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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1-14 15:04:21

前言:

不管喝了幾碗孟婆湯、走過幾次奈何橋,
初璧仍不因輪迴轉世多次而停止愛忘塵──
前生,仙界的他們因錯愛對方而被玉皇大帝貶至凡間,
百年來得受生生世世愛不得之苦,始終無法共效于飛;
這世,他是英勇的大將軍,而她是溫柔艷絕的丞相千金,
本是門當戶對、佳偶天成,偏他婚配對像另有其人,
眼看這一世的相逢又要像之前那般錯過,
他們忘卻前世,徒留心中牽掛不斷,
終於,所有變故發生在洞房花燭夜──
當她莫名成了「她」,一切總算歸位,卻也更加混亂……


楔子  

  無窮盡的闇黑深幽中,魑魅魍魎東飄西蕩,鬼氣森森。

  陰冷的風揚起陣陣淒涼哭啼聲,忽明忽滅的鬼火,顯現出一張張不甘、埋怨、不捨、痛苦或純然空洞的表情。

  一座橋,隔絕前世今生。

  一碗湯,斷去前塵舊夢。

  「喝了這碗孟婆湯,好好投胎去吧!」已不知守在奈何橋前多少年的孟婆,不厭其煩地舀著一碗碗孟婆湯,讓愛恨嗔癡纏繞心頭的魂魄飲下。

  奈何橋前排著一長列魂魄,等著喝下孟婆湯,重新開啟新的人生。

  冗長的隊伍中,有一對男女始終十指交纏相扣,目光灼灼,深情相望,他們倆隨著隊伍步步前行,邁向遺忘之路。

  每向前一步,心就疼上千分、萬分;每向前一步,積壓在眼眶中的淚水就再也壓抑不住,潸潸紛落。

  「初璧,可知你的每一滴淚都揪痛我的心,答應我,在我們下輩子相遇之前,都不要再傷心落淚。」身穿白衫,飄然出塵的忘塵溫柔地以拇指為佳人拭淚,心痛如絞的低啞道。

  「我答應你,此後不會終日以淚洗面,在我們再度找到彼此之前,我會開心度日,不讓你為我擔憂。」同樣身著白衫,清麗絕倫的初璧依戀地將臉頰偎向他的掌心,噙著淚,努力記住這教她心醉又心碎的一刻。

  陰風吹揚起柔細的烏絲,密密織就一張情網在兩人身周旋舞,癡癡纏纏,綿綿不斷。

  忘塵與初璧沉溺在彼此愛戀的眸光中,捨不得移開半分,深怕過了這座橋,喝下那碗湯,滿腔情愛將成過往雲煙。

  在這一刻,他們要好好記住彼此,記住他們是如何犯下眾仙口中不能理解的錯誤,也要努力牽著對方的手。

  很快的,兩人淚水堆棧在心頭,步步肝腸寸斷,連袂來到孟婆前。

  「唉!你們兩個何苦這樣執迷不悔?在天庭當神仙不是很愜意嗎?旁人還求之不可得呢!」孟婆抬眼一看,見來人是忘塵與初璧便一聲長歎。

  忘塵本是生長在天庭的一株菩提樹,因在太白星君身邊潛心修行,千年後修煉成人形,有了人形的忘塵天資聰穎、悟性甚高,天庭上眾仙人都認為憑他的資質,再修煉個幾百年定能位列仙班。

  在眾仙看好的情況下,孰料他竟會與倚偎在他身畔、由彩石修煉成人形的初璧暗生情愫,兩人瞞著眾仙人,私下愛慕。

  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兩人不該存有的私情被仙人們發現,為了不讓他們倆千百年的修行毀於一旦,仙人們苦口婆心勸他們放下男女私情,重回正軌,但兩人不聽勸,甚至是乞求仙人們成全。

  於是為了讓他們倆頓悟,玉皇大帝便將兩人貶至凡間,投胎轉世,且每一世都會與彼此錯身而遇,不是羅敷有夫,便是使君有婦,讓兩人始終無法共效于飛,直到他們有所省悟,不再像凡夫俗子執著於這段不該有的情緣,才會讓兩人重回天庭。

  怎奈兩人投胎數次,一次又一次苦嘗愛不到、見不著的情愛苦楚,非但沒有消磨掉對彼此的依戀,反而更加堅定信念,深信終有一天,能夠守得雲開見月明。

  他們的固執與堅持,惹得天上眾仙連連歎息。

  「對我而言,成不成仙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不能和初璧在一起。」忘塵深情款款地望著初璧。

  初璧雪白的小臉因這一番話綻放出璀璨光芒,心緒顫動,與忘塵交纏的五指更加扣緊。

  「我實在無法理解這樣的執念,僅知你們是彼此修行路上的魔障,唯有將對方從心裡真正放下,才有辦法繼續修行。」孟婆搖頭歎氣,睿智的眼眸望見初璧眉心的一點嫣紅時,又是一聲長歎。

  那點嫣紅,據說是忘塵不小心滴落在她身上的血,因此更加深了兩人的牽絆,不論眾仙怎麼勸阻都無法讓他們跳脫情障。

  初璧清雅一笑,孟婆無法理解沒關係,說她和忘塵是彼此的心魔也行,不管旁人怎麼說,她和忘塵從不認為對方是自己修行道路上的阻礙,反而認為能愛上對方是千百年來所遇過最美好的事。

  與她心有同感的忘塵同樣望著她,輕揚唇角,在他們倆還不識情愛滋味時,他已在她身上留下屬於他的印記,或許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兩人會有這番糾葛,是以天上眾仙再法力無邊也無法抹去他們強烈的羈絆。

  「罷了,該喝的終究還是得喝。」孟婆瞧見他們倆含情脈脈相互凝望,又見兩人後方排的人龍愈來愈長,心想不能再耗下去了,便懷帶著對兩人的惋惜舀起兩碗孟婆湯——

  初璧整個人驚慌抖顫,不捨這一刻結束得如此迅速。

  忘塵心痛欲裂,移不開他的眼,放不開她的手。

  對兩人而言,這是一碗毒藥,一碗會讓他們忘卻彼此,卻又下意識地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對方的毒藥,他們不願喝,卻不得不苦澀嚥下這摧人心魂的湯。

  以顫抖的手接過孟婆遞上的湯,忘塵心中漾滿了淒苦滋味,百轉千折,企盼時間能夠停在這一刻。

  他們倆在天庭花園相互依偎千百年,從有意識開始,他便展開雙臂撫照她,而她則散發出瑩瑩光輝照耀著他。

  自始至終他們僅有彼此,眼裡也只容得下對方的身影,日日夜夜,長相左右,私以為修行之路與深愛著對方並不相互牴觸,但世事總是不盡如人意,就算是天上一株微不足道的菩提樹與一顆小彩石也一樣,在禁止有男女私情的天庭動了真情,就該面對責罰。

  今日,他們倆要再嘗那苦果,但依舊無怨無悔。

  「初璧,這一回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對方,再愛上對方。」忘塵凝望著心之所繫的人兒,低沉著嗓音堅定說道,沒了記憶的他們總是相遇太晚,他衷心冀求這次能再早一點遇見她,再一次愛上她,好阻斷不斷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重重阻礙。

  「好,這一回無論如何我都會努力飛馳到你身邊,不管有多少阻礙擋著我,就算我的身軀無法找著你,我的魂魄也會尋到你。」初璧對他許下承諾,將誓言牢牢烙印在心版上。

  一旁聽他們互許承諾的孟婆強忍下滿腔勸阻的話語,深深地歎了口氣——眾仙就是不希望他倆再執著於無意義的男女之情,才讓他們每一世都錯過,而沒有神力的他們如何抵抗得了早已安排好的宿命?

  忘塵與初璧懷抱堅定的信念,喉頭卻不由自主泛著酸楚,一層薄霧浮掠上眼簾,心若刀割,帶著滿腔情愛輕輕啜飲下手中這碗遺忘之毒。

  「前塵舊夢,猶如過往雲煙,忘吧!去吧!」孟婆以古老蒼茫的嗓音在兩人身畔低聲吟唱。

  冷風淒淒,鬼哭慘慘,不願捨棄情愛,成就成仙之路,踏上凡塵的兩人將再次輪迴,徹底品嚐那愛不得、見不到的椎心蝕骨之痛……

第1章(1)  

  痛!痛痛痛……

  她的頭,她的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痛,整個人像是被狠狠打了一頓,痛得連要睜開雙眼都異常吃力。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何會痛成這樣?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丫鬟小芙緊張地看著倒臥在床上緊閉著雙眸的小姐,一雙手拚命搖著,擔心地紅了眼眶。

  沉浮在痛海中的宇文玥隱隱約約聽聞到丫鬟的哭喊聲,努力回想著自己早先發生的事。

  是了,傍晚時她很開心地帶著丫鬟珠兒在花園裡蕩鞦韆,愈蕩愈高、愈蕩愈高,高到幾乎可以摸到天上的白雲,她心情飛揚笑開懷,想要蕩得更高,看自己能否碰觸到天上軟呼呼的白雲。

  在下方的珠兒深恐她會摔下,心急地要她別再蕩了,但她認為珠兒太大驚小怪,遂不予理會,還保證自己是蕩鞦韆的高手,絕不可能會吃癟摔下。

  她仰望著天際的白雲,拚命地蕩啊蕩的,就在以為要摸到白雲的那一刻,她的身子像展翅高飛的鳥兒朝天際飛翔,尚來不及感覺到舒暢快意,旋即意識到綁縛鞦韆的繩索斷了,整個人被狠狠地拋擲出去。

  緊接著聽見珠兒在下方發出淒厲的尖叫聲,然後一陣劇疼傳來,她便失去了意識,直到現在才在疼痛中清醒,她迷茫地想著,經過這回這麼一摔,爹娘和哥哥肯定不許她再在花園蕩鞦韆了。

  不過有一點她非得要向珠兒澄清才行,那就是她蕩鞦韆的技術絕佳,並非胡吹,全是那不夠緊實的繩索害她摔得亂七八糟。

  「在這大喜日子裡,小姐你怎麼會忽然昏了過去?我的好小姐,你可千萬別出事,我馬上就去喚人來。」小芙眼見自己始終無法喚醒床上穿戴著鳳冠霞帔的柴嫻雅,害怕的馬上要出喜房喚人前來幫忙。

  「爹……娘……哥哥……」意識迷濛間,宇文玥低啞著聲呼喚家人。

  「咦?小姐,你醒來了嗎?」本要去喚人的小芙聽見她糊成一團的囈語,欣喜地奔回她身畔急呼道。

  「珠兒……我的頭……好疼……」宇文玥不敢說太大聲,以免震得頭更疼,她蹙擰眉心,努力使盡氣力睜開眼來。

  「誰是珠兒?」小芙愣了下,不懂柴嫻雅在叫誰,據她所知,小姐可不認識叫珠兒的人,莫非是小姐餓到發昏,把想吃豬肉說成珠兒吧?

  「你……你是誰?」宇文玥一直以為陪伴在她身邊的人是珠兒,想不到她費力睜開眼,瞧見的卻是名陌生的丫鬟,她轉動疼痛不堪的頭顱看向四周,這一看,教她詫異地瞪大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儘是華麗的艷紅,桌案上有著成對的大紅蠟燭燃燒著橘黃火焰,雕樑上懸掛著紅色紗帳,緊閉的窗扉上甚至貼著大紅的囍字,宇文玥再定眼瞧得真切些,房裡的傢俬器皿皆非她所熟悉的,除去那些惹眼的紅外,這間房帶有一股陽剛之氣。

  「我是小芙呀。」小芙詫異地看著柴嫻雅,心想小姐怎麼可能會突然忘記她。

  「小芙?這不是我的房間……我在哪兒?」宇文玥的腦袋一片迷糊,不懂家人為何會突然幫她換了房,而且還弄得充滿喜氣?不會是她摔得厲害,爹娘為使她傷勢盡速痊癒,才佈置得像要沖喜一樣吧?

  「先前當然不是,可以後就是了啊!小姐,你肯定是又犯了心疾,不小心昏了過去,一時犯了糊塗,忘了自己今日嫁給沐將軍,和沐將軍拜過堂後,自然是人在將軍府。」柴嫻雅自小就有心疾這毛病,偶爾會犯病,嚴重一點還會昏過去,而小芙總是在她身邊照顧她。

  小芙柔聲順理著她身上的霞帔,拿起落在一旁的紅蓋頭準備要為她蓋上。

  「你在說什麼?誰犯了糊塗?誰又要嫁給沐將軍?沐將軍又是哪個沐將軍?」愈聽愈糊塗的宇文玥抓住小芙的手追問,眉心揪得老緊,怎麼她不小心摔了一跤,醒來就聽不懂旁人在說什麼了。

  「小姐,我瞧你真是犯糊塗了,心心唸唸想要嫁給沐宸昊將軍的人不正是你嗎?如今得償宿願怎全都忘了?」

  「誰說我心心唸唸想要嫁給沐宸昊將軍來著?你這般胡說八道,當心被我爹聽見生氣,你就要挨罵受罰了。」宇文玥瞪了小芙一眼,要小芙謹言慎行。

  「老爺早就視沐將軍為乘龍快婿,又熟知小姐的心意,怎麼可能會生氣。」小芙當她在說笑。

  「我爹怎麼可能會視沐宸昊為乘龍快婿?!你真是愈說愈離譜了。」宇文玥無法置信地看著不懂察言觀色的小芙。

  她爹宇文意乃當朝左丞相,權傾朝野,在朝中僅有右丞相柴竣立得以與之抗衡,她爹和柴竣立兩人在朝堂上維持表面平和,實則暗地裡不斷相互較勁,尤其是她爹擁護現今太子——四皇子,日後將登基為王;柴竣立則擁護甚受皇上寵愛且受封為寶良王的七王爺,妄想讓寶良王取而代之,讓皇上廢除現今太子。

  驍勇善戰的沐宸昊不僅是擁護寶良王成為太子的黨羽之一,更深得柴竣立喜愛,聽說柴竣立還特意將掌上明珠許配給沐宸昊為妻。

  她爹與寶良王的黨羽勢同水火,豈會腦袋不清楚視沐宸昊為乘龍快婿,更甭提沐宸昊與柴竣立之女早有婚約,她爹斷然不可能會委屈她。

  「啊?」小芙不解她為何突然變臉。

  「我不想再跟你說了,我的頭好重,你去喚珠兒過來。」宇文玥擺擺手,要小芙退下。

  「珠兒是誰?」小芙滿腹疑問,突然發現清醒後的小姐神情與往日不同。

  「你究竟進府多久?怎麼會不曉得珠兒是我的貼身丫鬟?還有是誰把珠兒換下,改派你來服侍我?」宇文玥只手扶上沉重的頭顱,猛然摸到繁複的寶石珠飾,心下大驚,眼角突然瞥見自己身上穿著擁有精緻刺繡的喜服,印證了小芙方纔所說的話,令她的心忐忑不安地快速跳動。

  「小芙打小就進府貼身服侍小姐,小姐身畔根本就沒有叫珠兒的人啊!」小芙一臉委屈地看著她,泫然欲泣。

  「在我身邊服侍的人根本就不是你,你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妄想要欺騙我?」宇文玥心慌意亂,不願再聽小芙胡說八道,也許這裡真是沐府,但她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到沐府來的,也毫無與沐宸昊拜堂成親的記憶,無論如何她得先離開再說。

  宇文玥繞過小芙踉蹌下床,急忙往外奔去。

  「小姐,將軍就快要進房了,你要上哪兒去?」小芙見她往外跑,立即拉住她。

  「我不是你的小姐,你快點放開我。」宇文玥美目一瞪,要她快點放人。

  「你明明就是嫻雅小姐,怎麼會說不是我的小姐呢?我絕對不能放開你。」小芙不懂柴嫻雅為何會突然像得了失心瘋似地往外跑,但她沒忘小姐有多喜歡沐宸昊,說什麼都不能讓小姐做出後悔莫及的事來。

  「誰是嫻雅小姐?」小芙的話使急欲往外衝的宇文玥一愣,腦際陷入更大的混亂。

  「就是你啊小姐!嗚……小姐一定是因為剛才昏倒,腦子跟著亂了,小芙這就去請人派大夫過來好不?」小芙擔憂地看著她。

  「我不叫嫻雅……」亂了!她何時改名叫嫻雅?她明明複姓宇文,單名玥啊!

  被小芙死命拉著的她一時間跑不掉,臉上儘是茫然,突然間望見一旁的銅鏡,想到興許她和小芙口中那位嫻雅小姐長得很相似,以至於小芙弄錯了人,嗯,一定是這樣的。

  宇文玥拖著小芙改變方向衝到銅鏡前,睜大眼,等著看清楚自己被強硬穿戴上鳳冠霞帔成了什麼模樣時,銅鏡上所映照出的那張清雅秀麗的容顏當場教她驚愕地瞠目結舌。「她是誰?

  「那不是我!不是我!」不一樣!完全不一樣!鏡中那名女子陌生得教她打從心裡發寒,她用力捏著雙頰,告訴自己這是場可笑又荒唐的惡夢,只要醒過來就沒事了。

  「哎呀!小姐你在做什麼?你可千萬別傷了自己,鏡中的人的的確確是你啊!」小芙見她傷害自己,連忙拉下她的雙手。

  「你胡說!那個人不是我!不是我!」她的臉被自己捏得好痛,這明明是場可怕的惡夢,怎麼還不醒?為何會如此真實?

  宇文玥心慌意亂地想要掙脫小芙的箝制,偏生掙脫不開,使她更加慌亂,頭上的鳳冠寶飾因她激動的情緒而顫動,急欲流下又不甘淌下的珠淚則在眼眶中不住打轉。

  「小姐,你冷靜點,冷靜點。」這樣大吵大鬧的小姐,小芙還是頭一回見著,完全被她嚇壞了,拚命安撫著。

  「鏡裡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你要我怎麼冷靜?你說,你是不是使了什麼戲法把我變了模樣?」鏡裡的人一看就是端莊賢淑的千金大小姐,與活潑好動的她截然不同,怎麼可能會是她?再者鏡中那人眉心也沒有像她一樣擁有一點紅痣,要如何說服自己相信她就是鏡中人,鏡中人就是她呢?

  「我怎麼會戲法?小姐,你真的變得好奇怪,我這就派人去請大夫過來,你別怕,一切都會沒事的。」小芙愈看她愈覺得她的言行不對勁,直覺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

  宇文玥不理會小芙,焦慮地只想馬上離開這裡,混亂的腦袋同時告訴自己,小芙說的沒錯,她要冷靜,唯有冷靜才有辦法解決事情,絕不能軟弱哭泣,真要哭也等事情毫無轉圜餘地再來痛哭流涕也不遲。

  「小姐,我去去就回,你一個人不會有事吧?」小芙實在不放心放她一個人在房裡,可是眼下房裡就單單她一人陪伴小姐,不得不暫且離開,去喚人請大夫過來。

  情緒慢慢平穩下來的宇文玥靈機一動,佯裝溫順地道:「我沒事,你去吧。」小芙離開正好給了她離開的機會,她要好好把握。

  「好,小姐,你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小芙小心翼翼將她扶到床畔坐好,不甚放心地跑去外頭求助。

  小芙前腳剛踏出新房,宇文玥後腳便跟著離開。

  關於沐宸昊這個人的事,她從父親口中略知一二,明白出身將門,父母早逝,由老沐將軍一手帶大的他與同輩的武將相較下,表現最為出類拔萃,皇上因老沐將軍的威名,也因沐宸昊出色的表現進而重用,曾多次指派他帶兵擊退進犯邊關的外邦,他全都不負使命狠挫外邦將士,甚得皇上信任,也為自己贏得驍勇善戰的小沐將軍美名。

  依父親對沐宸昊的描述,在她心底,沐宸昊就是個聲若洪鐘、渾身肌肉糾結,只懂打仗的莽夫,委實教她無法想像自己竟會毫無所知地和他拜了堂成了親,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嫁給一名武夫,這其中一定是哪裡出了錯。

  「等我回到家,一切就都會沒事了。」宇文玥極不自在地拉扯著自己的臉皮,希冀扯著扯著就會將這張不屬於她的臉皮給扯下,還她原本面貌。

  「好痛!這分明就不是我的臉,為何還會這麼痛?」她揉著臉咕噥抱怨。「不過後門在哪兒?」她一身艷紅嫁衣太過醒目,絕不可能大大方方從正門離開,勢必得另覓他法。

  月光下,穿梭在幽暗花徑小路上依稀可以聽聞到前頭傳來賓客酒酣耳熱慶賀的聲浪,宇文玥暗自希冀去派人請大夫的小芙不要太快回到新房,好讓她有充裕的時間離開。

  就在她像只無頭蒼蠅到處亂竄找不到出路時,聽見後方傳來騷動聲。

  「小芙的動作是不是太快了?」宇文玥撥開垂落在眼前的樹枝,加快腳步,猜想她逃離新房一事已被發現,便亂無章法地在庭院中奔跑,緊張的直回頭,看是否有人找到這裡來。

  她跑得又喘又急,加上頭痛欲裂,整個人累得幾乎要放棄離開,只想坐在地上好好休息。

  砰的一聲,只顧看著後頭有無追兵,完全沒注意前方狀況的宇文玥一頭撞上一堵堅實的牆,她驚呼了聲,整個人往後跌,閉上眼,不忍目睹自己大走霉運的慘樣。

  一條結實的臂膀倏地探出,輕鬆攬住她纖細的腰肢,拯救她免於跌得四腳朝天的命運。

  宇文玥驚訝的倒抽了口氣,沒想到會有人出手相助,睜開眼看,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撞上的並不是一堵牆,而是一個男人的胸膛,難怪不怎麼痛。

  月光下,驚魂未定的她迎上對方過分黑亮有神的眼瞳,那雙眼好看到教她短暫失了神,忘了自己正要逃離沐將軍府。

  「嫻雅,你還好嗎?」沐宸昊的嗓音清朗,猶如微風穿梭過綠竹的聲響,使人打從心裡感到舒暢。

  他在前廳接到王總管來報,說嫻雅的陪嫁丫鬟小芙請人通報,說嫻雅生了病要請大夫,王總管派人去請一直為嫻雅診治的許大夫後,小芙又匆匆來報,說嫻雅不知怎麼的突然消失於新房。

  於是他指派僕役不引人注目地在府中四下尋找嫻雅的下落,自己隨後不甚放心,趁賓客們不注意時出來尋人,也不曉得是心有靈犀還是什麼,他直覺往後花園走,遠遠地就看見她像遭人追殺似的,沒頭沒腦直往前衝。

  如此驚慌失措的嫻雅他未曾見過,真以為有刺客潛入,意欲對她不利,可他瞧了老半天,卻不見有人追殺她,讓他想不透她為何要奔跑得像在逃命般。

  「你是誰?」宇文玥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名長相斯文俊逸,令她不由自主產生好感的男子。

  「我是沐宸昊,今日才與你拜堂成親的,難道你全都忘了?」她怪異的模樣教沐宸昊訝意地挑了挑眉。

  「你是沐宸昊?那你怎麼沒有大鬍子?而且長得一點都不魁梧,看起來根本就像僕射……」宇文玥作夢都想不到眼前的人竟然會是沐宸昊,他和她所想像的模樣簡直是天壤之別。

  眼前的沐宸昊長相斯文俊秀,完全沒有武人狂霸的氣息,她可以想像他像個僕射端坐在案桌前協助上司處理公私務的模樣,偏就無法想像他騎在馬背上勇敢殺敵的英姿,他是不是在騙她?

  可穿戴在他身上的紅蟒袍已明確告訴她,他說的是事實,他的確是沐宸昊,因為這偌大的將軍府裡斷然不會再有其它人做新郎倌的裝扮。

  「嫻雅,你真的生病了,否則怎麼會忘了我從不留鬍子。」昔日他便常在柴府走動,與嫻雅見過數面,也相處交談過,她突來的疑問,讓沐宸昊確信叫大夫過來一趟是對的,不然好好一個人,怎麼會將剛拜過堂的夫婿給忘得一乾二淨呢?

  「嫻雅?」沐宸昊和小芙一樣,都叫她嫻雅,這名字挺耳熟的,嫻雅?與沐宸昊拜堂成親?

  是了!她想起來了!柴嫻雅!

  他們口中的嫻雅正是右丞相的掌上明珠柴嫻雅,本來就和沐宸昊有婚約,她雖不曾見過柴嫻雅,但柴嫻雅在京裡很有名,是個才貌雙全的官家千金,現在想想,她在銅鏡上所看見的容顏不正好符合人人口中清雅秀麗、秀外慧中的柴嫻雅嗎?只是柴嫻雅的臉皮怎麼會成了她的?

  宇文玥愈想腦袋愈是混亂,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想你一定是太累了,才會忘了自己是誰,別擔心,王總管已派人去請許大夫,待會兒許大夫就會過來為你診治。」沐宸昊特意提及專門為她診治的許大夫,見她仍是一臉茫然,心下更是擔心,不容她拒絕地牽著她的手往新房走去。

第1章(2)  

  宇文玥愣愣地被他牽著手往回走,她專注凝視他的側臉,腳步虛浮,整個人感覺像是在夢中,而非現實。

  沐宸昊頭一次牽她的手,一顆心倏地狂猛顫動,血液因為這輕輕觸碰而沸騰,鼻間可以清楚嗅聞到她發上清馨的花香味,整個人因她的存在變得極為敏銳,甚至有想緊緊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種種激切情感來得迅速猛烈,他從來都不知道柴嫻雅會對他造成如此大的影響,為何直到今夜才全部湧現?他著實難以理解。

  「我一定是在作夢,不然這麼奇怪的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她喃喃自語,低頭望著交握的雙手,感受到一股暖潮將她安全地包裹住,心頭宛若停駐了一隻蝶,振翼拍翅,敲動她原本沉靜的心扉,使她產生莫名的依戀,不願放開他的手。

  「你我成親算是奇怪的事嗎?」沐宸昊未顯現出心頭因她所產生的悸動,亦壓下不解的詫異,以平和的口吻好奇追問。

  他們兩人會訂下婚約是依從柴竣立之意,她心裡怎麼想他不清楚,現下不輕易表達內心想法的她忽然說出真心話,他倒是想聽聽看她對這樁婚姻有何想法。

  「是很奇怪,現實是我們兩個根本就不可能會成親。」溫柔未動怒的嗓音,讓她老實將心裡的話吐露出,心,持續鼓動,夾雜了一股莫名的酸楚與喜悅。

  「為什麼?」

  「因為我爹非常討厭你。」她用力甩開籠罩心頭異樣的情愫,命令自己不要受他影響,正色說道。

  她爹如果知道她嫁給沐宸昊一定會暴跳如雷,就算僅是發生在夢中,他老人家也一定會大動肝火。

  「岳父大人非常討厭我,這件事我倒是頭一回聽說。」她的話讓他更加確定她已犯了糊塗,朝野眾臣皆說柴竣立對他讚譽有加,才會擇他為婿,是以對於她所說的每個字,他全都不予以當真。

  「你居然會不曉得我爹討厭你,一定是太不懂得察言觀色了!我爹常說你少年得志,卻自視甚高,不懂得為官之道,甚至大膽的不把他放在眼裡,可惡至極。」她爹本來有意拉攏沐宸昊成為太子黨的一員,孰料沐宸昊反而支持寶良王,這件事始終讓她爹耿耿於懷,因此視他為眼中釘。

  「嗯,日後我會記得對岳父大人更加謙恭有禮。」沐宸昊隨口回應她,給了她一記和煦的笑容。

  他打從心裡敬重柴竣立,相信柴竣立也能感受到他的真誠,才會將掌上明珠許配給他,他堅信柴竣立絕非表裡不一的偽君子。

  沐宸昊這突來的笑容宛如一道陽光注入宇文玥的生命,緩緩流進她的四肢百骸,令她通體舒暢,一顆心柔情蕩漾,再也無法命自己忽略因他而生的感覺,她甚至產生了股信念,深信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沐宸昊為她頂著。

  可是令她不解的是,在她感到舒服、愉悅的同時,竟想要流淚,她用力眨了眨眼,抑制已蒙上眸底的淚意,這淚是鎖住了,可雙眸彷彿有自我意識似的,牢牢地盯著他。

  「怎麼了?」她那大膽專注的凝視,使沐宸昊懷疑自己是否有哪裡不對勁,畢竟她從不曾如此坦率地盯著他看。

  澄亮靈燦的眼瞳,嬌憨的言語,今夜的柴嫻雅帶給他一種很特別的感受,和往常的她大相逕庭,卻比從前的她更牽動他,滿足感充盈胸懷,此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從前常常會有股莫名的空虛籠罩在心頭,全是因為他的生命不夠完整。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宇文玥突然覺得他看起來好熟悉,她一定在哪兒見過他,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我們以前當然見過面,而且不僅一次。」沐宸昊笑若春風,溫柔地提醒她,不過經她這麼一提,他赫然發現她流轉的眼波有種不同以往的熟悉感,一股更深層的思念急湧而上,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何她所說的話會對他有如此大的影響力?

  「是嗎?」沐宸昊肯定的語氣,令她混沌的腦袋迷惘依舊。

  她的思緒飄啊飄,心湖蕩啊蕩,不斷地朝他靠攏,再靠攏。

  沐宸昊牽引著她穿過幽暗中扶疏的花木,她瞬也不瞬直盯著他瞧,連眨眼都捨不得,好似一閉上眼簾,他就會自此消失不見,然後她的心、她的生命便因此有了欠缺。

  她真的變得好奇怪,心緒竟會被他牽動,他可是爹討厭的人啊!她若對他有好感,或是動了心,豈不是和爹作對嗎?

  「謝天謝地!小姐你總算平安回來了。」焦急的小芙站在新房外,看見沐宸昊成功帶回柴嫻雅,心下大喜迎上前去。

  「小芙,許大夫來了嗎?」沐宸昊問道。

  「回將軍的話,許大夫和王總管正在房內候著。」小芙緊跟在他身後,恭敬回話。

  沐宸昊輕應了聲,隨即跨大步帶著柴嫻雅進到熒熒燭光的新房。

  在新房內等候的王總管與許大夫聽聞到他們回來的聲響,立即起身迎接。

  「許大夫,我的夫人不知為何不僅不認得我,連帶的也忘了許多事,勞煩你為她診治一下。」沐宸昊讓她坐在床畔,自己則像神祇般站在一旁守護她。

  「將軍夫人先前突然昏倒一事,老夫已由小芙姑娘口中得知,老夫這就為夫人把脈瞧瞧。」上了年紀的許大夫朝柴嫻雅露出和藹的笑容,執起她的手,認真聽她的脈象。

  宇文玥置身事外,由許大夫替她號脈,雙眸無法克制地望向守護在身旁溫文儒雅中帶著一股凜然正氣的沐宸昊,心頭漲滿了喜悅,不由自主地對他漾起美麗的微笑。像

  她的笑容換來一直關注她情況的沐宸昊和煦一笑,她的纖弱、她的嬌柔在在激起他強烈的保護欲,想要敞開雙臂將她緊緊守護在胸口,不讓她遭受一絲狂風暴雨的侵襲。

  他們兩人就像是一對情投意合的愛侶,眼裡僅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它人。

  「夫人的脈象聽起來並無問題,不知夫人可有哪裡不舒服?」許大夫皺眉問道,依他的診斷,柴嫻雅脈象正常平和,著實想不透她怎麼會突然昏倒,又怎麼會遺忘許多事。

  「有,我的頭好疼。」許大夫的詢問拉回宇文玥的注意力,她馬上向許大夫抱怨。

  「將軍夫人是頭疼不是心口疼?」許大夫一怔,沒料到她會說頭疼。

  「我的心口很好啊!只是打從我醒來就覺得頭痛欲裂,不過現下好多了。」

  「莫非夫人不小心撞傷了頭?」許大夫追問。

  「小芙,夫人可有撞到頭?」沐宸昊覷了眼一直在新房內陪伴她的小芙。

  「沒有,當時小……啊,是夫人端坐在床畔,等待將軍回房,結果突然往後昏厥,夫人的頭正好落在鴛鴦錦被上,並沒有撞到。」小芙馬上敘述當時的情景。

  「既然沒有撞傷,又怎麼會痛得那麼厲害?」沐宸昊滿臉擔憂。

  「是啊,怎麼會這樣?莫非夫人因為成親的關係,過於緊張導致昏倒頭疼?不如老夫先開三帖安神的藥讓夫人服用,興許夫人好好睡上一覺,明兒個醒來頭就不疼,也會記起所有事了。」許大夫左看右查,實在是診斷不出柴嫻雅哪兒出了問題。

  「大夫說得是,我喝下安神藥後,明日醒來一切就會恢復正常了。」許大夫的話讓宇文玥直點頭,她早就覺得現下所發生的事全是場夢,所以解決之道就是讓她再好好睡上一覺,等明兒個醒來,就會發現她的臉皮是自己真正的臉皮,她根本就沒有嫁給沐宸昊,人還是很快樂愜意地待在左丞相府邸。

  只是想到明兒個醒來,身旁不再有沐宸昊,就讓她心頭湧現失落,唉,既然是夢,就表示他這個人壓根兒就不存在,她再怎麼不願,終究得接受事實啊!

  「那就勞煩許大夫了。」沐宸昊心想,倘若她服下安神藥醒來後,情況還是沒有好轉,他將向寶良王開口請求,請他派出宮中御醫到府裡走一趟。

  「沐將軍客氣了。」許大夫微微一笑,開著藥方。

  待許大夫開好藥方後,沐宸昊便讓王總管送許大夫離開。

  「嫻雅,你自小患有心疾,身子骨向來不甚健壯,得好好休養,不要再犯病了。」總管與許大夫離去後,沐宸昊親密地輕撫她柔細的髮絲,眸底寫滿憐惜,眼前的她嬌弱得教他放心不下。

  一旁的小芙見狀,心下暗暗為柴嫻雅欣喜,以往沐宸昊對待小姐態度冷淡、恭謹有禮,似凡事波瀾不興,許是現下已成了親,加上小姐又犯糊塗,情急關心的沐宸昊便展現出萬丈柔情,看來小姐今天昏倒跟失蹤,倒也不是件壞事。

  小芙掩唇輕笑,退到新房外,讓他們倆能多說些親密體己話。

  宇文玥深深迷醉在沐宸昊的關懷憐惜中,情不自禁地點頭答應,忘了告訴他,她的身子骨素來健壯,也沒有心疾這個毛病,根本無須病懨懨躺在床上,不過這既然是場夢,就由著他們說去,她全點頭稱好就是了。

  「你先躺下來休息一會兒,待會兒藥煎好了,我再叫醒你。」沐宸昊動作輕柔地除下她發上的鳳冠,再讓她躺在床上,拉過鴛鴦錦被為她蓋好。

  「我覺得,你……好像和我爹說的不一樣。」宇文玥躺在床上有感而發,她眼前的沐宸昊沒有武官的囂然暴戾,有的是不斷吸引她的迷人氣息,教她想要多瞭解他,與他更為親近。

  「是嗎?」沐宸昊淡淡一笑。

  「今夜……」望著他,宇文玥驀地羞紅了臉,想起更重要的問題,依大家所說,他們倆已拜堂成親,眼下就剩圓房了,她完全不記得拜堂成親的過程,也是在今日才剛和他認識,雖說是場夢,但她仍不敢與他圓房。

  「你病了,該好好休息,我不會做出讓你更加疲累的事。」沐宸昊被她害羞嬌俏的模樣逗出笑意。

  沐宸昊口中會令她更加疲累的事,帶給她無限遐想,欲語還休,唇角輕捻出一朵嬌怯的笑花。

  柴嫻雅的天真、直率、單純,一顰一笑皆緊緊牽動沐宸昊的心緒,他喜歡她快樂微笑的模樣,喜歡到光看她微笑,他就感到喜悅、滿足。

  兩人眸光流轉,熾燙的心滾動,心頭似有許多話語想要跟對方說,偏生不知要說什麼,兩人心有靈犀笑了出來,任綿綿不盡的笑意將兩人密實地圍繞、包裹住。

  「將軍,末將有要事稟報。」副將劉武忽然焦急地站在新房外,打斷了新婚夫婦甜美的氛圍。

  「你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沐宸昊輕聲叮囑,知曉定是發生了極為重大的事,否則劉武不會輕易前來打擾。

  「你去吧,我不會有事的。」宇文玥要他儘管放心。

  「好。」沐宸昊不捨地輕撫了下她的粉頰才轉身離開,並喚在外頭候著的小芙進房照顧她。

  沐宸昊甫轉身離去,宇文玥立即滿懷惆悵,她硬生生將到了喉頭的呼喚嚥下,輕輕歎了口氣合上眼,怎料淚水竟在此時無聲悄然落下,流得她莫名,流得她心酸。

  她不曉得自己究竟是怎麼了,不動聲色背過身去,不讓小芙發現那早已不受控制、放肆奔流的珠淚,暗暗想著,她何時這樣多愁善感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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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1-14 15:06:28

第2章(1)  

  黑漆漆的深夜,噠噠的馬蹄聲快速奔馳在石板路上。

  乘在馬背上疾馳過街市的人正是已換下一身大紅蟒袍,面色凝重的沐宸昊,而騎馬緊緊尾隨在後,留意他背心以防刺客暗殺的則是他的副將劉武。

  兩個人很快來到寶良王府外,王府裡的總管親自在朱紅大門口迎接,見沐宸昊騎著快馬出現,立即迎了上去,兩名小廝跟上,幫忙將沐宸昊與劉武所騎乘的坐騎牽到馬廄。

  「可有抓到行刺王爺的刺客了?」沐宸昊冷著臉踏入王府,走在重重迴廊時,低聲詢問總管關於寶良王的情況。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寶良王親自登門賀喜,於酒過三巡迴王府途中時,遇到刺客行剌,幸虧護衛嚴密保護,才沒讓刺客得手。

  沐宸昊得到消息後,雖然不捨,但也得無奈的暫時離開妻子,馬上趕到寶良王府親眼確認王爺平安與否。

  「被抓到的全都服毒自盡,什麼也問不出來。」王府總管恨恨道。

  刺客服毒身亡一事沐宸昊並不會感到意外,宮帷鬥爭,這類事件總是層出不窮,稍有本事的皇子常常在幼年或是及冠後就死於非命,幸好當年寶良王吉人天相才能躲過多次死劫。

  沐宸昊與劉武、總管很快來到書房外,沐宸昊在總管向寶良王通報後便入內,劉武則守在書房外不遠處,隨時聽候差遣。

  「今兒個可是你的洞房花燭夜,你丟下美麗可人的新嫁娘,跑到本王這兒來,未免太過傻氣。」

  身著華服,頭戴著綴有寶石的冠巾,長相年輕貴氣的寶良王見沐宸昊出現,眼底有掩飾不了的喜悅,嘴裡卻不饒人地調侃他。

  沐宸昊是他取得太子之位的一大助力,有沐宸昊在身邊幫他,讓他擁有更多籌碼得以將現今太子拉下太子之位,是以他非常看重沐宸昊,見沐宸昊拋下妻子,將他看得比新房裡的嬌妻還要重要,趕過來確認他的情況,教他頗為滿意。

  「我可不認為此舉是為傻氣,但瞧王爺這般談笑風生,即能確定王爺並未受到驚嚇。」沐宸昊淡淡一笑。

  「本王命還算硬,那些個刺客暫時取不了本王性命。坐吧!」寶良王不以為意地擺擺手,要沐宸昊坐在身旁。

  「意圖刺殺王爺的刺客絕對不在少數,藏身於暗處等著見縫插針的大有人在,王爺該更小心謹慎才是。」沐宸昊提醒寶良王絕對不可小心輕忽隱藏在暗處的多路人馬,當今皇上多子,不僅有現今太子想除掉寶良王,其它同樣有野心的皇子也想要多除去一個敵手扭轉乾坤,使局勢變得對自己更有利。

  「你放心,本王不會蠢得鬆懈下來。」自小待在爾虞我詐的宮廷,寶良王早知道唯有小心行事,方能保全性命。

  沐宸昊聽聞寶良王不會輕忽任何一個敵人,這才放心。

  他之所以會擁護寶良王,是因為他發現寶良王雖然和其它皇子一樣有想成為帝王的野心,但在那顆野心下存有仁慈之心,並不像現今太子目空一切,凡事只考慮到自己的好惡。

  百姓需要的是真正關懷他們生活的君王,而非自私自利的君王,論能力、論愛民之心,寶良王皆在太子之上,他因不願見未來百姓們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所以選擇擁護寶良王。

  「你可知道本王第一次瞧見你時,心裡想著什麼?」寶良王親手為沐宸昊斟了杯碧蘿春,笑問。

  「願聞其詳。」沐宸昊接過碧蘿春,輕啜。

  「你是頭一個讓本王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的人。」寶良王回想著當年上早朝見到沐宸昊的情景。

  「震驚?」沐宸昊不解他哪裡能使寶良王感到震驚。

  「沒錯,正是震驚,你渾身散發出的氣息不同於一般人,不!該說你彷彿不像是凡塵俗世之人,但卻一身軍戎、英氣勃發地站在大殿上,本王心想,若能擁有你這似天上謫仙般的人物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定會如虎添翼……結果本王真的得償所願了。」沐宸昊不像其它圍繞在他身邊的人,皆是貪圖日後他登上大位能夠加官進爵,沐宸昊單純地希望百姓能夠過安和樂利的生活,像這種一心為別人著想的人,寶良王未曾遇過,是以對沐宸昊更是另眼相待。

  「王爺說笑了,我不過是一般凡夫俗子,又是在戰場上殺敵無數的武將,怎麼會同王爺口中謫仙般的人物。」沐宸昊淡笑否認。

  「本王並不是在說笑,你殺敵無數為的是救天下百姓,這和當謫仙般的人物一點都不相互衝突。」寶良王望著沐宸昊,暗暗欣羨沐宸昊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不沾染世間塵埃的獨特氣質,尊貴如他看著這樣的沐宸昊常有自慚形穢的感覺。

  沐宸昊笑得雲淡風輕,並未搭腔。

  「你來得也夠久了,你岳父大人接到本王遇刺消息很快就會出現,要是見你撇下新娘子上本王這兒來,恐怕心裡要直犯嘀咕了。」寶良王打趣道。

  「岳父大人心下定是同我一樣關心王爺,心急如焚趕到王府,見我出現在此,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之事。」

  「不管怎麼說,本王都不該讓你的洞房花燭夜虛度,且你也見到本王安然無恙,就先行回將軍府去吧。」寶良王可不想壞了他人的好事。

  「那我就先行告辭了。」沐宸昊心下仍擔心柴嫻雅的情況,便起身告退離開寶良王府。

  寶良王雙眸含笑喚來總管送沐宸昊出府,待沐宸昊走出視線後,寶良王嘴角的笑容隨即隱逸,閉目養神,等待其它聞訊前來探訪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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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風和日暖,鳥語花香,仍舊洋溢著喜氣的將軍府在金燦陽光照射下,如同主子泱泱大度中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正氣。

  新房內晏起的宇文玥無奈地望著窗外燦爛金光灑落在古雅大方的庭園景致,心情實在無法和身後幫忙梳妝打扮的小芙一樣好。

  「小姐……啊!不對,該改口叫夫人了,你一定很開心吧。」小芙雙手靈巧地為她梳上漂亮的流蘇髻,簪上銀鑲琥珀雙蝶簪,在她耳上戴上一對鏤絲葫蘆形金耳環,再拿出一對美蓉雕金手鐲戴在她的雙腕。

  「開心啊……」身穿粉色繡有蝴蝶雙飛蘿衫的宇文玥回得有氣無力,極其勉強地擠出一抹笑容自嘲道。

  其實她一點都不在乎小芙稱她什麼,不管旁人怎麼叫,在她聽來都不是在叫她。

  光是望著銅鏡中那張屬於柴嫻雅的容顏就夠讓她的心情跌落至谷底了,原以為醒來後,惡夢就會離她遠去,結果並不然,她依然頂著柴嫻雅的臉皮待在沐將軍府邸,唉,不是說柴嫻雅不美麗、不好,而是那根本就不是她,她只想當自己啊!

  她問自己不下千百次,事情怎麼會這樣,卻苦無答案,後來只好問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假如她大聲疾呼自己是宇文意的女兒宇文玥,不僅不會有人相信,沐宸昊搞不好還會覺得她瘋了而將她關起來,以免嚇到其它人;再不然就是沐宸昊信了她的說詞,可她爹和沐宸昊是政敵,為了鉗制她爹,沐宸昊會採取的行動,依然很可能是把她關起來。

  她前後思來想去,覺得最好的做法便是假裝自己就是柴嫻雅,若遇人質疑她完全忘了從前的事,便照小芙的說法,表示自己不曉得怎麼了,昏倒再醒來後就失去了所有記憶,待取信眾人後,她再伺機跑回家去向爹求助。

  「將軍真的是對夫人太好了,昨夜匆匆離去,心裡放心不下夫人,又匆匆趕回來徹夜守在夫人身畔,直到非得上早朝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出門前還一再交代我要好好照顧夫人呢!」小芙滔滔不絕說著沐宸昊的體貼。

  「是嗎?」昨夜她喝下藥就睡著了,壓根兒不曉得沐宸昊又趕回來守在她身邊,心裡為此感到高興,隨即想到他守的人是柴嫻雅,並不是她,又吃起柴嫻雅的醋來。

  意識到自己在吃醋,她覺得很奇怪,明明才剛認識沐宸昊,儘管發現他似乎沒有爹說的那樣惹人厭,可再怎麼說也不該在意他關心柴嫻雅啊,這樣真的很不好,她得要好好控制自己的心才行。

  「將軍待夫人實在有心,小芙敢說,就算現下將軍進宮去上早朝,心裡頭定也滿滿都是夫人的身影。」小芙說得斬釘截鐵。

  宇文玥輕扯了下嘴角,擠出笑容,她實在不曉得小芙哪來的自信,可以說得如此肯定。

  「夫人,你一定要努力養好身子,不要再發生像昨天那樣的事了,可知道我都快被你給嚇死了。」小芙紅著眼眶仔細叮嚀道。

  「你放心,除了忘記事情以外,我的身子好得很。」感受到小芙真誠的關懷,宇文玥旋身握著小芙的手安慰她。

  「我實在想不透夫人怎麼會忘了所有的事,唉!老爺如果知道的話,一定會很難過。」

  「我也不曉得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宇文玥一臉無奈。

  「可憐的夫人,你別怕,小芙一定會幫助夫人的。」小芙誓言會緊跟在柴嫻雅身邊,以免又生意外。

  「謝謝你,小芙,現下有一件事你得幫幫我。」

  「夫人儘管說,只要是小芙辦得到的,一定會去辦。」小芙對她拍胸脯保證。

  「你找個時間去打聽一下左丞相府小姐的事,看她最近行為舉止有沒有奇怪的地方。」她猜想若自己真不小心和柴嫻雅交換了身體,那在家裡的她也會變得很奇怪才是。

  「左丞相府家小姐的行為舉止本來就很奇怪,夫人現下說的怪,指的是哪方面?」小芙不解地問道。

  「……左丞相府家小姐的行為舉止何時奇怪來著?」宇文玥眉心一蹙,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的行為舉止很奇怪。

  「左丞相的女兒當然奇怪,她身為丞相的女兒,卻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的風範,騎馬、玩蹴鞠可野了,這些事兒在各府間早就不是秘密了,是夫人你忘了所有事才會不記得宇文小姐有多令人驚歎。」小芙解釋給她聽。

  「我認為宇文小姐喜歡騎馬、玩蹴鞠,對琴棋書畫沒興趣,一點都不奇怪。」宇文玥嚴肅地指正小芙的謬誤。

  每個人的喜好皆不同,說她的喜好奇怪、與其它官家名門千金格格不入都不打緊,她並不會因為旁人的閒言閒語就改變自己。

  「啊?可是夫人你以前不是說身為姑娘家就該有姑娘家的樣兒,恪守女誡,絕不可大意輕忽,以免辱沒家門,怎麼現下說法會截然不同?」小芙狐疑地看著她,將她從前不斷耳提面命的話給搬出來。

  「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總而言之你幫我打聽宇文小姐的事就對了。」光聽小芙煞有其事地搬出女誡來,宇文玥就頭皮發麻。

  「是,可是夫人,你為何會突然想要我打聽宇文小姐的事?」小芙著實想不透,沒了從前記憶的柴嫻雅和以前不大一樣,不僅是言行方面,連同神情也是,好似多了股活潑神采。

  「你儘管去打聽便是了,別問那麼多。」

  「是。」小芙見她不願透露原因,縱然心底有諸多疑問,也不敢再繼續追問下去。

  和小芙交代完重要事項,宇文玥便決定向沐老太爺請安後,要到外頭透氣,她可沒興致悶在房裡扮演端莊賢淑的柴嫻雅,她身旁除了小芙外,房外又隨時有人候著,使她暫時找不到機會離開,不如就到處走走看看。

  「夫人,你別走那麼快,小心跌倒啊!」小芙見她往外走,擔心地伸出手要扶住向來嬌弱的柴嫻雅。

  「哎!我又不是老太婆需要人攙扶,我會自己走,你不用扶我。」宇文玥不讓小芙攙扶,直搗花園。

  「可是……」小芙傻眼地看著她輕巧往花園而去的身影,心下詫異,她那向來嬌柔需要人時時呵護關注的小姐上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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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完早朝回將軍府的沐宸昊頭一件事便是向王總管詢問柴嫻雅今日的情況,聽王總管說她精神奕奕地和小芙在花園裡玩,腦海中便浮現柴嫻雅文雅穿梭在萬紫千紅間快樂撲蝶的情景。

  得知她已恢復精神是件好事,可沐宸昊仍想親眼瞧瞧,他饒富興味地邁步到花園。

  「小芙,你當『孟宣』就要守好,別一徑地想躲開。」宇文玥噙著嬌俏的笑容,腳邊踩著被她捲成圓球、暫時拿來當球的布團,揚聲要守在園中以菩提樹當鞠室的小芙無須害怕。

  正因為小芙對女子玩蹴鞠有偏見,使得逛膩花園的她靈機一動,決定教小芙玩蹴鞠,等小芙玩上癮後,自然就不會認為女子玩蹴鞠是很野的行為了。

  「夫人,趁將軍尚未回府,你就別玩了。」小芙欲哭無淚,擔心柴嫻雅玩蹴鞠的模樣被沐宸昊撞見,會被扔下一紙休書趕回家去。

  嗚……不過她家小姐究竟是何時學會玩蹴鞠的,她怎麼完全都不曉得?小姐的轉變之大,就像個陌生人站在她面前,讓她好不習慣。

  沐宸昊站在一簇粉白花叢後,錯愕地看著妻子神采飛揚,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這情景和他所預期的簡直是天差地別,若非親眼所見,不然他絕不會相信向來文靜優雅的柴嫻雅會玩蹴鞠。

  「小芙,你別垮著一張臉,相信我,你很快就會發現蹴鞠真的很好玩。」宇文玥不理會小芙的勸阻,揚聲要小芙認真防守。

  「我覺得在房裡繡花會比在這裡玩蹴鞠好……」小芙嘀咕抱怨著。

  「我要踢嘍!你可要擋下來。」宇文玥精、氣、神十足地大喊後,蓮足用力一踢,被用來當球的布團精準地朝菩提樹幹飛馳而去。

  儘管被布團砸個正著也不會痛,可小芙下意識仍是尖叫一聲,抱頭竄逃。

  沐宸昊唇角一揚,縱身輕巧飛踢,將布團擋下,足尖輕點往上踢揚,接住。

  沐宸昊阻攔布團的巧勁與身手,使宇文玥訝異地挑起一道秀眉。

  「將軍!」小芙見沐宸昊突然出現,還撞見她們在玩蹴鞠,嚇得倒抽了口氣,心下忐忑不安,擔心柴嫻雅會受到責罵。

  「我沒想到你會玩蹴鞠。」沐宸昊不得不說柴嫻雅此舉帶給他不小驚奇。

  「我也沒想到你會玩蹴鞠。」宇文玥似笑非笑地將他說的話還給他,假如他不喜歡妻子玩蹴鞠,她也愛莫能助,因為她骨子裡根本就不是文雅的柴嫻雅。

  「將軍,夫人她只是隨便玩玩,待會兒便會回房刺繡了。」小芙怕沐宸昊嫌柴嫻雅的行為不夠端莊,急忙亡羊補牢。

第2章(2)  

  沐宸昊微微一笑並未搭腔,方纔他瞧她踢布團的技巧,並非如小芙口中的隨便玩玩,而是常玩才會如此熟練,是他過去太過輕忽,以至於沒能瞧出她活潑的一面嗎?

  「我玩得可認真了,哪會是隨便玩玩,你要和我比一場嗎?」宇文玥反駁小芙特別為她想出來的開脫之詞,挑釁地看著沐宸昊。

  她是在挑戰他的底限,想看看他能否包容和心裡預期差距甚遠的妻子,又,他剛剛所露的那一手,顯示出他是玩蹴鞠的好手,令她心癢難耐。

  她那直率又挑釁的話語,使小芙聽了差點暈過去,惴惴不安的偷瞄沐宸昊,看他有何反應。

  「好,那就比一場。」沐宸昊未動怒,欣然同意她的提議。

  「誰先當『孟宣』?」他同意與她比試一場,使她熱血沸騰,興奮揚笑問道。

  「我先來吧。」沐宸昊將布團丟回給她。

  「好。」宇文玥接住布團,蓄勢待發。

  沐宸昊則雙手環胸,氣定神閒站在原地等她進攻。

  一旁的小芙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該怎麼面對眼前所發生的事。

  宇文玥見沐宸昊一副沒把她放在眼裡的模樣,唇角嬌俏輕揚,足下踢著布團,衝向菩提樹,誓言要讓沐宸昊明瞭小看她可是要吃虧的。

  纖細的身形迅如脫兔逼向菩提樹,而身形不動、悠然望天的沐宸昊則在她快靠近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腳阻攔。

  兩個人發揮足下功夫,勾、拐、搭、蹬,一來一往,好不精彩。

  足下纏鬥之時,眼波交流,諸多情感湧上兩人心頭,有欣賞、有驚奇,還有更多的喜愛。

  沐宸昊的心被她飛揚的燦笑以及自信所吸引、撩撥,火熱的眸光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幾番不經意的肢體碰觸,教他情生意動。

  宇文玥水亮的燦瞳流轉,滿滿皆是沐宸昊的身影,他玩蹴鞠時意氣風發、自信滿滿的模樣,使她的心不自禁偎向他,忍不住想像他騎在馬背上縱情奔馳時,定也是英氣勃發,充滿男子氣概。

  兩人在玩蹴鞠的技巧上相互較勁,一黑一粉;一結實一纖細;一高一矮,在茵綠草地上飛轉,宛如是一對正在旋舞的儷人,風采迷人。

  「夫人加油!將軍加油!」原本很擔心的小芙見到兩人旗鼓相當的技巧,情不自禁地為兩人拍手喝采。

  沐宸昊防守得非常嚴實,使得宇文玥久攻不下,她香汗淋漓、氣息紊亂,漸漸體力不支,同時發現自己還有許多不足之處。

  相較之下,沐宸昊仍舊一派悠然自在,兩人激烈的對峙纏鬥,對他完全不構成影響。

  「我輸了!」始終無法將布團踢進鞠室的宇文玥停下腳步,氣喘吁吁的認輸投降。

  「不再比了?」沐宸昊雙手插腰,低笑問。

  「你玩蹴鞠的技巧比我高超,不比了。」她額際閃爍著晶亮的汗水,疲累到顧不得髒,直接坐在菩提樹下休息,可說是輸得心服口服。

  「小芙,夫人累了,你去沏壺茶,準備些點心過來。」沐宸昊吩咐小芙,俯身以衣袖為她拭汗。

  「是。」小芙立即退下去張羅沐宸昊所吩咐的事物。

  宇文玥仰望著他,他這溫柔為她拭汗的舉動,使她的心揪擰泛酸,血液翻騰滾動。

  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的關懷、他的憐惜一再考驗她的意志力,每當他對她好、對她綻露微笑,溫柔碰觸她,或是像方才快樂地和她玩蹴鞠時,她的心便會莫名地被他一步步攻城略地,最後宣告投降,把不該對他動心一事拋到九霄雲外。

  明知不該,她還是一頭栽進去了,這該如何是好?

  「怎麼了?」澄亮的眼瞳勾動他的心魂,他坐到她身邊,輕笑問。

  「沒有,我只是在想你怎麼那麼會玩蹴鞠。」宇文玥不敢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想望,隨意找了個說詞敷衍道。

  「你也很會玩不是嗎?若非我偶爾會參加宮中舉行的蹴鞠比賽,肯定會敗在你手上,不過你究竟是在哪兒學會玩蹴鞠的?我怎麼從未聽岳父大人提及過?」他好奇追問。

  「經過昨夜那麼一昏,從前的事我全都忘光了,你突然這樣問我,我也不曉得啊!」她一臉無辜,水汪汪的眼兒眨巴眨巴地盯著他看。

  「全都記不得了?」沐宸昊心想她就算僅記得一丁點,也總比什麼都不記得要好。

  「對。」

  「改天請御醫來診治一下,看能否讓你恢復。」

  「好。」宇文玥答得乖順,心裡想的卻是,就算華佗再世也會束手無策,因為她根本就不是柴嫻雅,怎麼會知道柴嫻雅的所有事呢!

  「除了不記得從前的事,你今天覺得如何?頭還疼嗎?」沐宸昊關心她的情況。

  「我今天覺得一切都很好,頭也不疼了。」她有自信再在花園中跑跳也不成問題。

  「你別太勉強自己,該休息時就要好好休息。」沐宸昊不想她逞強,這樣身子反而會變得更差。

  「好。」她舒服地倚著菩提樹樹幹,不介意這一刻扮演溫柔乖順的妻子。

  「關於你生病的事,我會通知岳父、岳母,請他們過來看看你,我想你一定也很想見他們是不?」

  「不!我的事別告訴他們。」宇文玥連忙阻止。

  「為什麼?」沐宸昊詫異地看著她,不解,通常生了病,總會希望有家人陪伴在身邊呵護自己不是嗎?

  「我爹為朝政上的事已經夠忙了,我不想他和我娘再為我傷神難過。」在將軍府她要欺騙的人已經夠多了,要是面對關懷女兒情況的柴竣立夫婦,會讓她想到爹娘,心裡也會更加難過,與其如此,不如不見的好。

  「你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沐宸昊希望她面對現實。

  「能瞞多久就瞞多久,現下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長歎了口氣,輕閉上眼,聞著空氣中菩提樹的氣味,慌亂無措的心登時獲得平靜。

  見她如此,沐宸昊也不想逼迫她,以免加劇她的病情,不過他還是會將她的情況告訴柴竣立夫婦,請他們暫時別和嫻雅見面,他相信只要給她多一點時間,她會想要見爹娘的。

  「我真喜歡這棵菩提樹。」她天外飛來一筆,嘴角噙著笑容說道。

  她從小到大對菩提樹就有種莫名的依戀,尤其喜歡依傍著它的感覺,那令她心情愉悅,所以她央求父親在花園中種植菩提樹,讓她得以在有心事不想讓家人和珠兒知道時,可以向菩提樹傾訴。

  「真巧,我也喜歡菩提樹。」沐宸昊看著她倚靠在菩提樹的畫面,十分自然且熟悉,彷彿他曾在哪裡見過,他微蹙著眉搜尋記憶,偏就是想不起來。

  樹下的她,嬌弱地教他心憐,也令他湧現更多情感,指尖情不自禁撫上她的頰。

  「真的好巧……」宇文玥睜開眼,緊張的乾澀了聲,整個人如被點了穴,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心,為他指尖傳來的暖意顫動。

  在她眼底,他看見了為她意亂情迷的自己,方才兩人在比蹴鞠時,他就為她心動,強烈渴望她,而她的朱唇現下彷彿正對他提出無言的邀請,他不願再壓抑滿腔鼓動的情感,決定順從內心的渴望,俯身朝她靠近。

  宇文玥屏氣凝神,看著他的唇向自己貼近,心慌意亂,既害羞地想要躲開,又想知道男女親吻時究竟是啥滋味,尤其要吻她的人還是令她心動的沐宸昊……

  兩人的唇瓣輕觸貼近後,同時為這親密的接觸猛地一顫。

  心,雀躍;血,沸騰,彷彿可以聽見來自靈魂深處的激動吶喊,不容置疑的,他們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唇舌熱切交纏,貪婪分享彼此的氣息。

  宇文玥的十指插入他濃密的發內,一股酸中帶甜的滋味自心湖泛開,她很高興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

  沐宸昊如捧稀世珍寶般輕捧她的小臉,炙燙的唇舌恣意攫取她的甜美,他心跳如雷,整個人宛如可以從她身上得到更多力量。

  兩人緊緊相擁,吻得欲罷不能,如曾經破成兩半的玉,再次重逢吻合。

  沐宸昊的吻似毒,沁入她心扉,蠱惑了她的理智,使她對他喜愛的程度猶如波濤洶湧的潮水,一波比一波更強勁地襲向她。

  清風徐徐吹來,菩提樹枝葉輕舞顫動,沙沙作響,悄然守護這對有情人。

  「嫻雅……」沐宸昊的聲音低啞誘人,他的唇戀戀不捨地廝磨著她那嬌嫩猶如花瓣的唇瓣。

  「……叫我小玥。」她不喜歡他在兩人濃情密意之際,呼喚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小月?」沐宸昊一怔,停下索吻動作,輕捧著她的臉不解問。

  「呃……我突然好喜歡小玥這兩個字,所以想聽你私下叫我小玥,可以嗎?」差點露了餡的宇文玥驚慌地編造借口,企圖瞞天過海。

  明知他待她溫柔、待她好,皆因誤以為她是柴嫻雅,她若聰明,就不該被他所迷惑,可她偏就是無法控制內心貪婪的想望,所以佯裝眼前的幸福屬於她,放縱自己沉溺在他滿滿的關愛中。

  「既然你喜歡,當然是可以。只是不曉得是否我過去對你的認識不夠深,你忘了從前的事再醒來後,行為舉止和之前大不相同。」眼前的柴嫻雅之於他就像個謎團,神秘、陌生,而她的唇則似清甜甘泉,令他一嘗便上癮,他的全副心思輕而易舉地被她所佔據,想要與她就此纏綿到地老天荒。

  「你討厭現在的我嗎?」她問得小心翼翼,擔心他不喜歡不夠溫柔端莊的她。

  「一點也不,相反的我很喜歡你活潑開朗歡笑的模樣。」看她開心揚起燦爛的微笑,他也覺得很開心。

  「這話可是你說的,往後可不許後悔。」他的一句很喜歡,教她心頭大石落了地,她嬌俏地瞅著他,提醒他最好要有心理準備,她可不會乖乖窩在房內繡花。

  「絕不後悔。」他愉悅朗笑,沒有忽略她眼神背後的涵義,看來他的小妻子會在日後帶給他一次又一次的驚奇,他很期待。

  宇文玥格格嬌笑,金燦的陽光灑在她身上,讓她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令看癡了的沐宸昊情不自禁再次纏吻上誘人的朱唇。

  喜愛他的吻的宇文玥笑瞇了眼,毫無保留熱情地投入這一吻當中。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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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1-14 15:07:28

第3章(1)  

  月上中天,微風一過,將淡雅花香飄送進陽剛中帶著雅致的新房內。

  宇文玥瞪著大剌剌呈現在眼前的裸背,全身如遭烈火焚燒般炙燙,雙頰紅若玫瑰花瓣,瞪著緊閉的門扉,思考倘若她奪門而出成功的機會會有多大。

  雖然她在家時鎮日東奔西跑,野得像個男孩兒,但沐宸昊是名武將,若她真想自他眼皮子底下逃跑,恐怕才剛跑到門邊,就會被他給逮了回來。

  那麼,今晚她究竟該怎麼辦?

  騎虎難下的她咬著唇瓣,拿著乾淨的布巾,一遍又一遍問著自己究竟該如何是好。

  「小月,你怎麼都不出聲?」沐宸昊舒服地泡在大澡桶中,故意問著身後毫無動靜的妻子。

  自僕役們將澡桶搬進房內,注滿熱水退下後,他就發現他的小妻子坐立難安,一副巴不得要逃走的模樣,這激起他捉弄她的念頭,故意要求她為他刷背,除了要讓她先習慣他的裸露,免得她被接下來的圓房嚇著外,也是想看她會有何反應。

  「呵,我是在想今晚的晚膳做得真好,你該好好獎賞一下廚娘。」宇文玥努力克制自己,不讓視線往他精瘦的背脊飄去,並暗自命自己別再去想他右肩上樹狀的胎記,以及他的身軀有多結實誘人……她的小手不斷地在臉頰旁扇風降溫。

  「原來你是在想今晚的晚膳,我還擔心你是否身子又不舒服了,才都默不出聲。」沐宸昊輕笑道,他發現在她面前不需要武裝自己,可以盡情地和她調笑。

  「對,我……」

  「不過瞧你白天在花園裡精神奕奕和我一起玩蹴鞠的模樣,就曉得你的身子早已無大礙了。」沐宸昊打斷她的話,接下去說道。

  「……」好不容易想到借口托詞說身體不舒服,結果被他搶了白,害她無法扮柔弱,整張臉瞬間垮了下來,都怪她白天只顧著玩,笨到完全忘了她和沐宸昊是夫妻,到了晚上他們倆便會親密的共處一室。

  沐宸昊如迷人的春風包圍著她,教她很難不喜歡他,而他的熱吻更是讓她回味無窮,可是一想到要和他裸裎相對,做更親密的事,她仍會羞得手足無措,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杜絕和他獨處的理由,畢竟在眾人眼裡,他們是夫妻,共處一室是理所當然之事。

  「方纔咱一塊到『浮雲居』向老太爺請安時,老太爺看起來很喜歡你。」提起早已不管事的祖父,沐宸昊話中有著敬重與驕傲。

  「是嗎?」宇文玥懷疑他是在安慰她,因為她到「浮雲居」向老太爺請安問候時,老太爺僅是頷首了下,並沒有和她閒話家常,在她看來這實在不像是很喜歡她的模樣。

  「長年軍戎生涯使得老太爺比較嚴肅,不會將情感浮現在臉上,但待日子久了你就會明白老太爺是喜歡你的,況且倘若老太爺不喜歡你,又怎麼會催促咱們快點生個小胖曾孫兒讓他抱?」

  沐宸昊和祖父的感情很好,祖父只要一個小動作,他就可以看出祖父要的是什麼。

  想到要和他養育孩兒,她心裡暖呼呼的,一點都不排斥,但生孩子的過程令她羞窘不已,今晚她已被這事弄得惴惴不安,他哪壺不開偏要提哪壺,惹得她一張臉活像遭烈火燒灼般,變得更加艷紅。

  「怎麼又不出聲了?莫非你是在害羞?」沐宸昊舒服的往後仰躺,話中帶著戲謔,明知故問。

  「誰說我害羞!我是因為正在考慮該從哪兒開始幫你刷背,才會沒出聲。」宇文玥頭一個反應便是立即反駁,絕不讓他以為她是個膽小鬼,但話一說完,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她若順勢說自己害羞便能逃過一劫了,真是個大笨蛋!

  「那麼想好了嗎?」沐宸昊轉過頭,望著她挑眉問。

  「呃,你怎麼突然轉過來?」宇文玥嚇了一跳,往後倒退三步,雙眼不敢瞟向他結實的胸膛,只敢牢牢定在他臉上。

  喔!這裡怎麼愈來愈熱了?

  「你不是說你不會害羞,那麼我轉不轉身對你而言一點差別也沒有不是嗎?」瞧她害羞到不僅雙頰泛紅,連雙耳及脖子都似熟透了,他便覺得好樂,心情愉悅的一逗再逗。

  「當然!」她要秉持著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氣魄,千萬不可讓他瞧輕了。

  她的視死如歸,又讓沐宸昊一陣好笑,不過他故作自然,沒表現出來。

  「我已經想好要從哪兒開始下手,你可以背過身去了。」她努力壓抑羞怯,以堅定的語氣對他說道。

  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她只好將他當成是愛駒晴天,挽起衣袖拿出氣魄和他拚了。

  「下手?這話聽起來挺怪的。」沐宸昊笑著背過身去,沒打算拆穿她努力偽裝出的堅強。

  「是你多心了,怎麼會怪呢。」她乾笑兩聲,以沉重的步伐走向沐宸昊。

  氤氳的熱氣烘托著沐宸昊結實的肌理,宇文玥望著他古銅色誘人的肌膚,不僅臉更燙了,還覺得口乾舌燥,一顆心簡直要跳出喉頭,緊張到右手不住顫抖。

  「我要開始刷了。」她連做幾次深呼吸後堅定宣佈,要自己別受他裸露的肌膚迷惑,伸出手,準備從他的右肩胛骨樹狀胎記處開始努力刷。

  「開始吧。」沐宸昊往前趴。

  別想那麼多了,他是晴天!是晴天!絕對不是全身脫得光溜溜的大男人,他是晴天!

  宇文玥如同唸咒語般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喃念,命自己斂定心神,眼兒不可隨意亂瞟。

  她努力地刷啊刷,用力地刷啊刷,儘管他不像晴天一樣全身毛茸茸,可她仍會全心全意將他刷得光潔亮麗。

  「……小月,你很討厭我嗎?」沐宸昊突然出聲問道。

  「啊?沒有啊!」宇文玥愣了下,不懂他為何會突然這麼說。

  「可你用足以將我刷掉一層皮的力道來為我刷背,會讓我以為你很討厭我。」他揶揄她,其實他並不覺得痛,只是她好像有點太用力了。

  「呃?我好像真的太用力了。」經他這麼提醒,她仔細一看,發現他經她刷過的後背已經紅通通一片了,她暗叫聲糟,吐了吐丁香舌。

  「對不起,你一定很疼吧?」果然人皮不能跟馬皮相比,她以相同的力道刷洗晴天,晴天會開心地以鼻磨蹭她的臉,而沐宸昊則是痛得出聲提醒她放輕力道。

  「還好。」沐宸昊不以為意回道。

  「是嗎?」她輕哼了聲,猜他是想維護男子氣概才不好意思叫疼,看著他紅腫的背脊,她突然想惡劣的偷擰一下,看他還會不會故作堅強說不疼。

  「你想做什麼?」沐宸昊似察覺到她要使壞,突然轉頭看著她。

  「啊?沒有,我只是想幫你撫平疼痛。」宇文玥嚇了一跳,腦筋急轉,縮回的小手連忙搔向頰邊,笑得好不無辜。

  看著她閃耀著調皮光芒的眼瞳,他的心便為她融化,流淌暖暖的愛意,搖頭失笑。「恐怕我永遠都無法弄清你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

  「你可是朝中有名文韜武略的大將軍,我這小小女子的一丁點心思豈難得倒你?」她咧嘴一笑,認定他背後一定長了一雙眼睛,不然怎麼會察覺到她正打算對他使壞。

  「你不是忘了所有事,又怎麼會知道我是否文韜武略?」沐宸昊狐疑反問。

  「我聽小芙說的。」她推得一乾二淨,暗罵自己差點就露了口風,下回她說話可得更加小心才行。

  「小芙是個機靈的丫頭,我不在府裡時,有她陪著你,我比較放心。」

  「所以說有小芙陪著我就行了,你不用再派其它僕傭跟前跟後了。」她打蛇隨棍上,提出要求,因為聽總管說他會再多派兩名丫鬟過來貼身侍候她,但她從前在家裡身邊也僅有珠兒陪著,派一大堆人跟前跟後,只會讓她渾身不自在。

  「我是擔心你又會突然犯病,單小芙一個人會手足無措,才會多派兩名丫鬟幫忙照看。」沐宸昊不希望她認為自己像個囚犯失去自由,他的出發點全是為了她好。

  「你怎忘了自己剛說過的話?方纔你不也說見到我白天精神奕奕和你玩蹴鞠的樣子看來,身子已無大礙嗎?既然沒問題,那小芙一個人陪著我就成了,讓那兩名丫鬟去忙別的吧。」宇文玥柔聲央求,眼兒眨巴眨巴地扮可憐。

  「好,先依你的意思,但若你又犯病,不管你怎麼說,我都會派兩名丫鬟牢牢跟著你。」他實在拒絕不了她的要求,但要她有心理準備,下一回他可沒這麼好說話。

  「沒問題。」宇文玥爽快地和他達成共識,她的身體向來健康,甚少有病痛,他所提出的要求,對她而言根本就不是件難事。

  「我的要求不多,只要你平安、健康、快樂就好。」沐宸昊愛憐地伸出手輕撫她的頰,心頭因她而漲滿愛意,他從來不曉得自己可以如此容易對一個人牽腸掛肚,這種心頭滿滿皆是她的感覺,令他有種說不出的滿足與幸福,彷彿他們倆本就該如此。

  沐宸昊的雙眼猶如兩道黑色漩渦,吸引她陷溺其中,她凝望著他,憶起白天和他擁吻時那如徜徉在雲端的滋味,不由自主輕舔了下唇瓣,他那滿滿的關懷,如一張細密的情網,將她緊緊包圍,而她樂於困在他織就的情網當中。

  她那不經意的舔唇小動作誘惑了沐宸昊,他情不自禁探出結實的雙臂,攬過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拉抱進澡桶,迎頭給她一記狂猛的熱吻。

  「啊!」宇文玥驚呼了聲,接下來的話語全被他狂猛纏吻所吞噬,她意亂情迷,顧不得身上的衣衫全被熱水浸濕,服貼在玲瓏有致的嬌軀上,雙臂勾住他的頸項,熱烈投入。

  澡桶中的熱水因宇文玥的加入而溢出,流洩在地。

  臉紅害羞全都滾到天邊去,這一刻她只想要和他在一起。

  「別怕,我不會傷了你。」沐宸昊一字一吻地與她火熱交纏,大掌剝除她的衣裳,他的心劇烈跳動,期待這遲來的洞房花燭夜,渴望佔有她,讓她名副其實成為他的人。

  天地間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擁有她,也沒有任何人能將她自身邊奪走,他的腦海中突兀地流洩過這想法,可掌下的溫香軟玉迷亂了他的思緒,讓他無法思考,這一刻只想好好愛她。

  沐宸昊的承諾使她不會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感到害怕,低醇的嗓音、火熱的雙掌,令她腳趾酥麻蜷曲,全身化為一攤春水。

  炙燙的體膚緊貼著雪白柔嫩的嬌軀,兩人同時逸出滿足的喟歎,骨節分明的長指在她身上留下一簇簇火花,逗捻得她嬌喘連連,吟哦顫抖。

  沐宸昊與宇文玥十指相扣於澡桶中火熱纏綿,在彼此懷中嘗到兩心相契、濃烈熾熱的情愛滋味……

  激情過後,沐宸昊與宇文玥兩人未著寸縷地趴臥在床上。

  沐宸昊趴在她身畔,將她如雲瀑般的長髮撥至一旁,食指好玩地在她雪白的背脊上叮咚遊走,腦海中仍為剛剛心靈合一的狂野情愛交纏而震撼。

  宇文玥疲累地趴在床榻上,光回想起方才和沐宸昊激情纏綿的畫面,就足以教她全身再次發燙,頭腦暈眩,在她癡然陶醉之際,猛然想起自己並不是真正的柴嫻雅,就這樣和沐宸昊圓了房,對嗎?心下登時感到忐忑不安。

  「你在想什麼?」沐宸昊啄吻著她的背脊,輕問。

  「我在想……我和你這樣究竟對不對……」她吐露出心中的疑問,身體則因他的吻而激起一陣輕顫,再次勾起已平息的火焰。

  「你和我已結為夫妻,夫妻同床共枕沒什麼不對,你無須感到害羞。」他沿著她的背脊淺吻而上,輕舔她敏感的耳後。

  宇文玥激情難耐,嬌軀微弓,貝齒咬著唇瓣,想要抑制到口的輕吟。

  「小月,在我面前你無須隱藏自己的感受。」他輕輕啃咬她小巧的耳垂,低喃。

  他喜歡她的直率,喜歡她在他身下綻放,喜歡她因他而感到歡愉的模樣。

  「你不會明白……」她翻過身面對他,望入他眼底,小手撫著他俊逸的臉龐輕喃。

  和他在一起的時光,總是讓她渾身滿溢幸福滋味,但就是太幸福、太美好了,讓她不得不去正視這份幸福並不屬於她,他們倆根本就不能在一起,如果他知道她是誰,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喜歡她,一想到這兒,她的心猛地緊窒難受。

  「不會明白什麼?」他抓住她纖細的手指,移到唇邊,烙下一吻。

  「不會明白我有多喜歡你。」喜歡上沐宸昊等於背叛了疼愛自己的父親,偏生她就是控制不了氾濫的情潮,無法停止喜歡他,唉,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我喜歡你的喜歡。」她的坦白,讓沐宸昊笑咧了嘴,胸臆充滿喜悅,動情地在她唇上印下火辣的一吻。

  宇文玥昂首迎接他的熱吻,在他的唇中暫時拋開煩憂,意亂情迷地響應著。

  沐宸昊對她的愛如火焰般狂熱,想想過去沒有她的日子是如此空乏貧脊,所幸孤寂的他尋到了她,明瞭原來自己可以在她的笑容中得到前所未有的喜悅。

  情慾高漲的兩人再度火熱交纏,彷彿要不夠對方似的抵死纏綿,雪白嬌軀攀附著古銅身軀旋舞律動,兩人的靈魂深處再次為這親密接觸發出滿足的喟歎,心敲擊著心,一聲應和著另一聲,細細喃喃,我愛你……

  芙蓉帳暖,濃情方熾,愛的絮語低低細訴,最後再次隱沒在曖昧的粗喘嬌吟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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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普照,又是和煦美好的一天。

  向老太爺請完安,無事可做的宇文玥和小芙待在花園的秋水亭中,欣賞園中爭相怒放的各色花朵。

  宇文玥唇角始終上揚勾起,保持著好心情。

  「夫人,將軍去上早朝,沒法兒留在府裡陪你,你感到很寂寞對吧?」小芙掩唇取笑著她。

  小芙一直留意沐宸昊對待柴嫻雅的態度,每個小細節都不放過,發現他不僅對她呵護備至,甚至可說是將她捧在手掌心疼寵,再見柴嫻雅每天雙頰有著自然幸福的紅暈,就曉得當初老爺決定將小姐許配給沐宸昊是最正確的決定。

  「你好大的膽哪!連我都敢取笑。」宇文玥佯怒,眉一挑,探出手搔小芙癢。

  「哈哈!夫人,請你饒了小芙吧!小芙再也不敢放肆取笑你了。」小芙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東躲西閃拚命求饒。

  「我偏不饒了你。」宇文玥追著小芙,裝出一臉狠樣。

  「夫人,小芙求你啦!」小芙拚命往前跑,尖叫著。

第3章(2)  

  宇文玥緊追在後,突然間心頭一揪,眼前一黑,痛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不得不停下腳步,痛苦地撫著心口。

  「夫人,你沒事吧?」小芙見她沒追上,轉頭一看,瞧見她一臉痛楚,擔心地奔回她身邊扶著問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何會突然這麼難受……」宇文玥的額際冒著冷汗,語氣虛軟地道。

  「夫人,你一定是又犯病了,都怪我不好,怎地忘了夫人有這病根子!我這就扶你回房,馬上請總管去請許大夫過來。」小芙痛斥自己的輕忽,擔憂地扶著她往回走。

  「犯病?」她從沒想過縱然現下是她的魂魄住在柴嫻雅體內,可自小帶有心疾的柴嫻雅的身體不可能會變得和她一樣強健。

  她盜取了柴嫻雅的幸福,也嘗到了柴嫻雅發病時所承受的痛苦,幸福與痛楚相交雜,她仍覺得甘之如飴。

  「將軍若知道小姐犯病,一定會很心疼的。」

  「朝政上的事夠他忙的了,這點小事別讓他知道。」宇文玥想起沐宸昊說過倘若她犯病,就會不顧她的反對,再派兩名丫鬟守著她,她擔心沐宸昊會付諸行動,忙要小芙幫她保密。

  「這怎麼會是小事呢?將軍時刻都關心著小姐,自然得知道這件事。」小芙一點都不認同她的話,況且沐宸昊已再三交代,小姐生活上的大小事都得向他稟報,她可不敢違背。

  「我休息一會兒就會沒事的,我不想讓他擔心。」宇文玥眉心緊蹙,停下步伐,等待這一波揪心之痛過去。

  「夫人,你這樣是不行的。」小芙見她情況不大好,擔心得都快哭了。

  「……不然由我自己告訴他,好不?」宇文玥不理會良心上的譴責,開口欺騙小芙。

  「好吧!但是你一定要告訴將軍喔!」小芙要求她的保證。

  「我會的,小芙,你別為我擔心,不會有事的。」宇文玥蒼白的嘴唇微微一笑,安撫忠心的小芙。

  當最大的痛楚過去後,宇文玥的呼吸才慢慢緩和順暢,臉色也不再慘白,她挺直身子,抬手輕拭額際的汗水,若有所思地仰望湛藍青天。

  「夫人,你怎麼了?」小芙不懂柴嫻雅為何會突然仰望青天,不快點回房讓她去派人請大夫過來診治。

  「我已經好多了,別擔心。小芙,你說偷來的幸福能夠長久嗎?」宇文玥忽然一問,心下其實對眼前過於美好的幸福感到不安,畢竟這原本就不屬於她,她擔心自己飛得太高,之後會摔得粉身碎骨。

  當她望著沐宸昊沉睡的臉龐時,總是無法忽視內心最深層的恐懼,即是他有辦法接受身為宇文意的女兒的她嗎?倘若他知道她是誰之後,可還會笑得那樣溫柔?可還會那樣纏綿悱惻親吻她的唇?可還會眼裡僅有她一人?

  她非常害怕探知那答案,況且她還弄不清自己為何會變成柴嫻雅,或許有一天她會莫名其妙再變回原本的樣子,到時恐怕就無法再見到沐宸昊一想到這兒,心頭便萬分沉重,而且還如被針扎刺般痛著,難受到喉頭哽咽。

  「偷來的幸福?幸福可以用偷的嗎?」小芙不懂,疑惑地應道。

  「或許真的可以。」宇文玥任由那股害怕失去的痛楚四處蔓延,移開目光,不再仰望青天。

  「啊?」小芙滿臉納悶。

  「小芙,先前我托你打聽左丞相家小姐的事,進展如何?」宇文玥關心起家裡的自己的情況。

  「我托府裡的丫鬟向左丞相府裡的丫鬟打探了,聽說宇文小姐前陣子玩鞦韆不小心摔下來後,便陷入昏迷不再清醒,左丞相還請求太子派出宮中的何御醫過去診治,也是毫無起色呢。」小芙說著得到的消息。

  「怎麼會這樣?」宇文玥一怔,真正的她陷入昏迷中,那麼柴嫻雅上哪兒去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整個人震驚到惶惶然,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情況。

  「總之夫人你也不認識宇文小姐,她的事你就別放在心上,目前最要緊的是照顧好你自己才對。」小芙聳聳肩,扶著她回房,暗自盤算著待會兒要請王總管派人請許大夫過來一趟才行。

  宇文玥茫然失措,心下仍為不知去向的柴嫻雅魂魄感到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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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早朝的沐宸昊與柴竣立受寶良王所邀,集聚於王府。

  「右相,本王不得不說你將掌上明珠許配給宸昊真是做對了,這幾天我瞧宸昊上早朝時容光煥發,比起從前更加光彩奪目,一看便知他和妻子琴瑟和鳴,過著神仙眷侶般的生活。」滿身貴氣,搖扇的寶良王語帶欣羨。

  「打從認識宸昊後,老夫便覺得再也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嫻雅,所以將嫻雅交給宸昊,老夫很放心。」柴竣立捋鬍微笑,對沐宸昊這個女婿,他是愈看愈滿意。

  「嫻雅是個好妻子,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氣。」沐宸昊輕笑,對柴嫻雅沒有任何不滿。

  沐宸昊對柴嫻雅的讚許,讓柴竣立與有榮焉,他與妻子從小就很注重嫻雅的教養,除了讓她學習琴棋書畫,亦教導她持家之道,就是要讓她嫁人後能當個無從挑剔的媳婦。

  「近來太子那兒可有什麼動靜?」談笑過後,寶良王正色步入正題。

  「太子黨那幫人仍舊蠢蠢欲動,他們多次出入三王爺那兒,似乎有意拉攏三王爺。」沐宸昊說著他得到的消息。

  寶良王與柴竣立聽聞太子的人馬接觸三皇子,眉頭皆深深一蹙,三皇子城府極深,雖然這場皇位之爭表面上三皇子出局了,但三皇子暗地裡仍躍躍欲試,誰也不敢說三皇子最後會不會坐收漁翁之利。

  「三王爺和大王爺素來交好,老夫認為他們會和太子連成一氣。」最棘手的人是三皇子與太子,至於年紀最長的大皇子,因生母出身不夠高貴,父親僅是一名小官,背後沒有龐大的人馬支持,皇上也未曾將大皇子列入儲君考量的人選,在險惡的宮廷鬥爭中,始終沒人將大皇子放在眼裡。

  「太子定是對三皇兄有所承諾,否則三皇兄不會平白無故幫太子。」寶良王甚為瞭解三皇子凡事講求利益的脾性。

  「老夫就怕向來詭計多端的三王爺當太子的軍師危害王爺您哪!」柴竣立面色凝重,憂心時不時朝寶良王射來的暗箭。

  「我會派人密切注意三王爺的一舉一動。」沐宸昊絕不容許太子和三皇子的陰謀詭計得逞。

  「有宸昊這句話,本王即可高枕無憂,不過本王也聽聞左丞相近來似乎較少出入太子府邸,你們可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寶良王對沐宸昊信心十足,話鋒轉到左丞相宇文意身上,倘若太子和宇文意交惡,對他而言是個好消息。

  沐宸昊搖頭,不知其中原由。

  「聽說宇文意那老傢伙的寶貝女兒前些日子自鞦韆上摔了下來,傷勢頗重,直到現在仍舊昏迷不醒,各名醫來來去去看過無數次皆束手無策,宇文意還請太子派出宮中的何御醫,依然毫無起色。」柴竣立有點幸災樂禍地說著他所聽聞到的消息,他和宇文意向來不對盤,現下又各擁其主,對於宇文意的遭遇,自然不會寄予同情。

  「如此嚴重?」寶良王挑了挑眉。

  「正是,所以左丞相才會無心陪伴在太子身邊。」柴竣立認為宇文意的寶貝女兒跌得好,讓宇文意心有旁鶩,無法全心全力輔助太子。

  寶良王意會一笑,聽出柴竣立話中的竊喜之意。

  沐宸昊對於他們談論的宇文小姐並不感興趣,亦不認為宇文意的女兒昏迷不醒是件值得竊喜的事,所以並未搭腔,他趁著柴竣立在大肆評判宇文意之際,心思悄然遠飄,想著他的小妻子現下在做什麼,是否又拖著小芙在花園裡玩蹴鞠,一想到她神采飛揚嬌俏的模樣,唇角便不自覺地逸出一抹寵溺的微笑。

  「……王爺,老夫認為既然太子有意拉攏三王爺與大王爺,咱們不如也如法泡製,朝尚未表態的九王爺那兒探他的意向。」柴竣立好不容易說完一長串對宇文意的不滿後,才將話拉回正題上。

  「宸昊,你覺得九皇弟可靠嗎?」寶良王收扇,以扇柄輕敲桌面,詢問沐宸昊的意見。

  「九王爺行事謹慎,我倒認為他不會這麼快就表明,應該會再多觀望一陣子才決定要將賭注押在哪一方。」寶良王的詢問打斷沐宸昊對小妻子的思念,他神色一斂,說出看法。

  「九皇弟確實如此。」寶良王頷首同意沐宸昊的看法。

  「那下一步棋該如何走?」柴竣立分別望向寶良王與女婿。

  「以靜制動。」沐宸昊不主張主動挑釁。

  「宸昊道出了本王心聲,不論太子黨的人想玩什麼花樣,本王樂於奉陪。」寶良王讚賞一笑。

  柴竣立見寶良王與沐宸昊意見相同,沉吟了會兒,同意他們的看法。

  「十日後,本王打算在城外北郊的萬壽山舉辦一場野獵,邀請大夥兒帶著家眷一同縱馳於山林間,右相與宸昊你們倆一定得參加。」正事談完,寶良王提及十日後的打獵計劃,口中的大夥兒即是平日與他親近及他有意延攬的朝臣。

  「王爺有野獵的興致,老夫當然要參加。」柴竣立毫無異議。

  「我會帶著嫻雅一道前去。」沐宸昊也同意參與野獵。

  「本王從未見過右相的掌上明珠,正好可以藉由野獵之行好好看看,究竟是怎樣蕙質蘭心的女子能夠擄獲宸昊的心。」

  柴竣立得意一笑,對於寶良王對女兒的稱讚,認為當之無愧,女兒在成親那日昏倒醒來後忘記所有事的事情,他已從宸昊那兒得知,之所以沒急吼吼地和妻子到將軍府探望女兒,就是不想嚇著寶貝女兒,也深信宸昊會好好照顧她,才會忍到現在。

  「嫻雅是很特別的女子。」沐宸昊提及柴嫻雅時,話語中飽含炙熱情感。

  「那麼本王就更應該要會一會她了。」寶良王愜意地搖扇呵呵輕笑。

  「不過宸昊對王爺有一事相求,希望王爺能夠幫忙。」目前沐宸昊最關心的就是妻子的健康,他希望她能夠無病無痛地和他白頭偕老。

  「喔?是什麼事?說來聽聽。」沐宸昊頭一回有求於寶良王,讓寶良王好奇得很。

  「嫻雅自小患有心疾,這幾日還犯了病,我著實擔心她的情況,希望王爺能派出宮中御醫為她診治。」沐宸昊清朗道出對妻子的憂慮。

  柴竣立一臉期待地看著寶良王,從前嫻雅的心疾都由許大夫負責照看,雖無法根治,但也沒有變得更糟,所以他就沒急於尋求御醫的協助,可嫻雅這次在大喜之日昏倒著實嚇壞他了,他正想向寶良王提出派出御醫的請求,結果宸昊倒先說出口了。

  「這事兒一點都不難,怎麼不早點提?你們放心,本王會馬上派出宮中的龐御醫到將軍府去為沐夫人診治。」寶良王很樂意賣人情給他們,讓他們日後對他更加忠心耿耿。

  「宸昊在此謝過王爺。」沐宸昊拱手感謝寶良王。

  「謝謝王爺。」柴竣立心下大喜,連忙謝過。

  「除了家人以外,你們就是和本王最親近的人,何須跟本王客氣。」寶良王笑著搖扇。

  寶良王一句最親近的人,簡直是說到柴竣立心坎裡,使他笑得合不攏嘴。

  沐宸昊淡淡一笑,心下明白寶良王特意這麼說,無非是想拉攏人心,但無論如何這份恩情他都會記在心裡,他日定會予以回報。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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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1-14 15:08:39

第4章(1)

  嗚……她一定是笨蛋!

  只記得欺騙小芙說她會親自告訴沐宸昊有關她突然發病一事,卻忘了小芙請王總管派許大夫過來為她診治時,王總管一定會將事情稟告給沐宸昊知道。

  更糟的是,沐宸昊回府時,還帶回龐御醫來為她診治,從頭到尾就只有她一廂情願認定事情會照她預想的走,結果她先後接受許大夫與龐御醫的望、聞、問、切,弄得自己暈頭轉向、疲累不已。

  此刻她端坐在雕花花梨木椅上,乖巧地捧著藥碗,透過碗緣偷偷覷望臉色難看、正為她大意輕忽以至於犯病一事大感不快的沐宸昊。

  「你還敢再說有小芙一人陪你就夠了嗎?」沐宸昊雙手環胸,如巨大的神祇站在她面前,語氣森冷凍人。

  「……其實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嚴重,我並沒有昏倒啊……」她語氣嬌軟無力,他動怒的模樣讓她莫名感到心虛,無法理直氣壯地回話。

  唉!她是不是太窩囊了?

  「犯了病還不叫嚴重?」沐宸昊目光陰森地瞪向她。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下一回我會更加小心謹慎。」她被凍得全身發寒,急忙否認。

  「還想要有下一回?」沐宸昊眉一挑,臉色更難看了。

  「當然不是啊!沒有人會喜歡生病,我也不例外,我保證一定會將身子養好的。」為了說服他相信,她馬上喝了口黑漆漆、藥味濃重的湯藥。

  藥方入口,整張小臉立即因那濃烈的苦味而糾結在一塊兒,忙不迭地將猶有八分滿的藥碗擱在桌案上,不願再喝上一口。

  「你不是才說一定會將身子養好嗎?怎麼不把藥給喝光?」沐宸昊牢牢盯著她,可不容許她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我剛是那樣說的沒錯,但這藥實在是太苦了,害我受到太大驚嚇,得平靜一下才行。相公,我等一下再喝好嗎?」她臉上漾起一抹可人的微笑,握著他的手,嘴甜撒嬌,心裡打的主意卻是她說什麼都不要再喝這令人作嘔的湯藥一口了,等沐宸昊不注意,她就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藥倒個精光。

  沐宸昊對上她惹人憐惜的眼瞳,她眨巴眨巴、好不可憐地央求他,楚楚眼波饒是鐵石心腸之人都會心軟屈服。

  「我今天受夠了教訓,以後就會更懂得照顧好自己,不讓你為我擔心。」眼見奸計就要得逞,她裝巧賣乖,依偎著他,一副已深刻反省的模樣,打算打鐵趁熱,不讓他實現先前的威脅,多派兩名丫鬟陪伴她。

  可沐宸昊怎會沒看穿她所玩的小把戲——不想喝藥,不願讓他多派人照顧她,以為只要撒個嬌就沒問題了,她心下打的鬼主意,讓他又好氣又好笑,卻佯裝未看透她的心思,任她擺佈。

  「將軍府這麼大,要做的事情一定很多,如果相公再多派人跟在我身邊,豈不是會加重其它人的工作?這樣大家太辛苦了,所以我覺得還是維持現狀最好。」宇文玥見他似乎被她說服了,心下不免得意自己對他深具吸引力。

  「多請兩個人對我而言並非難事,你不用擔心。」沐宸昊撫著她的臉頰,要她無須為府裡的僕傭操心。

  「呃……」宇文玥一怔,她的確是忘了沐宸昊有能力請更多僕傭入府,唉!

  「忘了告訴你,寶良王十天後要在城外北郊的萬壽山舉行野獵,還特意要大夥兒帶著家眷一塊兒同行,但我瞧你身子不佳,為免野獵中途犯病,你還是乖乖留在府裡養病吧!」沐宸昊無限惋惜地看著她,祭出誘餌。

  「什麼?寶良王要邀請我們到萬壽山野獵?」聽到可以出府到萬壽山野獵,小臉開心地綻放出光采。

  「可惜你犯了病,也不曉得要服多少湯藥才會好轉……」沐宸昊特意長歎一聲。

  「我……這十天內我會把所有湯藥喝得涓滴不剩,待野獵之時,你肯定能瞧見我神采飛揚地騎在馬背上。」她無法確保這副身子會不會再犯病,可為了十天後能夠享受策馬奔馳的快感,這些令人頭皮發麻的湯藥,她會咬緊牙關全部喝光。

  為了讓沐宸昊見識到她的決心,宇文玥立即捧起那碗教她作嘔的湯藥,仰頭豪氣一口飲盡。

  沐宸昊滿意地看著她將湯藥喝得一乾二淨,早就料到野獵之行會讓她上鉤,果然沒錯,接下來就算他沒在旁邊盯著,也不用擔心她會陽奉陰違偷偷倒掉湯藥。

  「你不是說藥太苦,害你受到不小的驚嚇嗎?」沐宸昊揶揄她。

  「跟相公你聊過後,我整個人都平靜下來了,所以要把藥喝完並不難。」嗚……她苦到快哭了,幸好僅需服下龐御醫開的藥方,假如連許大夫開的藥方也要服用,她肯定會苦到一張臉糾結個十天十夜也無法恢復原貌。

  「是嗎?」她那張皺緊的臉簡直是寫了個大大的苦字,讓他既心憐又覺得有趣。

  「當然。」宇文玥說得斬釘截鐵,但一想到這樣的苦滋味至少要連喝十天,就想趴在床上痛哭一場。

  「你這麼乖巧聽話,不給你個獎賞似乎說不過去。」沐宸昊將她的髮絲撩至耳後。

  「什麼獎賞?」聽聞有獎賞,她開心得雙眼熠熠發亮。

  「這個。」沐宸昊低笑著傾身吻住她的唇,舌尖愛撫著她的,在其間嘗到了苦味。

  宇文玥對這突如其來的吻感到措手不及,先是驚愕地瞪大眼,愣了幾秒,才開心地合上眼簾,伸出藕白雪臂勾住他的頸項,他的舌尖遞過一樣東西,讓她詫異地睜開了眼,甘美滋味立即沖淡了口中的苦味。

  沐宸昊的唇退了開來,愉悅地看著她驚奇的表情。

  「是甘草!」宇文玥嘗出了滋味,驚喜地望著他,想到他的吻中帶著甘美滋味,不由得笑瞇了眼,心頭滿溢喜悅。

  「喜歡嗎?」沐宸昊笑問。

  「非常喜歡。」宇文玥用力點頭,開心地抱著他的腰桿。

  「喜歡就要每天乖乖喝藥。」他柔聲叮嚀。

  「我每天乖乖喝藥的話,你都會給我獎賞嗎?」她一臉垂涎,想要得到更多的甘草之吻。

  「那就看你的表現了。」他的鼻尖輕努著她的。

  宇文玥格格嬌笑,求饒地往他懷裡鑽,兩個人耳鬢廝磨玩鬧著。

  「不過你究竟是什麼時候將甘草含在嘴裡的?我怎麼都沒發現。」一番嬉笑後,她的雙頰帶著漂亮的玫瑰色澤。

  「如果被你發現,你就不會感到驚奇了。」沐宸昊刻意賣著關子。

  「你真的連一丁點都不肯透露?」她搖著他的手央求道。

  「對。」沐宸昊不說就是不說。

  「告訴我又不會怎樣,我是你的妻子,做丈夫的怎能有事瞞著妻子呢!」她佯怒嘟著嘴數落他。

  「很可惜這個丈夫會。」沐宸昊逗著她玩,低頭啄吻了下翹起的朱唇。

  「嘖!」雖然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不過她倒是很歡迎他的親吻,開心到眼兒彎彎。

  「寶良王常常喜歡舉行春郊野遊之類的活動,如果你沒能將身子養好,將會錯過許多有趣的事。」沐宸昊祭出更多誘餌。

  寶良王之所以常弄些名目約大夥兒出遊,除了是想要與追隨他的人營造萬眾一心的氛圍,也是想要藉此探各人口風,看是否有人已生異心。

  「好,我一定會讓自己變得身強體壯,讓你刮目相看。」

  雖然她對朝政上的事一概不懂,亦不甚關心,但因為父親支持太子,所以她比較傾向於對太子有好感,可一得知寶良王喜愛舉辦春郊野遊後,愛玩愛熱鬧的她便情不自禁要偏向寶良王,雖然此舉不可取,可她就是沒辦法。

  「你可不能言而無信。」

  「那當然。」宇文玥嬌俏地揚高下巴,自信滿滿。

  「你喔!」沐宸昊輕撫了下她揚起的小巧小巴,又愛又憐,希冀她真能變得身強體壯,如此他便不用再天天為她牽腸掛肚。

  「我可以自己到馬廄去挑野獵那天要騎的馬嗎?」宇文玥仰望著他,嬌聲問道。

  「你會騎馬?」沐宸昊眉一挑。

  「會啊。」宇文玥不加細想直接回道。

  「我一直以為你不會,原打算當天讓你坐馬車前去。」向來端莊文雅的柴嫻雅居然會騎馬,他想都沒想過,不過話說回來,失憶後的她,出現許多他從不曾預料到的行為,或許他不該為此大驚小怪。

  「呵呵!」宇文玥乾笑了兩聲,在心裡偷偷責罵自己太過得意忘形,除了外貌不是自己的以外,她一直都在當自己,以致忘了去思考柴嫻雅究竟會不會騎馬這件事。

  「不過你不是把從前的事都給忘了,怎麼還記得自己會騎馬?」他再次提出疑問。

  「我也不曉得怎麼會這樣呢!」宇文玥雙手一攤,老樣子扮無辜。

  「你啊!把重要的事全都給忘了,反倒是無關緊要的玩樂記得清清楚楚。」沐宸昊替她感到無奈。

  宇文玥嬌俏地吐了吐丁香舌,從前她在家裡每天就是吃喝玩樂,和賢淑良德的柴嫻雅完全相反,她當然沒辦法佯裝自己很會刺繡或是吟詩作對嘛。

  「算了,反正我會挑一匹適合你的馬,不過你千萬得小心,可別摔下馬背。」沐宸昊打定主意要挑一匹最溫馴的老馬讓她騎乘。

  「好。」宇文玥很想親自挑一匹健步如飛的馬兒,可是做人不能太囂張,況且她得考量到真正的柴嫻雅恐怕不會策馬狂奔,所以還是收斂點好,以免又讓沐宸昊生疑。

  「你會找把弓箭給我吧?」宇文玥一心記掛著野獵之遊,想著需要攜帶的物品。

  「你要弓箭做什麼?」他有些驚訝地微瞠大眼,先是馬,後是弓,接下來她還會提出什麼教他詫異的要求?

  「我們不是要野獵嗎?不配戴弓箭怎能稱得上是在野獵?」她對獵殺動物沒半點興致,但還是想要攜帶過過乾癮。

  「雖然名為野獵,可實際上就是跑跑馬,很少人會真的去打獵。」他要她明白打獵並不是當天的重點,這不過是寶良王要大夥兒齊聚的名目罷了。

  「我也不是想打獵,只是覺得配戴弓箭很威風,你不會不想讓我威風一下吧?」宇文玥不敢讓他知道她會射箭,隨意編了個借口。

  「我怕你會傷著自己。」沐宸昊歎了口氣,不懂她怎麼會突然想要拿弓箭當裝飾。

  「我不會傷著自己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她可是射箭好手,每次都射中靶心,才沒笨到會傷到自己呢!當然這些話只能暗藏在心裡,不能說出來。

  「唉!我該拿你怎麼辦?」沐宸昊莫可奈何的再歎了口氣。

  「不怎麼辦,只要答應我小小的要求就好。」她調皮地朝他眨眨眼。

  「這要求可不小,再讓你繼續得寸進尺下去,恐怕連我都會被你給賣了。」他取笑她,已是妥協,也知道自己太過寵她,但他就是沒辦法不寵她,凡是她想要的,他都會盡全力為她辦到,只為博得佳人一笑。

  「我才捨不得將你給賣了。」她皺了皺挺翹的鼻子,挨著他反駁。

  「捨不得最好。嫻雅,答應我,你不會再生病了。」沐宸昊凝望著她,輕撫著她的臉頰低喃,話中有濃濃的心疼。

  「小玥。」宇文玥柔情萬千的眼瞳穿過他深邃誘人的眼眸,追尋到牽絆她的靈魂,細語呢喃地糾正他。

  「不都是你。」沐宸昊輕輕一笑,不懂她在堅持什麼。

  「不一樣。」她搖搖頭。

  「哪裡不一樣?」在他看來兩者同樣是她,完全沒有差別。

  「現在望著你的是愛著你的小玥。」她仰頭,輕巧地在他唇上留下一吻,無法說出真正原因。

  「那嫻雅呢?她就不愛我?」他故意挑她的語病。

  「愛,嫻雅也愛。」宇文玥沒忘小芙說過,柴嫻雅非常歡喜能和沐宸昊結為夫妻,只是陰錯陽差之下,讓她給鳩佔鵲巢。

  「所以都是一樣的。」他的心中漾著滿滿的愛意,將她抱至膝上,抵著她的額頭輕笑。

  宇文玥倚偎在他懷中,不再糾正他,微笑望著教她心蕩神馳的笑容,此刻的她是如此快樂、如此幸福,倘若他能一輩子都這樣對她微笑,她再也別無所求。

  「別光是笑,你還沒答應我呢!」他的唇曖昧地在她唇上輕輕摩擦。

  「我答應你,不管什麼都答應你。」彎起的眉、彎起的眼、彎起的唇,皆幸福滿溢。

  「一言為定。」他愛憐地在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上撒落綿密的細吻,心頭突然湧現感謝上蒼,讓他能夠擁有她的衝動。

  「一言為定。」每當他讓她感覺到被寵愛、被珍視時,就會熱淚盈眶,想要流淚哭泣,真的好奇怪……

  可是這懷抱、這幸福皆是她夢寐以求的,不論發生任何事,她都不願放開手。

第4章(2)

  萬壽山擁有奇巖怪石,草木繁盛,山泉飛瀑披瀉而下,一處自成一景,美不勝收,加上許多飛禽走獸群居在此,總會吸引許多文人騷客及獵人上山玩賞打獵。

  十日後,晴空萬里,正是個適合野獵的好天候。

  所有受寶良王之邀的王公大臣或坐馬車或騎馬,帶著家眷與隨侍的家僕齊聚於城外北郊的萬壽山,男人們裝備齊全,一副善於狩獵的裝扮,女人們則花枝招展,相互競艷。

  蒼鬱深幽的萬壽山因為這群嬌客出現,不僅變得更加熱鬧,也增添許多繽紛色彩。

  「來的人比我想的要多呢!」宇文玥身穿鵝黃鑲繡著綠邊的勁裝、背負雕飾美麗的弓和箭,騎在一匹溫順灰色的老馬背上,興奮得到處東張西望。

  「今天天氣很好,再加上寶良王有好一陣沒邀大夥兒出來野獵,所以這次一邀,大夥兒就都出來了。」騎在黑色駿馬上,懸佩寶劍肩背虎賁弓,一身黑衫,風采翩翩的沐宸昊擔心她會摔下馬背,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畔守護她。

  小芙與其它隨侍的家僕退到一旁僕傭聚集之處,隨時聽候差遣,而隨行的副將劉武則亦到一旁和相識之人閒話家常。

  宇文玥看著沐宸昊淺笑和其它官員打招呼,她努力忍下策馬狂奔的衝動,端出丞相干金該有的高雅姿態,扮演沐宸昊完美的妻子,接受他人贊許。

  「寶良王和你爹娘在那裡,我們過去吧。」沐宸昊先是翻身下馬,再將她抱下馬背。

  「我爹娘?」宇文玥沒預期會見到柴竣立夫婦,倒抽了口氣。

  「我都忘了你忘記許多事,是以沒跟你提起,你爹和寶良王很親近,自然會來參加今天的野獵。」沐宸昊以低沉平和的嗓音試著撫平她的不安。

  「我……可以不見他們嗎?」遠遠的,她便見到一身貴氣的寶良王與一對年紀較大的夫妻站在一起,那對夫妻毫不掩飾地望向他們,眸底寫滿熱切的渴望,似乎隨時都會衝過來。

  今天是她頭一回見到柴竣立夫妻,他們很顯然認定她就是柴嫻雅,可她自個兒心知肚明她不是,是以面對愛女心切的他們會讓她感到心虛,難以正視他們的眼。

  「他們是你的親生爹娘,打從我倆成親到現在都還沒見過你,縱然心下對你想念萬分,但知道你忘了從前的事,不願嚇著你遂沒出現,疼愛你的心是無庸置疑的,你真忍心一句話都不跟他們說?」沐宸昊握著她的手,要她明白她爹娘對她的思念之情。

  「我知道他們疼愛我,但是我真的不曉得要和他們說什麼。」宇文玥猶豫不決,眼眶微微泛紅,想起了自己的爹娘,此刻在家中的她正昏迷不醒,爹娘一定非常傷心,什麼時候她才可以見到她爹娘,並讓他們知道她安然無恙?一想到這兒,她的心情變得很低落,再也笑不出來。

  「你不用想要和他們說些什麼,只是見個面,就算僅有一記微笑,相信他們也會很開心,不用怕,有我在你身邊。」沐宸昊繼續安撫她,心知她是因為失憶不記得爹娘才會心生恐懼,血濃於水,他相信她和爹娘見面後,自然就會心有所感,不再覺得害怕。

  「……」宇文玥仍在遲疑,看著幾乎要望穿秋水又不敢靠近的柴竣立夫婦,層層愧疚湧上心頭,如果可以,她真想躲起來,當作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可事實上她無法裝聾作啞,她虧欠柴嫻雅太多、太多了,所以代替柴嫻雅讓她的爹娘安心,是她該做的事。

  「不要緊張,不會有事的。」沐宸昊始終帶著溫暖的笑容鼓勵她走近她的爹娘,亦藉由溫暖的大掌傳遞力量,給她勇氣踏出第一步。

  「嗯……」宇文玥努力對沐宸昊擠出僵硬的笑容,連連深吸了幾口氣,終於鼓足了勇氣,踩著細碎的步伐走向柴竣立夫婦。

  和寶良王一塊兒閒聊的柴竣立夫妻見女兒及女婿並肩朝他們走過來,遠遠望去,兩人沐浴在陽光中,就像是才子佳人般匹配,兩老開心的頻頻頷首。

  寶良王的視線同樣鎖定在他們兩人身上,精明的眼眸審視著柴嫻雅。

  「嫻雅,來見過寶良王爺。」沐宸昊帶著她來到寶良王跟前,向她介紹。

  「嫻雅見過王爺。」宇文玥屈膝一福,自稱為柴嫻雅令她感到非常彆扭。

  「沐夫人無須多禮。」寶良王嘴角噙笑,方才柴嫻雅站離他較遠,他便覺得她氣質高雅,近看果真發現她不論氣質或是容貌皆遠勝於其它女子,無怪乎能夠抓緊沐宸昊的心。

  「爹、娘,嫻雅一直沒能回去問候您們,您們近來可好?」見過王爺之後,宇文玥謹記沐宸昊的話,以一記稍嫌僵硬的笑容面對柴竣立夫婦。

  「好,好,爹和娘一看到你就神清氣爽,好得很哪!」柴竣立見她精神奕奕、氣色頗佳,好心情地笑開懷。

  柴竣立的夫人陳氏見女兒和平時沒兩樣,雙眸甚至可說比以前更具神采,心想女兒定早已調養好身子也恢復記憶了,高興地探出手直接抓握住女兒的小手。

  陳氏突來的動作嚇了宇文玥好大一跳,她下意識地抽回自己的手,退到沐宸昊身後,不讓陳氏再有碰觸到她的機會。

  她的排斥抗拒讓在場的人陷入尷尬的沉默,尤其是陳氏,她作夢都想不到親生女兒會拒絕自己的碰觸,難受地紅了眼眶。

  「岳母大人,請別將此事放在心上,嫻雅她至今仍想不起從前過往,是以才會有這樣的反應。」沐宸昊安撫陳氏,要她別傷心難過。

  宇文玥龜縮在沐宸昊身後,看見陳氏一臉傷心,心知她的退縮傷害到陳氏,心下覺得好生愧疚,不再躲在沐宸昊身後,站出來。

  「娘,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宇文玥想到她不會樂見有人傷害她娘,自然也不可以傷害柴嫻雅的母親。

  「沒關係,嫻雅,娘都知道。」陳氏吸了吸鼻子,理解地頷首。

  「嫻雅,你別害怕,一切都會沒事的。」柴竣立向女兒保證。

  沐宸昊對她鼓勵一笑,牽引她的手,要她別怕。

  宇文玥望著沐宸昊盛滿暖意的眼眸,覺得自己又有勇氣面對對她滿溢關懷的柴竣立夫婦了。

  「咦?沐夫人會打獵?」寶良王發現柴嫻雅背在背後的弓箭,發出疑問,轉移大夥兒的注意力。

  「嫻雅她根本就不會打獵啊!」經寶良王這麼一提,柴竣立猛然發覺女兒的背後背著弓箭。

  「嫻雅?」陳氏驚駭地瞪著女兒,不懂向來溫柔文雅的她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野。

  「嫻雅她覺得有趣才會背著弓箭,並不是要打獵。」沐宸昊代為澄清。

  宇文玥輕扯唇角,對柴竣立與陳氏微笑,故意忽略他們眼裡的難以置信,早知道他們會出現,她就不會要求沐宸昊讓她帶著弓箭了。

  儘管有沐宸昊出面說明,柴竣立與陳氏猶覺不妥地對她蹙了下眉。

  「本王倒覺得沐夫人柔中帶剛的裝扮和渾身正氣的宸昊站在一塊兒,兩人看起來簡直就是人間難得一見的璧人。」寶良王察覺到柴竣立夫婦對女兒的不悅,連忙緩頰。

  經寶良王這麼一稱讚,柴竣立與陳氏總算不再蹙緊眉頭,但也不是很贊同女兒粗魯的裝束。

  「嫻雅這樣有精神多了。」沐宸昊話中帶有明顯的寵溺,晶亮眸光流轉於愛妻身上。

  聞言,宇文玥對沐宸昊甜甜一笑,眼裡儘是對他的喜愛。

  柴竣立與陳氏見到沐宸昊對女兒的寵溺與包容,對他這個女婿更是滿意得無話可說,只是令他們無法理解的是,女兒失了記憶怎麼性情會有如此大的轉變,不論他們怎麼看,背著弓箭的行為實在不像是她會做的事。

  「今日本王邀大夥兒來萬壽山,可是要大夥兒放輕鬆開心遊玩,右相與夫人一定要玩個盡情。」寶良王說道。

  「蒙王爺盛情邀約,老夫與拙荊定會好好遊覽萬壽山的明媚風光。」柴竣立不再將女兒不合宜地背著弓箭一事放在心上,打算藉由今日的機會,和寶良王更加親近。

  陳氏為了丈夫未來的仕途,言笑晏晏附和著,討好寶良王。

  「方大人與方夫人在那兒,右相、夫人,不如咱們一同過去找方大人如何?宸昊,你就帶著你的夫人四處走走,本王相信她會喜歡萬壽山的。」寶良王見到他欲拉攏的主掌刑獄的廷尉出現,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對方接觸。

  「好,王爺請。」柴竣立明瞭寶良王的心意,揚笑和寶良王一同前去說服方大人加入他們的陣營。

  沐宸昊和宇文玥目送他們離開,直到柴竣立夫妻走遠,宇文玥才鬆了口氣,不再戰戰兢兢深怕說錯話。

  「你爹和你娘都很好,其實你不用這麼緊張。」沐宸昊笑她太過緊張。

  「我明白,只是他們對我而言是陌生人,我沒辦法敞開心和他們親近。」更嚴格來說,柴竣立是她爹的政敵,她和柴竣立親近,豈不是背叛她爹,當然萬萬不可。

  她再瞧向同樣令她爹恨得牙癢癢,卻與她親密同床共枕的政敵——沐宸昊,她就是沒辦法將沐宸昊與她爹的利害關係劃分開來,愈和他相處,她的心就愈無法割捨下他,明知此舉會惹得她爹勃然大怒,她仍舊義無反顧地愛他,這樣是不是很糟糕?

  「在想什麼?」瞧她一副苦惱的模樣,教他想傾盡全力為她排除所有煩憂。

  「我在想要怎樣才能少愛你一些。」對他的愛如排山倒海般朝她而來,她壓根兒就無招架的餘地,只能不斷地愛他、深愛他,這實在沒道理是不?

  「為什麼要少愛我?」沐宸昊不悅地沉下臉,一點都不喜歡她這個念頭。

  「因為太過愛你會使得我滿腦子都是你的身影,沒法做正事。」她話帶抱怨。

  「你所說的正事是指玩蹴鞠嗎?」沐宸昊故意取笑她。

  「我每天只顧著吃喝玩樂,從不打理家務,你生氣了嗎?」經沐宸昊戲謔提起,她認真的反省,不管怎麼看,她平日的行為實在不足以當將軍夫人。

  再想到她娘,她娘是爹最得力的助手,平時不僅將府裡上下打點妥當,還會不時和與她爹有利害關係的其它官員夫人相聚,從中套得對她爹有利的消息,完全和愛玩耍、愛熱鬧的她不同。

  她爹娘早打定主意,她將來的夫婿不是王公貴爵,便是名門貴冑,可她既不懂得人情世故,又不是長袖善舞的人,是以她爹娘常笑言她再這樣下去如何協助夫婿平步青雲,不過說歸說,她爹娘把該有的期望全放在她哥哥身上,照樣寵她寵得緊,她也沒把爹娘說的話放在心上,現下嘗到苦果了,讓她不由得擔心地望著沐宸昊,怕他會嫌棄她不會持家。

  「傻瓜,我不是說過只要你健康、快樂,我就心滿意足了嗎?你每天過得開開心心,我又怎麼會生氣呢?」沐宸昊伸出食指輕點了下她的額,要她別胡思亂想。

  他就喜歡她成天綻露燦爛的笑容,不願她改變性情,時時刻刻計算該如何助他仕途順遂,勉強自己去過不開心的生活。

  「此話當真?」她熱切需要他的保證。

  「絕無虛假。」沐宸昊望著她,再認真不過了。

  「恭喜你擁有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妻子。」她格格嬌笑,因他的保證而心情開闊。

  「樂意之至。」她的笑容總讓他迷眩,為了這記笑容,他可以傾其所有。

  當他們深情相互凝望之際,兩個人即自成天地,任何人皆無法輕易闖入,打破這一刻。

  燦爛金光灑落下來,兩人身上有層讓人無法逼視的光輝,一陣輕風適巧吹揚過,牽揚起他們的衣角,衣袂飄飄,如夢似幻,週遭的人不由自主折服在他們飄然出塵的風采下。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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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1-14 15:09:50

第5章(1)

  鳥兒在林間歡唱,夾道由高矮不齊、深淺不一的綠堆棧交織成一幅自然粗獷的山林美景,一灰一黑的馬兒並肩揚蹄漫步於山徑小路。

  宇文玥心情愉悅地看著四周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致,與偶爾出現在古木草叢後的動物。

  帶她暫時離開其它人的沐宸昊陪伴在她身旁,明顯感受到她的愉悅,讓他更加確定今日帶她到萬壽山一遊是正確的決定。

  「你瞧,母鹿帶著小鹿出來覓食呢!」宇文玥眼尖發現草叢堆後有一大一小的雙鹿,連忙壓低聲音,指給沐宸昊看。

  「還有一頭雄鹿在後頭守護著它們。」沐宸昊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發現草叢更後頭隱藏著一頭雄鹿。

  「我看見了!它們看起來好自在、好幸福喔!」宇文玥興奮的低嚷道。

  「可不是。」沐宸昊唇角噙著笑意,深情望向笑揚了唇的嫻雅,幻想將來他和嫻雅帶著他們的孩子快樂出遊的畫面,心口滿溢著萬丈柔情。

  宇文玥察覺到他的凝視,轉頭望向他,唇角的笑容更加甜美動人。

  她的笑容,他永遠都看不膩,心也為之沸騰,沐宸昊傾身想吻她,就在要碰觸到她唇瓣的那一刻,耳畔猛地聽聞響箭發出的聲響,神色丕變,肌肉繃緊。

  「那是什麼聲音?」從沒聽過響箭聲音的宇文玥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地問道。

  「出事了。」沐宸昊面色凝重。

  「什麼?」誰出事?

  「響箭是劉武特意發出的,用來通知我寶良王遇刺。」此次寶良王到萬壽山野獵,為免有心人士得知消息後暗中埋伏,不僅帶了多名武藝高強的護衛隨行,山下亦安排眾多護衛嚴密防守,想來是山下的護衛失守才會讓刺客攻上山,且情況應當很艱危,劉武才會放響箭通知他。

  沐宸昊左右為難,既想要留下來保護她,教任何人都傷不了她一根寒毛,又擔心刺客會成功刺殺寶良王,一時間實在難以下決定。

  「寶良王遇刺是何等嚴重的大事,咱們快去幫他。」宇文玥急切說道,不願有人命喪黃泉。

  「等等,小月,你不能去。」沐宸昊伸手拉住她的韁繩,不讓她衝動行事。

  「為什麼?」宇文玥不解。

  「太危險了,真實的情況如何我不能確定,但唯一能肯定的是那裡一定危機重重,我恐怕無暇分心照顧你。」她是他心魂的歸依,絕對不能讓她陷入危險,即使是一丁點都不成,否則他恐怕會徹底崩潰。

  「我可以照顧我自己。」

  「對方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你一介弱女子如何照顧自己?聽我的話,留在這裡照顧好你自己,我很快就會回來。」她那不願與他分離的神情,教他心如刀割,他又何嘗願意棄捨她而去,只是他實在無法背棄寶良王。

  他強迫自己忍受短暫分離之苦,眼眸銳利,四下搜尋著得以讓她暫時藏身的安全之處,在瞥見枝葉茂密的大樹時已有了主意,不容她反對地摟抱著她飛身上樹。

  突來的動作,教宇文玥緊緊摟著他的頸項,愕然望著他。

  「乖乖等我回來。」沐宸昊將她安置在結實橫出的樹枝後,於她光潔的額際印下一吻,忽略心頭不斷湧上的痛楚,毅然決然地飛身躍上馬背加速離去,這是他頭一回下如此困難的決定。

  哪怕是須臾片刻都不願與他分離的宇文玥見他頭也不回的離去,強烈的痛楚迅速在她心間蔓延開來,她痛到來不及在他離開前伸出手拉住他,痛到無法開口要求他帶她一起走,僅能張大眼,癡癡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撇下我。」兩行清淚滑下宇文玥的雙頰,她坐在粗壯的樹枝上慍怒地以衣袖抹淨,哭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也不是光會委屈哭泣,什麼事都做不了的弱女子,對她而言要爬下樹輕而易舉,於是她手腳利落地滑下粗大的樹幹,尋找被沐宸昊趕到草叢裡的灰馬。

  「宇文玥,你辦得到的,一切都不會有事。」下了樹,找到了灰馬,立即翻身上馬,深吸了口氣,給予自己信心。

  她不在乎有多少人要行刺寶良王,只在乎沐宸昊的安危,她擔心刺客眾多,他顧著守護寶良王,反而忽略自身安全,是以她得守護他才行,就算是要拚上性命都在所不辭。

  「馬兒啊馬兒,我們要去幫你的主子,你可得跑快點啊!駕!」小臉寫滿決心,催促著灰馬快跑,左手拉著韁繩,右手已將弓與箭備妥,隨時可以助沐宸昊一臂之力。

  灰馬彷彿具有靈性聽得懂她的話,立即揚蹄狂奔。

  小月!小月——

  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喊將沐宸昊的心狠辣剖開。

  他的魂魄緊緊廝守在她身邊,僅剩的軀殼則是要去救寶良王,離她愈遠,身上的痛楚便愈加劇,那痛宛如要將他千刀萬剮,毫不留情地將他渾身上下撕裂得鮮血淋漓。

  他不願離開,不能離開,卻不得不離開,她可明白?可明白?

  沐宸昊俊逸的臉飽含痛苦,一心一意想要快點解決不速之客,好盡快回到他的魂魄守護之處——她的身邊。

  當沐宸昊趕回到寶良王與其它人聚集之處,遠遠即見一群蒙面黑衣人目無王法地見人就殺,且對方還安插了弓箭手到處放箭,許多無辜又無武力防身的僕傭皆慘死,本來平靜和樂的土地,登時屍橫遍野。

  在一片混亂廝殺中,寶良王被隨行護衛嚴密護守在中心,雖然神色略顯慌亂,但仍安然無恙。

  沐宸昊雙腿夾緊馬腹,刻不容緩地拿起虎賁弓挽弓搭箭,銳利的眼眸率先瞄準對方的弓箭手。

  咻——咻——咻——

  箭矢疾馳,他一氣呵成,連射三箭,三名弓箭手尚來不及反應便倒地身亡,剩下的兩名弓箭手見狀,立即轉變目標,改射向他。

  兩支箭矢陰狠朝沐宸昊而來,他雙腿微使力即躍離馬背,輕巧閃躲過對方弓箭手的襲擊,在他騰空之時,手中的箭又利落地射向僅餘的兩名弓箭手,當他落下馬背後,所有敵方的弓箭手已全數殲滅,他刻不容緩再搭箭助護衛除掉圍困寶良王的蒙面黑衣人。

  「好個百步穿楊!」寶良王見沐宸昊出現,如吃了定心丸,神情不再慌亂,已有心思欣賞他的高超箭法。

  「王爺,過獎了。」沐宸昊再發箭射向所有朝他而來的蒙面黑衣人,表面上氣定神閒回寶良王話,實際上內心焦躁不安,一直掛記著藏身於林間的嫻雅。

  沐宸昊本就是朝中有名的神射手,己方人馬瞧他箭無虛發,連連殲滅數名敵人,全都興奮得大聲喝采。

  當馬兒奔馳到可以與刺客近身交手的距離時,他舍下虎賁弓,飛身躍下馬背,改執長劍刺向蒙面刺客。

  他的劍術如同他的人,瀟灑絕倫,如風似影,黑色的身形穿梭在刺客之間,只聽聞此起彼落的哀號聲,然後一個個刺客接連倒下。

  柴竣立與陳氏剛為沐宸昊高超的劍術喝采完,在兩名護衛保護下準備逃走時,即被四名蒙面黑衣人截斷退路。

  「老爺!」陳氏緊抓著丈夫的臂膀,嚇壞了。

  「夫人莫驚。」柴竣立自己也嚇得臉色慘白,但仍壯膽擋在妻子前面保護她。

  沐宸昊眼角瞥見保護岳父岳母的兩名護衛受傷了,節節敗退,再見寶良王這頭有多名武藝精湛的護衛守護,一時半刻間不會有生命危險,劍鋒立轉,改解救岳父岳母脫離險境。

  「沐宸昊!受死吧!」一名蒙面黑衣彪形大漢馬上擋住沐宸昊的去路,雙眼充滿殺意,揚起手中的大刀,虎虎生風狠厲劈向沐宸昊。

  沐宸昊無視對方的殺意,向前疾馳,飛身而上,足尖使力踩踏過如巨石般的大漢胸口,再往上飛躍,躍經大漢頭頂時,劍尖已準確無誤地抹過對方的頸子。

  雙足落地後,沐宸昊無須回頭察看,即知該名大漢已無法阻擋他的去路,雙足飛躍,劍舞成光,刺向意圖殺害柴竣立,好使寶良王痛失得力助手的四名刺客。

  「賢婿!」柴竣立與陳氏見沐宸昊出手救援,驚喜交加地鬆了口氣。

  「嫻雅人呢?」陳氏不見女兒的身影,擔心追問。

  「嫻雅在安全之處,請岳父岳母不用擔心。」沐宸昊見寶良王及其護衛再次受困無法殺出重圍,他將兩人交給其它護衛保護,又奔回頭救寶良王。

  「賢婿,小心點啊!」柴竣立揚聲在沐宸昊背後大喊,可廝殺、慘叫、哀號聲蓋過了他的關心。

  沐宸昊冷凝著臉,一一除去想要除掉他的刺客,原先擁有出塵謫仙氣質的他,一踏上戰場就成了令人聞風喪膽的驍勇戰將。

  宇文玥騎著馬匆匆趕到,見到的畫面即是沐宸昊被多名蒙面黑衣人圍困其中,那群黑衣人手裡揚著各式銳利的兵器欲置他於死地,而他的臉龐及雙手皆沾有鮮紅血漬,不知是他的抑或是旁人的,這一幕嚇得她差點魂飛魄散,腦海中頭一個念頭即是他不能出事。

  她連想都無須多想,直接挽弓搭箭瞄準蒙面刺客,咻一聲,箭矢飛馳而去,她瞪大眼,咬緊唇瓣看著那名背對著她的黑衣人中箭倒地身亡,心一顫,極力壓下湧上心頭的罪惡與驚懼。

  她非常明白,只要能救他,就算是要上刀山、下油鍋,她也在所不惜,於是再搭箭挽弓,連連射殺多名想要傷害他的刺客。

  「嫻雅?!」被包圍住的沐宸昊揚劍急欲脫困,耳畔猛地聽見箭矢穿過風中疾射而來的聲響,他忙著應付不斷襲向他的刺客,根本就無暇察看箭矢是由何人發射,直到一個個黑衣人倒地身亡,他回頭一看,赫然發現發箭的人竟是在遠處的妻子。

  宇文玥像個女中豪傑英姿颯爽的端坐在馬背上,風吹揚起她的髮絲、她的衣角,遠遠的,她對上了沐宸昊錯愕的眼眸,驚慌地選擇迴避,淚眼迷濛滿懷愧疚,繼續射殺蒙面黑衣人。

  沐宸昊在場中揮劍廝殺,搶救寶良王與其它人,宇文玥則在遠方協助他,夫妻倆搭配得天衣無縫,瞬間情勢逆轉,黑衣人死的死,被生擒的被生擒,再也無法刺殺寶良王與他的親信。

  柴竣立夫婦震驚地瞪大眼,看著端坐在馬背上挽弓射殺刺客的女兒。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我一定是在作惡夢!」陳氏一手撫著額頭,一手捂著心口,一副承受不了打擊將要暈倒的模樣,她苦心教養出來的女兒怎麼會變成這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糟!」宇文玥發現自己成為沐宸昊與柴竣立夫婦注目的焦點時為時已晚,緊咬著下唇瓣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當她為露了馬腳心煩意亂之際,眼角瞥見有一名躺在地上裝死的蒙面黑衣人趁眾人不備時突然爬起,就近抓人當人質,意圖藉此脫困。

  宇文玥見狀,馬上眨去眼中的淚意,硬著心腸再次挽弓射出最後一箭,因為那黑衣人抓的是小芙,小芙待她甚好,她說什麼都不能讓小芙落入賊人之手。

  箭矢破空筆直射中蒙面黑衣人的眉心,他連逃脫都來不及,便應聲倒地而亡。

  「夫人……」小芙呆愣地瞪著救了她一命的柴嫻雅,同樣是一臉不信。

  沐宸昊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她的箭法精準無比,勝過許多人,倘若他和她比試,可能也贏不了她,難怪她得知要到萬壽山來野獵時,會要求他幫她備弓,但她究竟是何時學會射箭的?出現在她身上的謎團愈來愈多,他敢肯定她還有許多秘密是他所不知道的。

  「宇文玥啊宇文玥,看你惹出來的事端!」她低聲責罵自己,腦子轉動,苦思脫身之計。

  沐宸昊帶著滿腹疑問,跨大步走向她,今天他絕不容許她再打馬虎眼,非要她好好說清楚,她是如何爬下大樹,又是何時學會射箭的。

  「完了,他來了,我該怎麼辦?」宇文玥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該如何說明這一切。

  眼見他一臉堅決的一步步靠近,似非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她猛地靈光一閃,心生一計。

  「啊……我的胸口……好疼啊……」她秀眉緊蹙,捂著心口低呼,整個人軟軟栽下馬背,認命接受接下來會有的劇痛,總的來說,摔得七葷八素,比說出實話要來得好。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痛,她忍了!

  「嫻雅!」遠遠的,沐宸昊見她狀似犯了病要昏厥摔下馬的模樣,心急如焚地飛身奔躍。

  「我的老天爺!」柴竣立眼見女兒就要摔下馬背,發出驚呼。

  陳氏已嚇得閉上眼不敢看。

  沐宸昊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趕到妻子身邊,在她嬌弱的身子要撞擊到地面前,雙臂及時探出抱住,使她免於摔傷。

  預期的劇疼沒有傳來,反而是跌進熟悉的臂彎,宇文玥偷偷鬆了口氣,強忍住唇角的笑意,佯裝昏迷,迷戀地窩在他堅實的胸豁。

  「嫻雅!嫻雅!」沐宸昊焦急呼喚,見她沒有甦醒的跡象,探向她的鼻息,發現她呼息平穩時,一抹釋然沖刷過緊窒的心房,他發出一聲長嘯,呼喚愛駒。

  黑色的駿馬聽聞主人的嘯聲,立即揚蹄奔來,沐宸昊抱著她躍上馬背,一句話也沒交代,便帶著她趕回府求醫。

  「嫻雅……王爺,嫻雅她……」柴竣立見狀,奔了幾步,見已追不上如風般離去的沐宸昊,又焦急地奔回寶良王身畔,想要代沐宸昊解釋。

  「右相,不要緊,本王瞭解宸昊和右相的心情,你們先趕回去看沐夫人的情況吧!本王沒事。」

  寶良王體諒一笑,可笑意並未到達眼底,沐宸昊竟將妻子看得比他這個主子還要重要,令他有些怏怏不悅。

  「是,謝王爺,老夫和拙荊先行告退。」柴竣立匆匆向寶良王道謝後,便急著和妻子趕到將軍府去。

  尊貴的寶良王眼眸隱藏一絲淡漠,看著週遭屍橫遍野的情景,不發一語。今日他邀親信野獵之事讓對手找到機會,派出眾多殺手殘殺,最主要仍是想取他項上人頭,次要則是殺掉他的親信。

  寶良王再一次幸運的毫髮無傷,使他更確信自己是真龍之子,對尚未得手的太子之位也更加渴望。

  「啟稟王爺,方大人與諸位大人分別受了輕重傷。」身旁的護衛報告著己方傷亡的情況。

  「這群刺客下手殘酷、無法無天,竟然傷害無辜的人,本王寧可受傷的人是自己啊!」寶良王一臉沉痛的悲憤道。

  「王爺,天下蒼生的福祉全懸繫在您一人身上,您萬萬不可有此想法。」護衛心急說道,擔心寶良王會認為今天所發生的事,全是自己的錯,因而萌生退意。

  「王爺!」身旁的人全都單膝下跪,仰望著寶良王。

  「你們放心,本王不會就此被打倒,相反的本王會愈挫愈勇,絕不讓無辜的人再受到傷害。」寶良王享受著被眾人無比尊崇的感覺,刻意顯示出化悲憤為力量的神情,慷慨激昂的朗聲道。

  所有人聽寶良王這麼說,全都充滿希望,亦心喜於自己沒有跟錯人,寶良王果然是最適合天下蒼生的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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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於天庭一角,雲霧繚繞,仙樂飄飄,充滿清新淡雅花香味的月老居住之處內,閒著無事的太白星君特地過來找月老閒嗑牙,聊著近日月老花園中又長出哪些令人驚歎的奇花異草。

  月老一邊和太白星君聊著,一邊整理桌案上小偶人身上的紅線。

  「我說月老,我光瞧你這些代表世間男女的小偶人身上那一條條的紅線,就看得眼花撩亂了,可你竟然還能將誰的紅線該牽到誰身上給記得清清楚楚,實在教我佩服。」太白星君覺得每個偶人都長得一樣,實在看不出不同點。

  「這是我的職務,如果連我都分不清,隨便亂牽紅線,那天下姻緣豈不是要亂了套。」月老呵呵低笑,繼續整理。

  「這倒也是,男女之情還是得精準點,免得凡間會多出許多怨偶來。」太白星君頷首。

  「咦?」月老突地驚呼出聲,拿起三隻人偶,瞪大眼看著男偶雙手小指各牽繫著一名女人偶,他瞇著眼仔細比對,發現其中一條紅線不是他繫上的,好似是人偶自行牽引上,而由他牽起的紅線則是快要斷裂,怎麼會這樣?

  「怎麼?人間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的事嗎?」太白星君不覺男人偶雙手各牽引一名女人偶有何奇特之處,人間的九五之尊雙手所牽引的女人偶可是多到令人眼花撩亂哪!

  「不是,這一對人偶上的紅線不是我牽的。」月老捧著一男兩女的人偶放在太白星君眼前。

  「不是你牽的會是誰牽的?你身邊的隨侍小童有膽子隨便亂牽紅線嗎?」太白星君狐疑的細看人偶,發現男人偶與右手邊女人偶的紅線已快要斷裂,與左手邊女人偶的紅線則緊緊相繫。

第5章(2)

  「左手邊的紅線是人偶自個兒牽上去的。」月老無奈搖頭。

  「人偶自個兒牽上的?竟會有這種事?這兩個自行牽上紅線的人偶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本事?」太白星君詫異不已。

  「他們一個是忘塵,一個是初璧。」月老解釋道。

  「是他們?」太白星君一愣,月老不提,他幾乎都要忘了這兩個讓他頭疼不已的人物,再低頭仔細看清楚,果然見到女人偶額上有一抹紅,而男人偶身上依稀有著忘塵的神采。

  「他們是怎麼辦到的?」太白星君指著頑固交纏在兩人小指上的紅線,明明玉帝已下令不許他們倆廝守,他們的命運將會一再錯過啊!

  「我也不清楚,一定有什麼原因,不然不會如此。」月老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趕緊追查看看,否則玉帝知道他們倆又在一起的話,怪罪下來可是非同小可。」太白星君說道。

  於是月老伸手在身邊一池水上方輕輕一揮,太白星君湊過來,兩人在水面上清楚看見忘塵與初璧於投胎前,在奈河橋相互立誓的畫面。

  忘塵與初璧的誓言震撼了他們倆,兩老面面相覷,久久說不出話來,月老臉色一沉,手再在水面上一揮,畫面轉換到忘塵與初璧今生上。

  「這是忘塵今生的妻子,叫柴嫻雅。」月老看見一名容貌秀麗的女子挽弓為救忘塵而殺人,兩人看來情深意重,不似初璧有介入的模樣。

  「不!她不對勁。」太白星君看得仔細,搖頭。

  「哪兒不對勁?」

  「那名女子身體裡頭有兩抹魂魄,一抹已經快要消散,另一抹則是強佔了不屬於她的軀殼,正是初璧的魂魄。」太白星君瞧出端倪來,趕緊叫月老看仔細些。

  月老定眼一看,果真如此,整個人結實愣住了。

  「不過她是如何辦到的?」太白星君實在不解。

  「誓言。忘塵和初璧的誓言使她的魂魄在柴嫻雅的魂魄最脆弱、快消散時,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月老曉得問題出在哪兒了。

  「區區凡人的誓言會有這麼厲害?」太白星君不敢置信。

  「星君,別忘了他們倆不是凡人,忘塵已快要可以名列仙班,初璧也有她的修為,再加上忘塵的血滴落在初璧身上,加深她的修行,他們倆所說出的誓言是有其效力的。」

  「那現下該怎麼辦?」太白星君見他們倆情真意切,心下有了遲疑,不知該不該睜只眼、閉只眼。

  「當然是讓這一切回歸到正軌。」月老已做出決定。

  「唉!」太白星君悠悠長歎了口氣,負手在身後,轉過頭不忍看月老親手斬斷小人偶手上的紅線。

  要出手的月老同樣心情沉重,卻不得不這麼做,他毅然決然地拿起帶有法力的剪子,朝不該存有的紅線用力剪下去,斬斷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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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宸昊懷抱著妻子,一路策馬狂奔,深怕稍有延誤會加重她的病情,俊逸的臉龐寫滿焦急。

  宇文玥倚偎在他懷中,悄悄睜開眼看,見他為了她不要命地催促馬兒揚蹄狂奔,他的急切、他的憂慮,皆讓她心生愧疚。

  他是她深愛的人,她如何捨得讓他為她心急如焚?

  沐宸昊火速趕回將軍府,急切地抱著她躍下馬背,同時對門口守衛交代道:「快派人去請許大夫。」

  門口守衛見狀,立刻聽從他的命令,去請許大夫。

  「小月,你不會有事的,大夫馬上就來了。」沐宸昊以臉頰輕貼她的臉頰,痛苦低嘶,施以輕功急奔回房。

  府裡的王總管與僕傭沿途見到沐宸昊痛苦的神情,及宇文玥昏倒在沐宸昊懷中的情景,全都亂成一團。

  宇文玥聽見大夥兒全因她而陷入混亂,覺得更歉疚了,不管接下來要面對沐宸昊提出的多少疑問,她都不能再這樣繼續偽裝下去。

  「啊……我怎麼了?」她故意輕吟出聲,佯裝清醒。

  「小月?你醒了?」沐宸昊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在床榻上,低啞的聲音飽含喜悅,關心地將她的髮絲拂至頰畔。

  「嗯。」宇文玥伸出手輕撫他的臉,溫柔拭去沾到他臉上的血漬。

  「我早該想到寶良王身旁危機四伏,不該帶你一塊兒到萬壽山野獵,我太疏忽了。」他責無旁貸地肩負起她犯病的責任,今天在萬壽山所發生的事,根本就不適合她在場。

  「是我自個兒愛湊熱鬧,這不是你的錯,我不許你自責,況且那些刺客也不是你找來的不是嗎?」更重要的是,她人好好的,根本就沒病沒痛,只是這些話她沒膽老實吐出。

  「你一定嚇壞了吧!」沐宸昊輕抵著她的額,期望她雙眼所見儘是些美好景致,怎料竟會讓她見到血腥的場面。

  「對,我很怕會失去你。」她伸出雙臂勾著他的頸子,說出內心的恐懼,殺人是件非常可怕的事,她從來沒有射殺過任何一隻小動物,可今天為了幫助他,不得不忽視滿腔的畏懼射出一箭又一箭,因為她更害怕自己稍有遲疑,就會永遠失去他。

  「傻瓜,你不會失去我的。」沐宸昊輕輕拍撫她的背脊,安慰道。

  「當然是真的,你剛又犯了病,別再胡思亂想,等會兒大夫就來了,別怕。」他啄吻了下她的發心。

  「有你在,我不怕。」宇文玥倚靠著他堅實的胸膛,柔情似水。

  「接下來你可要有心理準備,我不會再允許你到處亂跑了。」他佯裝嚴厲警告道,這是他頭一回親眼看到她倒下,嚇得膽驚心顫,再也不要嘗到相同的滋味了。

  「其實我很好,剛才不過是有點不太舒服,現在全都好了,要是你不信,我可以到花園跑一圈給你看。」聽見接下來的日子將備受限制,她連忙離開教她迷戀的胸膛,急著證明給他看。

  「才剛犯病昏倒,你現在竟然還想要跑一圈?是打算把我嚇出一身病來嗎?」沐宸昊健臂一伸,攬住她的腰肢,不許她輕舉妄動。

  「可是我真的沒事啊!」宇文玥非常遺憾沐宸昊不給她證明的機會。

  「嫻雅!嫻雅!」柴竣立的呼喊聲從遠處傳來。

  「我的寶貝女兒啊!」陳氏的呼喊聲帶著泣音。

  「你瞧你,把大家都給嚇壞了,爹娘放心不下,也趕了過來。」沐宸昊叨念著。

  宇文玥吐了吐舌,一副會好好反省的模樣,她裝病好像裝得太過火了,瞧她惹出的麻煩,再想到她在萬壽山射殺刺客的情景就頭疼,大家不可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等等一定會追問,她該怎麼回答?好苦惱啊!

  柴竣立在王總管的帶領下,先行衝入房中,陳氏緊追在後,兩人氣喘吁吁地看著恍若無事的女兒。

  「爹,娘,對不住,女兒讓你們擔心了。」宇文玥對他們歉然一笑。

  「你……剛剛不是……」柴竣立沒料到女兒會甦醒得如此快速,愣了下。

  陳氏瞪大眼看著安然無恙的女兒,心頭對她實在是有太多疑問,嫻雅明明就不懂得射箭,為何她會?且還射得那麼好,眼前的女兒對她而言就像個陌生人,教她心頭泛起疙瘩。

  「我沒事,全都好了。」宇文玥離開沐宸昊的懷抱,笑吟吟在大家面前轉了一圈。

  「小心。」沐宸昊怕她摔著,展開雙臂小心護著。

  柴竣立牢牢盯著女兒看,她說話的語調與神情,都不似平時的她,若非容貌未變,他真會以為自己面對的是另一名女子。

  「唉!都說了我沒事,你們就甭替我操心了。」宇文玥笑著擺擺手。

  柴竣立、陳氏見她面色紅潤、神采奕奕,似乎真如她所言,真的沒事了,這才放下心中大石。

  「儘管你現在精神不錯,但還是得許大夫來看過,確信真的沒事才行。」沐宸昊猶不放心。

  「我知道,等許大夫親口告訴你我沒事後,你就會知道我並沒有騙人。」宇文玥希望許大夫能快點出現,告訴沐宸昊她什麼事都沒有,好讓他打消不許她外出的念頭。

  「許大夫來了!許大夫來了!」前去請許大夫過來的家丁急忙拖著許大夫出現。

  宇文玥同情地看著老邁的許大夫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進到房裡,她瞅了沐宸昊一眼,等待他收回成命。

  沐宸昊迎上她靈燦的眼瞳,光看她的眼,就曉得她在打什麼鬼主意,不就是想要能繼續到外頭玩耍。

  就在沐宸昊想著該找些新奇的玩意兒擺在府裡,讓她天天玩得盡興,不會再興起到外頭玩樂的念頭時,她突然雙眼一閉,整個人如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倒下,他的呼吸、心跳在這一刻被她嚇得暫時停止。

  「嫻雅?!」沐宸昊驚愕地嘶吼她的名字,怎麼也想不透,前一刻她還眸光流轉在他懷中嬌笑,眨眼間便又昏了過去。

  「嫻雅?!」柴竣立與陳氏同樣不解,驚慌地圍過去。

  「別急,讓老夫看看沐夫人的情況。」許大夫搶上前,抓起她的右腕號脈,這一診斷,臉色立時丕變。

  「許大夫,我的妻子怎麼了?」沐宸昊留意到許大夫臉色大變,心急追問。

  「這……怎麼可能?」許大夫再翻開她的眼瞼查探。

  「嫻雅她究竟是怎麼了?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柴竣立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老夫有話直說了,沐夫人她現在僅剩一口氣吊著,老夫實在是無能為力,慚愧。」許大夫感歎搖首,已是愛莫能助。

  「不可能,嫻雅她剛剛分明還在與我談笑,許大夫你進來時不也瞧見了?她怎麼可能一瞬間就變得僅剩一口氣!許大夫,你是在同我說笑吧?」沐宸昊說什麼都不相信心愛的妻子會僅剩一口氣,這一定是場可怕的惡夢!不會是真的,絕對不會!

  「沐將軍,生死這等大事,老夫豈敢隨意同你開玩笑,請你節哀。」

  「不可能,嫻雅不可能拋下我,她不會這樣對我,嫻雅,你醒醒,快醒醒!」儘管掌心感受到她的體溫和方才有若天壤之別,儘管指尖察覺到她的脈搏非常微弱,幾乎要停止,但沐宸昊仍不願相信她會突然離他而去。

  柴竣立與陳氏聽到許大夫如是說,兩人大受打擊,久久說不出話來。

  「再去請別的大夫過來,快!」沐宸昊自靈魂深處發出沉痛的怒吼。

  「是。」王總管馬上派人再去請多名大夫。

  一旁的許大夫感歎地搖了搖頭,沐夫人根本活不過今天,請更多大夫來都一樣。

  「嫻雅!嫻雅,求求你睜開眼看我,再睜開眼告訴我你一點事都沒有,我求你……」沐宸昊低嘶乞求,心痛欲裂。

  「我的嫻雅啊!我的寶貝女兒啊!」陳氏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開始呼天搶地地痛哭。

  柴竣立擁著妻子,已是老淚縱橫,不知該如何是好。

  「嫻雅……」一層比一層還要深的痛苦不斷向上堆棧,他的心被刨挖著,卻僅能無助地懷抱著她,乞求閻王別將她自身邊帶走。

  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她為何不再睜開眼對他微笑?他究竟做錯了什麼,才會使她招致磨難?

  彷彿是感應到他的悲痛,柴嫻雅撐開沉重的眼皮,氣息孱弱,怔怔望著他。

  「嫻雅,你總算是醒過來了,我就知道你會沒事。」見她甦醒,沐宸昊感謝上蒼又將他心愛的嫻雅送還給他。

  「嫻雅!」柴竣立與陳氏見女兒轉醒,急忙湊到她身畔。

  一旁的許大夫太熟悉籠罩在柴嫻雅眉宇間的死氣,他悄然退出,讓他們一家子能好好相聚。

  「沐……將軍?」柴嫻雅的聲音有如風中落葉,出氣比入氣還要多,生命已到盡頭。

  「嫻雅你會沒事的,大夫很快就會趕過來。」沐宸昊一怔,她的一聲沐將軍,讓他回想到兩人未成親前,她總是如此有禮地喚他。

  「我的嫻雅啊!」陳氏哭啞了嗓音。

  「爹……娘……女兒……」柴嫻雅聽見母親的呼喚,轉頭看向爹娘,話尚未說完,一口氣硬生生梗住,先是驚愕地瞠大了眼,旋即無力合上,微弱的生命之火終於熄滅,結束十九芳華。

  沐宸昊清楚感受到失去柴嫻雅的那一刻,他的呼吸隨她梗住,接踵而至的是心口慘遭重擊,倏地口吐鮮血,魂魄飄蕩頓失歸依。

  「將軍!」王總管見到他口吐鮮血,驚愕大喊,趕緊扶著他。

  柴竣立與陳氏眼睜睜看著女兒連遺言都來不及交代就死去,女婿則遭受打擊,整個人已失魂落魄,兩老傷心難過,痛哭失聲。

  沐宸昊肝腸寸斷,緊緊擁著死去的妻子不敢放開,深怕這一鬆手,黑白無常就會將她帶走。

  失去了她,他的生命不再有歡笑和喜悅;失去了她,他的生命亦失去了光彩,徒剩黑暗;失去了她,他活著卻比死還痛苦……

  她為什麼要拋下他?是他做得不夠好?是他愛她不夠深?她總要說清楚,不能連個讓他改進的機會都不給,就這樣走了,她不能!

  沐宸昊像只負傷的野獸,撕心扯肺發出內心最沉痛的怒吼,哀痛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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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1-14 15:11:24

第6章(1)

  宇文玥全身虛軟,恍若柳絮飄飄蕩蕩,她不曉得自己發生了什麼事,一心想著要如何讓沐宸昊改變心意,別再堅持接下來的日子她得乖乖待在府裡。

  她一定要想辦法說服他才行哪!

  當她這麼想著的時候,全身似乎又生了氣力,啪的一聲用力睜開眼,隨即對上珠兒的眼,嚇得倒抽了口氣。

  「啊!小姐醒了!老爺、夫人,大家快來啊!小姐醒了!」珠兒受到的驚嚇絕對不比宇文玥小,她先是和宇文玥大眼瞪小眼好幾秒,緊接著意會到小姐清醒過來的事實,馬上揚聲對外大喊。

  珠兒喜悅的驚叫聲,使宇文玥耳朵疼得又合上眼,正想要開口抱怨珠兒太吵時,突然發現不對勁之處——

  在她面前的人該是小芙,怎麼會成了珠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宇文玥吃力地睜開眼看,赫然發現她在自己房裡,而非沐宸昊的臥房,這……莫非她一直在作夢,誤以為自己嫁給了沐宸昊?可是她的夢境好真實,真實到連她深愛著沐宸昊的感覺依然迴盪在心間,苦澀惆悵滋味滿佈,教她想再閉上眼睡下,作個和沐宸昊情意綿綿的美夢。

  「珠兒,你說小姐醒了可是真的?」為了女兒一摔不醒心力交瘁的宇文意欣喜地衝進來,他的妻子丁氏跟在後頭,兩人焦急地想看女兒的情況。

  「老爺、夫人,這是真的,小姐方纔已經睜開眼看我了呢!」珠兒開心地流下淚來。

  「我的寶貝兒。」宇文意火速來到女兒床畔,握著女兒的小手急切呼喚。

  「小玥,快醒來看看爹娘啊!」丁氏憐惜地撫著女兒瘦削的臉頰,心疼不已。

  宇文玥聽到爹娘的呼喚,疲累地睜開眼,看著向來疼愛她的爹娘,微微一笑。

  「我的心肝寶貝兒,你果然醒過來了。」在朝政上素來對政敵毫不留情的宇文意一碰到心愛的女兒,當場成了沒爪子的老虎。

  「真是菩薩保佑啊!」丁氏開心得直流淚,雙手合十感謝蒼天。

  「爹……娘……我……」看著心愛的爹娘,宇文玥想和他們說說話,無奈氣若游絲,一句話沒能說得完全,對自己的虛弱詫異不已。

  「你從鞦韆上摔下來,已昏迷了一個多月。」宇文意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差點以為女兒再也不會清醒過來,幸好老天垂憐,將寶貝女兒還給了他。

  「可不是,你這回差點把爹和娘給嚇死,你爹氣得命僕人把鞦韆劈成好幾段當柴燒了,往後可不許你再調皮搗蛋了。」丁氏拭淚叨念著。

  「我的鞦韆……」宇文玥惋惜地輕皺了下眉。

  「別再想惹我心煩的鞦韆了,現下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把身體養好,明白嗎?」宇文意可不想再見寶貝女兒病懨懨躺在床榻上了。

  「乖乖聽你爹的話,知道嗎?」丁氏伸手順著女兒的髮絲,叮嚀道。

  「珠兒,少爺約莫快回來了,你到前頭去看一下,若少爺回來,告訴少爺小姐醒過來,要少爺到太子府走一趟,請太子派御醫過來。」宇文意捨不得離開剛甦醒的女兒,頭也不回地交代道。

  「是,老爺。」珠兒馬上照他的吩咐去辦。

  「唉!瞧你這一摔,都瘦得不成人形了,我得想法子把你給補回來才行。」丁氏心疼不已。

  宇文玥聽見母親要給她大補特補,蒼白無血色的面容故意扮了個苦相,逗爹娘開心。

  「你這孩子,都什麼時候了還調皮,累了就放心睡吧,等你醒來,爹娘仍會守在你身邊。」宇文意看出女兒的疲累,不希望她勉強自己硬撐。

  「睡吧,小玥。」丁氏慈愛地看著愛女,柔聲道。

  宇文玥對父母輕輕頷首,放心地閉上眼沉入夢鄉,暗自希望能在夢中和沐宸昊相會,好讓她能繼續愛他,徜徉在他的溫柔中。

  當她沉沉睡去後,宇文意與妻子欣慰一笑,感謝蒼天將女兒還回來,他們終於能放下積壓在心中月餘的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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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宸昊才成親月餘的新婚嬌妻突然犯病驟逝的消息在京城傳了開來,許多人對他才剛辦完喜事沒多久就要辦喪事感到惋惜。

  將軍府上下因失去了將軍夫人,又因將軍悲痛欲絕而陷入一片愁雲慘霧當中,每個人說話行事皆小心翼翼,盡量不提及有關夫人的任何事,就怕一個不小心會再加重已形銷骨立的將軍內心傷痛。

  佈置素白的靈堂中,陳放著一具上好棺木,沐宸昊面容憔悴地守在棺木旁,鎮日癡癡凝望著彷彿睡去的妻子,抖顫的指尖不止一次畫過她雅致的臉龐,低啞的嗓音不止一次呼喚她的名字,可是她從不響應,連睜開眼都不願。

  「嫻雅,你真的不要我了嗎?」他頹喪倚牆席地而坐,椎心泣血,一次又一次問著永遠都等不到的答案。

  他從不知道幸福可以消散得如此迅速,彷彿從未降臨過,彷彿這是場瑰麗的幻夢,原本美好的遠景,倏地在他腳下崩裂,他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他要如何度過。

  「你這副活死人的模樣是在做什麼?」沐老將軍——沐遠志拄著枴杖出現在靈堂,以枴杖重重敲擊地面,怒喝道。

  沐遠志聽王總管提及孫兒喪妻後,整個人食不下嚥、失魂落魄,且有愈來愈糟的趨勢,他這一聽大吃了驚,想到他是如何將宸昊教養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絕不容許宸昊自毀前程,於是沐遠志立刻離開「浮雲居」,到靈堂來給孫兒一記當頭棒喝。

  「爺爺……」滿臉鬍渣的沐宸昊雙眼佈滿血絲。

  「失去了孫媳婦兒,我也傷心難過,但是你得知道,留下來的人有責任為死去的人好好過日子,孫媳婦兒若地下有知,會想看見你意志消沉的模樣嗎?」沐遠志中氣十足地教訓孫兒,就怕他從此一蹶不振。

  「……」沐宸昊明知自己不該萎靡不振,可只要想到她孤獨一人在黃泉路上會有多害怕、多孤寂,他就心痛得想追下黃泉守護在她身邊。

  「我的年紀大了,再活也沒幾年,你真忍心讓我眼睜睜看著你毀了自己?更甚者要我再次嘗到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椎心刺骨之痛?」沐遠志長歎了口氣,席地坐在孫兒身畔,孫兒有多苦、有多痛,他全看在眼裡,亦跟著一起痛、一起苦。

  「我真的不想失去她。」沐宸昊的聲音無比淒苦,心碎到難以復原。

  「沒有人會想失去心愛之人,不過人生正是如此,不可能全是幸福美好,總會交雜著痛苦傷心,你終究要學會從苦痛中站起來。」沐遠志拍拍他的肩頭,要他勇敢面對事實。

  「爺爺您說的我全都懂,但是失去嫻雅,我同時也失去了自己,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面對沒有她的日子。」他是那樣毫無保留深愛著她,怎麼都沒辦法想像會有失去她的一天,為何閻王如此無情?硬生生將她自他身邊奪走,他恨!

  「你只能咬緊牙關去面對沒有她的日子。」時間會使他痊癒,沐遠志如是深信。

  沐宸昊望進祖父那雙看盡人世間悲歡離合的眼眸,那一層層不斷堆棧的痛楚絕非他所能想像,他何嘗忍心讓老人家晚年再承受喪孫兒之痛?

  「我會撐過來的,爺爺。」沐宸昊沉思了會兒,已知道該怎麼做,祖父年歲已大,不論他內心的傷痛有多深,都不該讓老人家為他操心。

  「你能想通了是最好,孫媳婦若知道,也會替你感到高興。」

  沐宸昊輕輕應了聲,淒然的眼眸望著裝有心愛之人的棺木,心如刀絞。

  沐遠志再長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起身離開,讓他再好好和孫媳婦兒獨處。

  沐遠志走後,白綾隨風飄動,空蕩蕩的靈堂僅剩沐宸昊一人,他站起身伸出手,極其愛憐地撫著她冰涼不再紅潤的臉頰。

  「小月,就算你已自我身邊離去,也千萬不能忘了我,等到我生命終了時一定會去找你,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他深情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將對她的愛戀深深烙印埋藏在心中。

  心痛的淚珠滾落到柴嫻雅眼上,再滾落,彷彿她也正為這死別而傷心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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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月後

  宇文玥被困在府裡整整三個月,頭一個月,她身子虛弱得完全下不了床,蕩漾在心間的,滿滿是與沐宸昊有過的纏綿悱惻。第二個月,好不容易養足了力氣可以下床,但雙腿仍抖顫無力,她無法走出房間,只能不斷地在房裡練習走路,期望可以走出房外到任何一個地方都行,而浮掠上心頭的,除了沐宸昊還是沐宸昊,因想見不得見而滿懷惆悵。

  第三個月,宇文玥已有足夠的氣力走出房外,卻被深怕她不小心再發生意外的爹娘派了成堆的僕傭牢牢看住,只能窩在府裡養身子,沒有機會踏出大門一步,讓她差點悶死,不過也因此瞭解家人對她的愛有多深,遂決定提起精神,不再沉浸於美好幻夢中,虛幻的人終歸是虛幻,爹娘和哥哥擔心她夠多了,她不能再讓他們操心。

  挨到今日,她終於把身子養好了,精神奕奕、健步如飛,不斷撒嬌耍賴哀求爹娘,總算讓他們心軟點頭答應撇下成堆僕傭,讓她帶著珠兒到街上走走。

  「珠兒,你瞧那邊圍了一群人,好熱鬧啊!咱們過去瞧瞧。」宇文玥遠遠便瞧見雜戲團的人正在表演過刀門,迫不及待地往人群裡鑽,猶如剛飛出籠、獲得自由的金絲雀。

  「小姐,你慢點兒啊!」珠兒擔心她會不小心被人擠傷,連忙跟上。

  宇文玥不理會珠兒的叫喚,逕自鑽到最前頭欣賞雜戲團的表演,看到精彩之處,還和眾人一起拍手喝采,好不快樂。

  她的身材嬌小玲瓏,粉雕玉琢的臉龐上有一雙靈燦動人、黑白分明的眼瞳,秀雅彎曲的雙眉間有一點惹眼的紅痣,挺俏的鼻尖與櫻桃般的小口,再加上她渾身自然散發的出塵氣質,使人見了就移不開目光,忍不住想要再多看幾眼。

  「珠兒,你快看!他好厲害!」宇文玥眼眸興奮晶亮,指著正在爬刀山的中年漢子。

  「小姐,你小聲點兒,旁邊的人都在看你呢!」好不容易鑽進人群的珠兒小聲提醒。

  「他們想看就讓他們看啊!」宇文玥想笑就笑,才不在乎旁人怎麼看、怎麼想。

  「我還以為小姐你在府裡休養了三個月,脾氣多少會改呢!」珠兒歎了口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本來以為小姐可以趁此機會轉變性情,讓其它官家千金刮目相看,不再嘲笑小姐是粗魯的野丫頭,看來是她想太多了。

  「我好得很,有啥好改的。」宇文玥嬌俏地睨了珠兒一眼,旋即轉頭繼續為表演飛劍跳丸的人拍手叫好。

  「是是是,小姐好得很呢!」

  宇文玥雙頰因激動而紅潤,直到表演結束,讓珠兒給了賞錢,這才意猶未盡地和珠兒走開。

  「小姐,你雜戲也看夠了,咱們可以回府了吧?」珠兒不忘出門前,夫人再三叮嚀,要她看牢小姐,能盡早帶小姐回府就盡早,千萬別讓小姐玩瘋了。

  「我還沒玩夠呢!珠兒,那兒有賣涼粉的攤子,咱們過去嘗嘗。」宇文玥好不容易才出府上街,怎麼可能輕易回府,凡是這三個月內沒能玩到、嘗到的事物,她皆想一一巡禮。

  「小姐,我覺得涼粉沒啥滋味,不如咱們去吃梅花包子如何?」珠兒見她要朝小販走過去,怕她會吃壞肚子,改提主意到城中最有名的曹家鋪子去吃梅花包子。

  「怎麼會沒滋味,這三個月裡,我可想念涼粉想得緊呢!」宇文玥不理會珠兒的建議,執意要吃涼粉。

  當她要走向攤販時,眼角突然瞥見一抹高大瘦削的身影,整個人猶如遭到雷擊,重重震了下,馬上撇下涼粉不管,急急追上。

  「小姐?你要上哪兒去?」珠兒見她忽然轉了方向,而且跑得飛快,便慌張地追過去。

  是他!一定是他!宇文玥在大街上狂奔,不理會此舉引來其它人側目,一心一意只想追上他。

第6章(2)

  「相公!」很快的她追到了那名黑衣男子,想都不多想,直接伸出手抓住他的臂膀,呼喚道。

  「你認錯人了。」沐宸昊猛地被人從後頭抓住,又聽對方喚他一聲相公,蹙眉回頭,不悅地道。

  「真的是你!」宇文玥見到他那教她思之欲狂的臉龐,驚呼了聲,本以為他是夢中人,沒想到他真的出現在面前,她欣喜地想要投入他寬廣的胸膛。

  「姑娘,你認錯人了。」沐宸昊甩開她的手,淡漠地拉開與她的距離。

  「我沒有認錯人,你是沐宸昊啊!」她不懂他為何要用冷漠的眼神看她,莫非他不再愛她了?

  「在下的確是沐宸昊,但並非姑娘的夫婿,沐某的妻室已死,請姑娘不要同在下說笑。」沐宸昊非常嚴肅地看著她,她的髮絲並未梳成髻,明顯是未出閣的姑娘,但居然稱自己為夫婿,她是哪裡有問題?

  「啊?」宇文玥聽他說妻子已死,結實愣住了,心想她人明明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他怎麼會說她死了?不對,如果他僅僅是出現在她夢中的人,那他的妻子就不可能是她,到底她和他之間是夢非夢?她都弄糊塗了。

  「小姐,你是怎麼了?」珠兒追了過來,急忙拉住宇文玥,以免她過於靠近沐宸昊惹人閒話。

  「……你瘦了好多。」儘管腦子亂糟糟,宇文玥的注意力仍全放在沐宸昊身上,雙眸渴望地望著他,發現他消瘦許多,感到心疼不已。

  「小姐,你在胡說些什麼?」珠兒被她嚇壞了,瞧宇文玥的神情像是熟識對方,但她可以確定宇文玥壓根兒不認識這名黑衣男子,再細聽宇文玥所說的話,不知情的人真會誤以為他們倆之間有啥曖昧——

  不成,不成!為了小姐的清譽著想,她得將人帶開才行。

  不合宜的關切使沐宸昊眉心鎖得更緊,可當她那渴望的神情望向他時,他卻產生一股熟悉的感覺,奇怪,她的容貌是陌生未曾見過的,這股熟悉感到底是從何而來?

  他怔忡望著她落寞的神情與眉心的那抹嫣紅,心,莫名刺痛著,甚至還突生想要將她擁進懷中的衝動,他究竟是怎麼了?難不成瘋了?否則怎麼會興起擁抱陌生女子的念頭?

  「將軍,原來您在這裡,屬下有要事稟告。」四下尋找他的副將劉武來到身旁,見有陌生女子在,按捺下心頭的疑問,以眼神暗示沐宸昊所謂的要事與寶良王有關。

  「走吧。」沐宸昊明瞭劉武眼神的涵義,決定不理會莫名其妙攔人的女子,示意劉武與他一道離開。

  「相公!」他不理會她,就要拋下她了!宇文玥急切的再次出聲喚住他的步伐。

  「小姐!」珠兒快昏倒了。

  「姑娘,你真的認錯人了。」沐宸昊停下腳步,對她的不悅增長,冷凝著臉說道。

  「是啊姑娘,你長得和將軍夫人一點都不像,況且將軍夫人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經仙逝了。」劉武頭一回見到有人半路亂認丈夫,暗忖這女子該不會腦子出了問題吧。

  「我沒有死,也沒有認錯人,你是我相公,他是你的副將劉武,我全記得清清楚楚。」儘管腦子紊亂,但該記住的事宇文玥全都沒忘。

  「真是對不住兩位,我家小姐三個月前生了場大病,現下有點犯糊塗,請兩位莫見怪。」珠兒將宇文玥拉至身後,連忙道歉。

  「姑娘,你想要說笑找別人去,沐某不喜歡你拿拙荊來開玩笑。」她的話教沐宸昊臉色鐵青,義正詞嚴地警告她。

  「我並不是……」宇文玥眼見自己惹惱了沐宸昊,眼眶泛淚想要解釋,她並不是說笑來著,她真的是他的妻子,為何他不肯相信?

  「姑娘,你怎麼說不聽呢?我們將軍夫人是右相的掌上明珠——柴嫻雅,你分明就不是柴嫻雅不是嗎?」劉武長歎了口氣,打斷她的話,試圖跟她講道理。

  「對不起,真的是我家小姐弄錯了,小姐,我們回去吧。」珠兒聞言倒抽了口氣,三個月前柴嫻雅驟逝的消息傳遍整個京城,珠兒因此發現小姐口中夫婿的真實身份,忙著用力將小姐帶開,就是不想把事情鬧大。

  柴嫻雅三個字讓宇文玥腦子登時醒悟,是了,她不是柴嫻雅,她是宇文玥,和柴嫻雅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但如果說她和沐宸昊相識相愛是場夢,為何夢境會如此真實?連她不曾在現實見過的劉武長相都被她夢到了,而且還一模一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不想離開,可沐宸昊眼中的慍怒讓她不得不離開,她欲走還留,不斷地回頭看著沐宸昊冷漠轉身離去的背影,這一次她不敢再出聲喚住他,心,糾結,痛得快要無法呼吸。

  「小姐,你到底是怎麼了?他可是老爺的死對頭啊!你居然叫他相公,老爺要是知道,肯定會氣得火冒三丈。」珠兒叨念著。

  宇文玥沒心思聽珠兒所說的話,她不斷回頭,再回頭,就算僅能望著他的背影過乾癮,依然想再多看幾眼。

  「將軍,這年頭腦子不清楚的人多得是,您別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劉武的聲音大剌剌地傳進宇文玥耳裡。

  沐宸昊輕應了聲,表面上他已不在意方纔所發生的事,實際上仍記掛心間,困擾他的除了陌生女子堅持是他的妻子外,還有她那雙晶亮恍若寶石的雙眸,千言萬語好似隱藏其間等待他去挖掘,他的心因那女子的胡言亂語起了不該有的騷動。

  算了,罷了。

  他的情感、他的想望、他的愛早就隨著妻子的離世而消散,其它女子是好是壞、是美是醜,根本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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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宸昊茫然無助地在黑暗中追尋。

  點點鬼火在各處忽明忽滅,他一點都不怕幽暗中是否會出現醜陋陰鷙的魑魅魍魎,只怕自己無論多努力追尋,依然無法尋得愛妻的芳魂。

  「小月!小月!」一聲聲悲愴泣血的呼喊聲,迴盪在幽冥間。

  一抹纖細的白影倏地出現在不遠處,那嬌弱的身形,那飄散的髮絲,是她!

  「小月,別走!」沐宸昊從不曉得狂奔對他而言是件吃力的事,他只知道當他邁開步伐向前狂奔時,速度有如小兒學步,慢得教他吃驚,慢得教他心急,深恐如此緩慢的速度會讓他追不上前方的人兒。

  素白的人兒好似沒聽見他心急如焚的呼喚,逕自往前飄動。

  「小月!你快回頭看看我!」沐宸昊用力疾呼,雙足仍拚命往前奔。

  伊人聽見了來自身後的呼喊,蒼白無表情的面容回頭,眼睫一掀,瞧見了癡癲的男子。

  「小月,我終於找到你了!」當沐宸昊如獲至寶似地瞧著那張熟悉的嬌容,喜悅湧上心頭,雙足更加賣力奔向她。

  「你……認錯人了。」柴嫻雅以冰冷的嗓音說道。

  「我沒有認錯人,你就是我心愛的妻子,小月。」好不容易沐宸昊終於來到她跟前,急切展開雙臂,想要將她擁入懷中,雙臂卻撲了個空,直接穿過她的嬌軀,他驚愕地瞪大眼。

  「我的確是和你拜了堂的妻子,可是我不是小月,不是她。」柴嫻雅搖搖頭,怒火陡增。

  「你怎麼可能不是小月?」沐宸昊被她弄糊塗了,她既已承認是他的妻子,又為何要說不是小月?

  「那個叫小月的趁我不備時偷走我的幸福,她是偷人丈夫的惡賊!」柴嫻雅容貌扭曲,激忿道。

  沐宸昊不曾見過她如此忿恨的模樣,亦不知她口中的惡賊所指為何。

  「雖然她卑鄙地想要把你偷走,但是終究鬥不了天,你們無法在一起,呵呵,永遠都沒有辦法長相廝守。」柴嫻雅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算是解了心頭之恨。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沐宸昊只覺眼前的人好陌生,明明是他愛到骨子裡的妻子,為何再見面,乍然的喜悅消退後,他竟再也無法對她產生悸動,嫻雅才與他天人永隔三個月,他對她的感情居然會變得平淡如水,究竟是怎麼了?

  「呵呵,你是我的,她再也無法把你搶走了!」柴嫻雅歡喜地在他身邊飄蕩。

  沐宸昊迷惘地看著她快樂的東飄西蕩,尖銳刺耳的笑聲迴盪在耳邊,她所說的話教他打從心裡感到不舒服,對她的滿腔思念、對她的滿腔熾愛,在這一刻,全然無意傾訴。

  「天意難違,你們贏不了天的,哈哈哈!」柴嫻雅快樂朗笑,享受著屬於她的勝利。

  不該是這樣,他的小月不該是這樣,他所認識的小月不會讓憎惡、妒恨填滿胸臆,她是天真、善良、可愛的,可是眼前的她為何會和生前的她有著天壤之別?為何?且令他不解的還有她剛剛說的那些話……

  「小月?!」他心心唸唸,思之欲狂的小月到底是怎麼了?

  一聲聲刺耳難聽的笑聲教沐宸昊難以忍受,猛地突然自睡夢中驚醒,整個人彈坐起,疲累地以掌心抹去臉上冷汗,抬眼望著窗外明月。

  深夜裡,蟲鳴唧唧,眾人皆已沉入夢鄉。

  在失去小月的這三個月裡,他每天祈求能夠在夢裡遇上她,好不容易上天順應了他的懇求,讓他得以在今夜和她相見,可相見後的情形卻出乎他預料之外,沒有淚眼相對、沒有深情相擁、沒有濃情密意,彷彿人死了,所有情愛就煙消雲散。

  「小月,你究竟是怎麼了?」低啞的嗓音飽含痛苦,光是呼喊她的名字,他的心就會刺痛,但為何見著她的魂,他的心卻淡然以對?

  腦海中倏地浮現白天所遇見的陌生嬌俏容顏,眉心有著一抹讓他難以忘懷的殷紅,心,猛地揪痛了,再次騷動,他捂著疼痛不已的心口,臉上浮現一抹愧色,深覺背叛了死去的妻子。

  長夜淒淒,心,淒淒,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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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1-14 15:13:11

第7章(1)  

  自從在大街上和沐宸昊不期而遇後,宇文玥整個人都沒辦法平靜下來,想見他的念頭不斷啃蝕她的心,他的相見不相識、他的冷然絕情,不僅燒灼了她的心,也讓她深恐相逢疑似在夢中。

  在萬縷情絲折磨下,她病倒了,發著高燒在病榻纏綿整整三日,好不容易退了燒,第一件事便是想要再見沐宸昊,於是她趁家人與珠兒不注意時,拖著仍然虛弱的身子偷溜出家門,大膽前往將軍府拜訪沐宸昊。

  「姑娘要找誰?」正好從外歸來的王總管瞧見陌生女子孤身來訪,停了腳打量她,從她的相貌穿著看來,可以斷定她若非官家千金,定也出身富貴之家,可身份高貴的她出外竟連一名丫鬟都沒帶,著實令他不解。

  「我要見沐將軍。」許久未見到王總管,他看起來仍舊是老樣子,一派嚴謹,望著王總管熟悉的臉孔,她可以更加確定與沐宸昊相愛一場並非出於夢境,因為她不認為自己的夢可以厲害到把每個人的相貌夢得清清楚楚。

  「將軍出門去了,不知姑娘貴姓,有何事找將軍?待將軍回府後,我定當稟告將軍。」王總管從未見過她,不知來者何人,不敢隨便放行。

  「將軍出門了不打緊,我可以進去等他。」宇文玥可不會讓王總管隨意將她打發掉,試圖繞過王總管登堂入室。

  「將軍不知何時才會回府,我不能讓姑娘空等,姑娘不妨先回府吧!」王總管見她既不肯報上名來,又不肯說有何事找沐宸昊,臉略沉,腳跟一轉,攔下她。

  「不論將軍多晚回府,我都願意等他。」宇文玥堅持非要等到人不可,至於見到沐宸昊時要和他說些什麼,她也不曉得,現在自己已變回原本的模樣,她該如何與他確認,其實與他做夫妻的人是她呢?

  「姑娘請回吧!」王總管不肯讓步,堅持不讓她進府。

  「咳!王總管,老實說小女子身無分文又生了病,因為沐將軍曾經出手相助,小女子才會在走投無路之下,前來請求沐將軍再次伸以援手。」宇文玥輕咳兩聲,故意說得可憐兮兮,以博取王總管同情。

  王總管愣了下,不知她是從何得知他姓王。

  「小女子要請王總管諒解無法說出閨名,實在是怕有損家族名譽。」宇文玥的身體尚未完全康復,要表現出楚楚可憐快要昏倒的模樣根本就易如反掌,若有需要,她也會努力擠出兩滴眼淚來取信王總管。

  王總管見她模樣嬌弱纖瘦、可人無害,似乎真有難言之隱,他若再繼續追問,似乎太不近人情了。

  「我真的不想為難你,可是我已無計可施……」宇文玥看出王總管動搖了,更加賣力扮演嬌弱無助的弱女子。

  「好吧!那……」王總管見她若有病容,適巧又吹起一陣冷風,讓她咳得似乎要把心給咳出來,王總管見了於心不忍,擔心她的病情會加劇,便讓她進府等候沐宸昊歸來。

  「你不想為難王總管什麼?」不悅的男性低嗓響起,沐宸昊沉著臉,無聲無息出現在宇文玥身後。

  沐宸昊瞪著身前這名矮了他一個頭的女子,原以為不會再和她碰面,想不到她竟然出現在自家門前,且企圖蠱惑王總管,她的膽大妄為令他十分不快,可怪異的是,光是靠近她,他的心彷彿又活了過來,雀躍歡動。

  「你何時回來的?嚇了我一跳。」宇文玥又驚又喜,旋身看著他。

  「你站在我家門前,我想要何時回來就何時回來,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他的心對她有所反應,想到自己似乎背叛了逝去的妻子,便將這股惱怒發洩在她身上,以冰寒不耐煩的口吻說道。

  「將軍,這位姑娘說與你熟識,你曾幫助過她,所以她今日上門前來再次尋求你的協助。」王總管見沐宸昊出現,連忙道出女子的來意。

  宇文玥暗叫了聲糟,她的謊言就要被拆穿了,她低垂著頭不敢看沐宸昊。

  「王總管,你被她騙了,我與她素不相識,更無出手幫過她,她不過是一名善於胡說八道的女子。」沐宸昊冷哼一聲,視而不見地自她身邊走過。

  「我承認我的確是對王總管說謊,但是我跟你說的全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相思氾濫的宇文玥唯恐他這一走,真會自她生命中離去,連忙抓住他的手臂。

  「連你的丫鬟都說你在胡言亂語,你真以為我會瘋狂隨你起舞?」這女人恐怕是瘋了,才會以為她是他的妻子。

  「我知道聽起來很離譜,倘若我是你也不會相信,直到現在我也不清楚為何會這樣,可是那全都是真的!」宇文玥說得又急又快,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一旁的王總管聽得頭昏腦脹,完全不懂她在說什麼,一臉茫然地看著沐宸昊。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可以很肯定的再告訴你一次,你不是我的妻子!」沐宸昊以足以凍人的口吻說道,他用力甩開她的手,臉上充滿厭惡,彷彿她是惹人厭、趕也趕不走的蒼蠅。

  王總管聞言驚得倒抽了口氣,以她瘋了的眼神瞪著她。

  「我是小玥!你的小玥!」宇文玥極力忽略他厭惡的神情所帶給她的傷害,雙眸堅定地望著他。

  「……你說你是誰?」沐宸昊渾身一震,心抖顫得厲害,向她確認著。

  「我是小玥。」宇文玥以堅定的口吻重複道,不管他要她說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她都會如是告訴他。

  沐宸昊原本毫無光采的雙眸倏地迸發出光芒,但隨即又冷靜下來,她的容貌和小月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他怎麼會因她的話讓死寂的心湖掀起萬丈波濤?他自嘲地掀了掀唇角。

  「我不曉得你是從何得知我妻子的小名,不過你我皆心知肚明你不是她,請不要再白費心機出現在我面前了。」沐宸昊不願再與她胡亂糾纏下去。

  「姑娘,請你離開吧!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氣了。」王總管覺得她愈說愈荒唐,朝一旁守衛的家僕使了個眼色,要他們準備轟人。

  「不是這樣的……」宇文玥柔腸寸斷地看著沐宸昊要再一次冷絕地離她而去,泫然欲泣,心翻攪著,竭盡心思想著能讓他信服自己的理由。

  沐宸昊當她全是在強辯,壓根兒就不想理會她,逕自轉身入內。

  「別走!」宇文玥哀傷地懇求他,心如刀割。

  沐宸昊步伐停頓,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她,在她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猛地刺痛了他的心,讓他痛得差點喘不過氣來,這莫名詭異的痛楚,讓他不得不將注意力放回她身上。

  她的五官沒有一樣是他熟悉的,可是迷濛的淚眼、殷紅如血的痣及抖顫的唇瓣,讓她成了楚楚佳人,恍忽間,他好似在哪個地方見過相似的容顏,一時間偏又想不起來,他努力自記憶中尋找,不僅沒找著,反而還使他頭痛欲裂,尤其是她眉心的那抹嫣紅,不斷纏繞著他的心緒,連血液也失控的迅速奔竄流動。

  「沐某尚未請教姑娘芳名?」她究竟是誰?為何會對他有如此大的影響?

  「……」宇文玥唇瓣動了下,實在難以大方告訴他,她的姓名。

  「沐某不懂,既然姑娘敢口口聲聲說是沐某的妻子,為何不敢坦然告知姓名?」她的遲疑,使他確定其中必定隱藏著她不欲他知的秘密。

  「……宇文玥。」宇文玥心知說謊沒半點用處,他遲早都會知道實情,於是鼓起勇氣,深吸了口氣,報上姓名,但聲音卻細小得幾乎讓人聽不見。

  「你說你叫什麼?」宇文玥他是否聽錯了?

  「我叫宇文玥。」她再深深吸了一大口氣,抬頭挺胸看著他清晰說道。

  她的名字甫一清楚說出,王總管臉色登時大變,早知道她姓宇文,他就不會和她瞎纏那麼久,直接趕人了。

  「左相宇文意和你是什麼關係?」沐宸昊沉下臉來,語氣森冷,毫不掩飾他對宇文二字的厭惡之情。

  「他是我爹……」宇文玥對上他冷漠的眼瞳,看著他因宇文二字迅速建立起一道高聳隔絕她的城牆,她心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難怪!」沐宸昊冷哼了聲,輕蔑地睨了她一眼。

  「難怪什麼?」宇文玥拚命告訴自己,千萬別為他的態度傷心,他本來就和爹不合,一得知她是爹的女兒,自然不會表現得很熱絡。

  「難怪你會知道我妻子的小名,請你回去告訴左相,道不同,不相為謀,也請宇文姑娘自重。」

  沐宸昊料想宇文意定是派了探子潛入將軍府,才會知道嫻雅的小名,對於宇文意為了拉攏他,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連女兒都可以犧牲,他非常不齒。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請我自重?」三個月來誤以為這一切不過是場夢的苦澀,日夜思念他的苦楚,最後加上被他誤會的痛楚,所有不好的情緒如巨浪襲來,使她徹底被他話中的暗示激怒,瞪著他。

  「宇文姑娘明白沐某所指為何。」沐宸昊未將她的惱怒放在眼裡,淡然瞟了她一眼。

  「好你個沐宸昊,你竟然這樣詆毀我,我……我……我才不是人盡可夫的女人!」宇文玥用力對他吼道,氣得全身不住發抖,快要吐血了。

  「宇文姑娘,請回。」沐宸昊一派雲淡風輕,擺出送客的手勢。

  「我早就告訴過你,我爹很討厭你,我們兩個根本就不該在一起,是你自己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而且也不是我想要當你的妻子,是你使詭計,硬是要我幫你刷背……

  「總而言之,我莫名其妙嫁給了你,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但就是不能輕視我。」宇文玥一惱,才不管她的怒吼被旁人聽見對閨譽會造成多大傷害,她就是氣不過他傷人的言行,即便知道自己現在沒有柴嫻雅的面貌,他認不出她,但也不該表現得如此惡劣。

  「你說什麼?」沐宸昊聽她提及成親那一夜妻子說的話及刷背一事,不顧對她的厭惡,伸手抓住她,這些全屬於他和柴嫻雅之間的夫妻私密情事,宇文意派出的探子是從何得知?

  「還有,你別以為玩蹴鞠贏了我就很了不起,若和我比賽騎馬射箭,我不見得會輸給你。」她泣涕漣漣,賭氣地對他吼道。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小月。」沐宸昊瞪大眼,無法相信地鬆開了手。

  她所說的每一件事皆讓他聯想到妻子,是宇文意的探子太神通廣大,才會對他們的事一清二楚嗎?

  「對,我不是她!」她恨恨跺腳,眸底滿是埋怨。

  沐宸昊望著她的眼,她的委屈、她的埋怨,皆清楚傳進他心裡,再次使他的心猛然痛擰著,愕然不解為何自己會一直為該憎惡的宇文玥而心痛難受。

  「你這個壞人!」他的頑固教她嗔怒。

  「……」不知為何,宇文玥的身影竟會與柴嫻雅相互交迭,讓他不由得看癡了。

  「將軍,我瞧這宇文姑娘恐怕大有問題,你先進府去,我馬上讓人將她轟走。」王總管愈看愈不安,覺得她會惹出事端來,沐將軍不宜與她再繼續糾纏下去,忙要趕人。

  「不用你趕,我會自己走。」宇文玥傷心又委屈地以手背抹去淚水,轉身離開。

  當宇文玥負氣背身離去時,沐宸昊的心口瞬間遭到用力重擊,痛得他差點倒下,望著她的背影,他的魂魄不斷地嘶吼狂叫——不許她離去。

  即使理智勸阻著自己再與她接觸,但沐宸昊仍順從情感驅使,心慌意亂追上前拉住她。

  「做什麼?你還想替我羅織什麼罪名?」宇文玥抖顫著唇,委屈至極。

  沐宸昊抿唇,二話不說,健臂一攬,將她擁入懷,他茫然失措、焦躁不安的心又滿懷期待,委實無法肯定眼前的人是否真是他朝思暮想的妻子,唯一知道的是他絕不能就這樣讓她離去,他尚有許多疑問需要她解釋清楚。

  「放開我,你這個大惡人!」回到熟悉的懷抱,想到他對她的敵意與蔑視,讓她傷心地捶打著他堅實的胸膛。

  王總管眼看沐宸昊忽然蠻橫地將宇文玥抱入府內,心亂如麻,緊緊跟在他們身後,焦急地希望沐宸昊能及早恢復理智,速速放下懷中的人,那姑娘可不是尋常姑娘,而是死對頭宇文意的女兒,事情若傳到宇文意耳裡,肯定會大做文章,不會善罷干休。

  「既然知道我是大惡人,你為何還要來找我,說是我的妻子?」懷抱著她,穿過重重迴廊,他的魂魄、他的心都回到正軌,三個月來的傷心欲絕、行屍走肉,宛如是場惡夢。

  「我剛剛不是有跟你說我不是了嗎?」當她是柴嫻雅時,他對她萬丈柔情、溫柔體貼,等到她變回真正的宇文玥時,他就成了另外一個人,冷漠無情,如果可以,她猜他巴不得一腳將她踹得老遠,永遠不見她,一想到這兒,她就心痛至極。

  一下是,一下不是,沐宸昊聽得出她正在賭氣,長歎了口氣,將她帶進小花廳,安置在花梨雕木椅上,雙臂環胸,緊盯著她的眼看,不許她再說謊。

  王總管不知該如何是好,不停地在他們身邊打轉。

  「王總管,你先下去,我有話要和宇文姑娘單獨談談。」沐宸昊頭也不回地命道。

  「是。」王總管不想退下,但在沐宸昊的命令下,也不得不服從。

  「你究竟是誰?」長相不同、聲音不同、身高不同,一切的一切皆不同,他能相信她是小月嗎?

  這會不會是場惡劣的玩笑,他該相信嗎?

第7章(2)  

  「宇文玥!」她挑釁地看著他,倘若他敢再說她是她爹派來籠絡他的,她一定要跳起來痛打他一頓。

  「好,或許我該問的是,你為何老是口口聲聲說是我的妻子?又是從何得知我和她的私事?還有你要如何證明自己就是她?」她若不能給他滿意的答覆,他再親自將她轟出去也不遲,但在那之前,他要先搞懂這些謎團。

  「我不曉得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知道我從鞦韆上摔下再醒來後,已經在你們的新房內了……而且我的容貌變成了柴嫻雅,不對,應該說是我的魂魄進到她體內,因為我的軀殼還躺在家中昏迷不醒,總之我莫名其妙成了柴嫻雅,也……就和你成了夫妻。」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他無法相信。

  「如果我是柴嫻雅,又怎麼會希望你私底下叫我小玥?不就是因為我叫宇文玥,我不想要在我們倆親密時,你還叫著別的女人的名字。」她訴說當時的小小心思。

  「我一直以為你要我叫你小月,是因為你喜歡月亮。」他乾澀著聲,猶豫著是否要相信她。

  「不是,我的玥是玉字旁的玥,不是月亮的月。」她遺憾地對他搖頭,弄了半天,他還是叫錯了人。

  唉!早知如此,就跟他說得再清楚一點,現下他對她也不會有這麼多懷疑。

  沐宸昊望著她陷入沉默,徘徊在懷疑與相信之間,委實難以做出判定。

  「你的右背肩頭處有個像樹的形狀的胎記,你沐浴時,喜歡我輕輕地為你刷背,你睡覺前總會緊緊擁著我,還會用鼻尖努著我的頸側……」她酡紅著臉,說出他鮮為人知的胎記及親密小習慣。

  沐宸昊愈聽心愈驚,這些私密情事任宇文意派出的探子再厲害也不會知道,她真的是他的小月?不!是小玥!難怪岳父岳母對她會射箭一事大感吃驚,莫怪乎她常常會有出人意表的舉動出現,當他有疑問時,她又推說連自個兒也不清楚,因為她壓根兒就不是柴嫻雅!

  「野獵那一天,你昏倒了……」他提及教他心碎的那一日。

  「……我是騙你的,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追問我為何會射箭,所以就佯裝昏倒,好轉移你的注意力。」想到自己殺了人,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但是你在許大夫來了沒多久,就又真的昏了過去,而且病況變得非常危急。」他沒忘後來她再醒來時,已面如死灰,叫了他一聲沐將軍後就死了,那一聲沐將軍讓他不得不懷疑是出自真正的柴嫻雅之口,因為成親前,她都是那樣稱呼他。

  「我記得許大夫來的事,我還想著要如何讓你打消成天派人跟著我的念頭,可眼前突然一片黑,昏了過去,再醒來時,我的魂魄就已經回到我的身軀了。」她緊張地扭絞著十指,不知她說了這麼多,他是否還對她有所懷疑。

  「……我不想相信你。」沐宸昊被她的話震得腦子亂烘烘。

  「為什麼?」

  「因為你是宇文意的女兒,你說的對,你爹很討厭我,他不會樂見我們兩個在一起。」沐宸昊既為她沒死而感到喜悅,卻又為她的身份苦惱。

  「先前我就是知道你會因為我是宇文意的女兒而討厭我,所以才會假扮是柴嫻雅,從來不敢說實話讓你知道我是誰。」宇文玥說出當時忐忑不安的心情。

  沐宸昊望著嬌俏可人的她,老天爺跟他開的玩笑太超過了,為何他愛的人會是她?

  「你後悔了?我不該來找你的是不?好,那咱們倆就當作今天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沐宸昊臉上不豫的神情,讓她一顆心往下沉,懊悔又傷心地自椅子上跳起,往外衝。

  「小玥,別走,別再離開我。」沐宸昊攬住她的腰肢,自背後將她牢牢抱住,下巴抵著她的肩頭,雖然他還沒想好該如何處理眼前的混亂,但絕不許她負氣離去。

  「假如我想離開你,今天就不會厚著臉皮找上門來了。」她語帶泣音,害怕他最終仍會選擇放開手。寬廣的懷抱、濃醇的低語,讓她的心當場融化,雙腿實在無法狠絕邁開。

  「可知道你活著,我才是真正活著。」沐宸昊將她緊緊圈鎖在懷中,情難克制,啄吻了下她的耳垂,讓曾經為她傷痛欲絕的心獲得平靜。

  「我對你的感情又何嘗不是如此。」他的親吻引起她一陣輕顫,他生,她生;他死,她亡。她對他的愛如此深熾,沒有人能取代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沐宸昊恨不得將她揉入骨血之中,如此就沒有人能分開他們。

  宇文玥放任自己沉醉在思念已久的胸膛,倚靠著他,激動的情緒漸漸平靜,不再淚流滿面。

  「我好怕……」她痛苦低語。

  「怕什麼?」他愛憐地親吻她的發心。

  「怕我爹知道我愛你後,會阻止我們在一起,也怕你最後會選擇不要我。」她轉過身面對他,伸出雙臂緊緊摟著他的腰桿,不願再與他分離。

  「……」沐宸昊陷入沉默,橫亙在他們兩人之間的阻礙太多,不僅她爹不會容許他們在一塊兒,柴竣立也不會諒解他才喪妻不久,就馬上變心愛上宇文意的女兒,而寶良王若得知他心繫於她,肯定會認為遭到背叛,層層的反對聲浪將蜂湧而至,下一步該怎麼走?他該如何護她周全?

  「你為什麼不說話?」宇文玥焦急抬頭,仰望著他。

  「我在想老天爺似乎不打算讓我們好過。」他低頭看著她,苦笑。

  「假使我的魂魄沒有跑進柴嫻雅體內,我們根本就不會相識、相愛。」他們命中注定合該是老死不相往來,可事情的發展卻出人意表,壓根兒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我喜歡這個意外。」沐宸昊低喃,輕撫她的臉,想著若沒有愛上她,他的日子肯定會過得很平順,沒有大喜大悲,從前的他絕對歡迎平淡的生活,可是現在的他有了不同的想法,他想要過著擁有她的日子,就算得走過地獄煉火才能擁有她,他也會眉頭不皺一下,赤足歡喜踏過。

  柔嫩的小手輕覆在大掌上,嫩頰依戀地在他的掌心輕輕摩搓,晶燦明眸裡是無盡愛戀。

  「你的臉色好蒼白,身形也太纖瘦,生病了嗎?」指尖描繪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最後停駐在她眉心的紅痣上,記憶她真正的模樣。

  「我已經沒事了。」他的關懷讓她逸出滿足的歎息,回憶起兩人有過的濃情密意,他總是將她當成稀世珍寶,捧在手掌心呵疼。

  「怎麼會沒事,方纔我抱你時,你輕得就像根羽毛。」失而復得,使他更加珍惜,他緊緊懷抱著她落坐椅中。

  「你不也清瘦不少,你可是威武的將軍呢,現下這樣都快成了文弱書生。」宇文玥坐在他腿上,手指輕點了下他的鼻尖取笑,要他別五十步笑百步。

  「好,那讓我們一起努力將自己養胖,如何?」他輕啄了下她的太陽穴。

  宇文玥格格嬌笑,更加偎入他懷中,恨不得能夠與他緊緊相依,直到地老天荒。

  「有件事我想要問你,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她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厲色仰頭看著他說道。

  「什麼事?」沐宸昊瞧她一本正經,人也跟著嚴肅起來。

  「你喜歡過柴嫻雅嗎?我是指真正的柴嫻雅。」她惴惴不安再問,其實真正想問的是他是否愛過柴嫻雅。

  「沒有,我的確是因為不討厭她,才會決定與她成親,但是我並沒有愛過她。」沐宸昊瞭解她真正想問的是什麼,看著她的眼正色回道,要她知道,他愛的人唯有她。

  「那……你喜歡我現在的模樣,還是柴嫻雅的模樣?」他的回答讓她唇角漾起美麗的笑靨,不過仍會擔心他覺得自己不如柴嫻雅美麗,她既想要得到答案,偏又擔心那答案是她不願接受的,兩相煎熬著。

  「就算你貌如無鹽,我仍舊會喜歡你。」他愛她,不是因為她擁有過人的美貌,而是因為深深牽引他靈魂的人是她。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又老又醜,你還是會喜歡我?」宇文玥唇角勾起一抹動人心弦的微笑。

  「對,除了愛你,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他低下頭,唇曖昧地抵著她的唇,一字一吻說道,那種揉入心頭又甜又酸、又憐又愛的滋味全部回籠,和他從前親吻她的感覺一模一樣。

  他的回答、他的親吻,讓她通體舒暢,歡喜得就像要飛上雲霄。

  「我也愛你、愛你、很愛你。」不管爹娘和哥哥知道她和沐宸昊的事後會發多大的火,她都要義無反顧地愛他。

  原本想淺嘗即止的沐宸昊,因她的綿綿愛語而火熱向她索吻,兩人唇舌熱辣交纏,三個月的分離、三個月的相思、三個月的心碎,全在此刻爆發出來,他像狂猛的獸,恣意掠奪屬於她的甜蜜。

  宇文玥緊緊攀附著他,由他帶領高飛,心,熱切鼓動;血,放肆奔流,他若是喬木,她就是依附他的絲蘿,因他生,為他死。

  兩人炙熱纏吻好一陣,直到氣喘吁吁,才依依不捨稍微分離,額抵著額,親密地分享彼此氣息。

  「我該走了。」宇文玥輕喘著氣低喃,她出來好久了,家人一定正急著四處找她,倘若被她爹知道,她偷偷離開家是為了見沐宸昊,肯定會鬧出事來。

  「為什麼?」沐宸昊拂過她長髮的指停住,一愣。

  「我是趁著家人與丫鬟不注意時偷跑出來的,他們找不到我一定急壞了,我得快點回去才行。」

  她須臾都不願與他分離,卻不得不走。

  是了,名義上嫁給他的人是柴嫻雅,不是她,她自然不能留在府中繼續和他耳鬢廝磨,他極不願放她走,雙臂仍緊緊摟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我會再想辦法偷溜出來見你。」她傾身親吻了下他的唇。

  他們相處的時間實在太短暫,他的心叫囂不讓她走,可理智卻告訴自己不得不暫時放手,理智與情感交相衝擊,讓他陷入痛苦掙扎。

  「沒有人能阻擋我,我會再回到你身邊的。」這一回她的吻落在他的下巴上,許下承諾。

  「如果你沒有來找我,不論會造成多大的混亂,我都會去找你。」輕柔的吻無法令他滿足,沐宸昊勾起她的下巴,迎頭給她一記挑逗的熱吻,要她回家後,依然會想念這個吻,無法輕易將他拋諸腦後。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1-14 15:14:24

第8章(1)

  宇文玥回家後,府裡上下已因她的不見蹤影而鬧得人仰馬翻,宇文意與丁氏見她平安歸來,雖鬆了口氣,但仍結實訓了她半個時辰,直到口乾舌燥才不再責備她。

  對於爹娘追問她究竟上哪兒去,她則回說因在家裡悶壞了,於是到大街上閒逛,至於為何家僕在大街上遍尋不著她的蹤影,她也不曉得。

  宇文意與丁氏心想她大病初癒,在府裡足足養了三個月的病,後來出一趟門又病了三天,活潑好動的她老是被關在府裡,當然會悶壞,於是信了她的說詞。不過宇文意夫婦為了罰她連句話都沒交代,還未帶珠兒陪伴便獨自偷溜出家門,決意鐵了心腸不理會她的哀求,再將她禁足七日,讓她好生反省這回的行為不僅魯莽,還差點將他們嚇昏過去。

  宇文玥極不甘願地回房裡,到了深夜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乾脆下床打開窗扉,右手拄著下巴,望著天上明月,心頭甜滋滋地回憶起沐宸昊的熱吻,一想到他是如何火辣奪取她的呼吸,她的雙頰就像被烈火灼燒般嫣紅,櫻唇情不自禁逸出喜悅的歎息。

  「整整七天都要見不到他,該怎麼辦?」想到被爹娘禁足一事就頭痛,她得再想法子支開珠兒,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家門與沐宸昊相見。

  她真的是好愛沐宸昊,一確定和他之間的愛戀非出於夢境,她滿腦子就都是他的身影,想念他強而有力的懷抱、想念他奪魂攝魄的親吻、想念他濃情繾綣的低語,想念他的一切、一切,她根本就無法忍受和他分開整整七日。

  「沐宸昊……宇文玥……」她輕聲在唇中玩味兩人的名字,想像著有一條看不見的紅線將兩人緊緊牽繫在一塊兒。

  「宇文玥愛沐宸昊,永生永世。」愛語很自然地自唇中流洩出,她覺得要永生永世深愛著沐宸昊一點都不難,只是不曉得他是怎麼想的,是會感到高興,抑或是被她嚇到呢?

  「最好是不要被我嚇到……」她喃喃低語,可不願沐宸昊認為她陰魂不散。

  「誰不要被你嚇到?」沐宸昊突然間自黑暗中走出來,低沉著聲,笑吟吟望著她問道。

  「你怎麼會來?」三更半夜,眾人皆已熟睡,他竟然出現在她家,要她如何不又驚又喜。

  「想見你,所以我來了。」古人常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們倆分開不到一日,他即思念她思念得緊,於是縱容雙腿躲過左丞相府森嚴的戒備,偷偷潛進心之所繫之處。

  白天她離開後,他特別找來小芙問清楚,據小芙所言,她在成親那一日昏倒醒來後,言行舉止的確異常,照過銅鏡後還直嚷鏡中的人不是她。

  且小芙平日與柴嫻雅朝夕相處,從來都不曉得針黹功夫了得的柴嫻雅會玩蹴鞠,甚至精通射箭,小芙最後更直言,野獵那日被柴嫻雅所救,雖撿回一條小命,但感覺救她的人根本就不是端莊賢淑的柴嫻雅。

  小芙的說法和宇文玥相互印證,更加證實了當初他愛上的人就是她,使他的心為之沸騰,一整晚無法平靜,於是他不顧一切夜訪左相府,想要再次真實感受她的存在。

  「好奇怪,我們倆不過分開幾個時辰,我卻想你想得緊。」氾濫的相思已是無藥可醫,她很喜歡想他時那種心頭沁蜜的感覺。

  「我知道你會滿腦子都是我的身影。」沐宸昊得意一笑,自窗扉躍進她房內。

  「你怎麼會知道?」她快樂地投入他懷中,仰頭狐疑問道。

  「秘密。」沐宸昊輕輕攬著她,心愉悅歡唱。

  「嘖!這種事有什麼好保密的。」她嘟起小嘴佯怒抱怨。

  「讓你知道就不再是秘密了。」他輕吻了下她的鼻尖,逗她。

  「算了,不管怎樣,你過來見我,我好開心。」她倚在他的胸膛,聆聽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讓自己的心跳隨他唱和。

  「你回家後,一切都還好嗎?」宇文意在朝廷總表現出威嚴強勢,他擔心她會受罰。

  「挨了一頓罵,被我爹娘罰七天不能出府,不過你來了,所以完全沒事了。」她笑呵呵,只要能與他相見,被罰再久她都甘之如飴。

  「聽起來你爹似乎拿你沒轍。」聽見她沒有受到嚴厲的懲罰,他就放心了。

  「我知道你討厭我爹,不過對我而言,他是這世間最好的爹爹。」他們兩個都是她最深愛的人,她真的很希望他們有一天能夠化干戈為玉帛,不要再敵視對方。

  「我明白。」沐宸昊把玩著她柔細的髮絲,每個人都有許多面貌,在朝政上處處阻撓他的宇文意,面對心愛的女兒不過是只紙老虎,雖然很難想像,不過他並不懷疑,畢竟再強硬的人一旦面對嬌俏可人的小玥,心會立刻為之融化,很難再板起兇惡的面孔。

  「朝政上的事我不懂,可是我真的希望大家能開心的和睦相處。」她討厭殺戮,尤其親身經歷過上回野獵的事件,與爹也曾多次遭遇埋伏,皆讓她看不清究竟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或者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好人,這樣的你爭我奪,在她看來實在是很無趣也沒意義。

  「當一鍋香氣四溢,教人垂涎欲滴、滋味鮮美的肉湯擺在一群餓昏了的人面前,他們很難不使盡各種卑劣手段,只為獨佔那鍋鮮肉湯。」

  「那你呢?你想要的是什麼?」她爹要的是將來能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要再有個右相來和他相抗衡,那沐宸昊呢?是否也不甘只當個將軍,想被封為護國大將軍?

  「我要的一直都很簡單,從前是希望黎民百姓能夠過更好、更安穩的生活,現下則又多了一樣。」富貴名利之於他,不過是過眼煙雲,一點都不重要。

  「哪一樣?」她非常好奇。

  「你。」沐宸昊定定看著她,灼熱的眼眸裡有著深情愛戀。

  聞言,她高興到心頭宛如停駐了許多彩蝶,不住飛舞拍動雙翅,振得心湖漾起陣陣漣漪,雙頰則嫣紅如嬌綻的花朵,喜中帶羞地朝他揚起一記最美麗動人的笑靨。

  「我也是,我要的只有你,始終都只有你。」

  「看來你我心意相通。」單純直接的反應,教他的心化為一攤春水,輕吟了聲,臣服在她的嬌美當中,他輕抵著她的額,嘴角揚起最滿足的笑容,她是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教他想要自私獨佔。

  「你說……我們倆最後會怎樣?」她輕聲細問,溫柔地啄吻他的唇。

  「當然是幸福快樂地在一起終老。」沐宸昊理所當然地回道。

  明知他們倆不是說要在一起就能在一起,可是他的話讓她情不自禁勾勒出兩人美好的未來,擁有更多勇氣面對即將接踵而來的阻撓。

  「別擔心,一切都不會有問題。」他安撫著她,就算天要塌下來,他也會為她一肩扛起,絕對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你已經想好了因應對策?」瞧他自信滿滿,一副沒人難得倒他的模樣。

  「差不多。」

  「是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神秘一笑,賣關子。

  「這麼神秘,連一丁點都不肯透露?」她不滿的輕咬了下他的唇瓣。

  「就算你咬我,也不能告訴你。」他故意逗著她,極其愛戀的回咬她一口。

  「啊!你咬人。」她佯怒,再咬他。

  「你不也是。」清朗的低笑聲自胸臆發出,又回咬她,簡直是咬成癮來。

  宇文玥格格嬌笑還以顏色,兩個人就這樣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快樂嬉鬧,最後笑聲隱沒在纏綿火辣的熱吻當中。

  寂寂長夜,相互融和的心跳,如古老的音律悠然吟唱。

  交纏的十指,炙燙的體溫,火熱的唇瓣,一聲接一聲的我愛你如詩如樂迴盪在耳畔,萬縷情絲一層又一層將兩人密密實實包裹住,他們是魂魄相依相偎,沒有人能拆散的交頸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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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萬里無雲,晴朗的好天氣裡,沐宸昊如同往常,下了早朝便到「浮雲居」向祖父請安,爺孫兒倆面對面而坐,悠哉的啜飲香茗。

  沐遠志很是欣慰見到孫兒這幾日不再魂不附體將傷痛往肚裡吞,而是真正恢復了精神——不!合該說他鎮日神采飛揚,簡直和與孫媳婦兒新婚燕爾時一模一樣,看他這樣,沐遠志總算放下心中大石,不再提心吊膽,懼怕隨時都有可能會失去寶貝孫兒。

  「近日一切都還平順嗎?」沐遠志喝了口西湖龍井,低沉著聲問。

  「是。」沐宸昊微微一笑。

  「寶良王那兒也沒出什麼岔子吧?」

  「仍有不死心的人派出刺客意圖刺殺王爺,不過王爺身邊有高手護衛,沒有讓對方順利得逞。」

  「萬壽山野獵那次的刺殺,可有查出幕後主使者?」沐遠志心想宸昊已走出傷痛,不再避諱地問起。

  「雖然不敢肯定,但應當和太子脫不了關係。」寶良王明知是太子所為,可己方的人馬沒抓到證據,使寶良王無法大做文章成功拉下太子,扼腕不已。

  「此後類似的事件將會層出不窮,宸昊,你也得要小心自身安全。」沐遠志擔心他的安危,叮嚀。

  「孫兒明白。」小玥好不容易又重新回到他的生命中,他絕不會讓自己輕易死去。

  沐遠志放心地捋鬍頷首。

  「爺爺,孫兒有件事要拜託您。」沐宸昊慎重地對沐遠志提道。

  「什麼事?」宸昊從小到大沒有拜託過他任何事,今天突然提出來,讓他詫異之餘不免也感到好奇。

  「孫兒想請您進宮面聖,請皇上賜婚。」爺爺年輕時長年征戰沙場,立下不少汗馬功勞,被封為鎮國大將軍,當今聖上還曾對滿朝文武說,若沒有鎮國大將軍,就沒有今日的太平盛世。

  皇上不僅倚重爺爺,也很尊敬他,是以沐宸昊篤定,只要爺爺願意進宮請皇上賜婚,就沒有人能夠反對他和小玥共結連理。

  「賜誰的婚?」沐遠志愣了下問。

  「我的。」

  「和誰?」沐遠志心下一驚,宸昊和嫻雅鶼鰈情深,嫻雅的死對宸昊造成莫大的傷痛,直到近日宸昊才好不容易走出傷痛,沐遠志實在無法相信宸昊會說要再成親。

  「左丞相的愛女,宇文玥。」他不疾不徐道出意中人身份。

  「什麼?你要娶左丞相的女兒?!」沐遠志受到的驚嚇非同小可,據他所知,宸昊和宇文意兩人不合,他怎麼也沒想到宸昊會想娶宇文意的掌上明珠為妻,莫非這些日子宸昊並不是恢復了精神,而是嫻雅的死帶給他太大的打擊,以致他頭腦紊亂,做出錯誤的決定?

  「對。」沐宸昊語氣堅定,唇角始終噙著微笑。

  「你若心裡有什麼不痛快,儘管說出來,不要悶在心裡,況且娶妻當娶賢,可是件大事,你一定要想清楚才行。」沐遠志慌張地想說服他打消念頭。

  「爺爺,您儘管放心,孫兒頭腦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小玥和她爹不同,是個活潑善良的好姑娘,更重要的是我愛她,不能沒有她,孫兒和左相處得並不是很好,才會請求爺爺助孫兒一臂之力。」沐宸昊誠懇請求,非常明白如果他上門提親,宇文意絕對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我實在不懂,你和宇文意明明處不好,卻想娶他女兒,而且你是何時與宇文小姐相識的?」沐遠志是愈聽愈糊塗了,宸昊竟然還說愛宇文小姐?!

  「我和小玥之間的緣分非常玄妙。」

  「怎麼說?」沐遠志定定看著宸昊,倘若宸昊無法說服他,他是不會進宮面聖的,因他要孫兒過得幸福快樂,而不是未來終日處於混亂怨懟。

  於是沐宸昊對沐遠志緩緩道出發生在小玥身上,讓人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相信的離奇之事。

  沐遠志愈聽愈驚奇,向沐宸昊再三確認後,終於願意相信小玥的魂魄莫名其妙跑進柴嫻雅體內一事,決意明日進宮面聖,讓孫媳婦兒真真正正嫁進沐家大門。

第8章(2)

  隔了沒幾日,皇上突然下詔賜婚,且連黃道吉日都挑好了,這一道聖旨殺得寶良王與太子兩方人馬措手不及、驚愕連連,本是死對頭的兩邊相互敵視都來不及了,忽然要結為親家,根本就打亂了眾人原本的計劃。

  但聖旨已下,抗旨可是殺頭大罪,眾人儘管在心裡直泛嘀咕,也不敢要沐宸昊或是宇文意明目張膽抗旨拒婚。

  這一日,寶良王為了這樁婚事,特別邀沐宸昊入府一敘。

  寶良王一派貴氣,面色凝重地看著一派悠然自在的沐宸昊,沐宸昊是他最倚重的臂膀,是他最為賞識的人才,他甚至連日後成為九五之尊時要封沐宸昊為輔國大將軍一事都想好了,卻萬萬沒想到,他竟會被他最信任的人給背叛。

  沐宸昊這背叛的一劍狠狠刺中他心口,教他忿恨不平,難以接受。

  沐宸昊光看寶良王閃爍的目光、不豫的神色,心裡登時有了底,但仍氣定神閒地等寶良王率先發難。

  早先柴竣立也在右丞相府找他談過,柴竣立話說得很白,不管皇上的聖旨如何下,就是不許他娶小玥為妻,但他只是點點頭,沒答應柴竣立的要求。

  沐宸昊曉得執意娶小玥為妻是自私的行為、是辜負寶良王的厚愛,可要將小玥自心頭割捨等同於棄捨他的魂魄,他萬萬都辦不到,唯有沉默接受柴竣立的憤怒。

  「本王一直以為,你是這世間唯一能讓本王信任到最後的人,沒想到你竟選擇背叛本王對你的信任。」寶良王雙目含怒,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我對王爺的忠誠始終不變。」沐宸昊心中坦蕩地迎視寶良王的雙眸。

  「既然你對本王的忠誠始終不變,為何要迎娶左相的女兒為妻?」寶良王既然已在心底埋下對沐宸昊懷疑的種子,就不會再輕易相信他。

  當他耳聞父皇擬下聖旨為沐宸昊與宇文玥賜婚時,震驚之餘認真思考為何父皇會突然賜婚,這背後是否有他所不知的動機存在,於是他召來特別安插在父皇身邊的眼線,瞭解事情始末,這才知道這樁賜婚乃沐遠志親自進宮向父皇求來的。

  沐遠志會這麼做,一定是沐宸昊有此意願,也就是說沐宸昊不知為何決意向太子靠攏,這不是他所能接受的,現在之所以還能容忍沐宸昊出現在他面前,就是要問個清楚。

  「我迎娶宇文姑娘,並不表示我要向太子靠攏。」沐宸昊知道寶良王在擔心什麼,且寶良王在各處安插的眼線甚多,一定曉得這樁婚事是爺爺進宮向皇上求來的,所以他並不否認。

  「本王前思後想,著實想不通你明明和本王一樣不喜歡左相,為何會突然改變心意要娶他的女兒為妻。」這是最令寶良王感到不解的地方,他可以想像沐宸昊娶別的官員的女兒為妻,就是不能接受沐宸昊要娶宇文意的女兒為妻。

  「嫻雅死了之後,我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和宇文姑娘有了一面之緣,感覺她是個不錯的姑娘,和宇文意截然不同,再者沐家不能無後,她的家世樣貌都足以與我匹配,所以我才會挑選她。」沐宸昊故意說得很現實無情,隱藏起自己對小玥的真心,不讓寶良王發現,就怕寶良王會惱羞成怒對小玥下手。

  「就這樣?」寶良王挑了挑眉,眼神銳利,直覺告訴他,這不是沐宸昊的真心話,沐宸昊之所以會這麼說,目的僅有一個,便是維護宇文意的女兒,一發現沐宸昊將敵人的女兒看得如此重要,令他心頭的火焰愈燒愈旺,怒氣攻心。

  「是。」沐宸昊以堅定的口吻回道。

  「你的意思是指本王還可以再信任你?」

  「請王爺相信我還是會一如以往協助王爺登上太子之位。」沐宸昊再次宣誓效忠。

  「聽你這麼說,本王就放心了。」寶良王眉目低斂,揚唇一笑,狀似信了他。

  「謝王爺。」沐宸昊心一沉,從寶良王的反應已知寶良王壓根兒就不相信他,但這是他想要娶小玥為妻必須面對的難關,不論寶良王接下來會有什麼反應,他都會想辦法解決。

  「宸昊,實在是因為本王太看重你,才會對你迎娶宇文姑娘一事有所質疑,希望你別將此事放在心上。」寶良王笑道,一副已與他化解誤會的模樣。

  「王爺的顧慮是對的,宸昊很感謝王爺的倚重。」沐宸昊同樣揚笑,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樣。

  「好!夠爽快!既然如此,今天你可得陪本王好好喝上幾杯,最好是能來個不醉不歸。」寶良王意興豪邁說道,但是笑意始終沒有到達眼底。

  沐宸昊揚笑附和寶良王,並未忽略寶良王眸底的寒意,可他不動聲色,佯裝兩人心無芥蒂,交情仍舊好到可以飲酒作樂、秉燭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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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皇上一道聖旨而陷入一片愁雲慘霧的宇文家,到了夜裡猶不得安寧。

  「我可憐的女兒哪!你的一生就要毀在姓沐的手中了。」丁氏到女兒房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恨蒼天無眼,竟如此殘忍地對待她的寶貝女兒。

  一旁的珠兒也為宇文玥大感不值,氣忿不已。

  「娘,您別再哭了,我不會有事的。」她取出帕子為娘親拭淚。

  宇文玥是直到聖旨來到府裡,才知道沐宸昊的因應對策就是讓皇上賜婚,她不得不佩服他想出來的計策,如此一來,她爹娘就無法阻止他們倆成親,他們可以名正言順結為夫妻,多好。

  光是想像那幸福的美景,她的唇角就會忍不住上揚,但怕被家人發現她太過開心,宇文玥得很努力克制不笑出來,對於曾魂魄出竅跑到柴嫻雅體內,和沐宸昊圓房相戀一事,她絕口不提,以免嚇壞家人。

  「怎麼可能沒事?你爹已經派人打探過,據說這門親事是沐老將軍進宮向皇上求來的,不用說也知道沐宸昊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他定是曉得你是爹娘的心頭肉,想要利用你來折磨你爹,才會興起娶你的念頭,你進了將軍府的大門,肯定沒好日子過,娘光是想到這兒就難受得整夜睡不著覺。」丁氏恨恨臆測沐宸昊的心思。

  「可憐的小姐。」姓沐的心思實在歹毒,許是前些日子小姐腦子不清楚,在街上胡亂叫他相公,讓他心生毒計,才會招來今日的災禍。

  「娘,珠兒,沐將軍是堂堂男子漢,若是為了要折磨爹,才興起娶我的念頭,豈不是太小心眼了。」宇文玥柔聲安撫兩人。

  「傻孩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何況他和你爹素來不對盤,想要利用你來折磨你爹是理所當然,不然他為何要娶你?」丁氏要女兒別太天真,將軍又如何?男人又如何?可不表示不會用盡心機耍陰招。

  珠兒忙不迭點頭同意夫人的臆測。

  「嗯……或許他覺得我很討人喜歡哪!」她調皮地對娘親與珠兒眨眨眼,苦於無法大聲告訴母親,沐宸昊之所以想要娶她,當然是因為愛她。

  「又沒見過你,哪會覺得你討人喜歡?」丁氏白了女兒一眼,眼看女兒這樣不知愁苦,讓她更加心煩意亂。

  「唉!娘,您就別想太多,興許等我入門,他見過我之後,覺得我非常討人喜歡,疼愛我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想傷害我。」

  「我自然也希望事情會這麼順利,但就怕事與願違,你爹為了這門親事氣得頭髮都花白了,你哥哥還嚷著要拆了姓沐的骨頭,讓他再也不敢對你打壞主意。」總而言之,府裡現下除了她的哭聲外,還有父子倆忿怒的咆哮聲,亂烘烘的。

  「我明白爹娘和哥哥擔心沐將軍不會善待我,但事情尚未發生不是嗎?而且娘覺得我有可能會傻傻任人欺負,一句話也不敢吭嗎?別忘了,我的背後可是有爹、有娘、還有哥哥替我撐腰呢!假如他真的敢欺負我,我絕對會回家告狀,讓爹和哥哥拆他的骨、啃他的肉!」她故意擺出凶悍姿態,要娘親儘管放心。

  「沒錯!如果他膽敢動你一根寒毛,你絕對要告訴我們,還有,在你出嫁前這段日子,得好好練習射箭,明白嗎?」丁氏想了想,覺得女兒的話不無道理,但仍不放心地交代著,要女兒好好琢磨技藝,以便殺沐宸昊一個措手不及。

  「好,我會天天練習,倘若他真敢欺負我,我就先把他射成蜂窩,再把他送給爹爹和哥哥,任由他們處置。」娘親的交代,讓她差點笑了出來,不過仍極力克制住笑意,認真對娘親保證。

  「小姐,珠兒會陪你的。」珠兒自認肩負保護宇文玥的重責大任,她一定要好好鍛煉自己,日後若沐宸昊做出虧待小姐的行為,她就能馬上和小姐連手,將沐宸昊打個落花流水。

  「很好。」丁氏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臂。

  「娘,夜深了,你該休息了。」宇文玥扶著娘親出房門。

  「你也睡吧!明兒個一早還要練習射箭呢!」丁氏要她別送了,門外自有丫鬟候著。

  「是,可是娘也得答應我,別再為我的婚事而傷心落淚喔!」宇文玥心疼道。

  「我知道,進去休息吧。」丁氏在丫鬟的攙扶下,蓮步輕移回房去。

  「珠兒,你也為我傷心難過一整天,一定累壞了,快回房休息吧。」宇文玥不捨地為珠兒拭淚。

  「小姐,我一點都不累,你說咱們是不是該讓老爺夫人知道,前些日子你在街上和沐宸昊相遇的事?」如此重大的事卻隱瞞不說,珠兒心底委實感到不安。

  「咱們不是說好不提這事兒的嗎?我爹娘和哥哥已經為了皇上賜婚一事氣得暴跳如雷,假如讓他們知道我在街上做的糊塗事,豈不是要氣昏過去!你忍心見我爹娘和哥哥氣昏嗎?」宇文玥靈燦的眼眸瞅著珠兒,挽著珠兒的手撒嬌,要求保密。

  「當然不忍心。」

  「好珠兒,我不會有事的,你就別想太多了,況且有你陪在我身邊,你也不會讓沐將軍欺負我是不?」

  「那是當然。」誰敢欺負她家小姐,她一定拿命跟對方拚了。

  「這不就得了,我好累喔,想休息了,珠兒,你也好好休息吧。」宇文玥故意打了個大哈欠,將珠兒送出房,嘴角終於可以放心揚起愉悅的笑容,期待沐宸昊今夜會再度來訪。

  珠兒被半推半哄地送離開宇文玥的閨房,雙手緊握成拳,踩著堅定的步伐回房,她會讓沐宸昊知道想要欺負她家小姐,得先過她這一關,哼!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1-14 15:15:40

第9章(1)

  宇文玥等不到沐宸昊出現。

  她努力撐著,要自己別睡著,但最後還是熬不住周公召喚,沉沉睡去。

  在夢中,她和沐宸昊身處於一座色彩繽紛的花園,各色鳥雀悠然飛翔,歌聲嘹亮,如輕紗般的雲霧繚繞在身邊,那地方美得如夢似幻,讓她覺得很熟悉,彷彿曾經來過。

  她與沐宸昊十指交纏倚坐在一棵高大的菩提樹下,樹旁有個帶有一抹嫣紅的彩石,他們兩人輕鬆自在聊著、笑著,光是與對方相互凝望,就覺得好幸福、好幸福。

  在她漾著快樂的微笑時,倏地感受到一股灼熱的視線穿透重重薄霧,追尋到她,她宛如得到了感應,猛地睜開眼,自美好得教人不捨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幽暗中,灼熱的目光曖昧地纏繞在她身上;幽暗中,她嗅聞到淡淡的酒氣;幽暗中,她終於等到了思念了一整夜的人。

  「我吵醒你了?」沐宸昊坐在床畔,低啞著聲問道,光是看她睡覺,他就覺得很滿足,四肢百骸無一處不溫暖舒暢。

  「你沒有吵醒我,是我的心感應到你出現,才會醒過來。」宇文玥嬌憨一笑,因濃濃的睡意,使得嗓音更顯嬌媚誘人。

  「現下不過才寅時,你再睡一下,我會守在你身邊。」沐宸昊的話中有著濃濃的愛意,輕撥著她的髮絲。

  「你要陪我一塊兒睡嗎?」她將身子往床內挪了挪,邀請他。

  「你不怕我會吃了你?」他故意嚇唬她。

  「也有可能是你被我吃了不是嗎?」宇文玥格格嬌笑,一點都不怕,嚴格說來,他們倆算是夫妻,她才不擔心他會使出什麼狠招來對付她呢!

  「聽起來該害怕的人,反倒是我了。」沐宸昊和她說笑,褪下鞋子,上床躺到她身畔,將她輕輕攬在懷中,感受佳人芳馨。

  「你現在才知道。」她快樂地窩進他結實的胸膛,共享他熱燙的體溫。

  沐宸昊縮緊雙臂,將她護守在胸膛,下巴愛憐的輕摩她的發心。

  「你今晚喝了酒?」果然,酒氣是自他身上飄來。

  「醺到你了?」沐宸昊怕她覺得難聞,連忙拉開兩人的距離,不再擁抱她。

  今晚和寶良王自戌時喝到子時才離開寶良王府,他擔心身上的酒氣太重會醺到她,還特地回府梳洗更衣,等酒氣散去大半才來看她,但沒想到仍是被她聞了出來。

  「沒有。」宇文玥笑著滾進他懷中,不許他離開,淡淡的酒氣,加上他清新的氣息,剛好構成教她陶然欲醉的氣味。

  沐宸昊噙笑輕撫她的背脊,深深吸著她發間淡雅的花香,讓疲累不安的心暫時獲得休憩。

  「你有心事?」她敏銳察覺到今夜他似乎正為某件事感到困擾。

  「為何突然這麼說?」沐宸昊一愣,沒想到她居然會知道他有心事。

  「雖然你沒表現出來,但我就是可以感覺到你似乎很焦躁不安,出了什麼事嗎?」她也說不上來為何會曉得,宛如他們倆天生是一體的,他一不開心,她便能感應得到。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忽然想到咱們倆要成親,定惹惱不少人。」沐宸昊刻意隱瞞,不說出心中真正的隱憂,今夜表面上他和寶良王已冰釋前嫌、把酒言歡,不過根據他在寶良王身邊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今晚的相對痛飲,其實是寶良王已打定主意要和他切割,他將不再受寶良王信任,在寶良王心底,他是個名副其實的叛徒。

  一旦寶良王如是認定,說再多都無法讓寶良王回心轉意,他不在乎寶良王怎麼想他、怎麼對付他這個叛徒,可就怕寶良王最後會將矛頭指向小玥,他心下為此惴惴不安。

  「我爹和我哥哥氣得不斷大聲咆哮,還說要扭下你的腦袋當蹴鞠踢呢!」她格格嬌笑,道出父兄的惱怒。

  「看來我得小心留意才能保住我的項上人頭。」他打趣道,並未將宇文意與宇文亮父子倆的威脅放在心上。

  「我娘今晚還哭著說,你要娶我定是不懷好意,打算成親後好好凌虐我。」仔細想想,為了成就她的愛情,讓爹娘及兄長為她擔心難過,實在很不應該,可是她就是沒法過沒有他的生活,相信日子久了,爹娘及哥哥就會瞭解,在這世間沒有比他更愛她的人了。

  「或許你娘的顧慮是對的。」他故意壓低嗓音,語氣森冷道。

  「怎麼說?」她完全沒被他嚇著,小臉寫滿興奮與好奇。

  「也許我會將你關在新房內。」他邪惡睨著她。

  「然後?」她眼波流轉,無限嬌媚。

  「然後蠻橫地命你只許愛我,雙眼也只能看我。」他表現出對她強烈的獨佔欲,眼眸如烈火般灼燒著,輕執起她的手,挑逗地親吻著每根手指。

  「你完全無須蠻橫命令我,因為我的心、我的眼、我的人全都只容得下你一人。」他的吻引起她一陣輕顫,渾身上下皆為他火熱燃燒悸動。

  「是嗎?」他的眼眸更加深邃,猶如兩道漩渦;他的嗓音變得低沉,彷彿正在誘惑她一同沉淪。

  「是。」她的心口緊窒、唇瓣乾澀、血液沸騰,浮上腦際的是,他如何以唇愛撫她的畫面……

  宇文玥情難自禁地勾下他的頸項,獻上朱唇。

  沐宸昊火熱吞噬她的氣息,狂猛掠奪她的甜蜜,粗糙的大掌則粗暴地拉扯她的單衣,尋找美麗的豐盈。

  宇文玥攀附著他細喃嬌吟,歡迎他的強取豪奪。

  氾濫的情潮衝擊著沐宸昊的自制力,他的舌尖逗攏舔吻她的粉嫩,掌心撫著雪白嬌軀,所到之處如恣意燎原的野火,狂野焚燒她,也焚燒自己。

  「啊……」櫻唇逸出撩撥人心的泣吟,她拱起雪白嬌軀,承接更多激情狂熱。

  他置身於她雪白修長的美腿間,長指追尋她的火熱緊窒,身下可人美得不可思議,昂揚的慾望渴望獲得滿足。

  正當兵臨城下之際,他氣息粗喘,猛地靜止不動,任火熱的慾望鞭韃凌遲他的意志。

  「……怎麼了?」宇文玥雙瞳滿佈情慾,不解地看著懸在上方,神情痛苦的沐宸昊。

  「……不是現在。」沐宸昊嘶啞著聲,努力克制身下的火燙堅硬。

  「為什麼?」她以為他和她一樣,一心一意想著彼此,想要再次感受心靈交融的那一刻。

  「我想要名正言順地擁有你。」她是他最愛也最在乎的人,他有保護和尊重她的義務與責任,絕不能讓她受到半點委屈,才會強忍住滿腔的灼熱。

  宇文玥輕歎了口氣,嚥下惋惜,她並不在乎此刻就與他同床共枕,不過他在乎她的心意,令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捧在手掌心呵疼的寶物,暖暖在心頭。

  沐宸昊拾起一旁遭他褪下的肚兜與單衣,不顧體內滾燙,不斷折磨他的渴望,試著冷靜溫柔地為她穿戴好。

  「你會抱著我入睡嗎?」宇文玥眼角含笑,看著他體貼的舉動,退而求其次。

  「好。」理智告訴他,他應當離開,再抱著她只會令自己心猿意馬,遭受更多折磨,但他拒絕不了她的要求。

  「我想要再作一個我們快樂在一起的美夢。」她開心一笑,窩進他熱燙的胸膛,舒服躺著。

  「你剛是作了有著你我的美夢?」他低喃著親吻上她眉心的紅痣,試圖忽略自己滾燙的慾望。

  「是啊!那個夢好美、好美……」她語帶欣羨。

  「傻瓜,你何必羨慕夢中的我們,難道你沒信心我們會過得比夢裡更美好?」他佯怒地輕捏了下她的鼻子。

  「我當然有信心。」她急忙拉下他的手,語氣堅定。

  「這就對了。」他獎賞地啄吻了下她的鼻尖,「再過半月咱們就要成親了,我真希望那天轉眼就到。」他衷心期盼她坐在八人扛的大紅花轎裡,風光嫁入將軍府的那一日趕快到來。

  「我也很期待。」成為他的妻子,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宇文玥想像著自己披著紅色嫁衣的情景,那畫面美到令她飄飄然。

  沐宸昊滿足地擁著她,以低沉的嗓音輕哄她入睡,圍繞在他腦海中的儘是她無憂無慮的笑靨,他的唇角不自覺揚起微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即是讓她唇上能常保笑容,此外別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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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日後。

  今日京城最盛大的事莫過於沐宸昊將軍迎娶左丞相宇文意的掌上明珠一事,幾個月前,沐宸昊才風光迎娶了右丞相柴竣立的女兒為妻,孰料兩人緣淺,才成親月餘,柴竣立的女兒便香消玉殞。

  眾人為沐宸昊感歎惋惜,熱鬧談論好一陣,沒想到幾個月後,皇上下了聖旨賜婚,且還是讓沐宸昊迎娶左丞相的女兒為妻,朝野許多人都曉得左右丞相素來不合,有的人甚至還知道宇文意對沐宸昊頗有微詞,沐宸昊忽然先後迎娶左右丞相的女兒,左右丞相一定都對他很有意見,他處在兩位岳丈之間,肯定是兩面不討好,裡外不是人。

  眾人同情之餘,也抱著看熱鬧的心情,想看看沐宸昊如何應付朝中兩位最有權勢的岳父大人。

  所以,在沐宸昊迎親的這一日,京城裡不論是達官顯要或是販夫走卒,在迎親隊伍必經的青龍大街上皆占好位置,等著看這難得一見的排場。

  「出現了!沐將軍的迎親隊伍已經迎娶好左相干金過來了。」眾人交頭接耳,傳遞前頭訊息。

  喜氣洋洋、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中,有著吹奏喜樂的樂手,亦有沐宸昊麾下身材挺拔結實的將領,其中最出類拔萃的自是一身大紅蟒袍的沐宸昊,他風采出塵、氣宇軒昂地騎在馬背上,所到之處無不引起讚歎。

  尚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們嫉妒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由八名壯漢扛的大紅花轎上。

  「沐將軍,恭喜你啊!」群眾夾道恭賀沐宸昊娶得美嬌娘。

  「謝謝各位!」沐宸昊揚笑頷首,向祝福他的群眾表示感謝。

  坐在轎內的宇文玥一顆心愉悅的撲通、撲通直跳,隔著紅蓋頭,仍可清楚聽見街道上眾人的祝賀,雖然拜別爹娘時,她傷心地哭花了臉,不過坐進花轎後,她的心情又截然不同了,開心得就像要飛上天,這一刻是最美的時刻,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我也好想親眼看相公穿著大紅蟒袍、威風凜凜騎在馬背上的英姿喔……」宇文玥遺憾的喃喃自語,憶起頭一回在花園中見到他的情景,當時他也身穿大紅蟒袍,英挺俊逸到教她芳心悸動。

  馬背上的沐宸昊心裡想的也是小玥,想著她終於要嫁進沐家大門,真正成為他的妻子,他的心便激烈顫動。

  「沐將軍,祝福你與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一名老婦拿了一籃紅棗擠過人群,伸長手送給沐宸昊。

  「謝謝。」沐宸昊滿臉笑意,彎身接過老婦的祝福。

  突然間,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筆直凌厲地射向花轎,箭鏃穿透轎簾紅布,沒入轎內。

  破風聲響起,沐宸昊斂住頰邊的笑容,提在手中的紅棗散落一地,心急如焚地回頭看,只來得及看見箭矢隱入轎中——

  心,在這一刻,停止跳動。

  「小玥!」發自內心最深痛的嘶吼自胸臆發出,他急忙躍下馬背,不顧自身安危奔至花轎旁。

  「小姐!」陪嫁的珠兒雙手捧頰,發出淒厲的尖叫聲。

  「有刺客!有刺客!」更多的箭矢隨之而來,副將劉武與其它將領發現有人行刺,立即大喊,揚劍砍落箭矢掩護沐宸昊。

  週遭看熱鬧的群眾一聽見有刺客,又見箭矢如雨般落下,立即如鳥獸散,唯恐慘遭池魚之殃。

  幸福的笑容凍結在宇文玥頰上,她緩緩低頭,紅蓋頭順勢滑落,看著沒入心口的箭矢,一時間還茫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痛楚便自心口泛開。

  耳畔聽見沐宸昊急切的呼喊,讓她擔心起他的安危,他不能出事,千萬不能!宇文玥想要喊出聲,想叫他小心,可是唇瓣抖顫地動了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讓她更加焦急。

  「小玥!」急切的大掌撥開轎簾,膽顫心驚的眼瞳搜尋轎中人兒,於看見插在她心口上的箭矢時,他的心已抖散成碎片。

  「……你有沒有受傷?」寫滿焦急的臉龐讓宇文玥找回了聲音,擔憂他和她一樣受了傷。

  「沒有,我沒事。」沐宸昊雙手抖顫,以不會碰觸到插在她心口箭矢的方式將她抱出花轎。

  「你沒事就好……」宇文玥放心地微微一笑,心口傳來的痛楚,使她眉心緊蹙,可為了不讓他擔心,硬是咬牙撐著,不痛喊出聲,她能忍,她一定能忍!

  「你這個傻瓜,自己已經受了傷,為何要傻傻地擔心我?」沐宸昊只覺眼前所發生的事是場惡夢,他怎麼都想不到在他們兩人歡喜地要共結連理的這一刻,竟然會遇襲,而且她還身負重傷,老天爺是在同他開玩笑嗎?

  「……我並不傻,只要你沒事……我就會沒事……」痛楚折磨著她,令她臉色蒼白,四肢冰冷,魂魄彷彿就要離身了,可她仍恍若無事地安慰他,嘴角揚起一抹無力抖顫的笑靨。

  「小玥,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艷紅的血如潰堤般自她心口淌出,她為什麼還要努力對他微笑?為什麼不肯叫痛?她為了不使他心碎的舉動,教他更加痛苦難受!宛如有一把利刃正一片片削著他的肉……

  沐宸昊小心翼翼將她放在地上,撕下衣袍,徒勞無功地為她止血,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小姐……」珠兒站在一旁,已經嚇得不知該說什麼是好,拚命掉淚。

  大街上陷入殺戮紊亂中,一些來不及逃跑的人皆倒地身亡,多名刺客和劉武等人打成一團,沐宸昊不在乎也不理會,此時此刻,他眼裡僅容得下她。

  「相公……不、不要管我了,保護好你自己……」冰涼的小手輕覆在大掌之上,擔心他毫不防備會讓刺客有機可乘。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是我的心、我的魂魄,你說,我豈能割捨我的心與魂魄?」沒有了她,他就什麼都沒有了,難道她還不明白?

  「不……就算沒有了我,你也要好好活著……別忘了爺爺……他……他還需要你照顧……」巨大的痛楚折磨著宇文玥,她氣弱如絲,難過地對他搖頭,全身力量快速流失,冷得似墜入冰窖,看來她快要不行了……

第9章(2)  

  天空,湛藍;浮雲,雪白。

  迎接她的,是怎麼都意想不到的結局。

  原來幸福真的是無法竊取,她遭到報應了,只是她真的不願意離開她最愛的人,老天爺能否悲憐她,再給她多一點時間,讓她好好看著心愛的人,將他的模樣再次牢牢烙印在心中。

  宇文玥的血大量流失,流淌在地上赤紅的血,痛絞著沐宸昊的心,她的傷勢過重,他根本就不敢抱著她殺出重圍,他絕不能眼睜睜由著她離他而去,究竟他該怎麼做才有辦法保住她?誰能來告訴他!

  「快……走……」小手使盡所有力氣推他。

  「我們要一起走。」五臟六腑因她糾結的沐宸昊已無法思考,他用力咬破手腕,溫熱的血液立即流下,焦急地移至她唇邊,為她補充流失的血液。

  「將軍……」珠兒見狀,嚇得倒抽了口氣,也是在此時看見他的真心。

  「不要這樣……」溫熱的血流進唇中,她熱淚盈眶,搖頭拒絕,他們倆都知道,他這麼做不過是在浪費他的血。

  「只要有足夠的血,你就一定能撐下去的!」沐宸昊心痛到全身上下無一處完整,想盡辦法要延續她的生命。

  「將軍,小心!」一名刺客狠戾揚刀劈向沐宸昊的背脊,劉武及時發現擋下,眼角瞥見沐宸昊替妻子喂血,只為救活妻子,心頭不由得一酸。

  其它將領見沐宸昊無心維護自身安全,全都以背心向沐宸昊靠攏,將他與宇文玥、珠兒護守在中心,不讓刺客再有機會乘虛而入。

  宇文玥膽顫心驚地看見劉武及時衝出,為沐宸昊擋下致命的一刀,她完全不敢想像若沒有劉武這一擋,事情會變成怎樣。

  她的身體愈來愈沉重冰冷,沐宸昊的血液完全無法溫暖她,她的眼皮也如千斤重,再也沒有足夠的氣力撐起身子,模糊的視線潸然落下珠淚,皆道盡她的不捨與不願。

  就差那麼一點,她就可以成為他的妻子,和他永遠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就差那麼一點……

  她真的好想……好想成為他的妻子……

  「小玥,別走,不要離開我!」沐宸昊心驚地發現自己就要失去她了,他輕拍她的臉頰要她保持清醒。

  血,似他的淚,染上她的頰,混和著她的淚,悲淒滾落。

  「小姐,你快醒醒。」珠兒焦急,幫忙叫喚。

  「小玥,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他悲忿地發出沉痛的怒吼。

  「對不起……我盡力了……但終究無法……陪你……到最後……」相愛的人本來就該廝守在一塊兒的不是嗎?為何老天爺沒能聽見她的心願,硬是要將她帶走?就因為她曾偷偷竊取柴嫻雅的幸福,所以該付出慘痛的代價嗎?

  沐宸昊不寒而慄,突地想起曾夢見柴嫻雅一事,當時柴嫻雅說他和小玥注定無法長相廝守,她的話就要應驗了,但這是為什麼?他和小玥到底犯了什麼錯,讓老天爺要殘忍地將他們自幸福頂端踹進絕望煉獄?

  本以為他們可以過得很幸福,結果他錯了,頃刻間,他將失去一切,可自己卻無法力挽狂瀾,僅能無助地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對……不起……」迷離的神智,數不盡的歉意,不捨的淚水不斷滾落。

  「小玥,你睜開眼看看我好嗎?你真忍心再讓我為你肝腸寸斷、行屍走肉?」悲憤的淚水淌下,他的心中充滿了不甘。

  「……」宇文玥已說不出話來了,僅能不斷地在心中對他吶喊,不要為她傷心難過,她希望他能為了她,將未來日子過得更加璀璨輝煌。

  「老天爺!如果禰真要無情地將小玥自我身邊帶走,那麼連我也一起帶走吧!」發現她的氣息已虛弱到幾乎無法察覺,他悲恨地仰天咆哮,用力吼出他的悲痛。

  天際,無情湛藍;驕陽,殘酷照耀,而他的世界,卻陷入一片黑暗。

  懷中的人兒心口依然流淌著鮮血,心跳愈來愈微弱,他舉起右腕,將傷口咬得更大,好讓更多的血注入她唇中,挽救她的性命。

  「將軍,沒用的,不要再這麼做了。」打退刺客,負傷的劉武拉住沐宸昊,要他別再自戕。

  珠兒也知道宇文玥已經沒希望了,難過地嚎啕大哭。

  「誰說沒用!只要有足夠的血,就能讓小玥繼續支撐下去。」沐宸昊惱怒地甩開劉武阻攔的大掌,固執地企圖繼續以血維繫她的生命。

  「將軍,就當你和宇文姑娘緣淺,放下吧!」劉武實在看不下去,不理會他的惱怒,苦口婆心勸著。

  「誰說我和小玥緣淺?我們兩人的緣分非比尋常,且她也不是福薄的女子,絕對不會有事的。」

  沐宸昊暴怒吼道,倘若劉武膽敢再說一句不中聽的話,他會將劉武撂倒,讓劉武閉嘴。

  沐宸昊的堅持讓劉武閉上嘴,不再多言,其它將領見沐宸昊已失了理智,聽不進旁人的勸,心下不好過地為他泛紅眼眶。

  「小玥,你怎麼可以食言,你真忍心讓我孤零零陷於黑暗之中?」沐宸昊抱起她,痛苦低嘶,將臉頰緊貼著她冰冷的嫩頰。

  無情的蒼天不理會他的乞求,他已經快要無法感受到小玥的心跳了,她的生命正迅速地自他身邊消逝,而他的心卻仍然強而有力的躍動,這算什麼?!

  忿恨、心痛與恐懼交相折磨他的心智,衝撞他的四肢百骸,他整個人就像要被肢解般劇痛,全身不住抖顫。

  宇文玥感受到他的沉痛,想要展開雙臂收納他的痛楚,卻是無能為力,一股強大的力量正要將她帶離他身邊,她不願拋下他,哪怕是成了陰間的一抹芳魂、哪怕最後會弄得魂飛魄散,她也想要留在他身邊,就算僅有一時半刻,也是幸福。

  可人鬼殊途,飛飄的芳魂終究是抓不住他,再多的不願、不捨最後化為一滴晶瑩的淚珠自眼角滾落,做為最後的愛語、最後的道別。

  一聲聲我愛你、一聲聲對不起,化為風,輕吻過他的發、他的眉、他的眼,最後落在他的唇,飄然而逝。

  「小玥?」沐宸昊乾澀著聲呼喚,為何他再也感受不到她孱弱的氣息?為何她的心不再做最後的跳動了?

  「小玥你別調皮了,醒醒!快醒醒!」他傷心欲絕,用力搖晃她纖瘦已失去生命的嬌軀,他的血、他的淚,全都無法喚回最心愛的人兒,塵世在他腳下崩離,他看不到未來,也沒有了希望。

  「將軍!」劉武望著宇文玥不再有反應的身軀,再見沐宸昊悲痛的神情,心知宇文玥沒能躲過這一劫,已魂歸離恨天,現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沐宸昊不要太傷心,做出自我傷害的事來。

  「劉武,小玥她天生活潑調皮,她一定是想嚇唬我對吧!我告訴你,等一下她就會哈哈大笑地跳起來了……」男兒淚交錯縱橫,死也不願承認心愛的人兒已離他遠去。

  不!他沒有失去她、他沒有傷心欲絕,更沒有嘗到椎心刺骨之痛,一切仍和往常一樣,待會兒小玥就會滿臉笑意親吻他的唇跟他道歉,並保證下回絕不會再淘氣嚇唬他。

  「將軍,請節哀。」劉武與其它將領異口同聲,希望他能接受事實。

  「我可憐的小姐啊!」珠兒哭得不能自已。

  雙眸失了神采的沐宸昊茫然地看著擔心他的劉武與其它人,視線再轉移到橫倒在地鮮血淋漓的屍體,所處之地,已是人間煉獄,幸福於唾手可得之時硬生生被摧毀,懷中的人兒始終都沒能像往常一樣對他綻露笑顏,也不再以充滿愛意的眼瞳凝望他,他是真的失去她了,永遠都失去她了……

  他的心被刨挖啃蝕,全身支離破碎,無一處不為她淌血、疼痛。

  當目光觸及到仍不停殺戮的刺客時,憎恨填滿胸臆,沐宸昊緊咬的牙關,嘗到了濃濃血味,他強忍著,不噴吐出,不讓敵人嘗到勝利的快感。

  若非這群不速之客,他何須飽嘗椎心之痛;若非這群不速之客,他的生命豈會變得再也不完整。

  「他們全都該死……」他絕不會原諒惡意傷害小玥的人,絕不。

  「將軍?」劉武驚駭地發現沐宸昊的眼眸變得陰冷狠絕,眼前的沐宸昊就連在戰場上衝鋒陷陣時也不曾出現過,教劉武不由得全身發毛。

  「幫我守著小玥。」沐宸昊將心愛的人兒交代給劉武。

  「是,將軍。」

  沐宸昊冷然拾起地上一柄已失去主人的長劍,像來自地府的厲鬼,殺向所有可能奪走心中摯愛的惡徒。

  凡是膽敢出手傷害小玥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全會加倍奉還!

  劉武瞪大眼,駭然看著沐宸昊宛如不要命地殺向刺客,所到之處無不鮮血飛濺、屍橫遍野,這群刺客遇到渾身浴血、劍劍凌厲的沐宸昊應已悔不當初。

  小玥的一顰一笑歷歷在目,愛她愈深,恨意與傷痛愈是排山倒海急速朝他湧來,冷冽的眼眸裝滿復仇,手中的長劍揮揚削刺,每一劍皆伴隨著痛徹心腑的怒吼,每一劍皆止不住永無止盡的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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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靜祥和的月老居內,月老與太白星君兩人相聚首,面色凝重地凝望觀看凡塵的水池。

  「星君,你瞧忘塵失去了初璧完全變了個人,簡直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月老看著正在凡間為初璧復仇的忘塵,不住搖頭,著實擔心忘塵在凡間歷經多次輪迴,卻屢屢失去初璧,幾世累積的痛苦折磨會令忘塵摒棄成仙之路,遁入魔道。

  「他已陷入半瘋狂了,我和你有相同的隱憂。」太白星君明瞭月老的憂慮,倘若忘塵真選擇遁入魔道,不僅凡間會被他鬧得天翻地覆,連仙界也不得平靜。

  「怎麼辦?難道咱們真要眼睜睜看著他遁入魔道?」月老一想到那對再次被他剪斷紅線的男女人偶就深感罪惡,原以為上一回將紅線剪斷後,屬於忘塵與初璧的人偶就不會再有牽連,豈料紅線再度牽繫上,讓他不得不再次持起剪子痛斬情緣。

  「忘塵的命盤在他和初璧的紅線連繫上時就全都亂了,眼看著他有遁入魔道的可能,但礙於玉帝明令不許忘塵和初璧共結連理,實在無法插手管這事。」太白星君實在不忍再見忘塵與初璧飽嘗相愛卻不得相守的痛苦折磨,幾番想要出手相助,偏又不敢違抗玉帝命令,苦惱得不知如何是好。

  「忘塵與初璧嘗盡十世之苦,卻依然情比金堅,紅塵有愛,蒼天又豈能無情?」

  莊嚴沉靜的女聲出現在月老與太白星君身後,原來王母娘娘已翩翩來到月老居。

  「王母娘娘。」月老和太白星君恭敬問候王母娘娘,沒想到王母娘娘會出現在此,心下詫異之餘,暗自揣測王母娘娘話中涵義。

  「兩位仙尊無須多禮。」王母娘娘來到月老與太白星君身畔,慈藹的眼眸悲憐地透過水面,看著凡塵所發生的一切。

  太白星君與月老保持沉默,王母娘娘會來到月老居,定有其用意,他們靜心等候。

  「放眼天庭最瞭解忘塵與初璧的人非星君莫屬,不如由星君下凡去幫助這對苦命鴛鴦,使忘塵不再悲恨。」王母娘娘移開目光,對著太白星君說道。

  「可是玉帝那兒……」太白星君非常樂意下凡走一遭,但就怕玉帝屆時會怪罪下來。

  「放心,此事自已得到玉帝允許,閻王那兒將會釋回初璧的魂魄,就請星君下凡助初璧還陽,讓她和忘塵順遂所願,從今爾後有同生共死之命。」玉帝非鐵石心腸,原有的堅持已被他們十世的深情執著所軟化,願意成全他們。

  「待忘塵與初璧百年之後,定會感謝玉帝恩澤,亦會感謝王母娘娘憐惜相助。」太白星君聞言,心下大喜,明白玉帝之所以改變心意,王母娘娘定功不可沒。

  王母娘娘微微一笑,並不否認她的確是在玉皇大帝耳邊幫忙敲邊鼓,才讓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

  於是太白星君領受玉帝旨意,立即下凡將初璧完整無缺歸還忘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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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0-11-14 15:16:42

第10章(1)  

  深邃的眼眸所望出的世界一片黑暗,不再有繽紛亮麗的色彩,經歷過一場混亂廝殺,照理說疲累不堪的沐宸昊早該倒下,但他並沒有,整個人像被掏空似地緊抱著心愛的小玥呆坐在仍舊處處結綵、喜氣洋洋的將軍府大廳。

  廳內,除了他與小玥外,沒有其它人敢靠近,每個人都說經過這場殺戮的他宛如變成另一個人,渾身泛著殺氣,陰沉,駭人。

  偶爾可以聽聞廳外王總管正在指揮其它家僕著手佈置靈堂一事,或是家僕們在談論今日在大街上所發生的憾事,每一句遺憾、每一字同情,皆刺痛他的傷處,教他痛不欲生。

  「小玥,你說待會兒等爺爺回來,咱們倆就成親好嗎?」他的臉頰輕輕摩擦她冰冷的臉頰輕問,身上的大紅蟒袍染有深色血漬,早已分不清是屬於誰的,也許可以說他們倆的血此刻遠比形體還要更親密地交融在一塊兒吧。

  痛失愛女的宇文意堅持要將宇文玥的屍首帶回左相府,可沐宸昊認定宇文玥已是他的妻子,理當留在將軍府,兩方互不相讓,沐遠志擔心若將宇文玥的屍首交還給宇文意,恐怕會刺激早已陷入半瘋狂的沐宸昊,便親自到左相府去懇求宇文意,讓他們將宇文玥當成是沐家的媳婦兒好生安葬。

  今日發生之事,不僅是藐視皇上的權威,更是狠狠甩了皇上一耳光,是以沐宸昊與宇文玥遇刺,新嫁娘甚至當場香消玉殞一事傳到皇上耳裡,龍顏震怒,立即下令撤查,究竟是誰膽大包天,無視聖意。

  太子的怒火也不小於皇上,殺了宇文意的女兒,等於是在向太子下戰帖,太子氣得直跳腳,派人追查幕後主謀。

  而誓言為愛女復仇的宇文意不願坐在府中靜候消息,派獨子宇文亮率領大隊人馬加入追查行列。

  皇上、太子與宇文意派出眾多人馬,到處追緝可疑人物,使整座京城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相較之下,沒了新嫁娘的將軍府並未派出人手追兇,沉靜中透露出一股詭異的氛圍。

  「小玥,我說過沒有人能在傷害你之後還能全身而退,我會讓傷害你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就算要賠上我的命也在所不惜。」他啄吻了下她冰涼的唇瓣,對她起誓,讓他痛徹心腑的人,他也會讓對方飽嘗椎心之痛。

  事情還沒有結束,他所殺的那些刺客只能讓他暫時宣洩滔滔怒焰,他真正的目標是隱藏在背後的主使者,寶良王過於自信狂妄,若不是以為他沒辦法得知主凶,便是認定他就算知道了也只能啞巴吃黃連莫可奈何。

  可寶良王錯了!他長年跟在寶良王身邊,寶良王有哪些刺客可用他豈會不知,在他和刺客交手時,便已認出多人身份,得知這次的刺殺出於寶良王授意,刺客將第一目標放在小玥身上,無非是想要教訓他竟敢一意孤行要娶宇文玥為妻,亦是要斷絕他和太子黨黨羽連成一氣的可能,再來便是要給宇文意致命的一擊,重挫太子黨聲勢。

  寶良王的如意算盤打得很響,此刻應當正在王府裡痛快享受著成功的果實,但他不會讓寶良王得意太久,他的反擊將會使寶良王永生難忘。

  「小玥,你真的再也聽不見我的呼喚了嗎?」他的血、他的吻、他的雙臂、他的痛楚,全都無法喚回心愛的人兒,這樣的他有何用?有何用?!

  「你的魂魄已下到地府了嗎?或者其實你正站在我身畔嚶嚶哭泣?」慌亂的眼眸搜尋四周,遍尋不著她的倩影,奢望能刮過一陣風暗示他,她正在身畔,可四周靜悄悄,無風亦無雨,教他的想望瞬間落空。

  「小玥、小玥、小玥……」一個人究竟能夠承受多少痛楚他不知道,僅知道失去她的痛像火燒般在他體內蔓延肆虐,他已經被燒灼焚燬,那火依然沒有停止的意思,不斷地燜燒,企圖毀去他所有的情感與理智,讓滿腔仇恨如惡水沖垮所有人。

  「我究竟犯了什麼錯,老天爺要以奪去你的性命來責罰我?」沐宸昊痛苦咆哮,傷痛至極的淚水早已奔流滿面,寧可受到傷害的人是他,但若情況丕變,他真捨得讓小玥獨自品嚐這永無止盡的痛嗎?

  不!他不捨,寧可承受折磨的人是他、寧可痛不欲生的人是他,也不要小玥遭受半點苦楚。

  「難道想要和你廝守終身是很過分的要求?」就差那麼一點,他們倆就可以長相廝守了,為何他會大意地忽略掉潛在的危險?都是他不夠謹慎才會害死了她!射在她心口的那一箭,可以說是他射的,他罪該萬死!

  沐宸昊自責到整個人崩潰,將臉埋在宇文玥的頸窩泣不成聲,想要自刎追隨她下黃泉,旋即想到大仇未報,不管現下有多難熬,他都得咬牙活下去。

  他所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充滿仇恨,流竄在體內的血液正沸騰發出怒吼,除了為小玥復仇外,其它事他全都不在乎了。

  他的眸光嗜血幽闇,像只負傷的猛獸,齜牙狺咆渴望將敵人狠狠撕碎。

  本來正在調度人手佈置靈堂的王總管接到大門的守衛來報,說道門外來了個老人家自稱能讓宇文玥起死回生,王總管暫時放下手邊工作前去處理,可他人尚未走到大門口,便已見到一名白髮蒼蒼、手持枴杖的老者硬闖入將軍府。

  「你們別攔著我,我的本事可是你們想像不到的,總之讓我見你們將軍就是了。」一身白衫,白髮蒼蒼化身為凡人的太白星君手持枴杖,一一掠開阻撓他的將軍府家僕。

  「老人家,您得等我們先通報將軍啊!」攔人的家僕們東躲西閃,生怕被枴杖打中。

  「人命關天,你們以為我有時間等你們慢慢通報,再來告訴我將軍不見我嗎?」太白星君豈會不知他們在玩什麼花樣,若非不想嚇到因悲痛而心神紊亂的沐宸昊,他早就直接憑空出現在沐宸昊面前了。

  「讓老人家白跑一趟實在對不住,我們將軍現下不方便,請您改日再來好嗎?」王總管連忙趨上前擋下人來,料想這位老人家恐怕是想要藉由怪力亂神來騙取錢財,畢竟宇文玥受的可是致命箭傷,就算華佗再世也束手無策,況且眼前的老人家連個藥箱都沒帶,又有何能耐救活宇文玥。

  「我是特地來救活你們夫人的,你們將軍就算不方便也得方便。」太白星君不理會王總管,揮舞著手中的枴杖開路,繞過王總管。

  「老人家請留步,這點小意思不成敬意,是請老人家喝點茶。」王總管沒想到老人家如此厚顏,他話都說得這麼明瞭,仍執意非見到沐宸昊不可,他自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準備將對方打發掉。

  大廳內的沐宸昊聽見外頭傳來的騷動,不快地自宇文玥的頸窩抬起頭來,眉心攢蹙,猛然一震,猜想是宇文意帶人闖入準備奪屍了。

  「小玥,你別怕,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將你自我身邊奪走。」他的雙臂抱得死緊,除非他死,不然宇文意休想帶走她。

  「真要請我喝茶,難不成將軍府的茶會比外頭還難喝嗎?」太白星君嘿嘿笑了兩聲,旋即揚聲道:「沐將軍,老夫來讓尊夫人起死回生了。」

  「什麼?」沐宸昊聽見起死回生四個字,眼前登時一亮,不再滿佈苦澀絕望。

  「沐將軍,你該停止為夫人哀傷了。」太白星君進入大廳,慈藹地看著沐宸昊。

  「老人家,您剛才說有辦法讓我的妻子起死回生是真的嗎?」沐宸昊如在大海遇難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一塊浮木,便死命抱著最後一線希望。

  「將軍!」王總管深怕他會上當受騙,急忙出聲。

  「如果沒辦法,老夫就不會出現在此。」太白星君和善微笑。

  「我求求您救救小玥,不管要我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沐宸昊哀傷懇求。

  「老人家,請您不要胡說八道。」王總管明白沐宸昊因為太過悲傷,才會被老人家的謊言所騙,怒瞪著惡意欺騙沐宸昊的老人家。

  「老夫有沒有胡說八道,待會兒就能見真章,不過,在救尊夫人之前,老夫有些話想要單獨和沐將軍談談。」太白星君不以為忤,淡淡一笑。

  「好,王總管,你先下去,我不會有事的。」

  「……是。」王總管警告地瞪了老人家一眼,才不情地願退下,倘若老人家敢趁他不在,天花亂墜欺騙沐宸昊,他絕不輕饒。

  「老人家請說。」沐宸昊猜想老人家要開出救小玥的條件,才會要求王總管離開,他定定看著面貌和藹的老人家,忽然間有股非常熟悉的感覺,彷彿曾在哪兒見過,他怔忡了下。

  「老人家,我們是否曾在哪兒見過?」這張臉熟悉到令他心頭漾起溫暖的感覺,他所承受的痛苦,好像可以從老人家的笑容中暫時獲得撫慰。

  「或許你我相識,也或許你我這輩子並不相識,誰曉得呢?不過目前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你真的愛宇文玥,深愛到可以為她付出任何代價嗎?」太白星君神秘一笑後,正色問。

  「是,只要我能力所及,任何代價我都願意。」沐宸昊語氣堅定,沒有任何遲疑。

  「假如我說要以你的命來換她的命呢?」太白星君故意如是問。

  「可以,只要能夠救活小玥,你儘管把我的命取走。」沐宸昊直視他的眼,語氣沉穩。

  「經過這麼多磨難,你依然不改變心意,這就是我之所以出現在此地的原因,我不會取你的性命,你該好好活著,不僅你的祖父需要你、你的妻子也是,倘若宇文玥醒來發現你已死去,你認為她會肯獨活嗎?」他們兩人就是這麼的死心眼,才會不斷承受輪迴之苦,但也正因為死心眼,才會得來今日的福報。

  「那麼老人家要我付出什麼代價?」不要他的命?那要什麼?金銀財寶?

  「我只要你和宇文玥幸福快樂、共偕白首。」太白星君呵呵笑道。

  「為什麼?」沐宸昊一愣,不解。

  「因為這份姻緣是你們倆歷經十世磨難,好不容易才求來的,你們的幸福得來不易,一定要好好珍惜,畢竟在姻緣簿上你們兩人始終是一再錯過,現下是上天的恩澤,才讓你們在今生有機會結為夫妻,待宇文玥死而復生後,你們倆日後的命運將會同生共死,你無須再擔心會失去她。」

  「我絕對不會辜負老天爺的恩澤,但是我不明白為何我和小玥不僅得歷經十世磨難,還會一再錯過,我們兩人竟究犯了什麼錯?」是怎樣的滔天大罪要如是懲罰他們。

  「你的元神是一株種植在天庭的菩提樹,宇文玥則是依傍在你身旁的一顆彩石,你的悟性頗高,位列仙班是早晚之事,怎料你竟與宇文玥相戀,不事修行,天庭諸神試圖將你們倆導回正軌,可你們不聽勸,所以被貶下凡間,為的是讓你們倆了悟男女情愛不過是過往雲煙。

  「但沒想到經過十世輪迴你們依然執著不悔,玉帝被你們的真情所感動,終於同意讓你們在這一世結為夫妻。」太白星君簡短道出前因後果讓他瞭解。

  「這說明了為何我初見小玥時內心會激盪不已,原來我已經愛她好久、好久了……」他們倆對彼此的愛早就深入骨髓,甚至可以說因為深愛著彼此,他們的生命才有意義。

  天庭的規矩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只知道祂們願意將小玥還給他,這樣就夠了!

  「因為你們的魂魄在初見面時已先行認出對方來了。」如此的深情執著很難教神不動容。

  「老人家何以對我和小玥的事如此清楚?」沐宸昊懷疑眼前老人家的真實身份。

  「呵呵!老夫如何知道並不重要,你都已經明白前因後果了,是時候將宇文玥還給你了。」太白星君來到小玥面前,持杖的右手隔空輕輕在小玥身前揮舞。

  沐宸昊張大眼看著老人家的動作,只見插在小玥心口的箭矢瞬間消失不見,且足以致命的傷口馬上癒合,彷彿她不曾受過傷,即使心知老人家的來歷並不簡單,但親眼見到老人家施法救人,仍是教他瞠目結舌。

  「啊……」宇文玥冰冷的身軀恢復該有的溫暖,蒼白的唇瓣倏地有了血色,朱唇輕逸出一聲教沐宸昊熱淚盈眶的呻吟。

  「小玥!」曾經破碎的心再度聚集且振奮躍動,雙臂緊擁著她,唯恐這是場美夢。

  「……相公?你……怎麼了?」宇文玥眼簾輕掀,疑惑地看著上方的沐宸昊,他看起來好落魄憔悴,彷彿曾失去希望信念,看得她好生心疼。

  「小玥,你真的又回到我懷中了!」沐宸昊情緒激動不已,完全無法冷靜下來,他開心得想要大聲吶喊,讓所有人知道他的喜悅。

  「我一直都在不是嗎?」宇文玥抬手輕撫他的臉頰,柔聲道。

  太白星君含笑看著這一幕,雙手神不知鬼不覺地往兩人身上輕輕一揮,留下深深的祝福,使苦痛災難不再降臨到這對有情人身上,接著不留隻字詞組,亦沒有道別,轉身漫步離去。

  「我以為你拋下我了……」被她割舍下的心依舊驚魂未定,泛著痛楚。

  「我怎麼可能會拋下你,就算我死了,魂魄也離不開你,你不曉得嗎?」她難受得語帶泣意。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他不住點頭,眼眶發熱,喉頭發緊,強忍著不落淚。

  「我好像作了場可怕的惡夢,我夢見自己坐在花轎中,然後……」一想到她心口中箭,倒地氣絕再也無法好好愛他時,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夢境太過真實也太可怕,那痛不僅是身體上的,連心靈也深受折磨。

  她擔心被留下來的他會太過傷心,無法好好照顧自己,這份擔心、這份不捨讓她走不開,偏偏有股強大的力量硬是將她帶到一處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之地,她害怕的不斷想找到出路回到他身邊,卻始終遍尋不著,僅能焦急地在幽冥之中不停呼喊他的名字。

  「別怕,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感受到她的恐懼,他將她摟得更緊,啄吻了下她的髮絲,安撫她,也安撫自己那惶惶不安的心。

  「那些事真的發生過嗎?」她的頭腦一片混沌,麼她應該死了不是嗎?為何還可以與他相擁,已經分不出何為事實、何為虛幻,假若是真,那傾訴她的恐懼呢?

  「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了。」沐宸昊萬般憐惜地向她保證,從今以後他將會以自己的性命守護她的安全。

  宇文玥感受到他的恐懼,心想她定是嚇壞他了,雖不曉得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她此刻只想好好地依偎在他懷中。

  守在外頭的王總管見到老人家自大廳走出,他不曉得廳內發生何事,猶豫著是否要將老人家給扣下來時,大門那頭便傳來騷動聲,旋即看見宇文意率著大隊人馬如入無人之境地闖進來,而老太爺則在一旁勸著。

  「小玥明明就還沒有過門,根本不是沐家的孫媳婦兒,你以為我會把女兒交給你們嗎?」宇文意氣得臉紅脖子粗,他那麼疼愛又寶貝的女兒,今日竟然慘遭橫禍,全都是沐宸昊害的,這筆帳等他揪出幕後主使者後,再慢慢來跟沐宸昊算。

  「我明白發生這樣的憾事,左相定是痛心疾首,但是宸昊與宇文姑娘情投意合,若在此時硬要將兩人分離,宇文姑娘若地下有知,定也會非常傷心。」沐遠志在宇文意府中不停懇求,好話也說盡了,就是沒辦法讓宇文意改變初衷,非要帶回女兒的屍首不可,宇文意率人搶屍,宸昊肯定不願放手,兩方人馬大打出手,事情傳到已怒火中燒的皇上耳裡,定會降罪,他非得讓傷害減到最低不可。

  「誰跟沐宸昊情投意合來著?我的寶貝小玥才不可能會喜歡上他!」宇文意冷哼一聲。

  王總管為難地看著宇文意及其人馬,再看看已要遠去的老人家,決定先解決破壞力最大的宇文意再說。

  「沐宸昊,你這個惡賊!快把小玥還給我!」宇文意氣呼呼地吼道,邁大步直接闖向大廳,他身後的家僕們個個孔武有力、手持兵器,若有人膽敢上前阻撓,便會馬上出手打倒對方。

  「是我爹……」宇文玥聽見父親氣急敗壞的吼叫聲。

  「對,是岳父大人來了。」心頭漲滿喜悅的沐宸昊,也聽出宇文意的聲音。

  「沐宸昊你這個奪去他人寶貝、不要臉的惡賊!我今日若不好好修理你,就不叫宇文意!」宇文意衝入大廳,手持棍棒齜牙咧嘴,準備痛宰沐宸昊時,突然見到依偎在沐宸昊懷中安然無恙的寶貝女兒,雙眼登時瞪大,無法置信地鬆掉手中的棍棒。

  棍棒落地,哐啷出聲。

  沐遠志、王總管和其它家僕見狀亦無法相信,所有人都知道宇文玥中箭已死,有的甚至還見過她的屍首,可她現在卻恍若無事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大夥兒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事兒,面面相覷,久久說不出話來。

  「爹。」宇文玥率先打破沉默,朝父親綻放笑靨。

  「小玥?你真的是小玥?」宇文意眼泛淚意,抖顫著聲,遲疑問道。

  「對,我是小玥。」宇文玥用力頷首。

  雖然極為不情願,但沐宸昊還是逼自己暫時鬆開手,讓他們父女倆好好相聚。

  「我的寶貝兒!」宇文意雙眸仔細在女兒身上看了一遍,再三確認她是真的安然無恙。

  「爹!」宇文玥奔進父親懷中,與他相擁。

  「我可憐的寶貝兒,爹真以為已經失去了你,打算拿命和姓沐的拚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宇文意才不管自己貴為權傾朝野的左丞相,愛女好不容易失而復得,他早不顧一切哭得涕泗縱橫。

  「爹,女兒已經沒事了,您別難過,您一難過,女兒的心就跟著泛酸了。」宇文玥心疼地為父親拭淚,安慰道。

  「這是怎麼回事?我明明就看見孫媳婦兒她已經……」沐遠志驚愕地望著眼前不知是人抑或是鬼的孫媳婦兒。

  其它人亦驚駭的竊竊私語,往後退幾大步,試圖和死而復生的宇文玥保持距離,深怕她會突然變成青面獠牙的厲鬼抓人。

  「是了,方才有位老人家說能讓夫人起死回生,本來我還當他在招搖撞騙,沒想到竟是真的,簡直就像是神仙下凡來救人哪!」王總管想到自己竟然對老人家失禮,還想以一錠銀子打發老人家,就很愧疚,幸好老人家不介懷,還是出手救了宇文玥。

  「那位老人家人呢?咱們可得好好感謝他哪!」沐遠志急問。

  「他方才走出去了,我這就馬上派人去追。」王總管急忙派家僕四下尋人。

  沐宸昊嘴角含笑,看著小玥輕聲哄著宇文意,心下激動不已,小玥再次回到他身邊,他的心感到踏實且滿足,情緒已不再悲傷,曾經有過的傷痛也慢慢結痂痊癒。

  至於老人家所說的感情不被天上眾神認同,導致兩人被迫下凡歷經十世的錯過姻緣,他選擇將這些事埋藏在心底不讓小玥知道,他不想她為過去的事傷心難過,過去的都已是過去,如今重要的是好好把握彼此,珍惜眼前的幸福,讓小玥每天都能綻露燦爛笑顏。

第10章(2)

  一個月前,京城所發生最重大的事,莫過於沐府與宇文府兩府聯姻,新娘子在成親之日遇刺身亡,眾人感歎紅顏薄命時,突然間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家出現在將軍府,妙手回春讓宇文玥起死回生。

  一個月後,平民百姓、權貴顯要再次聚集在京城的青龍大街上引頸企盼,只因未能順利迎娶新嫁娘的沐宸昊要再迎娶一次。

  「你說,今日的迎親會不會再橫生枝節?」一名圍觀的中年漢子問身旁的人。

  「你會說這話就表示你孤陋寡聞,今日沐將軍的迎親陣仗可是非比尋常,上回所發生的事擺明要削皇上的面子,所以這回皇上有了萬全準備,特別派出皇家侍衛浩浩蕩蕩護衛迎親隊伍,皇上甚至要親自主婚,這排場可比皇族嫁娶要風光,你說在大隊皇家侍衛護衛下,還有哪個人敢不要命來行刺?」被問的青年解釋給中年漢子聽。

  「這麼大陣仗?」中年漢子慶幸自己很早就來搶位置,否則可看不到聲勢驚人的迎親隊伍。

  「等會兒你看了就知道。」

  「不過我對新娘子挺好奇的,聽說她死而復生是真的嗎?人真的能氣絕了再活過來?」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這事兒的確挺玄妙的,有人說是大羅神仙特地下凡來救新娘子,也有人說其實新娘子當時並沒有完全死絕,所以才有辦法將她自鬼門關前又給拉回來。」這事奇妙到眾說紛紜,全京城的人都興致高昂地談論此事,臆測那老人家的真實身份。

  「不說了,你瞧,迎親隊伍已迎娶好新娘子過來了。」鑼鼓喧天,大肆宣揚新郎倌已迎娶好新嫁娘出現了。

  青龍大街上黑壓壓的人群皆拉長脖子興奮看著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出現在面前,後頭較矮的則踮起腳尖,深怕會瞧不著精彩場面。

  騎在馬背上,第三次穿上大紅蟒袍的沐宸昊對夾道祝福的民眾揚笑頷首,儘管皇上特別派出皇家侍衛一路守護,可曾經痛失愛妻的他,依然全身緊繃,不敢有絲毫鬆懈,他暗中命劉武在迎親隊伍所會經過的玄武大街及青龍大街周圍部署人馬,以防再有意外發生。

  沐宸昊時不時回頭看身後不遠處由八名身懷武藝的壯漢所扛的大紅花轎,再三確認小玥安然無恙。

  小玥死而復生之事傳遍京城,自然也傳進皇上耳裡,皇上特地宣他進宮說明此事,他以對所有人相同的陳述告訴皇上,當時眾人誤以為小玥已死,其實並沒有,雖然她的傷勢極重,不過還留有一口氣在,一名路過且精通醫術的老人家耳聞新娘子遇刺的消息,心下同情,特地到將軍府看是否能扭轉乾坤,因而妙手回春,將小玥自鬼門關前救回。

  這項說詞是他再三思量想出來的,目的是不想讓除了他以外的人知道事情真相,就連祖父、宇文意與小玥都不例外,他擔心玄幻之事一旦傳了出去,會衍生風波,還是平淡無奇較好。

  他盡量淡化事情經過,就是不願引起皇上興趣,皇上發現事情經過不如眾人所說那樣精彩,便不再有興趣追問下去,亦打消了原本要接見宇文玥的意思,然後再次定下兩人的婚期,甚至決定親自主婚,好向天下宣告其堅不可摧的威信。

  很快的沐宸昊和宇文玥在眾人矚目下回到將軍府,皇上威風凜凜坐在首座看著新人到來,而兩旁則並列朝中重要大臣一同觀禮。

  「一拜天地!」主掌宮廷禮儀的奉常中氣十足揚聲道。

  沐宸昊與宇文玥各執同心結的一端,在媒人帶領下跪拜行禮,宇文玥的心因興奮與期待而雀躍,心想今天她真的要成為沐宸昊的妻子了。

  頭一次和沐宸昊拜堂成親的人不是她;第二次她的花轎走到一半,便生了風波,讓她無法嫁給他;第三次,也就是今天,她終於能夠和他在眾人祝福下拜堂成親,回想兩人所經歷過的波折,好不容易才迎來今天的喜悅,不禁歡喜得熱淚盈眶。

  「二拜高堂!」

  兩人轉身向皇上及沐遠志再跪拜。

  關於和小玥的前世情緣,沐宸昊毫無記憶,小玥亦然,可是想到他們已深愛彼此十世,他的心便漾滿萬丈柔情,他有自信未來他們倆還會繼續相愛,十世、百世、千世,他的身畔始終會有她。

  「夫妻對拜!」

  宇文玥隔著紅蓋頭與他深深一拜,這一個月來,爹娘怕她再生意外,所以將她護守在家中,兩人只能趁夜深人靜時偷偷私會,可從今天起,他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光想到這兒,她的唇角便勾起美好的弧度。

  炙燙的黑眸渴望地穿透紅蓋頭,看見他嬌俏的新嫁娘,心中激動不已,想將她擁入懷,但在場不僅有皇上,還有朝中其它要臣,容不得他放肆,他唯有努力克制,方不致於貽笑大方。

  「送入洞房!」奉常喜悅高喊。

  沐宸昊和宇文玥在眾人歡樂的祝賀下被送進洞房,外頭熱鬧地展開宴席,新郎倌走出洞房,向特來道喜的同僚與親友們致謝。

  酒過三巡後,皇上擺駕回宮,眾人這才放開懷痛快暢飲,眼尖的人發現素來與沐宸昊友好的寶良王並未出席,正好印證了兩人已經交惡的傳言。

  這一個月來對京城裡的百姓而言和往常一樣風平浪靜,但對朝中大臣來說則是驚濤駭浪,皇上不知怎麼地,竟然冷落了寶良王,甚至連該有的恩賜獎賞都給了其它皇子。

  不僅如此,皇上身邊的奴才有一大批都人頭落地,而平時和寶良王連成一氣的朝臣亦遭到撤查,凡是被查出貪贓枉法的,不是被摘了官帽就是掉了腦袋,僅有少數人能像右相柴竣立全身而退,不過柴竣立也因此不再意氣風發,朝中大臣人人自危,料想寶良王定是惹出非常大的事端,使龍顏震怒,才會從備受寵愛的皇子,變成皇上連多看一眼都不願的落魄皇子。

  原先和太子勢均力敵的寶良王慘遭重挫,元氣大傷,身邊的親信死的死、被貶的被貶,親近皇上的老臣私下斷言,寶良王已不夠資格和太子爭奪太子之位了。

  沐宸昊趁眾人酒酣耳熱之際,悄然離席回到新房。

  新房內燭光熒熒,陪伴在宇文玥身旁的珠兒見他出現,要出聲喚他時,他食指擺在唇上,要她噤聲,珠兒意會屈膝一福後便退下。

  身上帶著淡淡酒氣的沐宸昊步履沉穩地步向端坐在床沿的小玥,瞧她坐得直挺挺,絲毫不敢亂動的樣子,忍不住想笑,畢竟向來活潑的她竟然會乖乖坐著等他,實在是太難得了。

  「珠兒,我的脖子和腰都快斷了,你到外頭去看看將軍要回房了沒。」身穿鳳冠霞帔的宇文玥像條蟲一樣扭著身體,嬌俏的臉龐糾結成一團,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如果沐宸昊還沒有回房的意思,她要馬上趴在床上休息會兒,否則再繼續這樣下去,等沐宸昊回房後,看見的將會是個氣息奄奄的新嫁娘。

  「我還在想你怎麼這麼沉得住氣,準備要好好誇你呢!」她的抱怨惹來沐宸昊一陣低笑。

  「相公,你何時回房的?我怎麼都沒聽到聲音?」宇文玥聽見他的聲音,開心地伸手要拉下快讓她悶死的紅蓋頭。

  「掀紅蓋頭是我這個新郎倌該做的,你怎麼能搶去?」沐宸昊按住她的手,笑著阻止。

  「呃……我太開心,所以一時忘了。」她不好意思地縮回手,承認自己的確太過心急。

  「沒關係。」沐宸昊彎身靠近,捨棄秤桿不用,唇隔著紅蓋頭曖昧印上她的唇,再輕輕咬開,讓他渴望了一整天的嬌俏容顏清楚呈現眼前。

  溫熱的唇透過紅蓋頭印上紅唇,激起心湖漣漪,引來她不由自主的輕顫,明明兩人已經非常熟悉,可洞房花燭旖旎的氛圍使宇文玥掀睫對他嬌羞一笑。

  這一笑勾動了潛藏在沐宸昊體內的獸,他情難自禁地攬住她的腰肢,低頭就給她一記狂猛的熱吻,炙燙的氣息侵襲她的嬌美,強而有力的雙臂宣誓他的掠奪。

  在熱切的唇中,宇文玥嘗到了酒味,醺然陶醉,他熱辣的挑逗似乎在誘惑她沉淪,她的雙臂勾著他的頸項,欣然投入。

  兩人激烈擁吻,愈吻愈火熱、愈吻愈纏綿,綴有各色珍貴寶石的沉重鳳冠被他摘下扔至一旁,烏黑如絲緞般的髮絲披瀉而下,如萬縷情絲纏繞在他指尖,曾有過的心痛、曾有過的不捨、曾有過的生離、曾有過的死別,皆已離他們遠去。

  兩人情意綿綿雙雙躺臥在床榻上,任由情慾浪潮席捲兩人。

  他的齒輕咬她的唇,又癢又麻,引出她一串嬌媚誘人的笑聲。

  「你又咬人。」她佯裝抱怨,雙頰染上一層瑰麗色彩。

  「只咬你一個不好嗎?」低沉的笑聲有著滿足與愉悅,鼻尖輕摩她的鼻翼,逗她。

  「當然好。」她格格嬌笑,笑彎了眼,心情飛揚。

  沐宸昊喜歡她的笑容,再以鼻尖輕努她的頸窩,和她快樂嬉鬧。

  「呵,你別再鬧我,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問你。」她輕拍他的肩膀,突然想起老是忘了跟他問個明白的疑問。

  「什麼重要的事?我以為今夜最重要的便是你我的洞房花燭夜不是嗎?」沐宸昊眉心微微一蹙,有些不滿。

  「洞房花燭夜當然重要,不過這件事也非同小可,我若不現在馬上問,一定又會被你弄分心。」她嬌嗔責怪他太會勾引人。

  「說吧。」嬌媚的眼波,意有所指的暗示,大大滿足了他的男性自尊。

  「我聽我爹說你和寶良王鬧翻了,究竟是為了什麼事?」她以為他和寶良王的感情非常好,怎麼會突然說鬧翻就鬧翻。

  「因為他意圖傷害我最寶貝的人。」他輕吻她沁著香氣的髮絲,低喃。

  「可是我不記得寶良王傷害過我啊!」知道她是他最寶貝的人,讓她歡喜的輕叫出聲。

  「一個月前,咱們成親時,傷害你的刺客就是寶良王派來的。」一回想起這事,他就陰鬱不快,恨不得再次痛擊寶良王。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宇文玥驚訝地瞪大了眼,若不是後來有人救了她,他們倆就被寶良王害得天人永隔了。

  「因為王爺認為我執意要娶你,就是要背叛他改投太子陣營,不管我再怎麼跟王爺保證,一旦埋下懷疑的種子,王爺就不會再相信我,為了徹底斷絕我投向太子陣營之路,他便派出刺客殺害你。」寶良王的狠絕教沐宸昊徹底心寒,他心痛不捨地撫著她的粉頰。

  「你曾經幫寶良王許多,他卻是這樣待你,看來寶良王也不是多好的人,不過我又聽我爹說,近來寶良王似乎也很失意。」她替他的付出感到不值,憐惜地啄吻了下他的唇,安慰道。

  「凡是傷害你的人,我絕不會輕易原諒。」

  「難道寶良王的失意和你有關?」

  沐宸昊輕頷首,沒再繼續說下去,不願讓她知道他也有黑暗陰沉的一面。

  「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快告訴我啊!」她快好奇死了,他卻遲遲不說,嘖!

  「刺殺你的刺客當中有人身上帶著寶良王親筆寫下的刺殺計劃,上頭還蓋了王爺的印信,這項重要的證據,他們竟然蠢得沒燒燬,所以我暗地安排讓皇上的親信自行從死亡的刺客身上搜出。」拗不過她的要求,他簡略說明當時的安排。

  宇文玥聽得精神奕奕,不住頷首。

  「皇上的親信將刺殺書函呈交給皇上過目,皇上自然會非常震怒,因為你我的婚緣為皇上所賜,寶良王這麼做,無非是無視皇上威信,然後我再不著痕跡地讓皇上的親信發現寶良王早在皇上身邊安插了眾多眼線,此事一爆發出來,皇上自是發現寶良王意圖成為九五之尊的野心。

  「雖然寶良王也是皇上疼愛的皇子,可是在皇上心中,這天下仍是屬於他的,除非他想給,否則任何人不得擅自覬覦。寶良王已犯了大忌,皇上再派人仔細查探,又發現寶良王暗中部署良久,朝中眾多大臣都成了寶良王的親信,接二連三的發現,在皇上眼裡,寶良王已經不再是他疼的皇子,而是野心勃勃、意圖奪位又礙眼的皇子,是以皇上立即剷除寶良王的勢力,不再寵信他。」

  寶良王最寶貝的便是權位,他說過寶良王若敢傷害他最珍視的人,他就會摧毀寶良王最寶貝的東西,甚至是徹底擊垮寶良王,使寶良王再也沒有能耐傷害小玥。

  宇文玥聽得連連驚歎,她作夢都想不到沐宸昊會反撲寶良王,且借由他人之手打得寶良王爬不起來,他這般珍視她,教她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僅知道她會更加愛深愛著眼前這個愛她愛到義無反顧的男子。

  「等等,你說皇上剷除寶良王的勢力,你曾經是寶良王最看重的臂膀,皇上若知道這件事豈不是糟了?」她的臉色瞬間由嫣紅轉變成慘白,擔心他的安危。

  「別擔心,倘若皇上有意治我,今日他就不會特別為你我主婚,還安排皇家侍衛護衛你我的安全,其實皇上在剷除寶良王的勢力時,應當是考慮過是否也要視我為寶良王的黨羽一併懲治,不過寶良王派出刺客刺殺你、傷害我一事,讓皇上印象太過深刻,皇上揣測寶良王的用意,斷定我和寶良王有了爭執,但爭執何事卻不得而知,據說就在此時,岳父大人正好出現。」他推論當時皇上的心思給她聽。

  「你是指右相還是我爹?」兩個都是他的岳父大人,不講明她會弄不清是誰。

  「是你爹,當時岳父大人正巧進宮和皇上對奕,岳父忽然在皇上面前為我抱屈,說是有人延攬我不成便翻臉,故意派出刺客刺殺你我,皇上當然曉得岳父大人在抱怨何人,而這番話也正好為皇上釋疑,再加上皇上頗為寵信岳父大人,所以我一點事都沒有,應該好好謝謝岳父大人才是。」沐宸昊微笑道,從未想過宇文意會擔心他受到牽連而在皇上面前撇清他與寶良王的關係。

  「我爹?!」宇文玥驚訝到瞠目結舌。「我爹他明明每天在家裡罵你,怎麼會在皇上面前替你說話?」

  她話一說完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不小心讓他知道她爹天天在家裡痛罵他,根本就捨不得將她嫁掉。

  「岳父大人是為了你才會在皇上面前為我開脫。」她那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的模樣把他給逗笑了,說到底,宇文意就是不想女兒嫁進將軍府後,無辜受到此事牽連,才會替他出頭。

  「這樣也沒錯,不過還有一點被你漏掉了。」她糾正他。

  「哪一點?」他疑惑地看著她問。

  「就是我爹知道你很愛我這一點,當我爹在府裡痛罵你是偷去他寶貝女兒的惡賊時,其實心裡面已經認同你這個女婿了。」她爹的心思,她這個做女兒的不會不曉得。

  發生刺客刺殺事件後,府裡上下許多人都在談論當天所發生的事,最讓他們津津樂道的除了她死而復生之外,莫過於她當時身負重傷,情急關心的沐宸昊為了救她,不顧自身安危緊緊將她護守在懷中,甚至還咬破自己的手腕,讓她喝下他的血以延續生命,這事當然也傳進她爹耳裡,讓她爹不再懷疑沐宸昊娶她為妻是別有居心,而是真心真意深愛她。

  沐宸昊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他和宇文意在官場上信念不同,不過他們倆卻因深愛同一個女子而牽扯在一起,這岳父與女婿的關係一輩子都斷不了,他可以預見日後宇文意見著他依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不過他不在乎,為了不使小玥難受,他會試著與宇文意和睦相處。

  「你既已和寶良王不相往來,日後呢?你會支持哪個皇子?」她再追問,雖然想要他與父親站在同一陣營,但他一點都不認同太子啊。

  「我的信念依然不變,我會支持對百姓最有益的君王。」

  「不管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支持你。」她嫣然一笑,喜歡他堅定不移的信念。

  「好了,你的疑惑已經獲得解答,我可以好好過我的洞房花燭夜了嗎?」沐宸昊可不願白白浪費這美好的一夜。

  「當然可以。」宇文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沐宸昊揚唇一笑,火熱吻上她的唇,也為今夜撤下慾望的火苗。

  「我愛你……一生一世……」宇文玥與他唇舌交纏,意亂情迷之際,吐出濃濃愛語。

  「不,是生生世世才對。」沐宸昊氣息紊亂,粗啞著聲糾正她。

  「對,是生生世世。」宇文玥燦爛一笑。

  「我也是,生生世世只愛你一人。」沐宸昊一字一吻,以吻為誓,讓兩人的命運更加親密地連結在一起。

  歷經十世折磨,以血做為緊密連繫,好不容易能夠廝守在一起的兩人火熱交纏,愉悅且熱切地展開期待已久的洞房花燭夜……

  災禍,遠遁。

  幸福,降臨。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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