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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0-9-1 11:20:50

前言:

        她不記得他?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異?  
  他努力遺忘卻做不到,  
  而她竟輕而易舉地便將他忘到九霄雲外?  
  她有些受寵若驚!他……他在關心她呀?  
  可能嗎?這樣一個冷漠慣了的男人。  


第1章(1)  

  蕭晴亞猶豫著,到底是該回家?還是該去社團?其實三年級了,很少人成天往社團跑,畢業就在眼前,該忙的事相對地也增加不少。尤其她念的是服裝設計,除了畢業考外還有畢業成果展,倒真的沒有多少時間、津力上社團去瘋;但若不去社團的話,她就只能回家了。

  家?她已經沒有家了,自從唯一的親人——她可憐的母親半年前去世之後,她在世界上就沒有家人了;而一個沒有家人的地方出能算是家嗎?她並不喜歡自怨自憐,但上天對她是有些不公平。從她有記憶開始就沒有父親,母親非常辛苦地養育她,堅持她要繼續唸書,日後做個有出息的人;每當她想起母親做過任何可以做的工作,全是為了她這個女兒,總忍不住要流下淚來,快了!她就快可以工作養活母親,為什麼她竟等不到?她的心撕扯著,那種痛即使在半年後的今天也無法稍減絲一毫。

  吃過晚飯,蕭晴亞正想回房裡趕設計稿,石永信開口叫住她:

  「晴晴!石叔叔有話跟妳說,到客廳談談好嗎?」

  她雖納悶,仍點了點頭。

  石永信叫張媽切盤水果,就拉著晴亞到客廳坐下:

  「晴晴!妳到這兒也半年了,應該事事都習慣了吧?」

  「是的!很感謝叔叔收留我,還這麼照顧我,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的。」

  「千萬別這麼說,妳媽媽和美玉是好朋友,我們都很高興妳能住在這裡,也希望妳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不要見外才好。」

  「我會的,謝謝叔叔。」她不自在地說。

  「我叫住妳是要告訴妳,近期內我要去一趟美國,一方面是為了公司的事,另一方面是去看看美玉,我和她……我們之間有些問題存在,這麼多年了,也該是解決的時候了……這一次去恐怕要半年以上的時間,我擔心妳自己在這邊沒人照顧……」

  「還有張媽在嘛!您不用躁心的。」

  「我煩惱的是妳和『他們』處不來。」石永信歎口氣。

  「他們?」

  「是我的弟弟石永寒和妹妹石永憐。」

  「弟弟?妹妹?」晴亞有些訝異:「我不知道您還有弟弟、妹妹。」

  「這……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永寒本來負責美國那邊的業務,既然我決定過去,只好調他回來;至於永憐,她因為身體不好,在美國就醫,靜養了一陣子,我想讓她一起回來,也可以準備繼續念大學。」

  「喔!那為什麼怕我們合不來?」晴亞笑著:「叔叔認為我是那麼不好相處的人嗎?」

  「是他們。他們才是真正不好相處的人。」石永信無奈地說:「永寒脾氣本來就怪,而永憐因為生病的關係也不是很好親近,我怕妳無法習慣啊!」

  「我會配合他們,畢竟我只是客人嘛!」

  「妳又這麼說,不是要讓我更放心不下嗎?」

  「叔叔,別想太多啦,船到橋頭自然直,或許我們會很融洽也說不定,何必這麼煩惱?」

  石永信疼惜地點點頭:「唉!我是怕妳受了委屈又沒人可以傾吐啊!」

  「您又在祀人憂天了,不會這麼慘的。」晴亞笑著。

  「妳不瞭解他們才會這麼說。不過妳說的也對,沒試怎麼能知道?只是妳還是有個心理準備的好。相信我,他們絕不像我這麼和藹的。」

  「好!我會做好心理準備的。」

  石水信回房後,晴亞一個人在客廳呆坐,想著未來和地同住的兩人到底會怪到什麼地步,怎麼連自己的哥哥都這麼評斷他們?其實是怎麼樣的人都無所謂,反正她又不會一輩子都住這兒;如果順利的話,一畢業找到工作地就會搬出去,沒跟石叔叔說是怕他反對而已。這下好了,他要去美國,看來到時真可如願以償,無須再寄人籬下了,天知道那種滋味並不是那麼好受的。

  「加油,晴亞,」她在心裡對著自己說。

  「晴晴,妳看啦,妳設計的這件衣服是很美,但版子可不好打。跟妳同組亂倒霉的,就這麼幾個人,什麼事都得自己來,會累死的。」許翠文抱怨了半天也沒半個人答腔,她們都清楚得很,她不過是發發牢蚤罷了。

  「喂,晴晴,說真的,就我們四個人,行不行啊?」安惠敏道。

  「妳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對自己沒信心也要對我有信心嘛,我劉湘湘可不是隨便就答應加入那一組的。」

  晴亞見她們三個妳一言、我一句的又要鬥起嘴來,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好了,別吵了!時間太多不會多動手啊?」

  「晴晴!」嬌小的湘湘跺腳:「妳這個組長怎麼當的嘛!組員軍心渙散、失去信心時,妳總該鼓勵鼓勵啊!」

  「妳們都是最好的,還需要什麼噁心的鼓勵詞呢?」晴亞笑著,手仍沒停下。

  安惠敏聞言點點頭:「的確。剛才那句已經夠噁心了。」

  「喂!」許翠文在另一頭喊:「妳們誰過來和我討論一下這個版子,別盡在那兒瞎扯。」

  湘湘聞言飛奔而去。安惠敏在晴亞身邊坐下:「怎麼?沒睡好?有黑眼圈吔!」昨晚做了什麼事?」

  「怪煩的,事情一大堆,累得半死,誰知躺在床上竟睡不著。」

  「有什麼好煩的?難道和葉強吵架了?」

  晴亞白了她一眼:「拜託,我說了幾百次了,他不是我什麼人,有什麼好吵的?」

  「真的?我看他可不這麼認為呢!不當妳是女朋友會對妳這麼好?」

  「他要對我好,我也沒辦法啊!妳以為我願意這樣?那是很大的壓力吔!妳懂不懂?而且人家又沒表示什麼,我總不好自己跑到他面前說:「喂,別愛我,千萬別愛上我。」妳說是不是?」

  「這倒也是。」安惠敏點點頭:「好吧,那說說妳到底為什麼心煩?」

  「石永信要到美國去,那天忽然對我說了一番話,想想有些擔心。」

  「他說了什麼?」

  晴亞於是把那天談話的內容說了一遍:「妳看,他那麼疼我,我想我會想念他的。」

  「妳是在擔心他那對弟弟、妹妹嘍?」

  「我也不曉得,當初剛住進石家也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習慣石叔叔,畢竟我們只見過幾次面嘛!現在或許又要花更長的時間去適應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而且石叔叔說,他們似乎不是那麼好相處哪!」

  「別煩嘛,我就不信他們兄妹能把妳怎樣,要打架的話,妳有我和翠文、湘湘,不會輸的。」

  「誰要和誰打架啊?」葉強略帶笑意的聲音由門口傳來,教室裡四個人都赫了一跳,湘湘先跑了過來。

  「你怎麼來了?想幫我們縫衣服?」

  「妳少土了,人家來找女朋友的,還不快閃開?」翠文在一旁起哄。

  晴亞瞪了她們一眼,起身朝葉強走去:

  「學長,今天不是沒有社團活動嗎?你怎麼跑來啦?」

  「在社團又見不到妳,怎麼最近都不上社團逛逛?阿咪他們常念著妳呢!」

  「實在是忙得沒時間去,畢業展已經開始進行,我們這組成員少,只有我、惠敏、湘湘和翠文四個人,每個人的工作都挺重的,根本走不開。」

  「怎麼不多找些人加入?」

  「你不要笑我自大,有時人多手雞反而難辦事,我認為還是采「津兵政策」比較好。」

  兩人靠著走廊的欄杆聊了起來。葉強總是用一種柔柔的眼神看她,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該如何處理。由於全然沒有經驗,晴亞無法知道自己對他是不是有此愛意;她不討厭他,也喜歡看見他、和他說話,但這是愛嗎?其實說這些畢竟太早了,或許他對每個人都是這樣也說不定。

  「怎麼了?這樣盯著我看。」葉強疑惑地問。

  晴亞臉紅地搖頭:「學長今天沒課嗎?」

  葉強三專畢業後就插班上了大學,現在四年級,有空時便回社團來,以顧問的身份參與一些活動。

  「下午沒課,想到好久沒看見妳了,來看看妳。」

  「去過社團了嗎?」

  「去了。只有阿胖和章仔在那兒睡覺,學期末了,可能大家都比較忙吧,妳呢?畢業後有什麼計劃?」

  「工作嘍,還能有什麼計劃?我只希望自己可以早一點獨立,不必再依賴別人。」

  葉強看著她,心底那股渴望照顧她、呵護她的情緒油然而升。第一次在社團看見她,那份自信又夾著些許輕愁的美便擄獲了他。此後兩年多,由畢業到念大學,再怎麼忙都無法使他放棄這個維繫他倆見面的社團活動。儘管他一再試著說服自己是因為喜歡青山綠水,捨不得大自然才答應當綠野社的顧問;但在心底他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現在他們都即將畢業,這唯一的聯繫也將消失,而他能接受這樣的結束嗎?他有點疑惑。

  「其實有時候有個可以依靠的人在身邊也沒什麼不好。」葉強說。

  「是不錯。」晴亞笑笑,一絲落寞閃過嘴角:「但需要獨立的時候就不該再留戀別人給予的溫暖,那只會妨礙你,讓你永遠無法成長。」

  「為什磨要這麼想呢?為什麼把別人的愛當作一種妨礙?其實妳並不孤獨啊!」他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的雙手:「晴亞!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永遠陪伴妳。依靠我吧!那絕不會是一種阻礙的。晴亞!妳知道我……」

  「學長!」安惠敏忽然從門內跑了出來,葉強立刻鬆開手,晴亞也移開視線,氣氛很是尷尬;安惠敏卻渾然不覺似地逕自對葉強說:

  「學長,我們忙得好累,請我們去吃豆花好不好?我是代表,湘湘和翠文不好意思親自開口。」

  葉強只好笑笑,但仍毫不勉強地說:

  「好啊!現在嗎?」

  教室裡那兩個「不好意思」的立刻跑了出來,一副等待多時的樣子,五個人於是邊走邊談地走出了校門口。晴亞偷偷對惠敏作了個感激的手勢,惠敏心有靈犀地笑笑。唉!她真笨,就這麼傻傻地站著,如果不是惠敏……晴亞搖搖頭,現在麻煩已經夠多了,她可不想再多一個。

  越洋電話。台北——紐約。

  「為什麼調我回去。」一個低沉的聲音。

  「因為我想到美國去。」

  「那也用不著調我回台灣。」

  「我要挽回我和美玉的婚姻,這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公司的事總不能沒人管吧?而且永憐也該回來唸書了。」

  電話那端一陣沉寂。

  「你在美國這麼久了,難道不想回來?」

  「她——仍住在那裡?」

  「誰?」

  「蕭晴亞。」

  「嗯,是呀!難道你以為我把她趕出去了?」

  「可以讓她陪永憐。」

  「你要讓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一起住在那麼大的房子裡?永寒!你太看得起台灣的治安了。」

  又一次更長的寂然無聲,就在石永信幾乎要以為線路斷了時,低沉的聲音才再度響起:

  「我會回去。」

  蕭晴亞第一眼看見石永寒,真是嚇了一跳;那樣冷硬的外表,和石叔叔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年紀似乎也有段差距。

  石永憐就和她的名字一樣,楚楚可憐。纖細的身材加上蒼白的皮膚,好像風一吹便會倒的樣子。張媽擔心地拉著她問東問西,還不時擦擦眼淚;而看石永憐微笑點頭的樣子,和石叔叔形容的似乎大不相同,晴亞覺得她應該不是難相處的人。

第1章(2)  

  石永寒進門後,只冷冷地點個頭,便二話不說地提著行李上樓去了。晴亞於是走向永憐,並伸出手:

  「妳好!我是蕭晴亞,暫時借住在這兒。」甜甜的一笑。

  永憐也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我是石水憐。妳說妳只是暫時住在這兒?」她的語氣似乎有些失望。

  「是啊,很抱歉打擾你們。」

  「才不會呢,我還以為終於有人可以陪我,誰知妳還是要離開的。」

  「目前還不會,我們可以做好朋友,即使我不住這兒也會常來看妳啊!」

  「真的?妳不知道我在美國都快悶壞了,連個說話的伴都沒有,我很歡迎妳住在這兒。至於我二哥,他脾氣怪又少說話,別理他就是了。」

  「至少妳不像妳大哥形容的那麼難相處。」她倆彼此一見面就很有好感,晴亞心情一放鬆,說話也輕鬆不少。

  「就知道大哥會說我壞話。其實也不能怪我,在美國動完心臟手術後,成天躺在病狀上,心情煩透了,脾氣肯定不好的嘛!現在身體好多了,又可以回台灣,我高興得快昏了呢!妳看!我不像二哥說的那麼誇張吧?只有二哥才是。」

  「妳真的已恢復健康了?」晴亞開心地問。

  「嗯!醫生說我只要別太勞累,再休息一陣子,一定比牛還壯呢!晴亞!妳看我是不是太瘦弱、太蒼白了?我打算努力向妳看齊,妳看妳,皮膚紅潤又有光澤。」

  「白才是漂亮呢!台灣這種太陽,妳白不了多久的。走!先陪妳拿行李上去,我們再好好聊吧!」

  張媽在一旁說道:

  「可別太累了,待會兒端紅豆湯圓給妳們吃。」

  「張媽,妳儘管忙妳的,我會看著她的。」晴亞說完提起兩個皮箱走上樓,回頭問永憐:「怎麼妳二哥不幫妳拿行李?」

  永憐拎著帽子和手提袋跟在後頭:

  「他說我該多運動,身體才好得快。」

  「是嗎?那他知道我幫妳的話,會不會罵我?」晴亞俏皮地。

  永憐大笑:

  「不會那麼誇張的。」

  兩人談談笑笑,氣氛真是融洽呢!

  石永寒摘下墨鏡,柔了柔疲憊的雙眼,將頭緩緩地靠入椅背中。

  房間保持著原來的樣子,而且非常乾淨,一點也不像好幾年沒人用過。他並不訝異,張媽一直是個勤奮又有責任感的人,在石家工作多年從未玩忽職守過。

  門外傳來一陣笑聲,她們倆倒是一下子就「情同手足」了。唉!永憐是太寂寞了,她根本不喜歡待在美國,回來也好,至少沒有語言的隔閡。可是他呢?他根本不該回來。她不記得他,連一點印象也沒有,這使他難過。也難怪,畢竟是這麼久的事了。可是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差異?他努力遺忘卻做不到,而她竟輕而易舉地便將他忘到九霄雲外?回來做什麼?如果在國外這麼多年都無法忘記地,現在每天朝夕相處,又該如何遺忘?

  他閉上眼,深深地歎息著。

  葉強站在漂亮又有格調的巨宅前仔細打量著。

  蕭晴亞住在這裡?會嗎?他知道她目前住在別人家裡,卻沒想到還是富豪之家呢!翻了社團的通訊簿才找到這兒,結果在門口站了半天還是沒勇氣按鈴;萬一弄錯了,豈不是糗大了?

  「學長?」蕭晴亞遠遠地就看見有人站在門口,走近一看,居然是葉強!

  「你怎麼會站在這裡?」

  「我……我是來找妳的,妳真的住在這麼大的房子裡啊?」他驚訝地問。

  「再怎麼大也不是我的家嘛!幹嘛一副這麼吃驚的樣子。房子太大了,人反而顯得孤單呢!」晴亞笑著:「你找我有事嗎?還特別跑一趟。」

  「不然怎麼找得到妳?妳現在是大忙人呀!」

  「我也不願意這麼忙啊!來!到裡頭坐著說吧!」晴亞轉身開門。

  「喔!不了,方便的話,妳陪我到附近走走好嗎?妳們這兒的風景還真漂亮。」

  「好啊,到底什麼事找我?看你神秘兮兮的。」

  兩人在別墅區附近緩緩而行,看著路邊的車輛,迎著涼涼的風,好一會兒就只是這麼走著,誰也沒有開口,這樣的氣氛是有些怪異。時間漸漸過去,晴亞開始不安,本以為他是有什麼關於社團的消息要告訴她,現在覺得這個想法太單純了,社團的事難道不會請同學轉達,非要自己跑這麼一趟嗎?她終於忍不住了:

  「學長,不是有話要說嗎?怎麼這麼安靜?」

  「噢!是……我是想問問妳參不參加月底社團的送舊舞會,是專門為妳們三年級辦的。」他吱唔著。

  「可以叫社員問我嘛!還讓你跑一趟。」晴亞鬆了口氣:「雖然最近很忙,但我一定會去的,畢竟是我大專生活最後一個可以瘋狂的機會。唔,可以攜伴嗎?」

  葉強的心冷了一半。攜伴?那她是真的對他毫不在乎嘍?他大老遠來一趟可不是為了聽這些,原本就沒什麼勇氣的,現在又怎麼開口呢?

  「不行嗎?你怎麼不說話?」

  「哦?可以!當然可以攜伴。」他勉強笑著,心裡一陣沮喪。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看你好像不太開心喔!」

  「沒什麼。」他什麼也說不出口。以前偶爾有女孩子向他表示好感,當時他總認為太主動的女孩似乎有些隨便;現在他才知道,原來要表達自己的心意並不是件簡單的事。

  兩人走到路的盡頭又往回走,沿途都說些不著邊際的話,直到回到石宅,晴亞對他說:

  「進來坐一會兒嘛!可以在這兒吃個便飯。」

  「不了,改天吧!我也該走了,舞會的事別忘啦!」

  「我知道,一定會去的。」

  「那……我走了。」

  「拜拜!有空再來啊!」

  「拜拜!我……有機會請妳吃飯。」他揮揮手。

  晴亞點點頭。看著葉強離開,她才鬆了口氣。唉!為什麼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自在地相處呢?那時大夥兒總是鬧在一塊兒,根本沒有性別之分;大家都是哥兒們,完全沒有世俗的約束,現在怎麼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她歎口氣推開了門,一進去永憐就跑了過來:

  「妳去那兒了?二哥在等妳吃飯呢!」

  「又想來騙我?哈!妳少來啦!」晴亞笑著推了她一把。

  「是真的。」

  看永憐的表情不像是說謊,但……怎麼會呢?他很少在家吃飯,即使有也都在房間吃,今天為什麼……?

  「他……妳二哥……」

  「對,他已經問過好幾次妳怎麼還沒回來,我看他等得很不耐煩了,快走吧!」永憐說完拉著她走到餐廳飯桌前,示意她坐下,然後對石永寒說:

  「二哥,晴亞回來了,可以開飯了吧?」

  她是極力想讓氣氛輕鬆些,但那石頭人絲毫沒有反應,只是點點頭便拿起碗和筷子吃了起來。晴亞看著永憐刻意營造的氣氛和石永寒那全無表情的臉,氣忍不住冒了上來,什麼嘛!不過是晚一點回來,還得向他磕頭陪罪嗎?於是她故意笑著對永憐說:

  「真對不起,永憐!讓妳等我吃飯,其實妳可以先吃啊,以往我們不都是這樣嗎?用不著等我的。」

  石永寒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又繼續吃飯。

  她們兩人也沉默地吃著,那種感覺真像是死刑犯的最後一餐,即使吃下了,也食不知味。

  晴亞偷偷打量石水寒,他極端冷硬的臉似乎從未有過笑容,如果他笑起來,天啊,肯定是張英俊、有型的臉呢!為什麼他總要板著臉對人呢?加上他一百八十幾的身高,更讓人有不敢親近的感覺,誰都不會想惹上他吧?她想。

  他忽然放下碗筷,晴亞趕緊收回視線。

  「妳們慢慢吃,吃飽以後,妳到我房裡來一下。」

  他的眼神落在晴亞身上,後者幾乎是不敢置信地。

  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他點點頭,然後就上樓去了。

  她張大了嘴,而永憐正同情地看著她,她再也沒心情吃飯,乾脆也放下碗筷:

  「喂,晚半小時回來很嚴重嗎?塞個車也都要慢一個小時呢!」她問永憐。

  「我也不曉得他今天怎麼搞的。怎麼辦?他會不會罵妳?」永憐苦著臉,很著急的樣子。

  「罵我?為什麼?我什麼也沒做啊!」

  「但他等了妳好久,妳都沒回來嘛!」

  「他會為了這種狗屁理由罵我?」

  「我怎麼知道?」

  「妳不知道?他是妳哥哥呀!多少該有點概念吧!」

  「我可是真的沒概念啊!」永憐一臉無辜。

  晴亞給了她一個誇張的表情:

  「好吧,我直接去試試就知道了,聽見我喊救命記得來救我。」說完便瀟灑地上樓,並一鼓作氣地敲了門。

  房間是由黑色、白色組合而成,不管是整體設計或是傢俱擺設都充滿了陽剛之氣;而她要見的人,此時正坐在一個很大的黑色皮椅中。

  「坐下吧!」他指指面前的椅子。

  她道了謝坐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妳最近好像都比較晚回來,在忙些什麼?」他的聲音極緩慢而低沉地。

  「就要畢業了,忙著畢業展的事。」

  「服裝設計好念嗎?會不會很累?」

  「還好啦!反正都已經三年級。」他竟知道她念什麼科系,晴亞真有些想不透。

  「再忙也要注意身體。還有,聽說台北的治安不是很好,以後如果沒事就早點回來,逼不得已要留在學校忙時,打電話回來說一聲,時間到了我可以去接妳。」

  她有些受寵若驚。她聽錯了嗎?他在關心她呀!可能嗎?這樣一個冷漠慣了的人。

  「畢竟妳住在這裡,大哥不在,妳就是我的責任;我不希望妳為了忙學校的事,而疏忽了自己的健康和安全。」

  這些話又讓她回到了現實。原來是責任問題,她早知道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會付出關懷的,更何況是對一個外人?那又為什麼感到失望呢?

  當晚她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沒想到第一次和石永寒談話,會給她這麼多無法形容的感受,為什麼自己會在意他說的話呢?反正她一畢業就要搬出去,又何必管他什麼責任不責任?其實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為目己負責,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拿責任來壓她。寄人籬下並非她所願,何況這種情況馬上就要結束了,她可不會依依不捨、念念不忘,絕不會的!她似乎要說服自己般地反覆在心裡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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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9-1 11:24:00

本文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0-9-1 11:25 編輯

第2章(1)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晴亞忙得暈頭轉向,巴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可以用。先是準備畢業考,然後畢業展又進入了最後的決賽時期;四個人把所有能用的時間都花在她們成品的縫製和修飾上,幾乎已到了日以夜繼的地步。

  除此之外,晴亞和惠敏還得參加模特兒的台步訓練,每天幾乎都忙到近十點才收拾東西各自回家;晴亞還要趕到站牌處,和夜間部下課的同學一起擠公交車,那使得她整個人都快累垮了。明明已經客滿,大家還是拚命往上擠;她既沒有力氣,又提了滿手的東西,常常都是擠不上去,只好等下一班。

  雖然如此辛苦,她卻從未考慮要打電話叫石永寒來接她;一方面是她不知如何單獨與他相處,另一方面則是地不願意過於依賴石家。

  日子在緊張忙碌中,倒也過得十分充實。由於畢業展同組的四人都快累倒了,恰好進度也告一段落,湘湘便提議全體休息一天,一起去參加綠野社的送舊舞會;大家當然都同意了,尤其在忙了這麼久之後,還有什麼比好好放鬆一天更好呢?

  晴亞雖然疲倦,但一想起明天可以好好休息時,心情也不禁雀躍著。這些天都沒空陪永憐,不如問問她要不要一起去,或許可使她認識更多朋友呢!

  本想立刻去問永憐,誰知一進門便看見石永寒坐在沙發上:

  「石……石大哥!你還沒睡啊?」她只好開口招呼。

  「我在等妳。」

  「等我?」

  「是啊!記得上回才跟妳說過時間的問題,妳故意唱反調嗎?每天都這麼晚回來。」

  「對不起!但真的是不得已,作業已經進行到最後,如果不加緊趕工就會來不及的。」

  「難道所有的人都這麼日夜不停地做嗎?學校難道不管?」他問。

  「也不是每一組都這樣,但是也有人整晚不睡就為忙著趕工,學校有什麼好管的呢?這是科裡一向的傳統啊!」

  「傳統?讓男男女女隨便在教室裡一起混到天亮叫做傳統?誰會相信每個人都是為了趕作業?」

  「你到底在暗示什麼?」她的臉色暗了下來。

  「我沒有暗示什麼,我不過是指出事實。事實上就是有人假借做作業的名義,打著「傳統」的旗幟,卻沉溺在吃喝玩樂之中。」

  「我不知道有這種人,但,你這樣說不是太主觀了嗎?畢竟大多數的人還是在乎自己的前途啊!」

  「我懷疑你們天天在學校混到三更半夜會有什麼前途。上回已經告訴過妳盡量避免這種情況,或是我到學校接妳回來。要知道,如果妳出了什麼事,我無法對大哥交代的。」

  「我們並不是在混,」晴亞忍無可忍地說:「難道你從不曾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而拚命過?或許你比較幸運,出身在有錢人家,但並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樣啊!我必須為將來打算,我必須這麼辛苦,這是因為我不想一輩子寄人籬下,成為別人永遠的負擔。這次畢業展關係著我的未來,為什麼我不該更努力?我也討厭這麼晚了還要擠公交車回來,但更不想麻煩你;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怎麼會心甘情願天天來接我?別再提什麼責任了,我自己可以對我自己負責,如果上天注定了我孤獨一人,我就會一個人過得好好的,不用別人費心。」

  「妳不用這麼激動,也不用把話說得這麼滿。事實證明目前妳還是得依賴別人,那就該多想想自己的行為是不是影響了別人。永憐一向早睡,為了擔心妳卻必須改變自己的睡眠習慣,妳知道嗎?住在一起就應該互相配合,即使妳認為是自己的事,也可能造成一些別人的不便,妳多想想吧!」

  晴亞無言以對。自己本意是不想麻煩別人,卻變成這種結果。而他說的對,她還是處處都要依賴別人、麻煩別人,根本不是她想像的堅強、獨立。剎那間她真是恨他,恨他打破了她的幻想,恨他不時提醒她的無用!他把她的努力當成笑話,為什麼?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腳不小心踢到了地毯,她本可以站好的,卻感到世界在她眼前旋轉起來;伸手胡亂摸索卻什麼也捉不住,恍惚中好像聽見永憐焦急的呼叫聲。她沒事的,她想告訴永憐,讓她別擔心;結果,感覺自己跌入了一個厚實的臂膀之中,很安全的感覺,接著,無盡的黑暗包圍了她……

  有人在搖晃她。睜開眼睛就看見一臉著急的永憐。

  「妳怎麼樣?有沒有頭昏的感覺?」永憐見她醒了,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晴亞拉過她的手,看看窗外:

  「我到底怎麼了?看妳這麼著急的樣子。」

  「妳剛才昏倒了,幸好二哥及時抱住妳,才沒撞到頭,但醫生說為了安全起見,要叫醒妳一、兩次,看妳會不會感覺頭暈。妳現在怎麼樣?有沒有那裡不舒服?」

  「沒事的,只是有點累。」

  「醫生說妳壓力太大,加上睡眠不夠,可能又受到刺激才會昏倒。妳不知道,我和二哥都快被妳嚇死了。」

  「對不起,永憐!聽說妳最近為了我都很晚才睡,我不知道自己的晚歸竟造成妳的不便,真是抱歉。」

  「妳別聽二哥胡說,是我自己要準備期末考,順便等妳回來呀!根本沒什麼,二哥說得太誇張了!」她握緊晴亞的手:「晴亞,妳不會怪二哥吧?他是關心妳呀!每天晚上都問我妳什麼時候回來?有沒有人送妳回來?不然就面無表情地瞪著電話。妳沒看見他見到妳昏倒時的表情,很嚇人呢!抱妳回房間後,他立刻開車載了醫生來,醫生替妳看病時,他摔壞了客廳的桌燈。我想他是真關心妳,才會說出那些話的。」

  「妳聽見了?」

  「是啊!別看他外表長得好像一表人才,其實說話才笨呢,妳答應我,不要生他的氣吧!」

  「是我不好,怎麼會生他的氣呢?他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剛才兩人對話的情景,此刻又在晴亞腦中重演了一次;不曉得為什麼,她對於他的輕蔑,竟有傷心之感,非親非故地,又為何要如此在意呢?

  晴亞閉上眼睛,一會兒又張開:

  「明天晚上綠野社有舞會,妳肯不肯一起去?」

  「舞會?妳現在這樣還想……」永憐很驚訝。

  「為什麼不行?醫生說我是缺乏休息,只要我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沒事了。妳到底去不去嘛?」

  「當然好。不過妳真的要好好休息呢!如果明天妳仍不舒服,我們就不去。」

  「好!很晚了,妳快去睡吧!我也要好好休息,明天下課後記得快回來喲!」

  永憐離開後,她仔細想想今晚的事,忍不住歎了口氣。看來是越早搬出去越好,問題是要搬到那裡去?還沒畢業,又沒有工作,怎麼生活?永憐那邊又如何開口呢?

  好累,真不願再想這些問題,一切還是等過了明天再說吧!當然,要等明天舞會結束後再說才行。

  他看著她熟睡的臉,內心真是萬分的心疼。

  他真是笨到極點了,平日話這麼少,為什麼一見她就說個不停?為什麼不說自己關心她,不希望她這麼晚了才獨自回家;不希望她累壞了身子。為什麼在地面前,連怎麼說話都忘了?

  她昏倒的景象,此刻就像慢動作似的在他眼前一再重演,而他抱她上樓時,她是那麼輕,臉色蒼白又毫無知覺,就像好久以前……

  他甩甩頭,似乎努力想將過去遺忘。

  她一定很傷心吧?在他那樣指責她之後。他該怎麼辦?遠遠的避開她嗎?

  歎了口氣,他坐進窗邊的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她睡了很甜的一覺,醒來時幾乎所有的不適都消失了。習慣性地伸手拿鬧鐘。

  十點了?她的「西洋服裝史」……

  「我已經替妳請假了。」低沉的聲一音傳來。

  晴亞用不著回頭也知道是誰,而她現在最不希望見到的人就是他;不只因為他昨天說的那些話,她昨天的失態也令她感到難堪。

  「我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去上課。」

  石永寒不作聲,她也縮回被窩裡,偏過頭去。

  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當她以為他走了,正納悶自己為何竟感到少許失望時,他的聲音再度傳來:

  「妳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明知他沒錯,晴亞就是忍不住要生他的氣。

  「我是問妳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那裡不舒服?」

  「感覺很不錯,如果不是一醒來就看見你一定會更好。」

  「妳……妳一定要讓我們的談話變得無法繼續嗎?」

  「我不想和你談什麼話,你要說的昨天不都已經說了嗎?」

  「我不太會說話,但是……」

  「不,你太會說了,說得讓我感到非常慚愧。不得已要住在別人家已經夠麻煩的了,還這麼不知自我檢討。其實都是我的錯。」她像忽然體會到自己說的是事實,憤怒利時遠去,語調也為之一變:「石大哥!我真的很抱歉給你們添痲煩,其實我也不想的。我很快就會搬出去,一找到房子就搬……」

  「我不准妳搬出去。」他很快地說。

  「可是……」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我說過了,大哥不在,妳就是我的責任!」

  「求你別再說我是誰的責任,好嗎?為什麼大家總是把我當成一種負擔?我是住在這裡,你們雖給我吃、給我穿,但從沒有把我當成自己人;而為我做的一切也只是為了『責任』這兩個字,你們關心的是自己是否盡到責任,而不是我。」晴亞吼道:「我不喜歡這樣,一點也不喜歡,沒有人關心我就算了,只要別將我視為一個勉為其難,又不得不負起的責任,我就十分感謝了。」

  又一陣沉寂,室內除了他倆的呼吸聲,真是靜得可以。就這樣過了良久,石永寒才又開口:

  「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但妳不該說大家不關心妳,大哥、張媽、永憐,甚至……甚至我,我們都關心妳,難道妳感覺不到?」

  「對……對不起!」晴亞將臉埋入雙手中,她的心好亂、好煩,怎麼也理不清。

  「別再提搬出去的事,我不會答應的。」

  「我不能一直住在這裡……」

  「為什麼不可以?好了!再睡一會兒吧!」

  「石大哥!」

  「什麼事?」

  「我和永憐晚上要參加學校的舞會……」

  「不許去!生病的人還跳什麼舞?」石永寒往門口走去。

  「我又沒生病。已經說好的,我一定要去。你不要老是用命令的語氣對我說話,我可不是小狗。」她忍不住也生氣地吼了回去。這個專制的大男人,真的很讓人生氣。

  而他只是看了她一眼,竟推門走了出去。

  石永憐一回到家,立刻往晴亞房裡去。早上要出門時曾去看過她,見她睡得很熟,便沒去打擾她。二哥似乎在她房裡守了一夜。他揮手示意她快去上課,還表示會替晴亞請假,看來,二哥還真後悔對晴亞說了那些話呢!

  房門沒有關,她推了進去:

  「喂,妳還好吧?有沒有再請醫生來一趟?」

第2章(2)  

  晴亞正看著衣櫥裡的衣服,一臉懊惱:

  「好煩哪!似乎找不到一套合適的衣服,妳快過來替我看看嘛!」

  「妳……妳真的要去啊?萬一又不舒服……」

  「不會的,我睡了一整天了。都已經跟人家約好了,怎能不去?喂!可別說妳改變主意,不陪我去了。」她說完拿出兩件衣服在身上比一比,又全往床上一丟,繼續翻箱倒櫃。

  「我沒有改變主意。妳知道嗎?這是我參加的第一個舞會吔,以前我身體不好,沒有朋友,也從不參加班上任何的活動。到了美國,把病治好後,才發現自己竟失去這麼多,於是決心改變自己的個性,多交一些朋友,過充實的生活。妳就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

  「好啦,這麼噁心!」晴亞笑道。

  「可是……我又不認識妳的朋友,會不會……」

  「去了就認識了嘛!我還約了幾個同學,社團裡那些呆子看見我帶這麼個美女去捧場,一定樂昏了。妳別想那麼多,反正有我啊!」

  於是兩人開始熱烈地討論起舞會的事。

  「這件吧!可以配那件長裙,而且橙色系又亮又出色,很適合妳。」永憐指著一件上衣對晴亞說。

  「嗯!我也是看中這一件。妳的呢?要不要我幫忙挑?」

  「我?隨便啦!怎麼穿都漂亮嘛!」

  「石永憐,妳看妳,還真有『自信』呀!」晴亞糗她。

  「物以類聚,近朱者赤啊!」

  「不要譭謗我,我可是謙虛出名的。」

  「那我就是中國小姐第一名。」

  兩人笑鬧著,晴亞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嘟起了嘴:

  「永憐,妳二哥說不准我們去。」

  「什麼?天!那還挑什麼衣服嘛!」永憐沮喪地往床上一倒。

  「但我也表達了我一定要去的決心啊!」

  永憐立刻振奮地起身:

  「是嗎?那二哥怎麼說?」

  晴亞把石水寒只是默默看她一眼,便無言離開的情形,重新表演了一次。

  永憐十分失望地又倒回床上:

  「這樣就表示他根本不理妳嘛!」

  「妳就這麼沒信心?他怎麼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權利決定自己要不要參加,妳也是。他總該尊重我們的決定吧?」

  「是沒錯。可是怎麼去?萬一二哥守在一樓,難道我們從二樓跳下去?」

  「拜託!會扭到腳的,還能跳舞嗎?當然是光明正大從大門走出去,有什麼好怕的?」

  「妳不瞭解我二哥,當然不怕嘍!」永憐嘀咕著。

  兩人妝扮好後即並肩走下樓,雖然一心想光明正大出門,但手腳卻不知不覺中發起抖來;尤其是永憐,根本就認定沒希望了,連頭髮都懶得綁,任它披散在肩上。

  石永寒果然就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見她們下來並沒說什麼,只是抬頭望著她們,似乎在等她們開口解釋。

  「我……我們要出發了,去參加舞會。」後來是晴亞開的口,永憐只在她身後低著頭,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石永寒的眼睛直盯著晴亞,她也強迫自己不甘勢弱地看回去;雖然心底其實很緊張,又有些害怕,卻決心讓自己的外表看起來果決而充滿信心。

  「我送妳們去。」

  她們倆都愣住了。當初預期的可不是這樣,晴亞連接下來的說詞都準備好了,怎麼情況會變成這樣?

  「嘴巴別張那麼大。如果妳們確定都準備好了,那就走吧!」說完便往外頭走去。

  永憐開心地跑向前去向她二哥說謝謝,她知道二哥心情好時,其實也是個很和氣的人哩!

  晴亞跟在後頭默默打量這個令人無法理解的男人:一件黑色絲質襯衫,洗得泛白的牛仔褲,濃密而略顯凌亂的頭髮;如此隨意的模樣,為什麼竟能使人感到他在不經意間,所散發出的冷靜和自信?

  她低頭看看自己侞白色的襯衫和橙色的碎花長裙,不知道一個三十歲的男人會不會覺得這樣的打扮太幼稚了?

  這念頭著實嚇了她一跳。她在幹什麼?竟在乎他的看法?內心不禁如小鹿亂撞般,臉頰也燙了起來;隱約間,她感覺有什麼事不對了。

  因為和惠敏她們相約在校門口,石永寒便讓她們在那兒下車。

  「十點半來接妳們。」

  「十點半?太早了吧!」她們兩個異口同聲地喊。

  「十點半。」石永寒斬釘截鐵地道。

  車子捲起滿天塵土飛馳而去,湘湘、惠敏和翠文衝了過來:

  「哇塞,誰載妳們來?好酷喔!」湘湘說。

  「開這麼大一輛克賴斯勒吔!真拉風。」翠文一臉羨慕。

  「妳怎麼了?今天竟沒來學校。」惠敏關心地問。

  晴亞十分戲劇化地抱住惠敏:

  「原來只有妳關心我,而她們連我沒來上課都沒注意到,真是無情。」

  「當然!」惠敏也配合地拍拍她:「我才不是那種淺薄的女子,一下子就讓帥哥和名車迷得暈頭轉向;像我這樣難得的朋友,妳不介意晚上讓我搭那位帥哥的便車吧?」

  晴亞聞言,故作生氣狀地瞪她一眼:

  「妳們都一樣啦,沒有良心。」

  「還不回答我們的問題?」湘湘問:「載妳們來的是誰嘛?」

  「是永憐的二哥——石永寒。」晴亞將永憐介紹給她們,大家年紀接近,個性又相仿,果如晴亞所料,大夥兒很快就熟了,笑啊鬧的就像好久不見的老朋友。

  晴亞看在眼裡也很高興,如果永憐有了更多的朋友,等她搬出石家以後,就不至於太孤單、太寂寞了。想著想著心裡反倒有叢一難過,或許那時孤單、寂寞的是她吧?

  到了排球場,各色的燈光都已架好,一些工作人員正忙著試音。離舞會開始還有半個小時,球場上卻已聚集了不少人;有些是熟面孔,但大多數是不認識的。

  葉強遠遠便看見她們,開心地揮著手跑過來:

  「妳來了?真怕妳會忽然改變主意。」他對晴亞說。

  「葉學長,你只怕晴亞不來,現在她來了,還帶我們一起來,你歡不歡迎啊?」湘湘說。

  「當然歡迎,我很高興她帶了這麼多美女來捧場。」葉強真心地說。雖然晴亞這幾位朋友調皮得很,每次都有讓他招架不住的感覺,但他真的很高興晴亞所謂的「攜伴」是指她們。

  永憐看了葉強好久,忽然驚訝地說:

  「你……你是日文社的學長吧?」

  「妳是……」葉強疑惑地看著她,是晴亞的同學嗎?怎麼以前不曾見過?

  永憐這才發現自己太冒昧了些,不過看見他出現在晴亞的學校,又和她們這麼熟,讓她感到訝異。

  「我是中文系一年級的石永憐,我曾在班際排球比賽中見過你,因為你很出風頭,所以我有印象。」

  晴亞拍拍自己的頭:

  「看我多差勁,竟忘了永憐和學長同校,應該叫他好好照顧妳的,現在他都要畢業了,真可惜!」

  「是啊!不能好好敲他一頓。」翠文說。

  葉強對永憐笑了笑:

  「那次參加球賽是硬讓人拉去充數的,已經好久沒打排球,骨頭都硬了,沒想到妳還記得,真是我的榮幸。」

  「你太謙虛了。」永憐笑笑。

  不久,社長用麥克風簡短說明舉辦舞會的理由,並預祝畢業的學姊、學長們鵬程萬里後,宣佈舞會開始,音樂立即震天地響起。葉強大聲地對她們說:

  「妳們好好玩吧!我那邊還有事,待會兒過來請妳們跳舞,到時可別拒絕我喲!」

  看著葉強走遠後,惠敏撞了晴亞一下,在她耳邊說:

  「他根本是說給妳聽的。」

  「妳不要胡說,我們根本沒什麼。」

  「學長怎麼會和妳們這麼熟?不是不同校嗎?」永憐問。

  「他是我們學校畢業,插大考上你們學校,怎麼會不熟。」晴亞答。

  「妳們學校又沒有日文系。」

  「他本來是念銀行保險,但是聽說對語文很有興趣。才會去念日文系。」惠敏解釋著。

  「原來是這樣。」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9-1 11:28:30

第2章(3)  

  「是啊!怎麼?妳對他有興趣?」惠敏半開玩笑地。

  永憐捶了惠敏一下:

  「才沒有。妳最會胡說了,不要請妳跳舞。」永憐說完便拉著湘湘進舞池去了。

  男男女女開始聚集在場中隨著一音樂起舞。晴亞四處穿梭著找尋綠野社社員,想一一和他們打招呼;畢竟自己最近忙得連上社團瞧瞧的時間都沒有,快畢業了,也該和他們敘一敘才對。

  葉強過來時,只見石永憐一個人坐在舞池旁的椅子上。

  「怎麼丟下妳一個?她們人呢?」

  「在跳舞啊!我也跳了好久,所以在這兒坐一下。」

  葉強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

  「聽晴亞說妳在美國動過手術,現在身體還好吧?」

  「是挺麻煩的心臟手術,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永憐說。

  「妳真勇敢。」葉強豎起了大拇指。

  「不得已啊!」永憐笑了笑。

  音樂這時忽然轉為浪漫的曲調。葉強伸出手:

  「休息夠了的話,陪我跳支舞吧,是慢舞,不累的。」

  她猶豫著。

  「不肯嗎?今天第一次邀女孩子就被拒絕,我會失去信心吔!」他苦著臉說。

  永憐只好點點頭:

  「我不太會跳舞,你可別後悔。」

  「別擔心,如果妳踩到我的腳,我會極力忍住不叫出來。」

  他拉著永憐在舞池中慢慢滑動,由於音樂很美,兩人都細細品味著而沒有交談。奇怪的是在這麼吵雜的環境中!永憐仍聽見自己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得好快,直到一曲結束。

  舞會正熱烈地進行,晴亞介紹了許多社員和惠敏她們認識,大家也都很大方互相邀約,跳起舞來;晴亞自己更是一首接一首,整場繞不停,似乎非常努力地想使大專生活晝下最完美的句點。

  葉強眼看始終沒有找到和晴亞單獨相處;好不容易能共舞時,卻又發現音樂聲太大,根本無法交談。打從知道她要來參加舞會,他連續考慮了好幾天,終於決定要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如果今天再不開口,恐怕以後便很少有機會再相見,那他這些年來對她的一片情意,可能就只能埋在心底了。他拉著晴亞,指指場外,示意出舞池去。

  「學長,怎麼了?音樂還沒結束呢!」

  「我有話想跟妳說,這裡太吵了,什麼也聽不到,不如我們四處走走,好嗎?」

  晴亞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點頭。於是兩人沿著校園裡的小路走著。由於舞會的關係,校園也顯得特別熱鬧。她心裡七上八下的,很不目在;最近總是這樣,很怕和他單獨相處,似乎兩人之間原本純友誼的關係,早已不再那麼單純了。

  走了一會兒,葉強忍不住打破沉默:

  「記得我曾問過妳,畢業後有什麼打算?如果再問妳一次,妳的想法還是一樣嗎?」

  「可能吧!」晴亞想了想:「我是不可能再進修了,不工作又能幹什麼?總不能老賴在人家家裡。」

  「他們在趕妳?」

  「誰?」她問。

  「石家的人啊!」

  「沒有,怎麼會呢?他們都對我很好。不過我想早些獨立,自己過自己的日子。說真的,要我再這樣賴著人家,我會看不起自己的。」

  「妳打算搬出去?」

  「是呀,不過還沒有和永憐商量,我應該先向她提再做決定。畢竟我們這麼要好。」

  「那妳想找那方面的工作?」

  「當然是和服裝有關的嘍!其它的工作恐怕我也做不來。」

  葉強看著她:

  「我……我畢業後就要入伍了,到時候妳也不曉得在那裡工作,似乎……似乎我們之間的聯繫就要這樣斷了,我很不願意我們變成那樣。」

  「學長!不會的,可以保持聯絡啊!」她僵硬地笑著。

  「我不想和妳只保持著普通朋友般的聯絡。」他終於鼓起勇氣坦言道:「妳真的不懂嗎?為什麼大家都知道我的心,而妳卻始終沒有反應?妳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要折磨我?」

  「學長……」

  「我為了妳才有事沒事往社團跑,沒有一個顧問會像我這樣癡狂的。我是喜歡綠野社,但我的慇勤主要是為了妳啊!晴亞,妳怎麼可能不懂?」他沉重地問,眼裡滿是深情。

  她轉過身去。即使稍有心裡準備,葉強的告白仍讓她非常震驚。她不知道他竟……竟對她付出了那麼多,他對她的關懷、照顧和一切的一切,她都視為一個學長對一個學妹單純的疼愛;直到惠敏她們一再提起,她才有些警覺,她怎麼這麼遲鈍呢?她真的感到好抱歉。

  「學長,我……真的很抱歉,一直不明白你的心意,因為……你就像……就像我的大哥一樣,我也一直很敬愛你,我不知道……」晴亞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只能努力地回答:「目前的我有許多事要全心面對,所以並未準備接受……接受其它的感情,難道……難道我們不能維持這樣……」^_^—//—^_^

  「妳已經有喜歡的人?」

  她聽了一愣,石水寒的臉竟出現腦中。晴亞用力甩頭:

  「沒有,真的沒有。我已經說了目前並沒有這樣的心情啊!我不是因為有別人才……才不能接受你。」

  「那就先別拒絕我,至少……至少好好考慮一下。」葉強將手放在她肩上:「給我一點希望吧!告訴我妳會好好的仔細考慮。我真的很喜歡妳,晴亞!」他懇求道。

  晴亞心慌意亂,明知該慧劍斬情絲,以免使他越陷越深,可是他對她這麼好,她又怎能忍心呢?望著他渴求的目光,終於迫使她勉強地點點頭。她只是答應好好考慮,但看見他開心的笑容,卻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愧疚。

  兩人各懷心事地回到場地,舞會依然熱烈,參加的人似乎有增無減。

  只有惠敏坐在椅上,葉強走後,她拉晴亞到一旁:

  「怎麼了?忽然不開心。」

  晴亞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葉強向妳告白了?」

  「妳怎麼知道?」她訝異地問。

  「看他神秘兮兮的,還會有什麼事?妳早該有心理準備,不是嗎?」

  「我才沒什麼心理準備呢!誰知道他會忽然……」

  「這麼說妳是一點也不喜歡他嘍?」

  「我是喜歡他,但是就像我喜歡妳一樣,沒別的了。」

  「那就老實告訴他啊!有什麼好煩的?」惠敏灑脫地說。

  「這麼容易就好了,我可沒法做這麼絕。」

  「難道妳答應跟他交往?這可不行……」

  「我沒有。」晴亞打斷她的話:「我拒絕了,但他要求我再考慮看看,我……」

  「妳不忍心,所以就答應了?」惠敏不同意地看著她。

  「我只答應考慮啊!」

  「這不是自找麻煩嗎?妳沒聽過長痛不如短痛?如果知道自己沒那個意思,就別再給人家希望,這樣更殘忍啊!」

  「我也很後悔嘛!可是怎麼辦啊?事情都已經這樣了。」

  「早點告訴他妳的決定啊!婉轉一點,早做結束對妳、對他都好。」

  「可是……總覺得我這樣辜負了人家,很對不起他。」晴亞難過地說。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感情是無法勉強的啊,妳要理性一點,才不會傷害自己,也傷害了他。」

  晴亞反覆想著惠敏的話,心情還是無法穩定下來。最近心煩的事特別多,如今又多了這一件,真讓人頭痛呀,直到永憐過來拍拍她,才發現已經超過十點半了。

  於是和惠敏她們打過招呼,便準備離去,反正此刻她早已失去任何跳舞的興致了。

  「妳不對葉學長說一聲嗎?」永憐問。

  「喔……不了,這麼多人,恐怕不好找。已經超過和妳二哥約的時間,我看……惠敏替我們說一聲吧!」她對惠敏點點頭,惠敏也瞭解地一笑:

  「我會告訴他的,妳們先回去吧!」

  於是晴亞拖著滿臉疑惑的永憐,快步往校門口走去。

  接下來的幾天,晴亞仍為畢業展忙得焦頭爛額,根本無暇去想葉強的事。而在她昏倒後,每次留在學校忙,石永寒都會來接她回家。

  她怎麼也忘不了那天踏出校門,見他倚著車門時的那份驚訝,手上東西差點就要掉了一地;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示意地上車,她無法拒絕,只好道了謝上車。

  從那天到現在,已經四天了,晴亞發現自己竟常常期待這段時間的到來;雖然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她又坐在後座,同時他也很少開口說些一什麼,她卻已習慣了那沉默的氣氛,甚至覺得是種「無聲勝有聲」的享受哩!

  她不想耗費精神去研究自己的心態,只知道一個事業忙碌,話又少到極點的人,居然願意這麼待她,可見是真有一些關心她的。

  每次想到這兒,她就忍不住要微笑起來。

第2章(4)  

  越洋電話。紐約——台北。

  「水寒,台灣那邊還好吧?」石永信在電話裡問。

  「台灣又不是歸我管,我那知道?」

  「你明知我問的是公司的事,還有永憐、晴亞,她們都好嗎?」

  「沒什麼不好啊!」石永寒淡然地說:「你那邊呢?沒什麼困難吧?」

  「還算順利啦,事情你都處理好了,接起來很順手。」

  「大嫂還好吧?」

  「她……唉!她根本不理我,只忙著教書的事,從前我都不曉得她是這麼固執的人。」

  「是你自己太笨,傷害了她。我想,要她原諒你,恐怕還得花些時間才行。」

  「我知道。喔!對了!我打電話主要是要告訴你,魏秀萍四處在打聽你的清息,怎麼回事?你和她還有來往?」

  「我從沒和她有過來往。你說了我回台灣的事?」

  「我沒說,但公司裡有沒有人說我就不敢保證了,反正她有的是辦法。永寒!離她遠一點,看看我吧!你就會知道她的可怕。」

  「我知道,我並不是傻子。」

  「好了,你好好照顧永憐和晴亞,有空我會回去看你們。」

  掛了電話之後,石永寒坐在躺椅中,竭盡心思地,想在記憶中搜尋魏秀萍的模樣。

  她已不年輕,但歲月似乎沒給她留下太多的痕跡。在別人眼裡,她依然艷光照人,風姿不減;而石永寒知道,她的惡毒也是時間所無法改變的事實之一。

  她為何還要纏著他?難道他表達的還不夠清楚嗎?正百思不解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

  「二哥!」原來是永憐。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他用較溫和的聲音,緩緩問道。

  「我……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妳說啊,是什麼事?」

  「我的生日快到了,我想……我想邀一些朋友到家裡來玩,還有吃晚餐;我已經問過張媽了,她說可以替我準備,好不好?二哥。」

  他怎能說不好?以前她的身體欠佳,不能參加任何活動,當然也沒有什麼朋友;現在眼看她已逐漸健康起來,並且第一次要求為自己的生日辦個活動。她滿臉期待的模樣,即使他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忍心拒絕這唯一的妹妹啊!

  「好啊!不過不可以玩太晚,免得吵到鄰居。」

  「真的?你答應了?好棒!謝謝你!二哥,我現在去告訴張媽說你同意了。」她開心地走到門口,忽然又折回來:「二哥!你會不會參加我的Party?」

  「這……」永寒猶豫著。

  「來嘛!大家都是年輕人嘛!」她懇求道。

  他又一次無法拒絕:

  「好吧,不過只待一下喲!我有很多事要忙的。」

  「你整天都在忙,我什麼時候才能有二嫂啊?」

  石永寒聞言只有苦笑,無可奈何地摸摸她的頭:

  「好了!高興了還不去睡?」

  永憐蹦蹦跳跳地出去了,石永寒搖搖頭:

  「二嫂?」他想著,幾乎想哈哈大笑。

  石永憐好不容易才問到了葉強上課的教室,朝裡頭看了看卻找不到他的人,是還沒來嗎?都已經要打鍾了啊,恰好有人要進教室,她也顧不得認不認識,伸手就拉住那個男孩子的衣服:

  「對不起!請問葉強是不是在這兒上課?」

  「葉強啊?沒錯!他是『應該』在這兒上課……」

  「應該?什麼意思?」她不解地問。

  「剛才我在路上遇見他,他說心情不好,不想上課。」

  「他逃課?」

  「小聲點嘛,他大四了,沒關係的,喏!」他用手指指:「他就在那邊的大樹下。」

  「謝謝你!」她再三道謝後便依他指的方向走去,果然在樹下的長椅上找到了葉強。

  「學長,你是壞孩子吔!」她調皮地說。

  葉強嚇了一跳:

  「是妳?妳怎麼會在這兒?」他笑笑挪出位置請她坐。

  「我去教室找你,有人告訴我你沒打算去上課。」

  「妳遇見小高了?真巧,不然妳可找不到我嘍!」

  「你怎麼了?為什麼不開心?」她問。

  「沒有什麼,妳別聽小高胡扯,只是老師講得太爛,不想聽罷了。常有的事。妳呢?找我有事?」

  她知道他是真的不開心,不過也沒再問。

  「後天是我的生日,願不願意參加我的生日派對?」她故作自然狀,其實心中緊張的要命。「我們都是女孩子,有點陰盛陽衰,你可以找同學一起來。本來叫晴亞告訴你,可是她說你們現在也很少碰面,又說要我親自邀請你才夠誠意,我……我只好自己來了。」

  葉強臉色暗了一下,原來晴亞仍未準備好面對他,想必不會有什麼希望了;在這種情形下,他那還有雅興參加什麼派對呢?可是人家一個女孩子親自來邀他,若無充分的理由拒絕,恐怕真的很不禮貌……

  「你不願意去嗎?只是吃個晚飯而已。」看著他的神色,永憐遲疑地問道。

  「怎麼會呢?不!我很高興能一起慶祝妳的生日,妳喜歡什麼生日禮物?」他勉強擠出笑容。

  她連連搖頭:

  「不用,不用!你能來我就很感激了,你現在一定很忙,我還佔用你的時間……」

  「沒這回事,能輕鬆一下我也很開心。後天嗎?什麼時間?」

  「後天晚上六點,如果你有空,可以早點過來聊聊天。」

  「好!謝謝妳邀請我。」這回他的笑容倒十分誠摯。

  永憐害羞地搖搖頭:

  「我才該謝謝你肯賞光。學長!我想……不管你有什麼心事,或許大家熱鬧一下就忘了,你還是不要想太多吧!我覺得開心的表情比較適合你吔!我先走了,讓你安靜安靜,拜拜!」她揮揮手走了。

  葉強感慨萬千,似乎好女孩很多,為何他卻偏偏戌了單相思?那種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滋味還真難受;等待的時刻,更如身在地獄,唉!她到底能不能體會他的真心呢?

  桌上一個小燈亮起,顯示有電話要接進來。

  石永寒不耐煩地拿起話筒,按下了鍵:

  「喂,不知道我在開會嗎?」

  「很抱歉,總經理,可是那位姓魏的女士說有很重要的事要立刻找到你……」

  「魏?我知道了,先接到我辦公室去,我馬上去接。」他說完掛上電話,再面對公司幾位主管:

  「王主任,新城的Case就麻煩你了,不過要告訴他們,我目前手頭上有許多案子尚未完成,可能無法為他們設計那棟大樓,但我們絕對會推薦最好的設計師為他們服務。」

  「是!總經理。」

  「好!那就這樣,其它的事我們明天再繼續討論。」

  他剛由會議室回到辦公室時,電話立刻就響了。

  「喂!我石永寒。」

  「總算找到你了。怎麼?我有這麼可怕嗎?竟讓你遠遠地躲到台灣去。」

  那刻意裝出來的嬌媚聲,只有更讓他感到厭惡:

  「妳到底要做什麼?」

  「我要什麼你很清楚,何必裝呢?你以為到了台灣就能擺脫我?我魏秀萍想要的東西那一樣得不到?不過你到台灣去也好,恰好可以拓展業務,提高我的知名度。」

  「妳想在任何地方發展都和我沒有關係,其實有關妳的任何事情我都沒有興趣;拜託妳離我遠遠的,我根本懶得理妳。」他以冷淡的語氣說。

  「你明知道人家不想離開你嘛!」她故意嗲聲說。

  石永寒身上的雞皮疙瘩彷彿已掉了滿地,他深吸了一口氣:

  「別說得這麼噁心。我已經說得很明白,希望妳以後別再打電話,更別出現在我面前,妳自己很清楚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何必故意去惹人笑話?妳好自為主。」他掛斷電話。

  魏秀萍瞪著電話,氣得咬牙切齒。她,服裝界的女王,美麗又多金,多少人爭著接近她、拍她馬屁,她都沒看在眼裡。唯獨石永寒,對她卻水遠不屑一顧。當初選上石家做目標時,還不就是為了他?但她也看出他不是好惹的人,只好從石永信那兒著手,但她心裡終究無法忘記那個冷硬的男人呵!不僅他那種凡事都不看在眼裡的孤傲深深吸引著她,那完美的外表更令她瘋狂地愛戀著。尤其她已是位事業有成的女性,還有什麼東西值得她這樣費盡心力去爭取呢?除了他。

  如男他能屬於她,她的生命便可以說是完美了。石永寒,你逃得掉的!她嫵媚地笑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9-1 11:29:34

本文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0-9-1 11:30 編輯

第3章(1)  

  石宅客廳看得出是經過一番佈置。天花板掛了許多晶亮的綵帶,沙發上也擺了些漂亮的靠墊,桌上還鋪了一層碎花的桌巾;各式餅乾、糖果用漂亮的玻璃碗裝著,擺在桌上。今天是石永憐的生日,她既興奮又緊張,甚至蹺掉了國文課,以便能提早回家準備。這會兒她和晴亞正在房裡討論著今晚的服飾。

  「就這套吧!純白的很適合妳,大方又高雅。」晴亞指著一件純白的絲質洋裝。

  「就怕太素了,生日還穿得一身白。」永憐擔心地說。

  「不會啦,我待會兒替妳淡淡地上點妝,反正都是熟朋友,幹嘛考慮那麼多?難個成妳……請了男朋友?」

  「妳少胡說,我那有什麼男朋友?」

  「沒有嗎?臉都紅了,根本不用再上妝了嘛!」晴亞取笑她。

  「妳……妳最會鬧了,誰臉紅了?是因為天氣熱啊!看看妳自己的臉不是更紅嗎?」

  「我的是黑,那有妳紅得這麼漂亮?」

  兩人正在笑鬧時,樓下傳來張媽的叫聲:

  「小姐!客人來了。」

  穿著一件緊身牛仔褲,搭配花格子大襯衫的晴亞跳起來:

  「妳好好妝扮吧!我先去替妳招呼『男朋友』。」說完個理永憐的叫嚷聲,便下樓了。

  來的是惠敏和湘湘。晴亞迎了上去:

  「咦?翠文呢?」

  「她說要自己來。永憐呢?」惠敏問。

  「正在梳妝打扮呢!想讓男朋友驚艷一下。」

  「男朋友?」惠敏好奇問道。

  「妳怎麼知道人家沒有?」

  「除了葉強還有別的男生嗎?」

  「或許有,她不好意思說嘛!」

  湘湘和惠敏意會地點點頭。

  這時永憐身穿一襲白衣,款款地走下樓來:

  「歡迎妳們來。隨便坐啊!桌上有點心,不要客氣呀!」

  「生日快樂!妳今天真漂亮,為誰打扮啊?」湘湘故意說道。

  「喂,妳們幹嘛這樣賊賊地看我?一定是晴亞說了我什麼壞話。」

  「我那有說妳什麼?我只是說戀愛中的女人最漂亮,可沒說是誰。」晴亞笑著說。

  「別一逗她了,人家今天是壽星吔!」惠敏遞過一個手提袋給永憐:「哪,生日快樂。」

  袋子裡是一件背心和一條長裙,永憐開心地說:

  「哇!好漂亮吔,料子很好,一定不便宜,其實妳們真的不用破費的。」

  惠敏笑了笑:

  「是我們做的。晴亞設計、打版;我和湘湘、翠文拷克;大家再一起車縫,最後打扣眼、縫扣子。這可是獨一無二的一套呢!」

  永憐嘴張得好大:

  「真的?自己做的?別騙我了,這明明就像專櫃買的啊!」

  「真的啦!布還是我選的呢!」晴亞捶了她一下:「妳對我們這麼沒信心哪?」

  「不是啊!我想妳們最近都已經快忙瘋了,怎麼還有時間管我的生日禮物?而且還做得這麼好。」永憐很感動。

  「妳喜歡就好。」

  又傳來門鈴聲,張媽開門後,翠文衝了進來,指著那套衣服叫道:

  「哇,我就知道妳們三個最小人了,人家還沒到就把禮物送出去。」她氣憤地跑到永憐身邊拿起那件背心:「永憐,妳看喲!這上頭的三個扣子,第一個是湘湘縫的,偷懶只縫了兩次,容易掉的。第二個是惠敏縫的,妳看結打得多醜。第三個就完美極了,是我縫的,保贊用力拉也不會掉。」

  「妳夠了吧,我們把妳的貢獻全告訴永憐了,那裡對不起妳嘛?連人家不會打結的事也說出來。」惠敏瞪她。

  永憐大笑之後拉著她們坐下:

  「真的很謝謝妳們,我好喜歡這份禮物,一定經常穿它。妳們真厲害,能做這麼漂亮的衣服。」

  「沒什麼啦!服裝科念了三年,混是混,總學了些啊!」湘湘說。

  「咦?不是約了葉強嗎?怎麼沒來?」惠敏問。

  「可能會晚點到吧!我叫他帶幾個同學來,免得我們都是女生太沒意思了。」

  「那妳男朋友呢?」湘湘開口。

  「什麼男朋友?」永憐大叫:「妳們都聽晴亞亂說啦,我那裡有男朋友嘛?蕭晴亞,妳不要四處發佈不實消息,不然……我也要說出妳的秘密。」

  「我?我有什麼秘密?」晴亞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是啊!同學三年了,她會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秘密?」翠文說。

  「妳不怕我說?」永憐狐疑地看著晴亞。

  「不,我也想聽妳說說是那一件呢!」晴亞笑道。

  「就是……就是有關水的嘛!」她神秘兮兮地暗示晴亞,結果大家都聽到了,還一起笑了起來:

  「妳說水,是指她怕水的事吧?」惠敏哈哈大笑:「幾百年前就不是秘密了,她專一開始就沒上過游泳課,一下大雨就怕得要命,我們天天在一起還會不知道嗎?」

  「原來妳們全知道?好沒意思呀!我還以為是件了不起的事,都不敢隨便提呢!」永憐嘟著嘴跺腳道。

  「盡量提吧!我們常拿這個取笑她呢!」翠文說:「學校男生真沒眼福,看不見她穿泳裝的模樣。」

  「我們都沒見過了,何況他們那些呆子。」湘湘促狹著。

  「妳們夠了沒?今天是永憐的生日,幹嘛提我的糗事嘛!」晴亞終於抗議了。

  大家還是聊得很開心,不理會她的話,還不時爆出大笑。

  葉強帶著他的同學高子翔,也就是永憐那天見到的小高,來到了石宅。他們合送了一隻頗大的玩具熊給永憐當生日禮物,永憐非常開心,久久抱著不肯放下。

  高子翔是個活潑風趣的人,將現場氣氛帶動得很輕鬆;倒是葉強顯得安靜多了,除了偶爾禮貌性地露出微笑之外,幾乎很少說話。

  晴亞敏感地發現,他的目光似在追逐著她,好幾次都四眼相對,卻各有各的心思。她再一次覺得自己沒有堅持自己的心是對彼此都殘忍的行為,尤其看見他充滿希望的眼神,竟讓她感到害怕,唯恐自己終究會為了不傷害他而作出勉強的決定。

  為了逃離他的注視,晴亞找了個借口到廚房去。

  張媽見晴亞進來,笑著說:

  「剛想去告訴妳們可以開飯了,看你們是要在飯桌上吃,還是用餐盤裝了到客廳吃都可以。我給二少爺送飯上去後就要回去,碗筷就放著我明天洗吧!」

  「我來洗就好了。」晴亞說:「他……石大哥他不下來吃飯嗎?是永憐的生日呢!」

  「他說要在房裡吃,可能是怕有他在場,你們會覺得拘束吧!好了!妳去叫他們吃飯,我送飯菜上去給他。」

  「我來送好了。」話不自覺地脫口而出,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她是怎麼了?竟然……。

  「也好,我還有點事得趕回去,那就麻煩妳了。」

  晴亞愣愣地點點頭,盯著餐盤發呆了好一陣子,才到客廳叫大夥兒吃飯。她對永憐說:

  「我送晚餐上去給妳二哥,妳招呼他們先吃吧!我馬上下來。」

  「二哥答應我會下樓來的,為什麼要送飯上去?」

  「是他交代張媽的,我也不知道,我上去會告訴他妳生氣了。」晴亞笑著說。

  「好,那妳快點來喲!」

  「放心吧!我一定馬上下來的。」說完端起餐盤,再次避開葉強的眼光,走上樓去。

  她敲了敲緊閉的門,沒人回答。又敲了一次,還是寂靜無聲,於是她開門走了進去。

  石永寒靠在大皮椅中睡著了。即使是在睡夢中,他也是眉頭深鎖,好像有滿腹心事般。

  將托盤放在桌上,她伸手輕輕搖他。手指下是溫暖而堅硬的肌肉,雖然隔著襯衫,也能有那份緊繃的感覺。

  他沒有醒來,卻左右搖晃著頭,額頭上滿是汗珠;然後,那麼突然地,他伸手捉住了晴亞。

  晴亞用另一隻手壓住了嘴才沒讓自己叫出來,她害怕地凝視他,看著他的眼睛由錯亂的夢幻中回到現實。

  他立刻甩開她的手,粗聲道:

  「妳在這兒做什麼?」

  她驚魂未定,心跳得好快,深吸了幾口氣才發得出聲音:

  「張媽讓我……送飯來給你。」

  「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一點,是張媽特別做的……」

  「我說我不吃,拿下去。」他的脾氣似乎越來越大。

  晴亞剛才讓他嚇了一跳,現在又莫名其妙地任他叫罵著,她越想越覺得委屈、氣憤,終於指著餐盤對他說:

  「飯我送上來了,要吃不吃隨你。」論完即轉頭朝門口走去。她一定得離開,她可不想像個傻女孩似的在他面前掉眼淚。他是誰?可以這樣對她大吼大叫的?就讓他餓死算了,幹嘛管他吃不吃飯?

  「等一下!」他在後頭喊。

  她仍頭也不回,就在她伸手要轉動門把時,他又捉住了她。

  「你到底要怎麼樣?」她沒好氣地問,依然背對著他。

  「轉過身來吧!」他放柔了聲音。

  「不要。」晴亞倔強地。

  他輕歎了口氣,走過去靠著門,以便能看見她。

  「我嚇著妳了?」

  她不作聲,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好像那兒忽然長出了第六對腳趾頭。

  他見她不回答,只好又說:

  「我的脾氣差,加上心情又不好……」

  「心情不好?就算你作了惡夢,也不用心情不好到必須對人大吼大叫的,我不過是受人之托啊!」她有意忽略是自己主動要求送飯菜上來。

  「我沒有作惡夢。」他的聲音又變冷了。

  「你有,否則你為什麼……」

  「我說沒有就沒有。」他固執地。

第3章(2)  

  「你……你又在對我吼叫。我不曉得自己有什麼理由要受這種罪,我以為你叫住我是要向我道歉。」

  他不吭聲了。

  「還是你根本不曾向人道歉過?」

  「妳喜歡跟我吵架?」良久以後,他開口問。

  「我不喜歡和任何人吵架,包括你。如果你沒有話要說,我要下去吃飯了。永憐要我提醒你,你答應她要下去的,今天是她的生日,難道你忘了?」

  「我沒忘,待會兒我會下去。」

  晴亞聳聳肩,拉開房門走了出去,就在要關上門前,她似乎聽到他在說話,於是又推開門:

  「我……我說對不起。」他轉過身不看她:「沒事就出去吧!」

  「真沒禮貌。」她咕噥著,微笑地下樓去。

  所有的人都端著自己的餐盤在客廳邊吃邊聊,似乎是高子翔說了些什麼,大家笑得很開心。

  「在聊什麼?這麼好笑。」她也拿了晚餐加入他們,刻意挑了離葉強較遠的位子坐下。

  「妳怎麼現在才下來?二哥呢?他忘了我的生日?」永憐問了一大串。

  晴亞吞下了一口飯菜:

  「他沒忘,待會兒就會下來。」

  永憐滿意地點點頭,大夥兒又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葉強仍不時把眼光投向晴亞,而晴亞只能盡量避開,真避不及時便勉強微笑。

  大約在七點半時,石永寒出現在石宅客廳,引起了一陣蚤動。除了永憐之外,大家明顯地都收斂很多,甚至惠敏都顯得有些羞怯,完全不同於以往那活潑刁鑽的模漾。

  他向每個人問好,態度雖然不是非常熱情卻也不失禮。晴亞看著他,心情忽然冷靜下來,葉強的注視竟不再那麼深深影響她。兩位男生很有興趣地提及一些有關商場上和建築設計方面的問題,石永寒也一一回答。他的話依然不多,人家問什麼他就答什麼,兩個即將畢業的男生,似乎得到許多寶貴的信息。

  大概過了半小時,他以還有公事為理由先離開,晴亞才發現自己恍恍惚惚,根本沒聽進去多少大家的談話。

  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石永寒送給妹妹的生日禮物上,永憐努力地拆開包裝紙,晴亞於是也圍了過去。

  「哇塞,手錶吔!」翠文忍不住羨慕著。

  「好漂亮啊!妳二哥眼光不錯,一定常買東西送女朋友吧!」惠敏笑著說。

  「二哥好像沒交過什麼女朋友,不過真的有女孩子死纏著他吔!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來當我二嫂?」

  湘湘聞言做了個擦口水的模樣,大家笑得東倒西歪。

  「妳口水都流光了也沒用,人家才看不上妳這種黃毛丫頭呢!」翠文笑著說。

  「對嘛!看看我們,我們也不差呀!」高子翔擺出一個帥哥的姿勢,大家又笑倒了。

  晴亞也跟著笑痛了肚子,是呀!在他眼裡妳個過是個黃毛丫頭,蕭晴亞!妳又怎能作太多不切實際的美夢呢?

  夜已深了。

  石永寒柔柔酸疼的眼睛,疲憊地靠上了椅背,好累!沒想到回台灣會這麼忙。其實他早已習慣忙碌,真正讓他感到累的是——女人。

  他從來就弄不懂女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像魏秀萍。她到底要什麼?他不相信她為了他會飄洋過海追到台灣來,那是什麼這樣吸引她?他根本什麼也沒有啊!

  或許她不知道吧!就像從前曾黏過他的每一個女人。

  可是這裡是台灣啊!在這個保守的社會裡,身為公司的總經理,又怎能惹人笑話呢?如果任她繼續下去,一定會有不良的後果。天啊!他早已為應付她而疲憊了,如此冷漠地待她,不料竟使她更加熱情如火,難道真是時代變了?

  他又一次後悔回到台灣,這裡有這麼多牽絆,叫他怎麼做才好呢?

  畢業展進入了最後的衝刺期,每一組都使盡全力做最後的修飾。

  晴亞她們也不例外,四個人日以繼夜地忙碌,就是為了讓自己的作品能在台上展現出最好、最美的風采。後天!後天就是所有努力呈現的時候;過了後天,一切都會不同了。

  離開學校的日子一天一天逼近,再好的朋友也無法像從前一樣天天見面,原本受到抱怨的繁重作業亦將結束。人或許總是矛盾的,學生時代一心期盼著早點畢業,而當這個日子真正來臨時,不料竟會帶來這麼多的不捨及遺憾。有好多事想做卻沒有做,離開了校園,可還有機會去實現?尤其好友就要各奔前程,再相聚亦不知何年何月了。

  翠文打算留學日本,繼續研讀服裝設計。

  湘湘決心插班大學。

  惠敏尚未決定,不過想要先出國玩玩、見見世面。

  晴亞呢?雖然自知三年學校生活無法給她足夠的知識去面對社會的競爭,但她並沒有選擇的權利;何況她一直渴望能夠獨立自主,除了從工作中學習經驗外,還有什麼路好走?

  「晴晴,練台步的時間到了,妳和惠敏快過去吧!剩下的我和湘湘會做完,明天綵排時就可以看到效果了。」翠文說著,手仍忙著縫扣子。

  惠敏看了看手錶:

  「唉,真不想練了,累得半死,秀的還不是別人的衣服?真沒意思。」

  「話不能這麼說啊!大家都是選出來的,妳好好表演人家的作品,別人也會盡責地展現我們作品的特色,互相嘛!」晴亞邊收拾東西邊勸著。

  「妳倒看得開。這樣兩頭忙,到了上台那天,我懷疑要用水泥漆才蓋得住臉上老化的皺紋呢!」

  「太誇張了吧!走啦!遲到不好意思的。」晴亞拉著惠敏,回頭對湘湘、翠文說.:「兩位美女,剩下的麻煩妳們了。」

  見她們走了,湘湘羨慕地說:

  「我也是模特兒就好了,現在就不用縫扣子、裙鉤的。」

  「妳以為模特兒好當啊?妳當模特兒?哈!人家又不是童裝秀。」

  湘湘都起嘴。喃喃念著:

  「妳就是愛看不起我。」

  兩人時而說笑,時而無語,手卻始終不曾停下。

  晴亞和惠敏兩人在禮堂練了一個半小時的台步,整個人彷彿都要虛脫了。惠敏要趕公交車,晴亞便叫她先走;已經十點了,她寧願搭下一班也不想和夜間部下課的同學擠。

  等她走到校門。,已經快十點半了,一抬頭竟看見石永寒怞著煙靠在車上。

  她訝異地走過去:

  「你不是說最近很忙,不能來接我嗎?」

  「我最近是很忙,但也總看不到妳人影。」他將煙熄了。

  「我也很忙啊!你不需要跑來,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看了她一眼:

  「上車吧!」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上車坐在後座,他更是二話不說便發動了車子。

  兩人不再說話,直到車子停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小麵店,他熄了火,頭也不回地問:

  「去吃麵好不好?」

  她張大了嘴,好一會兒才說:

  「都停下來了才問。」

  「妳不想吃?」

  她歎氣:

  「吃,怎麼不吃?我餓昏了呢!」

  兩人走進那小小的麵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晴亞知道那是由於身旁這位男人所散發出的不凡傲氣;即使他只是穿著件襯衫、牛仔褲,大家還是不敢相信,他是會在這種地方吃東西的人。

  他們找了角落一個位子坐下。

  「想吃什麼?」他絲毫不介意週遭的低語,淡然地問。

  「肉絲面吧!加一個蛋。」她答。

  「要不要吃什麼小菜?」

  她搖頭:

  「吃不了那麼多。」

  他以慣常的態度點完了菜,便在對面打量起她來,專注的目光讓她感覺很不自在。

  「幹麼這樣看我?我臉上有什麼?」

  「妳瘦了!」

  「本來就這樣的,怎麼吃也胖不了多少。」她聳聳肩。

  「我真的不希望妳這麼累,妳忘了上次昏倒的事嗎?」

  「那是意外,你以為我喜歡這麼忙?是沒辦法啊!如果畢展成績不理想,我就得花更多時間去找工作;可是我根本沒時間可以浪費,最好是畢業前就能找到不錯的工作,這樣我搬出去的房租和……」

  「我已經說過妳不能搬出去,妳忘了嗎?」他粗魯地打斷她,稍大的聲音又引起了其它人的注意。

  「你不必這麼大聲。」她責備地看他:「你習慣受人注目,我可不習慣?」

  「那就別再提搬出去這種無聊的事。」正好面送來了,才稍微化解了一下尷尬氣氛。

  晴亞瞪了瞭他,說:

  「我還是要搬出去的。」然後不理他憤怒的表情,逕自吃起她的面。

  這是她所吃過最安靜的一次消夜,兩人細嚼慢咽地,什麼話也不說。晴亞偶爾偷偷看他,知道他也不時抬頭瞄她一眼,那種眼神好像……好像在壓抑什麼。她不明白,他這麼忙,卻堅持要接她,尤其今天還帶她來吃滑夜,如果不是提起要搬出石家的事。道應該會是很愉快的一餐。

  為什麼他不肯讓她搬出去呢?這樣他就可以擺脫她這個「責任」了啊!她的心一陣疼,想到要離開石家,離開永憐和……他,她忽然失去了胃口。

  承認吧!妳是捨不得的,她心裡想著。不曉得為什麼,她似乎非常期待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感覺,她是捨不得永憐,但他呢?如果離開他,難道就能毫無掛念嗎?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回程時車上仍是全然的沉默,直到車子在石家門。停住後,石永寒沒有回頭,對著後座的她說:

  「真的別再說要搬出去,我不會同意的。」

  「我不可能一輩子都住在你們石家啊,」晴亞說。

  「為什麼不可以?」他暴怒地捶了方向盤一下,回頭看著她。眼裡仍盡量壓抑著:「我們虐待妳嗎?排斥妳嗎?不然妳為何老要離開?」

  「不是這種原因……」她被他突來的怒氣嚇著了,低聲答道。

  「那是我們管妳太多,妳覺得不自由?」他將她的沉默視為贊同,深吸了一口氣:「是嗎?真是這樣?妳希望我不要理妳,讓妳幾點出去就幾點出去,要多晚回來就多晚回來?這樣……妳就會留下?」

  「根本與這些無關的。」她說:「我本來就該試著獨立,沒有人會永遠照顧我,我總要學著如何照顧自己啊!你不要自以為是,替我亂找理由。」

  他閉了閉眼,又張開看著她:

  「如果……我能一直照顧妳,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會丟下妳,妳真的可以留下的。外面的世界並沒有妳想像的那麼好。」

  「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壞。石大哥!你不可能永遠照顧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總有一天,你會有自己的妻子、兒女,那時候他們可能會不喜歡我分享你的關心和照料,畢竟那應該是完全屬於他們的啊!」

  「我不會結婚的,我對女人……沒有什麼興趣。」

  晴亞張大了嘴:「你……你是說你……」

第3章(3)  

  「不要亂猜,我對男人同樣沒有慾望。」他淡然地說。

  「喔!」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忽然又抬頭:「其實你不該這麼想,或許你只是還沒遇到你心目中理想的女孩啊!」

  「是嗎?」他嘲弄地看著她。

  她認真地點點頭,又沮喪地說:

  「我也不想離開啊!離開永憐,還有……遠有你以後,我就真的是一個人了。可是就像我剛才說的,我有必須離開的理由。石大哥!我們別再爭論這件事了,根本沒有意義嘛!」

  「我從來不和人爭論,只下達命令,是妳喜歡和我爭論。好了!結論就是妳不能搬出去。想想永憐吧!妳希望她再回到往日寂寞、不合群的樣子?」

  「不要拿永憐來要挾我。她在學校中,一定會有其它朋友的,我也會回來看她,她不會有事的。」她大聲說。

  「那想想我吧!我會因沒有妳而死去的。」

  晴亞又一次張大了嘴,瞪著他好一會兒。

  「你……不要捉弄我,我是很認真在跟你談啊!」

  他無奈地歎口氣:

  「對不起!我無心的,只是不希望妳這麼急著離開我們。」

  她低頭無語。

  他看著她許久,才說:

  「去睡吧!已經很晚了。妳有機曾和永憐說說,如果她同意了,我……我們再好好討論。」

  她只好先下車進屋去,腦子裡充滿了猶豫,其實她又何嘗願意離開這兒呢?但也不能因人家好意接受媽媽臨終的托付,就死賴在這兒,唉!到底該怎麼辦呢?自己的意志這麼薄弱,再不下決心的話,肯定會被他們說服而繼續留下的。

  內線電話瞪亮起。

  「什麼事?」低沈穩重的聲音。

  「總經理!一位姓魏的女士說要見您。」

  石永寒沉默了好一陣子。

  「總經理……」電話那頭傳來秘書不確定的聲音。

  「讓她進來吧!」他終於說,事情總要有個了斷的,不是嗎?」

  沒多久,魏秀萍帶著她風韻猶存的高貴氣質出現在他的辦公室。

  「找我有什麼事?」石永寒頭都沒抬地問。

  「幹什麼這麼冷淡?我可是為了你才從美國回到台灣,你一點都不在乎嗎?」她嬌媚地在他桌旁訴說著。

  「都快四十歲的人了,還這麼嗲聲說話,妳不覺得噁心嗎?」

  「你……」魏秀萍氣得想跺腳。年齡雖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但她相信她的外表絕對是完美的,沒有人會說她老。畢竟她看起來不過三十左右。只有他,只有石永寒這個負心的男人,他總是辜負她的情意,還不時拿言語來刺激她;若不是喜歡他,一定會毫不考慮地給他好看。

  「你不要老想惹我生氣嘛,我可不願意一見面就和你吵架,而且我一生氣還不曉得會做出什麼事情哪!你不害怕?」

  「有什麼事快說,用不著威脅我。」

  「陪我吃晚飯,然後去跳舞。你知道嗎?台灣有許多好玩的地方呢!」

  「抱歉!我沒空,找別人陪妳吧!」他冷冷地說。

  「我不要,就是要你陪我。」她嗲聲撒嬌,還推著他的肩膀。

  他真的感覺想吐。這個女人是怎麼了?這樣丟自己的臉。

  「我不會陪妳去任何地方。省省吧!別在這兒作戲,我沒空欣賞。」

  她變了臉色:

  「石永寒!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我魏秀萍要吃飯還怕沒有人陪嗎?告訴你,不要太小看我,小小一個宏石集團我還沒看在眼裡,你這樣對待我,以後可不要後悔。」

  「妳走吧!別再來了。」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氣。

  魏秀萍恨恨地瞪他,然後走出辦公室。她擺著一貫高高在上的貴婦氣質走過長廊。心裡憤怒地想著:「石永寒!從美國到台灣,你每一次都給我難堪,我就這麼惹你討厭?不過這並不重要,我一向要什麼有什麼,遲早你也會成為我的。沒錯,只是時間問題。」她這麼告訴自己。

  石永寒按下對講機:

  「王秘書,以後她找我都說我不在。」

  「是,總經理。」

  切掉對講機,他疲倦地閉上眼,女人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生物?她們的思想可有一定道理可循?他和女人向來維持著兩廂情願的短暫關係,而近幾年,他身邊幾乎沒有任何女人,因為他根本不懂女人,也不想去懂。如果女人都喜歡他,為什麼他心裡唯一在乎的人卻從不正眼看他?同樣是女人,差別竟這麼大嗎?

  晴亞學校的服裝科畢業展在一家很大的百貨公司盛大舉行,許多知名人士都應邀參加;另有多位名設計師到場評分。時間還沒到,會場早已是人山人海,座位根本不敷使用。

  石永憐和湘湘、翠文坐在一塊兒,這是她第一次看服裝秀,感覺很新鮮,從頭到尾都在東張西望,問個不停。

  「喂!妳說待會晴亞和惠敏會像電視上的模特兒一樣,在台上走來走去,是不是真的?」她興奮地問湘湘。

  「當然嘍!她們倆是我們班的美女呢!每次服裝比賽都少不了她們。」湘湘答。

  「妳也很漂亮啊!」永憐對她說。

  「可是太矮了啊!翠文老說我只能當童裝的模特兒。」

  「妳本來就是矮冬瓜,還不承認。」翠文說。

  「妳也比我高不了多少。」

  「好了,妳們連這個也要鬥嘴,真受不了妳們。」永憐看看四周:「葉學長不是要來嗎?位置都替他佔好了,怎麼到現在還沒看到人?」說著說著忽然看見一個很狠熟的身影。咦?那不是魏小姐嗎?她人在美國,怎麼會到台灣來?還參加了晴亞她們的畢業展?難道是她看錯了?

  翠文推推她:

  「怎麼了?看見葉學長嗎?」

  「喔!沒有,好像看見認識的人,可能是我眼花吧!」

  「哪!葉學長來了。」湘湘指著門口,還站起來揮手。

  葉強果然正穿過人群向她們走來。

  「抱歉來晚了,路上塞車塞得厲害,幸好還沒開始。」他在永憐旁邊坐下:「我帶了相機,我們又坐得這麼前面,一定可以拍到好鏡頭,待會還可以替妳們合照呢!」

  永憐對他笑笑。

  比賽不久就開始了,各種樣式的服裝一款一款地展現在大家面前,各組主題不同,風格更是互異:有傳統而稍加改變的中國服飾,也有以未來為想像,走在時代尖端,令人不敢苟同的設計,總之是時有新意。

  表演一幕幕進行著,台下是掌聲不斷。數十位模特兒看得出是受過訓練,台步走得雖不是十全十美,卻也頗有架勢。湘湘在旁告訴永憐每一幕的設計人是誰,有什麼優缺點。永憐看得極有興致,不時提出一些問題,翠文和湘湘當然都一一回答了她。由於上了很濃的舞台妝以配合服裝,永憐幾乎看不出哪個是晴亞、哪個是惠敏,經過湘湘她們的說明,這才恍然大悟。

  後來晴亞和惠敏到台前來與他們一起觀看自己的作品,還滿意地與湘湘、翠文互相擁抱;由現場的掌聲看來,她們的設計應是相當受到肯定的。

  就在她們又笑又跳、互相嘲弄時,並未注意到有一雙眼睛正直盯著她們,那張塗著厚厚口紅的嘴,正不時浮現出詭異的笑容。

  石永寒回到家已經十點了。在沙發上看書的永憐,見他回來,立刻拉了他坐下:

  「二哥,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是晚了,妳怎麼還不睡?有事找我嗎?晴亞呢?」

  「她睡了。今天我去看她們的畢業展,很棒吔!晴亞她們那組得了第二名,還有人很欣賞她們的作品,要請她們過去工作。晴亞好興奮,直說今晚一定睡不著,不過她太累了,八點半就回房睡了。」

  「我看妳比人家還高興。」他露出淺淺的笑容。

  「才沒有哪!我只是還不想睡,而且……我有事想問問你。」

  「什麼事?」

  「我在畢業展會場上看見一個人長得好像魏小姐呢!」

  「魏小姐?」

  「在美國時曾來醫院看我的那位,你記不記得?」

  他點點頭。

  「她不是在美國嗎?是不是我看錯了?」

  「或許沒錯,她是到台灣來了。」他表情凝重地說。

  「真的?」她很訝異:「她在美國這麼出名,怎麼會想到回台灣呢?當時她說在這邊並沒有親人呀!」

  「不管她為什麼回來,」石永寒以慎重的口吻說:「妳一定要離她遠遠的,別理會她。」

  「可是她是你的朋友啊!」

  「別管那麼多,聽二哥的話好嗎?」

  永憐雖納悶,也只有點點頭:

  「好吧,反正我們又不熟,沒什麼機會碰面的。」

  「萬一碰面了也要立刻避開。」

  「我會的。二哥……是不是你和她吵架了?」她低聲問。

  「小孩子問這麼多幹什麼?去睡吧!」

  「喔,那我去睡了。」她說完便要上樓。

  石永寒叫住她:

  「永憐!」

  「什麼事?」她回頭。

  「如果……如果晴亞向妳提起要搬出去的事,我希望……希望妳能阻止她。」

  「晴亞要搬出去?怎麼可能?她從沒說過啊!」永憐震驚地說,然後走到石永寒旁邊:「二哥,是不是你又說了她什麼,她生氣了,才想搬走?」

  「我?」他皺眉。

  「對呀!上次她昏倒的事你忘了嗎?你說話向來不給人留餘地的。」永憐抱怨道。

  「不!我什麼也沒說,是她早有這打算,認為畢業了就該搬出去獨立生活。」

  「我才不要她搬出去呢,那我多無聊啊?二哥!你不要答應她。」

  「我是不答應。如果她沒問妳就算了,妳也不用主動去提;如果她告訴妳,我想妳會勸她打滑這個念頭吧?」

  「我當然會,她就像我姊姊一樣啊!」

  「那就好。沒事了,去睡吧!」

  「好!二哥,你也早點休息吧!我看你最近也太忙了,臉色不太好。」

  石永寒點點頭:

  「我自己會注意的。」

  永憐上樓後,石永寒想著她說的話。她看錯了嗎?還是魏秀萍真到了會場?她是單純接受邀請而去?還是有什麼目的?她也看見永憐了嗎?這些問題令他感到心煩,不管如何,她若傷害了永憐,他是不會輕易饒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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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9-1 11:32:29

第4章(1)  

  畢業展的隔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晴亞坐在桌前,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終於忙完了畢展,一空下來便想起葉強的事還未解決,她越來越肯定自己對他是全然沒有更進一步的感情;可是第一次拒絕都沒成功,第二次想必更加困難,怎麼做才能表達自己的意思並且將傷害減到最小呢?她簡直煩透了。

  這時敲門聲忽然響起:

  「晴亞!是我。」是永憐。

  「進來吧!」

  「妳在忙什麼?」永憐走到桌前。

  「在發呆啦!哪有忙什麼?妳呢?沒課啊?」

  「上午沒課,好無聊啊!來找妳聊天。」

  「好啊!」晴亞說著拉永憐坐到床上去。

  「妳今天沒跟惠敏她們約嗎?剛忙完,難道不想出去玩?」永憐問。

  「她們一定會睡到下午的啦!我雖然昨天好早就睡了,現在還覺得累呢!」

  「那幹嘛這麼早起,不多睡一會兒?」

  「睡不著呀!」

  「我看妳是太興奮了,忙了這麼久終於有了代價,換作我也會睡不著啊!妳們真的很了不起吔!葉學長拍的照片不曉得洗出來沒?真等不及想看看。」

  兩人東南西北地聊著,晴亞越聽越覺得不對,心也逐漸慌了起來。永憐每次提到葉強都眉飛色舞的,還略帶點羞怯,難道……難道她喜歡他?會嗎?他們才認識沒多久,面都沒見過幾次啊!

  「怎麼了?心不在焉的,叫妳幾次都沒理我。」永憐推推晴亞,不滿地瞪著她。

  「啊?對不起!我是在想……妳東一句葉學長、西一句葉學長,什麼話題都扯得上他,是不是……喜歡他?」她乾脆問了出來。

  永憐利時臉紅了,拿起抱枕打了晴亞:

  「妳胡說什麼嘛!我哪有一直提到他?他只是學長啊!而且……說不定人家已經有女朋友了,妳……妳不要亂想嘛!」

  「是嗎?那妳臉紅是為了……」

  「我才沒有臉紅,是妳這兒太熱了。」永憐爬下了床:「我要去看書了,下午有國文小考呢!」說完幾乎是用沖的出了晴亞的房間。

  老天爺,她真的愛上葉強了,雖然她沒說,但誰都看得出來。不行!晴亞想,不能再拖了,一定要立刻向葉強說明。她拿出信封、信紙,用寫的吧!然俊再找機會當面向他道歉。下定決心之俊,她開始在紙上寫著:

  葉學長:

  請原諒我竟無禮地以書信回復你,實在是時間緊迫而我無法可想。

  雖然我的家庭狀況定如此特殊,但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很幸運的,能擁有許多真心待我的明友,包括學長你在內。我深深珍惜這份友誼,並時時提醒自己要心懷感激。

  我是如此平凡的一個女孩,不僅面貌普通,學識平平,還得為自己的未來不停地努力。不要愛我吧!不值得的,一定有許多更好的女孩子在你身旁而你卻忽略了。

  我的心還未準備定下來,你該為了自己的幸福放棄我,我只能當你是朋友、是哥哥,而無法更進一步。

  我真心感激你的愛護,是我自己沒這個福氣。學長!真的非常抱歉,誠心祝福你早日找到心目中的好女孩。

  晴亞上

  一口氣將信寫完,看來看去似乎還有不妥的地方,但她已沒時間想那麼多;反正一張紙本來就無法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意思,再重寫也是一樣。

  拿出限時郵票,並找出社團通訊簿抄下了葉強的住址,又細心地看了一次,確實沒有抄錯,正要低頭找膠水時,張媽來敲門:

  「晴亞小姐,有妳的電話,要叫她打樓上的電話,還是妳要下樓聽?」

  「樓上電話有雜音,我下去聽好了。」向張媽道謝後,她匆忙跑下樓去。

  大約講了十分鐘,是湘湘打來的,希望同組的四個人找個時間聚一聚,談談畢展作品該如何處理。

  當她回到房裡,卻看見永憐站在桌前,神色怪怪的。

  「永憐?怎麼了?」

  永憐沒有回答。

  晴亞循著她的眼光看見桌上的信紙,怎麼辦?她一定是看了信。

  「永憐!……」她開口想要解釋,但永憐卻拚命搖頭:

  「不要說了!妳……妳為什麼要這樣?」她的眼淚落下:「我不是故意要看。  我要向妳借字典……妳不在,我想先拿,待會再告訴妳,看見信放在……放在桌上,是「葉學長」三個字吸引了我……他……他喜歡妳,妳為什麼不說?還拿我跟他來開玩笑,妳……妳怎麼能一這麼殘忍?」

  「不是的。我……」

  「妳一定認為我很可笑吧?還是為了我想拒絕他?省省妳的寶貴友情吧!儘管去喜歡他,約會時還可以把我鬧的笑話告訴他,兩個人好好笑個夠。」永憐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任憑晴亞怎麼喊都沒有用。

  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她正想避免的事,竟立刻就發生了,而且情形是如此嚴重;由永憐難過的樣子看來,她是永遠都不會聽她解釋了。這一切都要歸咎於她的懦弱,如果她早點告訴葉強……如果她能親口告訴他,真正愛他的人是永憐,當然這一切事情都不會發生了。

  想起永憐傷心的淚水,想起這一團亂的局面,她忍不住掩面歎息了。

  石家的氣氛變得非常怪異,大家似乎各過各的生活,三個人很少同時出現;二少爺本來就很少在家,但讓張媽覺得奇怪的卻是兩位小姐。平時總是有說有笑地黏在一起,這幾天卻不一樣了,連吃飯時間都故意錯開。她各別問過她們,兩人都說沒事。張媽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她心裡明白,在她倆之間,一定有些不愉快的事發生。

  石永寒也發現了不對勁,家裡似乎更靜了,連說話聲都很少聽見,只有張媽的嘮叨聲。這兩個丫頭是怎麼了?明明前兩天還看她們好像姊妹般的親密呀!不料才一會兒工夫……唉!女人真是善變哪!

  昨天他曾問過永憐,她只是淡淡地說聲沒什麼,就這樣,他肯定了一定是有什麼事發生了;永憐不肯說,該問問晴亞的,但是……他很怕見她,單獨在一起時他總是幾乎失去控制,做人的自制力只要碰上了她,竟然一下子便蕩然無存,實在教他無可奈何呀!

  還是算了吧!女孩子們鬧鬧脾氣,過幾天就雨過天青了。他要煩惱的事情太多,真的已沒精神,也沒力氣去排解她們之間的小料紛了。

  魏秀萍又來找過他幾次,每次的態度都令人難以理解。接受他的拒絕、忍受他的諷刺,這讓他覺得擔心,也讓他感到更累。又一次後悔來到台灣,在美國他有更多的事要忙,他喜歡這樣,畢竟他早就發現,忙碌是讓他忘記一切苦惱的良藥。

  就在他決定不找晴亞談話的當天晚上,晴亞來敲了他的房門。

  「有事嗎?」他深吸一口氣,示意她坐下。

  「我……有事和你商量。」

  「不會又想提搬家的事吧?」他問。

  「你聽我說……我真的該搬走了。」她鼓起勇氣面對他的怒氣:「你要我問永憐,但現在……現在我們吵架了,她不會在意我搬走的。」

  「吵架?為了什麼?」

  「原因我不想說,總之全是我不對,本來我是為了永憐才猶豫不決,現在這個理由已經不存在了,我不曉得你為什麼……為什麼要留下我?」

  聽到她對他全然沒有留戀令他心痛,他強迫自己面無表情地說:

  「小小的爭執就讓妳下了決定,妳們已不是小孩子了,鬧鬧脾氣幾天就沒事了,我不允許妳為了這種小事搬走。」

  「我不是因為和永憐的事才下決心的,老早我就提過離開的事,你也知道的啊!」她低下頭:「而且這也不是單純的使性子,鬧意見,我想永憐她……她不會輕易原諒我的。」

  「她會的,她一直把妳當姊姊啊!」

  「就是這樣我才更難過自己傷害了她。石大哥,答應我吧!讓我離開。」

  「不要答應她!」

  這句話是永憐說的。門沒有關,她不曉得何時已站在門外。

  石永寒和晴亞都嚇了一跳。晴亞站起來:

  「永憐……」

  「妳休想這樣逃避我。」她寒著臉:「如果妳現在搬出去,我永遠都不會原諒妳。」說完便跑開了。

  晴亞難過地站在原地,不知如阿是好。石永寒拉她坐下:「妳聽見了吧!她也不希望妳搬出去,我想她並不是真的恨妳,妳又何必這麼介意呢?」

  「或許她只是想讓我留下,繼續內疚下去。」

  「永憐不是這種人,妳應該知道啊!何況我不相信妳們之間會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妳們放棄一個知心的朋友。留下來吧!別胡思亂想。」

  見她沒有回答,石永寒改變話題:

  「說說畢業後的打算吧!」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

  「有一家服裝公司請我過去,雖然是從助理做起,但我考慮過了,剛畢業,又沒有經驗,這樣的工作算不錯了;而且這個公司剛在台灣成立工作室,一切都是新的,成員的年齡多半與我相近,我想我應該會喜歡這樣的工作環境。」

  「其實……如果妳願意繼續唸書,我可以……」

  她搖頭打斷他:

  「不!我知道我媽留下的錢早已用完了,我還欠你們很多呢!絕對不能再給你額外的負擔。」

  「那點錢石家還付得起。」

  「我知道。但這是原則問題,我不想欠你們更多。」她態度堅決的說。

  石永寒歎口氣:

  「好吧!都依妳。」

  晴亞站起來:

  「那我出去了,你忙你的吧!」

第4章(2)  

  「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嗎?」她到了門口又回過頭。

  他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個絨布袋子,略顯粗暴地交給她。

  「這……這是什麼?」她不明白。

  「送給妳的,就當作是畢業禮物。」

  「不!不可以的,我……」她想將東西交回。

  「別還給我,我可用不著。不喜歡的話就……就扔了吧!」

  這個人的心思讓人永遠也弄不明白,一會見和和氣氣的,不一會兒又冷冷淡淡的沒個準兒,教她如何適應呢?送個東西這麼凶,還要拋拿去丟掉,到底是什麼意思嘛!

  「還楞在那兒?回房去吧!我還有事要忙呢!」說完乾脆一大步走過來,拉開門,將晴亞推出去後又立刻關上。

  晴亞呆站在門口,好一會兒才回到自己房裡。

  晴亞又一次盯著那條手工津致、樣式典雅的手煉,心裡的感覺真是難以形容。第一次有人這樣強硬地將東西硬塞給她,她也是第一次收下這麼莫名其妙的禮物;世上真有這樣霸道的人,卻偏讓她遇上了。

  戴上手煉後她反覆地把玩,越看越覺得美麗,更覺得韻味十足。圖案雖不複雜,但簡單而大方;每個小圈圈都有細緻圓紋,每個圈圈又以特殊的方式相連接,手稍稍一動,金色的光也在眼前閃看。他為什麼肯花費時間選這麼美的禮物送給她?她想不透,就像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肯天天怞空去接她一樣。

  他們的關係向來是很奇妙的,不像朋友,不像仇人,到底在他眼中,她佔有怎樣的地位呢?而她呢?她到底當他是什麼?心裡此刻紛摟煩亂了起來,難道她拒絕了葉強,卻傻得奢望一個完全不可能愛她的人?她搖頭,不會的,不可能,她在心裡想;但也就在否認的同時,另一個渴望接受他感情的意念,也已正悄然滋長著。

  石永憐漫步在校園中,漫無目的地到處走看;她的思緒凌亂,好渴望有人可以傾吐,而世上唯一能聽她吐露心聲的人,此刻卻也正是使她難過的晴亞姊啊!

  其實她也想過,自己並沒有生氣的理由,畢竟誰也不可以強迫別人來愛自己,可是,晴亞為什麼不對她謝呢?她不認為她們是最最要好的朋友嗎?或許她氣的就是這一點吧?她根本不信任她。唉!愛情難道真有幾許無奈?她喜歡的人偏愛上自己視為姊妹的朋友,或許自己以後還會遇見其它的好男孩,但教她又怎能輕易忘懷葉強呢?自古以來情開難破,不是深陷其中的人,又怎能體會得到呢?

  「永憐?怎麼在這兒晃來晃去,沒課嗎?」聽到身旁有人叫她,抬頭一看,原來正是葉強。

  「葉學長!你……你不是畢業了,怎麼還來學校?」她勉強擠出笑臉。除了晴亞以外,她最不想看見的就是葉強,這時候偏遇上他,老天爺真是愛開玩笑啊!

  「有些事還沒辦妥,所以回學校處理。對了!妳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臉色不好吔!」

  「沒什麼啦!只是……只是心情不好,偶爾的情緒低潮嘛!想開就沒事了。」

  「是嗎?」

  兩人走到一張長椅旁,葉強示意她坐下,很無奈地歎氣,苦笑地說:

  「其實我的心情也是糟透了,如果能和妳一樣想開就好了。」

  「怎麼說呢?你為什麼心情不好?」她猜想一定與晴亞有關。

  他沉默了。

  「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我只是希望……或許說出來心裡會舒服些。」她說。

  他終於開口:

  「我失戀了,就這麼回事。妳一定覺得我很沒出息,為了女人傷心。」

  「怎麼會呢?這是必然的情緒反應,誰都會這樣啊!有人甚至更嚴重呢!」永憐安慰他。看來晴亞還是將信寄了,對她而言,究竟該高興,遠是傷心呢?

  「我喜歡她好久好久了,就因為怕她拒絕才遲遲沒有表示,沒想到最後結果仍是如此。」

  「她……一定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吧?」她故意問道。

  「也不見得。『喜歡』不過是個人主觀的感覺而已。不過在我眼中她當然是最美好的,我一直相信除了她我無法愛上別的女孩,可惜她對我無法有相同的感覺。」他還是強顏歡笑著,但眼裡的傷痛卻已無法掩飾。

  「你……你就這樣接受她的拒絕嗎?不再試一試?」

  他搖搖頭:

  「怎麼試?我就要去當兵了呀!如果現在她不愛我,在我服完兵役後,還有可能嗎?我想我是該放棄了。」

  「你可以不再愛她嗎?」她略帶激動地問。

  葉強奇怪地看看她,笑了笑:

  「如果這麼容易就可以忘記,我也不會這麼難受了;可是感情這東西就像大家說的,絲毫無法勉強。往後會如何,只有隨緣了。」

  永憐看他笑得那麼淒涼、那麼無奈,又想起自己那沒希望的感情,忍不住竟傷心地掉下淚來。

  葉強嚇了一跳,掏出手帕給她:

  「怎麼了?為什麼哭?我說錯什麼了嗎?」

  她拿手帕擦看淚,直搖著頭:

  「你……你這麼好,她為什麼不愛你?為什麼?」

  他聽了拍拍她的頭:

  「傻瓜,都說過了嘛!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妳認為我好,別人不見得這麼想啊,好了,為這種小事流淚,我會內疚的。來!快別哭了。」

  她忽然抬起頭來看他,很快又低下:

  「學長,加果……如果我有你這樣的男朋友,我……我一定會很開心,很驕傲的。」她細聲道,隱約表白自己的感情。

  葉強意外地楞了好一會兒,才微笑道:

  「謝謝妳!我恢復了不少信心哪!其實誰能交到妳這樣善解人意的女朋友,才是他的福氣呢!」

  「你……你到軍中後會和我……們聯絡嗎?」

  「當然,我會寫信給妳。」

  明知道他所論的「妳」並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她仍不由自主地感到高興,是不是女孩子總是這麼傻?若非不知珍惜,就是對感情太過執著。

  雖然她無法立刻面對晴亞,尤其是在今天聽了葉學長一番話後,但她心裡明白自己是沒有資格生氣的,當然也不是真心要恨晴亞,否則怎麼會阻止她搬出去?或許自己總會找時間和她說開的,但願她們還能恢復隨從前一樣的美好友誼才好!

  晴亞終於開始了她的工作生涯。「彩繪」的同事幾乎都和她一樣才到公司沒幾天;除了首席設計師王清波和他從美國帶回來的兩位打版師之外,都是新成員,因此大家見面都是客客氣氣的,有些生疏。

  王清波年約三十,是頗有名氣的設計師;蓄著長髮及鬍子,藝術氣息很濃,平時話不多,但態度挺和氣的。

  茱蒂和小K是王先生從美國帶回來的打版師,在公司算是前輩,懂的事情也比較多;可惜茱蒂脾氣不太好,晴亞有些怕她。

  另外還有樣品師和幾位由別處網羅而來的設計師,晴亞便是跟在其中一位——秦雪如身邊做助理。她的年紀約二十六,卻已有三年的設計經驗,「彩繪」是她待過的第四家公司。她外表很男性化,個性也非常開朗外向,工作幾天下來,兩入到是處得不錯。

  由於「彩繪」將在某大百貨公司舉辦首場在台灣的春夏時裝發表會,工作室上上下下都忙得昏頭轉向。尤其是晴亞,美其名是助理,倒不如說是打雜來得貼切。

  打掃、泡茶、翻雜誌、整理資料,樣樣都得做;有時還得跑跑外務,拿些扣子、花邊的副料。而因為她是剛踏出校門的新鮮人,雖然地是跟在秦雪如身邊,其它人也是毫不客氣地指使她做東做西的,不過她並不在意,辛苦是辛苦,日子卻過得很充實。

  工作上的忙碌,使她暫時拋開所有掛心的事,包括葉強在內。直到許久後的某一天,她收到他的來信,才知道他已入伍,正在高雄受訓,心裡愧疚地想起自己打算當面向他道歉卻沒有做到;而他依然當她是朋友,還寫信問候她,沒有責備,也沒有埋怨,更沒有其它的要求。她好抱歉,真的好抱歉必須如此傷害他。

  同樣的時間裡,石永憐也收到了葉強的信。她興奮又疼惜地坐在床上看,想像著他在軍中是多麼辛苦,而高雄竟是如此遙遠啊!

  永憐立刻就回了信,囑咐他不管調往何處都要與她保持聯絡,暑假就要到了,她期待有機會去看他,末了還請他要注意身體健康。或許一些無法說出口的話,用筆來表達便顯得容易多了。

  她又看了一次自己寫的信,不禁微微笑了起來,但願他倆能有個美好的將來。

  台北的七月,真可以說是像個大烤箱般,平均氣溫都在三十幾度;躲在室內還好,一到外頭曬曬太陽肯定會頭昏的。

  星期天對上班族來說是再寶貴沒有了。晴亞在客廳裡吹電扇、看報紙、吃點心,挺悠閒的。其實是永憐學校有活動,石永寒也不在,她才到客廳來;否則大半時間都躲在房裡,悶是很悶,總比見了面沒話說的好,雖然她已習慣了永憐的冷淡,但心裡不難過才真是騙人的。

  剛想起身到廚房倒杯冰水,電話鈴忽然響起。她拿起話筒:

  「喂!石公館。」

  「石永寒在嗎?」一個很嗲又很無禮的聲音。

  「抱歉!他現在不在,要不要留個電話?我會轉告他。」

  晴亞告訴自己保持基本的禮貌。

  「妳是誰?」偏偏那女人的口氣就像是專來找麻煩的。

  於是她也不客氣地胡說:

  「我是這兒的管家,什麼都管的。妳要嘛就留電話,不然就再見。」

  「妳……妳怎麼這麼沒禮貌?不怕我告訴你們家先生!」

  「我們沒念什麼書,是有樣學樣的。人家客氣我們自然也客氣嘍!」晴亞懶懶地說。

  「妳……妳好大的膽子。給我聽著,告訴石永寒,要他立刻打電話給我。」

  「您是……」聽她聲音變粗了,晴亞有股莫名的塊感。

  「我是魏秀萍。」

  「喔,魏女士是吧?」她故意強調「女士」兩個字:「我會轉告他,不過我們家先生電話很多,女的打來的就更多了,我拿筆記一下……哎呀,排了二十多頁了,我會請他先回妳電話,敬老尊賢嘛!」

  封方「卡」的一聲掛了電話。晴亞朝話筒吐吐舌頭,什麼嘛!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禮貌?那老女人懂什麼叫禮貌的話,她可以當英國女王了。

  正想到廚房去,一回頭竟看見石永寒靠在大門上,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她嚇了一跳:

  「你……你回來了?我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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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9-1 11:34:41

第4章(3)  

  「有我的電話?」他盯著她。

  老天,看來他是聽見了。她早有心理準備,反正那老女人也會告她狀,只不過當場被逮到真是糗大了!其實是她不對,萬一得罪了他的朋友……

  「是一位……一位叫魏秀萍的老——女士,她要你立刻打電話給她。」不是偷聽到了嗎?還要問。

  「老的女士?妳聽聲音就知道她老?」

  「我……我回房去了,你記得打電話。」晴亞想想遠是溜走吧!這傢伙好像在捉弄她,雖然以他的個性是不太可能。就在晴亞要上樓時,他在沙發上坐下:

  「原來妳喜歡張媽的工作,看來張媽該緊張了。」

  她顧不得其它便街上樓,回頭竟看見他的肩一直聳動,好啊!他真的在笑她,笑呀!笑呀!最好笑死你。

  晴亞嘟著嘴回房裡,氣呼呼地往床上一倒。這男人是多重性格,沒人能懂的。

  又不是她故意要沒教養,是那個老女人自己太沒格調了,怎麼能怪她?就這麼納悶地躺了好一陣子,最後便睡著了,直睡到下午三點才被電話吵醒。

  她衝下樓去接電話,響那麼久沒人接,他肯定又出去了。

  「喂!石公館。」她打著哈欠。

  「我啦!還在睡啊?有空也不知道想念想念同學,只知道睡。」

  「安惠敏?」晴亞尖叫:「妳跑到哪裡去了?我找了妳十多次啊!」

  「被我媽和我爸拉到香港去了,昨晚才回來,累死我了。」

  「難怪妳家電話沒人接。妳知道嗎?我好可憐。翠文在補日文,湘湘在補插大,妳又跑去玩,我好不容易有空都沒有半個人理我。」

  「有永憐啊!」惠敏笑著。

  晴亞不曉得如何解釋她和永憐現在複雜的淡漠局面,這麼難又這麼長的故事在電話裡該怎麼說得完呢?於是她說:

  「惠敏,我們見個面吧!一起吃晚飯,好久都沒有好好聊一聊了,而且我……我有事要告訴妳。」

  「好,那就約四點,老地方見嘍!」惠敏立刻同意:「要不要約湘湘、翠文?」

  「這不要。這件事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好吧,那就這樣嘍!」

  晴亞和惠敏在東區一家百貨公司前先會合,然後手拉手往一家氣氛不錯的西餐廳走去。

  「既然我已經開始工作,而且就要領薪水了,這餐就讓我請吧!」晴亞對惠敏說。

  惠敏爽快地答:

  「那太好了,對我的食慾有幫助。」

  「真現實。對了,妳去香港玩得開不開心?」

  「別提了,和爸媽去有什麼開心的?主要是去看看我阿姨,她最近身體不太好。我到那兒不是陪我阿姨,就是走馬看花跟著我媽大採購,一點意思也沒有。」惠敏抱怨道。

  「不錯了啦!我想好好玩一玩都沒機會呢!妳真不知足。」

  「對了!妳工作得怎麼樣?一切還好嗎?」

  「還好啦,可是好忙,公司要在台灣辦第一場服裝發表會。」

  「真的?有沒有妳的作品?」惠敏很興奮。

  「少呆了,我只是個助理嘛!就像打雜的小妹。」

  「慢慢來呀,誰不是這樣開始的呢?」

  說著說著西餐廳已到了,兩人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並點了餐。

  忽然惠敏推推晴亞:

  「妳看,那不是石永寒嗎?哇塞,旁邊那個妖艷的女人是他女朋友嗎?」

  晴亞只看得見石永寒的側面,卻能清楚地看見那名女子。不曉得為什麼,她直覺認定今天那通無禮的電話就是她打的,看她一臉傲氣,還有那一身打扮,一定不會錯的。看來石永寒是乖乖地回了電話給她,不過也真巧,會和她們約在同一家西餐廳。

  他們似乎已用過餐,正喝著飲料。石永寒面無表情,就像他一貫的態度;那女的卻總是擺出最嫵媚的神情對著他,令人看了覺得噁心,至少晴亞是這麼想。

  「怎麼了?羨慕人家?」惠敏推推她。

  晴亞瞪她一眼:

  「妳真無聊。」

  食物開始送上來。晴亞發現原本飢餓的自己,竟忽然封食物失去了興趣;雖然一再告訴自己別理會那對男女,卻總忍不住想往那邊看。

  惠敏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卻只是不動聲色地吃著色拉,並轉移了話題。兩人邊吃邊聊,直到上飲料時,惠敏才問:

  「東西不好吃嗎?我看妳吃得很少。」

  「我只是……不很餓,其實這家東西挺好吃的呀!」

  惠敏不太相信她的話,不過也沒有點破。

  「在電話裡提起永憐時,妳似乎怪怪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晴亞驚訝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歎氣道:

  「妳真厲害,什麼事都瞞不了妳。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我們……我們鬧翻了。」

  「為了葉強?」

  晴亞此刻嘴已成了O字型。惠敏的鬼靈津是出了名的,沒想到竟能「神」到這種地步。

  惠敏看著她的表情笑了笑:

  「這沒什麼。我早知道葉強喜歡妳,又慢慢看出永憐喜歡葉強。妳和她這麼要好,會吵架的話肯定是為了『男主角』。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晴亞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就是這樣啊!接了湘湘一通電話,回來竟天地為之變色。」

  「妳也該小心點嘛!」

  「我自己也很緊張。看出永憐喜歡葉強後,我巴不得立刻打電話跟他說明一切,可是我怕永憐會聽見啊!才想起用寫信的,誰知道會……唉!湘湘那通電話也打得太湊巧了。」

  「湘湘和翠文都不知道嗎?」

  晴亞搖搖頭:

  「她們這麼忙,我們幾乎沒碰過面,這種事我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對永憐不太好。」

  「其實永憐一定不是真的生妳的氣,她應該知道妳並沒有錯啊!否則她為什麼阻上妳搬出去?」

  「妳真的這麼想?」晴亞仍抱著一些希望:「如果真是這樣,她為什麼到現在還是不理我?」

  「時間問題,還有面子問題呀!或許她也不好意思主動找妳說話嘛!我想再過一陣子就會好的。」

  「希望如此。」

  「對了!葉強呢?妳信寄了後?」惠敏問。

  「早寄了,他也回信了。」晴亞苦笑。

  「他怎麼說?」

  「和以前一樣,很平常的問候,似乎接受了我的回答。有時我在想,像他這麼好的一個人,我還有什麼不滿呢?」

  「我怎麼知道?」惠敏白了她一眼。

  「他現在在高雄受訓,一定很辛苦。」

  「要不要去看他?」

  「不好。我可不想和永憐越鬧越大。」晴亞搖頭。

  「對了,」惠敏忽然想起什麼:「找永憐一塊去啊!這樣她可以見到葉強,妳也可主動找她說話了。」

  「她連話都不肯跟我說,會答應跟我們去嗎?」

  「試試看嘛!而且妳家不是在高雄嗎?可以順便回去看看啊!」

  晴亞想了想,終於說:

  「好吧,我也該回家一趟了。如果永憐肯一起去,我們就去看看學長;如果她下去,就當是到南部玩幾天,怎麼樣?」

  「太棒了!要不要約湘湘和翠文?」

  「問一問吧!就怕她們太忙了,根本沒時間去。」

  「她們會放棄嗎?想想看南部的好天氣。咦?有機會去墾丁嗎?」惠敏期待地問。

  「盡量嘍!看時間夠不夠。」

  「夠啦!搭飛機就可以節省好幾個小時的搭車時間呀,我一定要去墾丁玩,聽說那裡真的很棒吔!」

  「好啦!再商量啦,看妳那麼興奮,去不去的成都還是問題呢!不過先說好,我可是不玩水的,到時我在旅館等妳們。」

  「對呀!我忘了妳討厭水。喂!怎麼會這樣?這麼熱的天,妳都沒有泡水的慾望嗎?」惠敏疑惑地問。

  「一點也沒有,我情願吹冷氣或電風扇。」

  「那妳總要洗澡吧!難道是『乾洗』?」

  「神經!沒那麼誇張啦!其實我並不是那麼排斥水,只是……只是自然而然的不想靠近它們,尤其像湖啊、海啊,那種好大一片的水。」

  「妳……妳不覺得這樣有點變態?」惠敏皺眉。

第4章(4)  

  晴亞笑著踢了她一下:

  「反正會帶妳去啦!妳囉嗦什麼?」

  此時斜前方的桌子有了動靜,晴亞的注意力又被拉了過去,看來石永寒和那位女子是準備結帳了。

  果然不久他們便起身離開了西餐廳,晴亞見了竟有追出去的衝動,她想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將做些什麼。

  「妳是怎麼了?這麼在意的話剛才可以過去打招呼痲,幹麼讓自己吃不下又心不在焉的?」惠敏對她說。

  「我才不是為了他……」

  「還嘴硬?妳以為我沒長眼睛,不會看啊?」惠敏笑著。

  晴亞覺得很沮喪,自己真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其實……唉!我自己也弄不懂我自己呢!他對我根本是毫無意義的啊!」她煩躁地說。

  「是嗎?」

  晴亞討厭惠敏那詭異的笑容,每次她有什麼發現就露出這種表情。她詢問地看向她,惠敏卻只是喝著咖啡,笑而不答。

  石永寒送魏秀萍回到她住的大飯店前。

  「飯也吃了,妳說有重要的事,到底是什麼?」

  「別急嘛,上來喝杯咖啡?」她嬌笑著。

  「剛才喝得不夠嗎?有什麼事就快說,我沒空和妳耗著。」

  「既然你這麼急……那好吧!我……我看見永憐了,沒想到她身體好這麼多,還交了不少朋友。」

  「這不干妳的事。我警告妳,離永憐遠一點,加果妳敢動她,我不會放過妳的。」石永寒冷酷地說。

  「你怎麼這麼說嘛!我知道你疼永憐,但我也很喜歡她啊!又會對她怎樣?你老是要誤會我?」她說著一手搭上他的肩。

  石永寒往旁邊一站,她撲了個空,神情極為懊惱。

  「我不明白妳提起永憐的目的,但我也不是傻子,石家讓妳騙去的也不少了,如果永憐再有什麼差錯,魏秀萍,妳這個賤人會付出十倍的代價。」

  「你……你罵我,還威脅我,你……」她氣得說不出話。

  「我討厭威脅別人,更討厭別人威脅我;別以為用永憐就可以牽制我,我不吃這一套。記得我的話,離永憐遠一點,千萬、千萬別逼我動手。」他轉身離去,留下臉色發青的魏秀萍。

  仔細計劃以後,晴亞決定向公司請假一天,加上這個星期六是加班補的假,還有星期日一天,就有三天的時間了。雖然公司正忙著服裝發表會的事,秦雪如仍答應她星期一請假,並允諾會替她辦好手續。晴亞非常感激,心想回來定要加倍努力工作才行。

  她和惠敏已聯絡過,也都說好了,湘湘、翠文那邊交給惠敏聯絡,她則負責說服永憐,還有更令她頭大的呢!就是石永寒那一關,他會讓幾個女孩子自己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嗎?不過這可以等到永憐那兒解決後再煩惱,不是嗎?

  一天晚上,晴亞拿著托盤,上頭擺了三明治和兩杯牛奶,很緊張地敲了永憐的房門。她心裡七上八下的,萬一永憐當她面將門摔上,那還需要再多說什麼?

  「誰?」

  「是我,晴亞,我……我可以進來嗎?」

  好一會兒門才打開,而永憐又回到床上坐下,拿起顯然是她剛才在看的小說,繼續看著。

  晴亞站在門口,進去也不是,不進去也不是。

  「怎麼不進來?」永憐頭也沒抬。

  她只好走進去,將東西擺在桌上:

  「我是想……我們可以吃點東西,聊……聊一聊。」

  「我不餓。」

  「那喝牛奶吧!妳不是很喜歡喝牛奶嗎?」

  永憐沒有回答。

  晴亞呆站著,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她這個樣子,就算有什麼話又怎麼能說得出口呢?她正懊惱著,永憐忽然放下書說:

  「妳何必對我這麼好?妳什麼也不欠我啊!」

  「永憐……」

  「是我自己小心眼,我該先去找妳才對的。」

  「妳……妳不生我的氣了?」晴亞很訝異。

  永憐搖搖頭:

  「我太孩子氣了。妳沒做錯什麼,我也沒資格生氣;現在我想想,只不過是自己覺得丟臉,才把氣出在妳身上。」

  「妳別這麼說,真的是我的錯,葉強的事……我應該告訴妳的……」

  永憐伸手阻上她:

  「妳沒錯。像妳這麼善良、這麼好的女孩子,當然有許多人追嘍!就像我一樣,而我也沒有一一告訴妳啊!總是怕人家以為我在炫耀,妳當然也是這樣。何況葉強又不是我什麼人,他要喜歡誰是他的自由,我有什麼立場生氣?我早就想通了,只是拉不下臉去找妳。晴亞!真對不起!為這種事發脾氣,我真的太不講理了。」

  「那麼妳相信我不是故意拿妳跟他開玩笑的嘍?永憐!妳相信我,我不知道妳喜歡他;如果我知道,一定會立刻拒絕他。由於我的遲疑,傷害了妳,也傷害了他,我真的非常後悔。」晴亞解釋道。

  「不要這樣說。我講過了,妳並沒有錯。而且妳不必為了我……為了我而放棄學長,他是個好人,而且他……他真的好喜歡妳。」永憐忍住淚水。

  晴亞不曉得她為什麼知道這些,但她必須向永憐說明:

  「不!我不是為了妳才拒絕他,先前我就說過無法愛他。只是他要我再考慮,而我……我不忍心見他傷心,才會暫時將這事擱下。永憐!我也是自私的,如果我喜歡他、愛他,絕不會因妳而放棄的,即使妳是我這麼要好的朋友。」

  永憐終於露出微笑:

  「聽妳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失戀雖然痛苦,如果還因我使你們分開,我會更難過的。好了!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我也會接受和葉學長當好朋友,就像你們一樣。」

  「這可不行!」

  永憐楞住了:

  「怎麼了?」

  「我有事和妳商量,和葉強有關。」

  「什麼事?不是說好不再提……」

  「我跟他是單純的朋友,這已經都說明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他在高雄受訓,想必也寫了信給妳吧?」晴亞問。

  「嗯!」

  「妳難道不想去看看他?」晴亞於是把她和惠敏的打算告訴永憐:「怎麼樣?要不要去?」

  永憐猶豫著:

  「可是……他想見的是妳,不是我啊!我……還是不要去吧!」

  「妳怎麼說這種話,他一直很照顧妳的啊!而且,妳不去的話,我也不會去見他的。」

  「其實我回信時也說了會去看他,可是……」

  「不要可是了,妳想讓他空等嗎?」晴亞盯著她:「難不成妳……妳還在意我跟他……」

  「不是啦!我怕二哥他不會讓我們去呀!」

  「他不會讓『我們』去,難道會讓妳『一個人』去?不要考慮這麼多嘛!就說陪我回家一趟,順便去南部玩,放暑假了,休閒一下總可以吧!」

  永憐搖頭:

  「我不敢說啦,而且……我一說謊就會很不自然,他……他會懷疑的。」

  晴亞看沒法子,只好歎氣:

  「好啦,妳不敢去,我去可以吧!這種不討好的事總是我在扛。喂!是不是我說服妳二哥,妳就肯去會『情人』了?」

  永憐丟了個抱枕過來:

  「懶得理妳啦!無聊女子。」

  晴亞去搔她癢,兩人笑得東倒西歪,屋子裡又回到許久前的熱鬧。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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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9-1 11:36:09

第5章(1)  

  星期五晚上,晴亞真是坐立難安。明天就是下南部的日子,而她還沒有對石永寒提起這件事呢!雖然湘湘和翠文遺憾地表示不能同行,惠敏可是興致勃勃。永憐是想去,卻又不抱太大希望,要看石永寒怎麼說。唉!如果她再不開口,事情恐怕就泡湯了。

  所以她拚命給自己打氣,並數次跑到永憐房裡尋求精神支持,等到她站在石永寒的房門前,天啊!一切勇氣似乎頓時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其實他並不真的那麼可怕,但她不喜歡自己什麼都說不過他的失敗感覺;如果可能的話,她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單獨面對他。

  「妳在這裡做什麼?」

  低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害她尖叫了一聲,手撫著胸轉身,看著一對略帶笑意的艱睛。他……他不是在裡頭嗎?怎麼會……

  「你……你不在裡頭?」她指指房裡。

  「我下去倒開水。怎麼?妳找我嗎?」他沒等她回答便推門而入,並示意她一起進來。

  她只好深呼吸了一會兒,硬著頭皮跟進去。

  「有事坐下說吧!不過別再提搬出去的事。」他悠閒地坐上大皮椅。

  「不是的!」雖然開著冷氣,她仍然覺得漸漸熱了起來。他說話仍是這個樣子,好像永遠沒有商量的餘地,這令她更難開口:「除了……這件事外,你都會同意嗎?」她傻傻地問。

  他笑了笑:

  「當然不是。不過妳可以說說看。」

  「是……永憐放暑假了……」她玩著手上的鏈子,這是她最近養成的習慣。天啊!這樣的起頭真是低能。

  「我知道。」

  「……惠敏她……她目前浚有工作,閒閒的……」

  「嗯?」

  「我……我向公司請了一天假……」

  「是嗎?」

  「是的!我想……我們想一起到南部玩幾天。」哈!終於說出來了,她感到如釋重負,萬事起頭難呀!她鬆口氣,沒注意到石永寒已皺起了眉頭。

  「為什麼要跑那麼遠?不能在附近玩嗎?」

  「我想回家裡看看,順便打掃打掃,還有……想去墾丁玩一玩。」

  「墾丁?」

  「嗯!」地點頭:「聽說很好玩,有山有水,風景又漂亮,惠敏說……」

  「妳不許去海邊玩。」他非常肯定地打斷她。

  「為什麼?」她不服氣地瞪著他。

  「為什麼?妳這個該死的小白癡,明知道自己怕極了水還……」

  「你……你怎麼可以罵我?你才是……」她忽然停住,懷疑地問:「你怎麼知道?」

  「知道什麼?」

  「知道我怕水呀,你怎麼知道?誰告訴你的?」

  他不作聲。

  「你說啊!誰告訴你的?」她一直逼問。

  「當然是我大哥,還會有誰?」他終於淡然地說:「他將妳留給我照顧,這種事當然得告訴我以防萬一,有什麼不對?」

  「石叔叔告訴你的?」她價疑。

  「嗯!」

  她聳聳肩:

  「沒錯!我是不喜歡水,但墾丁還有森林遊樂區呀!不一定要玩水才能去嘛!我們去爬山可以了吧!」

  「就妳們三個女孩子,跑那麼遠去玩……」

  「拜託!又不是要出國,只是在台灣南部嘛!何況……何況還有湘湘和翠文,是……是五個人。」老天!她膽子變大了,竟然敢騙他。唉!誰叫他這麼難纏呢?

  「五個?」

  「是。」

  「她們都同意不去玩水嗎?」

  「對!她們都知道我不喜歡水,不會勉強我的。」她急切地說:「我們這麼大了,可以照顧自己,何況有這麼多人一起去,不會有事的。」

  「要去幾天?」

  「三天,明天早上出發,我們想搭飛機,節省時間。」

  「知道路嗎?」

  「有地圖,而且可以問人嘛!」

  沉默許久,石永寒終於歎口氣,拿出一張名片:

  「哪!上頭有我行動電話的號碼,有事隨時打電話給我;還有,每天記得打電話回家。」

  「你答應了?」她開心地大叫:「謝謝你!我們一定會小心,不會惹麻煩的。」說完伸手接過名片。

  「最好如此。」他看著她毫無掩飾的笑容,希望自己的決定沒錯。就為了不忍心看她失望而答應,根本不像原來的自己呀!「好了!沒事就出去吧!我還有事要忙。」他又佯裝出冷漠的樣子。

  晴亞興奮地衝往永憐的房間。她做到了,她真的說服他了。很奇怪,今天的他似乎特別……特別溫和,也不那麼專制了,這讓她很高興,比答應她去南部還令她開心。對了!得通知永憐和惠敏,並和她們串供;還要叫湘湘她們別打電話來,以免穿幫,這麼重要的事,得立刻進行。她直接衝入永憐房裡。

  星期六一早,三個人在外頭會合,立刻搭了出租車往機場去,三個人都很興奮,尤其是惠敏,一路說個不停。

  九點的飛機,四十五分鐘就到了高雄機場,再轉搭出租車往晴亞家去。

  那是岡山附近的眷村,房屋全是平房,看起來很破舊,也很純樸。進了小區大門,是一條直通到底的馬路,旁邊有許多岔出的巷子,一戶戶人家就相向地住在巷子裡。馬路上很少有汽車,連腳踏車都比機車出現得多。偶爾還有棵大樹長在路中央。

  晴亞看見她們兩人目瞪口呆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怎麼樣?很鄉下吧!」

  「天啊!這真是……真是太美了。」惠敏嘖嘖稱讚。

  「是啊!真像畫裡的情景。」永憐深吸了一口氣:「連空氣都不一樣呢!」

  「妳們也太誇張了,這麼破的地方也讓妳們這麼陶醉。」

  晴亞一點也不相信她們的話,她並不討厭這兒,但也瞭解這裡並沒有她們想像的那麼棒。

  「妳住慣了當然不覺得,我們可是從來沒見過這麼自然、這麼樸實的地方吔!

  妳忘了我們是可憐的台北人?」惠敏抗議著。

  「好吧!好吧!算我不識貨嘍!」晴亞笑了笑:「走啊!想一輩子站在這裡啊?」

  三個人走進巷子,在一扇紅色木門前停了下來。晴亞掏出鑰匙:

  「就是這兒了。」

  「這麼久沒人住,沒關係嗎?」惠敏問。

  「放心!有水有電的,而且石叔叔找了個歐巴桑,讓她一個月來打掃兩、三次,不會太髒啦,我們再稍微整理一下就好了,反正只住一個晚上。」

  由於是大白天,三個人膽子也大,沒一會兒就進了屋子,還四處巡視了一下,然後才在客廳坐下。

  永憐甩甩提行李的雙手:

  「歐巴桑一定剛打掃過,很乾淨吔!我們真幸運。」

  「天氣熟,妳們要不要衝個澡?可能沒熱水就是了。」晴亞接下去說:「衝過澡後休息一會兒,去吃中飯,然後買些東西去看葉強,妳們說好不好?」

  「我先去沖澡吧!」永憐拿著行李進房去。

  惠敏和晴亞封看了一眼,惠敏說:

  「妳應該和她說清楚了吧!她曉得要去看葉強的事嗎?」

  「當然知道,其實她主要就是來看葉強的,不像妳的目標是墾丁之旅。」

  「那她為什麼……」

  「唉,她認為葉強看到她還不如看見我來得高興。我覺得根本沒這回事,其實我現在見了葉強才真是尷尬呢!一定很不自然。」晴亞說。

  「這麼說她是真的挺在意葉強嘍!」

  「妳看不出來嗎?她好緊張啊!」

  「唉!感情這種事……如果葉強能接受她,不是兩全其美嗎?」惠敏說道。

  「有這麼順利就好了。」晴亞也衷心期盼。

  「對了!」惠敏看著晴亞:「妳回來有沒有什麼事要做?可別忘了。」

  「除了給我媽上香之外,也想不起有什麼事要做。本想打掃打掃的,妳也看見了,根本沒什麼地方好整理的,四處都很乾淨。」

  「不給妳爸上香?」惠敏奇怪地問。

  晴亞搖頭:

  「家裡沒他的牌位,媽媽不許我給他上香,我不曉得是為什麼,總之……我的家庭很怪異。」

第5章(2)  

  「對不起!害妳難過。」惠敏抱歉地說。

  「沒什麼啦!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別談這些,出來就是要開心的嘛!」

  稍後永憐和惠敏說要到眷村裡走走,順便拍些照片;晴亞借口有點頭疼,沒有一塊兒去。此時她躺在木床上,試著回想父親的面孔,卻只得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他何時去世的、為什麼去世的?她都毫無概念。其實她對小時候的事都沒有印象。

  從她有記憶以來,身邊就只有媽媽,而且是流著淚的媽媽。是的,淚水佔據了她生活的一大半,不論何時、何地,媽媽總是在哭。洗衣時、燒飯時,尤其是看著她的時候,那雙眼睛總盛滿令她難忘的哀傷,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著,好久、好久,久到她以為永遠不會結束。

  然後,母親變了,不再掉眼淚,只是忙著工作。想賺很多很多的錢,嘴裡時常叨念著要讓女兒念很多書,免得讓人看不起,她的生活由此轉換成另一種形式,媽媽不讓她插手幫忙家事,只要她拚命唸書,她已盡了全力,只是……

  當自己大學聯考落榜的消息傳來,望著母親那失望的神情,好像已奪走了她生命的全部痛苦般?現在媽媽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當年其實曾考上了大學,而選擇三專是為了能早日踏出社會,分擔她的辛勞,讓她過過好日子。因為,即使媽媽輕微的神經質和過度努力的工作給了她莫大的壓力,她還是愛她的,希望她健康,希望她快樂,畢竟她是母親,又為她做了這麼多。只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她無法回報母親什麼,也不能再得到她的疼惜、呵護,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誰的錯?

  她抹去頰上的淚,閉上眼睛,或許是睡不著,但她希望能暫時將這些傷心的往事擱在腦海之外。

  她們在下午二點左右到達了海軍軍區,經過了必經的手續,終於被准許會面。三個人坐在樹蔭下,看見葉強從遠處向她們炮來,他氣喘喘地但很興奮地說:

  「妳們……妳們真的來了?好遠吔!」

  「你是看見我們太高興了,還是要趕我們回去呀?」惠敏故意開玩笑地。

  「當然是太高興了,阿兵哥最高興的事就是收到信和有人來會面;尤其是會面!,可以偷懶不出躁,誰不愛呀!」他也坐在樹下,笑著說。

  「那就是誰來看你都好嘍?不見得要我們來嘛!」惠敏故意要逗他,有時候她就是喜歡欺負他老實。

  「不……我不是這樣的意思,我是說……」葉強急於澄清。

  晴亞瞪了惠敏一眼:

  「妳知道學長怕妳了,別逗人家吧!」

  葉強感激地看看晴亞,發現她更美了,及肩的頭髮、紅紅的臉頰,穿著簡單的大T恤和及膝牛仔褲,很清純,也很自然。他明白自己沒有福氣擁有她,心裡卻始終無法放棄,這麼特殊的一個女孩,真的與他無緣嗎?

  晴亞在他專注的目光下變得有些不自在,於是忙指著一旁沉默的永憐說:

  「你該感激的人是永憐,她約我們一起來看你的。」

  「真的?」葉強看向永憐:「真謝謝妳!妳們不知道軍中生活有多無聊,上課、出躁,放眼望去全是一個個大光頭,半個女孩子都看不見;如果我回去跟弟兄們說有三位美女遠從台北來看我,一定會被嫉妒的目光給殺死的。」

  永憐只笑了笑,沒有說話。

  惠敏疑惑地問:

  「真的沒有女生嗎?看電視、電影都說有福利社『西施』啊!」

  「拜託!那個歐巴桑快五十歲了,總用滿口金牙封著我們;不得已要上福利社時都忍不住要歎氣,唉!命不好嘛!」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沒有停過,只是永憐很少說話。她很專心聽,偶爾搭上一、兩句,好像很不自在。晴亞發現後,找了個機會拉起惠敏:

  「妳陪我去一下洗手間吧!」對著訝異的永憐說:「妳陪學長聊聊,我們馬上回來。」樹蔭下於是只剩下葉強和永憐。

  「妳怎麼了?好像不太開心。」葉強關心地問。

  「沒有什麼。第一次到南部來,感覺很不錯啊!」她應聲道。

  「我看妳都不說話,是不是不喜歡我的大平頭?」他開玩笑。

  永憐終於也笑著說:

  「不是啦!我才不會這麼無聊。」

  「還是笑起來漂亮多了。」他笑著看她。

  永憐瞪他一眼,轉了個話題:

  「你在這兒還習慣吧?訓練辛不辛苦?」

  「還可以啦,久了就容易適應了,也沒有妳們想像的那麼辛苦。妳們能來我真的很高興,看到妳們讓我很懷念在學校的生活呢!」

  「我還想早點畢業呢!」因為你已經不在那裡了,她在心裡說。

  「我以前也一樣啊!畢業後才發現真捨不得,一些以前討厭的事現在都成了很美好的回憶;以後妳就會瞭解,學生時代真是最讓人懷念的黃金時期,可以很瘋狂、很率性。」

  「或許吧,晴亞也說想念學校生活,恐怕我要等到出了校門才能體會了。」她笑笑。

  「記得好好把握現在,做些一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日後才不會談悔。」

  「你……你就一直待在這兒嗎?」

  「訓練結束可能會再分發。其實我挺喜歡南部,就是離家裡太遠了。如果分發到中部或北部,有空時就可以去找妳啦!」

  「真的喲!你可不要騙我。」

  「不會啦!不過妳要好好唸書,別貪玩喲!」

  「嗯!」她高興地點點頭。

  「好!現在我來告訴妳一件趣事,我們班有一個『天兵』,就是有點傻傻的,那天……」

  晴亞和惠敏回來時,明顯地感覺到永憐的改變,她經常大笑,話也多了。兩人對看一眼,心想廁所可真是上對了。

  三個人聽著葉強說起軍中的一些趣事,有些真是前所未聞,笑得她們肚子都痛了。直到會面時間即將結束,葉強才提議送她們到大門口。

  真是相見容易別時難。永憐雙手揮動,就是不敢抬起頭來,深怕忍不住掉下眼淚,讓人笑話;尤其葉強若看見了,一定會覺得莫名其妙。直到葉強消失在軍營那頭,她才忍不住哭倒在晴亞懷裡:

  「我……我好想念他……真的……他一點也不知道……」

  晴亞只能抱緊她,安慰地拍著她。惠敏望著藍色的晴空,感歎愛情真是複雜的玩意兒,能讓人笑逐顏開,卻也會讓人心碎神傷;如果可以選擇,她是寧可不去碰它的。

  永憐終於平靜下來,有點難為情地向她們道歉,她們都露出體諒意會的笑容,三個人於是手拉手,走出軍區。

  三個人睡了很沈的一覺,而惠敏一早就將她們倆拉起來:

  「喂!別捶了,我們是來玩的吔!快起來啦!」

  「才六點,妳有沒有搞錯?」晴亞打著哈欠看看手錶,永憐則是認命地坐了起來。

  「我們的時間有限嘛!能多玩就多玩,總比睡覺好啊!」

  她邊拉著賴床的晴亞邊說:「永憐!妳先去刷牙,然後帶桶水來把她潑醒。」

  晴亞叫嚷著坐了起來,抱著頭說:

  「妳也太誇張了,想出這種法子,好啦!我起來可以了吧?」

  「快點收拾喲!我們二十分鐘後出發。」惠敏宣佈。

  「二十分鐘?拜託!我梳個頭、擦擦保養品就超過二十分鐘了。」永憐抗議道。

  「那就上了車再擦吧!我可以借妳鏡子。」

  「來不及的啦!」晴亞也說。

  結果整整二十分鐘後,她們離開了晴亞家。永憐的頭髮沒梳、晴亞的鞋帶沒綁,只有惠敏整整齊齊、開開心心。永憐望著惠敏,歎口氣:

  「妳可以去當兵啦!每天早上示範穿衣、刷牙、洗臉、迭被子。」

  惠敏得意的一笑。

  她們在眷村外攔了出租車,決定多花一點錢就這麼搭到墾丁。精神極佳的惠敏,一上車竟又開始睡,很會利用時間。晴亞於是和永憐聊天:

  「昨晚打電話回去,妳二哥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啊!只是問我們在哪裡?還有……大家都好吧?這樣而已。」

  「妳沒有說出『大家』其實只有三個人吧?」晴亞很緊張地問。

  「我又不是呆子,沒那麼笨啦!」

  「怕妳不小心說溜了嘴嘛!」

  「打電話前妳交代了N次,還會忘嗎?」永憐白了她一眼:

  「對了!二哥要妳千萬不能玩水。」

  「知道啦!真是嘮叨。」

  後來永憐也睡了。由於那司機一臉壞人樣,晴亞不敢睡,心想有人醒來後再換她睡,誰知這兩人竟這麼睡到了目的地。

  付過車費,下了車,晴亞本想痛斥她們一番;但是一看到那麼漂亮的山、水、樹木,就什麼都忘了。惠敏和永憐更對著眼前的美景又大大地讚歎了一番,什麼人間仙境、天堂都脫口而出了。

  「晴晴!妳在南部待過這麼多年,沒來過這兒還真有些離譜吔!」惠敏說。

  「我可沒什麼時間到處去玩,其實連高雄市區的路我都沒幾條認得的。以前除了上學,幾乎都待在家裡,哪兒也不能去。」

  「說真的,這麼棒的地方,如果能住個十天半個月,一定很過癮。」惠敏深吸了一口氣。

  「好啊,妳就待著吧!我會通知妳老爸半個月後來接妳。」

  「好啦!妳們不要再扯了,趕快找住的地方啊!」永憐說:「我等不及要去玩了,但總要先放下行李吧!」

  三個人找了間乾淨又有冷氣的民房,決定晚上就睡這兒。行李放好後,她們立刻往森林公園出發。

  由於第一次來。她們將整個公園都走遍了,作了森林浴,買些紀念品,而且還呼吸到不少的新鮮空氣,並拍下許多照片,這才搭車下山。

  吃過午飯,她們租了三人騎的協力車,沿著邪寬廣而平坦一的路上慢慢地騎。遠處的風景一幕幕緩緩飄過,那種美讓她們深深感動,久久說不出話來;尤其是海天一色的特殊景致,更是久居城市的人畢生難得一見的。

  永憐早已沈醉在當前美景中,對後面的晴亞說:

  「海這麼漂亮,為什麼妳不喜歡?」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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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9-1 11:37:34

第5章(3)  

  「從這兒看當然是很美,我也很喜歡,只是……我不想去靠近它。」

  「妳不覺得這樣很遺憾嗎?難道妳都不會想要克服它?」

  惠敏騎在最前頭,她點頭說:

  「是啊!說不定根本沒什麼大妨害的。」

  「哎呀!妳們不會懂的,我也很難解釋。」睛亞說。

  「妳呀!是個怪人。」惠敏下了結論。

  她們騎了好遠好遠,不時停下來擦擦防曬油;往回騎時便欣賞到另一邊的風景,幾乎使她們流連忘返哩!

  一直到太陽西下,空氣漸漸有了涼意。四周慢慢被那黑暗籠罩時,她們才還了車子,順便去吃晚餐。

  這兒的東西不怎麼樣,又貴得離譜,似乎風景區都有這種現象,她們也無法挑剔。

  快八點時,她們才回到住的地方,洗過澡後大家都清爽多了。永憐在看了一會兒無聊的電視後,提出到海邊散步的建議:

  「好嘛!去啦!我從來沒在沙灘上漫步過,那種感覺一定很浪漫,說不定還可以看到流星呢!反正只是在岸邊,不玩水就好了嘛!」

  「不行!晴亞討厭靠水那麼近。妳忘了嗎?」惠敏說。

  「可是都到了這裡卻連海邊都沒去,不是很可惜嗎?我們可以遠遠地看,不會怎麼樣的,難道妳不想去?」

  「可是……」

  「別可是了。」晴亞開口.「妳們去吧!在車上都沒睡,我剛好可以休息一下。說真的,到墾丁來就是要玩水嘛!為了我的緣故讓妳們敗興而歸,我會難過的。」

  「妳別這麼說,其實……不去也不要緊,畢竟我們早就答應要陪妳……」永憐聽了晴亞的話,不好意思地說。

  「好了!有這個心就夠啦!而且我還可以看電視,妳們不用擔心我。」

  「妳真的要自己待在這裡?」永憐問。

  「都說了沒問題的,妳們自己要小心倒是真的,這麼晚了,可要挑人多的地方去啊!」

  「好吧!我們就沿著教師會館那條路走,聽說那條路直通海邊,離這兒又近。妳先休息吧!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惠敏拗不過永憐,而自己心裡也實在想去,終於同意晴亞的決定。

  她們兩人出門後,晴亞躺在床上看電視,不久竟睡著了,許久後被一陣敲門聲吵醒。永憐她們嗎?不是帶了鑰匙?

  「誰?」

  「是我!」原來是屋子的主人。

  晴亞開了門:

  「有什麼事嗎?」

  老婆婆笑著說:

  「對不起!吵醒妳了。我要關大門了,剛才看見另外兩位小姐出去,我來問問她們回來了沒有?」

  「她們還沒有回來吔!怎麼辦?」她抱歉地說。

  「因為這房子只住我一個老太婆,我也只租給女性遊客,大門不鎖的話,我是覺得不太安全。不然這樣吧!鑰匙給妳,妳到樓下等她們,好不好?」

  「好,我來等。真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那我先去睡了。」老婆婆點頭道。

  「好!真對不起呀!」

  就這樣她又打開電視,但立刻又關上。不行!她得到樓下去等的,怎麼忘了?

  樓下只亮著一個小燈泡,樓上吹著冷氣還不覺得,沒想到樓下門窗一關還真是悶熱。她看看表,快十二點了,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真那麼好玩嗎?她打開大門看看外頭,吹進了些風,暑氣稍減。路上到處是散步、夜遊的人,就像白天一樣熱鬧呢!

  又等了一會兒,仍不見她們回來,晴亞開始擔心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於是鎖上門,決定去找她們。先向一位小姐問了路,然後循線而去。

  略雖小卻優靜,且不時有人經過,加上那皎潔的月光,並不會顯得陰森,反而有一種寧靜的浪漫。晴亞由於掛念著惠敏她們,並沒有細細品味這一切,只是快步走著。

  忽然,海浪的聲音如萬馬奔騰呼嘯而來,一聲接著一聲,她想停住,但頭昏沉沉的,腳也不聽使喚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沙子跑進涼鞋裡,一望無際漆黑色的大海就在她前方不遠的地方。浪雖不大,卻一波波地向沙岸湧來,又一波波地退去,她無法集中精神,眼前一個個人影都散成了無數個,此刻的她,似乎早已神智不清了。

  永憐和惠敏拍拍腳上的沙,正準備往回走。永憐一撞頭便看見晴亞:

  「晴亞?妳怎麼來了?我們正要……」話沒說完兩人都發覺不對勁,鞋子也沒拿就奮力地跑了過來:

  「晴晴,晴晴!妳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惠敏喊著。

  她沒聽見她們的喊叫,也不曾注意到她們的靠近,只是盯著海面,看著潮來潮往的海浪,思緒極為混亂。

  那小小的浪在她眼前變成一道又一道極高、極厚的水牆,向她逼近、再逼近,牆中伸出無數的手,拉扯著她的衣服、她的頭髮、她的手、她的腳。她掙扎,手胡亂地揮動:

  「不!不要……媽……快救我……」

  「晴亞!晴亞!」兩位女孩焦急地喊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天呀!頭好昏,一點力氣也沒有了。眼前一黑,晴亞倒入她們兩人的手中。

  永憐嚇得叫道:

  「怎麼辦?怎麼辦嘛?她昏倒了。」

  「妳別叫了,吵得我也不曉得該怎麼做。」惠敏努力冷靜下來:「這樣吧!先讓她躺好,我去找人幫忙送晴亞回屋裡去,妳立刻打電話問妳二哥,看怎麼處理?要不要送醫院?快去啊!還楞在那兒。」

  於是永憐往大馬路上跑去,惠敏則向海邊的情侶們求救,幸好幾位男士為了表現給女朋友看,熱心地答應幫忙,這才慢慢將晴亞搬回住處;而一位念醫學院四年級的學生還替她做了簡單的檢查:

  「似乎沒什麼要緊,呼吸、心跳都很正常。」

  「謝謝你!謝謝!」惠敏直道謝。永憐在做什麼?現在還沒消息,真急死她了。

  石永寒在凌晨兩點到達了墾丁國家公園,並立刻找到了她們住的民房。他沒埋會那兩人張著嘴的訝異表情,逕自走向床前:

  「她怎麼樣了?」冷靜的聲音略帶怒氣。

  永憐畏縮地推推惠敏,惠敏白了她一眼,清清喉嚨道:

  「她……剛才有醒一下子,但似乎不是完全清醒,口中不知喃喃自語些什麼,立刻又睡著了;不過很不安穩,偶爾……偶爾還會掉眼淚。」

  「妳們不曉得她怕水嗎?為什麼讓她到海邊去?」他疲倦地問。他剛回到家就接到永憐的電話,立刻透過私人交情乘了一架小型飛機直飛高雄,再租車直接開到墾丁,簡直快累昏了。人家說女人是麻煩,真是一點不錯,她們永遠不明白自己正在闖禍。該死!早知根本不該讓她們來的。

  看著眼前低著頭的兩位,也不想罵她們了,不管經過情形如何,至少她們做了正確的處理,而且她們似乎也很擔心,他歎氣道:

  「去睡吧!」他指指隔壁房間,是老婆婆臨時租給他的:「我會照顧她。」

  「可是……」惠敏原想說孤男寡女不太方便,話沒說完就給瞪得硬吞了回去;永憐更是頭都不敢抬一下,兩人就這麼走了出去。一到隔壁房間惠敏便開始抱怨:

  「十足的大男人主義嘛!妳這個作妹妹的怎麼回事?吭都不敢吭一聲?」

  「拜託!我在電話裡嚇得腳都軟了,妳不知道他的口氣好可怕,現在人站在我面前,我哪還政說什麼嘛,妳不是他妹妹,不知他生起氣來的模樣。」

  惠敏皺眉:

  「不過……他對晴亞的關心還真是非比尋常,火速趕到吔!」

  「或許是我在電話裡說得太嚴重了。妳知道我很緊張嘛!能撥對號碼就該偷笑了,說些什麼我自己也不記得了。」

  「嗯?」惠敏想了想,賊賊地笑了起來。

  晴亞即使在夢中,也睡得很不安穩;有時默默地流淚,有時又喃喃自語說些聽不懂的話。石永寒坐在床邊看著那猶有淚痕的臉頰,感到心都揪痛了!

  他說會照顧她,但他能做些什麼?在她因為惡夢而尖叫哭泣時,他連將她擁入懷裡安慰她都做不到。這樣的情形原本可以避免的,如果不是他頭慮她的感覺……唉!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天一亮,等藥效過了,他要加何面對她的疑惑?

  她感覺頭還很昏,眨了幾次眼才清醒過來。一眼就看見窗前背對著她的高大身影。昨天的事慢慢回到她的腦海中。她想去找惠敏她們,走到海邊,然後……然後就沒印象了,那他呢?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聽見動靜,轉過身:

  「妳醒了?」

  「惠敏和永憐呢?」她坐了起來。

  「湘湘和翠文呢?」他昂眉反問。

  她臉紅地低下頭,沒有說話。

  他歎氣:

  「為什麼要騙我?」

  「我……我怕你不讓我們來。」

  「我根本不該讓妳們來,事實證明了女人是最會惹麻煩的。」

  晴亞皺眉:

  「出事了嗎?不然……你怎麼會在這兒?是不是永憐‥…」

  「是妳,小姐,是妳昏倒了。」老天!他這麼擔心,而她竟連發生什麼事都忘了。沒錯,女人就是善於闖禍後又推得一乾二淨,他不早就知道嗎?

  晴亞這才想起昨天夜裡,她聽到海浪的聲音,頭好昏,四肢輕飄飄地,使不上力,然後……原來她昏倒了,怪不得對後來的事全沒記憶。昏倒?老天!永憐她們一定嚇死了。

  「你還沒回答我,永憐和惠敏呢?」

  「在隔壁。昨晚她們也很累,可能還在睡吧!」

  「喔!」她想了想:「我為什麼會昏倒?難道是睡眠不足?還是吃壞了肚子?或者是……」

第5章(4)  

  「小姐,我不是再三警告妳不要靠近海嗎?該死!妳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他忍不住吼道,疲憊使他脾氣全上來了。

  「我也不想到海邊去啊!我是去……」她停住,滿眼疑惑:

  「你是不是說……我昏倒是因為靠海太近?」

  「我沒這麼說。」

  「你有!」她堅持。「不會吧?沒那麼誇張的,我只是討厭水,但從沒有……」

  「好了!」他無禮地打斷她:「如果妳沒事了,準備準備,吃過早飯我們就回台北。」

  「可是……」她想抗議。

  「還想玩啊?妳惹的麻煩還不夠?」他說。

  「你……你真討厭!」她覺得委屈,誰喜歡昏倒嘛!「你大可不必來啊!我又死不了。對啦!我是惹禍津,我是倒霉鬼,你不用理我啊!你可以走開。」她哭喊:「你走!你走!」

  石永寒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他試著伸手:

  「晴亞……」

  「你別碰我,小心我咬你!你走!你自己回台北!」

  「不要再鬧了……」

  「誰鬧了?你自己不講理嘛!」她吸吸鼻子:「那些海浪裡有好多手,它們要拉我下去……」晴亞忽然明白自己說了什麼,原來……原來真是那些海浪讓她暈倒的,怎麼會呢?怎麼會這樣?

  石永寒發現到她神情怪異,知道她終於明白了。

  「晴亞,先不要想這麼多……」

  「好……好可怕!它們要拉我下去,那麼黑……我很怕……我不要去……」她似乎又掉入夢境中,眼神呆滯。

  「晴亞,晴亞,」石永寒用力搖晃她,看著她回到現實。她全身發抖,雙手猛然抱住他:

  「救救我!我好害怕,我好怕它們真的……」她恐懼地忽然哭起來。

  他只好抱緊她、拍著她:

  「沒事了!沒事了!只是夢而已,不要怕……」

  「可是你在怪我,我……我根本不是故意的,你……」

  「好!我不對,我不該怪妳,是我的錯,對不起!」他除了全依她之外也別無辦法,只因深怕她一激動起來,又會想起可怕的夢境。

  「真的?你不生氣了?」她啜泣著。

  「嗯!」他抱著她點點頭。

  「不可以騙我!」

  「我不會。」他無可奈何地說。

  她似乎好多了,就這樣靠在他強壯的懷裡,慢慢地又睡著了。

  石永寒過了許久才發現她又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沈,沒有昨晚那種時睡時醒的情況。看著那張純真的睡臉,他不自覺地將她摟得更緊。希望可以讓她永遠在他懷裡停留。終於,他讓她重新在床上躺好,替她蓋上被單;然後,在經過一番心理掙扎,他輕輕在她額頭印下一吻,唉,對她,究竟他該怎麼辦才好?

  從墾丁回來後已經一個星期了。晴亞全心投入工作,因為發表會已近在跟前,只有在難得的閒暇時間裡,她才允許自己想起他——石永寒。

  她無法忘懷他少有的溫柔,他真的當她是「妹妹」?還是……想到這兒她總是阻止自己。不會的,一個成熟又穩重的人是不會看上一個黃毛丫頭的。情緒莫名地糟透了,她漸漸明白自己已真的是在乎他,而這個發現只有令她更加沮喪。

  「彩繪」的服裝發表終於圓滿結束,異國風味濃厚的設計獲得了很高的評價,公司也作了初步的決定,要在各大百貨公司設立專櫃,所以晴亞忙碌的生活並未因發表會的結束而告一段落。

  另外一件讓她頭疼的事就是她對水的怪異恐懼。聽永憐和惠敏描述她昏倒前的模樣,是那麼怪異、那麼害怕。她發現情況似乎已超出了她的控制之外,以前只是單純的厭惡,現在卻成了病態的恐懼,於是她自己去請教了精神科醫師,將詳細情形一一說給他聽。但由於她提供的數據太少了,醫師無法給她明確的答案,不過倒是舉了相似的案例給她作參考,認為晴亞也許是童年時代經歷過水災或其它有關水的大事,才會導致她如今「談水色變」的敏感反應。

  而晴亞翻遍了記憶,依舊找不出害怕水的真正原因,使她心中不禁更加疑惑著。

  夏天慢慢接近尾聲,晴亞仍忙碌地工作。永憐也開學了,石永寒仍和往常一樣很少在家裡出現;而墾丁之行後,晴亞見到他的次數數都數得出,而且幾乎不曾說過什麼話。

  雖然晴亞並不希望這樣下去,但他那冷酷的表情每次總讓她想主動說話的勇氣立即消失得不見蹤影。有時她真的認為,他仍在生氣,因為她在墾丁所惹的麻煩。

  九月的某一天,石永信從美國回到台北,晴亞和永憐非常開心,而石永寒卻仍是面無表情。當永憐問起大嫂為何不一起回來時,晴亞看見石叔叔臉上的一抹落寞,看來他們夫妻間的問題仍未解決吧?^

  石永信回國雖然只打算待幾天,卻使晴亞興起一個念頭,她怕水的事,何不去問石叔叔呢?拿定主意後,一天晚上,她敲了石永信的房門。

  「哪位?」

  「是我,晴亞,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石永信很高興地拉她坐下:「本來也想找妳談談的,想問問妳和永憐他們住得習不習慣?」

  「很好啊!永憐很好相處嘛!石叔叔以前說得太誇張了。」她笑著說。

  「那永寒呢?」

  「他……」晴亞不曉得怎麼回答,總不能說時好時壞吧!「他很照顧我啊!」

  石永信看出她的猶豫,歎口氣:

  「妳就多體諒他一下,他的脾氣本來就是這樣,對誰都不會變的;其實他不像外表看來那麼冷酷,如果他對妳嚴苛了些,也是無意的,妳別放在心上。」

  「不……不會的,其實……其實有時候他對我很好。」她想起墾丁時讓他摟在懷裡的往事,臉頰不覺有些發熱。

  「唉,都怪我事情多,不然我很不放心讓妳和他住在一起,我知道他的脾氣……有些人很難忍受的。」

  「沒這麼嚴重啦!」她說:「石叔叔!是不是您……您和美玉阿姨的問題還沒有解決?」

  石永信苦笑著點頭:

  「是我自己活該。」

  「您不要想太多,總會解決的。」雖然她不知道他們的問題在哪裡,晴亞還是試著安慰他。

  「但願如此。」他說:「妳畢業了吧?時間過得真快,唉!妳媽媽若能看見妳畢業,一定會很欣慰,畢竟她辛苦了這麼多年……啊!對不起!說這些只會讓妳難過……」

  她搖搖頭,忍住心裡的悲傷:

  「叔叔,您認識我媽媽很久了嗎?」

  「是啊!」

  「那您一定知道很多有關我的事了?」

  「這……」

  「您告訴我,為什麼我會這麼害怕水呢?您一定知道的,是您替我向老師請假,說我不能上游泳課的不是嗎?」她終於問道。

  石永信臉色稍變,勉強笑道:「傻孩子!這沒什麼嘛!很多人都不敢游泳啊!」

  「本來我也認為沒關係,但上次我竟然……」晴亞將墾丁之行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永寒准許妳去海邊玩?該死!他明知道……」他忽然住口,又對她笑了笑:「我保證沒什麼。會昏倒可能是有別的原因,太累了或什麼的,不一定是海的關係,妳想太多了。」

  晴亞根本聽不進去石永信的安慰之詞,她明白這些都是敷衍的話。因為從神情、態度看來,叔叔根本就沒說實話。他根本知道原因,他一定知道原因的。想起專一時她發現自己不能上游泳課,請叔叔替她向老師說明時,他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什麼也沒問地就答應了她。他一定早就知道了,還有石永寒。他們有什麼理由要瞞著她?

  「您不曾聽我媽媽提起過嗎?」

  「沒有。其實……其實我們很少聯絡的。」

  「那她怎麼會安排我住在這裡?」

  「這……雖然少聯絡,但我們畢竟是好朋友嘛,而且妳還在唸書,總不能沒人照顧啊!」

  晴亞看著他閃爍不定的眼神,心中的疑慮更深了。既然他們都決心瞞著她,看來只好從別處著手了。

  石永寒的房裡。凌晨兩點。

  「你到底是怎麼了?竟讓她到墾丁去玩?真不曉得你在想些什麼,當初是你要求保密的呀!」

  「我不用接受你的指責。這件事是我的疏忽,不過我保證不會再有第二次。」

  「這樣最好。你知道嗎?她跑來問我了,雖然我搪塞了過去,可是看得出來她並不相信。或許……她這麼大了,可以……」

  「不!不要說。我不希望她再負擔那些。」他堅決道。

  「唉!」石永後看著他:「反正她是你的責任,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而且我後天就要回美國了,那裡也不能丟下不管啊!」

  「這麼快?」

  「我是回來看看你們的,而且……」他忍不住露出倦容:「我感覺有點灰心。」

  「大嫂她……」

  「她態度還是很硬,我怎麼做似乎都不能彌補,這麼久了,她一點也不肯讓步。」

  「你可不能就這樣放棄。你還愛她吧?」

  「嗯!所以我會繼續努力,畢竟一切都是我的錯。」

  「不,是那個婊子……」

  石永信搖搖頭:

  「是我自己太笨、太傻了。對了!魏秀萍沒找你麻煩吧?」

  「目前還沒什麼大不了的。」石永寒淡然道:「這個我自己會處理,你早點帶大嫂回來看我們就好了。」

  石永寒的態度仍和以前一樣冷漠,但石永信卻感覺到他的改變;雖然只是一點點,少得令人不易察覺,也夠讓他欣喜的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9-1 11:39:39

第6章(1)  

  走在熟悉的校園裡,蕭晴亞有很深的感觸。雖然當初放棄了大學,選擇了三專;但在她心裡卻從未後悔過,尤其出了社會之後,才發現學生時代是多麼值得珍惜。下課時大家七手八腳地趕赴另一個教室;中午到校門外排隊買便當,在樹蔭下吃飯聊天;和宿舍的同學一塊兒趕作業,這些以前深深引以為苦的事情,現在都成了朝思暮想,盼也盼不回的過往雲煙。唉!時間為何總是如此匆匆?

  晴亞敲了敲體育組教師休息室的門。其實門並未關上,黃老師頭也沒抬地說了聲「請進」。晴亞很高興只有她一個人在,這樣說起話來方便多了。

  「老師!」

  「蕭晴亞?」黃老師很訝異:「怎麼是妳?」

  「有件事想請教老師。」她笑著說。

  「來,先坐下吧!」黃老師擱下正在忙的事,拉開身旁的椅子:「怎麼?今天不用上班嗎?」

  「我請了半天假。」她坐下。

  「喔!工作上還順利吧?」

  「還好,挺習慣的了,只是薪水不是很高。」

  「那有什麼關係?剛開始嘛!有了實際經驗以後就不同啦!對了!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嗎?」

  「是有件事想請問您。不曉得您還記不記得?我入學後第一次上游泳課就請了假,然後我……石永信先生不是來替我辦理不上游泳課的手續嗎?您記不記得當時他是怎麼說的?」

  黃老師皺著眉思索:

  「似乎沒什麼特別……喔,對了!他拿了醫生證明來,是由精神科醫生所開的。」

  「精神科?」

  黃老師點頭: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證明上說妳對水有嚴重恐懼感,不能上游泳課。我從沒遇見過這種情形,還嚇了一跳。不過他保證妳平時一切正常,而且囑咐我不要特意對妳提起這件事。」

  「那他有沒有說我是為了什麼才會這樣?」

  「他說是天生的,從小就這樣。」黃老師說:「晴亞,妳為什麼問這些呢?不能游泳也沒什麼大不了嘛!妳在其它運動方面都有很優異的成績啊!千萬別讓這點小事影響妳的生活;而且妳已經離開學校,能不能游泳對妳應該不會造成任何不便,不是嗎?」

  「但事情並非這麼單純啊!」晴亞沮喪地說。

  「怎麼說?」

  她歎口氣:

  「沒什麼,只是一點私人問題罷了。」晴亞站起來:「謝謝您!老師,我得走了,有機會我會再來看您。」

  「好!那妳別想太多,不管有什麼麻煩,都希望妳能順利解決。」

  「謝謝!老師,再見。」

  出了體育組,晴亞內心還是有著無數的問號。原來叔叔真的知道她的毛病,那為什麼總要對她說沒什麼、不要緊呢?精神科?怎麼會有這樣的醫生證明?晴亞左思右想都沒個答案,直到下午回公司上班,仍不時想著這件事;想著如何得知真相,怎樣克服心理上的恐懼,以致她心不在焉地,出了許多錯誤,幸而有秦雪如時時在旁修正,才沒什麼大錯。

  「喂!晴晴,妳是怎麼搞的?心忘了帶呀!」秦雪如在她出了第三次差錯時,終於忍不住了。

  「對不起,我……我在想事情嘛!」

  「有什麼事一定要上班時想?妳看妳拿這是什麼數據?我要的是第三組,小姐!」

  「好啦,我立刻去拿,可以了吧!」她們倆已經很熟了,說起話來根本沒什麼階級之分。

  「妳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哪!前一陣子開會時王先生還誇妳勤奮、肯學、又細心,妳可要好好保持,或許有一天能升設計師呢!」

  「我才不敢想呢!」晴亞在另一頭翻出秦雪如要的資料:

  「現在的我哪有那種實力?」

  「這可難說呀!」秦雪如笑著說:「我把妳閒暇時畫的服裝拿給王先生看過,他似乎挺欣賞的呢!」

  「真的?」晴亞興奮地衝過來:「妳騙我的,對不對?說妳是騙我的。」

  「這是我觀察的結論,並沒十分把握;但我可以看得出來,他真的挺喜歡妳的東西。為了這個妳就該努力,別再胡思亂想,心不在焉的呀!」

  「謝謝!謝謝!妳是全世界最可愛的人了。」晴亞幾乎要抱著她。

  「少來啦!」秦雪如揮揮手:「不過妳別太得意。就像妳自己說的,實力不夠。很多人都會這麼想,畢竟妳剛畢業,又沒有經驗;所以如果人家願意給妳機會,妳就要好好把握,表現給大家看。當然啦!說這些可能還太早,不過有進步總是值得高興嘛!別再想些煩人的事了。」

  晴亞點點頭,感激地笑笑。沒錯,她再也不能將公私混為一談,這樣太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了;加果她有朝一日能成為設計師,現在再苦又有什麼關係?她的夢想是要創立自己的工作室啊!而這條路可不是那麼好走的呀!

  永憐在床上看著葉強的來信,細細讀過之後,又將它放入一個木製的小盒子裡。她數一數,有十六封了,這表示葉強那裡也有她寫去的十六封信;雖然兩人都是交換些生活瑣事,沒什麼特別的內容,但她已經非常滿足了,至少他不嫌煩,還是回信了。

  「又在想『他』了?」晴亞忽然出現在身邊。

  永憐嚇了一跳,故作氣憤狀指著她:

  「沒敲門就跑進來,妳好討厭喲!」

  「妳根本沒關門哪!而且,小姐!妳也太專心了吧?叫妳兩次都沒聽見。」

  「真的?」永憐不好意思地問。

  「嗯,」晴亞點頭:「妳和他進展如何?」

  「哪有什麼進展?只是像朋友一樣通信啦!」

  「他那麼閒啊?告訴妳,他不在乎妳的話,又怎麼會天天回信給妳?」晴亞在床上坐下。

  「什麼『天天』?妳真誇張。」她笑:「我想是軍中真的太無聊了,否則他也不會這麼勤勞,男生都討厭寫信的啊!」

  「幹嘛把自己看得這般不值?」

  永憐無奈地笑了笑:

  「我不希望自己奢求太多,到頭來一場空。感情這種事,是沒什麼公不公平的,只是一個『緣』字而已;如果我認識了和我有緣的男孩子,也只好忘了學長,只是現在……還捨不下罷了。」

  「妳真是一個柔情的女子。」晴亞感動地說。

  「哎呀!不要談這些啦!說說妳那群朋友,她們都在忙什麼?」

  「升學啦!還有什麼?只有惠敏比較特殊,她打算走模特兒這一行。」

  「真的?」永憐很驚訝。

  「我也嚇了一跳。妳知道嗎?惠敏在學校的成績非常好,經常拿獎學金,而且老師都稱讚她觀念新、設計理念不凡;我總以為她一定會當設計師,有名的設計師。結果前一陣子跟她碰面,才知道她的打算,我把她痛罵了一頓。」

  「為什麼?」

  「模特兒的生涯只有短短的幾年哪!而且也埋沒了她的才華。不過她決定的事,沒人勸得了。」晴亞歎氣:「她說想嘗試幾年,我也沒話可說。」

  「不會這麼難以接受吧?妳也當過啊!」

  「那可不一樣。如果我說要當職業模特兒,妳二哥會拿刀砍我的,他是『沙豬協會』的理事長。」

  「二哥不會這樣的,他向來不干涉我未來的計劃。」永憐忍不住替石永寒辯解。

  「那是妳,我可不一樣。妳忘了嗎?他老是認定我會做出破壞你們石家聲譽的事。」

  「蕭晴亞!再說我不理妳嘍!妳明知他是關心妳嘛!」

  「關心我?幾十天沒見到人了還說開心我?」晴亞咕噥著。

  永憐看了看她,忽有領悟:

  「原來妳想念二哥啦!這簡單,我去告訴他不就好了?」

  「妳少胡說!誰會想那個石頭?」晴亞辯道:「我只是有事找他。」

  「妳罵我二哥石頭?」

  「他還罵我白癡呢!我比他有修養多了。」

  「不會吧?」永憐不信。

  「要去墾丁之前。什麼不會?他非常流利地罵了出來。」

  永憐大笑:

  「妳不要這樣嘛!二哥真的很笨,他對愈在乎的人就愈會說錯話。我認為呀!二哥其實是很在意妳的。」

  「不可能的。」她應道,然後偷偷看看鏡子,竟有些害臊哩!

  「記得妳在墾丁昏倒的事吧?二哥幾乎是立刻就趕到了,我不曉得他怎麼辦到的,但從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真的很擔心。他要我們去睡,說要親自照顧妳;晚上我醒來兩次,曾去看過妳,二哥都坐在妳床邊,不曾睡去。我可以感覺他看著妳的眼神,就像……就像對待一個很重要的人。」

  「他……他不過覺得我是他應該負起的責任,他害怕我有個什麼差錯,對妳大哥不好交代而已。」

  永憐搖頭:

  「妳就偏要這樣想他。算了!不跟妳辯了,反正妳連真心話也不敢說。」

  晴亞沉默了,因為永憐正說到她的隱私。其實她早已明白自己的心,可是,為什麼非要她先承認?那個石頭就不會說些什麼嗎P真她……她總是女孩子呀!

  魏秀萍推開身上氣喘如牛的男子,揮手示意他穿衣離開。

第6章(2)  

  其實這個年輕的大學生讓她非常滿足,但激情過後便什麼也不剩了,尤其那種空虛更勝過獨自一人的寂寞。她並不需要花錢找人陪,手隨便一招就會有一票人排隊想一親芳澤;但她選擇了既安全又可以放縱自己的方式,以她響亮的名氣,可不希望有任何讓人談論的笑話傳出。

  她已不年輕了,也渴望能安定下來,石永寒便是陪她共度晚年時光的唯一人選。他冷峻、高大帥氣,且有不俗的品味,只有他能令她衷心渴望而且永不厭倦;但卻為何他總吝於將眼神多停留在她身上片刻?難道他看不見她的美貌、她的財富、她的癡情嗎?

  記得在昨天晚上,她允許自己以最熱情的言語及姿態挑逗他。就在無人的辦公室裡,她全心投入,希空他也能墜入慾火中,接受她的一切,而他又是怎麼對她?不僅對她的熱情無絲毫反應,甚且還冷酷地推開她,斷然離去。今天她之所以利用別人來滿足自己的需要與幻想,一切也是為了他的絕情啊!

  天啊,她好想要他,那雙修長的手將會如何地撫摸她,那堅毅的唇又會怎樣親吻她,而他全身剛硬的肌肉更會緊密地與她接觸,那會是多麼美好的天堂。

  她一定要得到他,只有他能讓她的未來更完美。但怎麼做呢?他並不像石永信那麼好騙;不過沒關係,她總會做到的。

  拿起床邊桌子上的白蘭地倒了兩杯。她拿起其中一杯,笑著輕觸另一杯:「來!親愛的,乾杯。」她優雅地將酒一飲而盡。

  口口口

  晴亞又作惡夢了,層層的海浪將她包園住,無數的手拉扯著她,她放聲尖叫,驚醒過來。

  她一身是汗地坐起,將頭埋人手中,想極力穩定自己的心跳。可能是這陣子太累了,連續幾天都睡不好,一睡著惡夢就跟著來,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崩潰的。

  敲門聲響起,一定是她的叫聲又吵醒永憐了。她披上薄外衣去開門:

  「永憐,對不起,我……」

  「是我。」是石永寒。

  「你……啊!我吵醒你了?」晴亞只好開門:「對不起!我……」

  「別再一直道歉吧!」他走入房內:「作惡夢了?」

  她覺得他不應該進來,可是又不敢說什麼,其實他「勉強」可以算是長輩,她不該亂想的……

  「嗯!」她點頭:「已經好幾天了。」

  「什麼內容?」他坐在椅子上。

  「還會有什麼?」她疲倦地看著他,又說:「告訴我吧!別讓我這樣下去。」

  「不要想太多……」

  「我怎麼能不想?昨天我不小心撞倒了檔案櫃上的魚缸,只不過是缸裡的水灑在我身上,就快讓我窒息了;同事們都疑惑地看著我,而我不能動,也不能想,只感到尖叫的慾望。我快崩潰了,而你只會教我不要想太多。」她有些激動。

  「冷靜一點!我不曉得妳想知道的事。」他看著她。

  「又在騙我?為什麼你們都要騙我?你知道、石叔叔也知道,但是你們都不肯說,難道我就該一輩子這樣過?如果換作是永憐,你們的反應會是這樣嗎?」她傷心地看他:「就因為我是外人,你們就不在乎我的感受,情願看我痛苦也不告訴我嗎?」

  「別鬧了,不是這樣的。」

  「就是這樣。」她喊道。眼淚跟著掉下來:「你最不在乎我,總是罵我,永憐……她說你在乎我,她錯了!如果……如果你真的有一點在乎,為什麼一點也不心疼我?」

  他歎著氣拉她過來:

  「我是的。」他站起來,扶著她的頭,手指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我在乎,我也心疼,所以才不能告訴妳,為什麼妳不試著想想我的用心良苦?」

  她在他溫柔的拂拭下立刻穩定了。

  「那你是承認你知道了?」

  他默認了。

  「你要讓我這樣繼續疑惑下去?」她用臉頰貼著他的手。

  「有些事不知道反而好。」他說。

  「難道我永遠都不能知道嗎?」

  「不見得,可能會自然想起,如果沒有……我答應等妳再長大些就告訴妳,這樣妳總可以暫時安心,不再想了吧?」

  「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她抗議。

  「是嗎?」石永寒看著她:「行為倒是挺像的。」

  「你在取笑我?」她瞪他。

  「我沒有。」他摸摸她的頭:「去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你……」她叫住他。

  「我什麼?」

  「你說在乎我,是……到底代表什麼?」她低下頭。

  「妳到底想問什麼?」他皺眉,其實自己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就是……就是問你……是怎樣的在乎我嘛!」

  石永寒閉了閉眼睛,他知道晴亞在問些什麼,她想聽他說愛她。可是他怎麼能說?他不能鼓勵她愛他,畢竟這個單純的女孩並不真的瞭解石永寒這個人。

  他決心裝傻:

  「我聽不懂。」

  「你……你說謊,怎麼可能聽不懂嘛!」她跳腳。

  「妳說話毫無條理,誰聽得懂?」

  「可是你……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啊!」

  「小姐,我這麼遲鈍,怎麼會知道?」他懶懶地答。「好了!睡覺了,哪來這麼多問題。」不理會她嘟著嘴的可愛模樣,石永寒轉身離開了房間。

  晴亞一定進石家就看見張媽手忙腳亂地跑來跑去。她放下袋子:

  「怎麼了?張媽,妳在忙什麼啊?」

  「哎呀!幸好妳回來了。」張媽像看見神仙似的:「永憐小姐出事了,身上都是血;我要照顧她,又要打電話給醫生,一大堆事情,我都亂了。」

  「受傷了?怎麼不送到醫院?」她著急地問。

  「是一位好心的先生送地回來的,小姐說只是擦破皮,沒關係,可是……她手上,腳上都是血啊!」

  「妳先去看著她,我來打電話叫醫生;如果他看過永憐後覺得該送醫院,再作打算吧!」

  於是張媽拿著毛巾上樓去了。晴亞忙翻開電話簿找尋家庭醫師的電話,將情況告訴醫生,請他立刻過來一趟。她想了想,又拿起話筒,撥了石永寒行動電話的號碼。

  「喂!我是石永寒。」他以一貫的冷靜說。

  「是我!晴亞。你回來一下吧!永憐受傷了。」

  「受傷?到底怎麼回事?」

  「我才剛到家,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我已經打電話給醫生了,他說會立刻過來。」

  「好!妳先看著她,我馬上回來。」

  「我會的。你……你小心開車。」她低聲道。

  沉默了幾秒,他柔聲說:

  「我知道。」

  經過約三十分鐘,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永憐房裡。醫生已經替她上過藥,雖然有多處擦傷,而且其中有一個傷口較深,總算還不是太嚴重。

  醫生留下一些藥就告辭了,指示要天天擦藥,過兩天他會再來看看情況。張媽送醫生下去,晴亞和石永寒則仍待在房裡。

  「永憐,妳告訴二哥,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有人撞了我,我跌倒了。」

  「妳說明白一點嘛,」晴亞問:「張媽說有人送妳回來,是不是他……」

  「不是啦,是一個騎機車的,車子逼近人行道,轉彎時就撞到我,又沒有停下來。那位開車的伯伯是好心送我回來,你們不要冤枉人家。」

  「有沒有摔到頭?」石永寒擔心地摸摸她。

  「沒有,可是傷口好痛。」永憐皺著眉。

  「讓晴亞拿藥給妳吃,我有事去問問張媽。」

  他來到廚房,張媽正想替永憐泡杯牛奶。

  「先別泡了,她傷口疼,可能要睡一覺。張媽!送永憐回來的那位先生長什麼樣子?」他問。

  「當時我嚇了一跳,小姐身上都是血啊,所以也沒有太注意,好像四、五十歲,挺正派的……啊!對了!」張媽慌張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石永寒:「他留下這個,說……他還有事,無法久留啦!還說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打電話給他。」

  他看著名片。洪遠達,洪聲企業負責人。石永寒讚賞地點頭,這年頭誰都不願多管閒事,尤其事業做得這麼大,對麻煩避之都惟恐不及了;他竟能伸出援手,這種入實在太少見了,該好好謝謝人家才行。

  他撥了電話,報上自己的姓名,對方立刻接通了洪遠達辦公室。

  「原來是宏石的總經理,你有空打電話來,是不是我們拜託貴公司的那棟大樓有什麼問題?」

  「洪先生不用如此客氣,我今天打電話是要向您道謝,感謝您伸出援手,幫了舍妹。」

  「你是說……」對方很驚訝。

  「是的!那個受傷的女孩是我妹妹。」

  「真是太巧了!」洪遠達笑笑:「老實說我是想到我也有個女兒就是這個年紀,見她跌倒在那兒又沒人理,有點不忍心。」

  「現在像您這樣的好人已經不多了。」

  「哪裡,應該的。如果不是公司還有事,倒是該多說明一下當時的情形,我想有些事還是應該提出來。」

  「洪先生是否發現有什麼不對?」他急問道。

  「是有些不對。情形是這樣的:令妹走在人行道上,完全沒有出車禍的可能;是那位機車騎士騎得很快,而且幾乎要衝上人行道,在轉彎時才撞到令妹。我剛好在令妹身後不遠的地方,見那位騎士不但沒有停車的意思,還加速想逃離現場,我立刻叫司機記下機車車牌號碼,可是……」

  「可是什麼?」

  「車牌竟用不透明膠帶貼住,什麼也看不見。而騎士頭戴安全帽,身穿牛仔茄克,身份根本無從辨別。石先生,你不覺得情形並不單純嗎?肇事者似乎作好了萬全的準備呀!」

  「這倒是。」石永寒皺起眉頭。

  「會不會是你得罪了誰而不自知?或許可以報警處理。」

  「很感激您的線索,我會解決的。貴公司的那棟大樓,如果您不嫌棄,我會撥出時間親自為你們服務。」

  「那真是感激不盡。是我洪某運氣好,誰不知道想要你設計的case是多得數不清。」

  「哪裡!您太客氣了。再次謝謝您幫了舍妹。」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才掛了電話。聽了洪遠達的描述,石永寒已經可以猜出是誰這麼卑鄙,會對一個單純的女孩子下手。原來她的威脅不是說說而已,她竟敢真的問永憐下手了。看來他真得備戰了,總不能讓這個婊子再動石家任何人的一根汗毛。

  公園裡一個僻靜的角落。

  「你怎麼能這樣冤枉我?你有證據嗎?」魏秀萍撥弄著自己的頭髮,故作委屈狀。

  「別再演戲了,除了妳還會有誰這麼無恥?妳說!妳到底要怎麼樣?」石永寒冷酷地問。

  魏秀萍笑著,嗲聲說: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用再裝下去。老早就警告過你,千萬不要小看我;你難道不知道,一個戀愛中的女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她看他:「我不想怎麼樣,只要得到你。答應和我結婚吧!辦喜事總比辦喪事好。」

  他面無表情:

  「妳沒人要嗎?什麼時候行情下跌得這麼快?」

  「你少廢話,只要告訴我你的答案。」

  儘管氣憤得想一手掐死她,他的外表仍維持著一貫的冷淡,即使是聲音也毫無變化。

  「我需要時間考慮。」他說。

  魏秀萍想了想,點點頭:

  「我給你三天時間……」

  「一星期。」他打斷她:「我很忙,三天根本無法做什麼。」

  「五天,我給你五天時間,你可不要想什麼歪主意。聽過防不勝防吧?除非石永憐永遠不踏出石家一步,否則我總會等到她的。」

  「五天後我會跟妳聯絡。」他說。

  魏秀萍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扶著他的肩,刻意貼緊他的耳邊:

  「我等你,希望是我期待中的答案。」說完拋了個飛吻,柳腰款擺地離去。

  石永寒柔柔太陽袕。她濃郁的香味使他感到頭疼。這女人到底有什麼目的?唉!他雖還未想到對付她的方法,但他卻非常肯定自己不會和這樣的賤人走進禮堂的。為了永憐的安全,他得多花些心思才行。短短的五天?實在太匆促了,能做些什麼?他歎息。

  電話鈴響,晴亞順手接起:

  「喂!石公館,請問您找哪位?」

  「我找妳。」一個熟悉的男性聲音傳來。

  晴亞張大了嘴:

  「學長,怎麼會是你?你在哪裡?」她連聲問。

  「我在軍營。怎麼?妳和永憐還好吧?」

  她誇張地口氣:

  「說真的,我們都不太好,我是精神不好,永憐是身體不好。」

  「她生病了嗎?」他著急地問。

  她忍住笑,用難過的語氣說:

  「她出了車禍,受傷了。」

  「怎麼會這樣?嚴不嚴重?」語氣中儘是關懷。

  「是沒什麼危險啦!不過也不好受,成天躺在床上,哪兒都不能去。」其實永憐已經可以下床,過兩天便打算上課去了。

  「真的?她在信中怎麼都沒有提?」

  「她不想讓你擔心。」這倒是不假,晴亞說要告訴葉強時,她馬上就反對,說只是小傷,用不著大驚小怪。

  「唉!她就是這樣,只會替別人想。」葉強擔心地說:「明天起我有三天的假期,妳告訴永憐我會去看她,還會帶台中名產給她吃,要她好好休息,不要難過喲!」

  「真的?你要來?好啊!我會告訴她,她一定很開心。對了,你調到台中還習慣吧?」

  「還不是都一樣,馬上就習慣了,也不覺得苦,有時反而比在學校還瘋呢!有機會再講給妳們聽。」

  「永憐一定很高興,她……她很開心你呢!」她試探地說。

  「是啊,哪像妳,信都懶得寫,有妳這樣的『妹妹』算我不幸啦!」

  他……他真的只把她當妹妹了?兩人又可以回到從前自然的友誼了嗎?她於是開心地說:

  「你很榮幸才會有我這樣的妹妹,好多人燒香拜佛都求不來呢!真恭喜你。」

  「謝謝啦!好了!明天見面再說,後面還有人等著打電話呢!」

  「好,我會告訴永憐。你可一定要來啊!」

  「我會的。拜拜!」

  晴亞放下話筒,正打算上樓告訴永憐,誰知一轉身就看見石永寒站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你回來了?」

  「是啊,又在電話裡騙人了?這是妳的嗜好?」

  晴亞想起上次和那個……那個老女人胡扯而讓他抓個正著的糗事,臉不禁紅了:

  「你……你才有偷聽別人電話的嗜好呢!」

  「不曉得為什麼總是一進門就聽到精彩部分,怎麼捨得走開?」他說。

  「你今天心情真好,還會開我玩笑。」

  「我平時很嚴肅嗎?」

  她點頭。

  「妳不喜歡?」

  她搖頭。

  「搖頭是不喜歡?還是不知道?」

  「不會。」她低聲說。

  「不會什麼?」

  「不會不喜歡啦!」她給於放大聲音:「你今天是怎麼了?喝酒了嗎?老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我……我要上去了。」她衝上樓,快得像有怪物在後頭追趕一樣。

  石永寒歎口氣往沙發上一坐。他是喝了酒,卻還沒到醉的地步;可是他的心情卻不像她說的那麼好。已經第三天了,他還沒找到任何足以對付魏秀萍的方法,請了私家偵探,也找了許多朋友幫忙,就是沒有進展,他能不煩嗎?如果時間到了他仍無計可施,那……他閉上眼睛,想起晴亞那張純淨、天真的臉。該死!即使他注定無法擁有她,也不願和一個人盡可夫的婊子結婚啊!

  星期五一早,葉強就到了石宅,連自己的家都還沒有回去。一聽到永憐出了車禍,不曉得為什麼心裡竟一直惦記著,而且昨晚也總是翻來覆去的,始終無法睡好。

  在軍中的這些日子,永憐一星期至少寫兩封信給他,雖然都是寫些日常生活瑣事,卻是他一成不變日子中重要的精神食糧;好像由於她不間斷地來信,當兵的日子才變得多采多姿些。

  自從晴亞拒絕了他付出多年的感情之後,他從沒想過可能會有另一段感情介入他的生命,尤其是服兵役的這兩年。但他對永憐的關懷是有些不一樣,知道一個學妹受了傷應該不會令他擔心到如此地步,難道他對她的感覺不知不覺中已有了變化?可能嗎?他們甚至只見過幾次面啊!

  按過電鈴後,發現來開門的竟是永憐,以至於葉強楞在門口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苦笑:

  「看來是被晴亞給耍了。」

  永憐穿著粉橘色襯衫,白色牛仔褲,人看起來除了有些蒼白之外,似乎沒什麼大礙,這才令他放心不少。

  昨天當永憐知道葉強要來的消息時,她真是既高興又緊張;因為手腳上的擦傷都還沒好,紅紅的疤看起來好醜陋啊!

第6章(3)

  在床上躺了幾天,臉色又差,想乾脆撲點粉又覺得不自然,就這樣考慮東考慮西的一晚沒睡好,今早醒來竟多了兩個黑眼圈,不禁令她更加沮喪。

  她請他到客廳坐下,倒了杯果汁給他,微笑著說:

  「我以為你下午才會到呢!張媽去買菜了,你留下來吃飯好嗎?」

  「不了,我還沒回家呢!聽晴亞說妳傷得不輕,我想先過來看看妳。妳是怎麼了?這麼不小心。」

  「晴亞最會調皮了。只是擦破皮而已,已經沒事了啊!她是故意鬧你的。」她笑道。

  「看見妳我才放心了,妳不曉得她在電話裡說得多真,害我擔心了一個晚上。」

  兩人都不自在地低下頭。後來永憐說:

  「讓你瞎擔心真不好意思,晴亞上班去了,不然我們就可以好好修理她一頓。」

  「是啊!一定要揍得她頭上長包。」他故作凶狠地說。

  永憐笑了起來。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葉強似在想些什麼,許久才開口:

  「妳可以出門了嗎?」

  「可以啊!我打算下星期回去上課了,其實是我二哥太緊張,根本沒什麼的,也不痛了,只留下些難看的疤。」

  「人沒事就好,幸好只留下幾個疤。」他看著她,笑了笑:「肯不肯陪我去看看電影、曬曬太陽?一放假我都不曉得該做些什麼了。」

  永憐不敢相信她聽見的。他要約她出去?可能嗎?

  「有困難嗎?」葉強看她沒回答,又問。

  「喔!不!我很高興能陪你去。其實這幾天都悶在家裡,怪無聊的,我當然想出去玩玩啊!」她紅著臉說。

  「別讓晴亞知道,誰叫她耍我!」他說。

  她笑笑。

  「中午我得回家吃飯,晚上我打電話給妳,我們再討論明天要去哪裡。喔!對了!」他從背包裡拿出一個盒子:「哪!太陽餅,給妳吃。」

  「謝謝!」她伸手接了過來。

  葉強走後,她立刻拿起餅咬了一口,天!從沒吃過比這更好吃的東西了。

  接下來的時間她竟已興奮地不知該作些一什麼才好,還主動要求幫張媽作飯,結果讓張媽給趕出了廚房。她看書、聽音樂、做功課,好不容易等到晴亞下班回來。她立刻拿著太陽餅衝過去:

  「晴亞!吃餅。」

  晴亞裝出震驚的模樣:

  「怎麼?這麼快就訂婚了?」

  「妳在胡說什麼啦!是學長拿來的餅。」她跳腳。

  「我知道。不過我不敢吃,人家又不是要給我的。」她賊賊地對她笑。

  「妳少無聊了,要不要吃嘛?」

  「晚上當點心吧!快吃飯了吔!怎麼?他說了什麼?」

  兩人坐了下來。

  「沒說什麼,在討論要怎麼對付妳。」永憐笑著說。

  「對付我?拜託!沒有我的話,你們現在還沒見到面呢!不知感激。好了!老實招來,你們還聊了什麼?」

  「沒什麼啦!他說……」永憐低下頭:「他說明天要帶我出去玩……」

  「真的?好啊!他竟敢忘了我這個『妹妹』?」晴亞故作憤怒狀。

  「妹妹?」

  「是啊!他在電話裡說的,把我當妹妹嘍!」她握住永憐的手:「再也不要將我當成你們之間的阻礙吧!倒是妳要珍惜這份感情,知道嗎?」

  「我……」

  「我始終是支持妳的,妳應該明白。現在你們之間有了任何一點點的進展,我都會為你們祝福。答應我!妳會積極點。」

  「我……我能作什麼?一切隨緣吧!他在軍中,我在唸書,未來的變量還很多,現在的情況……老實訝,晴亞!我已經覺得夠了。」

  「妳就是這樣,什麼都不敢。」晴亞歎氣。

  「哈!別光說我,妳不也一樣?」永憐對她眨眨眼:「吃飯吧!」說完往廚房走去。

  「什麼跟什麼嘛!」晴亞咕噥著跟上去。

  星期六早上,晴亞上班前?看見永憐已經打扮好了在等著葉強,心裡竟感到有點寂寞。唉!和惠敏她們好久沒碰面了,等永憐有了男朋友,她……她還待在石家作什麼?看來實在沒必要了,忍住了那股失落感和永憐打過招呼,便匆匆出門。

  十一點的時候,意外接到惠敏的電話,兩人約好中午一起吃飯。見著惠敏時,她還是那個調調,漂亮得有自己的風格。找了家快餐店,點了餐,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

  「喂!好久不見了,幹麼一見面就擺張苦瓜臉給我看?」惠敏吃著薯條。

  「人家心情不好嘛!」

  「為什麼?」

  「葉強找永憐出去玩……」

  「妳吃醋?老天!自己說不要人家的,現在又……我說晴晴,這樣不好吧?妳……」惠敏不以為然地瞪她。

  「哎呀!不是啦!我只是覺得妳和湘湘、翠文都很忙,當然我也是,好久都見不到一次面;如果永憐有了男朋友,我……一定很寂寞的。」

  「神經!想這麼多。在公司沒有新的朋友嗎?」

  「有,可是很少。」

  「多參加團體的活動嘛!可以增進彼此的認識。」惠敏說道。

  「唉!我也想有個男朋友來陪我、疼我嘍!」晴亞咬了口漢堡。「

  「石永寒呢?」

  「為……為什麼提到他?喂!他可不是我男朋友吔!」

  「到現在『還』不是啊?唉!是妳笨還是他笨呢?」惠敏搖頭說。

  「妳不要胡扯啦!說說妳的工作吧!」她心虛地轉移話題。

  「還不錯啦!反正我只打算作一年,然後再轉行。」

  「台灣的模特兒發展性如何?」

  惠敏搖頭:

  「很難說。妳也知道台灣不像紐約、巴黎,是服裝極有前途的地區;不僅設計沒什麼特色,發表會更是少之又少,跟外國比啊!真的差很多。妳在公司待這麼久,沒發現嗎?這行飯不好吃哪!」

  「有什麼辦法?都走這一行了。」晴亞聳聳肩。

  「所以我想嘗試跟服裝相關的各種行業,吸取足夠的經驗,然後成立工作室。」

  「工作室?天!那也是我的理想,妳一定要算我一份。」

  晴亞激動極了,可樂灑了一桌。

  「當然。我們能再合作的話,一定會紅的。」惠敏笑著說:「不過在這之前得好好努力學習,妳也不要愉懶喲!」

  「是!」晴亞敬個禮:「對了!湘湘她們還好吧?」

  「還在用功進修啊!不過妳一定不知道,湘湘和高子翔湊成一對了。」

  「高子翔?誰啊?」晴亞皺眉說。

  「那天和葉強一起來參加永憐的生日餐會,妳忘了?」

  「喔,高高帥帥,很會胡扯的那個?」她想起來了。

  「是啊,他們走在一起,高子翔一摟肯定摟到湘湘的頭。」

  兩人大笑,晴亞抱著肚子:

  「妳好缺德吔!」

  別人紛紛看向她們,她們才發現自己太誇張了。

  「好啦!快點吃,吃完好溜了,人家以為我們是瘋子呢!」

  「待會兒去哪?要不要看電影?」晴亞邊吃東西邊說。

  「好啊,看西片吧!那部……」

  「不要啦!看周星馳的……」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9-1 11:42:10

第7章(1)  

  石永寒拿起話筒,撥了一組行動電話的號碼。

  「喂,我阿鏢。」

  「是我。」石永寒說。

  「大哥……」

  「都說了別叫我大哥。我拜託你的事……」

  「都搞定了。說什麼拜託,您一句話,弟兄們都搶著做呢!」

  「不要這麼說。我已經離開這麼久了,是我有事麻煩你們,酬勞是一定要給的,畢竟大家都脫離了是非圈,還要你們幫這個忙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您怎麼這麼說?我們能光明正大,實實在在過日子還不是大哥您給的?不要跟我們客氣啦!還說什麼酬勞,弟兄們會生氣的。」

  「好,那就謝謝你們。我要的東西可否叫阿毛幫我送過來?遠有,你們沒暴露自己的身份吧?」

  「沒有,您放心。」

  「那就好,我不希望你們日後有任何嘛煩。」

  「不會啦!東西我立刻叫阿毛送過去給您。」

  「阿鏢……」

  「什麼?」

  「謝謝你!」石永寒誠懇地說。在這群朋友身上,他認識了什麼是義氣,什麼是信任;雖然他們這麼多年沒見了,時間卻讓他們更尊重、更信任對方。縱使他在建築業輝煌了十幾年,恐怕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們更值得交的朋友了。

  夜晚,公園裡僻靜的一個角落。

  魏秀萍在等待。今天原本是值得期待的一天,如果沒有發生昨天那件事的話……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根本沒有接到電話,那就不是勒索了,那究竟是為什麼?

  「抱歉我來晚了。」石永寒在黑暗中出現。

  「沒關係,只要你的答案合我意,我可以原諒你一切的錯。」她矯笑著,暫時擱下令她心煩的事。

  「不過……恐怕我無法原諒妳這個錯。」他丟了一袋東西給她。

  「這是什麼?」她不在乎地打開袋子,等她看清楚袋子裡的東西後,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你……你怎麼會……」

  「我怎麼會有這些照片是嗎?妳該問問自己怎麼會這麼不小心,要裸睡也不關好門窗;我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能娶一個蕩婦作妻子?」

  「你……是你找的人!」魏秀萍恍然大悟,一臉猙獰地指著他:「是你找人用藥迷昏了我,又……你這個禽獸,你竟敢設計我……」

  「彼此彼此。既然我們的婚事吹了,有件事我得先警告妳,妳最好請幾個保鏢保障我妹妹的安全;萬一她不小心又跌倒擦破皮什麼的,妳就準備買回所有的報紙吧!我保證一翻開社會版就會看見妳那日漸下垂的胸部。哪!這組就送給妳欣賞,萬一弄丟了,可以再找我要,再見!」他毫不留情地揚長而去。

  魏秀萍呆坐在椅子上,雙眼無神,手微微發抖。怎麼辦?她得不到他了嗎?她努力了這麼久啊!他為什麼這麼狠心?找人用藥迷昏她,又拍了她的裸照,以照片威脅她,他竟這樣對她!

  她不能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聲望和良好的形象,但也不能放棄他啊!她要的東西從沒有得不到的,他也絕不能例外。

  她的手此刻竟顫抖著,怎麼辦?她該怎麼選擇呢?她一定要得到他,不禁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沒錯!她絕不放棄原來就屬於她的一切。

  石永寒回到家裡,鬆了口氣地往沙發上一坐。事情終於解決了。有這個把柄在他手上,相信魏秀萍不會愚蠢到再做出傷害永憐的事。幸虧有阿鏢他們,否則他豈不是永遠都要聽她擺佈?

  其實他又何嘗願意用這種惡毒的方法來對付她?可是狗急跳牆,是她逼他的呀!而且對她這種狡猾又心狠的女人,是不用太客氣的。

  星期天,晴亞一睡就睡到了中午。肚子餓得直叫,又想起張媽今天休假,看來得自己想法子解決民生問題了。一下樓就看見石永寒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她只好打招呼:

  「石大哥,早!」

  他頭都沒抬:

  「已經中午了,妳是不是餓醒了?如果要煮東西吃也算我一份,今天我懶得出去。」

  「喔……永憐呢?她吃不吃?」

  「她早就出門了,和葉強去烤肉。怎麼?她沒邀妳?」

  「有!」她這才想起永磷昨天曾跟她提過:「可是我不想跟去當電燈泡。」

  「他們倆是這種關係嗎?」他問。

  晴亞聳聳肩,表示不太明白:

  「好了!你想吃什麼?」晴亞往廚房走去。

  「隨便!吃得飽就好了。」

  她隨手作了兩份炒麵,還煮了紫菜蛋花湯,用托盤拿到客廳桌上。

  石永寒放下報紙,說了聲謝謝就吃了起來。她也坐下邊看電視吃。不曉得是餓了還是怎麼的,兩人一下子就把午飯解決了。然俊他繼續看報紙,晴亞繼續看電視,就這樣過了好久好久,石永寒又放下報紙:

  「難得放假,不出去玩啊?」

  「去哪兒玩?惠敏有工作,湘湘她們也沒空陪我。」

  「總不會連一點時間都怞不出吧?妳沒問,就認定人家沒空?」

  「有空也會陪男朋友啊!」她看著他:「是不是我吵到你了?你一直要趕我出去。」

  「我是看妳似乎很無聊才問妳,哪有趕妳?」

  「我是很無聊,應該快點找個男朋友,假日就不會這麼閒了。」她開玩笑道。

  他若有所思地看她:

  「妳……若為了這個原因要找伴,我也可以陪妳啊!」他說。

  「你……你不是很忙嗎?」她有些呆住了。

  「我可以不那麼忙。」

  「你有很多事要做……」

  「我可以另外找時間做呀!」

  「你……」

  「怎麼樣?陪妳去看電影、吃晚飯?」他笑著問。

  她想跳起來說好,腦子裡又有很多疑問。

  「你……你女朋友不會生氣?」她問。

  「我沒有女朋友。」他淡淡地回答。

  怎麼可能?那麼那天和他在一起吃飯的是誰?雖然心裡這樣想著,晴亞可沒說出口來:

  「那……好吧!不過先說好,今天你可不許和我吵架。」她說。

  「沒有理由怎麼會吵架呢?」他笑笑。

  「誰說不會?」她嘟著嘴:「說不定我們喜歡看的電影不一樣。」

  「好!讓妳挑,可以了吧?」

  「你……今天真那麼閒?」

  「快去換衣服吧!」他輕拍她的肩。

  晴亞跑上樓去。不管他是為了什麼理由約她,心裡開心的感覺總是千真萬確;即使他的心裡沒有她,至少有特殊的一天可供回憶了。

  「慶祝?」晴亞不明白地看著秦雪如。

  「是啊!我們決定今晚下班後好好去吃一頓,慶祝妳升設計師了,傻瓜!」秦雪如開懷笑道。

  「我?設計師?」她仍傻在那兒,不敢相信她所聽見的。

  「妳是說……」

  「沒錯!人事命令已經公佈了,恭喜妳,晴亞!」

  這真是最不真實的一天開始。她被包圍在一句又一句的祝賀聲中,誇獎與讚美合她覺得飄飄然的,腳都似乎踏不到地呢!

  是真的!她終於又向前邁進一大步,並可以從事自己心目中嚮往已久的工作,怎不令人高興呢?

  畢業還不到一年,就有這樣的機會,她真是既快樂又惶恐,如果無法勝任……她甩去這種想法,惠敏說的,要努力,她們的理想就在不遠了。

  一下班,大夥兒一起去吃飯,所有的人都舉杯向她祝賀;負責人王清波先生更是鼓勵她好好加油,設計出完美而受歡迎的作品,晴亞對這一切都謹記在心,深信自己的前途是無可限量的。

  吃過飯後,又有人提議去KTV唱歌,由於她是主角,不好意思推辭,只好說:

  「我打個電話回去說一聲。」她怕這一鬧又是三更半夜,但大家都是為她祝賀;而且惠敏也常勸自己多參與公司的活動,日後才會和大夥兒相處得更融洽。

  接電話的是永憐:

  「永憐!我升設計師了。」

  「真的?好棒啊!恭喜妳。」永憐忍不住大叫。

  「謝謝妳。公司同事要為我慶祝,大家謝要去唱歌熱鬧一下,可能會晚點回去。」

  「可是已經快九點了吔!喔!妳等一下,二哥要跟妳說話。」

第7章(2)  

  她心跳加速了。

  「喂!晴亞?」他說。

  「嗯,是我。」

  「怎麼還不回來?」

  她只好把理由又說了一遍:

  「我不好意思不去啊!」

  「都這麼晚了,再去唱歌不知要玩到什麼時候……」看來他是不同意了。

  「所以我先打電話說一聲嘛!大家興致很高,我又不好意思推卻。」她解釋。

  「有什麼不好意思?已經吃過飯了,明天還要上班呢!夠了吧?」

  很久以前就知道他對晚歸的看法,所以她耐著性子說:

  「我去一下嘛!有機會就離開,是為我慶祝,總不好我第一個走啊!」

  「你們是找個借口就玩個沒完,根本沒考慮到其它的事。只是升了職,有這麼值得慶祝嗎?」他的聲音不再冷靜。

  「你……」地好生氣呀!他怎麼能這麼說呢?升設計師對她來說是天大的事啊!

  「不要說了!立刻回來吧!」

  「不!」她憤怒地回答。

  「晴亞……」他似乎也在忍耐。

  同事在路的那頭向她招手,於是她對著話筒喊:

  「你最討厭!」卡一聲把電話掛了。

  忍住將掉下的淚,她走過去和他們會合。可惡的石頭人,她偏要唱到高興為止。

  電話的另一頭,石永寒先是有點不信她竟掛他電話,後來也憤怒地摔下電話上樓去。這女人!根本不曉得別人會多擔心她,只想著玩。好!她高興玩到什麼時候都隨她,他不想理了。

  剩下永憐一個人擔心地坐在客廳。看二哥摔電話的力道,他們兩個一定是吵架了。其實,也只有晴亞敢惹二哥生氣,真不曉得他們是怎樣的態度在看對方,好像明明很喜歡,卻又不時吵得天翻地覆。唉!她對他們的吵架無法評論,因為怎麼看啊,都像是人家的「家務事」。

  大家一竟鬧到凌晨一點了還不肯罷休,喝了些酒似乎助長了他們的興致。晴亞有些吃不清了,累了一天,而明天還得上班,看來她不先說要走是不行了。

  「各位!我得先回去了,你們繼續……」其實在吵鬧的KTV裡根本沒人聽見她說什麼,幸好王清波聽到了。他坐在晴亞隔壁,很少唱歌,只偶爾喝杯酒,拍手鼓掌什麼的,就像他在公司一樣,穩重而不輕浮。他知道晴亞想離開的意思後,就拉起她對大家說:

  「喂!先靜一靜嘛!」等到聲音變小了,他才繼續:「晴亞想回去了,我也要走,順便送她。你們別鬧到太晚,記得男生要送女生回去。」

  「哎呀!不公平啦,王先生就會選最漂亮的送。」有人開玩笑,但立刻就遭了白眼。

  「我們很差嗎?」女同事一起瞪向那個多嘴的人。

  就這樣好不容易離開了KTV裡那混濁的空氣。晴亞深吸了一口外頭的新鮮空氣,感受到涼爽的風正陣陣吹向身旁。

  「王先生,真謝謝您,否則我看是走不了嘍!」她對身旁的王清波說。

  「哪裡!我也想離開,剛好聽妳說也要走。來!我送妳。」

  「喔!不了,我搭出租車回去就好,我們又不順路,不好意思麻煩您。」

  「這可不行。讓妳們留到這麼晚我們就該負責,反正開車嘛!一下子而已,這麼晚了搭出租車很不安全的。」王清波笑說。

  「可是……」她猶豫著。兩人又不熟,怎麼好意思……

  「別可是了,來!上車吧!沒多久時間的。」他開了車門。

  她也不好意思再拒絕,只好上車。

  「那就麻煩您了,我住在……」她把住址說了一遍。

  然後他靜靜地開車,她也默默地看著窗外的景色。不曉得是太安靜了,還是她真的感到很疲倦,就慢慢靠著椅背睡著了。

  在夢中她忽然覺得,怎麼有雙手在撫摸她的臉頰、她的唇?那種感觸很真實,一點都不像在作夢。她驀地睜開眼睛,是王清波。他的眼神充滿了慾望,他的嘴唇也正微微揚起,不!她一定還沒醒來,和氣穩重的王先生怎麼會……

  「你……」她顫抖地看看他,又看看窗外,天啊!他怎麼……怎麼敢……前面就是石宅了,他難道不知道?天啊!她該怎麼辦?

  「蕭晴亞,別害怕,我不會傷害妳的,我向來心疼屬於我的東西。」他笑了,眼睛直盯著她。

  「你……你讓我下車。」她拚命地靠向車門,可是不知何時繫上的安全帶卻使她動彈不得。

  「別急啊!我們好好談談,或許這是妳回報我的大好機會呢!」

  「你……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她甩開他不規矩的手:「有什麼話就說,別對我毛手毛腳的。」她強迫自己鎮定,雖然她是這麼害怕,但沒人會救她了,在車窗緊閉又有引擎聲時誰會聽得到她的喊叫?即使石家就在前面不到二十公尺的地方。所以她要冷靜,只有她才能救她自己。

  「妳不懂我說什麼?」他皺眉,平日那股藝術家的氣質現在竟都成了邪惡之氣:「妳以為妳真有能力成為設計師?如果沒有我的提拔,妳還不知道要奮鬥到哪一年呢!人長得漂亮畢竟是有用處的,哈!哈!」他摸摸她的臉。

  原來……原來他是為了……天啊!她還這麼興奮,以為自己真的有實力……

  「本來我想等的,等妳更信任我。可是妳的睡臉太美了,讓我忍不住想……妳不醒的話就算了,既然妳醒了,也知道我的企圖;那我勸妳,不要反抗我,我不想玩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潑婦。」他的笑忽然變得那麼可怕、那麼陌生。

  她在心裡尖叫。怎麼辦?我就要被強暴了,而他還叫我不要反抗?這時她想起石永寒,後悔自己為何要和他賭氣,不肯聽他的話?社會果真如他所說的那麼邪惡?但為何一定要讓她遇見?她還不夠慘嗎?沒有爸爸,沒有媽媽,馬上就沒工作了,還要被一個人面獸心的禽獸佔便宜,她真的不甘心哪!她一定要想辦法,就算被打死。她也要反抗到底。

  石永寒在院子裡繞了兩個小時,臉都白了,就是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擔心。她竟真的玩到現在還不回來,看來根本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的,不是嗎?

  其實他真應該好好睡他的覺,而不是在這裡喂蚊子,就為了一個不知感激的丫頭。他皺眉,看了看手錶,快兩點了,早就沒公交車可坐,而出租車又那麼危險,到底有沒有人會送她回來?想著想著心裡更急,乾脆拉開大門到外頭去等。

  咦?怎麼回事?那輛車竟然不開走也不先熄火,不怕吵了別人?他瞪著那輛車,卻沒心情管閒事。

  晴亞卻在車中看見了石永寒。老天!如果他是來救她的,為什麼還杵在那裡?她終於朋白他根本看不見她,如果她不試著引他注意……

  王清波正對她說一些下流、噁心的話,她強迫自己裝成嚇呆了的樣子,對他的毛手毛腳極力忍耐;然後慢慢的、小心的把腳往駕駛座上抬,身體一面向車窗靠,好引他更靠近些。

  終於,她的腳踢到了喇叭,那響聲吸引了石永寒,也嚇了王清波一跳。晴亞趁他一回頭放開了安全帶,拉開車門栓想跑下車,但又被他狠狠地拉了回來,這可怎麼辦呢?

  她開始全力反抗,用咬的、抓的、踢的;而他憤怒地撕破了她的上衣,還給了她一巴掌,打得她昏頭轉向,嘴角流出了血,情況真是狼狽極了。

  朦矓中,她看見石永寒正走過來,老天!他竟用「走」的?她於是使盡全身的力氣踢向王清波,然後撞開車門滾到了地上,上天保佑!他終於開始用「跑」的了。

  王清波喘著氣對石永寒說:

  「我在教訓老婆,不用你來多管閒事,快滾!」

  石永寒鐵青著臉,一手拉住王清波的領口,咬著牙說:

  「你想娶她做老婆,還得先問問我。」說完一拳打在王清波肚子上。

  王清波痛得抱著肚子縮著,他又拉起他,朝臉打了下去,一拳接著一拳像要打死他似的。晴亞看得也害怕了,她從沒見過一個人目光這麼森冷,並且出手會這麼狠,又這麼快。為了怕鬧出人命,她努力從地上爬起來,對石永寒喊:

  「好了!別打了,他會被你打死的。」

  他看見她,卻像沒聽見她的聲音,手都不曾停一下。她可慌了,她不想他為她殺人呀,可是勸又勸不動。靈機一動之下,她忽然很戲劇化地抱著頭緩緩躺到地上去。果然他立刻住了手,朝她跑了過來:

  「晴亞!晴亞!」他焦急地喊。

  她沒反應。

  「妳醒一醒啊!」

  她不敢反應,那個王八蛋不曉得有沒有力氣逃;如果她太早有反應,誰知道他會不會立刻又衝過去把王清波打個半死?

  石永寒見她怎麼叫也叫不醒,又怕她傷了頭什麼的不敢亂動她。後頭傳來車子開走的聲音,他轉身正想去追,卻讓晴亞一把拉住。

  他看看她,又看看車子,似乎明白了她的詭計。

  「妳……怕我打死他?」

  她渾身酸痛地站起來:

  「我……我是怕你犯法嘛!不值得啊!」她努力拉好被撕破的襯衫,希望盡量維持自己的自尊。

  「我看妳是捨不得他。看看妳這是什麼樣子?竟和男人在車裡鬼混!」

  「你……你胡說!是他想……他想……」她氣得不知該怎麼說,他怎能這樣誤會他?

  「他想強暴妳?」他替她說了出來:「如果真是這樣,也是因為妳不知檢點,玩到三更半夜還不想回來。如果妳不要別人當妳是隨便的女人。就不該這麼晚還單獨跟一個男人躲在車裡。」他寒著臉說。

  她聽了他的話,忽然發現這真是可笑的一天:先是意料之外的驚喜,然後是徹夜的狂歡;接著是可怕的夢魘,最後竟還有人指責她不知羞恥,即使是電影也不會這麼津采吧?

  晴亞只是覺得身心好累。她很無辜,真的沒理由會是她,為什麼她遇上這種事,不僅差點失去了貞躁卻還沒人同情?同時還要受到指責?活在世上真是太累了!

  她什麼都不願再想,提著手提包,拖著疲倦的腳步,不再朝石永寒看一眼,慢慢地向石宅走去。而石永寒看著她的背影,懊惱地一拳打在樹幹上,該死!他錯了嗎?

  他是這麼害怕呀!如果她出了事……他閉上眼,想都不敢再想。

  晴亞睡了好長的一覺,反正已經不用去上班了。醒來時已經快十二點了,而她一點也不覺得餓,尤其嘴角的傷口還很疼,想必已腫起來了。到鏡子前一看,才知道自己有多糟!嘴唇腫了不說,半邊臉頰都瘀血了,^_^—//—^_^手上也是一塊青一塊紫的,不過王清波應該比她更慘吧!她拿起電話,撥了公司的號碼,找到了秦雪如:

  「妳睡過頭了嗎?還下來上班?」秦雪如大叫:「快來吧!趁王先生還沒來。」

  「我不再去上班了,雪如。」她把昨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什麼?」秦雪如不敢相信:「好哇!那個禽獸,我一定要揭發他……」

  「算了!反正我也沒怎麼樣,只是不希望再和那種人一起工作;妳叫他把我的薪水算給妳,我可不想這個月做白工。」

  「妳放心,我會找他的,順便談我辭職的事,我也沒興趣和這種小人一起工作。」秦雪如氣憤地說。

  「另外還有一件事……」

  「妳說啊!我會幫妳的。」

第7章(3)  

  「我……我可不可以暫時搬去和妳住?只是一陣子,等我一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可是為什麼……」

  「別問我為什麼,只要說好,還是不好。」晴亞要求。

  「當然好,反正我只有一個人住嘛!沒什麼關係。妳什麼時候搬?」

  「今天。妳下班後我去找妳。」

  「這麼急?」秦雪如感到訝異。

  「嗯!可不可以?」

  「好,隨便妳。」她說。

  掛了電話以後,她開始拿出大皮箱收拾衣服。其實她的東西是少之又少,全裝進去遠塞不滿一個箱子;而石叔叔替她買的東西她全留下了,或許永憐可以用。

  永憐?她可能沒機會和她說再見了。永憐一定不會讓她走的,就像她二哥一樣,但這次真的不比以前,說什麼她都要離開。於是她動手寫了一封信,信中沒有寫太多,只是希望得到她的原諒,她們永遠是最好的姊妹,並祝福她與葉強永遠幸福快樂。

  至於石永寒,她沒什麼想說的,原本以為他們之間有些不一樣了,洋溢著柔情以及關愛;但昨天的事證明她錯了,他們之間除了爭吵還是什麼也沒有。他是如此地看不起她,她怎麼還能厚著瞼皮留下?看了看時間還早,她又躺上床,仔細地看看這個房間,或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回來了。

  石永寒飛車開往石宅。張媽打電話來,說晴亞收拾好行李,正要離開,她怎麼勸也沒用。為什麼?就為了昨天的事?她怪他揍了那個人渣嗎?還是怪他說了那些話?他沮喪地捶打方向盤,她真的絲毫不能體會他的心情?他的擔心、他的焦慮對她都沒有意義嗎?為何總想從他身邊逃開?

  隨便停好車子,他推開大門走進去,正聽見爭執聲。

  「晴亞小姐!妳真的不能走,有什麼事等少爺回來再說嘛!妳這樣離開,叫我怎麼向少爺交代?」張媽奮力拉著晴亞的皮箱。

  「張媽!求求妳讓我走吧!我就是不想見他才要現在走,這是我自己的事,妳不用向任何人交代啊!放開我吧!求求妳。」晴亞不敢用力拉扯,怕傷了她。

  「不行!我不能……」

  「放開她吧!張媽。」石永寒開口。

  張媽見他回來了,一副謝天謝地的樣子回廚房去,留下他們倆在客廳。

  他歎氣:

  「妳不用這樣,我可以向妳道歉。」

  「不需要,你並沒有錯。」她冷淡地說,想以頭髮遮住臉上的傷。

  「那妳為什麼生氣?」

  「我沒有生氣。」

  「妳說謊。」他道:「妳明明生我的氣,不然為什麼又用搬走來威脅我?」

  「我沒有要威脅你,石大哥。我每次說要搬走都是認真的,只是因為有某些顧慮及……期盼而又待下,這次不同了,我一定要走。」她堅決地說。

  「我知道是為了昨天的事。不管妳是氣我太粗暴了,遠是因為我說錯話,我說了,我可以道歉,但是妳絕不能離開。」他也很堅定。

  她歎了口氣:

  「請你讓開吧!我和人家約好了,不能再耽誤時間。我已經決定了,而你無法改變我的決定,算了吧!讓我走。」

  「我不能,我就是不能讓妳走。妳太單純,根本不會照顧自己,我怎麼能讓妳就這樣到外頭去闖?天知道妳會變成什麼樣子啊?」

  「我單純?你昨天可不是這麼想的。」她已提起了箱子。

  他拉住她:

  「我就知道妳在生氣。對不起!我太擔心了才會說出那些話,妳原諒我,我是……失去了控制。」

  她搖頭:

  「已經沒關係了。」

  「有關係的。我從沒向人道歉過,這對妳來說完全沒有意義嗎?我正在改變我自己,給我一點機會吧!晴亞。」

  她覺得好想哭。他總是能左右她的思想,好不容易下的決心那麼輕易就讓他摧毀了?不行!她不能讓自己變成這樣。她大聲對他喊,淚掉了下來:

  「你放開我!」

  是她的淚吧!讓他驚得手一鬆。晴亞提起不重的行李衝出了石宅,留下石永寒呆立在原地;等他追出門去,哪裡遠有她的蹤影?

  他回到屋內,想起他連她要去哪裡,和誰約好了都不知道,忍不住雙手抱頭,深深歎息。為了她,他到底要受多少苦?

  永憐拿著信衝進石永寒房裡。

  「晴亞走了,為什麼?」她對著正坐在桌前沉思的他喊。他抬頭看她,沒說話又低下頭。

  「一定是你罵她,對不對?因為她回來晚了。」她說:「你怎麼可以?昨天妳答應我的,要好好聽她解釋,不對她凶,你……你說話不算話。」這是石永憐第一次對她二哥這樣說話。

  「我很煩了,妳不要再來吵我。」他說,永憐根本不曉得昨天的情況是多麼超出想像,而他也不想解釋。

  「你……你為什麼這麼笨嘛!」她說完跑了出去。

  石永寒有些哭笑不得。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說過他笨。唉!他這個妹妹還真是見解卓越;他剛才就如此罵過自己上百次了,或許,他是真的笨哪!

  越洋電話。台北——紐約。

  「妳先別哭嘛!小憐,有什麼事告訴大哥,來!慢慢說。」

  「是晴亞啦!她……她搬走了。」永憐傷心地對著話筒說。

  在美國的石永信嚇了一跳:

  「搬走?怎麼會呢?發生了什麼事?」

  「都是二哥,他老是對晴亞凶……」她還在哭。

  「不會吧?妳二哥對她……妳二哥也很疼她啊!妳別哭了,好好說嘛!」

  她吸吸鼻子:

  「才不是呢!他們吵過好幾次架了,晴亞也好幾次要搬出去……」她忘了有一次是因為她:「結果現在……大哥!怎麼辦啦!我要晴亞回來嘛!」

  「她現在住在哪裡?」他問。

  「我怎麼知道?連二哥也不知道啊!她故意不告訴我們,就是……就是不想讓我們去找她。」

  「妳二哥呢?」

  「他出去了。我才不管他去哪裡,我再也不要跟他說話了。」她生氣地說。

  「別這樣,他一定不是故意的,妳也知道的,他就是……」

  「他就是笨啦!總之沒有找到晴亞之前,我就是要討厭他。」

  「好!好!我會和妳二哥談一談,想想辦法,一定找她回來。」石永信安慰著她。

  「你要罵罵二哥啦,他那是什麼臭脾氣?」

  「好!我會。」他沒告訴她,他根本不敢罵石永寒,其實也沒幾個人敢,他不曉得他這個小妹現在已成了這極少數的幾人之一。

  唉,他和美玉難得有了一點點進展,怎麼又會發生這樣的事呢?他真不想又丟下美玉自己回台灣,或許……她會願意回去看看永憐……還有晴亞?問問吧!又何妨?

  晴亞住到這兒已經第三天了。她和秦雪如寄出了許多履歷表找工作;而晴亞一方面也在注意有無房間要出租,雖然秦雪如一直表示歡迎她住下,但總不好一直打擾人家,否則豈不是和住在石家一樣?

  由於雪如豐富的工作經驗,到目前已經有兩家公司請她去面試了;晴亞卻得先!畫好一些設計稿,以備面試時用。可是她一點靈感也沒有,畫出來的東西連自己看了都討厭。正準備去面試的秦雪如邊準備她的東西邊說:

  「不要這麼不開心嘛!妳知道我是個樂觀的人,結果妳到這兒卻成天眉頭深鎖,幹嘛呢?」

  「對不起啦!只是有很多心煩的事……」

  「哪有什麼好煩的?我都說了,先找到工作,再找房子,一步一步來嘛!妳連稿子都畫不出來,寄履歷表作什麼?妳總不想永遠當助理吧!」

  「我是不想。可是我……我忘不了王清波說的那些話,或許我……真的沒有才能。」她搖頭說。

  「妳在胡說什麼?妳的稿子是我拿給他看的,不好我會隨便拿去嗎?更何況他是一個公司的負責人,再有什麼企圖也不會升一個完全不行的人當設計師,不怕信譽受損還得擔心影響市場呢!他只是在誇張他的地位,妳也信以為真?」她責備著道。

  「是這樣嗎?」晴亞問。

  「對自己有點信心吧!」她拿起手提袋準備出門:「對了,記得擦藥,傷口才好得快。都這麼多天了,妳看看,臉頰整片還是青色的,王清波真是名副其實的王八蛋。」

  「算了啦!」

  「哼!反正他也難混了。我把他的行為說給所有的女同事聽,現在『彩繪』只剩一半不到的人了,活該!」

  「妳怕人家不知道我是受害者啊?」

  「總不能便宜了他啊!反正我也說了妳勇敢抵抗,聰明逃脫的那一段。」

  晴亞笑一笑:

  「好啦!還不快去,待會遲到了可不好。」

  「那我走了,妳可要加油啊!」

  她點點頭。

  門關上後,她歎口氣。不曉得永憐現在好不好?有沒有生她的氣?還有張媽和……他,他們會不會四處找她?是該寫封信回去,至少讓他們知道她一切都好,無須掛心。唉!終於離開了石家,再也不是誰的責任,怎知滋味竟是這般苦澀。

  ***

  她就要被綁架了。有人搗著她的嘴,將她拉進了一輛紅色轎車,幹什麼?她什麼也沒帶,有什麼可搶的?她只是要拿信去寄啊!老天!她這幾天真夠倒霉的了,連續遇上兩件犯罪事件。但這次可不是那麼容易脫逃,因為綁架她的四個人都蒙著面,似乎很「專業」;如果不是嘴上蒙看布條,她倒想問問他們為什麼要抓住她,她是孤兒,沒有錢,現在又面目醜陋,到底有什麼資格成為肉票?不曉得為什麼,加今她對什麼事都不感到害怕,這是種很「認命」的感覺吧!如果老天爺就是要這樣磨練自己,除了接受之外,還能怎麼樣?

  看看手中的信,唉!本想報平安的,現在可以不用寄了,或許明天報紙上就會有她的消息。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9-1 11:43:27

第8章(1)  

  石永寒問遍了「彩繪」所有的人,包括那個混蛋王清波在內。沒有人知道秦雪如住在何處,這是件荒謬的事,卻發生了;因為和她較熟的幾個人都同時離開了「彩繪」,卻也都沒有留下任何住址可供詢問。如果和晴亞最要好的是秦雪如,他相信她會有晴亞的消息;可是現在連她的行蹤都不知道,更不用說找到晴亞了。

  他一無所獲地回到家裡。永憐朝他衝過來:

  「二哥,晴亞寄信來了!可是很奇怪……」

  他立刻拿過信來看。她只說她很好,目前和同事住在一起,要他們不用擔心,但最後……最後這兩行是……

  「二哥!底下寫的是什麼意思?什麼「準備好底片,等待電話……」,這不是晴亞的字啊!」永憐很著急。

  「今天有我的電話嗎?」

  「剛才有一通,我說你還沒回來,對方就掛掉了。」

  「男的還是女的?」他們走進屋去。

  「女的,聲音很尖。」

  魏秀萍?她又在搞什麼鬼?為什麼會有晴亞寫的信?底下附加的那兩行又是什麼意思?儘管他心急如焚,在她沒打電話來之前也無法知道一切。老天!怎麼會是晴亞?她怎麼知道她?

  「二哥,是不是有什麼事?」永憐看他面色凝重,更加擔心。

  「沒事的。」他對她說:「我會處理,妳不用擔心,上樓去做功課。」

  永憐只好聽話上樓了。

  電話鈴響,石永寒立刻拿起話筒:

  「喂!我石永寒。」

  「是我!」

  「大哥?」

  「怎麼?你好像很訝異?我問你,晴亞呢?回來了沒?」

  「還沒有。是永憐說的?」

  「嗯!她說你太凶了。你會嗎?你會對晴亞凶?」石永信問。

  「我對誰都是這樣。」石永寒冷冷地說。

  「那現在到底怎麼辦?就隨她去?」

  「我會找到她的。」

  「是嗎?你連她在那裡都不知道,怎麼找?」

  「她……可能在魏秀萍手上。」他終於說。

  「什麼?怎麼會這樣?」石永信大吼。

  他於是把魏秀萍料纏他,還有永憐受傷,以及他對她採取的激烈手段告訴石永信。

  「出了這麼多事你怎麼都不說呢?魏秀萍這個女人真是太過份了,她陷害我們石家還不夠嗎?」

  「她想嫁給我。」

  「什麼?嫁給你?要她別作夢了,我們石家不會有這樣的媳婦。」石永信不屑地說。

  「好了!晚點我再打電話給你,我怕她會打電話來談條件。」

  「她?你是說魏秀萍?」

  「嗯!」

  「好!我是要告訴你,你嫂嫂答應和我一起回國一趟,我們明天就到。有什麼事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等我們回來再商量;還有,別答應她任何條件,就算她有晴亞,我們也有照片可以對付她。」

  「我知道。」

  掛了石永信的電話後,石永寒一直守在電話機旁。當然他也主動打過電話到魏秀萍以前住的飯店,但地上個星期就搬出那裡了;就這樣除了等待,他什麼也不能做。

  直到晚上七點,他才接到電話。果然沒錯,就是她。

  「妳綁架她是什麼意思?她跟石家沒有任何關係。」

  「哈哈哈!是嗎?那你何必緊張呢?」她嬌笑,聲音裡似乎多了一股張狂:「別騙我了!我注意永憐的同時也在注意她,上星期你們還一起出去玩,不是嗎?想必她對你是更重要嘍!」

  「妳忘了相片的事?還是妳已經不在乎了?」

  「我當然在乎,否則為什麼打電話給你?你聽著,我要全部的底片。有人會盯著你,你休想再去加洗。別耍花樣,否則……你的小情人會有什麼後果我可不敢保證。記住!我知道的事比你想像中多得多,不要小看我,石永寒!」

  「妳什麼時候放了她?」

  「那就看我什麼時候拿到底片了。晚上十二點我會打電話告訴你地點,你就帶著我要的東西來換回你的小情人。」

  電話「卡」地一聲切斷了。

  不行!她不會就這樣放過晴亞的,尤其她一直想得到他卻總是失敗;以這個女人的性子,她絕不會讓她眼中的「情敵」好過的。想到此他立刻拿起電話,撥了洪遠達的行動電話號碼。

  「洪兄,我有重要的事拜託您,您替我找一組可以追蹤電話的儀器……對!我要能從電話查出發訊地點,包括公共電話……是的,我立刻就要,花多少錢都沒關係;有人在偵察我,所以才拜託您。我會在晚上十點準時離開家裡,將跟蹤我的人引開,您就利用這個機會將機器和安裝人員送進去,並著手安裝……好!麻煩您了,感激不盡。」

  聯絡好後,他只能祈禱魏秀萍在未拿到東西前不要輕舉妄動。老天!讓晴亞沒事吧!求求禰。

  「妳到底把我抓來作什麼?」晴亞第一次看見綁架她的主使人還真是嘛了一跳,她不是……她不是石永寒的女朋友嗎?她和惠敏在西餐廳看見的那個?為什麼用那麼可怕的眼神看她?而她究竟為什麼把她抓來這裡?這是幢很大的私人別墅,庭院裡甚至還有游泳池,現在她正將她綁在離游泳池不遠的一個椅子上。晴亞原本以為她應已沒什麼好怕的,現在才知道事情絕沒她想像中單純,尤其離水那麼近,更讓她感到不僅呼吸越來越急促,同時心跳也越來越快。

  「妳知道我是誰嗎?」那女人嬌聲地說。

  晴亞想起這個聲音,那通電話……她果然沒猜錯,她就是那個無禮的老女人。這麼說……難道她會為了那通電話就……不會呀!她應該不曉得她的惡作劇才對。

  晴亞只好以搖頭來回答她的問題。

  「我是石永寒的未婚妻。」她向她靠近:「而妳這個小賤人竟敢勾引他?」

  「我沒有。」晴亞大聲反駁。

  「還說沒有?我親眼看見的。妳這麼醜,又這麼窮,憑什麼和我比?就連服裝設計,妳也差我太遠了,我是魏秀萍,聽過吧?」她得意地說。

  原來她是這麼有名的設計師,為何石永寒不會對她提過他有這樣的朋友?喔!不,未婚妻,他有了未婚妻?晴亞覺得心痛了起來。

  「如果妳是因為吃醋而抓我來,那是完全沒有意義的,我跟他什麼也不是,而且妳應該知道我已經搬出石家了。」

  「可是我也知道石永寒到處在找妳,如果你們之間沒什麼,他怎麼會這麼在乎?」

  「他只是覺得對我有責任,他怕辜負了我媽媽的托付。」

  「是嗎?」她冷笑:「不管如何,我討厭他對妳這麼好。太可惡了!我使盡渾身解數,甚至委屈求全,都沒有得到這樣的注意力,他真是毫無品味。來!時間差不多了,讓我們打電話給我的未婚夫。」

  她撥了行動電話:

  「喂!」

  「我石永寒。」

  「我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那好!喔不!不要現在,晚上太容易被設計了。明天,明天中午,我會在圓山飯店門口等你。」

  「我要和她說話。」石永寒說。

  「不行。」

  「不然我怎麼肯定她沒事,讓她和我說話。」他堅持。

  魏秀萍瞪了她一眼,把電話拿到她的耳朵旁。

  「喂!石大哥……」

  「晴亞,妳……」

  電話立刻被拿開了:

  「夠了,你已經知道她沒事,不過這只是暫時的,別忘了明天中午十二點,圓山飯店見。」電話又立刻被切斷了。

  她轉身看著晴亞,慢慢地說:

  「好了,妳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但我不想讓妳死得太痛快,我要用妳的弱點折磨妳。哈!妳以為我不知道,對不對?你們都太小看我了,我會讓妳在無限的恐懼中尖叫,哈哈哈!」她扭著水蛇般的柳腰進屋去。

  晴亞忽然瞭解到她的不正常。因為由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其實是處在一種精神狀況極不穩定的情形下。那深深的恐懼感不禁又襲上心頭,她可不想這麼年輕就莫名其妙地死去。為什麼他們情侶間的口角卻要她來當犧牲品?

  她帶著兩個高壯的男人回來,命令他們:

  「解開她的繩子。」

第8章(2)  

  等到那兩個男人帶看晴亞站到她面前,她笑了笑:

  「這個池子其實不深,淹不死人……」

  「不!不要!」晴亞掙扎,她想把她丟進池子裡?太可怕了,她會死的。

  「何必緊張呢?我都說過了,淹不死人的。在明天中午我們出發前,妳就待在裡頭吧!不過可別大聲吵鬧,影響了我睡覺。」

  「不,求求妳,我不要靠近水,不要讓我待在這裡。」

  「你們兩個,慢慢把她放進水裡,一點一點的,我要欣賞她恐懼的表情。」

  那兩人拉著她到游泳池邊。

  「求求妳!放了我吧!我絕對沒有和妳搶石大哥,我……他根本就討厭我的……」

  「說什麼都沒用,丟下去!」她冷酷地一揮手。

  「不!救救我!我不要下去,我不要……」

  不管她怎麼掙扎,怎麼手動腳踢的,水還是慢慢碰到了她的腳底,她的膝蓋,她的大褪……地拚命尖叫,叫得眼淚都流出來,聲音也沙啞了。天啊!她就是怕,怕水裡有好多手要帶她一起走,她不肯;水裡又深又冷,她討厭,她討厭水!為什麼沒人要垃她起來?為什麼?

  水眼看已到了她的胸前,而她的腳胡亂滑動,根本踩不到地;只有那兩人還拉著她的手,讓她不至於整個人都跌入水中。

  和看她的尖叫的是那個女人的笑聲,兩個聲音幾乎一樣刺耳。石永寒,我……我欠你們石家的現在還你,畢竟是你害我的,是你……

  忽然一群人衝進別墅,中間還夾雜看尖銳的哨子聲。晴亞迷亂的眼神什麼也看不清。而拉著她手臂的雙手放開了,她被好冷好冷的水包圍。完了!真的要被拉走了。水湧進了她的口、鼻還有耳朵,晴亞漸漸不想再動了。然後她被抱出水面,擁進一個濕透的懷裡。

  「晴亞!妳怎麼樣?妳沒事吧?」那焦急的聲音,是石永寒,他來救她了,他總是在救她。

  她伸出顫抖的手:

  「你……我討厭你。是你害我……不!我不要下去!我不要!」她忽然一陣狂喊,然後墜入無窮的黑暗中。

  「晴亞!晴亞!」石永寒搖晃她:「妳醒一醒!醒一醒!」

  隨行的醫師趕過來:

  「來!我看看。」

  醫師大略看過後,說:

  「沒什麼,只是昏過去了,看情形沒喝到多少水。來,讓她躺上救護車吧!休息一會兒就會醒了。」

  「不!我來抱她.」石永寒這麼說,其它人也不敢說不,就由著他了。

  在轎車的後座,晴亞被裹著毛毯,靠在石永寒懷裡。他摸看她潮濕的頭髮及臉頰,心裡忍不住喊:「對不起!對不起!」成行的淚悄悄地滴落在她的額頭上。

  「不是叫你等我們回來嗎?」石永信說。

  石家客廳坐著石永信夫婦及石永寒,時間是清晨五點。

  「她還在睡,你小聲點。」石永寒很不客氣。

  「好啦!人回來了就好,你們還吵。」說話的足石永信的妻子馮美玉,人長得嬌小美麗,看起來好像遠不滿二十歲的模樣。

  「他個性這麼衝動,萬一……」石永信指著弟弟。

  「個性衝動的是你。」馮美玉若有所指地瞪了石永信一眼:「你沒聽永寒說嗎?由當時的情況看來,魏秀萍根本沒想過要放了晴亞;如果不是永寒及時行動,晴亞不曉得會被嚇成什麼樣子呢!」

  是美玉說的話,石永信也不敢再說什麼,便坐了下來。

  美玉這才問石永寒:

  「永憐呢?」

  「我搬了張床,讓永憐到晴亞房裡陪她,免得她被惡夢嚇醒時沒有人在。」他答。

  「唉!這個孩子真可憐,從小就……永寒,她仍記不得以前的事嗎?」

  「嗯!十歲以前的事都不知道。」

  「那麼那件事……」

  石永寒搖頭:

  「不!我不想讓她知道。」

  「你看你,非得這麼頑固嗎?」石永信又站起來:「如果早點告訴她,她或許已經克服了這個毛病,也就不會發生昨晚的事了呀!」

  「是呀!或許你該試著告訴她。」美玉說。

  「不!我……我說不出口,她會受不了的,而我不想讓她更傷心,更難過。」

  「那我來說吧!」

  「大嫂……」

  她笑了笑:

  「我會盡力做到完美,讓傷害減至最小,你就相信大嫂吧!」

  「對!讓你大嫂去說,都是女人嘛!比較知道彼此的想法。」石永信看向美王,卻不料遭了個白眼。

  「總不能一直瞞下去,萬一有天她想起了事實,不是更糟嗎?不如由我們告訴她,至少可以給她較好的解釋。」美王說。

  石永寒終於歎口氣,點了頭:

  「那就拜託大嫂了。不過,還是等她休息一、兩天再說,好嗎?」

  美玉笑著點頭:

  「沒想到一陣子不見,你變得體貼了。」

  石永寒堅毅的臉泛起淡淡的紅,美玉看了又是會心一笑。

  「唉!」石永信歎息:「魏秀萍這女人還有什麼不滿足呢?竟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是啊!幸好永寒沒你那麼笨。」美玉說:「你們聊,我上去看看她們。」

  「喂!妳……」石永信一臉無奈回頭對石永寒說:「在她面前我是抬不起頭來了。」

  「慢慢來!不是已經有進展了嗎?」他淡淡一笑。

  「唉!也只能這樣了。我去躺一會兒,坐飛機坐得我累死了。」

  石永寒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想著晴亞對他的指責:「我討厭你……是你害我的,是你……」他的心一陣疼。不錯!是他害了她,她連魏秀萍都不認識,多無辜啊!卻因為他而受這麼多苦。王清波對她的傷害記憶未退,馬上又落入魏秀萍手中,難怪她要恨他了。唉!幸好她依然平安,否則他……會恨自己一輩子的。

  晴亞驚魂未定地在床上躺了兩天,魏秀萍帶給她的恐懼經常在夢中揮之不去,幸好每次驚醒都有永憐或美王陪在身邊。

  美玉看起來嬌小年輕,似乎不像是叔叔的太太,她希望晴亞叫她的名字,而不要叫她「嬸嬸」,晴亞當然也欣然同意。這兩天她時常來和她論說話,尤其是永憐上學時都是她陪看她的。

  晴亞打電話告訴秦雪如她在石家的事,但阻止雪如將她的衣物送回來。她並不打算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就搬回石家,等時間一到她還是會離開的。

  意外之後,石永寒卻從未在她面前出現過,這種沒有絲毫關心的作為令她傷心又生氣,她是因為他的關係才會出事的啊!難道他連來看看她都不願意?

  美玉端了她的早餐上來:

  「昨晚睡得還好吧?有沒有作夢?」她坐在床邊。

  「還好。永憐上學了嗎?」晴亞真正想問的是石永寒,他究竟在忙些什麼?

  「嗯!已經出門了,而妳石叔叔還在睡呢!」

  「其實我很高興妳和叔叔和好了。以前叔叔在國內時經常念著在美國的妳呢!

  「是嗎?」不知怎地,美玉看起來竟有點落寞。

  晴亞於是將話題轉開:

  「那個……那個抓我的女人現在怎麼了?」

  「妳說魏秀萍呀?她還被收押在警察局,畢竟她這也算是綁票。報紙上鬧得好大,我看她的服飾王國一定會受到不小的影響。」

  「可是……她和……石大哥不是朋友嗎?」她不明白地問。

  「其實……不能算是朋友。」美玉看著她,一會見後才說:「妳知道我和妳叔叔為什麼鬧翻嗎?」

  晴亞搖搖頭。

  美王接著說:「是因為……因為他和魏秀萍害我失去肚子裡的孩子。」

  「這……怎麼會呢?他們……」

  「妳叔叔原本是基於同情才幫助毫無依靠的魏秀萍,她的父親原本在宏石上班,卻出了意外去世。妳叔叔心軟,又想既是員工眷屬,就讓她進了宏石;沒想到她的心既狠又貪,想盡方法要勾引妳叔叔離開我。」

  「她太過份了!」

  「有一次我竟親眼看見他們……他們睡在同一張床上;我氣得轉身逃跑,不小心跌了一跤,結果我肚子裡兩個月大的孩子就這麼沒了。後來雖然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她設計的陰謀,但由於我受的傷害太深,無法輕易原諒他們,所以離開了台灣,到美國教書。」

  「可是……石叔叔也是受害者嘛!」

  「是不錯。可是我在事情發生之前就警告過他許多次,說那女人有企圖,心機又深,不該和她走得太近;他卻說我心眼太小,胡亂懷疑別人。結果害我……我這麼喜歡小孩子,而醫生說我那一跤摔得太重了,或許會造成永久的傷害而無法再懷孕,晴亞,妳說我受得了嗎?」

  「美玉……」她不曉得事情這麼嚴重,由美玉的表情看來,她真是感到非常難過的:「只是『或許』嘛!妳不要這麼灰心。」晴亞安慰她。

  美玉歎氣道:

  「然後魏秀萍不知用什麼方法偷走了公司一大筆錢,逃往日本學習服裝設計。當時妳石叔叔因為我的事無暇他顧,也沒有向警方報案。」

  「那豈不是太便宜她了?」

  美玉淡淡一笑:

  「如果她就這樣罷手也就算了。服裝設計學成後,她到美國繼續發展,誰知又盯上了永寒。」

  「石……大哥?」晴亞張大了嘴。

  「沒錯!但這會兒她有名有利,看中的似乎是永寒本人。可是他是個極嚴肅的人,對她的糾纏只感到不耐煩,而又由於她曾對我造成那麼大的傷害,所以永寒根本對她感到厭惡和不屑。

  後來永寒回到了台灣,她竟也追了過來。唉!沒想到她……會做出這麼幼稚、無理的事,幸好妳沒什麼大礙,否則永寒他……他一定難過死了。」

  「才不會呢!這幾天,他連……他連來看我也不肯……」

  「那是因為他知道我們會陪看妳啊!他說心情很差,到海邊的別墅去住幾天。妳出了事,他也受到很大的打擊呢!」美玉說道。

  晴亞嘟起嘴:

  「他才不在乎我呢!現在石叔叔回來了,他就迫不及待想丟下我,我很清楚的。」

  「妳……妳怎麼會這樣想呢?」

  「本來就是這樣,我是個惹麻煩的包袱,有機會的話,他巴不得立刻將我丟給別人呢!雖然……雖然有時侯他真的對我很好,但畢竟我們大部份的時間都是水火不容,他當然討厭我了。」

  「妳……我再說個更長的故事給妳聽,好不好?」美玉問她。

  「什麼故事?」

  「晴亞怕水的故事。」她笑了笑。

  晴亞楞了一下才高興地喊道:

  「真的?妳肯告訴我?我問過他們,但他們都不肯說,可是……我真的厭倦了那莫名的恐懼,妳快說嘛!快說啊!」

  「別急呀!妳得先答應我,事情還未完全弄清楚時,妳千萬不能激動。」

  「好!我答應。」晴亞用力點點頭。

  「那就從妳父親開始吧!」

  「我爸爸?他好早就去世了。」

  「不!他沒死,至少不是在妳十歲的時候。」

  「可是媽說……」

  「妳聽我說。妳十歲的時候,妳父親愛上了一個富家女,於是拋棄了妳和妳的母親。他嫌棄妳母親沒念過書,又沒有錢讓他開創事業,這讓妳母親非常傷心。」

  「我……我爸爸他……」晴亞不敢相信。

  美玉點點頭:

  「妳母親成天以淚洗面,工作也不去做,妳們的生活更加困難;幸好有好心的鄰居送東西給妳們吃,妳們母女才不至於餓死。」

  「那為什麼我連一點印象也沒有?十歲了,應該有些模糊的印象,不是嗎?」

  「那是因為曾發生過一件事。」美玉面色凝重。

  「一件事?」

  「對!妳母親的精神狀況變得很不穩定,鄰居曾想帶走妳,怕她不能控制而傷害了妳。可是妳母親緊抱著妳,不讓妳離開她身邊。有一天清晨,妳母親帶看妳搭車到了南部郊區一個靠海的村子,她……她……」

  「她怎麼樣?妳說啊!她怎麼樣?」她緊張地問。

  「她……她把妳推大海中。」美玉沉重地說出了埋藏多年的秘密。

  「不,不會的!我媽她不會要我死,我是她唯一的女兒,她那麼疼我……」晴亞拚命搖著頭:「妳騙我!妳怎麼能編出這樣的故事來騙我?妳是媽最好的朋友,應該知道她不會的,她不會……」她哭泣,任淚流下臉頰。

  「晴亞,妳冷靜點,忘了妳答應我的嗎?要聽我說完。」

  「不!我不要聽!妳根本沒有說實話,你們都不想告訴我實情。那沒關係,就是別說我媽,我只有她,我只有她而已啊!」她激動地喊。

  美玉於是摟住她,讓她好好地哭一場。這個孩子也真夠可憐的了,現在又要接受這樣的事實,難怪永寒怎麼樣也不肯將事情告訴她,看她哭得旰腸寸斷,她又何嘗忍心呢?

  直到她激動的痛哭轉為細細的啜泣聲後,美玉才繼續說,手仍拍著她。

  「妳母親只是一時的神智不清,當她看見妳在水中掙扎時立刻就清醒了。她跪在那裡哭著求人家來救妳。晴亞!她不是不愛妳,她只不過是病了。」

  「為什麼?她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想殺死我?」

  「妳不能這麼想,晴亞!是妳父親的狠心拋棄,才害妳母親變成這個樣子。我說過,她當時病了,妳不能因此而恨她。」

  晴亞仍啜泣看,內心的傷並非哭泣就能夠撫平的。如果事實真是這麼殘酷,就像石永寒所說,或許不知道遠比較幸福吧!難怪他們都不肯說,原來……原來是這麼可怕的事實。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抬頭對美玉說:

  「我想自己靜一靜,好嗎?」

  美玉瞭解地點點頭:

  「我明白妳的心情,這也就是我們一直瞞著妳的原因,就是怕妳受到傷害。不管妳現在心情是怎樣,不要忘了妳母親對妳的好。她努力做了所有該做的事,全是為了妳,妳應該原諒她在無意識之下所做的這件錯事。如果妳不能想通,我說出實情便完全沒有意義了。妳好好想一想吧!故事的後半段,等妳想聽時再告訴我。」

  美玉離開後,留下晴亞思索看她的話,腦子裡此刻是極端混亂的,怎麼也理不清。她終於又哭了起來,心裡不斷地喊:

  「媽!妳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

  她好希望媽媽還活著,那就可以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

  石家飯廳裡,只有石永信夫婦吃看中飯。

  「什麼?妳說了?」

  「早死早超生,不說還拖到什麼時候?」美玉吃著炒飯。

  「妳別亂用成語吧!虧妳在美國教的是華語。」石永信抱怨。

  「我沒說錯啊!告訴她實情就是想讓她脫眙換骨,走出陰影,難道你以為我喜歡看她難過?」

  「當然不是啦!那她的反應……」石永信擔心地問。

  「跟我們想像的一模一樣。唉!看得我真難過。」

  「永寒這傢伙倒會躲,真是懦夫。」

  「哈!當他面你又不敢說,就會在我面前現。」美玉嘲諷地說。

  「妳不要總是打擊我啊!這麼多年了,我每天都在後悔,都在反省,當年……失去孩子我也很難過,妳就給我一個機會,別再恨我了吧!」他懇求道。

  「如果我一輩子都沒有小孩,我還會更恨你。」她沒好氣地說。

  「那也要給我機會試一試啊!不試怎麼知道行不行?」

  美玉臉紅地白了他一眼:

  「少噁心,快吃飯啦!」

  「那可不可以……」他還在說。

  「再問我拿湯匙丟你喲!不正經!吃飯時也說這些。」

  石永信看看妻子羞紅的臉,終於笑著吃起飯來。好啊!不在吃飯時說,另外找時間說總可以了吧!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9-1 11:44:33

第9章(1)  

  永憐一下課就到晴亞房裡看她。

  「怎麼樣?今天好多了吧!」她看看晴亞,奇怪地問:「怎麼了?看妳精神好像更差了,臉色也不好。」

  「沒什麼。有些心煩的事,妳不用理我。」

  「那可不行。二哥要我一有空就陪著妳,免得妳一想起那個壞女人,心裡就害怕。」

  「他倒是會指使妳,自己卻躲得老遠。」晴亞氣道。

  「二哥心情也不好,我從沒見過他這樣吔!妳不要怪他嘛!」

  晴亞不想再討論他的事,她已經夠煩亂的了,現在她想趁石永寒不在時回到秦雪如那裡,這樣可以減少很多麻煩;至少石永信夫婦應該會尊重她的意願,而永憐嘛!多花些時間也可以說服的。

  「永憐,我本來就沒事,又在你們家休息了好幾天,我想我該回去了,或許工作有了著落也不一定。」

  「妳在說什麼嘛!這裡就是妳的家啊!工作的事我聽二哥說過,不急嘛!慢慢找。」

  「不行!我已經決定搬出去,沒理由為了這點小事又搬回來,妳不要為難我吧!我一定會時常來看妳。」

  「不可以,二哥知道會打死我的,何況大哥大嫂也不會答應啊!」永憐急忙說。

  「妳二哥已經不管我的事了,石叔叔那邊我會自己告訴他,妳呢?妳答應讓我走嘛!求求妳!」她又加了一句。

  「我……我不知道。這樣吧!我去找大嫂,妳自己和她說。」永憐將事情推給能言善道的美玉,並求她無論加何要留下晴亞。

  美玉不久來到晴亞房裡,笑著說:

  「永憐說妳有事找我?」

  「我……我想回同事那裡。相信妳和叔叔都知道,我已經搬出石家了。」

  「是為了永寒嗎?」

  「不,不是的。」地急急否認。

  美玉在她身邊坐下:

  「妳不用騙我。一定是生他的氣,才讓妳非走不可。」

  「我本來就不該一直住在這兒,即使妳和媽媽是好朋友,我……」

  「我根本不認識妳母親,晴亞。」美玉微笑道:「聽我說完故事的後半段吧!如果到時候妳仍要走,我答應替妳說服他們。」

  「妳……妳不是我媽的好朋友?但叔叔說……」

  「當時妳母親大聲喊叫,要人來救妳時,正是一大清早,附近並沒有多少人在;漁夫們都出海去了,婦孺們也不敢下海救妳,大家都在岸上乾著急。最後終於有人跳下水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他……」美玉看看晴亞:「他就是永寒。

  又是另一個令地震驚的消息!怎麼會呢?這一切聽起來是那麼荒謬,那麼不可能發生。

  「妳不用覺得奇怪,這沒什麼不可能的。如果老天爺注定了你們要這樣相識,一定會有祂的道理在。其實,恐怕還有更讓妳吃驚的呢!永寒其實不是石家的骨肉,他是個養子。」

  「什麼?石大哥他……」晴亞目口瞪呆。

  美玉點點頭:

  「他在孤兒院長大,個性孤僻。我的公公在一次參觀孤兒院時發現了他,欣賞他孤傲的神情,便決定收養他。他被收養後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而他也很努力用功,所以成績很好。」

  停頓了一下,美玉又繼續說:「只是他的脾氣和我公公很像,非常倔強,所以經常有爭執發生。那天他不知是第幾次離家出走,跑到南部去,而且正好地救了妳。幸好,妳醒來後忘了妳母親所作的事,而且一直要跟著妳母親,別人怎麼拉也拉不走。」

  「為什麼我會忘了呢?只是一下子啊!」晴亞問。

  「可能是一種保護自己的自然行為,也可能妳心裡拒絕去接受這樣的事。可是永寒很不放心,因為他看見了妳母親的行為,他怕妳會再度受到傷害。當時他想帶妳走,但妳不願意,妳母親也哭著求他不要。而他雖然作罷,心裡仍念念不忘,跟著妳們回到家裡,由鄰居那兒知道了妳們的遭遇,內心更是同情。」

  美玉的神情早已陷入了回憶中:「從此以後,他要我公公幫助妳們,交換條件是他不再搞幫派,也不亂鬧脾氣。就這樣過了這麼多年,即使他在美國的時候,也吩咐妳石叔叔要照顧妳們。這件事經常被我們拿來取笑,說他在養自己未來的老婆,他總是氣憤地瞪著我們,好像在為自己解釋什麼。

  自然而然地,妳母親過世後,他要妳石叔叔以我們夫婦的名義接妳來住,並照顧妳。所以說,我和妳叔叔跟妳母親從不曾見面,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永寒要我們做的。」

  「他……他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我們並不認識啊!」

  「這妳該去問他,因為連我們也不明白原因,而且妳也知道他的脾氣,等他年紀越大就更沒人敢問了。」

  美玉又頓了頓:「晴亞,想想他對妳的好,不要離開他;如果他不愛妳,就不會這麼痛苦。我看得出來,他始終認為他不是石家的人;他努力工作,擴展業務都只是一種回報。這樣一個孤傲的人用這麼深的柔情在待妳,妳真的一點也不感動嗎?」

  晴亞不說話,只靜靜地流淚。

  美玉拍拍她的肩:

  「我們都試看心胸寬大些吧!我要原諒妳石叔叔,妳也要原諒妳母親,還有永寒,如果他曾經傷害妳……」

  「不!他沒有。」晴亞打斷她:「他對我很好,始終都關心我,是我自己不應該……總要惹他生氣……」她哭著說。

  「這就對了!誰沒有犯過錯呢?沒有什麼事是不能原諒的,尤其他們都是這麼愛妳,妳現在可以體會嗎?」

  晴亞誠心地點頭。

  美玉笑了笑:

  「永寒剛才到家了,妳不是有話想問他?我想他會在他房裡。」

  晴亞臉紅了:

  「我……我想先洗個臉,整理一下儀容。」

  「好!希望妳勇敢些,別再退卻了。」美玉說完便走下樓去。

  石永寒坐在房間裡。出去的這幾天,心裡還是一樣無法平靜,他從沒想過她恨他竟會讓他這麼傷心。到現在他仍不敢面對她,尤其若迎接他的是一雙怨恨的眼神時,他的內心真有如千刀萬剮般難受。

  當晴亞開門進來時,他簡直是愣住了;直到晴亞哭著撲到他身上,另一波震驚不禁又襲捲了他,但他卻立刻恢復了平靜。

  「怎麼了?為什麼哭?」他扶住她的肩。

  「你!都是你!你去哪裡了?這麼久都見不到人。」她捶打著他。原本想好好和他談一談,誰知一看見他就想起了好多好多的事,委屈和感動都令她忍不住想哭。

  「我……」他歎氣:「我怕妳不想看見我。」

  「誰說的?你不要找借口躲看我。」她擦乾眼淚,人仍待在他懷裡。

  「妳忘了?是妳說的,妳討厭我!」

  「我……我是討厭你,但沒說不要看見你啊!」

  「我害怕妳用怨恨的眼神看我,畢竟是我害妳受了那麼多苦。好了!現在告訴我吧!為什麼哭?是不是作惡夢了?永憐沒陪妳嗎?」他柔聲問。

  她搖頭:

  「不是啦!是因為……好多好多事。」

  石永寒這才想起大嫂,一定是她。

  「是不是大嫂說了妳怕水的原因?」他問。

  「嗯!」這只是原因之一,不過她沒說出口。

  「妳不是很想知道嗎?現在告訴妳了,妳不能勇敢地接受?」

  「我……」她吱晤著。

  「想想妳印象中的母親是什麼樣子?」

  「她;:很好啊!每天辛苦工作,逼我唸書。她雖然很會嘮叨,但是對我很好;有什麼好吃的都留給我,給我買漂亮的衣服,而她自己卻穿舊的。」

  「是不是和正常的媽媽一樣?」他問。

  她點點頭。

  「這就對了。妳明明只記得妳媽媽的好,又為什麼要在乎不記得的事呢?」

  「可是……現在我知道了啊!她……她想……」

  「那又怎麼樣呢?妳會立刻就忘了那件事不就是妳心裡的選擇嗎?妳早就決定要原諒妳母親,即使妳現在明白了真相,她為妳做那麼多還是不可抹滅的啊!」

  「只是……每次想起心裡還是……」

  「慢慢就會好的。妳真傻,為了這麼久以前的事難過。」

  她不曉得為什麼他們現在能這麼自然地抱在一塊兒,彷彿那是全世界最天經地義的事般。聽了美玉說的話,她忽然覺得自己執意要離開石家是毫無意義的事,如果……如果他對她不是基於責任,而是為了……愛,那麼……

  「石大哥!」

  「嗯?」他摟看她。

  「如果你在路邊看見一個乞丐,你會不會給他錢?」

  「不一定啊!妳問這個做什麼?」

  「那你為什麼毫不猶豫地幫了我和我母親?」

  石永寒身子一僵:

  「大嫂告訴妳的?」他終於問。

  「嗯!」

  「她為什麼要說這個呢?沒有必要啊!」

  「誰說沒必要?你不覺得至少該讓我知道嗎?」晴亞抬頭問。

  他歎氣:

  「是我,或是我大哥、大嫂都沒有關係,重要的是妳不再流離失所,我關心的只有這個。」

  「是你救了我啊!」晴亞離開了身子:「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不曉得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你想留住我的話,只要說出來就好,不用吼也不用叫,為什麼你就是不會?」

第9章(2)  

  「我……叫我怎麼說呢?叫我無緣無故對一個人說救了她的命……」他面有難色地解釋。

  「什麼叫『無緣無故』?我對你就……就真的沒有一點意義嗎?你一點也不希望我……我感激你、親近你嗎?」

  「晴亞!妳不要這樣,聽我說嘛!」石永寒氣自己,怎麼在她面前總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

  「你要說什麼?」她轉過身背對著他。

  「我……可能是個性的關係……我很少主動向人家解釋或說明什麼,我沒有故意要騙妳,只是……不習慣而已啊!」他說。

  她默不吭聲。

  他扳過她的身子,對她說:

  「妳不要為這種事生氣!即使妳現在知道了,我還是我,妳還是妳,沒什麼改變啊!妳又何必這麼在乎?」

  「我就是氣你什麼都不在乎。至少我可以向你道謝啊!也不會心裡一直認為你討厭我,不在乎我。」

  「我沒有,我真的……」他急看說。

  「好!那你老實告訴我,你從水裡救起了我也就算了,為什麼還幫了我們家這麼多年?」她看看他問道。

  「不要問我這個。」他皺眉。

  「你不說?好!那我立刻回雪如那裡去。」她轉身要走。

  他拉住她:

  「別這樣。妳……妳越來越喜歡為難我,我…‥」

  「我不住這裡,就不會再為難你了啊!」晴亞不明白他怎麼會變得一反常態,話也不會說;可是,她很喜歡現在的他,好像對她真有幾分喜愛哩!

  「不行!妳要住在這裡。」他喊道。

  「那你還不說?」

  「真的沒什麼好說的,反正就是……因為我救妳時,妳……妳一直抱著我,哭得很傷心,我覺得……妳很可憐,也……很可愛,所以……反正我就是放心不下,這樣可以了吧?」

  晴亞搖搖頭。

  石永寒也有些氣憤地看看她:

  「妳……還說不是為難我?妳根本就……」他深吸一口氣:「是不是大嫂說了什麼?妳想聽我親口承認?妳要我說我愛上一個十歲的小女孩,所以才開心她、照顧她?好!我承認,那又怎麼樣?很可笑嗎?」

  晴亞哭著從背後抱住他:

  「是不是真的?你有沒有騙我?」

  「妳……」他想轉過身來,但她不依。

  「現在那個女孩子長大了,個性倔強,脾氣暴躁又不懂得感恩,你……你還會不會愛她?」她躲在他身後流著淚問。

  他終於轉身把她擁進懷裡:

  「妳沒有這麼糟,就算有我也不在乎。我認為自己是不正常的,竟會愛上一個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又緊抱著我不放的小女孩,而且一愛上了就無法忘記。」

  「真希望我記得你,那我……」

  「如果妳曾記得我,我就不會出現了。」他打斷她。

  她疑惑地抬起頭:

  「為什麼?」

  「因為我一直希望能忘記妳,反正妳有大哥照顧,我可以不用擔心;所以我躲在美國,不想回到台灣,我怕見了妳以後,會永遠忘不掉妳。」他撫著她的面頰。

  晴亞寒淚看看他:

  「說出來!告訴我,我好想聽你說。」

  他歎氣,把她擁得更緊:

  「我愛妳!我愛了妳這麼久,明知道不應該,但是我真的忘不了。晴亞!妳……妳會笑我嗎?」

  她搖搖頭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把頭深深地埋在他懷裡。

  就像美玉說的,這麼一個冷酷、孤傲的人,竟用這樣多,這樣深的柔清呵護著她;她除了感動之外,如果還有別的情感,也絕不會是嘲笑啊!

  事實上,她真覺得自己應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老天爺在她失去父親的那年給了她一位騎士,他不僅替父親照顧她,還用生命中的這麼多年愛她,世界上還有那一個女孩子會像她這麼幸運?

  石永寒抬起她的臉,對她說:

  「那妳呢?我知道我年紀大,個性孤僻,脾氣也不好,可是我慢慢在改了,妳有沒有發現?以後我絕不再對妳凶,對妳亂發脾氣,妳能不能留下來,並且……並且試看學習愛我?」他的表情緊張。

  晴亞對他的謙卑感到心疼,原來他一貫的冷硬表情之下還藏有自卑,所以他不想多與人相處,總喜歡獨自一個人。

  款款柔情已在她的心裡升起,她根本無需再試就已經愛上他了,不過她可不想這麼早就告訴他,女孩子嘛!誰不喜歡被追求的滋味呢?

  她的沉默似乎嚇著了他。

  「青亞!妳……妳的回答呢?」

  她這才在他懷裡點點頭,表示願意留下,「試看」去學習愛他。而光是如此就讓他高興的了,不過他仍憂慮著什麼似地對她說:

  「如果……我告訴妳我……我的過去,而那些事並不是……並不是那麼好,妳……」

  她搗住他的嘴:

  「誰管你以前是怎麼樣嘛!我以前那個樣子你還不是愛我?」

  「這不一樣……」

  「沒什麼不一樣啦!」晴亞不讓他說,也不準備告訴他美玉早已說出他的身世:「我想回家裡去給媽媽上香,還有掃掃墓,你要不要陪我去?」

  「當然好。妳能原諒妳母親我也很高興,看妳想什麼時候去我都會陪妳。」

  「如果你對人都這麼體貼,所有的女人都會纏著你了。」她又想逗他。

  「我沒有對誰體貼過,除了妳。」他連忙說。

  「是嗎?那魏秀萍呢?」

  「妳還在怪我?她傷害妳我也很生氣,可是……」

  「你喜歡她嗎?」她故意問。

  他猛搖頭。

  「那是她倒追你嘍?」

  「這……」石永寒慌了手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提這些。

  「人家想嫁給你,那你怎麼不要?」

  「晴亞!妳明知道我……我剛才什麼都說了,妳還……」

  晴亞終於笑了出來,沒想到他碰到感情問題竟是笨拙如情竇初開的小男生般,看來以後可以經常一逗逗他了。

  「妳……妳這麼愛捉弄我?至少我是『大哥』啊!」

  「誰說?以後我們可是平等的喲!」

  「妳……怎麼說?」他弄不明白。

  「哎呀!不跟你這個呆子說話啦!我要去找永憐了。」晴亞頓時覺得整個人煥然一新,彷彿已脫眙換骨成了另一個人,心情也像雨後的天空一樣晴朗呢!

  雖然,她還弄不清楚是什麼力量這麼大,而使她改變這麼多;但她非常明白,總有一天她也要盡自己最大的力量,讓石永寒也走出心裡的陰影。

  晴亞跑進永憐房裡,見她悶悶不樂地坐在床上。

  「怎麼了?」她問。

  「沒什麼。」

  「少騙我了!妳那張臉就像誰欠了妳幾百萬沒還一樣呢!」

  「今天又沒有學長的信,已經一星期了啊!」

  「也許是他剛好有事在忙,或者是郵差慢了,妳不用這麼緊張嘛!」

  「可是以前從來沒有這種情況發生,我在想也許是他……他嫌我煩了。」永憐難過地說。

  「怎麼可能?你們不是已經一起出去過好幾次了嗎?他如果討厭妳又何必邀妳呢?妳不要胡思亂想。再等一等啊!說不定明天就到了。」

  永憐歎口氣點點頭:

  「晴亞,妳不要走啦!我會煩死掉的。」

  「我不走了。」她笑著說。

  永憐的表情極富戲劇化:

  「真的?」她拍手:「我就知道還是大嫂有辦法,她說服妳的?」晴亞搖搖頭。

  「不然是誰?」永憐疑惑地問。

  「是妳二哥。」

  「二哥?不可能啦!他那麼笨,妳忘了妳還罵他是『石頭』呢!」

  「『石頭』又怎麼樣?說不定我……就是喜歡『石頭』呢!」晴亞神秘地笑。

  「妳……妳……是說,我快有二嫂了,就是妳?」永憐大叫。

  「哎呀!沒那麼誇張啦!我告訴妳喲!其實妳二哥很可愛,妳只要用對了方法,他……」兩人吱吱喳喳的說了起來。

  而遠在台中的葉強,此時站在郵筒前,直看看手上的一封信。唉!要不要寄呢會不會太……思索了好一陣子,他終於下定決心,把信扔進了限時郵筒。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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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9-1 11:45:07

第10章  

  石家客廳坐滿了人,大家邊吃水果邊說著話。

  「這邊的事情總算都解決了,我和美玉打算明天就回美國。」石永信說。

  「是啊!報上說魏秀萍因精神極度不穩定而進了精神病院觀察,我想她是不會再找你們麻煩了。」美玉說:「我們是該回去,美國的事業也不能沒有人照應。」

  「這麼決就要走了?」永憐嘟著嘴:「好不容易才熱鬧幾天呀!」

  「我們會時常回來看你們,你們有空也可以到美國玩嘛!我已經決定辭去老師的職位,專心幫你大哥,所以你們什麼時候來,我都有空招呼你們。」美玉笑著。

  「永寒!如果我和你大嫂想回台灣住一陣子,你願不願意再調回美國去?」石永信問道。

  「這……也可以,如果你和大嫂真有這個意思的話。」眼神不禁投向了晴亞。

  晴亞明白他看她一眼的意思,也瞭解他想說,但又說不出口的話。這個「石頭」,總要地作些丟臉的事,她清清喉嚨,臉紅地說:

  「那……那我也要一起去。」她低下頭,可沒想到「石頭」竟也會加上一句:

  「我要帶看她。」

  她笑著看他,似在鼓勵他終於能勇敢表達心中的意思。

  石永信夫婦也相對一笑。

  永憐起哄說:

  「二哥最沒意思了,好不容易我有了一個年紀差不多的好姊妹,結果不久就得改口叫二嫂,我真的很吃虧吔!」

  結果晴亞羞紅了臉,石永寒也被糗得說不出話來。永憐得意地想,晴亞說的沒錯,她這個二哥其實很害羞,只要用對了方法就能制住他,以後再也不怕他對她凶了。

  「我覺得魏秀萍很可憐。」晴亞忽然說。

  「會嗎?」其它人都訝異地看向她,包括石永寒。

  「雖然她做錯過很多事,可是她一定也很寂寞。不像我雖然是個孤兒,但我還有你們,而她什麼也沒有。尤其是現在,她失去了名也失去了利,還這樣不清不楚地待在精神病院裡,不是很可憐嗎?」

  「妳不怨她曾傷害過妳?」美玉問。

  「她只是為了石……石大哥呀!我從她的言語中可以聽得出來她真的很愛他,只是她用錯了方法。我覺得……我們也可以試看原諒她,她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如果我們每次提起她都要用怨恨、不屑的口氣,那我們就太殘忍了。」

  「可是她真的太可惡了呀!做了這麼可怕的事,如果妳有什麼萬一怎麼辦?這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永憐氣憤地說。

  美玉歎氣:

  「其實晴亞能這樣想也很不容易,雖然現在我們無法做到這麼超然,但至少可以慢慢嘗試。永憐,妳也是女人,可以體會一下她的心情。」

  「那就該……怪二哥長得太帥嘍?」永憐調皮地說。

  「妳不要胡扯。」石永寒吼道,他不習慣成為談論的話題。

  「叔叔!你們不能晚一天走嗎?我們可以出去玩一玩。」晴亞提議。

  「對呀!明天是星期天吔!我可不想去機場送行呢!」永憐也說。

  晴亞又跑過去推了推石永寒,於是他只好也開口:

  「就延一天再走吧!免得小女孩們翻臉。」話一說完,永憐和晴亞立刻瞪他:

  「誰是小女孩們?」

  看看他們鬧在一塊兒,石永信感到很欣慰。看來永寒真的已在改變,而晴亞就像陽光一樣讓他漸漸變得溫暖起來。他有很強烈的預感,也許過不了多久,永寒就會成為他真真實實的「兄弟」了,這早已是他期盼多年,想必不久就會成為事實的美夢!

  美玉把手伸過來,他立刻緊緊的握住。人生,好像越來越美好了。

  昨天他們整整玩了一整天,去烤肉,到遊樂場,甚至還去玩小鋼珠,每個人都像回到了童年。

  石永信夫婦終於在今天飛回了美國,因為昨天玩得太累了,只有石永寒開車送他們去機場。

  晴亞醒來四處都找不看人,只有永憐仍在睡,她下午還有課,所以晴亞也沒去叫她。到客廳想看看報紙,發現桌上有一封信,是永憐的,台中郵政……不是她等了好久的信嗎?葉強來信了,她於是衝上樓去。

  把信交給永憐,她說:

  「妳慢慢看吧!我不打擾妳了。」

  誰知她才走了幾步,竟見聽見永憐哭了起來。

  晴亞又衝進去:

  「怎麼了?」

  永憐仍一徑地搖頭直哭,信攤開在床上。

  「是不是葉強……他要和妳停止通信?」晴亞指著信問她,內心也不禁有些擔憂。

  她還是搖搖頭。

  「那是……他另外有了女朋友,不理妳了?」

  見她只是哭,晴亞忍不住叫道:

  「妳不要一直哭嘛!到底什麼事妳說啊!」

  永憐啜泣著:

  「他說……他說……哎呀!妳自己看啦!」她把信拿給晴亞。

  晴亞只好拿了過來。

  葉強的信是這麼寫的:

  永憐:

  收信愉快。這麼晚才回信,是因為我在仔細考慮一個問題,希望妳不要介意。

  記得好久以前,在一個妳情緒低潮,而我也心情不佳的日子裡,我們暢談了許許多多。那時我失戀了,或許妳不知道,我失戀的對象是蕭晴亞——!妳的好朋友。現在,我坦白地告訴妳,是盼望妳能瞭解,我已自那段感情中解脫了,晴亞願意成為我可愛的妹妹,我也願像一個哥哥般地愛護她。

  永憐!在我服役的這段日子裡,妳的鼓勵和關懷始終不斷,使我的軍中生活格外溫暖、甜蜜。那天我曾經說過,如果誰能有妳這樣善解人意的女朋友,那是他的福氣。當時我是很誠心地這麼說,而現在我可以毫不考慮再大聲說一遍,因為我希望自己能成為那個有福氣的人。

  千萬不要說我變得油嘴滑舌,妳不會知道我打了幾次草稿才寫好這封信。永憐,妳願意等我嗎?

  用全顆心期盼妳的回信。

  葉強上

  晴亞看完搖搖頭:

  「唉!我也不怪妳哭成這樣,如果我收到這麼感人的情書說不定哭得比妳更厲害。喂!哭夠了吧?應該笑一笑了啦!」

  「我……我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搞的。那麼久沒收到他的信,我就不停地……往壞處想,想得都快成神經病了;結果收到信時……可能是沒有心理準備,所以……」永憐拭去淚水,斷斷續續地說。

  「我教妳啦!妳也下星期再回信,哈!我保證他會攜械逃兵。」

  「這……不好吧!很嚴重的吔!」

  「哎呀!開開玩笑嘛,我也知道妳捨不得他苦等。」

  「才不是!」

  看著永憐嬌羞的臉頰,晴亞不禁想到,如果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能像她們這般幸福,豈不是太好了?然後她想起了死去的媽媽,還有魏秀萍,感到深深的遺憾,唉!世事又怎能盡如人意呢?

  石永寒陪著晴亞回到南部,他們先買了鮮花到晴亞的母親墳上上香。晴亞跪在墳前對母親說:

  「媽!您是苦命的女人,而女兒連孝順您的機會都沒有。您要原諒女兒的不孝,在我心裡也曾經懷疑過您的愛,但我知道錯了,妳給我的一切是什麼也比不上的。我愛您!媽!您安息吧!」

  「伯母!您放心去吧!我會照顧晴亞的。」石永寒也合掌拜了拜,才拉了晴亞站起來。

  晴亞擦看淚道:

  「你知道嗎?我不遺憾我沒有爸爸,因為我有了你,可惜媽媽不能跟我們在一起。」

  「我知道。」他安慰地摟緊她。

  當他們往眷村走去時,晴亞忽然說:

  「要不要教我游泳?」

  「妳?游泳?妳沒弄錯吧?」石永寒困惑地說。

  「為什麼不行?」

  「可是妳……」

  「我是怕水,但可以克服啊!我認為,只要……只要你陪著我,我一定不怕的。而且……我總覺得如果我一直害怕,一直不敢靠近水,我想……媽媽在天上會難過的,她自以為我不原諒她。」晴亞細聲說。

  石永寒只好摸摸她的頭:

  「好,我教妳。」

  她笑笑挽看他的手繼續走。

  「晴亞?妳不是小晴亞嗎?」一個老太太指著晴亞說。

  「是阿婆?阿婆,您還好吧!」原來是隔壁的張婆婆。

  「好,好!看看妳!都長這麼大了,還這麼標緻。唉!幸好當時那年輕人救了妳,妳知道嗎?他還到這兒問過妳的事哪!直叫我們這作鄰居的要多注意妳,真是個好孩子,長得又英俊……」

  晴亞笑看瞧瞧石永寒,他面孔微紅地轉過頭去。

  「真的長得好帥……」阿婆仍自顧自說著:「咦?倒是和這位先生有點兒相像哩……」

  晴亞和惠敏工作室正式成立的那一天,美玉在台灣生下了石永信的第一個兒子,大夥兒於是從工作室轉往醫院去道賀。

  美玉抱著兒子,神情非常嬌美,散發著母性光輝。她問晴亞:

  「妳和永寒還不結婚,想要他當高齡爸爸?」

  「我……我們說好等永憐嘛!葉強現在有工作在忙啊!」晴亞說。

  惠敏在一旁拍胸膛:

  「也等等我吧!我馬上就會找到理想人選的。」

  「要等她還不如等我吧!我肯定比她快的。」說話的是秦雪如,她也加入了她們的服裝工作室。

  於是大家開始打賭她們倆誰會先結婚,病房裡非常熱鬧,害得出去買了束玫瑰花的石永信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過去儘管不盡美好,未來也可能充滿阻礙,但人總有責任讓自己的今天過得充實完美,且毫無遺憾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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