丁煥娣瞠目結舌,胸口痛得她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地板。

  原來,孫澤仲早就重回舊情人的懷抱了,難怪對她一直冷冰冰的,完全沒將她放在眼裡。

  徐心妮,不但外表美麗又充滿自信,聽若男說,她的工作能力很強,是個精明幹練的女強人——跟她完全不同。

  不管是外表,還是內在能力,她根本比不上徐心妮!

  「他從來沒跟你約會過吧!」深知如何打擊敵手的徐心妮,繼續戳她的痛處。

  她太瞭解孫澤仲這個男人了,除了工作,沒有任何人可以讓他浪費時間,就算是約會,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浪費。

  她很有把握,孫澤仲不會把時間浪費在約會上頭的。

  「我、我們……」她的臉委屈地垮下。他們的確不曾約會過,就算是結婚前,也沒有單獨會面過。

  「哼,那是因為他從來不會浪費時間在不在乎的女人身上。」果然被她料中了!徐心妮得意在心中,趁勝追擊,毫不留情地說:「就算是他名義上的老婆也一樣!」

  「你……」難道澤仲有跟她約會過?

  「我當然跟你不一樣!」徐心妮勝券在握地編著謊言,預期中有著志得意滿。「雖然我跟他在一起的時間沒有你久,但是他花在我身上的心思,絕對比你多太多了。」

  其實孫澤仲一視同仁,從來沒跟她約會過,但……沒必要讓這個即將成為他手下敗將的笨女人知道。

  這個女人根本沒什麼戰鬥力,三言兩語就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是顆超級軟柿子,欺負起來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不過,她可不會因此而手軟。

  孫澤仲,她勢在必得!

  「……」孫澤仲跟徐心妮約會過?這麼說,孫澤仲在乎徐心妮的程度絕對遠遠超過自己……

  她要失去他了嗎?

  丁煥娣無法形容胸口的感覺,又悶又痛,呼吸困難,全身沉甸甸的,渾身無力,彷彿所有的精力都被抽光了。

  「如果不是你們家的財力介入,我會是正牌的孫太太!」看出丁煥娣是個心腸軟的爛好人,徐心妮繼續加深她的罪惡感,而且聰明地將這樁婚姻定位在「錢」的基礎上。

  「但……我現在是孫太太……」她心虛又無力地反駁。

  「哼!你以為你這個位子還能坐多久?」徐心妮態度囂張,說話連諷帶刺。「你連到公司該穿什麼衣服都不知道,配當『孫太太』嗎?簡直丟盡澤仲的臉!難怪孫媽媽每次提到你,都是滿肚子牢騷呢!」

  為了當下任的「孫太太」,她可是下足功夫在孫王舜茹身上,這個女人怎麼跟她比?

  「……」她連婆婆都認識?!

  「不只是孫媽媽受不了你,就連澤仲都跟我提過好幾次,說只要他家公司的情況穩定了,他就會跟你離婚。」徐心妮開始編派故事。

  「我不信……」是真的嗎?她的胸口像是遭到重擊,久久不能恢復。

  等他家公司的情況穩定?就她所知,他家的公司打從去年開始就轉虧為盈,推出的建案件件熱賣,已經大賺了好幾筆。

  這麼說來,他隨時可以跟她離婚吧?

  不!

  「不信?OK,我們可以測試看看哪!」徐心妮胸有成竹地提出挑戰。「看我們兩個誰在他心中的份量比較重。」

  「……測試?」心中的份量要責罵測?用磅秤?還是量杯?

  「簡單,這個星期六誰可以將他約出門,就表示誰在他心中的份量大。」

  「這怎麼行!」哪有約成功就表示份量重的?這種測試方法會不會太兒戲了?

  「如果連約他出門都辦不到,還有份量可言嗎?」徐心妮冷嗤。「不管你敢不敢跟我比,我這個星期六都會將他約出門,你就等著獨守空閨吧,哼!」要論心機,這個受過社會洗禮的千金小姐,差她還差得遠哩!

  撂下挑戰後,徐心妮隨即掛上電話,將不安和心傷留給丁煥娣。

  「為什麼沒有上樓去找我?」吃完晚飯後,原本應該直接進書房的孫澤仲,遲疑了一分鐘後,還是問出悶在心頭近一天的疑惑。

  今天早上跟她通過電話後,他就懸著一顆心等著她,沒想到送東西進來的卻是徐心妮,那失落的感受到現在都還留著。

  就算想漠視自己對她越來越在乎的事實,但騙得了別人,卻騙不過自己。

  他的確是看上了自己的老婆,而且持續好一段時間了,也是在那天晚上的驚艷之後,才讓他驚覺自己對妻子已有了無法抑制的情愫。

  但,他還在試圖抵抗這份吸引力,只是越來越難以抗拒。

  她的個性溫婉中帶了點怯懦,剛開始,對於她的「軟弱」,他只覺得不以為然,甚至看不順眼。

  他向來欣賞徐心妮這類見過世面的幹練女子,對於丁煥娣這種養在深閨的無能千金沒什麼好感,再加上又是被迫娶她的,所以心中難免多了些怨懟。

  結婚後,他才發現她不是想像中那種不事生產的千金大小姐,她不但家事全包、廚藝一流,而且任勞任怨,是個無可挑剔的家庭主婦。

  偌大的家在她的掌管之下纖塵不染,熱騰騰的美食每天準時上桌,衣櫥裡的衣服也分門別類地排放好,就連領帶都依顏色和圖案擺設,方便他搭配。

  他一直因為自己不挑嘴,好養得很,只要是不油膩又不辣的菜色,他都可以接受。

  但在吃了她五年的菜後,他發覺中午外食的飯菜讓他越來越難以下嚥了。就算是號稱最搶手的飯盒,或是大排長龍的餐館,都不合他的口味。

  慢慢地,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待在家裡。

  慢慢地,他發現他的胃已經完全被她掌控。

  慢慢地,他發現自己的心已留有她的身影。

  一切的改變都在他發覺之前就已經演變成習慣了,要戒掉,很難。

  「徐特助說你在開會,沒空下來,才會差她過來拿。」丁煥娣的聲音悶悶的。

  說到徐心妮,就想起中午那通電話,她有股衝動想問他是否真的想離婚?是否跟徐心妮藕斷絲連?但,她不敢。

  擔心他的答案是肯定的,她不想聽他親口承認他想離婚,不想聽到他跟徐心妮還藕斷絲連。

  她想證明在他心中,自己的份量比徐心妮還重要。

  她必須得到他星期六的約會。

  「……嗯。」她的話跟徐心妮的說辭不同。他稍早聽到的說法是——總經理夫人趕著要去逛街,沒時間上來。

  兩相比較之下,他選擇相信自己的妻子,因為他很清楚她不是一個愛逛街的人。

  她用的是他的附卡,他很清楚她的購買情況。她很少刷卡,就算有,買的也是一般日用品或是他的衣物,幾乎沒有刷卡買過她自己的東西。

  ……嗯?等等,她是沒買過,還是都用她自己的錢買?

  「你很少逛街。」就他所知,除了買菜外,她很少出門,更別說逛街了。

  「我不喜歡逛街。」

  「你這幾年都沒有買衣服嗎?」

  「有啊!」雖然不清楚他為什麼突然關心起自己的採買狀況,但還是很開心他的關切。

  「你沒用我的附卡刷!」他皺眉指控。

  結婚後,他立即申請了一張附卡給她,由銀行自動扣款,他一直以為她是用他的卡消費的。

  「我自己有一張信用卡,買我自己的東西時,我就用那一張卡。」她婚前就擁有一筆父親給的存款,一直以來都用那筆存款在繳信用卡費。

  「為什麼不用我的附卡?」

  「我是買自己用的東西……」

  「你是我的妻子,我就必須負擔你的花費。」他不喜歡她分你我,這令他有種被隔絕出她的世界的感覺。

  「我就是不想成為你的負擔……」娶她已經夠讓他委屈了,她不能再佔他便宜。

  「從我們結婚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經是我的負擔了。」他順口接著說,待看到她一臉受傷的表情,才驚覺剛才的話裡有語病,跟他想表達的意思天差地別。

  負擔!她果然是他的負擔!

  丁煥娣沉痛地想著,卻無力改變這個事實。

  她只想當他的助力,不想成為他的阻力,更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原以為經過婆婆的「毒蛇煉獄」後,她已經百毒不侵了,但她錯了。他只用了簡單的兩個字,就讓她千瘡百孔的心再增添一道傷痕。

  她的心好痛……

  就算她已經進來不給他添麻煩了,他還是認定她是負擔。

  那她還能怎麼做?

  她真的不想成為他的負擔啊!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努力學習融入他的生活後,一心一意只想著要讓他有更舒適的居家生活,但他卻仍舊認為她是負擔!

  呵……連測試都不用,就已經清楚明白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個負擔。

  原本還想跟徐心妮拼一下星期六的邀約,看誰先得手的,但現在連比都不用比了。

  她已經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

  一個負擔,呵……

  虧她還癡心妄想能得到他的心呢!

  這根本是個遙不可及的奢望……

  「我……我……」該死!他想說的是他願意養她,他也負擔得起,但不曾示弱的他,張了好幾次的口,就是說不出道歉的話,只能任由尷尬的氣氛冷凝著,看著她臉上的哀傷越來越深。

  「……我去書房。」無法再忍受看著她那張淒楚的小臉,他選擇再度躲進書房裡,眼不見為淨。

  處理上百億的交易,甚至是公司的危機,他都能冷靜自持,尋找最有利的方式,替公司謀取福利。

  但,一面對自己的小妻子,他這個商場菁英立即變成愛情菜鳥,手法拙劣得不像話。

  關於愛情,看來他還有得學。

第4章(2)  

  廚房裡忙碌的纖細身影看起來少了點活力,整個人死氣沉沉的,俏臉上的表情顯得又苦又澀。

  自從前幾天那場不算口角的口角之後,接連幾天下來,孫澤仲都擺著張冷臉,不跟她說話,彷彿要她徹底明白他的不爽。

  以往,他雖然話不多,表情也總是帶著清冷神色,但起碼不會對她不理不睬、視若無睹。

  想起他的刻意疏離,她就心情沉重,習慣掛在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

  他不高興,她更難受啊!

  被他當成負擔,她心如刀割,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般,讓人喘不過氣來。

  難道,明天要眼睜睜地看他出去跟別的女人約會?

  不……

  鈴……鈴……

  電話鈴聲打斷她的思緒,也讓她炒菜的手一頓。

  最近的電話還真多哪,而且都是讓人心情低落的。

  擔心又是婆婆的「每日一罵」,只得趕緊熄火,接起電話,不料卻聽到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聲音——

  「喂,我是徐心妮。」

  「……有事嗎?」哼,想搶人家老公的壞女人!但想起自己五年前也從徐心妮手裡搶來孫澤仲,沒資格大聲罵人,所以她只好在心裡腹謗。

  「你跟澤仲提起明天的約會了沒?」徐心妮氣勢壓人,跟人說話老是一副上對下的命令口氣。

  「這……不關你的事。」他這幾天都擺著一張冷臉,要她怎麼說得出口?但她才不會笨到老實跟情敵招供哩!

  「想也知道,不管你開口約了沒,都不會有差別的!」徐心妮自信滿滿地大笑著。

  「你……」莫非她約成功了?丁煥娣自行推測,感到胸口更悶了。

  「放心,我還沒跟他提。」不屑的冷哼聲從徐心妮的鼻孔發出,繼續落井下石。「我就算明天再跟他提,也來得及!」

  意思就是說,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就對了!就算再笨,丁煥娣也聽得出徐心妮的挖苦,且字字戳中她的痛處。

  丁煥娣努力讓自己的心情不再受徐心妮左右,但……難哪!

  沒人面對情敵的挑釁時,心情會不受影響吧?

  「明天,你就『一個人』乖乖顧家吧!哈哈……」

  話筒在尖銳的笑聲中被用力掛上。

  丁煥娣的胸口嚴重起伏,明白反應出她混亂又激動的思緒。

  「丁煥娣,你真是夠了!」她自我厭惡地低聲咒罵自己的膽小怕事。

  被一個想搶她老公的女人欺負到這種地步,她卻什麼話都不敢反駁,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真是沒用!

  她相信這類麻煩絕對不會發生在茤萸或是若男身上,沒人敢明目張膽地惹她們,就算真找上門了,她們也可以輕鬆退敵。

  不像她,被情敵逼到無路可退。

  她真是沒用,連自己的男人都受不住……不對,她露出無奈的苦笑,不是她受不住,而是孫澤仲從來就不是她的男人。

  她只是他的負擔罷了。

  如果讓茤萸知道有女人上門搶人,她還處於挨打的地位,茤萸應該會暴跳如雷,要她硬起來吧?

  這陣子,她努力試著想要改變自己的個性,但二十幾年的性子了,要改,很難。

  總不能掛個牌子在身上,隨時提醒自己要「硬起來」吧?

  想起自己胸前掛著「硬起來」的紙板的模樣,她忍不住噗哧地笑出聲,露出這幾天來首度的笑容。

  光彩奪目的笑容。這正是孫澤仲回家後看到的景色。

  他的心臟像是被人揪住似的,漏跳了好幾拍。

  自從前幾天氣惱她不用他的附卡買她的私人物品,擺明了沒將他當成自己人後,他就刻意冷淡地對待她,孩子氣地不說一句話,存心想讓她知道他的不悅。

  原是想懲罰她的,沒想到,他自己才是被懲罰的人。

  這幾天,就算他人在公司,她的身影卻總三不五時會竄進他腦裡,任性地綁架他的思緒,害他無法像以前一樣百分之兩百地投入工作,效率大為降低。

  魂不守舍的情況持續了好幾天,想見她又不想看她的矛盾心情,一直在他胸口翻騰著,讓他差點懷疑自己有心悸的毛病。

  尤其是今天回到家,沒看到總會等在門口迎接的妻子時,他的心臟頓時急得快要跳出嘴了,一進門就四處找人,直到看見她人,慌亂的心才立即安下。

  原來,她已有能力操縱他的心哪!

  這絕不是好現象……

  「啊——」轉身要將剛炒好的菜擺上桌,這才發現站在廚房門口的他,嚇得丁煥娣掩嘴發出一聲尖叫。

  他回來多久了?幹麼不出聲?

  「忙什麼?」不爽她一臉看到鬼的表情,孫澤仲的語氣有些沖。

  就這麼不想看到他嗎?丁煥娣直覺地看向牆上的鐘,時間指向七點三十八分。

  「啊……對不起、對不起,還有一道菜還沒好……」再度驚呼,猛點頭道歉,然後趕緊轉身開火,忙著煮下一道菜。

  「你在忙什麼?」她一向準時開飯,除非有事耽擱,而他要知道是什麼事影響到她。

  以前,他從不在意她的想法和心情,但自從發現自己的心意後,他的佔有慾就大增,只要是跟她有關的所有事,他都想要清楚掌握。

  「沒……沒事,我今天時間沒抓好。」不想讓他知道徐心妮的事,她找了個理由。「你先去換衣服,我再炒一道菜就可以吃飯了。」

  她快手快腳地重起爐火炒最後一盤菜,當孫澤仲換好衣服坐在椅子上時,最後一道菜正好上菜。

  端來兩碗飯,先擺了一碗在他面前後,她才坐到他對面的椅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心思一直繞著明天的邀約比試。

  明知就算明天的邀約成功,並不表示自己就贏得了他的心,但這件事關面子問題,只要約他成功,就贏了徐心妮一回。

  她的好勝心不強,從來不是在意輸贏的人,但孫澤仲不是一般的輸贏哪!

  如果失去他,她的心會破一個好大好大的窟窿!

  「你……你明天有空嗎?」鼓起勇氣,強迫自己開口,她不能不戰而降。

  「嗯?」他停下筷子,納悶地看她。

  「我……我想逛街……你可以陪、陪我嗎?」膽怯地抬起頭,看向他清冷的眼。

  逛街?他眉頭微蹙,看著她希翼的小臉,想了幾秒鐘後,還是搖頭拒絕。「讓茤萸陪你去吧,女人家的東西,她比我懂。」

  雖然很想滿足她的願望,只可惜他生平最討厭做的事就是逛街,那既浪費時間,又沒意義。

  「可是……我想要你陪我。」這是她首度跟他討價還價。「就算只有一小時都好。」

  「我這兩天有很多合約要看,等著星期一簽約,走不開。」對上她滿是期待的圓眸,他還是狠下心拒絕。

  他從不勉強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與其在外面閒逛,他寧可在家工作。

  「所以說……你也不會跟別人出去約會羅?」

  「為什麼這麼問?」她似乎話中有話。

  「沒……沒……我是說,你好好在家工作,我不會吵你。」也好,只要他不跟徐心妮出門,她就不算輸,她在心裡安慰自己。

  丁煥娣,你真是沒救了!另一個聲音忍不住跳出來指責她。

  好欺負也要有個限度吧?人家都明目張膽要搶你老公了,你竟然還在慶幸自己沒有輸!

  丁煥娣,你再不「硬起來」,就等著老公被別的女人接收吧!

  唉……連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軟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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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26 11:09:45

第5章(1)  

  「現在?不是已經約好了,為什麼突然改今天?還有,為什麼地點也改在……我知道了,我等一下就出門。」講手機的同時,孫澤仲的腳步沒停,快步走回房間換上正式的外出服。

  丁煥娣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孫澤仲身上,尤其的當她看到他換上外出服準備往外走時,一顆心驀地提得好高。

  「你要出去?」剛剛那通電話不會是徐心妮打來的吧?

  「嗯。」他定住不動,不解地看著她焦慮的神情。

  「你不是說你今天不出門,要在家裡工作嗎?」她心中的不安加劇。「為什麼突然又要出去?你是要跟徐心妮出去嗎?」

  「你怎麼知道?」她怎麼會知道徐心妮?啊,對了,前幾天她送提箱去公司時,就是徐心妮負責接待的。

  果然是徐心妮!丁煥娣心中的不安和焦慮瞬間暴動破表。

  徐心妮的一通電話就輕易改變了孫澤仲的決定,讓不喜歡出門的他外出,這在在顯示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同一般,遠遠超過她這個妻子。

  妻子,一個沒有份量的身份。

  縱使如此,她還是想坐穩孫太太的位子,她不要拱手讓出,她必須為自己奮戰——至少奮戰一次。

  「不要去!」想也不想地,她衝動的展開雙手,擋住他的去路。

  她只想著決不能讓他出門,否則可能就會失去他,她不要失去他!

  「你這是在做什麼?」無端被擋住去路,孫澤仲的俊臉冷凝,聚降的聲音明顯表達出他的不悅。「我要出去談公事,不要無理取鬧。」

  她從來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怎麼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

  難道是徐心妮跟她說了什麼有的沒的,才會造成她的不安?

  「無理取鬧……」她喃喃自語,臉上的表情交雜著悲哀和無奈。

  原來,不讓自己的老公跟別的女人約會,就是無理取鬧……

  所以,為了不讓自己變成無理取鬧的人,她必須眼睜睜地看著老公出去外面會情人嗎?

  難道,這就是她今後必須忍受的生活模式?

  「我不會出去太久的,頂多兩個小時,我會回來吃午飯。」她臉上無法錯認的受傷神情,看得他的心微微揪痛著,幾乎想推掉這個臨時的約會,幾乎。理智的一面隨即拋開那不切實際的空想,但破例地交代了自己的行程。

  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她才快步越過她出門,趕著赴約。

  看著他急促的背影,她覺得自己的心痛到說不出話來了。

  他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趕赴別的女人的邀約?

  他到底有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看樣子,是沒有。

  要不然,他不會當著自己老婆的面,理所當然地接受別的女人的邀約,就算她苦苦哀求,他還是堅持要赴約。

  難道,這就是她往後必須忍受的日子?

  不……

  鈴——鈴——擾人的電話聲總在最不恰當的時間響起。

  應該又是那個「每日一罵」的婆婆吧?

  她不想接電話  ,不像應付煩人的婆婆,她現在的情況已經夠淒慘了,不需要婆婆再來湊一腳。

  然而,電話鈴聲非常有耐心地一直響、一直響……

  最後是她投降了,因為持續的鈴聲讓她的頭開始發痛。

  「喂……」

  「我贏了!」徐心妮氣焰囂張的示威。「只要一通電話,他就立刻出來見我。這就足以證明,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你高太多了!哈——」

  「他出去……是跟你談公事,不是約會——」她搬出孫澤仲的話來反駁,但是聲音虛軟無力,連她自己都覺得理由薄弱,更別說妄想說服徐心妮這個精明的女人了。

  「哈!」徐心妮毫不留情地訕笑聲打斷她的話。「你是天真還是愚蠢?有人談公事會到飯店開房間嗎?」

  「開房間?!」

  「不相信嗎?沒關係,我強力建議你馬上來『晶華酒店』,親眼見識自己的老公跟別的女人開房間的畫面!哈哈哈哈……」電話在他得意的笑聲中掛斷。

  丁煥娣毫無知覺地繼續拿著話筒,整個人呆呆的,滿腦子都是徐心妮的話,心已經痛到幾乎麻木了。

  他跟徐心妮……開房間?!

  ……不,她不相信……

  她完全不相信孫澤仲會這麼明目張膽的鬧出緋聞,尤其是在隨時會有狗仔出沒的大飯店,可是,徐心妮應該還不至於憑空捏造吧?

  她覺定親自去飯店確認,如果確定他們真的開房間,那麼……

  先前就算徐心妮多次明示跟孫澤仲有曖昧,兩人藕斷絲連,但她聽歸聽,傷心歸傷心,至少沒有確切的證據,也沒到必須攤牌的時候,所以她還可以繼續裝鴕鳥,假裝沒事。

  但現在……

  孫澤仲不但從來沒有愛過她,而且他鍾愛的女人已經再度回到他身邊了,她如果再繼續霸者「孫太太」的位子不放,就跟電視劇裡面那些仗勢欺人的富家千金沒兩樣了。

  一旦事情真的明白地攤在眼前,再也無法自欺欺人時,那麼,這椿婚姻勢必得走到盡頭了……

  急忙拿了錢包出門,跳上計程車前往飯店,一路上,丁煥娣不斷祈求是徐心妮在說謊,根本沒有開房間這回事,全部是他杜攥的。

  然而,一切的希望和自我安慰,在她下計程車時化為烏有。孫澤仲不可錯認的側影和徐心妮刻意面對大廳門口的面容,在她衝進大廳時映入她眼簾。徐心妮往孫澤仲身上靠去,他扶著她踏進電梯,她只來得及捕捉到徐心妮得逞的笑臉。

  眼見為實,他們真的來開房間!

  對於她的邀約無動於衷,但徐心妮一通電話就成功讓他出門來飯店開房間,他心裡屬意的對象是誰,已是不言而喻的事實。

  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

  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只能黯然宣告自己失敗。

  丁煥娣茫然無力的走出飯店,機械似的往前走,原以為自己的心會痛死,但她全身麻木,什麼感覺都沒有,整個人頭重腳輕,腳像是蹋不到地似的。

  腦海裡播著孫澤仲撫扶著徐心妮進電梯的那一幕,一直重複又重複地播放著……

  「不——」她突然發出尖叫,筆直的往前跑,沒聽見路人如雷的吼叫聲,更沒有注意到自己衝進了繁忙的車潮。尖銳的剎車聲和「砰」的撞擊聲同時響起,丁煥娣整個人被撞飛,彈跳到三公尺外,重摔在地!

  陷入昏迷前,她的最後意識是——

  希望從來不曾認識孫澤仲……

  剛走進總統套房裡的小型會議室,跟上海來訪的合作夥伴握手寒暄,突然,一股心神不寧的感覺襲上孫澤仲的心,彷彿有人一拳打中他的胸口般,這症狀來的又急又猛,心狠狠地抽痛著,他表情痛苦地撫著胸,人幾乎站不住。

  「澤仲,你怎麼啦?」徐心妮趕緊探過身,貼在他身邊,手乘機摸上他的胸部搓揉。「胸口痛嗎?」

  前幾天她靈機一動,成功遊說上海來的投資合夥人將雙方會面的時間提早到今天,並且約在合夥人的房間,但隱瞞著沒告訴孫澤仲,直到今天才突然打電話通知,為的就是要擊潰丁煥娣。

  她知道,她成功了!

  尤其是臨進電梯前,她「不小心」沒站穩地倒向孫澤仲,更是神來之筆。

  看見丁煥娣那如遭雷擊的精彩表情時,若不是怕孫澤仲看出端倪,功虧一簣,她早就失態地發出得意的大笑聲。

  只能說,那個女人的戰鬥力太低了。三兩下就解決掉一顆擋路的大石頭,真是爽哪!

  「我沒事。」他拂開她的手,幾秒鐘前突如其來的疼痛奇異的消失不見了,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彷彿只是出自他的想像,而他想像力向來貧乏。

  「溫先生,再次歡迎您到台灣。」他再度伸手跟合夥人握手。「您的時間寶貴,我們就開始討論合作細節吧。這是草約……」

  會議在一個小時之後結束,留下一臉錯愕又不滿的徐心妮陪他們應酬,孫澤仲則急忙趕回家,他需要確認丁煥娣安然無恙。

  一個多小時前的心痛,令他直覺得想到她,強烈的不安籠罩心頭,剛才的會議,他幾乎可以說是心不在焉,草草結束。

  異常擁擠的車潮阻礙他前進的速度,心急如焚的他只能坐在車內,對著長長的車龍乾瞪眼,直到過了十字路口,車行速度才恢復正常。原來是有一輛車子因車禍打橫,幾乎佔據兩排車道,幾個警察正在盤問一名被嚇壞的年輕人,而車子前方有一大攤血跡,看起來怵目驚心。

  不再多看車禍現場一眼,他猛踩油門,以著比平常快的速度前進,只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家。

  十五分鐘後,孫澤仲已經回到家門口,他急迫的拿出鑰匙,手有些不穩的打開門鎖,迎接他的是一室不尋常的死寂。

  她人呢?

  他快步走到她最可能在的地方——廚房。

  沒人。甚至沒有飯菜香。

  奇怪,他都說了會回家吃午飯,她不可能沒煮,怎麼會呢……

  「煥娣?煥娣——」不安再度席捲心頭,他大聲叫喊她的名,快速地從這頭找到那一頭,房間、浴室,甚至書房,他都進去看過了,但還是一無所獲。

  她到底去哪裡了?

  印象中,這是第一次他在家,而她不在家。沒有她的屋子,頓時變得空曠的可怕,放眼望去是一屋子的白,沒有半點生氣,像座陵寢似的,讓人非常不舒服。真不明白,他當初怎麼會選擇這樣的裝潢設計?

  這就是她一個人在家時的感覺嗎?

  他記得她很少外出,幾乎都呆在家裡,每天面對一屋子的空寂,她怎麼受得了?

  鈴——鈴——

  一定是她打回來的!孫澤仲急切的接起電話。

  「為什麼這麼久才接電話?一天到晚在家裡沒事做,連接個電話都慢吞吞的,只會混吃等死!若不是需要你家的臭錢,我才不會答應讓澤仲娶你哩,廢物一個!」孫王舜茹多年來如一日的「每日一罵」,在電話接通的同時就噼裡啪啦的響起,語句流暢,沒有間斷。「哼,我們家公司的狀況越來越好,已經不再需要你家的金援,澤仲很快就會重獲自由了!」

  「媽!我不是說過別再打電話騷擾煥娣了,為什麼又打來?」這是他第二次接到電話,內容更加不堪。

  他相信這絕不是偶爾為之,若不是經常練習,罵人的話不會如此流暢,態度也不會如此乖張、咄咄逼人。

  「澤……澤仲?!怎麼是你接電話?」要命!孫王舜茹的聲音開始打顫。

  「為什麼又來騷擾煥娣?」他又問了一次,語調更冷。

  原來煥娣不只得忍受獨守大屋的空寂,還得忍受他母親的無理取鬧。他母親是什麼樣的人,他比誰都清楚。

  「我……我是為你打抱不平啊!」孫王舜茹頓了一秒後,隨即理直氣壯的為自己的行為正名。「以你的條件,配得上更好的女人,比如說心妮,她就比丁煥娣好太多了!」

  「這是我自己的事,丁煥娣是我的妻子,不需要你介入。」孫澤仲的語調沒有起伏,說出的威脅像冰一樣。「我再說一次,以後不要再打來,若是讓我知道你又來騷擾她,我會斷絕家裡的經濟!」說完,他立刻摔上話筒,充分表達出他的怒意。

  如果讓他查出來,這次煥娣的「離奇失蹤」跟母親的騷擾有關,他真的會切斷讓她賴以為生的奢華生活,讓她體會一下若是五年前沒有丁家援助,她早該過的生活!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但起碼他不會做恩將仇報或是過河拆橋的事,母親的言行讓他非常震怒,尤其是她批評煥娣的話,更是讓他火冒三丈。

  記不得上次這麼生氣是什麼時候,印象中,應該是沒有,他不是一個容易動怒的人,但他現在真的很生氣。

  如果對方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他會要她付出代價!

  鈴——

  鈴響一聲,他立刻接起電話。「喂!」

  「孫澤仲!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手機為什麼不開?」丁茤萸憤怒的聲音傳來,背景很吵雜。

  「有事?」又是一通不相干的電話,他要的是丁煥娣!這些干擾正在侵蝕孫澤仲越來越少的耐性,而他向來自認為耐性十足。

  「當然有事!」丁茤萸暴怒的聲音再度傳來。「煥娣現在正在醫院急救,你說這算不算有事?警察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你的手機不通,他們就打給我……」

  丁茤萸囉喱叭嗦了一大堆,但他只聽到「煥娣現在正在醫院急救」,腦袋隨即就出現短暫的短路,一片空白。

  「……哪家醫院?」等他終於意識並理解那句話的含義後,語氣霎時不再冰冷無情,焦慮的追問聲完全蓋過了丁茤萸的斥罵。

  「……『馬偕』開刀房旁邊的等候室。你知不知道我打了幾通電話找你——喂?竟然掛我電話?我還沒罵完耶,可惡!」

第5章(2)  

  當她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掛電話時,孫澤仲早已拿了車鑰匙衝出門了。

  超速又連闖三個黃燈,不到十分鐘,心急如焚的孫澤仲就已經趕到醫院。不想浪費時間等電梯,他快步跑上樓梯,來到開刀房旁邊的等候室,丁茤萸和丁若男夫婦已經等在那裡,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焦慮。

  「現在情況怎麼樣?」擔憂和不安讓他的聲音微微顫抖,不再冰冷無波動。

  他沒辦法控制自己不要發抖、不要害怕。

  他好怕……

  好怕失去她。

  「還在開刀。」丁若男回答他的問題,她的表情還是一貫的冷靜,但語調明顯急促不穩。「聽急症室的醫生說,情況很嚴重,肋骨斷了好幾根,腳也有骨折,但最嚴重的是腦部出血。」

  「她……怎麼會出車禍?」他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幾個小時前,她人還好好的在家裡啊!怎麼會、怎麼會……

  「你是她老公,你都不知道,我們怎麼會知道!」丁茤萸衝到他面前,嬌艷的臉滿是怒氣,一副想和他拚命的質問:「我才要問你,為什麼一個好好的人會跑出去被車撞?而你這個做人家老公的人,竟然不知道!」

  「茤萸,冷靜一點……」

  擔心懷孕妻子的身體,紀可法將她攬進懷裡,請求安撫。「你忘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嗎?有寶寶在你肚子裡呢。」

  依偎在老公溫柔的懷抱裡,胸口漫燒的怒火慢慢消散了些。

  「你們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孫澤仲不想跟丁茤萸起爭執,轉而問向比較理性的丁若男。

  「警察打電話通知茤萸的。因為你的電話打不通,煥娣的皮包裡除了手機和錢包之外,沒有其他證件,警方只好從手機的通訊錄找人。還好通訊錄裡面只有幾個人名,而且全都標注了身份。」丁若男冷靜的述說原委。

  「什麼時候發生的?」

  「大約兩個鐘頭前。」

  「嗯……我那時候正在開會,手機關機了。」他回想了一下,懊惱地拿出手機,開機,轉為振動。

  「開會?真好的理由!」丁茤萸又暴衝回他面前,一想到煥娣受的委屈,她就忍不住要找他理論。「星期六開會?你在哪兒開會?」

  「有個上海的投資合夥人提早過來,臨時約在『晶華酒店』見面,我在那裡停留一個半小時,回家就接到你的電話了。」依他的脾氣,不會回答這類問題的,但他現在不想讓情況更混亂。

  「『晶華酒店』?」丁茤萸發出冷笑,「你是去開會還是約會?」

  「你在胡說什麼!」就算他修養再好,聽到這種沒根據的質疑,也會發火。

  「煥娣就是在那附近出的車禍!時間是你在酒店『開會』前後,地點也在那附近,你不覺得太過『巧合』了嗎?」丁茤萸說出心頭的猜測。「我懷疑她根本是去捉姦,結果刺激太大,才會恍惚被車撞!」

  「胡說!」他只說得出這兩個字,思緒隨即被稍早時從飯店回家途中看見的那場車禍佔據。原來煥娣就是那場車禍的受害者,地上那一大攤血全是她的!

  天哪,那麼嬌小的身子,卻流了那麼多的血……

  「茤萸不全然是胡說。警方問過幾個目擊證人,他們都證實在出車禍前,煥娣是從『晶華酒店』走出來的,而且她神情恍惚,看起來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然後突然發出尖叫,接著就衝進車陣了。」丁茤萸的夫婿紀可法補充說明。「我們原本還在納悶她去『晶華酒店』幹什麼,直到剛剛你說了,才知道她可能去那裡的原因。」

  「我的確是去開會,但我沒有跟她說過開會地點。」他還處於強烈震懾中,驚魂未定。

  「她一定是覺得你有事瞞她,跟蹤你去酒店,結果看到不是你說的那麼一回事,才會大受刺激!」說來說去,丁茤萸就是不相信他。

  「你為什麼要一直往那個方向想?那根本是無中生有,沒那回事!」孫澤仲終於動怒了。「我們一群人在開會,我甚至可以給你那個合夥人的聯繫方式,你現在就能打去問他,證實我的話!」

  煥娣受重傷,他已經心頭大亂了,還要蒙受不白之冤,怎不叫他惱火?

  「給我,我馬上問!」丁茤萸才不會被他的三連句話就唬過。

  「請『晶華酒店』的櫃檯,找住在『總統套房』的溫世通先生,他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丁茤萸說打就打,先撥104查詢『晶華酒店』的號碼,然後請酒店櫃檯將電話轉到房間,一位自稱是溫世通助理的人接聽了,他說溫世通先生出門用餐中。

  她當然不肯就此作罷,緊接著以孫澤仲家人的名義確認他今天的行程,她的理由是他手機關機,目前聯絡不到他。

  在她旁敲側擊、重複查證之後,證實了孫澤仲沒有說謊。

  可惡!她不知道該鬆口氣,還是遺憾不能拽下他的頭來當球踢?

  孫澤仲沒有再多加理會丁茤萸的談話內容,因為他非常確信自己的清白沒問題,他現在只關心煥娣的情況。

  望著緊閉的開刀房,他的心緊緊揪痛著。打從聽到煥娣車禍受傷的消息後,他的心就一直提著,幾乎卡在喉嚨裡,讓他呼吸不順。

  想到自己可能會失去她,他的五臟六腑就縮成一團,痛到幾乎無法呼吸。

  直到現在,他才願意承認,他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在乎她。

  他不能沒有她。

  佛菩薩,雖然我從來沒有信奉過你,但我現在只能祈求你了。求你保佑煥娣化險為夷,平安度過這次的劫難,求求你……

  他靜靜站在手術室門口,雙手合十,虔誠地祈求上蒼垂憐,保佑煥娣。

  我願意折我的壽命換回她的健康……

  「哼,裝模作樣!」丁茤萸再度過來挑釁。想到躺在裡面生死未卜的煥娣,她就有一股傷人的衝動,對像當然是眼前這個混蛋老公!「結婚這五年,你從沒好好對待她過,現在才來假好心,太晚了!」

  孫澤仲面無表情的繼續盯著手術室的門板,不想聽她真實到接近殘酷的指責,但她的話仍一字不漏的入了他的耳,他的眼睛蒙上濃濃的愧疚和自責。

  她說的沒錯。過去這五年,他從沒有想過要好好對待煥娣,甚至對她愛理不睬的,當成可有可無的存在。

  她總是將那間空曠的白色「陵寢」保持得一塵不染,就算沒做過家務,他也猜得到那是多麼艱難的任務,更別說她一個人獨自守著家,該是多麼孤單。

  他對不起她。

  「你辜負了煥娣的感情,我絕不會原諒你的!」想起煥娣過去幾年的落寞和委屈,丁茤萸就忍不住繼續開炮,恨不得轟了他。「你沒有關心過她,沒有當她是你老婆疼過,你是一個失職的丈夫,你根本不配當煥娣的老公!」

  「茤萸,夠了……」紀可法攬著老婆低聲安撫,懷孕的人不宜太過激動,他可不想提早當爸爸。

  更何況,孫澤仲全身散發著悲哀和自責,不需要任何指責,他已經夠慘了。

  「不夠!我要讓他知道,他是怎樣的混蛋!」倚在老公的懷裡,丁茤萸的火氣還是很大。「他連煥娣的生日會都不願意參加,就連一份禮物也不願花點心思買給她!你知道她又多麼想要一份你親手為她挑選的禮物嗎?因為她身上沒有一樣東西是她『親愛的』老公送的,就連結婚戒指都是她自己獨自挑選的!你自己說,你有盡到一點點做人家老公的責任嗎?沒有!你沒有!」

  孫澤仲默不作聲地接受丁茤萸的責罵,這是他應得的。

  丁茤萸說的沒錯,他從來沒有一天……不,他沒有一分鐘盡到做丈夫的責任,他是一個失職的老公!

  他沒有買過禮物給她,沒想過要討她歡心,甚至沒有關心過她……

  他真是該死的混蛋!

  「我真希望煥娣嫁的是別人!」丁茤萸的表情憤怒又哀痛,用力說出兩對夫婦的心聲。

  如果她嫁的是一個稍微懂得憐惜她的男人,今天就不會被送到這裡了。

  「她是我老婆!」丁茤萸的「希望」刺穿孫澤仲的防護罩,他臉上首度出現悲傷和愧疚之外的憤怒表情。「這輩子,她都是我孫澤仲的妻子!」

  他很清楚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老公,但他絕不放手!

  丁煥娣是他的妻子,這輩子只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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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26 11:11:19

第6章(1)  

  「……你怎麼還不醒呢?難道不想再理我了?我知道我以前對你很差勁,給我機會彌補,不要對我不理不睬的……我現在才知道,一個人演獨角戲的感覺有多難受,我以後一定不會再冷落你了,我保證。」

  兩個星期了,丁煥娣已經躺在醫院整整兩個星期了。她的手、腳都有骨折,但最嚴重的傷在她的腦,這才是造成她昏睡不醒的主因。

  醫生說,她有可能就這麼一直睡下去……

  不,他不會讓她變成植物人的!

  兩周前,經過八小時的緊急手術後,她被送到加護病房,五天前,情況稍微穩定後,再從加護病房轉進特級病房,他安排了最佳的醫療團隊隨時待命,以及六名二十四小時輪三班的專職護士。只要沒進公司,他就待在這裡陪她,角落的躺椅就是他睡覺的地方,但他很少用到,因為他都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跟她說話,說到他的聲音都嚴重沙啞了。

  醫生說,她雖然陷入昏迷,但聽覺還在,只要常聽到熟悉的聲音,也許可以喚回她。

  這種日子持續了兩個星期,他一點也不引以為苦,但最近醫護人員看他的表情多了絲憐憫,他再怎麼笨也猜得出來,那代表她的情況不樂觀。

  但,無論他們怎麼想,他都不會放棄的!

  不僅僅是因為他虧欠她太多,更因為他好不容易才發現自己的心意,他的心在她身上。

  「你快點醒來吧……我想聽你說話,我想念你的笑容,我很想你……」

  不識相的吵人聲音一直干擾著丁煥娣的睡眠,讓她無法繼續沉睡在黑暗的安全地方。雖然那個人的聲音悅耳而有些熟悉,但她還是覺得煩,想要抗議。

  但是,她的眼皮好重、手好重、腳也好重,全身都好沉重,她動不了。

  她是怎麼啦?怎麼好像被鬼壓床似的,無法動彈。

  不行,她一定要擺脫夢魘,她要用力掙脫。

  「……動了!動了!她的眼皮動了,手指也在動!」一直專注看著丁煥娣的孫澤仲在第一時間看到她的眼皮動了,原本無禮攤開的手指也微微往內縮,他立即又驚又喜地發出大喊。

  「孫先生,請讓開,讓我們做檢查。」一聽到他的驚呼,兩名護理人員和一名醫生立即來到病床邊。

  只見他們拿手電筒照她的眼球,探看瞳孔反應,搔她的腳趾試探她的反射神經,還來回查看維生儀器上的數字。

  所有的檢查,都顯示出一個結果——

  「沒有變化。」醫生遺憾地宣佈,表情和聲音都是滿滿的憐憫。

  「她真的動了!」孫澤仲難得激動地說。他不需要他們的憐憫,因為他很確信剛剛不是自己眼花,也不是看顧兩個星期的自我安慰。

  為了證明他的話,一直躺著不動的丁煥娣輕顫睫毛,眼皮緩緩輕啟,久不見天日的黑眸隨即畏光地又闔上了,一會兒後才又緩緩睜開。

  「……煥娣!」孫澤仲是所有呆愣的人裡面最快慶幸的,但她也是隔了五秒才消化掉她已經清醒的訊息,大大的傻笑立即掛在他的臉上。「你終於醒了!」

  「……你是誰?」圓亮的黑眸直視著喜悅的男子,表情是全然的陌生和警戒。

  孫澤仲震驚地看則會她防備的眼神,不敢相信,她竟然忘了他!

  你是誰?

  這是沉睡了兩個星期的丁煥娣,給他的「問候語」。

  她竟然忘了他!

  面對著窗外美麗的林蔭大道,孫澤仲無心欣賞,難以言喻的苦澀在他胸口翻滾著。

  她不記得他的人,不記得他們兩人的關係,對他完全沒印象。

  對她來說,他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

  怎麼會?

  「……煥娣!」一陣香風刮進房間,化著濃妝的大美女衝進病房裡,停在病床邊,看到半躺著、睜開大眼的大姊時,淚水不自覺地滾落。「太好了……你真的醒了……」

  在拍片現場接到孫澤仲的電話後,一拍完廣告,丁茤萸連妝都等不及卸就趕來醫院。

  「茤萸!」看到自家姊妹,丁煥娣的精神大好。

  「你認得她?」孫澤仲一聽見丁煥娣開口喚出茤萸的名字,立刻衝到病床旁,焦躁地追問:「你怎麼會認得她?你不是不認得我了嗎?為什麼……」

  但是丁煥娣將頭轉向一旁,當作沒聽到,不理會他的詢問。

  她不想跟陌生人說話。

  「煥娣,你還記得我嗎?」隨後進來的若男訝異地瞪著看起來很清醒的大姊,她的模樣正常,不像孫澤仲所說的喪失記憶。

  「若男,你的話好奇怪喔,我當然記得你呀!」丁煥娣一臉莫名其妙地回答她。

  「孫澤仲,她明明記得我們,你為什麼說她喪失記憶?」丁茤萸抹掉眼淚,回頭找孫澤仲算賬。真是的,害她流了三滴眼淚!「你就見不得她好嗎?」

  「那……你記得我嗎?」孫澤仲不理會丁茤萸的辱罵,再度焦急地頻頻追問。

  「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我不認識你就是不認識你,你到底還要我說幾次呀?」丁煥娣不耐煩地皺起眉頭,不顧身體仍虛弱著,用盡全力嚷道:「你離我遠一點啦,真煩欸!」

  自從她幾個小時前醒來後,他就一直問她同樣的問題,他問不煩,她都說煩了。

  醒來時躺在一間陌生的醫院已經夠讓人心慌了,結果又看到一張陌生的臉。雖然不認得他,但看到她,  她的心卻會隱隱作痛。只要他已接近,她就渾身不舒服,看到他臉上失落的神情,她就會有股想哭的衝動……

  討厭,她決定不要喜歡他!

  「……茤萸、若男,你們幹麼瞪著我?」爽快地罵完某位失望的仁兄,看他聽話地退到窗邊後,卻看到自己姊妹瞠目結舌的表情。「我又沒說錯,他一直問我同樣的問題,真的很煩人耶!」

  「你罵他煩?!」姊妹倆異口同聲地說出心裡的震驚。

  丁煥娣的脾氣是家裡面最好的,她溫婉有禮,從不大聲說話、不會罵人,更別說是罵孫澤仲了!

  現在是怎麼回事?天要下紅雨了嗎?

  「他罵不得嗎?」他是誰呀?立委?總統?

  「他是你老公。」丁茤萸提供答案。

  「亂講!我又沒有結婚,哪來的老公啊?」丁煥娣差點瞪出眼珠,來回看著兩個妹妹,就是不看那個會讓她心煩的男人。「你們在開我玩笑,對不對?」

  「你真的不記得他?」丁若男再度確認,納悶地想理清情況。

  「我『根、本』不認識他!」丁煥娣強調道。

  「但你記得我們啊!」丁茤萸無法理解,為什麼她記得她們,卻不記得孫澤仲?真怪耶!

  「你們是我妹妹,我當然記得啊!」

  「但他是你老公——」

  「他不是!」她煩躁又無禮地打斷丁茤萸的話——這也是她出意外之前,不可能會有的行為。「我說過了,我根本不認識他,不可能會嫁給他!」

  她的眼睛避開他的方向,直覺得不想看他,要不然她的心會不受控制的抽痛。

  「可是——」

  「煥娣,除了我們,你還記得誰?」丁若男打斷丁茤萸的話,循序漸進地問出心中的疑惑。

  「該記得的人,我應該都記得吧!」丁煥娣雖然納悶,還是認真地回答。「我記得爸、媽,你老公齊瓦和茤萸的老公紀可法,常接觸的人就是這些吧。」

  「你記得我跟齊瓦是什麼時候結婚的嗎?」

  「我記得是……三月,嗯,沒錯,是今年三月。」

  「但你不記得自己結過婚?」

  「我沒結過婚!」她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還記得你婆婆嗎?」

  「我又沒有結婚,哪來的婆婆啊?」

  「你也不記得為什麼會出車禍?」

  「不記得了。」每每要回想她出車禍的原因,她的頭跟胸口就好痛,迫使她放棄回憶。

  她不要再想了……

第6章(2)

  聽完丁若男和丁煥娣的一問一答之後,除了丁煥娣,在場的三個人都陷入沉思。

  除了跟孫澤仲有關的事情以外,丁煥娣記得所有的事情。

  她自己的名字、她的家人、她的學生生活,跟她自己有關的一切一切,甚至連最近幾個月發生的事,她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只除了與孫澤仲有關的人事物。

  「這麼說,除了跟孫澤仲有關的事情外,你全都記得咯嘍?」丁茤萸眼睛不懷好意地看著一臉愁苦的孫澤仲。

  「……嗯。」丁煥娣看著那個一臉落寞地退到窗邊的陌生男子,遲疑地點點頭。

  「哈哈哈……老天終於開眼了!」確定丁煥娣一切安好,只除了忘記孫澤仲後,丁茤萸心情大好。「孫澤仲,你的報應終於到了!」

  丁煥娣偷偷看著獨自站立在窗邊的男子,他的背影看起來好哀傷,尤其在聽到她獨獨忘了他後,身形顯得更加僵硬、孤單了,讓她看了好想哭。

  雖然那個男人給她的感覺並不全然是陌生的,但她想不起來他是誰,只要一看到他,她的心就會沒來由的抽痛。

  直覺告訴她,他會讓她傷心,所以她要盡可能地離他遠遠的才行。

  「你都不用上班嗎?」嘴裡吃著人家買來又削好的梨,舒服地靠著枕頭半躺著的丁煥娣,一點兒也沒有吃人嘴軟的認知,不僅一口接著一口地吃,還趁空檔損人。「做老闆的都這麼閒喔?難怪每個人都想當老闆。」

  他白天都在醫院看顧她,像個牢頭似的,就連她想「方便」,他都親自拿便器過來,讓重金聘來的看護無用武之地,更讓她無法「排解」。在她的「嚴重警告」之後,他才勉強放棄為她服務。

  拜託,有哪個女人可以在陌生男人勉強「解放」啊?

  打從她醒來後,所有的家人每隔一、兩天就會來看她,就連那個跟石頭一樣硬的老爸都來了兩次,還狠狠地罵了孫澤仲一頓。

  反正,她的家人將這次的意外都歸到他頭上就對了,但他全部吭一聲地接受所有的責難。

  他明明看起來是個驕傲的天之驕子,不像是個會任人責罵而不辯駁的人啊!有好幾次,看他被茤萸罵得狗血淋頭,連她都受不了,沒想到他卻圈忍下了。

  他幹麼忍氣吞聲啊?

  「我這星期請假。」將另一片切好的水梨放在她嘴邊,臉上是全然的滿足。就算為了親自照顧她,必須推掉一件數億元的合作案,他也心甘情願。

  他很滿意她的復原狀況,除了連醫生也找不出原因的「選擇性失憶」,還有手跟腳的骨折需要打上一個多月的石膏外,其他的傷幾乎都已經痊癒了。

  她清醒後,醫生替她的腦部做了一連串的精密檢查,結果完全正常,沒有問題。也因此,對於她為什麼獨獨忘了他的情況,仍找不出任何可以解釋的原因。

  最後,醫生的答案是——腦的構造太過複雜,人類目前還無法解開全部密碼,所以要他耐心等待,也許哪一天她就會「突然」想起他了。。

  意思就是說——無能為力。

  這幾個星期,他都睡不安穩,只要一閉上眼,腦中就會自動浮上她剛開完刀、全身插滿管子的脆弱模樣。他清楚地知道她與死亡擦肩而過,能活下來,是她命大。

  自從那天以後,他每天都必須親眼確定她仍安安好好地活著,他的心才能得到安撫。就算必須每天晚上回到公司加班到隔天凌晨,再到醫院繼續守著她,換來一身的疲憊和深得化不開的黑眼圈,他還是甘之如飴。

  「你銷假回去上班啦,不用像牢頭一樣地看著我。」她自嘲地指著左手左腳上的厚重石膏。「看看我,『手鐐腳銬』加身,逃不了的,況且還有兩個女牢頭哩!」

  牢頭?手鐐腳銬?他現在才發現妻子的幽默感和想像力充沛,跟他記憶中的她完全不通,他以前怎麼會覺得她沉悶又無趣?

  總覺得她的性子在這次意外之後大大地轉變了,不再畏首畏尾,變得有話直說,且經常直接得讓他接不下話。

  就好像是她的身體裡面住進了一個完全不同的靈魂,外表還是她,但行為表現卻又不是她,很怪異的感覺。

  「等你出院後,我就會正常上下班。」明知她對自己的陪伴不領情,他還是想看著她,安自己的心。「來,再多吃一點。」

  「不要!」她氣惱地撇過頭,不吃了。

  這幾天從早被人喂到晚,臉都腫了一圈,再吃下去,就可以當神豬拜了。

  「乖,多吃一點,才會好得快。」曾幾何時,向來冷漠待人的他,也開始懂得哄人了。

  幾天錢丁茤萸的嘲弄,忽然在他腦裡清晰地響起——

  你的報應終於到了!

  沒錯,這就是他的報應。

  在他發現自己的心意後,她不但忘了他,還對他不假辭色。

  沒有比這更嚴重的懲罰了。

  但他甘願承受,只要她還在他身邊,這就夠了。

  「我說不吃就是不吃,你很煩欸!」她煩躁地一把推開他的手,結果一個不小心,害得他手上的刀子劃過手掌,當場血流如注!「啊!血……你流血了!快……快叫醫生!」

  她心慌意亂地探身向前,兩名遠遠坐在一旁沒事做的專業看護被她的驚呼聲引來,立即上前查探。

  「別急,我沒事。」他冷靜地抽了兩張面紙壓住傷口,忍住傷口不時傳來的抽痛,露出刻意的笑容安撫受驚嚇的妻子。

  「他被刀子割傷了,麻煩你帶他去找護士處理傷口,拜託……」她心急如焚地指揮著。

  「不用了——」

  「我叫你去就去,囉嗦什麼?」

  母老虎一發威,氣勢比人弱的男人立即乖乖跟著其中一個看護出去,留下滿臉迷惘納悶的丁煥娣,茫然地看著天花板。

  明明不喜歡他,偏偏看到他受傷流血,她就心如刀割,彷彿受傷的人是自己。

  她是怎麼啦?不是討厭他嗎?幹麼為他擔心受怕呢?

  她實在搞不懂自己……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3-26 11:13:08

第7章(1)  

  站在大廳中央,看著坐在沙發上好奇四處張望的丁煥娣,孫澤仲期待又焦慮,但不敢催促,讓她有時間慢慢適應這個陌生的環境。

  在他的堅持下,出院的丁煥娣必須住在「他們的家」,以便喚醒她的記憶。

  他希望她看了這間住了五年的房子後,能勾起一點點的記憶,進而想起他。

  「天啊!你的房子看起來好像陵墓喔!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傢俱,屋內一點裝飾品都沒有,還好有幾盆花,否則真的很嚇人。」左手和左腳都裹著石膏的她坐在白色的羊皮沙發上,好奇地看著陌生的屋子,發表評論。

  「你可以找人來重新裝潢。」他要她住得開心,住的滿意。

  他喜歡白色,因為它看起來簡潔乾淨,但一個人待在這間沒有她的屋子裡三個星期後,他也親身感受到了純白帶來的壓迫感,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不用了啦!」她無所謂地擺擺沒受傷的右手。「我只是『暫時』住在這裡而已,沒必要浪費錢。」

  對於自己必須跟這個陌生人回「家」——又是一個沒有印象的地方——她大聲抗議過,甚至跟她那個看起來很嚇人的老爸對抗,但在四(老爸、老媽、他和若男)比二(她和茤萸)的懸殊比較,以及他的強力堅持下,她只得被迫跟他回來,住進這間像是白色陵墓的大房子。

  感覺很像是從醫院搬進另一間更像醫院的地方。

  「你會永遠住在這裡!」聽到她強調「暫時」兩個字,他立即心慌意亂地大聲宣告。「你是我的妻子,你會跟我住在一起。」

  不管她是否還是原來的她,他都不放手,絕不。

  「可是我根本不記得你啊!」她滿是不爽地大聲反駁。「就算每個人都說我是你的妻子,我還是想不起來呀!」

  她不知道她的記憶除了什麼問題,她記得所有的事——除了他。

  她完全不記得他。

  不,說完全不記得他,並不是一個正確的說法,她對他隱約有種感覺,而且是不好的感覺。只是看到他,她的心頭就會不自主地揪痛,下意識地想跟他保持距離。

  她心裡有個聲音一再地告訴她——遠離這個男人,否則她會傷心難過。

  其實不用心頭的聲音警告,她也知道不能接近這個男人,因為他長得太可口,一臉桃花相,容易招蜂引蝶,有這種帥哥老公,很累人的,她才不要自討苦吃呢!

  「你還是想不起來嗎?」自她醒來後,已經一個星期過去了,但她記憶中屬於他的部分還是沒有拼湊起來。曾幾何時,總是信心滿滿、勝券在握的他,臉上的自信已被落寞和沮喪取代,讓他看起來不再高不可攀,比較像個凡人了。

  「對不起,我真的想不起來跟你有關的所有事情。」丁煥娣也是一臉無奈。「你真的確定我們以前認識嗎?不是你們聯合起來騙我的整人遊戲?」

  直到現在,她還是不相信這是事實,總覺得是家人聯手設計她的騙局,偏偏她又找不出證明這是一場騙局的證據,只好採取觀望的態度。

  她會小心查證,才不會笨的被牽著鼻子走呢!

  「我給你看過我們的結婚照和結婚證書。」

  「拜託∼∼∼」她皺皺小巧的鼻子。「現在科技發達,要搞一張合成照或是證書一點都不難。」

  她清醒的隔天,他便帶來結婚證書和一本美美的結婚照,照片中穿著婚紗的女人是她沒錯,但他總覺得不真實,畢竟她完全不記得了。

  「那些都是真的。」他第十六次強調。

  「算了,我不想跟你爭辯真的還是假的。」丁煥娣不耐煩地揮揮手。「要說服我,就給我更有利的證據?」

  「更有利的證據?」他一臉茫然地重複她的話。還有比結婚照及結婚證書更有利的證據嗎?

  「沒錯。」她舉例說。「你說我們結婚五年了,這五年裡,我們一定出遊過很多次。最起碼也有蜜月旅行吧?除了樣板的結婚照外,我們應該照了不少相片吧?我要看那些相片。」

  要她相信,就得拿出足以說服她的證據來,生活照會是很好的證據。就不相信他連這個都準備好了,她可不是好騙的呆瓜。

  「我們……沒去蜜月旅行。」孫澤仲困窘又愧疚地坦承。

  當年他們結婚時,正好是『大慶』是最危急的時刻,他忙到連週末假日都得到公司加班,怎麼可能有時間蜜月旅行?

  「……OK,那種有平時出遊的相片吧?」

  「呃……我們沒有出去玩過。」淺麥色的俊臉又多了一抹不自在的紅。

  「你是說,我們結婚五年了,卻沒有一起出去玩過?」丁煥娣不可思議地叫著。「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太誇張了!

  從茤萸的口中,她大概知道一些跟他有關的資訊,比如說:他是個工作狂,對人很冷漠,對她更是惡劣,沒將她放在心上等等。

  茤萸的描述讓她更加懷疑自己居然會忍受這樣的婚姻。

  「我的工作很忙——」他試著解釋,但被她不耐煩地打斷。

  「忙到沒辦法抽出一天,甚至是半天的時間出門?」騙誰呀?就算是三歲小孩都不會被騙!

  「……」他心虛又愧疚地保持沉默。

  「那好,既然我們結婚這麼多年了,我身邊總有一些紀念品吧?」

  「紀念品?」他還是一臉很茫然的表情。

  「對呀!」她露出『你很笨』的不屑眼神。「就是我身邊會讓我想起你的東西啊!嗯……比如說,你送給我的珠寶首飾?」

  「……沒有。」

  「衣服?」

  「……沒有。」

  「什麼都沒有?」

  「……沒有。」

  「你是說……你從來沒買過東西給她……我是說……我,你的太太?」她不敢置信地確認著。

  「……嗯。」在她出意外之前,他從不覺得自己對不起她。但這三個星期以來,不管是丁茤萸不留情的辱罵,還是其他家人不經意地提醒,都讓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非常失職的丈夫。

  別人的責罵讓他心虛,但剛剛跟她的一問一答,才真正讓他感到愧疚。

  「……我的結論是——這樁婚姻如果不是你們假造的,那就表示你們貌合神離,你根本不關心她……我是說,你的太太……我啦!」她總覺得將自己當成他太太是很奇怪的事,她根本沒印象有結過婚哪!

  見他們不吭聲,她繼續說著。「真不知道出車禍以前的我是怎麼回事,若不是太笨,就是太沒神經,竟然可以忍受你這樣的老公!」

  她承認他長得人模人樣……呃,應該說是人中龍鳳,那又怎麼樣?不關心自己老婆的老公,再好看都沒用!

  「……對不起。」他長歎一口氣,慎重地跟她彎腰鞠躬,為自己的失職慚愧。

  這是他第一次跟人道歉,雖然這遠遠及不上她之前所承受的苦。

  結婚五年來,他們沒有一起出門過,而她一直扮演著優秀的家庭主婦,照顧他的三餐,當然也沒有自己出去玩過。

  她就這麼一直關在家裡。過著封閉的生活。

  而他,對於她意外前的小小要求——陪她出門約會,還硬著心拒絕。

  站在她的角度看這樁婚姻,他對自己的厭惡越是與日俱增。

  他算什麼丈夫!

  「你這是幹什麼?啊——」丁煥娣有些慌亂地瞪著他,拿著枴杖想撐起自己,但枴杖滑開,她差點滑下沙發,還好孫澤仲飛快地衝過來撈住她。

  「老天,你嚇死我了!」及時將她抱滿懷,直到跌坐在地上時,他的心臟還在狂跳,心有餘悸地說:「我不希望你又受傷了,那種煎熬,一次就夠了。」

  「謝、謝謝……」她也嚇到了。瓷磚太滑,她撐著枴杖的技術還不夠好,手的力氣也不夠大,差點就害自己再摔斷另一條腿。

  「晚一點看護會過來,避免你再度受傷。」將她抱上沙發坐好後,他也坐在一旁。

  出院後,無視於她聲稱可以照顧自己的宣言,他堅持僱傭兩名看護,二十四小時輪班照顧她,確保她的安全和健康,直到她拆下石膏,能行走自如。

  「我不喜歡這麼無助的感覺。」她嘟著嘴抱怨。

  「這只是短時間,你很快就會恢復的。」

  「希望如此,否則一直關在家裡,  我會無聊死。」

  「你變得很……不一樣。」結婚五年鮮少出門的人,現在竟然說被關在家裡會無聊死,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她的外表還是一樣甜美可人,但個性強悍了許多,人也變得開朗,最讓他驚奇的是她的反應——不在悶不吭聲,會適時表示自己的看法,而且切中要領。

  他一直以為她是一個言語無味的人,現在才發覺,他對她的認識有多麼貧乏。

  「我很清楚記得自己以前是什麼樣的個性,說好聽一點是隨和,難聽一點就是沒主見。」她露出自我解嘲的笑容。「我很高興我現在的轉變。」

  這場車禍讓她改變很多,這是每個家人的結論。

  他們告訴她,車禍後,她的個性改變最大,不再是唯唯諾諾、忍氣吞聲的小可憐了,她不但會大聲說出心裡話,也敢為自己戰鬥。

  這也是茤萸最滿意的改變。

  對於以前懦弱的自己,她記憶猶新,但自從發生意外後,每當她習慣性要退讓時,心裡便會有個聲音命令她說出真正的想法,別再悶不吭聲。

  說實話,她也很喜歡現在的自己——有話直說,不再悶在心裡難受。

  也許,這是這場車禍的唯一收穫吧。

  孫澤仲詫異地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妻子,她臉上的笑容燦然奪目,險些奪走他的呼吸。

  他懷念她以前的溫柔順從,但更喜歡現在的自信有主見,全身散發迷人的光采,深深吸引人,讓人忍不住想親近她。

  如果她能想起自己就更好了。

  「你不是沒主見,只是不忍心說出傷人的話,不想製造衝突,寧可自己忍受傷害,也不寧願傷人罷了。」他著迷地望著她。「你太溫柔了。」

  「你……」他飽含情感的話語和眼神,就像是致命的夾子,緊緊夾住她的心臟,差點害她心跳停止。「你幹嘛一直看著我?」她不自在地轉開臉,避開他的凝視。

  按照茤萸的說法,他一點也不愛她,不是嗎?

  那他幹嘛一臉充滿感情地看著她?看得她的心臟有如跳蚤,不規則地跳上跳下,胸口又開始不舒服了起來。

  就算她跟之前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不再怯懦無助,但一對上他,她就忍不住想逃。

  尤其是他的溫柔攻勢,會讓她的盔甲軟化,不戰而降。

  「我很高興你平安無事。」想到三個星期前在手術室門口等候的焦慮不安和心痛,那是他生命中最難熬的八小時。

  他再也不要經歷一次,一次就很足夠了。

  「……謝謝。」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道謝。

第7章(2)

  「你餓了嗎?」精準的生理時鐘告訴他,現在是中午吃飯時間。

  「你要煮給我吃嗎?」她故意出難題,就不信他會下廚房。

  不是她小看他,而是他看起來就是一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模樣,就成就沒下廚。

  「可以啊!」原本打算帶她出門用餐的,聽她這麼一說,立刻愛面子地答應。

  「你會煮?」她眉毛微挑。

  「……當然。」應該會吧?沒道理他可以日理萬機,卻搞不定柴米油鹽這種小事,對吧?

  說完,萬夫莫敵地大步走進廚房。

  隔沒多久,遠在十五公尺外的煥娣就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聽得出來有人正在廚房大戰。

  「他在幹嘛啊?」忍不住好奇,她不太熟悉地柱起枴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搖晃到廚房門口,結果眼前的景象讓她瞠目結舌。

  他在幹嘛啊?拆房子?還是燒房子?

  幾個鍋子躺在地上,盤子也碎了一地,幾把蔬菜則散落在地面和流理台上,另外,地上還有一些蛋黃的屍體……

  二十坪大小的廚房冒出陣陣白煙,而製造出一團混亂的禍首正在掩著口鼻,嗆逃出來,差點將她撞倒。

  「你在這裡……做……」一開口,他就開始猛咳,明顯被煙嗆到。

  顧不得再說話,趕緊抱她遠離危險地帶,安全地將她放在沙發上後,他還是嗆咳個不停。

  「咳、咳……」他撇開頭,彎著腰,一張俊臉咳到通紅。

  「你……還好吧?」她遲疑了一下,右手輕輕拍著她的背順氣。

  「咳……我沒事……咳……被煙嗆……咳……嗆到……」等到氣稍微順過來了,他才開口回答。

  「我去倒杯水給你。」

  「別,我……咳……自己去倒。你坐著別動……咳……千萬別動喔……」制止她的妄動,他起身倒了一大杯水喝,接著又去洗了洗臉,整個人才總算恢復過來。

  「哪……大廚師,我們今天中午吃什麼?」看他神清氣爽地回來,她想起廚房的混亂和他先前那一臉灰頭土臉的模樣,忍不住想笑又想捉弄他。

  誰教他老是面無表情,白白浪費了那張俊臉。

  「咳……」俊臉突然漲紅,不自在地撇開頭,悶咳一聲。「我們出去吃吧,冰箱裡面沒有我想吃的菜。」

  「……好吧。」她用力抿著紅唇,以免一個不小心放聲大笑,那可是會傷了某人薄薄的臉皮呢!

  呵呵呵……他竟然臉紅了,好可愛!

  「澤仲,你太太好點沒?」辦公室裡,徐心妮假意關心地詢問,只可惜她的雙眼冰冷,充滿惡意,破壞了她完美的假面具。

  若非這是孫澤仲唯一願意談的私事,她才不會拿那個女人當話題呢!

  「好多了,謝謝。」

  只要提到煥娣,孫澤仲的表情就會出現專屬於她的溫柔,看的徐心妮又妒又恨。

  「她什麼時候出院?要不要我去幫忙?」哼,只要繼續給那個笨女人心裡壓力,她大概就會再度尋死了。

  「不用了,她上星期六已經出院,現在在家休養。」

  「我有認識很好的看護,需要我聯絡嗎?」她絕對要介紹一個會虐待病人的看護,讓那個笨女人多吃點苦頭!

  哼,想不到那個丁煥娣真是命大!

  人家說禍害遺千年,果然是千古名言。

  乍聽到她出車禍的消息時,她本來還暗爽在心裡,心想總算搬走這塊擋路又礙眼的大石頭了,沒想到她竟然沒死成,真是嘔人!

  不過聽說那個女人失憶,這樣也好,那就沒有人知道她曾打過那通電話了。

  現在呢,只要再打幾通電話嚇嚇她,搞不好她現在比以前更好騙,不嚇死她也要讓她再度信心崩潰,很快地,那女人就會自動自發地離開孫澤仲了,哈哈哈……

  「不用,我們現在請的看護很專業,不過還是謝謝你的關心。」

  「我們都幾年的交情了,不用跟我客氣。」她的語氣太過刻意,聽起來有些刺耳。「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你儘管開口。」

  「這一年多來,多虧你幫忙打理公司,讓我輕鬆很多,謝謝你。」對於當年為了拯救自家公司而選擇跟她分手,他多多少少懷有歉意,雖然跟她交往不久後就發現她不是他想共度一生的對象,但他那時給的分手理由太直接,直接到傷人——

  我要跟別的女人結婚,我們分手吧。

  他不是不納悶,她怎麼還願意回來替他工作?但她的表現一直是公私分明,從不談論兩人的過去,也不涉及私人情感,這才讓她放心升她當自己的特助,而她也的確很優異。

  「為了你,我心甘情願。」知道他不喜歡公私不分,這是這一年多來她第一次明白表達出自己的情意。

  「我結婚了。」他的表情驟變,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表明立場,先前的溫煦已被寒霜覆蓋。

  「呵……你想到哪裡去了!」看他神色有異,她聰明地「見風轉舵」,馬上露出一臉無辜,嫵媚地笑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心甘情願待在你身邊,因為我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現在還不到「攤牌」的時刻,她必須繼續維持「假象」。

  她從孫王舜茹那裡聽說白癡女得了失憶症,不記得所有跟孫澤仲有關的人事物,就連她為什麼跑到「晶華酒店」都忘了,這不正表示連老天都在幫她嗎?

  一個失憶的小白癡,三兩下就能讓她再度尋短,還怕搞不定嗎?

  只要小白癡不在,到時她這個「賢外助」很快就可以升格成為「賢內助」了!

  孫澤仲這幾年在險惡的商場不是混假的,精明的他已察覺到徐心妮的口是心非,但他不動聲色,因為他心中還有更大的懷疑。

  這幾個星期,他一直在反覆想著煥娣出意外那天的事。

  為什麼那天煥娣會在「晶華酒店」?

  她怎麼會知道他在「晶華酒店」?

  如果她跟到酒店,為什麼會「大受打擊」?

  她看到了什麼?

  他清楚記得那天跟徐心妮約在大廳,原本他一到就要到客戶的房間,但她說還要等一等,因為客戶需要一些時間做準備,等沒幾分鐘後,她就突然拉他的手去搭電梯,他抽回手,但隔沒幾秒,她就沒站穩地跌倒他身上。

  他隱約察覺到那天的事件跟徐心妮有關。

  為什麼早就排定好的時間,客戶會突然改期?

  為什麼徐心妮直到開會前夕才通知他?

  為什麼要約在酒店的房間開會?

  這在兩家大公司的大合作案,是非常不尋常的情況,但當時他沒想到要詢問對方的公司代表。

  緊接著,他又想起那天出門時,煥娣難得激烈的反應,甚至不惜惹怒他也要阻止他出門,而且還提起徐心妮的名字……

  事出必有因!

  到底是什麼事讓煥娣擔憂,甚至讓她懷疑起他的忠誠呢?

  有太多詭異的地方,當時沒有察覺到,現在才一一回想起。

  看來,這場意外並不是全是「意外」,「人為」的因素也不少。

  很多跡象都指向徐心妮這號人物,他想,他是該好好查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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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26 11:15:39

第8章(1)

  夏日炎炎正好眠。

  不用上班的人,隨時都可以想睡就睡。

  尤其是閒閒沒事做,被當成神豬養的大閒人。

  嗯……越睡越困……

  「煥娣?煥娣?有你的電話,你要接嗎?」三十多歲的看護淑華敲了敲門,進來喚醒不知已睡到幾重天外的小神豬。

  相處將近一個月,平易近人的丁煥娣不但人長得漂亮,個性更是好得不得了,沒有富貴人家的驕氣,不會仗勢欺人,還硬要她將「孫太太」改成「煥娣」。

  另外,孫澤仲也是沒話說。他善加利用財勢,不惜請來兩名最優秀的專業級看護輪班,還讓醫院充分配合,派出專門醫師出診。除了看護和醫生以外,他還特別請來一個負責三餐的廚師,以及全天候的管家,務必要讓煥娣得到最好的照顧。

  說實話,這個孫先生很疼老婆的。

  「唔……」丁煥娣慢慢用沒受傷的手撐坐起來,受困地揉揉眼睛。「誰打來的?」如果是那個每個小時問候一次的「孫先生」,那就不用接了。

  自從他差點火燒廚房後,馬上就找來一個專業級廚師,還有一個負責清潔打掃的管家,務求讓她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徹底當只大神豬。

  明知他對自己百般照顧、萬般疼愛,但她下意識就是想逃,不想跟他有太多牽扯。

  「她說她是你……婆婆。」一個語氣和態度都非常囂張的婆婆。

  「婆婆?」好陌生的名詞,直覺不是很想接聽。

  「如果不想聽,我就把電話擋下。」相處幾個星期,淑華不只是看護,更成為她無話不說的朋友。

  「我想……我還是接吧。」再怎麼說,她也是人家的媳婦,不能太不給面子。

  淑華交出手中的無線電話,仍站在旁守著,擔心嬌柔的煥娣被婆婆欺負。

  「……喂?」她要喊這個「婆婆」什麼呢?

  「為什麼這麼久才接電話?手腳都斷啦?真是的,還是一樣笨手笨腳!」雖然被兒子嚴重警告過,但孫王舜茹不當一回事,好幾天沒罵人,她覺得渾身不舒服。

  「我的手腳是都斷了沒錯。」她看看左手和左腳上的石膏。

  「你竟然敢頂嘴?好大的膽子!」孫王舜茹聽見丁煥娣忤逆她,氣得大吼大叫。「不要以為有澤仲給你撐腰,你就可以囂張了!我告訴你——」

  「你好吵喔!幹麼這麼大聲啊?」一股無名火瞬間在煥娣的胸口悶燒,彷彿已經忍耐很久了,語氣也變得很嗆。

  「你說什麼?!」竟敢這樣對她說話!孫王舜茹氣得全身發抖。

  「原來你重聽啊,難怪說話要這麼用力。」丁煥娣深呼吸一口氣後,嘴對著話筒大吼。「我問你,打、電、話、來、干、會、麼?這樣有沒有聽到?」

  吼完後,再將話筒對上耳朵,卻聽到明顯的喘息聲,沒人回話。

  「喂?不說話,我就掛電話嘍!」煥娣不是很爽地按下通話鍵,阻絕喘不過氣來的聲音。

  又沒有惹到她,竟然打電話來鬼吼鬼叫,連一聲問候都沒有,真是沒禮貌,讓人聽了就不爽。

  「孫先生人不錯,他媽媽就差很多。」耿直的淑華接過話筒,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不懂得掩飾。

  「這是我第一次跟他媽媽通電話,聽她說話的語氣,氣焰很高,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剛才一聽到「婆婆」不客氣的聲音,一把無名火就無端在肚子裡頭燒,讓她火氣直冒,不客氣的話就這麼衝出口來了。

  她其實不是故意要對「婆婆」不敬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嘛!

  感覺像是上輩子跟「婆婆」結怨很深,累積了很多怨氣,不吐不快似的。

  現在說完後,舒服多了。

  「沒錯,光聽她說話,就知道她是一個會欺負媳婦的壞婆婆!」兩相比較,淑華絕對挺現任僱主。「你不能太軟弱,否則一定會被她欺負。」

  「我知道,謝謝你的關心。」煥娣笑得好開心。

  她猜想,過去軟弱的自己絕對是被「婆婆」吃得死死的吧?但「重生」後的她,不會再任人隨意欺負了。

  她不會再隱忍不合理的對待。

  鈴∼∼鈴∼∼

  擾人的電話聲又響起,煥娣和淑華一起瞪著淑華手裡的話機,兩人的共同想法都是——

  一定是那個惡婆婆!而且是打電話來發飆,為了剛剛被撲電話一事。

  「……要接嗎?」

  「我來接吧。」不想讓無辜的人承受婆婆的怒氣,煥娣接過話機。「喂?」

  「丁煥娣?」

  「我是。」陌生的女人聲音,有些尖銳,讓人聽了不是很會舒服。「請問你是?」

  「我是澤仲的女人。」示威地宣佈答案。

  「澤仲?」一時想不起來「澤仲」是誰,隔了幾秒鐘才想起「澤仲」指的正是自己的「掛名老公」。「喔,然後呢?」

  她就知道,那個「掛名老公」一臉桃花相,果然桃花滿天飛,才出院回家沒幾天,就有人打電話來家裡耀武揚威了。

  「然後?」她的反應讓徐心妮有些傻眼。她不是應該委屈哭泣,像個小媳婦嗎?怎麼會一副不在乎的問「然後」呢?

  她是怎麼啦?失憶後,連個性都變了嗎?

  「對呀,你來跟我說你是我那個老公的女人,然後呢?你想要什麼?」丁煥娣乾脆將話挑開來說。「要我讓出『孫太太』的名號?還是你要進門做小的?」

  剛被「婆婆」悶出來的火氣,現在整個燒了起來。

  可惡的臭男人!在外面偷吃,竟然還不把嘴擦乾淨,現在女人都找上門來了,是想怎樣?看她好欺負嗎?

  「我……你……」口齒伶俐又犀利的徐心妮,難得被人堵到口吃,但她畢竟不是第一天出來混的,很快就恢復平日的水準。「不是『我』要怎樣,而是『澤仲』要怎麼做?」

  說出模稜兩可的話,種下懷疑的種子,向來是她擅用的技倆,百用百靈。

  這女人前一陣子不也是中了這招,才會去撞車嗎?

  澤仲、澤仲!哼,叫得可真親熱,聽得丁煥娣肚子裡頭的火越燒越旺。

  「那你去問他啊,打電話來騷擾我做什麼?莫名其妙!」啪的一聲,掛上電話,將話機摔在床上。

  胸口的怒火延燒到心臟,又急又猛,痛得她彎下腰,右手撫著心口,用力喘息著。

  「煥娣!你怎麼啦?」淑華立刻衝到她的床邊,一手撐在她肩下,幫助她躺下,手探向她的胸口。「心臟痛嗎?」

  「剛才突然很痛,像是被人用手抓住似的,喘不過氣來,現在好多了……」她雙眼緊閉,臉色蒼白,輕輕喘息。

  「我馬上聯絡醫院,讓他們趕緊派一個心臟科的醫生過來一趟!」淑華撿起床上的話機撥打電話,聯絡醫生出診。

  「現在還痛嗎?」掛掉電話後,淑華替她拉好薄被,看她臉色恢復紅潤,不再眉頭緊皺,這才安心。

  「不痛了。」才剛說完,一想到那個「掛名老公」偷吃的行為,漸漸熟悉的心痛又再度襲來,只是沒有剛才的猛烈。

  「煥娣……我不相信孫先生外面有女人耶。」淑華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出口。

  從煥娣剛剛回話的內容,輕易就能猜出對方說了什麼話。

  「事實勝於雄辨。」她也不想相信,但接到那樣的電話,怎麼可能不受影響?

  可惡的孫澤仲,敢在外面偷吃,就要有種承擔後果!

  她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會怎麼處理,但是現在的她,絕對不會默默忍受老公的不忠,也不會忍受婆婆的欺負。

  「你怎麼知道她說的是事實?」淑華這個「旁聽者」忍不住反駁。

  「呃……」對厚,搞不好那個女人說謊呢!

  「孫先生對你很好。」淑華繼續說出自己這陣子以來的觀察。「他對你的好不是表面功夫,是發自心底在關心你,他應該很愛你。」

  「不,他不愛我……」她幽幽地說,神情索然,眼中滿是落寞。

  這一個多星期的相處,表面上她還是抗拒著他,但事實上,她已經接受了他的存在。

  就在這個星期,當他去上班,不在家時,雖然有淑華或是另一個看護相陪,她還是覺得若有後思,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老是讓她嫌煩的「掛名老公」。

  明知不可以,她還是不自覺地喜歡上他了。

  都怪他太溫柔了啦!

  寵她、疼她、順她,讓人產生「愛」的錯覺。

  那只是愧疚和補償。

  不行,她不能讓自己越陷越深,她不能愛他。

  為了保護自己脆弱的心……

  她要離婚!

第8章(2)  

  「我不答應!」

  下班才踏進家門,鞋子都還沒脫下,就被扔來一個「離婚手榴彈」,炸得他頭昏眼花。

  「我管你答不答應,我只是跟你說一聲就要走了。」煥娣腳邊擺了一個行李箱,手上還拎著一個小包,身旁的淑華也是提著大包小包的。「淑華,我們走。」

  稍早心臟科醫生來看過她的情況,初步檢查結果是她的心臟沒問題,醫生甚至不放心地帶她回醫院做精密的檢查,最後確定她的心臟真的很健康,沒有問題。

  至於為什麼會突然揪痛,醫生說有可能是心理因素,那部分就要找心理醫師了。

  每每引發她心痛的原因都是同一個人,她再怎麼遲鈍也領悟得到,她的病因就是那個「掛名老公」。

  所以為了她的心臟著想,她決定離開他,眼不見為淨。

  「等等!」孫澤仲快一步地張手攔下她。「你要去哪裡?」

  「回我家。」聲音帶著火氣。

  「你家在這裡!」他也上火了,用力地強調著。

  「這裡不是我的家!我不喜歡這裡,我討厭這裡!」她幾乎是用吼的,累積了一個下午的怒氣,一股腦兒地爆開。

  「我說過,你可以重新裝潢。」

  「不是裝潢的問題啦!」她已經說很多次了,他怎麼還聽不懂啊!

  這麼笨的人,竟然可以成功管理一家大公司?

  「那是什麼問題?」他的頭有點疼,不知道她在「番」什麼。

  「你。」

  「我?」他滿臉問號。他又哪裡惹到她啦?

  「我不認識你,我不要這樁婚姻。」她老調重彈。

  「你認識我,只是『暫時』忘了我。」他很堅持。「等你想起我後,你就會要這樁婚姻。」

  「不可能!」她也很堅持。「我不會允許自己的老公養二奶。」

  「養二奶?」他現在不只是滿臉問號了,連頭頂都佈滿問號。「你說我……養二奶?」

  「你外面的女人都打電話來示威了,你還想否認?」她舉起枴杖,氣憤不平地指著他罵道:「敢偷吃卻不敢承認,哼!」

  有人打電話來威脅她?!

  「那個人是誰?」他察覺不對勁,緊張地抓住她的肩追問。

  這通莫名其妙的電話,會不會跟她出意外那天突然懷疑他的忠誠有關?

  搞不好那天,她也是接到同樣的電話,才會有怪異的舉動,才會對他產生不信任,才會追出去,才會出意外,才會……忘了他。

  如此說來,打這通電話的人,不只是惡意在破壞他的婚姻,她有可能是間接害了她的兇手。

  他非逮到那個人不可!

  「你問我,我問誰啊?」她火大地想要撥開他的手,但「不良於行」又上了「手鐐腳銬」,一出手,人跟著站不穩,幸好他眼明手快地抱住她。「你放開我啦!」

  「不放!我說過,我永遠不會放開你的手。」他緊緊抱著她。

  「我不會跟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老公!」

  「除了你,我沒有別的女人!」

  「騙人!你外面的女人都打電話來耀武揚威了,還說沒有!」她氣的不是有人打電話來耀武揚威,而是他的感情走私,他的不忠。

  另外,她也怕自己會為了不想失去他而隱忍,最後又回到過去那個委曲求全的她。

  她不要!

  「我很確定自己沒有在外面亂來,有人故意打那通電話要誤導你,破壞我們的婚姻。」他將她抱得緊緊的,心有餘悸地述說。「我懷疑那個人就是害你出車禍的元兇。」

  「搞不好你才是說謊的人呢!」雖然這麼說,但她的火氣已經消了一大半。

  「這話對我是種侮辱。」清明無諱的黑眸認真地望進她澄淨的眼眸。「我從來不說謊。」

  「騙人……」像是被他的眼神催眠了,她的聲勢越來越弱。

  其實在淑華的提點之後,她也覺得憑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就定了他的罪,太過武斷。

  她不過是在借題發揮罷了。

  為了護衛她的心,找了一個不算理由的理由。

  「我從不騙人。」他的眼睛一直看著她,看得她心慌慌。

  「你不要這樣看我啦……」看得她渾身不對勁,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她不知所措地撇開臉,不敢跟他對看。

  他的眼神好嚇人,活像要吞了她。

  縱然她覺得自己已經變得很勇敢了,可一旦對上他過度熱烈的眼,還是只有棄械投降的份。

  回頭想找淑華救人,怎知淑華早就識相地提著行李回房了。

  怎麼辦?

  「我喜歡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真要說起來,他的外貌比她出色,更別說她那兩個妹妹。「茤萸和若男比我漂亮多了。」

  「在我眼中,你更美。」她的五官清雅秀氣,非常耐看,絲毫不比嬌艷的丁茤萸或是冷艷的丁若男遜色。

  「你就算說再多的甜言蜜語,我還是想不起你來。」她不是想不起來,而是根本沒在想,因為一想,頭就痛得要命。

  「沒關係,不要急。」落寞再度降臨他的眼,但一個眨眼就消逝了,掩藏在灼熱的眸色裡。「如果真的想不起來,我們就重新製造記憶。」

  這幾天他想通了,也許她的失憶是個契機,讓他在還來得及的時候學會付出,否則哪天成為下堂夫,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休呢。

  這幾天,他清楚明白自己對這樁婚姻的付出幾乎等於零。除了提供不虞匱乏的物質生活外,他並沒有花心思在經營婚姻上,算是一個不及格的丈夫。

  過去這五年,他們倆幾乎沒有共同的回憶,除了一個月一次的「床會」。

  她竟然能忍受他這個失職的老公長達五年之久,該說她忍功驚人,還是因為……

  她愛他?

  若不是深愛一個男人,哪個女人會甘心忍受不公平的對待,無怨無悔?

  只可惜,他的覺悟來得太慢,沒能及時回應她的愛。還好現在覺醒還不算太遲,就算她忘了他也沒關係,他有信心能讓她再度愛上自己的。

  只要,她願意給他機會。

  「重新製造記憶?」她滿臉懷疑地瞪著他。他又想玩什麼把戲?

  「雖然你已經忘了屬於我們倆的過去,但依然可以製造新的記憶。」他誠懇地看著她。「我會讓你相信並重新接受我。」

  「我……」她不知道要拿他怎麼辦?

  她怕一旦接受他,會讓自己受傷,因為要喜歡上他,太容易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跟他保持距離,但他眼中的懇求卻讓她狠不下心來拒絕他的請求……

  她該怎麼做?

  「好不好?」

  他祈求的語氣和卑微的神情讓人不忍。

  「……好吧,既然如此,你就使出渾身解數來追我吧!」心軟向來是她的弱點,見不得他苦苦哀求,只好同意了。

  追人?這……記憶中,他的字典裡面沒有這個字眼。但他向來是解決問題的高手,這點小事,難不倒他的。

  只見他的眼珠一轉,俊臉透出幾分邪氣。

  「這也算是追求的一種方式吧……」話一說完,沒讓她有開口的機會,薄唇立即印上紅唇,輾轉吸吮,輕輕啃咬。

  「……」這……這位先生也跳得太快了吧?

  還沒進一壘,就直闖二壘,趁她半殘障的狀態下吃豆腐,大色狼!

  可是……他的吻功好,吻得她頭昏昏,整個人快要飄起來了。

  咦咦咦?他的手在幹什麼?竟然伸進她衣服裡面,不會想直攻本壘吧?

  她擋、她擋、她用力擋!擋不過,乾脆賞他一個石膏拳。

  「你幹麼?」他吃痛地撫著被石膏K到的下巴。

  「我……我才想問你……干……幹麼咧?」語氣有點弱,聽起來像在撒嬌,可惡!

  「你不是要我追你嗎?」他臉不紅、氣不喘地將問題丟回她身上。

  「追?」吃她豆腐就叫做「追」?想蒙她啊!「我是失憶,不是失智耶!」

  「哈哈哈……」他喜歡以前那個溫順的她,但更喜歡現在這個慧黠又幽默的她。

  看著她,他再一次感謝老天讓她安全度過這次劫難,在還來得及的時候讓他發現自己的心意。

  他會珍惜這個機會,不留下任何遺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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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26 11:17:52

第9章(1)  

  隨著電影劇情的發展,手上的面紙換了一張又一張,卻還是擦不幹不斷冒出來的淚水。

  孫澤仲長歎一大口氣,將她拉進懷裡,嘟囔地抱怨著。「早知道就不租這部片了。」

  昨天吃晚飯時,煥娣提到「送行者」這部電影,他下班就去買了一張DVD回來,沒想到這竟然是部超級催淚片。

  看到她流淚,不管是什麼原因,都讓他很不捨。

  「……可是……真的好看……嗚……」她趴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拿他的高級襯衫當面紙擦,眼淚鼻涕糊了他一身。

  無可奈何,他繼續摟著她,做她的靠墊,當她的面紙。

  直到電影結束為止,他胸口的布料都一直沒幹過。

  起身換過一件乾爽的衣服後,他又拿來一條濕毛巾,溫柔地替她擦去臉上殘留的淚。

  「以後只能看喜劇。」他不要再看到她流淚。

  「可是這部片子好感人……」她接過毛巾,抽抽噎噎地說,最後還打了一個嗝。

  「只要是會讓你哭的片子都不准看。」

  「你好霸道喔!」嘟著嘴抱怨的同時,心口卻湧上滿滿的甜。

  自從一個多月前撂下挑戰書要他追她後,他每天下班回家後不再往書房裡跑了,不是陪她看電視,就是跟她開扯幾句。

  週末假日時,礙於她手腳不方便,他們最常做的事就是窩在家裡看DVD,偶爾會出門吃個晚餐,雖然不像男女之間的追求,比較像老夫老妻,但她喜歡這樣的相處模式,自然又溫馨。

  「等你的腳好一點後,我們去外面走走。」她半個用前拆掉石膏了,也一直認真在做復健,現在已經可以不用枴杖行走了。

  「我的腳已經好很多了,我要出去走走啦!」她急急拉著他的手保證。關了近兩個月,她快被悶壞了。「不信的話,你可以問淑華——啊,不對,她現在去醫院了。」她扼腕地苦著臉。

  自從石膏拆下後,不再需要二十四小時輪班的看護,只留下淑華一人陪她做復健,管家和廚師則是繼續保鑣,他要她受到最好的照顧。

  「好吧,我們明天可以出去走走,可是……」貪看她千變萬化的表情,他壞心地又故意加了一條但是,存心吊她胃口。

  「可是什麼?」

  偏偏有人就是掉進陷阱,被牽著鼻子走。

  「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別說一個,就算是一百個,她都會答應!

  「不可以再嚷著要減肥,每餐都要吃完一碗飯。」

  「啊∼∼」她發出悲慘的哀嚎,彷彿即將被送上刑場的神豬。「你根本把我當成豬在養嘛!你看我,臉都睡腫了,腰也粗了一寸耶!」

  「你這樣很好。」他喜歡她胖一點,看起來健康又福氣。「我喜歡。」

  厚∼∼又來了!自從要他追她後,他的嘴就像是吃了甜糖似的,說出來的話都甜滋滋的,甜到她的心都要融化了。

  「哼,小心甜言蜜語說多了不值錢!」她紅著臉嬌嗔。

  第一次有人嫌棄他的甜言蜜語,真是讓他哭笑不得。

  「我的甜言蜜語是無價的,能聽到的人,只有你。」說完,俯身給她一個喘不過氣的熱吻。

  「……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話?」等到呼吸稍稍平順後,她才得以開口回話。她臉蛋嬌紅,嘴唇紅腫欲滴,更添幾分艷麗。

  她知道他不說謊,因為太傲,不屑說謊。

  「敢質疑我話的人,牙齒都掉光了。」

  「掉光了?為什麼?」他的意思是……只有老人才敢罵他嗎?

  「被我揍的。」他驕傲地秀出自己看起來很硬的拳頭。

  「騙人!」她驚喊出聲,再一次質疑他的話。

  她怎麼樣都無法相信斯文高傲的他會打架,畢竟他光是一個冷眼就可以把人凍成冰塊了,根本沒必要動手嘛!

  「你明天不想出去走走了嗎?」很輕的問話,裡頭卻包含很重的威脅。

  「……哼!」壞人!她敢怒不敢言地用力瞪他。竟然拿這個要脅她!

  「你的嘴,可以當掛鉤了。」他好笑地又開始吃起她噘著的紅唇,直到她氣喘吁吁地躺在他懷裡才放開她。

  若說他這一個月以來的表現改變了些什麼,那就是她的態度。

  她不再戒慎恐懼地防著他,甚至不再排斥他的親密接觸,應該是慢慢接受他了。

  「你明天一定要帶人家出去走走啦!」每天被「偷吃」,要不習慣都難。回復正常呼吸後,她隔著衣服輕輕撫摸他的胸膛撒嬌——這是她最近學會的伎倆,而且每次都見效。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不再對他懷有戒心,甚至發覺自己正慢慢地交出真心。

  每當他出門上班時,她的心總覺得空蕩蕩的,直到看見他回家,一顆心才再度落實。

  慢慢習慣這間「白宮」後,她開始一點一滴地改變它,雪白的牆面多了幾幅顏色搶眼的畫作,白色沙發換成印花布,屋裡又多了幾盆綠色植物,幾個小改變就讓屋子色彩繽紛,生氣盎然。

  漸漸地,它已經跟「家」劃上等號了。

  就像他,不再是個陌生人。

  「你這個小魔女……」貪婪的唇再度咬上性感誘人的紅腫唇瓣,積壓好幾個月的慾望篷勃發展,下半身又脹又痛。

  她這招到底是從哪兒學來的?她的手指就像是點火棒,滑過的地方全部著火,沒多久就讓他慾火焚身。

  幾個月沒溫存,現在的他一觸即發,而她還一臉純真地胡亂點火,讓他很想銬住她不安分的手,更想一口吃了她。

  鈴∼∼鈴∼∼

  「……有電話……」被吻得昏沉沉的小魔女首先回神。

  「不用理它。」

  「不行啦,搞不好有要緊的事……」她掙扎著脫身,接起電話。「喂?」

  「煥娣,今天是若男的生日,我們今晚要聚餐,你要參加嗎?」

  「啊!我都忘了今天是若男的生日了,我要去!」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哪還記得今夕是何夕。

  「孫澤仲呢?他要來嗎?」

  「他啊……我問問看。」之前茤萸曾跟她提過,他從來不參加她們的聚會,但她想要他去啊!「今天是若男的生日,晚上要聚餐,你——」

  「我會去。」沒等她說完,他就接口,讓她漾出一朵燦爛的笑花。

  以前他懶得跟她的家人打好關係,認為無利可圖又浪費時間,現在不了。只要是能讓她高興的事,他都願意做。

  「他要去!」她開心地轉達。

  「哼,其實只要你來就好,那個孤僻鬼,我可是一點兒都不歡迎呢!」茤萸毫不掩飾自己對孫澤仲的不滿。

  「今晚約幾點?要在哪裡吃?」煥娣聰明地轉移話題。

  約好時間、地點後,她掛上電話,好笑地看著還在啃她手指的男人。

  「你是怎麼惹到茤萸的?」茤萸是個處事八面玲瓏的人,很少會明白表現出對一個人的厭惡,看來,孫澤仲真的很不得她的緣。

  「我也不知道。」他很是無奈地聳肩。「她一直都看我不順眼。」

  那個女人,根本是只大狼狗,又凶又狠。

  其實,他大概猜得到原因,應該是她不滿他以前對煥娣不聞不問的態度吧,但這個猜測當然不能說,免得煥娣聯想起新仇舊恨,這幾天好不容易才建立好的關係又毀於一旦。

  他一點也不懷疑,若不是他這段期間證明了自己已經「改過向善」,丁茤萸那個女人絕對會上門將煥娣打包帶走。

  今晚,他要好好地守著煥娣,免得一個不小心,煥娣又被那只「大狼狗」灌輸莫名其妙的怪念頭,屆時他這個月的努力可能會全化為烏有。

  他要亦步亦趨地貼身守護,不讓「大狼狗」有出招的機會才行!

  孫澤仲和丁煥娣一現身在約會的餐廳包廂,立即有人出聲「歡迎」。

  「呦∼∼大忙人竟然撥空前來呢!若男,你好大的面子哪!」調侃味十足的話語出自嬌嗲的嗓子,縱使話裡譏諷帶刺,依然讓人想入非非。

  「嗨,你們好。」孫澤仲當作沒聽到,聰明地不做回應。簡單地祝賀壽星後,他將焦點放在老婆身上,小心地伺候她入座。

  「若男,生日快樂。」煥娣一坐好,立刻拿出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物,裡頭是黑色蛋白石的領帶夾,是她出意外前的作品。

  「謝謝。」壽星接下禮物,坐在她身旁的老公馬上接過拆禮物的工作。

  「是領帶夾耶,剛好跟你這副袖扣配成對。」齊瓦拿出設計精美的領帶夾,放在若男的袖扣旁比對後,厚著臉皮討起禮物。「煥娣,下次我生日,我也要你親手做的禮物。」

  「這是……你做的?」孫澤仲搶過齊瓦手上的領帶夾,驚愕地問著身旁的老婆。

  驀地,他想起去年她也曾送過他一副袖扣和領帶夾,型制和作工跟手上這個有幾分相似,只不過他的是白玉,而這副是黑色蛋白石。

  他一直以為那是她買的,沒想到竟然是她親手做的!

  當初收到那分禮物時,只覺得型制特殊,但他沒有用袖扣和依賴夾的習慣,所以一直擺著沒用過。

  甫……又一個傷她心的例子。

  「做得不是很好。」她羞赧地承認。

  「你的作工很精細,設計感十足,你很有才華。」好到他以為是哪個設計師的作品,才會一起沒發現那是她親手做的。

  他決定了,今天回去就把那副袖扣和領帶夾找出來,每天配戴!

  「謝謝。」被肯定了耶,好高興喔!

  「煥娣,他對你好嗎?」茤萸不懷好意地看著孫澤仲。「不滿意的話,就把他休了,我絕對支持你。」

  「謝謝你的關心,我們好得很。」孫澤仲緊緊環著煥娣,恨恨地瞪著蛇蠍美人,暗自慶幸今天有跟來。

  「我問的是煥娣,又不是你,你插什麼嘴!」茤萸唯恐天下不亂地繼續說,「煥娣,他到底對你好不好?你老實說沒關係。」

  「他對我很好很好,真的很好很好,你不要怪他。」煥娣擔心茤萸繼續找他的麻煩,再三強調他對自己的好。

  她知道茤萸是在為以前的自己出氣,但她對以前的事沒有鈍角,她現在的記憶叢是他對自己的好,因此總會忍不住為他抱屈。

  「煥娣,你一直說他對你好,到底是怎麼個好法,總要舉個例子來聽聽吧?」茤萸不輕易放過這個話題。

  這場車禍改變了很多事,除了讓煥娣性格大改造,整個人像是脫胎換骨一般,另一個最大的轉變就是孫澤仲。

  他也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雖然還是一張沒什麼表情的死人臉,蛤他對待煥娣的方式和態度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不再冰冷無情,取而代之的是溫柔多情。

  「他每天下班都會陪我看電視、聊天,幫我找我想看的DVD,幫我按摩手腳,每隔幾個小時就會打電話回家查勤,還有拿我當神豬養……」說到最後兩項時,她的語氣像在抱怨,但嘴角卻是呈現最閏的上揚曲線。

  「這是做人家老公最基本的條件,哪有多好?」茤萸嘴裡雖然一直找孫澤仲麻煩,但心裡卻很替煥娣遲來的幸福感到開心。

  不管他的轉變是一時的,還是真的徹底覺悟了,她都樂觀其成,真心替煥娣高興。

  「茤萸,不管你現在是怎麼想我的,我都很感謝你。」對於丁茤萸的挑唆,孫澤仲沒有任何憤恨,反倒誠摯地道謝。「因為你是真心關心煥娣。」

  「你不會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嘴軟吧?」他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他是在逃避責難,還是真心的?

  「不會,我沒那麼天真。」他露出「怎麼可能」的苦笑。「但我知道你對我的所有兩難都是為了煥娣,所以我還是感謝你。」

  丁茤萸不發一語,深深地打量他好久好久的,終於開口。「你不是一時興起吧?」若是的話,她絕對不會饒他!

  「你有五十年的時間可以觀察我。」他不慌不忙地回道。

  「希望你未來五十年的表現都能像今天一樣。」換句話說,她很滿意他今天的表現。

  「我會的。」他深情地注視著坐在身旁的嬌妻,作出不悔的承諾。

  「咦?今天不是我生日耶!」看著琳琅滿目的閃亮珠寶玉飾,丁煥娣沒有被迷惑,只有疑惑。

  晚餐過後,孫澤仲沒有驅車返家,反而來到一家知名的精品珠寶店,裡頭的每件珠寶都是六位數起跳,價值不菲。

  「送你禮物不需要任何理由。」他的話說得好聽,目的在掩飾心虛。結婚五年來,他沒送過她任何禮物,這是遲來的補償。「我想要你戴著我送的禮物,想著我。」

  「我不知道要選什麼……」她喜歡珠寶設計,卻不喜歡配戴珠寶,而且這裡的珠寶都太過華麗,不適合她。

  「我們店裡的珠寶是全台灣最好的,你喜歡鑽石還是翡翠?我可以幫你介紹。」訓練有素的店員打從他們一進門就緊緊點著他們,擁有一雙精明銳眼的她,一眼就看出他們身價不凡,絕對是非常有潛力的客戶。

  尤其是眼前的帥哥,長得又帥又有型,一看就知道是有錢的貴公子,當然要用力地給他招呼嘍!

  煥娣退後一步,倚在孫澤仲的身上,眉頭微微聳起,不喜歡店員的緊迫盯人。

  「我們想自己慢慢看。」孫澤仲伸手攪著煥娣的肩,說話的聲音很輕,卻很有魄力。

  「喔。那……那你們慢慢看,有需要時,再喊我一聲。」女店員被他的冷臉嚇到,不敢再多待一秒,話一說完就立刻消失,不敢再貪看帥哥。

  「哇∼∼你連聲音都沒放大耶,她們居然就乖乖聽話,你是怎麼辦到的?快教我!」沒看他板起臉或放大音量,但他就是有辦法達到嚇阻的效果,比獒犬還好用。

  「你學這幹麼?」他環著煥娣的腰,減輕她腳的載重量,慢慢繞著展示櫃走。

  「嚇人啊!」她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回道。這招絕對可以嚇阻不受歡迎的推銷員,超好用的。

  他歎了一口氣,開始傳授「嚇人」秘術。「最重要的是忘乎所以而不是音量,要非常、不容質疑,而且表情要嚴肅。」

  「喔……像這樣嗎?」表了一下喉嚨,故意壓低聲音,凝著一張俏臉,學他剛才說話的證據。「我們想自己慢慢看,我說得像不像?有沒有很有魄力的感覺?」

  「嗯……很有魄力。」她的聲音天生柔又嬌,再怎麼刻意也不具威脅性。但看著她期待的小臉蛋,善意的謊言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太好了,以後我都要這樣嚇人!」

第9章(2)

  她純真的笑顏讓他的表情也跟著放鬆。「來,看看有什麼喜歡的?」

  「我不喜歡太華麗的設計。」

  「你不想要一件我送的禮物嗎?」

  「嗯……」她想要擁有他送的禮物。「那就……你選吧。」

  他挽著她慢慢走,眼睛快速描過店裡的物品,突然,他的視線定在一個晶瑩剔透又帶著綠光的手鐲上。

  「我想看那個鐲子。」他招呼店員,指著玻璃櫥窗裡頭的翠玉手鐲。

  「先生,你的眼光真好!」店員小心翼翼地拿出價值不菲的鐲子,交給孫澤仲。「這個是玻璃種又會放光,而且還帶有一大截綠,顏色還是頂極的金絲綠,非常漂亮又罕見呢!很多人都很喜歡,只可惜手圍太小,戴不進去。」

  「你要不要試試?」他將手鐲交給煥娣,要她試戴。

  她接過,試著套進左手,但戴到一半就卡住。「不行哪,我戴不進去。」

  「沒問題,我來幫你。」店員接過手鐲,拿到櫃檯,小心放在錦盒裡,接著拿起一瓶兒油沫在她的手腕處。「你的手骨很軟又小,只要抹上嬰兒油就可以輕鬆戴進去了。你看,這不是進去了嗎?哇∼∼你的皮膚很白,戴上這隻手鐲好好看喔!」

  煥娣新奇地透著燈光看手上的手鐲。剔透帶著綠光的色澤,中間有一截約三公分寬的綠,顏色嬌嫩翠綠,襯得她的膚色更加瑩白,還真的滿好看的。

  「這隻手鐲多少錢?」她對翠玉的價錢沒什麼概念,但這只的成色很棒,幾十萬元應該跑不掉吧?

  「五百八十萬。」

  「好貴!」

  「這已經是很便宜的特惠價了。要不是這隻手鐲的手圍太小,價格會高一倍以上。」

  「請幫我拿下來。」貴得離譜,不值得買。

  「小姐,你戴起來真的很好看耶!你看看這個含水度,又帶螢光,還有一截綠,是頂級的金絲種,很少見耶!」店員鼓動三寸不爛之舌遊說。「而且,玉是有靈氣的,可以幫主人消災解厄,化險為夷呢!」

  「消災解厄?化險為夷?」原本沒在意的孫澤仲,開始有興致聽了。「怎麼說?」他沒接觸過玉呀、珠寶這些女人的東西,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

  看到真正的金主開口,女店員立刻加油添醋地說。「我們有一個客人,年紀很大了,有一次跌倒,家人都擔心她受重傷,沒想到她只是手上的鐲子斷掉,人一點事都沒有。這是客人的親身經歷,不是我亂說的喔!」

  「我不——」煥娣才開口要回絕,孫澤仲就已經拿出無限卡,交給讓員刷了。

  「我們買了。」

  「謝謝!」想到業績資金,女店員笑得合不攏嘴。

  「太貴了啦!」兩人走出店家的時候,煥娣忍不住恭怨。

  她知道他負擔得起,但總覺得花幾百萬一只鐲子太浪費。

  「只要能讓你化險為夷,就不嫌貴。」

  「你怎麼這麼好騙!店員的話怎麼能聽。」虧他還是做大生意的人呢,居然這麼容易上當。

  「寧可信其有。」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只求她的平安。

  「傻瓜……」輕柔帶著親暱的稱呼,不像在罵人,比較像情人間的暱稱,瞬間拉近兩人間的距離。

  從他認真又凝重的神情,她明白他不是隨口說,他是真的將她的安危放在心上。

  她不記得以前的他是什麼德行,她只知道他現在對她很好很好,凡事將她擺在第一順位,以她為重,寵她、疼她。

  姑且不論他氣宇軒昂的出色外表,光是他悉心呵護的溫柔舉動,就足以軟化她層層防備的心。

  要愛上這個男人,太容易了。

  一直小心守護的心,慢慢、慢慢地失守中……

  擁靠在床頭舒適的大靠枕,手上的書看不到兩行就被丁煥娣放到一旁,再一次舉起左手,欣賞剔透翠綠的手鐲,沒多久心思就跑到隔壁房的男人身上。

  今天他買鐲子送她時,理由是希望她看到鐲子就想起他。她暗自慶幸他不知道就算沒有鐲子,他依然一直在她心頭繞。

  她出院回家——她竟然可以將這裡當成家了——那天,孫澤仲原本要跟她住在同一個房間,甚至願意委屈地睡床邊的沙發床,就只為了可以在夜裡照顧她。

  當然,他的提議被她的尖叫聲否決掉了,換專業看護守著她,但他每天臨睡前和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她床邊,探望她是否一切安好。

  大多時候,她都還在睡。他沒吵醒她,確認她安好後就離開房間。有好幾次她還沒入睡,但發現他進房後,立刻閉上雙眼假睡。她發覺他都會將手放在她的鼻子下方,小心翼翼地查探她的呼吸,確定她還活著。

  老實說,她第一次發現時,被他怪異的舉動嚇到,等他離開問了淑華才知道,這是他每天早晚必做的「儀式」。

  淑華還說,只要看到他虔誠又帶著懼怕的眼神,都會有股想哭的衝動。

  自從發覺他怪異的「習慣」過後,她每天都會撐著沉重的眼皮等待他的「儀式」,就算她現在已經生龍活虎,淑華也搬出去住在另一個房間,他還是持續這個習慣。

  剛開始,她單純只是好奇他為什麼要探她的呼吸,直到這幾天,她才突然領悟到,他只是單純地想確定她還活著,那場意外徹底嚇壞他了。

  然後,不知不覺地,每天晚上她都必須等他做完「儀式」,才能安心入睡。

  每天早晚的「儀式」不只是他的習慣,也成為她的習慣。

  真糟糕,「習慣」不是好事哪。

  車禍後,她的性格雖然轉變,但本性仍然膽小夠動,老是默默等待,不敢主動為自己爭取,一旦他走出心理障礙,不再進行「儀式」,她將如何自處?

  他對她的好,不需要旁人說,她都知道,但……那是愛嗎?

  「怎麼還沒睡?」當孫澤仲在書房工作告一段落後,習慣性地來到妻子的房間確認她一切安好,卻發現應該要入睡的人兒竟然對著鐲子發呆。「不喜歡這個手鐲嗎?我們明天拿去退換,再找一個——」

  她趕忙蓋住手鐲,猛搖頭。「不用啦,我很喜歡,只是嫌它太貴。」美之物,人人愛,她也不例外,深深被手鐲的晶瑩剔透吸引。

  「你真不像典型的富家千金。」他的語氣充滿讚歎,只有褒,沒有貶。

  他的家庭成員就算在前幾年經營出現危機時,也依舊揮霍無度。而她呢,家境比起他家優越好幾十倍,但她的生活樸實,個性謙和低調,不愛慕虛榮,跟他家人的奢華成性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是稀世罕見的珍寶!

  「我知道自己太小家子氣……」鮮少被人肯定的煥娣卻以為他在嘲弄自己上不了檯面,濃密的眼睫垂下,語氣黯然。

  「傻瓜,你想到哪裡去了!」他坐到床沿,握住她的雙手,愛不釋手地撫摸她柔嫩的肌膚,拉到唇畔。「傻瓜」這兩個字從他口裡吐出,多了幾分寵溺的味道。

  「我剛剛是在讚美你。我最討厭千金小姐了,我很高興你不是。」

  「……」他說他最討厭千金大小姐,又說很高興她不是,這是什麼意思?

  是說他不討厭她嗎?那他喜歡她,甚至……愛她嗎?

  他經常吻她,一天好幾次,吻得她喘不過氣來,不是點到為止的輕觸,但除了熱吻以外,他沒有提出更進一步的要求。

  他們是夫妻,不是嗎?

  還是說,他對她沒有慾望?

  這又說不過去,那他老是用「要吃了她」的飢渴眼神看她?

  真奇怪……

  「怎麼啦?有問題嗎?」看出她臉上的疑惑,他關心地詢問。

  「沒,沒有……」這麼煽情的問題,教她怎麼問得出口嘛!

  「有,一定有,而且是讓你難以啟齒的問題。」她滿臉通紅,神色扭捏,他更加好奇了,故意出言相激,「我還以為你已經敢說出心裡話了,沒想到……」

  「誰說我不敢說?我是奇怪你為什麼沒有提出進一步的要求!」一被激,她想也不想地衝口而出。

  「更進一步的要求?」他的聲音和表情都充滿疑惑。

  「呃……我是說……你的慾望……」

  「慾望?」聲音納悶地拔高。

  「我是說……吃了我……」

  「吃了你?」這會兒,他的聲音幾乎是帶著笑了。

  「不是啦……」天啊,越描越黑,她急得滿臉通紅。

  「我不會乘人之危,佔你便宜的。」雖然貪看她嬌羞的俏模樣,但不忍再逗她,正色地說出答案。

  天知道他想要她想得要命,但是除非她心甘情願,他不會越界。

  「我們不是夫妻嗎?」

  「我們是夫妻沒錯,但是你忘了。」話裡有淡淡的指控意味和更多的莫可奈何。

  「我不是故意的……」她忍不住為自己辯解。

  「我知道,我只是很難過,為什麼你獨獨忘了我?」

  「對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該道歉的人是我。」他攬她入懷,下顎輕輕摩著她的頭頂。「我覺得這是老天爺給我的小小懲罰,罰我以前不懂得珍惜你。同時,這也是老天爺給我的機會,讓我們有一個新的開始,只記得我對你的好。」

  「澤仲……」他真誠的表白讓她的眼眶泛紅,鼻頭有點酸。

  他應該是愛她的,對吧?

  「這是你出車禍後,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擁著她的雙手猛地收緊,感覺得得到他內心激動。

  光是叫他的名字就足以讓他欣喜若狂,這個發現讓她的心徹底軟成一灘水。不得不承認,她又再度愛上這個男人了。

  她相信自己出車禍以前也是愛著他的,正因為愛得太深了,才會獨獨忘了他。

  也許是對他的愛過深,遠遠超過她能負擔的程度,「忘記他」是身體的自動保護裝置,為的是避免自己受到更嚴重的傷害吧?

  不管以前發生什麼事,她想要他重新開始。

  「澤仲……」她抬起臉,鼓起勇氣拉下他的頭,主動送上紅唇。

  「煥娣……」他訝異地驚呼,但不會傻到拒絕她的主動。

  他這幾個月的努力,終於讓這朵愛情花抽芽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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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26 11:21:03

第10章(1)  

  「孫太太,你是不是嫌我煮的不好吃?」聽到老闆娘要親自下廚,上任兩個多月的廚師愁眉苦臉,擔心飯碗不保。

  「大萬,你想到哪裡去了!」丁煥娣邊笑邊安撫曾任職於五星級飯店、高薪禮聘來的大廚。「我只是一時手癢,想親手煮頓午餐給澤仲吃。」

  就算她想當煮飯婆,孫澤仲也不會答應的。

  現在就連插個花,他都擔心累到她,居然安排花店每個星期送插好的花道家裡來,他的強力干涉已經快要逼瘋她了。

  但沒想到的當她跟茤萸抱怨時,茤萸竟然替他說話,說他總算有點當人家老公的樣子了。

  昨晚,他對自己「這個」又「那個」,害她全身紅點斑斑,只好在九月的大熱天裡,穿上高領長袖線衫遮羞。

  看在他昨晚努力取悅她的分上,今天總要煮點東西替他補補身子吧?

  電視廣告不是說,強壯的老公是老婆的幸福嗎?

  「你想煮什麼?需不需要我幫忙?」大萬猜想她是沒下過廚房的千金嬌嬌女,擔心她傷到自己,更怕她燒了房子,因此提防地跟在她身邊繞。

  他清楚記得上工第一天時,看到的是一間燻黑又滿目瘡痍的廚房,直覺認定是廚技太差的女主人差點燒掉廚房,那場景太恐怖了,他可不想再清理一次那一團亂。

  「我可以自己來,你去休息吧。」這是要給孫澤仲的「愛心便當」,當然要自己親手做嘍!

  「大萬,你不要如臨大敵、一臉警戒好不好?煥娣以前做過家事,不是什麼都不會的千金小姐。」淑華好笑地安撫男友。兩個多月的朝夕相處下,這個屋子多了一對情侶。

  大萬聽了後還是不放心地守在一旁,當他看她駕輕就熟地準備食材,下鍋、烹煮時,驚得兩隻眼睛都快凸出來了。

  「你真的會煮耶!」他還以為她會火燒廚房呢!

  「我以前常煮。」她一直很喜歡下廚。

  「我剛剛不是說了她會家事嗎?」淑華再度提醒他。

  「那……」大萬滿是不解。「之前那個恐怖的廚房,是誰的傑作?」

  「喔,那個啊……呵呵……我也不知道。」煥娣善良地替孫澤仲保留面子。

  煥娣很快就弄好四菜一湯,將它們裝在三層式的微波盒中,然後快速回房換了一件黑白條紋的及膝洋裝,拿了隨身小皮包及微波盒出門,攔了一部計程車直奔公司。

  她沒有事先告訴孫澤仲,自己要去公司找他,否則他一定會擔心她的腳傷還沒完全痊癒,不讓她出門。

  其實,她現在走路只有一些些微跛,看起來跟正常人無異,只是不能久站,也走不了太長的路,但搭車去公司送便當絕對不成問題。

  他呀,真的是保護過了頭。

  心裡雖然念著他的霸道和保護欲,但嘴角卻掩不住地輕揚。不可否認,有人關心的感覺挺好的,很容易上癮。

  印象中,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這麼關心她的人。

  不是說茤萸和若男不關心她,而是她們有自己的家庭,注意力無法全心全意放在她身上。

  從小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長大,脾氣急躁的父親經常用吼叫來訓練肺活量,軟弱的母親則自顧不暇,於是低調聽話成為她的保護色,雖然成功避開了父親的怒火,卻也間接造成她怯懦、怕衝突的個性。

  幸好這場車禍意外讓她的個性整個大變,變的比較有主見,敢表達自己的意見,不再畏畏縮縮了。

  她喜歡這樣的自己。

  很快地,計程車抵達大樓門口,付過車資後,拿著裝著便當的提袋走進大廳,兩名櫃檯小姐一看到她,立即掛滿笑臉,起身迎接。

  「總經理夫人,你來找總經理嗎?」

  煥娣對她們沒有印象,但仍會以禮貌的微笑。「麻煩幫我通知總經理一聲,謝謝。」

  「不用啦,我直接帶你上去。」一名櫃檯小姐自告奮勇,帶著她搭乘電梯,直達頂樓,等丁煥娣出電梯後,再搭原電梯下樓。

  出了電梯門,煥娣好奇地四處張望。她沒上過班,眼前所有的事物對她來說都很新奇。

  辦公室間、辦公室椅、打電腦、講電話……原來,這就是上班。

  她走過幾張辦公桌,座位上的人納悶地轉頭盯著她看,她終於發現打擾到人家上班了,不好意思地露出尷尬的笑,開始尋找孫澤仲的房間。

  門板上沒掛門牌,怎麼找啊?

  就在她漫無頭緒地找人時,一名原本坐在座位上,穿著桃紅色套裝,看起來很精明能幹的女人,突然衝到她面前,不客氣地質問。

  「你來這裡做什麼?誰准你上來的?」穿著三寸高跟鞋的徐心妮,高了丁煥娣整整半顆頭,此刻正用鼻孔看人。

  「……我來找你們總經理,請問他的辦公室是哪一間?」煥娣被她的惡意和音量嚇了一跳,但仍有禮地詢問。

  「是誰放你上來的?」徐心妮的態度非常惡劣。

  「你是誰?」若是以前的丁煥娣,可能會被嚇到無言以對,甚至滿臉歉意地乖乖下樓,只可惜,她已經不是以前的丁煥娣了。

  「我是誰,你管不著!」徐心妮跩跩地指著電梯。「不是這間辦公室的人,就給我出去,不要打擾我們上班!」

  「你連我是誰都不問,就趕我出去,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丁煥娣的火力全開。

  眼前這個「惡女」跟她婆婆是同一種人,可以激起她所有的火氣。說實話,能讓她動怒的人真的不多。

  「你又不是客人!」丁煥娣不同以往的氣勢,讓徐心妮一驚,但仍嘴硬地反駁。

  這個女人的性格跟以前差好多,不再怯弱好欺了。

  「喔……」看來這個女人認得她呢!「那你說說看,我是誰呢?」

  所有人都拉長耳朵、看著她們,等著看好戲。大家都很好奇陌生女子的身份,對於她能讓氣焰囂張的徐心妮吃癟,心裡皆暗暗叫爽。

  「你是——」徐心妮才想回答,卻猛地發現這個答案會打自己一個耳光,因此收口不說。

  從徐心妮的神情,煥娣看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想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我是孫澤仲的太太,這家公司老闆的女兒,這樣的我,還不能上來嗎?」她不喜歡炫耀自己的身份,但對付某些欠教訓的「傲」人,就得耍賤招。

  「哇……」四周響起大大小小的驚歎聲。

  原來是總經理夫人駕到!

  這下子,徐特助踢到鐵板嘍!

  「你又是哪位?」氣焰這麼囂張,絕對不是「閒雜人等」。

  「我是『澤仲』的『特別』助理,徐心妮。」徐心妮故意強調「澤仲」和「特別」兩個詞,語氣多了幾分曖昧。

  「原來只是個『助理』啊!」煥娣加強「助理」兩個字,故意貶低徐心妮的身份。

  她不喜歡爭執,但不表示她口拙,尤其在茤萸多年的「言教」之下,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

  「嘻……」、「嘿嘿……」又有一些笑聲傳來,惹來徐心妮的白眼,但看戲的還是繼續看,反正有總經理夫人護盤,不怕!

  「你——」向來伶牙俐齒又會仗勢欺人的徐心妮,第一次被氣到說不出話來。

  「我要找我『老公』,他在哪裡?」她故意強調「老公」兩個字,明白點出自己的身份跟徐心妮不是同一個等級。

  人敬他一分,她回敬三分,但若想欺她,她也不會忍氣吞聲。

  「他沒空!」徐心妮雙手環胸,冷冷地回答。

  「他有沒有空見我,你說了算?」煥娣寒著張俏臉,輸人不輸陣地跟她大眼瞪小眼。「一個『助理』竟然有這麼大的權限!」

  「澤仲最不喜歡公私不分了,你這個做人家老婆的,難道不知道嗎?」這也是徐心妮有恃無恐的地方。

  之前孫澤仲的母親還有幾個堂兄弟都曾來公司找過他,全被他罵出去,原因是——他在公司只談公事。

  這個笨女人敢大剌剌地找上門,絕對是找罵挨!

  「我……」煥娣語塞。對厚,她完全忘了這一點,只是因為想見他就來了,完全沒想到可能會打擾他上班。這下怎麼辦?

  「怎麼人都圍在這裡?」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看戲的人紛作鳥獸散,只剩下得意洋洋的徐心妮和想偷偷落跑的丁煥娣。

  努力將自己縮地小小的,最好能縮成螞蟻大小,只可惜最近被當神豬養,多了幾斤肉,再怎麼縮還是很大坨,只好趕緊低著頭,往電梯的方向鑽。絕對不能讓他發現,否則被當眾趕出去,很難堪的!

  孫澤仲一直看著那個鬼鬼祟祟的嬌小身影,總覺得很眼熟,眼熟到像是每天見到的人……

  「……煥娣?!」沒錯,就是她!

  「嘿嘿……」既然被認出來了,煥娣只能轉回頭,傻笑以對。

  「你怎麼來了?」因為擔心她,讓他的俊臉變得凝重,語氣也稱不上溫和。

  「就、就……」她窘得滿臉通紅。總不能要她大剌剌地承認「她想他」吧?

  「不就是公私不分,大搖大擺地來公司炫耀自己的身份,順便打擾你上班嘛!」看到孫澤仲的表情,徐心妮自動解成他不喜歡丁煥娣來公司打擾,當下得意忘形地當著他的面趕人。「看到沒?你已經嚴重打擾到『我們』上班了,還不趕快走!不要以為你是丁榮石的女兒就可以來這邊耀武揚威,我告訴你,現在公司是澤仲在掌權,沒有你插手的餘地!」

  徐心妮滿含惡毒和怨恨的話,讓他原本懷疑她跟煥娣的車禍意外有關的猜臆,有了更明確的連結。

  然而,煥娣出車禍後,他雖然有懷疑到徐心妮頭上,但卻一直找不到確切的證據。他也問過上海的合作廠商,為何突然改了約定的日期和地點,他們說是時間因素。

  所以,這個猜疑一直擱置下來,直到現在親眼看到徐心妮對待煥娣的態度,很多猜測似乎都有了答案。

  現在,只需要證明他的猜測是否正確。

  他將煥娣和徐心妮帶進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開始撒網。

  「徐特助,我發覺你對煥娣很沒禮貌,一點兒都不尊重她。」

  「我為什麼要尊重她!她如果不是丁榮石的女兒,憑她的條件,怎麼可能嫁給你!」徐心妮的眼睛憤恨地瞪著丁煥娣,壓抑多年的恨意突然一股腦兒地爆發出來。「她根本配不上你!不管是學歷還是工作能力,我都比這個女人強!若不是丁榮石利用你的有求於他,要挾你娶這個女人,你早就跟我結婚了,哪裡輪得到這個女人?我才會是孫太太!」

  站在孫澤仲身旁的丁煥娣,開始對徐心妮的話有了點模糊的記憶,她似乎曾聽過類似的批評。此時,自卑和憤怒同時在她胸口狂燒。

  「你——」她絕對不再容忍任何人對她的侮蔑,抖著聲就要反駁,卻被孫澤仲悄悄抓住手,擋了下來。

  最重要的訊息還沒問出來,現在不是發洩情緒的時候,雖然他自己對徐心妮也一肚子火,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徐心妮已經遍體鱗傷了。「所以,你就打電話騷擾煥娣,跟她說這些話,要她離開我?」

  「不只是我,就連你母親也贊同我們兩人在一起!她受不了一個帶不出場的媳婦,膽小得跟只小老鼠似的,丟臉死了!」徐心妮滿是憤怒與嫉妒,失了平時的精明,甚至還把孫王舜茹給拖下水。

  「所以你才會要求上海的合作廠商更改開會時間,安排在飯店開會,然後打電話給煥娣,騙她說我們兩人在飯店偷情,引煥娣到飯店,她才會因此出了車禍,對不對?」徐心妮對煥娣的恨意讓他吃驚,他現在幾乎可以確定她跟煥娣會來飯店有關,是她洩露他們開會的行蹤,甚至故意誤導煥娣的。

  「你……」徐心妮這才回過神來,驚慌地閃避孫澤仲的眼神。「我沒有……你、你不要誣賴我。」

  徐心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反應,完全證實了孫澤仲的猜測正確。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確定她是害煥娣出意外的間接兇手,孫澤仲湧起殺人的衝動,但還有更深的自責。

  是他識人不清,沒保護好煥娣,不但讓她深受母親的騷擾之苦,還讓她陷入險境,這全是他的錯。

  眼見他已不相信她的話,還凶她,徐心妮更恨丁煥娣了,一張臉變得猙獰,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面容。「你是我的!我不容許別的女人搶走你,尤其是一個樣樣不如我的女人!」

第10章(2)  

  「丁煥娣是我老婆,是我這輩子唯一的老婆。」他怒視她,說出對煥娣最真誠的誓言和愛意。

  「她配不上你!你是我的,只有我才配得上你!」徐心妮受不了挫敗,放聲大叫,衝到他面前,伸手想推開丁煥娣,卻教孫澤仲快一步用力抓住,手腕差點被折斷。

  「我不准任何人傷害她,尤其是你,聽清楚了嗎?」

  孫澤仲的眼神冷得像冰又像火,直直籠罩徐心妮,讓她覺得彷彿在冰庫又像是在煉爐。

  「是……」在孫澤仲冰冷無情的眼神下,徐心妮第一次感到懼怕,怕到幾乎不敢呼吸。

  孫澤仲是個成功的生意人,這表示他不可能愚蠢無能,或是善良心軟的軟腳蝦,她當初怎麼會天真地以為可以騙過他?

  丁煥娣不願再躲在孫澤仲背後,她氣呼呼地衝到徐心妮面前,火大地怒罵。「一個只會耍手段的女人,又比我強到哪裡去了!」

  從他們剛才的談話,她大概猜出了她出車禍的原委,原來是這個女人從中作怪,還罵了她一大堆難聽的話,氣死她了  。

  「我愛他!」徐心妮大吼。

  「『愛』不是害人的藉口和理由,你的愛不但膚淺,而且讓人覺得噁心!」

  「你這個女人——」

  「你不要一直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的叫,我有名有姓,如果不知道我的名字,可以叫我『孫太太』!」丁煥娣故意當她的面挽著孫澤仲的手臂,直接刺她的痛處。

  「你……」徐心妮被丁煥娣的轉變嚇到,她真的變了好多,不再是怯懦難消的小可憐了。

  「我怎樣?」她丁煥娣不再是任人罵不回口的膽小鬼。「我也愛他,而且我不會再被人牽著鼻子走了,我會扞衛自己的婚姻。」

  「徐心妮,你說的夠多了,現在出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不要再進公司了。」雖然這次的意外不能全怪徐心妮,他自己要負最大的責任,但他還是不打算繼續留下她來挑撥他和煥娣的感情。

  「你為了這個女人要fire我?!」她為了他、為了公司付出這麼多,到最後仍敵不過一個沒用的女人,她不甘心!

  「我不容許曾經傷害我老婆的人出現在我面前。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也不准你再找煥娣的麻煩,否則我發誓,我會讓你後悔曾出生在這個世上!」他的眼神閃著狠絕,為了所愛的人,他什麼都敢做。「出去!」

  冰冷無情的聲音像子彈,嚇得徐心妮逃也似地衝出辦公室,不敢再多留一秒。

  她一點也不懷疑孫澤仲那番威脅的真實性,畢竟他最讓業界信服的就是說到做到,從不說廢話。

  這場仗,她徹底輸了……

  「對不起,因為我、讓你受苦了。」徐心妮一走,孫澤仲不再怒不可遏,只剩下頹喪和歉疚。

  他道歉的不只是徐心妮引起的事端,還有自己母親的行為。「另外,我會再跟我母親說,確定她不會再來騷擾你。」

  「發生意外,我自己也有責任,如果不是我耳根輕,對自己太沒信心,也不會讓徐心妮有可乘之機。」她還是沒有想起那部分的記憶,但聽完徐心妮的話後,她瞭解得差不多了。「至於婆婆那邊,我不希望你介入,我自己的戰爭,我要自己打。」

  她有自信可以跟婆婆抗衡,畢竟上一次通電話,婆婆並沒有討到便宜,而且好久沒打電話來了,應該是察覺出她並不是顆軟柿子,不像以前那麼好欺負了吧。

  「你剛才說……愛我,是真的嗎?」他顫著聲音,問出最渴望知道答案的問題,期待又還頗地等著她的回答。

  他向來極有自信,就算幾年前對家族企業的困境,他還是有信心能化險為夷。

  但是,在她面前,他只是一個卑微求愛的男人。

  「你愛我嗎?」她不答反問。

  「我愛你。」他毫不遲疑地回答。

  「就算我沒有高學歷、沒有能力,配不上你?」她重複著徐心妮的指控。

  「在我眼中,你太美好,是我配不上你。」他說出心底的擔憂。「我以前是個失職的老公,雖然喜歡你,卻為了自己的尊嚴而選擇冷漠以對,間接害你出意外,我還擔心來不及說愛你。」

  「所以說,你不是因為愧疚才愛我嘍?」

  「當然不是!」他大聲反駁她荒繆的猜測,並勇敢坦承自己的過錯。「我喜歡你有一段時間了,只是我不懂得愛情,自尊心又過高,不願承認自己愛上被迫娶來的妻子,我的傲慢害苦了你。」

  「說實話,我還是想不起來以前的事,也不記得你以前是怎樣的失職。」她平心靜氣地說。「但這段期間的相處後,我只能說,我找不到比你更盡職的老公。」

  她的腦裡只有這幾個月跟他相處的記憶,她不在乎以前發生過什麼事,她只想記得他現在對她的好。

  反正他們還要在一起五十年,足夠他們增加更多美好的新記憶。

  以前不好的事,就隨記憶消失而過去吧,她不想再浪費心神想了。

  孫澤仲注意到,她沒有提到愛他!他失望又心痛,但他告誡自己,這表示他努力得還不夠,他必須更用心,才能獲得她的愛。

  「茤萸不只一次地警告我,你以前對我有多不好,要我離你遠遠的,不要被你的外表迷了心魂……」煥娣像是沒發現他的失落,繼續落井下石,讓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她隔了一分鐘後,才又開口。「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覺,更相信自己的心,我已經愛上一個愛我的好男人了。」

  「你……你說……你愛我?!」他隔了好半晌才發現她回報了他的愛,向來口才辯給的他,竟然突然口吃了。

  「是的,我愛你,傻瓜。」她踮起腳尖,獻上自己的紅唇,也獻上自己的愛。

  雖然她還是記不得以前的事,但她不再懼怕愛上他,因為有他的愛做後盾,她相信這次的愛情路可以走得很平順,雖然可能還是會有不長眼的「小石頭」擋路,但她有自信可以擺平。

  確認自己的愛情花開花後,孫澤仲開始叨叨唸唸。「今天只有你一個人來嗎?淑華怎麼沒陪你來?如果有事,打電話給我,我馬上就會回家了,你不用出門,如果又遇到危險,那要怎麼辦?你——」

  「停!」丁煥娣乾脆伸手遮住他的嘴,聲明自己的立場。「我不再是溫室的花朵了,我有能力照顧自己,不要再把我當成無行為能力的人。」

  「我知道……」他輕輕握住她的收,親吻她的掌心。「我只是擔心。」

  「我是特別帶我親手做的愛心便當,來慰勉辛苦工作的老公的。」她驕傲地秀出手上的便當盒。「你看,三層的喔!」

  「你為什麼自己下廚?大萬不在嗎?他為什麼——」原本還要繼續叨念下去的孫澤仲,在看到親親老婆不耐煩的警告眼神後,自動收口。

  「是我強迫大萬把廚房讓給我的,因為我想要親手煮東西給我親愛的老公吃,這個理由可以嗎?」她很滿意他的「即時」識相,也明白還要有一段磨合期,才能讓這個「管家公」不再時時過度緊張。

  「嗯。」聽到她說「親愛的」老公,所有的擔憂和不安全化為烏有,換上甜甜的滿足。

  「來,這是我為你準備的午餐,吃吃看合不合你的口味?」她將三層餐盒攤開在接待桌上,拉著他一起坐在舒適的沙發上。

  「我好懷念你煮的菜。」他夾了一塊牛肉入口,熟悉的好滋味讓他好滿足。「好好吃……」

  「既然你喜歡吃,那以後週末假日,我們就放大萬休假,由我煮給你吃,好不好?」自從大萬和淑華來後,一直都沒有休假,真對不起他們。

  「只要不會讓你太勞累,你決定就好。」他開始學習尊重她的意見。

  「太好了!」很高興他終於學乖了。

  兩人卿卿我我地餵食,開心地吃完滿滿的愛心便當。

  「煥娣,我今天回家後,就把東西搬到你房間,可以嗎?」他不要再分房了,他想要夜夜摟著嬌妻入睡。

  「……你決定就好,問我幹麼?」她的頭微微低垂,臉和耳朵酡紅,顯得嬌嫩美麗。

  「我愛你……」

  甜蜜的熱吻不但是他們的飯後甜點,也是每天和睡醒的「儀式」,他們愛死這個甜美的「儀式」了……

終曲

  嗚……嗚……

  輕細的哭聲斷斷續續地隨著風傳來,隨即引來幾名坐在不遠處野餐的大人們的注意,其中一個嬌艷的大美女立刻站起來,插腰扯開喉嚨大吼,她的肚子圓滾滾的,看得出來又快要有小寶寶了。

  「紀璦!你又欺負恩恩了,是不是?」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在哭,不用問更知道是誰惹他哭,這幾乎是每兩個月家庭聚會時固定會上演的戲碼。

  「不是我啦!是他自己跌倒愛哭!」四歲大的粉嫩嫩小美人馬上大聲回吼。

  厚……又不是每次都是她惹他哭的,明明是恩恩愛哭又愛跟的,每次他哭,都要罵她。

  大人真討厭!

  「唉呀,不要罵璦璦,小孩子在玩嘛,沒事啦!如果不放心,我過去看著他們。」當了阿公的丁榮石,整個人像是變了個人,嘴甜又活潑的小孫女,比孫子還惹他疼愛,他家成為臨時保姆站。

  「爸,別管他們,讓他們自己去玩啦!你每天當保姆,不嫌累嗎?」丁茤萸將急跳跳的老爸拉回草地坐下,不再搭理三名小鬼。

  「你再哭,我以後就不跟你好了!」凶巴巴的紀璦只怕比她更「恰」的美人媽媽,看到危機解除,立刻轉過頭威脅眼淚汪汪的秀氣小男童。

  「我不哭……不哭……」還不到三歲,個頭最小的孫洛恩努力忍住哭聲,但是膝蓋的傷口好痛,淚水怎麼也忍不住。

  媽咪說男孩子不可以愛哭,但爸比說沒關係,想哭就哭,所以他每次都想哭就哭。

  「給你貼!」個頭最大的男童丁霆酷酷地拿了一個OK繃,遞給晚他四個月出生的小表弟。

  丁霆的長相和身材像大塊頭老爸齊瓦,個性則像冰塊老媽丁若男,姓卻是從外公。

  「謝謝……」小手笨笨的,連紙封都不會撕。

  「來啦,我幫你貼!」年紀最大的紀璦很有大姐頭風範,熟練地撕下,又替孫洛恩貼上,看得出來經常使用,經驗豐富。

  「丁霆,我們來比賽爬樹,看誰爬得最快。」紀璦對於這個年紀比自己小,卻長得比她高壯的表弟很有意見。

  上次見面,他還比她矮,為什麼這次就比她高?

  年紀比她小,就要比她矮呀,憑什麼長得比她高啊!

  哼,他一定是偷偷吃很多飯,沒關係,她決定從今天開始,她每餐都要多吃一碗飯,下次一定要贏回來!

  「一定是我。」丁霆雖然話不多,但只說實話。

  他敢這麼囂張是有原因的,因為他老爸經常帶他上山下海,爬樹更是每天訓練的基本功夫,跟爬樓梯一樣輕鬆,他家後院還有外公這裡的樹,他都爬到不想爬了。

  要贏他,很難。

  「哼,那就來比比看!」好強的紀璦馬上選定一棵遠離大人視線的大樹。「就這棵吧。」

  「好。」

  「……我、我也要爬。」愛哭又愛跟的孫洛恩不甘被落在一旁,看了看比自己搞很多的大樹後,鼓起勇氣說。

  「不行!」紀璦和丁霆難得有志一同地駁回孫洛恩的申請。

  「我也要爬!」小洛恩人小志不小,很堅持。

  紀璦和丁霆對看一眼後,有默契地指著旁邊一棵矮很多,但樹幹很粗的「小樹」。「你先爬這棵看看。」

  「好!」孫洛恩脫掉鞋襪,手腳並用,嘿咻嘿咻地往上踩,但運動神經不是很發達、又沒爬過樹的他,總是爬十公分,掉十五公分,奮戰了五分鐘後,還是在離地二十公分的高度,連最低的樹幹都上不了。

  「唉喲……不對啦!你要先踩這裡,再踩這裡……」紀璦看不下去,在一旁指導攀爬順序。「沒錯,就是這樣!」

  在紀璦的指導下,孫洛恩雖然歪歪斜斜,但有驚無險地爬到離地一公尺的高度,坐在樹幹上,笑得好開心。

  「我會爬樹了!呵呵……」

  紀璦和丁霆三兩下就爬到孫洛恩的旁邊坐下,搖晃著雙腳,開心地唱著兒歌。

  「恩恩太嬌了。」看到兒子軟趴趴的性子,靠在老公寬闊臂彎的丁煥娣很有意見。

  孫澤仲倒是不以為意,意有所指地摸著老婆微凸的肚子。「他這樣才不會欺負弟妹啊!」

  「喂!你是在暗示我女兒會欺負弟妹嘍?」每次見面不跟他抬槓個兩句,丁茤萸就很難受。

  「我是明講,不是暗示。」孫澤仲老神在在地頂回去。

  「你!」

  「好了好了,小心身體。」紀可法趕緊出面拉住活蹦亂跳的大肚婆。

  「你看他啦……」

  「老婆,我們什麼時候再生一個?」看到另外兩對都壞了第二胎,齊瓦也想湊熱鬧。

  「要生,你自己生。」冷冷的回答打斷了齊瓦的遐想。

  「吵死了!」一個俐落的踢腿,正中大個頭的屁股,讓他摔得四腳朝天。

  「老婆,你好狠……」

  「哈哈……」

  稚嫩的童音傳遍綠意盎然的庭院,搭配大人的歡笑聲,宛如天籟,久久不散……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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