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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pjustin
子爵 | 2010-11-19 09:08:22

前言:

這究竟見鬼的是怎麼回事?他堂堂百世國的洛王爺,
為什麼會一覺醒來就被換張臉又換了身體?
還有一個溫柔美麗的陌生娘子,柔聲喚他「夫君」?
她親自伺候他沐浴更衣、洗澡擦背不說,
還因為他始終沒碰她,而乾脆脫光衣服勾引他上床?!

打從嫁進慕家,不管個性溫順的秦水曼做對做錯,
她的夫君總是順著婆婆的意思,責備她的不是,
可現下……他是在幫她說話嗎?是在心疼她嗎?
為什麼,她老覺得今日的夫君和往昔很不一樣呢?
雖然他變得有點怪,可,她卻愛極這個樣子的夫君呵!

楔子

  東嶽大帝,又稱泰山君,主掌人之生死壽夭,領群神五千九百人,主治死生,百鬼之主帥。

  所處之泰山,位於東方,陰陽交泰,萬物之始,故泰山之神知人命之長短。群神之中,有管理人仙命籍的七十二司,分別司理人的生死貴賤。

  近日,眾仙眾神們忙著準備祝賀東嶽大帝神誕的禮品而忙得不可開交,在凡間仙界努力找尋可以讓泰山君眉開眼笑的賀禮,還得時時應付來自四面八方追問泰山君喜好的眾仙神及地鬼們。

  不只如此,前些日子因為福壽司的一名糊塗小神仙落了一本人命籍和一本仙命籍,眾神們簡直急得跳腳吹鬍子,很是低調的想要把東西給找回來,尤其那本仙命籍,可事關眾仙人的權益,至於另一本人命籍,就由各司庫再上呈提供給福壽司再謄一本下來。

  「手快酸死了。」負責謄寫來自掌管靈魂的各司庫所呈上來的人命籍的小神仙,忍不住甩甩手,差點連手上的毛筆都給飛出去。

  「小心點,事關凡間人之生死壽命,多一點少一劃都不行!」一旁盯著的司神,沒好氣地瞪了小神仙一眼。「為了你們這些迷糊蟲,知道讓我們這些神多了多少工作嗎?上頭都雲遊四海去幫泰山君找壽禮了,你卻害我待在這裡看你寫字,真是的!平日教你們做事要小心,就是聽不明白!累我在此浪費大好時光!」

  小神仙吐吐舌,再次拿起筆在人命籍上畫了起來,陡地,他咦了一聲。

  「幹什麼?」司神警覺的凝起眉。

  「這叫慕商的,壽命將至,要通知魂魄司去收魂了,否則等我寫完這本交出去,就要錯失了時間。」

  「現在?」

  「是啊。」

  「不行,現在魂魄司只剩一個小鬼頭在那裡,他法術不精,若出了什麼差錯就不好了。」

  「只是收一個魂而已,能出什麼差錯?」他們這些司神,可真是看他們這些小仙小鬼很沒有喔。

  司神看著小神仙。「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

  「不然就讓那人多活數十日吧。」仙界一日,可是人界一年啊,晚一個時辰,人界就可多活三十日。

  反正他沒差啦,小神仙也不管那司神眉頭都皺在一起,繼續拿筆在下一個人名上畫下。

  「好,就這麼辦吧,名字、生辰及籍號都給我,我速速送去魂魄司……」司神有點不耐地朝小神仙伸出手。

  卻未料,魂魄司的那守夜小鬼果真學藝差到一個不行,在收起那名叫慕商魂魄的同時,卻不小心把另一名叫洛天陽的魂給一併收了,嚇得他趕緊再次把姓洛的魂放回去,卻沒注意到自己竟然放錯了身體,把洛天陽的魂放進了那個叫慕商的身體裡……

第1章(1)

簡樸不失典雅的擺設,檀木桌几上攤著一張字跡飄逸瘦長的筆墨,入秋的天候微帶涼意,還有淡淡的藥味飄散在空氣中。

  洛天陽一覺醒來,見到的就是這個陌生的景象。

  他皺起眉,起身,低頭看見自己一身素白衣衫,眉皺得更深。這裡究竟是哪裡?他昨夜明明夜宿王爺府,又沒喝酒外宿,怎麼一覺醒來卻在這個鬼地方?

  洛天陽的身子正要往外走,卻敏銳的聽見房內的一個屏風裡頭傳來水聲,回眸,往聲音的來源望去,竟見一具若隱若現的女人胴體出現在屏風另一面,他挑眉,想也不想的便朝裡頭走去──

  「啊!」女人一見到他,驚詫的叫出聲,下意識地把正要穿上的褻衣擋在胸前。「夫君……你醒了?」

  夫君?洛天陽把眉挑得老高,冷冷的瞪視著眼前這個擁有雪白膚肌,渾圓酥胸,纖細腰身及白皙長腿的女人,這女人很美,瞅著他的眸子水汪汪的,濕透的長髮披散在肩上,十分柔弱動人。

  他,洛王爺,今年二十七,尚未娶妻生子,就算有一堆的名門千金急著想要當上王爺夫人,可沒人敢這樣放肆的叫他「夫君」;還有,就算眼前這名女子稱得上美麗動人,而且還近乎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但他洛天陽看過多少美人,豈會輕易的落入這樣可笑的美人計裡?

  「你是誰?這裡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他把問題一次問完,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粉嫩紅潤的臉上。

  秦水曼錯愕不已地望著自己的夫君慕商,完全沒想到他會問出這種奇怪至極的問題,難道夫君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嚴重到連自己是誰都全忘了?不會吧?她可是為了幫他沖喜才嫁過來兩個月不到,如果他的病反而變嚴重,那她不就等於是害了他嗎?

  還有,她嫁進來這段日子,夫君雖然沒能跟她行房,對她也不算熱情,但跟她說話總是很溫和,像是怕嚇著她似的,看著她的眼神也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雖然病容蒼白,在她眼中,夫君慕商稱得上是一個很溫柔俊逸的人。

  可,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夫君,眼神冷冽,語調霸道,連那聲調都高揚了幾分,面對她幾近赤裸的模樣也半點沒想要移開目光,讓她有點羞也有點害怕,因為夫君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一點都不像原來的他。

  「夫君,水曼是你的娘子啊,這裡是慕家,也就是夫君的家,至於夫君為何在此……這是你的家,你一直都在此啊。」秦水曼緊抓住手上的褻衣,頭低低的不敢看他,乖乖的回話。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又不姓慕!這裡見鬼的怎麼會是我家?」洛天陽薄怒,正要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眼角卻瞥見一旁銅鏡裡的那張臉!

  洛天陽的手驀地頓住了,驚愕的瞪視著那面鏡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

  那是一張蒼白俊秀的臉,斯文好看,高大的身子顯得有些單薄,一道眉也極淡,看起來就是個文弱書生,重點是──鏡子裡的那個男人,根本不是他洛天陽!

  這究竟見鬼的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一覺醒來就被換張臉又換了身體?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妻子?還被改了姓!這根本就是荒唐至極的事!該死的!他被作法了嗎?

  洛天陽的腦子嗡嗡作響,突然想起多年以前翻過一本來自百年前的魔教書冊,裡頭似乎有提到關於靈魂出竅及靈魂附身的事……

  「夫君,你怎麼了?」秦水曼擔憂的看著他,他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一張俊秀的臉顯得有些挫敗與慌亂。

  洛天陽冷冽的眸掃了她一眼,很快的把胸口那抹震驚與驚慌情緒給壓下,他不能在這個時候自亂陣腳,他必須先弄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原因,而且盡快找人解決這件事。

  如果他回不了自己的身體裡……

  該死!不會的!他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就算洛天陽已經極力保持鎮定,但他卻沒有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不住的顫抖,除了慌亂與害怕,更多的是氣悶,怎麼也想不到這樣莫名其妙又荒唐的事會在他身上發生,而他只是睡個覺醒來而已!

  「夫君……」秦水曼再次擔憂的喚他。盈盈水眸裡,有著跟他一樣的害怕,她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什麼事,她只知道,她夫君的病似乎越來越嚴重了,這讓她不得不擔心。

  「不要叫我!」活到現在二十七歲,他從沒遇見過讓他如此慌亂惱怒的事,這簡直就在挑戰他的極限。

  洛天陽轉身要走,決定不再待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他得回去看看王爺府裡的那個真正的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如果王爺府裡的他的身體,裡頭也正住著另一個人……真是!他快瘋了!

  就在洛天陽邁開大步要離開房間的前一刻,秦水曼顧不得身上只隨手披了一件外衣,便衝過來由後緊緊抱住他──

  「夫君,你要去哪裡?究竟……你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你為什麼那麼生氣?你從來不生氣的啊,是不是我哪裡惹你不高興了?」

  軟軟的身體,密密地貼在他寬大的背上。

  明明看起來柔柔弱弱,卻似乎是用極大的氣力來抱住他。

  洛天陽咬牙,忍住對她咆哮的衝動,如果她對這一切完全不知情,那麼,對她而言,現在的這個「他」的確是她的夫君沒錯,面對這樣的他,她一定也是莫名其妙又害怕……不過,這不關他的事!

  「放手!」他斥聲道。

  「不要,除非你告訴我你要去哪兒?夫君的身體不好,這陣子躺在床上的時間越來越長了,雖然我很開心夫君有精神可以出門走走,但,讓我陪著你好嗎?如果又不小心受了風寒,你的身子會受不了的,算我求你。」

  原來,她的那個夫君是個病得快要死了的人嗎?難怪一張臉雖然俊秀,卻是蒼白得像鬼一樣!洛天陽幾乎要仰天咆哮了,他堂堂百世國王爺究竟是為什麼會跟一個病得快要死掉的人交換了身體?

  「你說,我叫什麼名字?」

  嗄?秦水曼愣住了,也幾乎要哭了。夫君真的病重到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嗎?

  「快說!」

  「是……夫君姓慕名商,妾身的名字是秦水曼,還有娘的名字……」

  「誰問你這麼多了?」他沒必要把這姓慕的祖宗十八代都背起來。「這裡又是哪裡?離京城遠嗎?」

  嗄?秦水曼的臉變得越來越蒼白。現在的夫君,不僅忘了名字,連自己住在哪兒也一併忘了嗎?還是,他根本全部都忘記了?

  「啞了嗎?回答我的問題!」

  「是……這裡是東柳鎮,離京城不遠,夫君要到京城去嗎?這不可以的!雖然東柳離京城只要幾個時辰,可是夫君的身體絕對受不住的!妾身不能讓你去啊!」她將他抱得更緊了,拚了命也要把他留住。

  「放手!」

  「夫君,至少讓我陪你……」

  「不必了!我不會死的!」如果會,搞不好他可以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去,會嗎?想到此,洛天陽又是一陣惱。

  驀地,他長袖一揮,輕一提勁便把身後的女人給震開,快步離去──

  

  洛天陽打小便在百世國的京城內長大,兒時是王子,長大了是王爺,現在百世國的天子便是他的親哥哥,兒時該說是親的,但再好的手足之情,在另一方登上帝位之後,也很難不會因為外在的種種因素而改變。

  他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王府的大門前,想起的竟是那宮殿裡的當今天子,嘖,是因為他變了個模樣,在這裡沒有一個人認識他,所以感到莫名其妙的孤單而特別想念起哥哥嗎?

  他嗤笑一聲,提氣翻牆入府。整個府邸,絕沒有人比他還要熟,連眾侍衛巡鑼的時間他都一清二楚,因此,他可以說是很輕易的便來到自己的寢宮前,卻見一堆侍衛圍在他的寢宮之外,那道鏤花木造大門進出的全都是宮裡頭的御醫。

  洛天陽將自己藏在寢宮外頭的一棵大樹下,屏息聆聽著剛從裡頭端著盤子走出來的丫頭們的對話──

  「怎麼辦?王爺會不會永遠醒不過來?」說話的是府裡最靈巧的丫頭春燕,聽得出來她很擔心他,嗓音還帶著濃濃的哽咽。

  「這我也不知道,連御醫都說不知道為什麼王爺會突然間昏迷不醒,這該如何是好?昨兒王爺還好好的,怎麼今兒個就……」

  「會沒事的!我相信以王爺之尊,天帝都會保佑他的!何況,連宮裡最好的御醫都來幫王爺診治,一定會沒事的!」

  「春燕,聽說了嗎?好像聽其中一名御醫說,要不要請巫師……」小丫頭琦兒壓低了嗓音。「說王爺的魂可能被惡鬼給帶走了才會這樣……」

  「胡說!」春燕低斥。「快走,小心聽見了被總管責罰!」

  望著她們離去的身影,洛天陽的眸增添了一抹陰影。

  原來,他不是和別人交換了身體,而是他的靈魂跑到別人的身體,結果他的身體則因為沒有了魂魄而昏迷中。

  究竟是哪兒出了差錯?現在的他,該如何是好呢?頂著這樣的一張臉,以另一個身份過活嗎?頂著這一張臉,誰會相信他是王爺洛天陽?如果他的魂魄無法回到屬於自己的身體裡,那麼,他將一輩子都在別人的身體裡過活?一輩子用這另一個身份過活?

  該死的!天在玩他嗎?

  洛天陽的身子因為氣怒而緊繃,他拿起這屬於慕商的手瞧了瞧,雖然有點瘦弱蒼白,卻半點也沒阻礙到他的行動,他,還是原來那個洛天陽,只不過換了一個皮相,就是換了一個皮相而已啊,卻讓他無法回到該回去的地方了。

  「是誰?」一把劍突然架上他的脖子。

  洛天陽動也不動,聽到身後那熟悉的嗓音,正是他的貼身侍衛姜勇。

  「是我,姜勇。」洛天陽突然發現,他雖然換了身體,可嗓音聽起來倒是沒太大的變化,如果可以因此而讓姜勇相信他是王爺……

  聞言,姜勇一愕,拿劍的手一抖。

  這語調……分明是……

  不可能!王爺明明人就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中,怎麼可能會站在這裡……

  「是誰?轉過身來!」姜勇大喝,為自己莫名其妙被搞亂的心神而略顯煩躁。

  洛天陽歎口氣,依舊背對著他。「光聽我的聲音,認不出我來嗎?你已經跟在我身邊五年了,我說話的語調你聽不出來嗎?姜勇?」

  還是有點差別的吧?雖然他覺得音調好像和以前的他差不多,但畢竟是有一點點不同吧?也許,那個叫慕商的人,說話的嗓音也跟他差不多,或許因為久病而低沉微弱一些,所以,那個叫秦水曼的女人才沒覺得怪吧?

  「你這人……不要再賣弄玄虛了!轉過身來,否則我殺了你!」

  洛天陽再歎。

  能打嗎?看到他這張臉後,姜勇一定會把他當刺客來辦,姜勇的武功高強,真要跟他廝殺一番之後,恐怕先倒在地上的人是他,啥話也甭說了。

  「姜勇,還記得五年前我是怎麼把你從宮外撿回來的吧?你差點就淹死在那條河裡,是我跳進去救你的,還記得嗎?還有三年前,你跟我練劍時傷了我,剛好被跑來探我的皇上看見,差點被皇帝處死,也是我力保你小命,我說的這些,或許有一些人都知道,倒也不是秘密了,但,你胯下有一個打小燙傷的疤,這點,該無人知情了吧?當時在河裡救起你時,你的衣服是我親自在馬車裡幫你換下的,事後,你跟我說那傷疤是你娘親自下的手,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傷痛,對吧?」

  姜勇不敢相信的瞪著此人的背,拿劍的手開始抖得不像話。

  「轉過身來!」姜勇再次大喝。

  洛天陽緩緩地轉過身,陽光輕暖的打在他俊秀蒼白的臉龐上,瞅著姜勇的眼神顯得有些無奈。

  「你……」一張截然不同於王爺的臉,卻說著一堆只有王爺才會說的話,讓姜勇既驚又亂。

  「是我,你的王爺洛天陽。」

  「不……」

  「如果連你都認不出我,那你乾脆一劍把我砍了吧,與其頂著別人的身體過別人的人生,你還不如殺了我。」洛天陽雙手負於身後,眼一閉,頭一揚,竟有視死如歸之霸氣。

  劍尖已幾要刺上洛天陽的頸間,姜勇瞅著眼前這個跟王爺一樣英姿勃發,帶著同樣狂妄姿態的男人,就算是不同樣一張臉,那氣焰卻是如出一轍啊,再加上他剛剛所說的話,教他如何不信呢?

  姜勇倏地放下劍,朝著洛天陽便跪下。「王爺……請您告訴小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小的,又能為您做些什麼?」

  聞言,洛天陽驀地睜眼,很是激動的望住他。

  「你真信我是你家王爺了嗎?」

  「是,王爺。」

  洛天陽把他扶起,驀地上前一把抱住他。「真是……不愧是我身邊最得力的助手!我沒白疼你五年啊!」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不遠處傳過來──

  「是誰在那樹後面?出來!」突然,有人大吼。

  姜勇一驚,壓低嗓音道:「王爺,這裡不宜久待,因為您的病,讓皇上十分震怒啊,下令一定要查出害您變成這個樣子的人,現在這裡四處都是禁衛軍,您先出府吧,這裡先讓小的幫您擋一下,等會兒小的再出府尋您……」

  

  京城外十里處,有一可媲美皇宮的巍峨建築,四周青山綠水,坐擁天地之間最靈氣之地,不知情的人肯定以為這是皇帝的別宮,卻未料是一個視官府官人如草芥的山寨頭子之住所。

  這山寨頭子,生得極美,卻自比閻羅,親自出征找人碴時總掛了一副華麗的黑色眼罩,笑起來時只看得見他眼神閃啊閃地,亮得很刺眼,還有那性感的嘴角總露出一抹極美的冷笑。

  就算他真的很美,可在那生死關頭,哪一個人真會被他的美給迷惑?又不是瘋了!保命都來不及!因此被宮裡那些爺啊官的還有一些江湖人士封了一個綽號,叫「笑閻羅」。

  洛天陽領著貼身侍衛姜勇來到這人間仙境,利落的翻身下馬,姜勇隨即跟上,率先向大門口的守衛報上姓名。

  「請幫我傳話給老大,說是他家叔叔來訪,懇請賜見。」

  「老大的叔叔?」門口的守衛狐疑的看著兩人,不太情願的進門去傳話。

  兩人在外等候,稍久才讓人領入,經過偌大的迴廊庭院,再路過一廣大的操練場,然後來到了華麗的大殿。

  大殿上屈腿坐了一個男人,體態優雅卻放肆,眉眼之間帶著一股絕美的陰柔,眸光流轉間卻又隱約帶著一股霸氣,就那樣坐在殿前的大位上,挑高著眉興味盎然地看著來人。

  洛王爺府的姜勇他識得,因為洛天陽來訪而見過幾次,但他身旁那位看起來俊秀又弱不禁風的書生……

  咦?

  見鬼了。

  「十三叔?」鳳熙笑了,而且是哈哈大笑,笑聲狂妄到幾乎要把整間宅子給震垮。

  「有那麼好笑嗎?」洛天陽不悅的將唇抿成直線。「我來找你,可不是讓你來笑話我的。」

  姜勇看看王爺又看看鳳熙老大,一臉的納悶,他什麼話都還沒說不是嗎?為什麼鳳老大會知道站在他眼前的是洛王爺而不是別人?

  「是很好笑,沒想到堂堂洛十三叔也會淪落到這樣的田地。」鳳熙還在笑,陰柔俊美的臉龐半點也沒有驚慌莫名。

  他自幼便有異於常人的體質,一雙陰柔美目可以穿透人的軀體直達皮相下的魂,所以那些附身於人體的鬼魂魔魅總難逃他法眼,而今,他看著殿前那位十三叔的魂,卻頂著另一個人的身體,自然是瞭然於心了。

  鳳熙這樣的天賦異稟可不是尋常人可以得知,洛天陽算是少數幾個知情的人,因此第一個才會找上他。

  「有沒有法子?」

  鳳熙瞇眼,修長的指來回在他好看的下巴上搓磨。「這我不是很確定,得先找一個可以上通神界下達地府的巫人,先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再把你的魂招回來,重點是,這樣的巫人不好找,十三叔勢必得頂著這身份一段時間。」

  「要多久?」

  「難說。」

  洛天陽斂眉,撩袍而坐。「那這段日子,我就先在此住下。」

  鳳熙一詫,手上的折扇直搖。「萬萬不可啊,十三叔。」

  「為何不可?」難不成要他回到那慕家,去過另一個人的人生?嘖,荒謬!

  「自然是不可,十三叔現在頂著另一個身份,如果突然消失不見,那他的家人會如何焦急不安?」

  「那與我何干?」他現在都自顧不暇了,哪還管得了別人?

  「咦?話不能這麼說,十三叔之所以可以進入這個人體內,定是這具身體的主人發生了什麼事,也許跟你的魂之所以會抽離你的身體有關,也是你可以回魂的線索之一,再說,如果你永遠沒法子回到你的身體呢?至少,那裡也有一安身之所啊,對不?」

  對個頭!

  洛天陽冷冷的瞪視著一臉笑意的鳳熙,總覺得他這個侄子有藉機整他這個叔叔之嫌。這沒心沒肺的男人!他對他還不夠好嗎?睜隻眼閉只眼的任他一年到頭搜括那些貪官污吏們的錢財不說,在宮裡拿到好吃好用的都會讓人給送來,還不知感恩?

  「十三叔,小侄這是真心為您著想啊,請十三叔三思,在小侄替您找到巫人之前,就請十三叔暫時頂著這人的身份過活吧,至少,可以不亂了別人的人生,讓那人的家人可以安心……」

  三思嗎?

  洛天陽腦海中莫名閃過那自稱是他娘子的秦水曼,如果他消失了,她會怎麼樣呢?想到此,胸口竟有一股淡得不能再淡的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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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pjustin
子爵 | 2010-11-19 09:09:13

第二章(1)

洛天陽才走進慕家大宅,就聽見大廳傳來的謾罵聲,悄聲走近,遠遠便瞧見秦水曼那女人跪在地上,雙手絞緊在一塊,一張臉蒼白而隱隱約約掛著淚。

  「你是怎麼一回事?才嫁過來不到兩個月,慕商的病越來越嚴重不說,現在連人都不見了?!你這女人私底下究竟是怎麼對慕商的?竟讓他這個一向孝順的兒子連我這個娘都不告而別?說啊!你究竟對我兒子做了什麼?」

  慕老夫人氣急敗壞的拿著一支枴杖,邊說邊往秦水曼身上打去──

  「我當初就說你這女人沒福相!生得妖媚水靈,一臉桃花樣,說!你是不是背著我們慕商在外頭跟了誰?讓慕商知道了?啊?快說話!不然我打死你!」

  枴杖一棍又一棍打在秦水曼身上,她緊咬著牙,不敢喊痛,也沒求饒,只是直挺挺的跪在那裡半聲不吭,淚一直掉。

  慕家老二慕林看不下去,正要上前阻止母親繼續拿枴杖往秦水曼身上打去,卻見那眾人尋覓多時的大哥慕商一臉清冷的走進大廳。

  「你們現在是在做什麼?」洛天陽雙手負於後,一雙厲眸將大廳內的人掃了一圈,最後落在秦水曼滿佈淚水的小臉上,那小臉上沒有怨沒有恨,抬眸看見他時眼中只露出一抹釋然。

  「大哥!你終於回來了!大家找你找得都快瘋了!你這病懨懨的身體上哪兒去?竟搞了這麼大半天沒回來?」慕林首先開火,商行那頭正忙著呢,娘卻要所有人去找大哥慕商,他是火在心裡很久了。

  慕老夫人瞪了慕林一眼,這才眉開眼笑的走上前。「我的兒啊,你上哪兒去了?急得娘都要報官了!」

  洛天陽抿唇淡道:「不過是出個門,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些?」

  慕老夫人一愣,想不到那一向孝順溫和的兒子竟會對她這樣講話。「兒啊,為娘這是在擔心你,你不會不知道吧?你的身體不好,已經很久沒出過門了,如果真的突然想出門走走,也要跟娘說一聲,好讓人跟著啊,如果你這樣出去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叫娘怎麼活下去?」

  說著,慕老夫人眼眶紅了。

  洛天陽不耐的挑眉。從小生長在宮裡,他對這樣的母子情長太陌生,也厭煩了那些皇后太后嬪妃們老用這樣的戲碼使人就範,所以打小便不吃這一套,他若吃,就不能順理成章當個整天只會遊山玩水,遠離王權政治的王爺了。

  「再怎麼擔心我,也不該拿我娘子出氣,她是我的女人,相公出個門就得受人欺,看來我在這個家的地位可真是微薄得很啊。」洛天陽話一說完,大廳裡的人全都望住他。

  慕老夫人被嚇傻了,慕林也被嚇呆了,慕宅裡兩名侍奉老夫人和二少爺的丫頭,在一旁也是忘了規矩的抬起頭來看著大少爺,還有跪在地上的秦水曼,一雙幽瞳更是不可思議的落在他臉上。

  他,現在是在幫她說話嗎?是在心疼她嗎?

  打從她嫁進慕家,不管她做對做錯,只要婆婆數落她時,慕商總是站在婆婆那一邊,順著婆婆的意思說她不對,可現下……他是在替她說話嗎?

  不管是不是,她的心窩湧上一股溫暖,感動的淚兜在眼眶裡。

  「起來。」洛天陽朝跪在地上的她伸出手。

  秦水曼遲疑的看著他,又看了一眼他身後的慕老夫人;慕老夫人沒說話,反而別開眼去,拿著枴杖的手似乎在顫抖著。

  秦水曼歎了一口氣,扶住相公的手顫巍巍的起身,卻一個腿軟,整個人又要往下跌,幸而一雙有力的手臂及時抱住了她──

  「啊!」她整個人被騰空抱起,幾乎是駭然的瞪著自己的相公。「夫君,你……快放我下來!」

  他怎麼抱得動她呢?他是個病人啊!

  洛天陽根本不理,抱著她直往兩人的廂房行去。

  大廳裡的慕老夫人和慕林再次的目瞪口呆,望著那高大的背影,竟覺得像是在看著別人。

  「慕林,你大哥的病是不是好多了?」她怎麼看,方纔那個一把就將媳婦抱起的慕商,根本就不是以前那個總在房裡病懨懨躺著的慕商啊。「是因為媳婦嗎?因為她沖喜嫁進門,所以你大哥的病這麼快就好了,是嗎?」

  「慕林不知啊,娘,這陣子忙,我已經很久沒看見大哥了。」慕林的眼底閃過一抹疑慮與不解。

  「是嗎?」慕老夫人的眼移到小兒子臉上。「有空多關心一下你大哥,他一直沒走出房門,你應該也要到房裡去瞧瞧他。」

  「是的,娘,孩兒會的。」慕林嘴裡應好,眸底卻閃過一抹冷意。

  關心慕商嗎?是啊。似乎是真的該多關心大哥一點了,否則,連大哥的病怎麼突然好起來的都搞不清楚,就真的太說不過去了……

  

  房裡,燭火輕搖。

  秦水曼被抱上床,本來蒼白帶淚的臉上已染上一抹醉人的羞紅,洛天陽的大手還落置在她纖細不已的腰間,隱隱約約透過大掌感受到懷中女子的顫慄與敏感。

  是個極稚嫩的丫頭呵。

  雖梳了髻,成了人妻,對男人的反應卻稚嫩得令人忍不住想要蹂躪……

  熾熱的眸定定地落在她粉紅的臉上,洛天陽感到下腹部一陣緊縮,那屬於男人的慾望他太熟悉,就算身體不是自己的,可是所感受的一切都跟以前的自己一模一樣呵。

  「夫君……」她未經人世,卻聰慧得不會錯認眼前這男人眼中對她的想望,他從來都沒這樣看過她,看得她整個身子都發軟,顫抖得像窗外紛飛的落葉。

  以男人的立場而言,他想要她,可是他不能要。

  因為她是另一個男人的妻子,此刻她眼中的他不是他,而是她的夫君,再怎麼說,他都不可以在這種情形下要了她。

  洛天陽起身拉開了彼此過於近的距離,淡道:「把外衫脫下來!」

  秦水曼一愣,坐在床邊乖乖的脫下外衣,露出她雪白藕臂,以及半露的飽滿酥胸,也同時讓她被打得瘀青紅腫的身子,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洛天陽低咒一聲,自袖口裡掏出一瓶從鳳熙那兒要來的藥膏,坐上床親自替她受傷的部位上藥。

  幸好他在鳳熙那兒拿了幾瓶傷藥、幾顆保命丸和一根試毒的銀針,身為王爺,他走到哪兒都得先照顧好自己,尤其出門在外更得小心翼翼,只是莫名其妙被換了身體,他身邊一樣東西都沒有,只好先跟鳳熙討來湊和著用。

  「很疼吧?」他問。

  「還好……」

  「不會求饒嗎?她常那樣打你?」

  她?秦水曼一愣,過半晌才意會到他指的這個「她」是婆婆慕老夫人。

  「沒有。」她輕輕搖首。「是因為你不見了,娘太生氣才會那樣。」

  「是嗎?」洛天陽撇撇唇。「那如果我沒回來,你不就可能被活生生打死?會逃嗎?」

  嗄?她愣愣地看著他。

  他挑眉回視。「我問你會不會逃?當真會乖乖地跪在那裡讓人把你打死嗎?」

  秦水曼不語。只是靜靜地望住他。

  洛天陽也沒追問,專心地替她上藥,目光始終沒有移向她的胸口一眼。

  幾乎是過了好一會兒,秦水曼才弄明白了一件事,這男人要她脫衣服不是為了要抱她,而單純只是為了替她上藥,她的心再次發暖,那種被呵疼的感覺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過,讓她的鼻頭好酸。

  就在洛天陽為她上完藥,順手替她把外衣穿上時,秦水曼的眼眸裡閃過了一抹淡淡的失落,那失落,他看在眼底。

  真是的……他還真是恨透了現在這個自己呵!扮什麼柳下惠啊?他洛天陽要女人,何時隱忍過了?

  「我剛剛在大廳看到那兩個丫頭,是服侍誰的?」

  她愣了會兒才道:「是服侍婆婆和小叔。」

  「那我呢?」

  「由妾身來服侍。」

  洛天陽挑挑眉。「慕家很窮嗎?」

  「啊?」她一呆。模樣很可愛。

  「住這麼大的宅子,卻只有兩個丫鬟一個家丁,看來家族是有點沒落了吧?慕家是幹什麼的?」他隨口問問。

  秦水曼再次一呆,舌頭像是被咬掉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究竟,夫君是病快好了?還是病入膏肓之後的迴光返照啊?明明病懨懨的人卻可以一把將她抱起還一路抱回房!明明看起來好好的,卻老問一些他不可能不知道的慕家的事……

  「夫君,你怎麼了?」太怪異,也太讓人擔憂。

  洛天陽看著她那張很嚴肅又很擔憂的小臉,突然間,心情好了起來。

  看來,有人比他還要痛苦呵。因為他一連串莫名其妙的問話與舉動,這女人肯定被他搞昏了吧?

  「我要沐浴淨身,叫那兩個丫頭給我弄一大桶熱水過來。」全身藥味,真是讓人不舒服極了。「還有,別再弄什麼鬼藥給我吃了,那味道很難聞,讓人聞了全身都不舒爽!」

  秦水曼愣愣地看著他。「可是夫君,你在生病啊……」

  「我沒病……」見到她又是一臉古怪,洛天陽才又補了一句。「我是說,已經好了。」

  「可是……」怎麼可能說好就好呢?她實在不明白。

  「照做就是,不要老忤逆我的命令。」洛天陽走出門,在門邊時,腳步一頓,道:「我去賞花,水弄好再叫我,還有,叫丫頭們弄,你不要動手,讓我知道你動了手,我可是會打你屁股。」

  話落,洛天陽的人已消失在門外,留下一臉羞紅不已的秦水曼,還在為他那句打她屁股的親密話兒感到全身發熱。

  為什麼,老覺得今天的夫君和往日的夫君不一樣呢?

  她幾乎可以說是第一次,為自己夫君看自己的眼神臉紅心跳……

  她以為,她將要一輩子守著一個病人或墓碑終老,得不到情愛、得不到憐惜,可今日……

  秦水曼的嘴角勾起一抹甜而羞澀的笑意。

  雖然今日的夫君有點怪,可她卻愛這個樣子的夫君啊。會護她、憐她、抱她,第一次讓她感覺到有了依靠……

  

  屏風內,纖細的身影或站或蹲的忙碌著。

  修長光裸的身軀靜靜地坐在大木桶裡,洛天陽張開雙腿,雙眸微合,讓秦水曼拿著布替他擦澡。她的手很軟很滑,不經意地碰觸到他的身體,尤其是胸膛時,他很難自主地在內心裡發出一陣低鳴。

  他發現,讓秦水曼來侍候他沐浴根本是個天大的錯誤,他再怎麼說也是個生龍活虎的大男人,讓一名女子這樣親密的碰觸,怎麼可能壓抑得住那蓬勃的慾望?

  秦水曼一點都不明白,她的舉止帶給這男人多大的痛苦,打從她嫁過來後,服侍夫君沐浴本來就是天經地義,她一向把夫君當病人在照顧,夫君也很少沐浴,所以每次她都很小心翼翼的幫他擦著澡,每一寸都不放過,這一次當然也一樣,只是,當她的小手連同布滑進夫君的兩腿之間時,一隻大手卻抓住了她──

  「夠了,我自己來。」再摸下去,他可能會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她給吃了。

  「夫君,那是妾的工作啊。」秦水曼不解的抬眸望著他,卻見炯炯雙目像把野火似地朝她燒過來,莫名的令她芳心一顫,忙不迭移開目光。「一直都是這樣啊,夫君,為什麼今天不讓我服侍……」

  話說到一半,秦水曼突然在水裡發現了某樣很詭異的東西,又直又挺又巨大,那是她不曾看過的東西……不,應該說,好像看見過,可是卻不是長成這樣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兒……

  「啊!」她突然明白那話兒是什麼了,羞得驚叫一聲,手上的布掉落在水裡,整個人幾乎是彈跳開來,她臉紅紅的燒著,雙手下意識地把自己的眼給蒙住,纖柔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著。

  洛天陽將她一切的反應看在眼底,驀地哈哈大笑。

  「我說娘子,你這反應會讓我覺得你從來沒見過它呢。不是嫁過來很久了?這傢伙從沒親近過你嗎?」

  「什麼……那個……夫君,你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的臉滾燙似火,連看也不敢看他一眼。「那個,夫君你不是不能……行房嗎?還有,它為什麼會長大?我之前幫你洗澡時從沒見過這樣的……我是說,那個……」

  天啊!叫她怎麼說?

  不!是她究竟在說什麼啊?天啊!她是個姑娘啊,就算已經當人妻,她其實也還是個姑娘啊!怎麼可以說出這種羞死人的話?

  「你的意思是……你還是個處子?」洛天陽斂了笑,若有所思的眸光定定地落在木桶邊,因為害羞而不住顫抖的人兒。會嗎?這女人,竟還是個處子嗎?

  聞言,秦水曼不敢相信的將手挪開臉,有點委屈又有點氣悶的看著他。「夫君,你這是什麼意思?」

  洛天陽看著她,唇邊掛著一抹極淡的笑。「我只是問問……」

  「夫君!你怎麼可以這樣污辱妾身的名譽?好歹我們秦家也曾經是個書香世家,要不是遭奸人所陷,又豈會淪落到把我賣進慕家來沖喜的地步?就因為這樣,夫君看不起我嗎?以為我是那種隨隨便便會跟男人上床的女人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夫君連動都沒動我一下,卻問我是否還是處子?這樣,不是在間接污辱妾身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嗎?」

  她,生起氣來的模樣還真是動人萬分啊。

  比起她左一句夫君、右一句夫君的那種溫順模樣,這樣的她看起來有生氣多了,又嬌又媚。

  「我道歉。」洛天陽很真誠的看著她。他是真的沒想過這女人竟然從未與她的那個夫君行過房,才會不經意的把話問出口,他是無心,她卻聽得很有意,不管如何,錯在他。

  秦水曼幽幽地望著他,輕輕咬著下唇。

  「還要生氣?」

  「不是。」

  洛天陽沒頭沒腦地問:「書香世家嗎?」難怪她雖生得水媚動人,卻又同時帶著一股清靈之氣。

  秦水曼莫名的看著他。

  「會寫字讀書作畫嗎?」他又問。

  聞言,秦水曼的眉目之間,劃過一道極美麗燦爛的流光。

  那些,全都是她愛的,很愛的。只是,很久沒有碰觸了。

  不過,那道光也只有那麼短短一瞬,就被她刻意掛上的微笑所掩藏。「只不過是妾身以前閒暇時的娛樂罷了,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嗎?

  若真是這樣,剛剛初綻在她眼底的那股星芒為何會如此閃亮耀眼呢?雖然不一會兒便消逝無蹤,卻沒躲過他一向敏銳的眼。

  這就是那些家道中落的貴族世家或政府官吏們的最後下場吧?從政之路總是這樣佈滿荊棘,他不會同情,也懶得數落,人的一生總要自己負責,雖然很多時候根本身不由己,但這是選擇從政之路者一開始便應該要思考過的事。

  哪像他,是命中注定在皇宮裡長大,連選擇的權力都被剝奪了。

  「喜歡的東西就要盡力去保有它,何況,那些又不是什麼難辦的事。」洛天陽邊說邊拿起布自己擦起澡來。

  木桶太小,這澡還真是洗得全身不舒服,改明兒他要到常去的山泉裡好好泡個澡,定要把這人身體上的藥味給去除殆盡。再者,他得好好鍛煉一下這副身體了,雖然他不知道要待在這身體裡多久,但,把它弄得結實些,曬得黑一些,怎麼說都會比較像男人。

  洛天陽邊洗邊想著別的事,想要藉此轉移一下那話兒的注意力,免得等會兒起身時又要嚇壞了她,所以沒發現秦水曼詫異的一直盯著他瞧。

  那眸,水盈於眶,是她忍了好久才沒讓它給亂七八糟掉下。

  方纔他那句話,莫名的打動了她的心,他不知道,因為他的這句話,她有多麼的激動啊。

  喜歡的東西就要盡力去保有它……

  她真的可以嗎?

  可以重拾她的畫筆,過她以前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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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pjustin
子爵 | 2010-11-19 09:09:48

第三章(1)

一連七天,秦水曼都發現自己夫君一大清早便出門,幾乎近午才回家,她雖是像以前一樣每天和夫君一起睡,夫君也像以前一樣不動她不抱她,但,一種異樣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

  夫君沒有再像那天醒過來那樣問她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了,但看她的目光不同了,比以前更會板著臉,目光也總瞧得她腿發軟、心跳加速,有時候明明距離有點遠,但夫君望著她的眸子,總讓她覺得燙人。

  今日,已近午時,秦水曼看著房裡已經有些涼掉的飯菜,不知到房門口引首企盼多少次,都沒能把夫君給盼回。她是該慶幸,夫君因為長年病著,一直都是在房內用膳,所以婆婆和小叔至今都沒發現夫君常常不在家嗎?

  這陣子,夫君是真的一口藥也不吃了,她雖擔憂,但看著夫君似乎身子骨比之前好上許多,而且還每天外出,神清氣爽而回,心上的憂心也就越來越少。

  「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少夫人!」丫頭小蓮氣喘吁吁的跑到東廂房來找秦水曼。

  秦水曼趕緊走出來把房門給掩上。「什麼事這麼慌張?小蓮。」

  「那個……就是鎮上賣書畫的鋪子老闆,他派人送來了一箱子紙筆和畫冊,說是要送給少夫人!」

  什麼?秦水曼一詫,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可是,我沒跟他們訂過東西啊。」那些,對如今的慕家而言,可以說是不被容許的開銷。

  慕家雖然以陸路經商起家,但因為慕家老爺過世之後,之間的聯絡人一時銜接不上,進貨的源頭出了一點問題,導致慕家的生意越來越差,這點,秦水曼是知道的,因此,就算慕家表面上看起來和以往並無不同,但每個慕家人都知道要省吃儉用,只除了二少爺慕林。

  「少夫人,老夫人在大廳氣著呢,說少夫人竟然浪費夫家的錢去買些沒用的東西,叫小的來喚少夫人前去大廳!」這一去,少夫人鐵定又要挨一頓罵了。

  「既然如此,我們走吧。」秦水曼凝了凝眉,雙腳已經往前廳邁進。

  前廳這頭,慕老夫人已不悅的端著臉孔,嚷著要退貨。

  「可,這是慕大少爺要送給少夫人,錢也已經付了啊!」鋪子老闆一臉為難。

  這年頭生意難做啊,尤其這東柳鎮,住的都是些過了氣的官商,已經好久沒人像慕公子出手如此闊綽,一口氣就在他店裡買下這麼多貴重的字畫和紙筆了,說什麼也不能輕易讓人給退了回來。

  「怎麼?我不滿意貴鋪子的東西要退貨不成嗎?」慕老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因為氣悶,蒼老的身子正打著顫呢。

  她自己的兒子,她會不清楚嗎?慕商何時會如此不懂分寸,買這些沒用的東西來送給媳婦?若他真的做了,那鐵定是旁邊的狐狸精慫恿他的……

  「娘。」秦水曼急匆匆地走進前廳,不安的眼眸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

  「少夫人,你終於出現了,這些都是慕少爺在我那兒為少夫人訂購的一些字畫和筆墨,說是要送給少夫人的禮物,要小的親自替他送過來,現在,東西都已送達,請少夫人收下,我這還要回去顧店呢。」

  是慕商買來送給她的……禮物?

  秦水曼不敢相信的看著鋪子老闆,目光再轉向那一桌子珍貴的字畫,忍不住趨向前小心地一一翻看,越看越驚喜不已。這些字畫都出自前朝名家啊,雖然不受百世國當朝官員之寵,卻是爹爹生前珍愛不已的名家創作,是真的懂得欣賞字畫的人才看得上的。

  真是太美了……

  秦水曼的胸臆間不只盛滿了喜悅,還有濃得化也化不開的感動。

  是因為那天的對話嗎?因為慕商知道她愛這些,所以才請人送來這些嗎?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他為什麼突然對她這麼細心又體貼?如果真要對她好,怎麼會等到現在才問才做呢?

  她不懂,真的不懂。

  「你還在磨蹭什麼?把東西給我退了!」慕老夫人見她愛不釋手的模樣,眉頭整個皺了起來。「女人家懂什麼字畫?要嫁過來之前,你娘沒告訴你怎麼當一個稱職的媳婦嗎?頂著自家相公的名義在外頭隨便亂花錢,你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嗎?我們家慕商幾乎是足不出戶,怎麼可能買下這些東西?一定是你,是你對不?我還在呢,豈容得你如此胡來!」

  「不是的,娘,我沒有……」

  「沒有就把東西給退了!」

  秦水曼輕歎了一口氣,不捨地把東西放下,轉身帶著一抹歉笑望著鋪子老闆。「老闆,真對不起,我想,這些東西還是請您帶回去吧,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這些東西……」

  「買好的東西哪有退的道理?」聲到人到,神采奕奕出現在前廳的不是別人,正是頂著慕商身體的洛天陽。他才剛從鎮上的澡堂回來,還到鎮上醉香樓吃了一頓好吃的,全身上下真有說不出的舒暢。

  「大少爺,你終於回來,你再不回來,小的就真要哭啦!」鋪子老闆見到他如見貴人,差點沒直接朝他跪下來。「東西都替你送到啦,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洛天陽笑笑,朝他揮了揮手。「去吧。」

  「等一下!」慕老夫人大喝一聲,硬是叫住正要走的人。「把東西給我帶走!」

  洛天陽還是笑,用眼神示意來人快快走開,鋪子老闆當真飛也似地跑了。

  「你這不孝子慕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聽娘的話了?」慕老夫人氣得一直顫抖,枴杖緊緊攢在手中,幾乎恨不得朝兒子揮下去。

  「只不過是個小小禮物,你……我是說娘,你又何必這麼生氣?」洛天陽找了位子坐下來,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優雅地喝了一口,又道:「水曼嫁給我已經夠可憐了,不像妻子,反倒像奴婢,成天只能在家侍候我,在這家一點身份地位都沒有,我不寵著她點,她要真在這宅子裡悶死了,誰來照顧你兒子啊?還是你認為反正我都快死了,乾脆悶死她賠葬?」

  「夫君!」秦水曼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相公,想都不敢想,他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你在渾說什麼?」慕老夫人氣得直發抖。

  秦水曼奔上前,擔憂地直撫著慕老夫人的背。「娘,您別氣別氣啊,相公只是說著玩的,您千萬別往心裡去,相公那話沒什麼意思的,東西我會派人送回去的,娘,您就別氣了,嗯?」

  慕老夫人狠狠地瞪著秦水曼。「都是你這隻狐狸精!少貓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我一向孝順聽話的兒子會變成這個模樣?你這壞女人!瞧我今天不把你修理一頓……」

  說著,枴杖一棍就要往秦水曼身上揮去──

  一隻手迅捷地接住落下的枴杖,洛天陽氣怒的看著眼前這個老人家,想到她三番兩次拿起枴杖就要對秦水曼一陣胡打蠻打,胸口上的怒氣就活活燒了起來。

  「你這是幹什麼?我說過了,她是我的女人,誰敢動她一根寒毛,我就對誰不客氣!」真是氣死他了!他這輩子還真沒打過女人,當然也沒打過老人,可這老女人真是讓他火了。

  宮裡那些老女人,雖然也老愛端架子整人,可還沒有哪一個可以把他氣成這樣的,這慕商的娘還真是挺有本事的。

  「慕商!你真是我的兒子慕商嗎?你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對我?你這樣對我,我乾脆死了比較快……」

  秦水曼聽了,想也不想的朝慕老夫人跪了下去。「娘,是媳婦不對,您要打就打吧,是我的錯!請您不要再生氣了!您打我吧!」

  洛天陽冷冷地瞅著跪在地上的秦水曼,胸臆間的火比方才又旺上幾分。

  「誰讓你跪下的?給我起來!」

  「夫君,是我的錯……」

  「錯在哪兒?」要真有錯,也該是他這個假冒的慕商啊!這個笨蛋!

  「總之,全都是我的錯。」她看都不看相公一眼,頭低低的只是認錯。

  「你這女人……」氣死他了!他是真不懂,當人家媳婦的,真要如此委曲求全嗎?想到這女人在他還沒出現之前過著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他就氣悶不已啊。

  可看來,她一點都不領情。

  她是寧可被打死,也不要他為她多說一句話吧?

  「娘,請息怒,這樣會氣壞身子的。」她又說。

  洛天陽瞪著那個跪在地上根本不打算理他的女人,驀地鬆開了扣住枴杖的手,拂袖而去。

  

  這一夜,洛天陽一直沒見到秦水曼進房裡來,連他的晚膳都是丫頭小蓮送進來,說是少夫人還跪在前廳,非要等老夫人開口叫她起來她才要起身。

  如果此刻,慕商的娘已經睡下,那女人不就要這樣一直跪到天亮?

  洛天陽手中翻著書冊,腦海中卻一直不斷閃過那女人堅強卻惹人憐惜的小臉。明明是那般柔弱的姑娘,卻有著不同於一般女子的執傲呵,如果,她也像宮裡的那些女人懂得依靠他,不管是權勢還是力量,她的日子應該會好過一些吧?

  可,她卻選擇當個委曲求全的女人,為他的錯承擔起一切,跪在那裡,只為了求慕商的娘原諒他這個假慕商。

  他不想同情她,那是她自己選擇的做人的方式。

  但,他卻忍不住擔心她……

  啪一聲。洛天陽合上書冊,起身,快步邁出房往前廳走去,卻又在轉瞬間轉回來,走進房間把房門給狠狠踢上,和衣躺上了榻,把眼閉上。

  睡吧。

  那女人又不是真的是他的女人!她是死是活是病是痛,根本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何必多管閒事?

  睡吧。

  他再次跟自己說。

  可窗外的月光不知怎地變得好刺眼,窗外的風聲也變得好刺耳,連窗外的蟲鳴聲都惹人嫌的吵鬧不休,讓他怎麼睡也睡不好,直到前廳傳來一陣莫大的尖叫聲,洛天陽翻身而起,飛也似地衝了出去──

  「失火了!前廳失火了!」頭一個發現火苗亂竄的是丫頭小蓮,她尖叫著,手上端著的餐盤掉落一地。

  慕家家丁聽聞,趕緊從側屋跑出,一邊跟著大喊一邊衝到膳房取水。「快救火啊!」

  「少夫人!少夫人還在裡頭跪著呢!有沒有人看見少夫人?」小蓮開始哭著。「要先救少夫人啊!少夫人還在裡頭!」

  慕林和洛天陽幾乎是同一時間到達前廳,聽著小蓮的哭喊聲,再看見前廳的熊熊大火,慕林的反應是當場呆掉,洛天陽則是想也未想的便躍入火場,讓旁人連阻止都來不及。

  「天啊,大少爺衝進去了!」小蓮錯愕的看著衝進火裡的慕商。

  大少爺不是病人嗎?可是手腳怎麼那麼快?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剛剛看見大少爺是用「飛」進去的……

  她眼花了嗎?

  「你說什麼?咳……咳……什麼大少爺?」慕老夫人讓另一名丫頭小燕給扶了出來,還不停咳著。「你說什麼?給我再說一次!」

  「是,老夫人,我是說,我剛剛看見大少爺衝進去救少夫人了……」

  未料,小蓮的話才剛說完,慕老夫人當場昏了過去。

  而在眾人的目光都被慕老夫人昏厥而吸引過去時,失火的前廳,一名高大的身影抱著一個人,趁著黑幕,消失在著火的慕家大宅。

  

  「救她!不然我殺了你!」

  「她怎麼樣了?她若活不了,你也別想活著從這裡走出去!」

  「你確定她只要每天按時把這些臭藥給吃下肚就沒事了?如果三天後她沒法子好起來,你最好求神保佑,你逃走的速度會比我追到你、把你殺掉的速度快!」

  秦水曼的耳畔不斷響起這些話,讓她不勝其擾的皺眉,覺得胸口發悶,鼻子似乎無法很順利的呼吸,還有她的喉嚨……好痛,還有……好苦。

  是誰在一直灌她藥?她都快吐了,那人還是一直灌那苦苦的藥,明明唇上是軟軟的很舒服,可喉間的藥卻極苦……

  秦水曼不住地皺眉,卻無力阻止一直給她灌藥的那個人,直到她把所有該服的藥全給吞下肚。

  洛天陽這才止住以唇餵她吃藥的舉動,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她。

  該死的笨女人!他在心裡頭低咒。

  該發點狠,徹底讓她在那場火中死去才是,做什麼心急如焚的找大夫替她治病呢?是前輩子欠她來著?所以才莫名其妙被換了身體,來到她身邊償債不成?

  他真的很不想回想在慕家前廳,看見她整個人昏倒在地、幾要被火給吞噬掉的那一刻,他的喉頭像是一整個被人給掐住,感受到的是致命的痛與難受……

  真是見鬼了!當時的他為何會如此慌張失措?連當年他的爹,也就是前皇帝駕崩時,他都不曾感受到的情緒,卻因為一個毫無相關的女人而妄動了。

  洛天陽抿緊唇,一語不發地瞪視著眼前的女人,直到,那女人突然間醒過來,睜開她迷惑失措的美麗眼眸。

  「夫……君?」她愣愣地看著一臉嚴肅的相公,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脫口而出時才驚覺喉嚨一陣刺痛,不禁吃痛的皺起眉。「我……怎麼了?」

  「是被火嗆傷了,大夫說只要乖乖吃幾天藥,應該就會好上許多,你先忍著,不會有事的。」

  火?「失……火了嗎?」她意外不已。回想夜裡,她似乎是因為跪太久而昏了過去,當時,她只覺得好冷好冷,腳好麻好麻,後來就沒啥知覺了,自然就無法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嗯。」洛天陽輕應了一句。當他把她抱回慕家,就直接把她抱進房,任旁人怎麼叫他他都不想理,更別提去管慕家為何失火的閒事了。

  「那娘……」

  她第一個想到是慕老夫人?洛天陽簡直想伸手把她給搖醒。

  她才是那個差一點在那場大火中死去的人啊!這個笨蛋!

  「沒聽見有人說她死了。」洛天陽沒好氣地說。

  「夫君!你……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秦水曼撫著喉嚨,虛弱的睨著他。「不要這樣……不可以為了我……忤逆娘啊。」

  洛天陽生氣的看著她。

  她不懂,對他洛天陽而言,從來都不是百善孝為先。他對先皇是恭敬、敬畏,卻無關親情或孝道,對現任天子也是一樣。而在他的世界裡,除了當今天子,幾乎沒人可讓他放在眼底,何況是一個跟自己毫無關連,卻一再傷害他所在意的她的慕老夫人呢?

  若在宮裡,他可能早下令殺了慕老夫人。

  這女人卻一再用指責的眼神控訴他的罪行,而他也只不過動了動嘴皮子教訓了慕老夫人一頓而已。

  是吧。他根本就忘了他現在的身份是慕商,慕老夫人的兒子,這樣的行為在外人看來可能真的很反常,可他不在乎!偏偏,她卻在乎得要死!

  面對她那雙祈求的眼,他剛硬的心似乎很難不柔軟。

  他很想不顧一切,只護衛好她,但直覺卻告訴他,他的一意孤行似乎反而會讓這女人更加不好過。

  「知道了。」他脫口而出,竟是連他自己聽了都意外的妥協。

  秦水曼笑了,那般嫣然美麗,望著他的眼眸中還帶著隱隱的羞澀與歡喜。

  是因為他順了她的意?聽了她的話嗎?

  嘖。的確該歡喜。她可是第一個讓他堂堂洛王爺心甘情願不得不聽話的人呢,簡直該去放鞭炮了。

  「前廳約莫全燒光了,我去看看。」洛天陽起身,不著痕跡地閃躲開她那過於迷人的笑眼,與令人眷戀的羞澀情意。

  「夫君……」秦水曼幽幽地喚住了他。

  洛天陽沒回頭。「還有事?」

  「夫君你沒事吧?妾身讓你很擔心了吧?對不起,是我的錯……」

  「別說了!我不想聽!」洛天陽打斷她,踏出房門的腳步竟益發沉重,半點不像練武之人。

  他加快腳步,咬牙遠離那抹牽絆。

  若不走,怕是今後牽絆過深,再難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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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pjustin
子爵 | 2010-11-19 09:10:38

第四章(1)

一場沒人知道原因的大火,讓慕家前廳燒掉大半,近日許多工人在慕家進進出出,沒人知道大少爺慕商為何在人手總是難請的年關之際,可以一口氣找到那麼多幫慕家重建房子的工人。

  洛天陽隨口一提,說是老朋友相助,哄得慕老夫人盡信倒不難,可一天到晚在外經商的慕林就不同了,他深知近日人手有多難尋覓,除了東柳鎮,鄰邊的山田村也是一個人手都調不到,慕商卻可以一天找齊這十幾人,還效率絕佳,怎不令他起疑又暗妒?

  慕家現在可是他慕林在掌權啊,那一年到頭病臥床榻的慕商究竟何時變得這般生龍活虎又手腕高明了?再加上前些日子他對娘的忤逆,讓人怎麼瞧就怎麼個起疑,像是根本換了個人似的。

  洛天陽還是按照他的日子過活,一早策馬到東柳鎮與京城交界處的鏡泉山上練劍,練完劍就在鏡泉泡個舒服的溫泉澡再回來,偶爾遇上慕林時,聽他喚了一聲大哥,他嗯了一聲便回房去,秦水曼通常會在房內的桌几前等著看他用膳。

  那日秦水曼被火嗆傷的身體,果真如大夫所言,休息三天便好了大半,那三天,是他親自餵她吃飯吃藥,她老睜著眼瞧他,唇角總是掛著淡淡又喜悅的笑,夜裡,偶爾她睡不著,他還會拍哄著她睡,像在顧孩兒似的,從來都不知道,他可以這樣抱著懷裡的軟玉溫香,還保有那樣單純的心思而不去胡作非為。

  日子過得再簡單不過,還常常在想,如果一直頂著慕商的身體過下去,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今日,洛天陽回來得晚些,房裡沒人,倒是桌几上已擺好一桌飯菜,突然想起近日來每每練功都覺氣血受阻,正思索是何緣故,此時,望著一桌子飯菜,陡地起了疑心,難道是……

  他取出那日從鳳熙處要來的銀針,插進每一道菜中,每試一道,他的眉便挑高一分……直到他聽到往這兒走來的細碎腳步聲,他才把銀針收起,靜靜地端坐在桌几前。

  秦水曼推開房門,見到他,綻開一臉笑顏。「夫君,你回來了?用膳了嗎?菜涼了,我去幫你熱一下吧。」

  她端著盤子要走,洛天陽一把抓住了她。

  「不用了,你坐下來陪我吃吧。」

  「可是這菜已經涼了啊,而且,這些都是為夫君特別準備的膳食,我都在外頭跟著娘一塊吃的……」

  特別準備的?還真特別啊!洛天陽瞇起眼,一臉淡笑,望著她的眼神奇異的深沉。

  「我要你每一道菜都吃一口。」他的語調雖緩卻冷,半點也沒有讓人置喙的餘地。

  秦水曼看著他,放下盤子,在他面前坐下來。

  雖然不知道今日的夫君為何突然對她冷冰冰,又用這種幾乎是命令的口氣要她吃桌上的東西,但,她還是乖乖的拿起筷子,極優雅的挾了盤中的一塊肉放進嘴裡 ──

  洛天陽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瞧她一如平常,眼睛連眨都沒有眨一下便要將那肉送進口中,洛天陽隨即出手抓住了她的手,並取走她的筷子。

  「夫君?」她一臉迷惑地望著他。

  「不是說吃飽了?」他朝她露出一抹笑,目光柔和淡定地落在她那已漸恢復的美麗容顏上。「我在外頭吃過了,等會兒叫人把菜撤了吧,還有,以後……我會到外頭跟大家一塊用膳,不必特別為我準備。」

  秦水曼詫異地望著他。「這樣真的可以嗎?夫君?你的病當真好了嗎?」

  洛天陽微笑地望著她。「是啊,好了。」如果不必再每天把這些帶毒的飯菜給吃下去的話,他應該會比現在的狀況再好上數倍才是。

  想不到啊,慕家大少爺之所以每天病懨懨的,是因為讓人長期的下了毒,他之前真是太大意了,想也想不到身在平民之家也得每天防著小人,那慕商定也是如此才會不知不覺越病越重的吧?

  「真的?」秦水曼開心得連眼底都漾著笑。

  「是啊,你的功勞不小,一嫁過來沒多久,我的病就好了。」他隨口說說,卻見她驀地紅了小臉,頭低了下去不敢瞧他。

  「夫君是在笑我嗎?」

  「我是在謝你啊。傻丫頭!」洛天陽忍不住抬起她的臉,見她眼中情意深濃,滿臉羞澀,心不由得一動,卻是瞬間抽回了手,像是被燙著似的。

  秦水曼幽幽地望著他,心,覺得受傷極了。

  「我聽小蓮說,你因為聽見放在前廳的字畫紙筆在那場火中被燒個精光,難過得連飯都不想吃了?」

  嗄?她意外的望住他。

  「沒有的事……」她囁嚅的開口,眼眸底下,卻再次黯然。

  怎麼可能不傷懷呢?那些都是極難得才能買到的字畫啊,前朝楚玉兒和孫銘的字畫,本來數量就少,更別提當朝文人根本不懂愛惜,賤價出售,早已流落四方,好不容易才來到她手中,她卻沒緣分擁有它們,這樣便罷,它們甚至因她而毀,怎麼想都覺得甚是自責啊,她的心情,沒人會懂的。

  「我會再幫你找。不要傷心。」

  聞言,秦水曼的唇角噙著一抹極淡的笑,望著眼前的夫君,想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如此輕易的就把心事給說出口──

  「我……與其說是傷心,更多的是難過,我無能擁有那倒無礙,可是,它們卻因為一場火而再也無法流傳後世……」

  洛天陽意外的挑眉,頓時明白了這女人有多麼的惜才愛物,和那些平日只懂得拿詩詞字畫賣弄風雅的人有多麼不同。而也在明白的瞬間,對這女子的心情又更加妄動了幾分。

  可惜了。這樣一個女人。

  為什麼就不是他洛天陽的妻,而是慕商的妻呢?

  老天爺又為何要讓他在這樣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認識她呢?是存心找碴嗎?還是嫌他洛天陽的人生過得不夠精采?

  

  要說精采,他洛天陽最精采的人生似乎都在花樓裡,以前身處皇城,最愛逛的是京城的花樓,那裡藏有百世國最美、最有才氣的姑娘,也藏有來自四面八方的秘辛,江湖裡的、宮廷裡的,聞不勝聞。

  東柳鎮雖小,花樓倒不少,最著名的一間就叫醉香樓,這裡的姑娘沒有京城裡的美,這裡的菜也沒有京城裡的好吃,但還是他洛天陽必來之地,不管是吃飯找姑娘談事情等消息,這醉香樓都是最適合的地方。

  才踏進一間嬤嬤替他備好的廂房,就已見屬下姜勇坐在那裡,見到他,忙不迭起身。

  洛天陽撩袍坐下,並示意姜勇也坐下。

  「怎麼樣?找到巫人了嗎?」

  姜勇輕輕搖了頭。「鳳老大那邊還沒有消息,很抱歉,爺。」

  「皇宮那頭呢?」

  「皇上有派人尋找到幾名巫師,不過那些都是一般的巫師,無法上通下達,所以都束手無策,御醫們個個開的都是補氣血的方子,把爺的身體照顧得很好,只是爺一直無法醒過來。」

  洛天陽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那個爺如果能醒過來,我現在就不可能坐在這裡跟你說話了。不盡快找到巫人不行,鳳熙那頭你去給我盯著點,說他再找不到巫人,我要把他搜括官員的罪證全呈給皇上,並叫人抄了那山寨窩!」

  「是……」姜勇垂下眼。「小的會將爺的話帶到的……可是,爺……」

  「幹什麼?」

  「鳳老大吃這套嗎?」

  洛天陽瞪著他。「我可不是說說而已。」

  「是。」姜勇再次應聲。「爺住在慕家可有缺什麼?小的可以幫你備過去。」

  「銀票多拿一點給我就成,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出門在外辦事也方便些,還有慕家那些工人的錢,你還得幫我付給鳳老大。」

  「知道了。」

  「另外……我發現慕家有人要毒害慕商。」

  「什麼?」姜勇一聽,大驚失色。「爺,這樣怎麼可以?如果慕家有人要毒害爺,這樣爺在那裡不是太危險了嗎?爺甚至連自己得罪誰都不知道,如果就這樣有什麼意外……」

  「是啊。」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啊。雖然這不干他洛天陽的事,但,至少他現在的外表是慕商,總得把人給揪出來才行。「所以,你去鳳熙那裡告訴他這事兒,叫他派個精明點的手下過來找我。」

  「是,爺,還是……由我來辦呢?」

  「不成,王爺府那頭,還得你來顧著,可不要讓我魂回去了,身體卻沒了,一定要讓那個我好好活著,知道嗎?」

  「屬下遵命。」

  「你先走吧,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這都是小的應該做的,爺。」姜勇起身,悄然離去。

  不久,廂房的門便傳來幾聲輕響──

  「進來。」

  聞言,一名臉罩著粉紅面紗的曼妙女子抱著琵琶,款款生姿地走進來。

  「爺,今天要聽點什麼曲呢?」女子的嗓音粉嫩嫩地,很是好聽。

  「隨意吧。」洛天陽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兀自飲著茶。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在花樓內精采的人生竟變得乏味極了。

  

  昨夜,秦水曼未曾合眼,一張床的另一半始終是涼的,讓她天未亮便起身,想到膳房裡替相公準備一些他愛吃的,信步而去,快到膳房前的小徑上才想起,夫君交代過之後要跟大夥一起用膳,轉身又想走回房,卻聽見膳房裡傳來兩個丫頭的對話──

  「聽說了嗎?咱家大少爺最近常常上醉香樓。」說話的是小燕,嗓音嬌滴滴的,聲音不大,卻挺亮,在寂靜的清晨,那話聽得十分清晰。

  小蓮驚叫了一聲。「你別胡說!豈有這樣的事?」

  「是真的!是二少爺親眼看見的,問了那邊的常客,說咱家大少爺出手闊綽,醉香樓的姑娘都很喜歡大少爺呢,連醉香樓的頭牌也常替大少爺撫琴陪睡……」

  「噓,說話小聲點!」小蓮打斷她。

  「已經很小聲了唄。小蓮,你說咱家大少爺是怎麼一回事啊?病好像好了,卻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僅老護著少夫人,忤逆老夫人,這回還鬧出這樣的事來,二少爺已經把事兒告訴了老夫人,你侍候著老夫人不是?怎麼都沒聽說嗎?」

  小蓮看了小燕一眼。「這又不是什麼光采的事,老夫人幹什麼特地跟我說……對了,你有聽老夫人說什麼嗎?」

  「嗯,有啊。」

  「什麼?」

  「就說少夫人啊……生得那般狐狸精的樣子,怎麼都不懂得把丈夫的心留在家裡,讓少爺病稍好些就老往花樓裡跑,才新婚兩個月,就這麼不得寵什麼的……少夫人還真可憐,本來可能要守寡的,結果大少爺的病突然好了,卻把少夫人晾在一邊,好像都沒碰過少夫人……」

  小蓮嘖了一聲。「又在胡說了!你沒看見那天那場大火,是大少爺第一個衝進前廳裡把少夫人救出來的嗎?連考慮都沒考慮就這樣飛進去了,你知道那場火有多大?要不是大少爺一心繫著少夫人,怎麼可能想都不想的飛進去!」

  「飛……進去?」小燕哇啦啦的叫著。「你眼睛花啦?大少爺又不懂武,哪會飛啊?」

  這話,還真問到小蓮的心坎裡去。

  「我想……我真的眼花了吧?因為當時太驚嚇又太感動,所以被那火光漾花了眼……應該是這樣。」唉唉唉,可,真是這樣嗎?她真的不覺得自己有眼花啊,但是,大少爺不懂武是事實,也只有這樣解釋才說得通。

  「總之,你要說的是大少爺很愛少夫人?」

  「自然如此。」

  「那他為什麼不碰少夫人?」

  小蓮睨了小燕一眼。「你確定他沒碰過少夫人嗎?他們每天都一起睡的啊。」

  「那又為什麼常上花樓?男人之所以會常上花樓,不就是因為在某方面不能被滿足嗎?」

  小蓮紅了臉,又是嘖嘖數聲。「你這丫頭,跟在二少爺身邊就淨學些亂七八糟的事。」

  「我哪有啊……真的沒有啦……」小燕邊嚷著邊拿著水桶走到外頭去了,膳房裡只有小蓮弄鍋弄鏟的細微響聲。

  假山後,秦水曼將這段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往房內走的步子,一步比一步還要沉還要重。

  這就是相公一夜未歸的原因?因為他夜宿醉香樓?

  這段時間,相公常常一早便出門,午時才回家,也是到醉香樓找姑娘嗎?

  她從沒問過他上哪兒去?去做什麼?卻從沒想過相公是因為要去尋歡……

  她秦水曼,不美嗎?還是因為她不懂得如何跟相公調情,所以相公對著她只覺得無趣?是這樣嗎?

  清晨的空氣,冰涼得讓她發抖,她倚在樹旁,望著樹梢的鳥窩發著呆,卻覺面頰上一陣冰涼透骨。

  下雨了嗎?她眨眨眼,望向那水藍天光,朝陽初露。

  哪來的雨呢?她笑了,仰望著天的小臉卻瞬間讓汪汪淚水給佈滿,冷風一吹,凍得整臉。

  好冷。

  她的身子顫慄不休。模樣兒比那秋末冬初的落葉還要淒迷。

  「你在那裡幹什麼?」甫回家的洛天陽看見廂房外頭大樹下的秦水曼,再看她那抖得不像話的柔弱身子連個披風都沒有,不由得皺起兩道眉,出聲朝她走近,她卻忙著直抹臉,連應都沒應他一聲,還反而背過身去不看他。

  「轉過身來。」他冷冷地命令道。

  秦水曼咬咬唇,水袖又往臉上抹去。

  她不想讓他看見她哭得這般淒慘的模樣!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至少,得給她一點點時間和空間去調適啊,這到底算什麼?

  「秦水曼!」

  她不敢出聲,因為淚都還在唇間,一出口,怕再難自抑莊重,當不了爹爹從小教導女子該有的三從四德,哭著朝他吼叫。

  只能先逃開!

  才想著,秦水曼的身子已不顧一切的往前跑──

  「站住!」洛天陽輕喝,那身影卻完全無動於衷,不住地往前跑去。

  他抿唇冷笑,輕一提勁,使個輕功三兩下便已躍至她面前。「你究竟是……」

  他的話沒說完,目光落在她滿是淚花的小臉上,胸口像是被什麼給撞擊了似的,痛了一下。

  秦水曼來不及避開他的眼,盈滿淚的眸子只能幽幽地瞅著他,兩片唇死命地緊咬著。

  「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洛天陽怔著,一隻手忍不住輕拭去她頰畔上的淚。他不懂,連被人拿著枴杖打都沒哭的女人,究竟為什麼哭成這樣可憐兮兮?

  她頭低了下去,還是不答話。

  「你不跟我說嗎?那我就去喚那些丫頭們過來,嚴刑拷打一番,我就不信問不出一個答案!」洛天陽說著轉身要去喚人,衣袖卻讓人從後頭扯住──

  「不可以!」她慌急的阻止。「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粗暴?怎麼可以因為這種小事就去打那些無辜又可憐的丫頭們?」

  粗暴?洛天陽挑高了眉。

  她大概是他打出生至今,第一個敢這樣指著他鼻子說他粗暴的人了!他哪裡粗暴來著?打小他在宮中,哪一個人不是乖乖點頭回話的?哪一個人像她這樣,需要他這般擔憂探問,還理都不理他的?

  真是忒地氣悶了。很悶,悶到很想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不必莫名其妙的為了一個別人的女人擔憂氣悶,碰了一鼻子灰不說,還被數落粗暴!

  「放開!」現在,換他不想理她了。

  「我不放!你不可以這麼做!」她怕她一放手,夫君真要去做壞事了。

  「秦水曼!不要惹火我!」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欺負我!你還想問誰去?」她終於朝他大吼,淚珠兒串串滑落。

  「我?」洛天陽一愕,緩緩回頭。「我哪裡欺負你了?」

  他可是連碰都沒碰她一下啊,她這指控是打哪兒來的?

  「你……」秦水曼看著他,你半天卻吐不出半個字來。「反正,就是你……」

  「說清楚。」

  「我不要!」她鬧著小小性子,頭再度低了下去。

  要她怎麼當著他的面說,是因為他碰都不碰她一下,卻跑去外面花樓找女人,所以才惹得她如此心傷?

  身為一個男人的妻子,到現在都還是處子之身,傳出去還像話嗎?本來,她以為他是不能要她,可是,現在他連花樓都去了,他寧可抱花樓裡人盡可夫的女人,卻不願意碰他娶進門來的妻子,這教她情何以堪?

  洛天陽不容她閃躲,修長好看的指尖硬是挑起了她的臉──

  「說,我究竟哪裡欺負了你?」他左思右想,也完全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頰畔,傳來他指尖的溫度,她幽幽地看著他,輕輕地在他堅定認真的目光中顫慄著。

  「抱我。」她陡地開口。心狂跳到喉間,灼燙磨人。

  話突然就這樣出了口,連她都詫異自己的膽大妄為。不過,這回,她沒有躲開他的視線,勇敢的迎視著他那比自己更驚愕萬分的眼神。

  「你說什麼?」他沒聽錯吧?

  「抱我。」她再次輕柔地說,向前一步,將自己貼近他寬大的胸懷。「夫君,請你抱我……」

  

  第五章

  洛天陽瞪視著她半晌,反手扣住她的柔荑把她拉進房,一腳將房門給踢上,目光灼灼地望住她。

  秦水曼咬著唇,顫抖地等著,等著他過來抱住她、愛她,等到一雙腿兒都快要因為打顫而站立不住了,他卻動也沒動一下。

  是她不夠美嗎?她就這麼吸引不了他?

  還是……他在等她主動?是吧?花樓裡的姑娘哪一個會像她這樣呆呆的站在這裡等著男人來抱?一定不是這樣的,所以,她一定要做一些什麼才行的,對吧?

  想著,秦水曼將手挪到腰際,解開了裙帶,瞬間,她粉紫色的外衫自她的肩上滑落而下,身上只剩下一件粉紅繡花的肚兜內衣及底裙。

  光裸的雙肩雪白美麗,半露在外的酥胸渾圓逗人,那細緻迷人的鎖骨更透著一股性感,再加上她臉頰上那羞澀的瑰麗粉紅,眸光裡閃爍著的渴望,在在的考驗著一個男人的定力與自制力。

  洛天陽沒忘,第一次見到這女人時,她就已是幾近全裸,她的美麗他早已親眼見識過,可,卻沒有像這一回如此地勾動著他的靈魂,像簇小小小小的火苗,在他體內點燃,然後慢慢的燃燒,越來越熱、越來越狂……

  他的眼中燃起了火焰,隔空就要把她給吞噬似的,光是他的目光就足以燒燙著她的靈魂,讓她酥軟,讓她迷惑,讓她顫抖悸動……

  可,他為什麼還不抱她呢?

  這樣,還不夠嗎?

  秦水曼將唇咬得更緊了,狠下心來閉上眼,將手繞到頸後要解開上身唯一的遮蔽物──肚兜,一隻大手卻驀地扣住了她的手。

  「夠了。」他壓低著嗓音,喉頭滾動的渴望,可能是青澀的她所無法明白的,但他自己卻是一清二楚。

  「我不會,你教我。」她柔聲祈求,把他的舉動,當成是她做錯了什麼,神情有點無辜又羞慚的望著他。

  沒有男人可以抵擋得住這樣挑逗的眼神與言語。洛天陽幾乎是在心底低吼,才沒有直接把她脫光吃盡,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她變成自己的!

  這個膽大包天的笨丫頭呵,怎麼可以這樣勾引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大男人?她點燃的火,她確定她滅得了嗎?該死的!

  「為什麼要這樣?不是說,一直都沒行過房嗎?現在又為什麼要這樣勾引我?說!」

  「夫君不要我嗎?寧可要醉香樓的姑娘,不要我嗎?」她都已經做到這樣了,還不夠吸引他是嗎?「我知道我在這方面很笨,什麼都不會,連讓夫君想抱我的慾望都沒有我真的很抱歉,求你教我好嗎?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做的,請你教教我,我會盡可能把夫君侍候好……唔……」

  她的唇被一股霸氣火熱給狠狠掠奪了,再也吐不出半個字來。

  秦水曼暈眩著,前所未有的感覺從她的舌間漫開,一直擴散到她胸口、小腹,一直到她蜷曲的腳趾,她覺得整個人都被蒸發了,全身軟綿綿的,然後化成一片虛無隨風而去,飄上了天……

  粉嫩的舌怯懦的想躲起來,他霸氣的舌尖卻不住地勾引糾纏,甚至纏吻上她敏感纖細的頸間,她忍不住嚶嚀出聲,雙手緊緊攀住他的肩臂,整個身子不住地往後傾,一直到他的唇吻上了她的酥胸,勾動著她胸前挺立的那朵小花,她終是忍不住輕泣又哀求……「夫君……」她楚楚可憐的叫喚著,覺得整個人都要癱了。腦子發昏,胸前發脹,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感受到一股極愉悅,卻又有點失控到讓她害怕的莫名感覺。

  然,她的這聲夫君,卻讓洛天陽倏地在慾海中驚醒。

  望著眼前這個因為情火中燒而一臉美麗情潮的女人,洛天陽咬牙再咬牙,才沒有將僅存的一點意志力給丟到一旁,用這副根本不是他的身體要了她,又或者該說,是用不是她夫君的靈魂要了她,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這樣的行為都過於粗鄙而且令人不悅。

  他是真的想抱她!

  但,在她眼中的他,卻是別人,是她的夫君慕商!

  而真正的他,對她而言其實是個陌生人,連見都沒見過一面的陌生人……

  思及此,洛天陽猛地把她給推開,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夫君!不要走!」秦水曼幾乎是衣衫不整踉蹌的追到了門邊,卻因為一時腿軟而跌坐在地。「夫君!你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不要水曼?」

  洛天陽頓住腳步,咬牙,思緒混亂到幾欲抓狂的境地。

  「快回房,別著涼了。」他悶著聲說了句,隨即快步走開。

  風裡,還帶著他每次從外頭回來之後的淡香,那是一種不知名的香味,卻是清新好聞,帶著一股山泉水和莫名花香的味道。

  秦水曼用雙手緊緊圈住自己半裸的身子,靜靜地坐在地上流淚。

  天很冷,她顫著身子哭著,久久不能自已。

  廂房之外,連接著小花園的迴廊轉角,一抹人影不知在那兒杵了多久,親眼見到秦水曼衣衫不整的追著慕商,慕商卻對她不屑一顧的模樣……極涼薄的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邪惡的笑意。

  

  富麗堂皇的山寨裡,鳳熙手上的折扇輕搖著。

  明明天冷,他卻難得覺得燥熱難安,不甚優雅地擱在大椅上的腿不時更迭著,看得前來討茶喝的洛天陽眼花撩亂。

  「你這小子,是不是有事瞞我?」瞧那比女人還美的狹長眼眸閃啊閃地,怎麼看都沒安好心眼。

  鳳熙手中的折扇一頓,再繼續扇。「我這好命的山寨大王,有什麼可瞞你的?」

  「找到巫人了?」洛天陽隨口亂猜。

  未料,鳳熙的扇子又是一頓,美眸斜斜的睨過來。「嗯,是找到了一位。」

  「喔?」洛天陽瞇起眼。「所以?」

  「他近來玉體欠安,恐怕得再等幾天。」一提到這位東雪先生,鳳熙的煩躁更明顯了。

  這位東雪先生的父親,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巫人,長年居住在那泰山底下,看上去和常人無異,一般人要尋到他並非易事,要不是他小時候在宮裡與他有一面之緣,恐怕這事也沒那麼好辦。

  卻未料,他才尋到人,巫人卻在隔天離世,只有東雪先生這位傳人,他幫著東雪先生辦完了巫人特有的喪葬儀式後,便將人給請了回來,東雪先生雖承諾一定會幫這個忙,卻要他給他睡上七天七夜,沒想到他這一睡,就像是死去一般的平靜,害他一天到晚都偷偷到他房裡探他鼻息,搞得他這笑閻羅都變得不會笑了。

  熱呵,熱死人了!

  鳳熙一想,扇子又開始狂搖起來,一邊搖著扇一邊端起茶喝。

  洛天陽若有所思的看了侄兒一眼。「你這樣子,像是在思春。」

  「噗」一聲──

  滿口的茶就這樣從鳳熙嘴裡噴出來,嗆得他狼狽不堪。

  「該死!十三叔,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人家是個先生!」

  「那個人家……」洛天陽笑了笑。「恐怕是俊雅多才,翩翩公子,長文不長武之美少年吧?」

  鳳熙眼一瞇,把身上的沾濕處撣了撣。「美倒是還好,這世上能比我美的男子可不多啊,十三叔。」

  「說得是,那就是氣質一絕了?」

  鳳熙想了想,點頭。「算是。」

  「所以說你在思春啊。」洛天陽逕自下了結論,喝著茶的唇角不自覺露出一抹笑意,可那笑,只是短短一瞬,想到自己為何會急於跑到這裡來討茶喝,那抹笑頓時轉苦。

  鳳熙瞪大美眸,嘖嘖出聲。「我的女人多到可以從這裡排到皇宮裡頭,思什麼春啊?與其胡說八道,最近十三叔還是小心一點好,那個慕林找人要暗殺你,昨晚才剛得到的情報。」

  洛天陽只是眸光一閃,側身又讓人倒了一杯茶。「你的意思是那慕林要暗殺自己的大哥慕商?」

  「毒也是他下的,那無色無味的慢性毒藥,剛剛好出自我家門下位在京城的一間藥行。」

  真是……「你何時還搞起藥行了?」

  鳳熙聽了哈哈笑。「難不成我要像十三叔一樣,老在我那從來沒叫過爹的爹面前上妓院裝無知嗎?我既不能當天下的皇,那也得是地下的王啊!」

  洛天陽睨了這個才小上自己幾歲的侄兒一眼,懶得對他和他爹之間的關係多做評論,這不干他的事。

  「我若被暗殺身亡,你說會怎麼著?我的魂,會回到我原來的身體裡去嗎?還是會讓老天給收走?」

  鳳熙轉過頭來看著他,收起了笑。「這可說不得准,所以,你可別幹傻事,若慕商死了你就可回魂,那自殺不就成了?不要胡來!」

  嘖,這小子,現在對著他說話的樣子還真是氣勢迫人啊。比起他嘻皮笑臉的模樣,瞬間像是長了他幾歲。

  洛天陽認真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道:「看來,你這小子還挺怕我死的,怎麼?我死了,你會寂寞嗎?」

  「當然不會!」鳳熙想都沒想便道。「我只是怕你死了之後,沒人幫我造反登上帝位。」

  嘖,越說越離譜了。「別說了,傳出去可是殺頭之罪啊。」

  「你怕了?」

  「當然,不然我這幾年在京裡苟且偷生做什麼?」洛天陽微笑起身。「好了,我要回去了。」

  「三天後再來吧,十三叔,那將是你重新回宮當王爺的時候了,如果有什麼遺言要交代,別忘了趁這兩天說一說。」

  洛天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遺言?哈!這個死小鬼!看出什麼了嗎?

  來這裡討茶喝,好像沒讓他的心情好過一點,甚至,反而更糟了。知道找到了巫人,自己回魂有望,卻又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那般的狂喜。

  「如果我可以回到我的身體裡,那慕商呢?他會怎麼樣?」他幾乎是屏著息問的。

  「我不知道。這種事要問東雪,讓東雪去問天。」東雪可不是平常的巫師啊,他是巫人,可以上通天下通鬼的那種巫人。問他這個凡人?他怎知?

  「知道了。」洛天陽起身,背著鳳熙走出去。「三天後再見吧。」

  

  泰山仙頂,一群小神仙們嘀嘀咕咕又跑來跑去。

  「亂了亂了,怎麼搞的?不是說要收了那慕商的魂嗎?怎麼那人還活得好好的?」掌管命籍的小神仙們發現異狀,怒氣沖沖的跑來掌管魂魄司庫的小神仙這裡。

  「我收啦,真的收啦,雖然差一點就把另一個人的魂給收了……啊,可是我很快就把他放回去了,沒事沒事!真的沒事啦!」小神仙說得有點語無倫次,直覺告訴他,自己好像真的闖了什麼禍事。

  「可他明明還活著!」

  「不可能……總不會是,我把收錯的魂放回去時,又把它放錯了,放到那姓慕的身體裡吧?」小神仙嘀咕著。

  小神仙嘀咕得雖然小聲,旁邊那堆小神仙沒聽見,可剛回來坐鎮的老神仙耳朵利得很,在一旁聽得一清二楚!

  「你給我過來。」

  「師父啊……」小神仙心虛得亂七八糟。

  老神仙氣悶的瞪小鬼頭一眼。

  突然想到這一個時辰來,隔壁司庫有凡人傳往天界的聲音鬧得凶,總嚷著一個名,叫洛天陽的……該不會是……命不該絕?可出事了?

  老神仙凝神,把那本命籍拿來一翻,震怒的揚手啪了一聲,打了小神仙的頭一下──

  「你竟然給我出這種大錯?那人可是具有皇家命格之人啊!你錯放了人家的魂,如果被人界的巫人告上天界泰山君,我們就吃不了兜著走,下凡當人去了!你這個笨蛋!」老神仙邊罵邊凝神觀看世間相,找尋那個叫洛天陽的魂。

  「那怎麼辦?怎麼辦?師父?」

  「不要叫我師父!我是仙!你是笨半仙!」

  「求求你幫幫我啊,師父,馬上把他的魂放回他的身體裡去吧!」趁現在神不知鬼不覺……

  「你這小子!天界已過了一個多時辰,這表示他已經頂著那身份過了個把月了,唉,真是亂七八糟,你叫我怎麼說收就收啊?總得找到適當的時機……啊!有了……我看見了!」

  「什麼啊?師父?看見什麼了?」

  「就是現在……」老神仙手一揚,等待著把洛天陽的魂歸位的那一刻,讓一切恢復到它本來的模樣……

  

  山林裡,兩個蒙面刺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壓根兒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們一路跟這慕商進了林子,四下無人正想一刀劈了這文弱書生時,刀被奪了,劍也被對方一腳踢落到地上。這慕商不是個病人又不懂武的嗎?怎麼手腳利落成這樣?轉眼間,一把刀一把劍已分別落在他們兩個人的脖子上──

  見鬼了嗎?

  恐怕是的……

  因為就在他們連聲求饒,幾乎是跪在地上哀號的當下,剛剛那個武功超強、威風凜凜,根本一點病態都沒有的慕商,突然間就這麼迎面朝他們倒下……動也不動。

  像是死了……

  他們等了好久,慕商還是動也不動,這回,他們終於出手探了探他鼻息──

  「死了?」

  「死了。」

  「真死了?」

  「是啊,真的沒氣了。」

  「怎麼會這樣?我們的刀劍連碰都沒碰到他的衣角……怎麼會死?」問話的同時,頓覺一陣涼意襲來,讓這人忍不住發了抖。

  另一個蒙面人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了口:「他本來就是快要病死的人,可能是突然間發病了,所以就死了。」

  這是唯一可以解釋這一連串荒謬的理由。

  「那……我們還要殺他嗎?」

  「當然,不然我們怎麼拿到錢?就說他是被我們殺掉的,在他身上補上一刀吧!」

  「不好吧?大哥……」

  「你不要錢了?」

  「當然要。」

  「那就在他身上補一刀吧!」說完,這個被叫大哥的蒙面人轉身就走。

  這林子裡太陰森森,搞不好真的見鬼了……

  殊不知,他們根本不是見鬼了,而是見仙了,被泰山頂上的老神仙擺弄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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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pjustin
子爵 | 2010-11-19 09:11:26

第六章

  洛王爺府內,喜氣昇平,從上到下,一反過去個把月來的憂傷沉寂,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喜悅的笑容,腳步輕快了,雙手忙碌了,尤其是府裡的膳房,鍋鏟聲不絕於耳,談笑聲更是不曾停過。

  「王爺醒了!」

  「是啊!王爺醒了!真是皇天保佑!」

  外頭熙熙攘攘,王爺的寢宮裡卻靜得出奇,近日來頻頻進出王爺府的御醫們,紛紛回宮裡稟報皇上這大喜之事,方甦醒的洛王爺則是一醒便移駕到寢宮旁的露天浴池沐浴淨身,完全沒有久病之人的病態。

  貼身侍衛姜勇始終有點激動的看著終於回魂過來的王爺,眼眶還隱隱泛著淚光。

  洛天陽的目光突然從天邊的遠山轉到姜勇身上,雕刻分明的俊美面容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如果你是女兒身的話,我真要懷疑你深深的愛上本王爺了,姜勇。」

  被點名的姜勇臉一紅,頭低了下去。「王爺,小的是開心啊,要不是知道王爺的魂還在慕商身上,王爺這一昏迷便個把月的,小的鐵定食不知味,難以安枕啊,王爺。」

  嘖。洛天陽一笑。「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只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當他從鳳熙那兒要回東柳鎮時,因為知道有人跟蹤便將人引進一片山林裡,那兩個黑衣蒙面人要殺他反而被他所制,然後……他就回到自己的體內,醒了過來,就像一場夢而已。

  要不是在身旁所有人的眼中看到驚喜,要不是在眾說紛紜中知道自己真的昏迷了一個多月,要不是姜勇那激動的眼神,他真要當那段頂著慕商身體過活的日子,是他夜裡胡夢一場。

  「是鳳老大那兒的巫人幫的忙嗎?」姜勇提出疑問。

  洛天陽搖搖頭。「那巫人身體不適,據說還得休息三日才行……可不管如何,三日後,鳳老大那裡我還是得跑一趟,問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還有……姜勇,你得幫我跑一趟慕家,看看那邊的狀況,盡快跟我回報。」

  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先知道,那個慕商,究竟是生是死?

  

  三日後,洛天陽照原訂計劃赴約,走了一趟山寨,當坐在大位上的鳳熙看到走進來的是洛天陽的人、洛天陽的魂,俊美的臉上,表情可是精彩絕倫。

  「慕商人呢?」鳳熙問道。雖然只見過那慕商的皮相兩回,可,比起眼前這個英俊卻霸氣又冷漠的洛天陽本人,他或許還愛那慕商的溫文儒雅多一點,至少,看起來無害多了。

  「三天前就死了。」洛天陽接收到姜勇傳達的訊息是這樣無誤。「說是在山林裡被不明盜匪殺了,已經報官。」

  三天前?那不就是十三叔來找他的那一天嗎?

  「是嗎?」唉呀呀,真要開始懷念起來了。「然後,你的魂就跑回到你的身體裡了?」

  洛天陽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那兩個蒙面傢伙怎麼可能殺得了我?我當時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然後就醒了。那名巫人呢?我得見他一面,問問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鳳熙點點頭,命人請巫人過來。「等會兒你說話小聲點,不要嚇著他。」

  「那人膽小如鼠嗎?」怎麼聽來不太濟事?

  「他身子虛啊。」才剛久睡醒來,一定是很虛的。鳳熙的扇子搖了搖,一雙狹長美眸笑笑地看著洛天陽。「十三叔,歡迎你歷劫歸來啊,看見你的魂魄在另一個身體裡,還真不習慣呢,明明是溫文儒雅的一個人,被你一附身,就算皮相一模一樣,也完全不對味了。」

  這小子,在渾說什麼呢?洛天陽的冷眸往那張漂亮的臉一掃,卻見那張臉笑意更甚,絲毫沒有想要收斂一點的意味。

  「照這樣看來,十三叔根本沒來得及交代遺言吧?這該如何是好呢?那美美的娘子,現在正在服喪守寡呢。」

  洛天陽再次瞪著鳳熙。「那又如何?」

  鳳熙還是一臉無謂的笑。「我只是在想,那美娘子會不會太過哀傷,然後跟著她死去的夫君而去?」

  聞言,洛天陽臉色一凝,雖是鎮定如常,那深沉的眸卻在瞬間顯得更為幽暗難測。

  會嗎?秦水曼會因為太過思念她的夫君而隨他而去?

  該死的!她如果敢這麼做的話,他一定會……會什麼?這個女人從今以後就與他的人生無關了,他能對她做什麼?一個女人,因為夫君的死,因為對夫君的愛,想跟著對方而去,他又憑什麼去阻止?

  如果她真的那麼做了,那也是因為她很愛慕商,而不是愛他。說來說去,這都不關他洛天陽的事!不是嗎?他究竟在氣悶個什麼勁啊?

  「十三叔啊。」鳳熙幽幽地喚著。「沒想過那美娘子思念的夫君,可能是你而不是慕商嗎?」

  「別再說了。」真是煩人的傢伙!

  「十三叔啊,沒想過把那美娘子帶回府,留在您的身邊嗎?如果,十三叔真的放不下人家的話,那就把人帶回府吧,反正慕商死了,你好說歹說也稱不上是搶人之妻,對吧?」

  哈。洛天陽真想叫人把那張多話又囉唆的嘴給封起來。

  「你那雙眼,除了能看透人家的魂,還兼能看透人家的心嗎?說得你十三叔我,好像愛上人家似的!」

  「唉呀,小侄只是想提醒一下十三叔,不要錯失這擄人勒贖的大好機會啊,慕商還在便罷,既然他都死了,把喜歡的姑娘帶在身邊看著,總比以後犯相思心痛來得好吧?」

  「什麼擄人勒贖?」嘖,真是山寨頭子當久了,連說話都充滿著匪氣!「還有,誰會犯相思?這樣的話用在我身上,不覺可笑嗎?」

  「不會啊!」鳳熙笑咪咪,眼角已看見走進大廳的東雪。

  洛天陽也看見來者,果真如鳳熙所言,此人氣質一絕,相貌倒稱不上絕色,溫雅中帶些許傲氣,俊秀中帶些許清靈,聰敏卻溫和,孤高卻又良善,只能說一見人便覺舒服無比。

  「東雪先生?」

  「是啊,他就是東雪。」鳳熙見到來人,已親自起身相迎,只差沒伸手過去扶人家一把了。「來,東雪,這邊坐,坐我身旁,這樣我才可以保護你。」

  東雪溫溫地看了鳳熙一眼,唇角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這人,又愛說胡話了,可聽在心裡倒覺窩心,明明是山寨頭子不是?怎地就華麗非常、優雅非常,不只衣著,連這山寨都可媲美皇宮,怎麼瞧,都非凡人也。

  東雪的眸子轉向另一個男人,此人衣飾高雅,霸氣天成,剛毅的下巴帶著凡人所難有的自信與孤傲,俊美的臉龐帶著一絲淡漠與疏離,是那種會讓他一見便敬而遠之的人,因為太霸氣精明,總讓人覺得無所遁形。

  就像現在,此人的目光瞬也不瞬地落在他臉上、身上,像是不把他當人,而是當成一件商品。

  「這位是?」

  「洛天陽。」洛天陽自報姓名,厲眸閃耀。

  東雪輕佻挑眉。「你回魂了?」

  雖然他沒有透視魂魄的能力,但此人的精氣神相符無礙,自是不該會有靈魂被錯置的問題。

  洛天陽頷首。「是。本來還在林子裡和兩名賊人在一塊,莫名其妙,一覺醒來就回到身體裡了,而我之前頂替的身體的主人慕商卻是中刀而亡,已經在辦喪事,這中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東雪的眸定定地落在他臉上,凝神半晌才道:「該是上頭發現出了問題,乘機把你的魂給換回去。你跟我來。」

  洛天陽起身,看了鳳熙一眼,鳳熙的扇子很自然的搖了搖。「要帶十三叔問神問鬼去呢,快去吧。」

  東雪腳步一頓,在心裡一歎再歎。這般不敬鬼神之人,幸好命格超人一等,否則,真要時時招來禍事了。想著,才又起步往外走。

  洛天陽徐步跟上,踩上院落裡的一地蕭瑟,通往山寨裡最寧靜的角落。

  

  喪禮過後,本該肅穆寂靜的慕家宅院,卻日日有商家上門討債,讓慕家大門深鎖,卻依然不得安寧。

  「今天你就跟我說清楚!為什麼本來還好好的生意,會被你搞成這個樣子?」慕老夫人氣得直發抖。

  這幾日吵到家裡來的那些人,全都是以前老爺子還在時生意上的朋友,要不是看在她的一丁點薄面上,允許給她一點時間來籌錢,恐怕現在連這房子也保不住,要去露宿街頭了。

  慕林跪在地上,雙唇動了動,半晌才道:「我有認真工作的,娘……只不過,在賭場輸了一些銀子,我想把它贏回來,沒想到卻越輸越多,只好在商行那裡挪些銀票,都怪我最近運氣背,所以才……」

  慕老夫人的枴杖一下便打在小兒子的身上。「你給我去賭錢?你該死的給我去賭錢?你爹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就這麼被你毀了,你還敢給我找理由?現在可好,你大哥去了,我還巴望著你呢,你老實告訴我,你在外面到底欠了多少錢?」

  慕林的頭低了下去。

  「還不給我說!」慕老夫人的枴杖又往小兒子身上揮去。

  慕林吃痛的叫出聲,大嚷:「五千兩啦!」

  「什麼?五千……兩?」慕老夫人的身子搖了搖,幾要昏過去。

  一直站在一旁的秦水曼趕緊趨前攙扶,邊輕拍著她的背邊關心的問著:「娘,您還好吧?」

  「我怎麼能好?怎麼能?慕商走了!本來以為病好了,我也可以享清福了,怎麼想得到他竟然會被賊人給殺了?結果,現在喪禮才剛辦完呢,就一堆人上門來討債,生意別做了不說,五千兩?把房子賣了都還欠人呢,這教我們一家子人住哪裡呢?」

  「娘……」秦水曼也不知該說什麼。「不管如何,媳婦會盡力孝敬娘,不會讓娘吃到苦的。」

  慕老夫人抬起頭來看向她,心裡激動難以自抑。怎麼就是她呢?一個打從進門來便不太討她歡心的媳婦,卻在這最緊要的關頭顯現出她的孝心與溫婉良淑,之前是她看走眼了嗎?總覺得這女人過於美麗而不牢靠。

  「水曼啊,你和商兒還沒行過房吧?」

  秦水曼一詫,著了慌。「娘……」

  慕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你走吧,水曼。你才進門三個多月,又沒和商兒行過房,我們慕家不能這樣綁住你的一生,走吧,也許還可以再找個好人家嫁了,不必留在慕家守一輩子的寡!」

  秦水曼不敢相信的輕搖著頭。「娘,您這是在趕我走嗎?夫君雖然去了,可是,水曼可以代夫君孝敬您啊,娘。」

  跪在地上的慕林也急道:「是啊,娘,把大嫂留下來吧,我會照顧她的。」他絕不能讓她走!她是他的!他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這個機會的!

  秦水曼聞言,愕然的看著慕林,他正抬眼看著她,眼中滿滿都是情意。

  她嚇得別開眼,心裡頭亂七八糟,完全沒想到小叔竟然會喜歡她?而且還表現得如此露骨……

  慕老夫人更是錯愕,看看兒子再看看大媳婦,突然間,她像是看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勃然大怒了,轉身手杖一拐便打向秦水曼,秦水曼措手不及,卻又不敢逃,驀地被打得跪倒在地──

  「你這狐狸精!該死的狐狸精!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我還真以為你是孝順我呢,難得大發慈悲的要讓你走,沒想到……沒想到……你竟然和慕林……啊?多久了?你們兩個勾搭在一起多久了?說!」

  「我沒有啊,娘!」秦水曼拚命搖著頭,抓著慕老夫人的腿急嚷著。「我真的沒有啊!娘!請你相信我!」

  「我再信你才有鬼!你這狐狸精!我今兒個非把你打死不可!」

  一棍又一棍,打得秦水曼的身子火辣辣的疼,她死命咬緊牙根,淚禁不住地落下。

  她不求饒,也忍著不哭出聲,被打的時候,腦海裡想著的都是那一日夫君走進門把她帶走的情景。

  現在,夫君不可能再走過來解救她了……

  他已經走了,連對她說一聲都沒有,就這樣離開了她……

  哈,被這樣打死也好,她就隨著他去吧,順便問問他,為什麼不抱她?她有這麼不可愛嗎?

  「娘!你不要這樣打她!你會打死她的!」慕林衝過來抓住娘親。「大哥都死了,她不能給我嗎?反正他們兩個又沒行過房,我可以代大哥照顧她,有什麼不可以?剛剛不是說要讓她走,找個人家嫁了嗎?她死了丈夫,還嫁得出去嗎?不如把她給了我,我不會嫌棄她的!」

  慕老夫人氣得直發抖。「你在渾說什麼?就算她沒跟你大哥行過房,也不代表她可以跟你在一起!在人家眼裡,她就是你的大嫂,你竟然……竟然敢……叫她給我滾!滾得遠遠的!我再也不要看見她!」

  「不可以!」慕林冷了臉,不再求饒。「我要定她了!」

  「什麼?你膽敢為了這個女人忤逆我?」

  慕林咬牙,正要點頭,從門口傳來了家丁慌急的叫喊聲──

  「不好了!不好了!官府來人了!老夫人,這門開是不開啊?」家丁氣喘吁吁的跑進大廳裡。

  「官府?」慕林嚇得臉都白了。「他們那些人渣跑去告官了嗎?不是說好可以讓我延上半個月籌錢的?」

  慕老夫人氣極攻心,腿一軟,跌跪在地上。

  「娘!」慕林和家丁見了,趕緊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

  「真是天要亡我們慕家了嗎?」慕老夫人哭出聲,老淚縱橫。「林兒啊!你如果被官府抓去,娘也不必活了啊!」

  「娘,孩兒不孝,是孩兒的錯……」

  家丁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老夫人……他們說是來送禮的……」

  什麼?送禮?

  慕林、慕老夫人和跪在地上的秦水曼都一臉愕然的看向老家丁,完全搞不清楚這會兒他在說什麼鬼話。

  「你老了嗎?聽錯了吧?」慕老夫人大大歎了一口氣。「現在慕家是什麼世道啊,官府來送禮?真是笑話了。」

  「是真的!小的沒聽錯!他們真的說是來送禮……」

  

  浩浩蕩蕩一群人,就這樣進了慕家大宅,宅第外頭一群侍衛守著,宅第裡頭的侍衛也不少,從門口一直排到大廳外,東柳鎮亭長必恭必敬的跟在一名氣宇軒昂、衣著高雅,看起來便尊貴萬分的高大男人後頭,說起話來鞠躬哈腰的,差點沒當場搖起尾巴來。

  眾人見堂堂東柳鎮最高官員亭長在此人面前連頭都不敢抬,不用特別指示也知道這人來頭不小,再加上此人霸氣天成,只要對上他那雙眼,凡人都會不自主地低頭閃避,更別提這等陣仗了。

  洛天陽撩袍坐上廳上大位,飛揚的眉一挑,厲眼迅速將大廳內的人掃入眼簾,卻未見到他想見之人,眉頭不由一蹙。

  「爺?」亭長見洛王爺蹙眉,趕緊低頭探詢。

  「慕家人都到齊了嗎?」

  亭長抬頭,瞪著站著的慕林。「快答爺的話!」

  慕林抖著嗓,道:「除了慕家兒媳,慕家的丫頭家丁都在此。」

  洛天陽挑高了眉,冷眼掃嚮慕林。「我說了,全部人都得到。」

  「請爺見諒,她病了,不宜見客。」

  「病了?」洛天陽的眉挑得更高了,起身,連句話都沒說便直接往外走去,直驅回房。

  所有人都愣在當下,慕林跟在亭長後頭追去,看著那位爺直接就往秦水曼的房裡走,熟門熟路的像在走自家房子,心裡有一千一百個問號。

  「這位爺究竟是誰?」忍不住開口問。

  亭長看前方的人影已走得不見蹤影,嗓音壓得更低了,道:「是當今皇上的親弟,洛王爺。」

  「什麼?洛親王?」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皇朝最得寵的洛親王?慕林嚇呆了,差點沒腿軟。

  這樣一個偉大的人,跑來一個小小的慕家宅第做什麼?

  見人呆掉了,亭長好心的在他耳畔小聲的交代。「小心招呼著,別惹怒了他,他可是得罪不得之人,知道嗎?他要什麼都依了他,定可以幫你慕家度上難關,懂嗎?」

  「他究竟要什麼?」他們慕家能有什麼是那種高高在上的人想要的?

  「說是一個叫秦水曼的女人。」

  「什麼?」慕林大驚失色。「那位爺,怎麼會認識她……我是說,我家大嫂?」

  「是你家大嫂嗎?這我就不知道了,肯定爺是在哪兒見過,驚為天人吧,所以,聽說是要把她買回去當侍妾……」

  

  第七章

  秦水曼低著頭,手上拿著之前夫君給她的草藥膏,慢慢的搽著手臂上被打的傷;這瓶草藥膏她用過,對被打得瘀青的傷很有用,沒幾天就可以完好如初。

  就這樣一邊搽,她一邊想起了夫君,淚終是忍不住掉下來。

  她想他。真的想。只要一想到她連夫君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只能見到那副冷冰冰的屍體,她就有無限的遺憾。

  從來沒想過,在夫君死前最後一次的相處,竟然是那樣的收場,把她的回憶震得七零八落,連夫君愛她不愛都不知道,就這樣把她一個人留在世間,她是怨的,不怨才怪,卻還是思念啊。

  到現在,她都還會想起死前約莫一個月前的夫君,在婆婆面前幫她說話,護衛著她的那種眼神,那樣的霸氣,那樣的理所當然,那樣的佔有,像是心疼著她的,像是憐著她的……

  砰一聲──

  房門突然間被一股強而有力的力道給震開,秦水曼一嚇,手上的草藥膏滾落到地上,一直滾到一雙穿著褐色錦鞋的大腳旁,然後,被一隻好看的大手給拾起,握進了掌心。

  秦水曼一直看著那瓶藥膏,所以,也看到了那隻大手的主人──一個英俊挺拔,眉目輕揚,高大霸氣卻又尊貴非凡的男人。

  那雙眼,黑如墨,深似海,正直勾勾地望進她眼瞳,瞬也不瞬地,緊緊鎖住她,像是要把她整個人給吸納……

  她的心,撲通一跳,愣愣地望著那雙眸,卻在同一時間想起了她的夫君。

  這是一種很奇異的聯想,明明是不同的兩個人,一個溫文儒雅,一個霸氣如天,但那雙看著她的眼,卻又是那般的似曾相識……

  不可能……

  她是被嚇傻了,嚇昏了,不然就是過於思念,才會把眼前這個陌生的大男人和溫文的夫君聯想在一塊。這太詭異了!也太不應該了!

  她低下眸,不再望住那雙眼,眸光轉向那雙大手裡的草藥膏,那是夫君留給她的東西,那是她的,她必須拿回來。

  「又被打了嗎?」洛天陽把玩著掌心裡的草藥膏,隱忍半晌才開口。見到這瓶他給的草藥膏,不必親眼察看,他就知道她又受了傷。怒氣張揚,在胸口裡燒灼,冷冷的嗓,似霜雪。

  又?秦水曼詫然揚眸,不明所以地望住他,卻再次,跌進那雙黑瞳裡。

  他識得她嗎?見過她嗎?知道她被婆婆打過嗎?若不,他如何會脫口而出那個又字呢?口誤了嗎?

  她呆愣的模樣,提醒了他,說錯了話。

  他,現在這樣的洛天陽,和她既是第一次相見,又怎會知道她的過往?

  「這草藥膏專治跌打損傷,姑娘既然不懂武,自然是被打傷,在下猜得可有誤?」洛天陽淡淡解釋,見她露出一抹恍然神情,像是順心了不少。

  「閣下是?」心一緩,這才想起這男人不知為何,就這樣不懂禮數的直闖她一個婦道人家的寢房?

  「洛天陽。」他直報姓名。

  她迷惑的看著他。

  他卻沒打算給她進一步的解釋,朝坐在床邊的她走過來,撩袍屈腿的蹲在她身前,仰頭看著她。

  「把裙擺拉起來,我幫你搽腳傷。」

  秦水曼被他的舉止嚇壞了,忙不迭站起,卻一個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腳,踉蹌的又要摔回床上,一隻大手及時拉住了她,卻讓那股跌勢轉而跌向了一個寬大有力的胸懷──

  「啊!」站不穩,秦水曼幾乎是整個撲進洛天陽懷裡。

  洛天陽抱住了那柔軟的嬌軀,穩住了那嬌弱的身子,任她在他懷裡隱隱地發著抖,打著顫。

  她在怕他嗎?

  他長得很可怕?

  「快放開我!」她攥著他的衣角,慌亂的輕喊。

  就算她覺得可怕,此刻的他也不想放開她。

  可以用這副身體抱著她,是多麼幸運之事啊。他,洛天陽,簡直跟在生死關頭走一遭沒兩樣,差一點就要頂著別人的身體、別人的身份而活,若真要說有一點點對那個身份的依戀,就僅僅只有她而已。

  他,放不下她。

  就算是一個本來不該存在他生命裡的女人,事已至此,他也要緊緊把她拴在身邊看著,不容她被人欺,不容她為別的男人傷一輩子的心,不容她的眼底只有那個死去的夫君,就算,他也曾經是她眼中的夫君的一部分……

  「求你放開我!」她掙扎著,急於逃開他的懷抱。

  「我要你,秦水曼。」他淡然的宣告。

  什麼?秦水曼呆呆地望住他,不動了。

  這個叫洛天陽的男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瘋了嗎?

  第一次見面就把她摟進懷裡,說要她?那樣的理所當然,像是做過了一千次一百次似的,出口的話蠻橫無理,望著她的眼神卻是那樣那樣的溫柔,像是愛著她的,想把她揉進他眼底似的……

  定是她眼花了!

  她也跟著瘋了嗎?所以才會把這樣霸道的說要她的男人,看成深情似海?

  「你……究竟在胡說什麼?」她慌亂的別開眼。

  洛天陽笑了,捧住她的臉,讓她不得不正視他的眸。「聽好了,秦水曼,我要你當我的侍妾,當我的女人。進王府吧,我不會讓任何人再打你欺你,我會保護你……一輩子。」

  

  今年的冬,好冷。

  她秦水曼才嫁人三個月就死了夫君,這會兒卻又要讓夫家的人給賣進王府,讓她打從骨子裡發著寒。

  「我不要!」秦水曼跪在慕商牌位前的地上,斬釘截鐵的拒絕了。「娘!水曼是慕家的媳婦,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慕家的!」

  她不知道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那位爺為何會識得她?又為何對她說了那番要保護她一輩子的話?更甚者,莫名其妙的要她當他的女人,他的侍妾?她已經嫁人了啊!怎麼可以剛死了丈夫就馬上跟了人?

  慕老夫人冷冷地看著她。「賣了你,那位爺會給慕家一萬兩的黃金,算是你為慕商積了一點德,只要你跟那位爺,慕家不僅可以度過這次難關,還可以好吃好住一輩子,不是說要代替商兒好好孝敬我嗎?這就是你可以孝敬我的時候,為什麼拒絕?難道你以為我會讓你留下來勾引林兒嗎?」

  「娘!我和小叔真的沒有任何關係!」

  「那就跟了那位爺走吧。那位爺,位高權重,你跟了他是你的福氣呢,反正你還是完璧之身,商兒也死了,你沒有對我們慕家不起,也沒有對不起那位爺,至少你是完好的跟了他,他知道了應該會更開心的,對你也會好。」

  「娘!萬萬不可啊!水曼不要……」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慕家家破人亡嗎?林兒在外欠了一屁股債,就算賣了這房都還不清的債,你以為你留下來可以幫得了什麼?難不成你想看著我們一家人去死?這是你想看見的結果?」

  秦水曼搖著頭,一搖再搖。「娘,求你不要把我賣了……」

  慕老夫人看著她,突然朝她跪了下去。「我求你吧,求求你救救林兒,救救我們慕家吧,如果你真的愛過商兒,真的當是咱們慕家的媳婦,應該不會這麼狠心的看著我們家破人亡吧?」

  秦水曼的淚,緩緩地流了下來,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我求你了,媳婦。」慕老夫人朝她磕了頭。

  秦水曼受不起的趕忙將她給扶起。「娘,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我求求你不要這樣……」

  「你不答應,我就不起身。」老夫人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為救兒子慕林,她這老人家是什麼也得做的。

  只能這樣了,是吧?

  當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開了口,這事就根本一點轉圓的餘地都沒有了吧?

  「我答應。」她想笑,淚卻一顆顆的掉下。

  慕老夫人怔然的望住她。

  「我答應就是了,娘。」秦水曼幽幽地說著,跪在地上久久不起,目光直直的望著牌位上的名。

  夫君啊,我將離你而去了。

  為了慕家,離你而去了……

  心,像是被負了顆大石,那樣沉呵,沉得怕是一輩子都拿不下來了。

  

  東柳鎮到京城的距離,快馬行進約莫要五個時辰,若是坐轎一路晃過去,可能需要一天。

  一路上,洛天陽高坐在馬背上,英姿颯爽,心情是這陣子以來最好的一天,而坐在轎子裡晃上幾個時辰的秦水曼卻頭昏想吐,整張臉蒼白不已,幸好坐在馬背上的那男人好心,行經一處山林外的小徑時突然讓整隊人馬停下來休息,這才讓她喘了一口氣。

  只是沒料到,她才覺得稍稍好過一些,轎子外頭卻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出來吧,水曼。」洛天陽直呼她的名,叫的時候,覺得心情極好,唇角微微上揚,竟是意外的溫柔。

  秦水曼掀開轎簾時,見到的就是那抹極溫柔的笑,他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目光燦然。

  她沒下轎,那張蒼白的容顏卻全落進洛天陽的眼底,眉一凝,他倏地下馬朝她走去,伸手把她給拉出轎子,她腳一軟,整個人跌進他的懷裡,他索性將她攔腰一抱,走回馬前將她抱上馬背,自己再躍上。

  「姜勇,你們休息一會兒便先行回京吧。」照這樣的速度晃悠下去,可能要到後天才能回到王爺府。

  「可是爺……」

  「就這樣,不必等我回來,我會帶著水曼自行回府。」洛天陽話落,輕扯韁繩策馬離去。

  馬速不快,但對從來沒騎過馬的秦水曼而言,很難不害怕的緊緊抓住洛天陽的腰際,就這樣一路摟著他,手指都泛白。

  風,陣陣從耳畔掠過,幾乎是緊閉著雙眼的秦水曼,連睜眼瞧瞧這美麗月夜的勇氣都沒有,比起坐轎,這樣坐在馬背上吹著風,似乎讓她感覺好一些些,卻又不是那般的舒適,除了……這副溫暖寬大的胸膛,莫名的給了她一些安全感。

  她不知道,之後的命運會如何,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會怎麼對待她,雖然她不樂意被慕家就這樣賣了,而且是賣給一個陌生的男人,但,這或許是她為死去的夫君代為盡孝的最後一件事了,拯救了慕家,還給了慕家一生富足。

  該滿足了,不是嗎?

  無論如何,她都替夫君盡了最大的孝心。

  「怕嗎?」洛天陽低頭問她。長長的黑髮因為風纏繞上她冰冷的面頰,他的目光黑燦如星。

  秦水曼睜眼,與一雙深沉如海的黑眸相對,心一動,瞬間垂下眸。

  這個男人的眼神太深沉霸氣,每當他看著她時,總會讓她感覺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慌亂而無措。

  「很怕?」是怕他吧?因為他,她不得不跟他走,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面對他這個完全陌生的男人。

  「不,我不怕。」她口是心非,心卻跳得飛快。

  「討厭我嗎?」

  她一愣,沒想到他會這樣問她。

  「是……不喜歡。」她小聲地道。誰會喜歡一個莫名其妙就花大錢把自己硬是買走的男人?

  雖然,其實,她並不是那麼的討厭他,因為,他的那雙眼,總會讓她想起死去的夫君,在他的身上,她彷彿可以感覺到夫君在她身邊的氣息……是啊,她在貪戀這男人身上相似於夫君的一切,就是這樣,她才會感覺好些。

  洛天陽失笑,小腿使力一夾,讓馬跑得更快些。「不管你喜不喜歡,你都跟定我了。」

  「啊。」她輕喊,把他抱得更緊,怕自己就這樣滑下去被馬給當場踩死。

  「花了一萬兩黃金買下我,就為了這樣嚇我嗎?」她有點失控地叫著,差點沒因為害怕而哭出來。

  「當然不是。」他沒緩下速度,很樂意被她的兩隻小手緊緊圈抱著。

  「我會摔下去的!」她又叫。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他低低笑著,雙眸望向那黑夜盡頭的一點瀲灩光影,在月光下神秘而誘人。「快到了,怕的話就把眼睛閉上。」

  她閉上了,過不久,光潔冰冷的額頭上卻傳來一陣溫……

  是,親吻?

  他親吻了她的額頭嗎?

  秦水曼嚇傻了,眼睛閉得更緊,一點縫都不敢露出來,就當沒那回事似的裝死到底,整張臉都埋進他胸膛裡。她的頰,貼著他規律的心跳,像是已聽上千百回似的他的心跳聲,竟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還有,那股清晰的味道……

  秦水曼驀地張眼,迷惑不已的仰頭望著他。

  這味道……打哪兒來的?為什麼她可以在這裡聞到和夫君每回出門回來時,那種一模一樣的不知名味兒?

  「怎麼了?」洛天陽溫溫一笑,伸手把她抱下馬。

  一直到兩腳都站在柔軟的草地上,秦水曼才發現馬不知何時已經停下,放眼望去,竟是一片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泉水,還隱隱冒著煙,她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氣,這熟悉的味道讓她覺得好感傷又好激動。

  「天啊,這裡好美。」她情不自禁的發出讚歎。

  四面環山,在黑夜裡雖看不真切,但那湖面上的粼粼波光,襯著那高掛的明月和淡淡的白霧,簡直只能用人間仙境可以形容。

  是這個味道吧?混合著泉水和花香及山林裡的味兒……

  洛天陽靜靜地看著她陶醉又似乎帶些懷念的神情,心也跟著一動。

  她在想他嗎?此刻的她,想的是他吧?當他假夫君的那個把月來,他常常來這裡練功兼沐浴,這裡的味道,常常沾滿他全身,一直睡在他身邊的她應該不陌生才對。

  「這是鏡湖,是天然的溫泉湖,此湖終年溫熱,是我偶然間發現的世外桃源,也是我常來泡湯之處。」他沒說的是,這天然溫泉湖對身體甚有療效,尤其武打損傷及氣血淤塞,更是一泡見效。

  「水,是溫的?」秦水曼的眸瞬間亮起。所以說,這根本就是一大片溫泉水?天啊!如果在這樣的湖裡泡澡,是件多麼幸福的事呵,她簡直不敢相信世間有這樣一處美地。

  「嗯。」洛天陽笑著點頭,看到她眼裡,那躍躍欲試的表情。「下去吧。」

  該慶幸這天然溫泉湖地處深山,一般人難以窺見,也往來不易,否則,這樣的湖鐵定名傳天下,他就不得安寧了。

  「嗄?」秦水曼驚詫不已。他叫她下去?在湖裡洗澡嗎?這裡可是一點遮蔽物都沒有,他又是個大男人,她怎麼能就這樣下去?

  「我要在此沐浴完再回府。」洛天陽的唇角揚了揚。「你不下去,可以在一旁等我。」

  說著,他從馬鞍旁扯下一個大布包,走到湖畔開始脫衣服。

  秦水曼愣了好一會兒,直到看見這男人光裸好看的寬背,才慌急的趕忙背過身去,摀住雙眼。

  身後,傳來陣陣水聲,還有不時哼在那男人嘴邊的小曲,那小曲低低迴盪在湖面上,好聽得令她忍不住專心聆聽起來。

  他好像洗得很開心,聽他哼出的曲兒就知道,這男人現在的心情很不錯,或許,可以趁現在……

  想著,秦水曼背著他跪了下去,揚聲道:「這位爺,我可以為您做牛做馬,洗衣燒飯,我什麼都可以為您做的,您收我做奴婢吧!水曼乃寡婦,實在沒有半點資格當爺的侍妾,請爺收我做奴婢吧,奴婢我將終其一生侍候著爺,忠心對您,水曼在此求您了!」

  水聲,停了。

  曲兒,也停了。

  大地一片沉寂,只聽得到風聲和蛙鳴。

  「你寧可當奴婢,也不願當我的侍妾嗎?」久久,才聽到洛天陽甚為低沉不悅的嗓音從身後傳過來。

  秦水曼咬唇,不管他看得到還是看不到,輕輕點了點頭。「是的,我是慕家的媳婦,而且才剛剛當了寡婦,爺,天底下的姑娘這麼多,爺何必這樣為難水曼呢?水曼怎麼樣也配不上爺啊。

  「聽起來倒不像自卑,比較像是嫌棄我呢。」他輕哼了一聲,心裡頭隱隱不是味。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

  「只是要守著你的貞節牌坊一直到死,是嗎?」洛天陽再一次冷哼,叱道:「為了一個從來沒有抱過你、要過你身子的男人守節一生,聽起來真的很不讓人同情也很讓人懊惱,你是存心來氣我嗎?」

  嗄?秦水曼愕然不已,忘記迴避而跪著轉過身來詫異地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我……我是說,你怎麼知道……我的夫君沒有抱過我?」難不成娘對他提起這個?怎麼可能?這種事怎麼可能拿出來放在檯面上對一個男人說?

  這件事對她而言,是奇恥大辱啊,像是對她這個人的徹底否定,想也想不到會在這個陌生的男人口中聽見……她覺得難堪又難受,眼眶陡地泛起一層薄霧。

  就算兩人不是靠得很近,洛天陽還是在黑夜裡一眼便看見她眼底的淚光。

  還是很在意嗎?因為他沒有抱她?

  這個傻瓜!

  他當初沒有抱她,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是慕商,不是她真正的夫君啊,如果那時的他抱了她,對她才是一種褻瀆。

  可,他回來了,以他真實的身份回到她身邊來了,他要用這副身子來抱她,還要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不會放手……

  「聽清楚了,要當奴婢還是當侍妾都由你,不過,對我來說,不管你是什麼,我都會要你抱你擁有你,我,洛天陽,將會是你秦水曼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一個。」
引言 使用道具
jhpjustin
子爵 | 2010-11-19 09:13:01

第八章

  這夜,秦水曼擁著那熟悉的味道,不經意偎在洛天陽的懷中沉沉睡去,忘記了在馬上的不適和他霸氣的眸光,也忘記他的宣告對她來說帶來多麼大的震撼,暫時的遺忘了對未來的不安,在他懷裡睡得恬適。

  夢裡,兜著的是她沉睡之前的記憶……

  她看著洛天陽穿好衣物的偉岸背影,遲疑著要不要照他的命令去做,把衣服脫了進湖裡泡澡?

  唇咬了又咬,指尖緊緊扯著腰間的束帶,很想逃跑。

  「需要幫忙嗎?我很樂意效勞。」久久沒聽見身後動靜的洛天陽,不懷好意的開了口。

  「我真的……不想洗。」想到要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寬衣解帶,她整張臉都紅了。

  「是累到不想動了吧?無妨,這個我也可以幫你效勞,雖然我沒幫女人洗過澡,可是我相信那一點都難不倒我,要不要試試?」

  「不用。」她很快地拒絕,咬緊牙根開始脫衣服,然後像逃命似地跑進湖裡,將整個身子沉進水裡。

  然後,奇異的事發生了,當她的身子整個讓那溫泉湖所浸染後,她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忘了先前的緊張不安及害怕,這種舒服的感覺讓她簡直要驚歎而發出滿足的笑聲。

  身體的疼痛感消弭了,之前被打的傷好像也被這溫泉給安撫了,冷透的空氣所造成的身子緊繃也在瞬間消逝無蹤……

  洛天陽沒再說話嚇她,依然背對著她盤坐在一塊大石上,不曾回過頭來偷瞧她一眼。

  這會兒,換她瞧著他了,就算只是看著這男人的背影,她依然還是瞧著瞧著紅了臉……

  那臉紅,從夢裡渲染到夢外,粉粉的瑰麗撲在她雪嫩的雙頰,看起來就是可口萬分。

  因為她的夢囈聲而低頭瞧她的洛天陽淡淡移開目光,壓抑住體內跟著馬蹄聲奔騰不已的焦躁,策馬飛奔。

  隔日午時,兩人便回到了洛王府。

  洛天陽親自把秦水曼給抱進府,叫府裡總管將她安頓好之後,一道御令卻把他急召到宮中,自此整整七日不曾回府。

  

  秦水曼被安排住在最靠近王爺寢宮的東月軒,可是除了睡覺,她幾乎都在府中膳房裡忙活,提水灑掃搬柴火,無一不做,王爺府裡除了總管及稍後兩天回府的姜勇知道此女乃洛親王很重視的女人,不惜千里迢迢親自跑到東柳鎮要人外,其餘的人都把秦水曼當成府裡新來打雜的美麗寡婦。

  她不諱言自己是剛死了丈夫的女人,膳房裡的長工們廚子們都對這位新來的少婦甚有好感,太過粗重的不讓她碰,但她總是勤快的插手任何她可以幫忙的事,短短數日便在府裡有了好人緣。

  所以,她進府裡的日子雖然短得不能再短,卻知道了很多事,包括洛王爺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胞弟,霸氣冷漠,實事求是,卻從沒真正苛待過下人,雖然常常跑花樓,卻從沒帶過任何一名姑娘回府,在下人眼中的評價意外的極高。因此,當個把月前王爺突然昏迷不醒,府裡上上下下簡直一片愁雲慘霧,沒想到十天前,王爺卻又突然醒過來,府裡上下皆跪天謝恩,整整三天點香謝天。

  算算日子,那洛王爺醒過來的時間竟然和夫君死去的時間一模一樣,每當想起這個,都會讓她莫名的覺得有些詭譎不安,尤其,推算時間,這位洛王爺醒過來後不到幾天就出現在慕家,出了一萬兩黃金的代價將她這個寡婦給買下,說什麼都覺得於理不通。

  記得,她問過他為何要買下她,當時他的回答等於沒回答,說是他洛王爺想做的事不需要任何理由,更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因此,她始終不知道,這一切的前因後果是怎麼一回事?再加上後來知道他曾經昏迷不醒過個把月……怎麼想,都覺得怪異不已。

  她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腦海中夫君的影子卻老和洛王爺這個男人重迭,常常在夢裡分不清誰是誰,讓她困惑得緊,這陣子,她夢多,一個比一個還要真實,就像是真的發生了,又好像全部只是夢而已。

  這一日,艷陽高掛,讓連日來的寒冷稍稍添了一絲暖意。

  秦水曼提著一個大木桶的水,從王爺府側邊的深井一路要提回灶房。這幾日天冷,她細白的雙手被凍得紅腫,提起水來特別吃力,吃痛的走著走著,一個不小心踢到地上的石塊,整個人撲跌在地,把整桶水給一併打翻了,透冷的水沿著地面滲進她衣裡,凍得她直打顫。

  她爬起身,顧不得身冷,想的全是灶房裡急需用來煮午膳的水,提起水桶又往回朝水井的方向走,未料才一個提步,腳踝便傳來一陣刺痛,她皺了眉,提起腳動了動再試試踩地,又往前走了幾步,還是痛!

  秦水曼真要欲哭無淚了。

  這井不只距離灶房有點遠,還地處王爺府最偏僻的一角,除非有人剛好也要來取水用,否則要等個人來傳話,灶房那頭鐵定已等水等到跳腳。

  想著,她忍住痛,還是一步步的往井邊走,驀地,一隻手伸了過來搶走她的水桶,直接把桶子丟到一旁──

  「你現在是在幹什麼?」洛天陽的俊顏薄怒,下顎繃得緊,一雙眸子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了一回又一回,讓他有想要揍她屁股的衝動。

  他遠遠地就看見她跌倒了,受傷了,還忍痛爬起來要再去打水的模樣,他冷冷的站在那裡,想看著她自己放棄,卻沒料她寧可撐著身子還是要去打水,當真是要氣死他!

  秦水曼看見洛天陽,有一剎那的怔愣,沒想到會突然見到他,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不知為什麼,她的心跳加快了些,覺得一口氣快要喘不過來。

  「我在提水……」

  「我有眼睛!我是在問你,誰叫你做這些奴僕們做的事?」一回府,總管就前來向他稟告秦水曼這七天都做了些什麼。因為當日回府匆匆離開,只交代總管她要做什麼就讓她做什麼,沒想到她真的選擇當奴僕而不是小姐!

  重點是,他還聽說了,她四處跟人家說她剛死了丈夫,是個寡婦,這話傳到總管那兒,連總管都一臉不認同的看著他。

  她是故意的吧?

  想要藉此擺脫他嗎?

  不知她是太天真?還是太小看他要她的堅持?

  「是我自己要做的。爺不是說過,要當什麼都隨便我……」她小小聲地說。

  他的臉色很難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知道他不會真的傷害她,所以,她雖然有點害怕,但不恐懼,可能是因為這樣,她常常有點不怕死的對他說出內心真正的感覺,就算知道他會不開心,她還是有點任性的這麼做了。

  洛天陽氣悶地瞪著她。「那麼,你也該知道這句話的後一句是什麼了?」

  秦水曼驀地抬眸,幽幽地望住他,唇動了動卻未語。

  他朝她走近一步,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又一步,卻在轉眼間被一隻有力臂膀給摟入懷中──

  「你很不乖,知道嗎?」他在她的耳畔低吟。

  秦水曼的身子在打顫,因為他的唇正貼上她的耳窩,還親匿地輕咬上她的耳垂,讓她整個人都發軟,死命咬住唇才沒叫出聲。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抱著她,還對她做了這樣親密不已又羞人至極的事?

  「請不要這樣……」

  「怎樣?」他壞壞地問。說著,又輕咬上她的耳朵,甚至還更過分的張嘴含住她的耳垂。

  「啊……」她禁不住呻吟出聲,雙手緊緊攥著他胸前的衣服,接著是氣得伸手捶打他。「放開我!」

  「不要!」

  「洛天陽!」她又羞又惱的大喊出他的名字,整張臉都紅了。

  哈,洛天陽低眸瞅著她此刻羞慚不已的神情,唇角不自主地往上勾,對她這樣沒大沒小的叫他名字,看不出任何的不悅。

  「你這個樣子讓人更想一口吃了你。」

  什麼?

  轟地一聲,秦水曼的臉幾乎像是要被炸開似的紅艷通透,直到耳根和頸項。

  洛天陽見了,開懷朗笑,一掃過去七日在宮裡,被皇上及一堆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名門千金給搞得快煩死的鬱悶心情。

  原來,他是真的想她的,很想很想。

  本來以為把這個女人帶回來是因為同情、不捨、憐惜,怕她在慕家以後的日子不好過,怕她被那個心存壞心眼的慕林給欺負了,怕她因為太過思念那個可以說是間接因他而死的夫君,總之,他就這樣把她帶回來了。

  他承認,不管是之前在慕商的身體裡,還是現在在自己的身體裡,他都想要抱這個女人,但,他真的以為就是這樣而已,因為得不到,所以想要,如今,她的人就在他的王爺府裡,他還是在皇宮裡頭思念著她呵。

  跟皇上對奕時心不在焉,皇上刻意替他辦的選妃宴,他也只顧著喝酒,心如止水到連皇上都以為他病還沒好,竟然對眼前這些美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嘖,全都是因為她呵。因為她,他連上花樓的樂子都變得無聊透頂。

  所以這債,只能找她償,徹頭徹尾的要她償。

  想著,洛天陽攔腰一把抱起她,轉身往他的寢宮走去。

  「快放我下來!爺!你要帶我去哪裡?」秦水曼不住地掙扎。

  「回我的寢宮。」

  嗄?秦水曼一愕,嚇得一臉蒼白。「這不可以的!爺!你不可以對我那樣,我是別人的妻子,我是寡婦啊,我成過親許過人了,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知道我沒有和夫君那個,可是,我每天都和我的夫君睡在同一張床上,我不是一個純潔乾淨的女人,配不上爺的……」

  「住嘴!」真的很吵。

  「這位爺……」

  「再不閉嘴,我現在就親你!」

  什麼?秦水曼花容失色的把接下來的話全吞下肚。

  洛天陽失笑地看著她。她就這麼怕他親吻她嗎?竟然可以因為這樣的威脅,就讓她變成一隻溫馴的小兔子?

  秦水曼真的不敢說話了,乖乖的讓他抱著她,一路上,雖然沒人敢對堂堂洛王爺懷中的她指指點點,但……她以後真的別想在王爺府裡抬頭挺胸的做人了,因為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見了,洛王爺親自抱著她這個新來的寡婦回到他的寢宮,她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很懊惱?」

  秦水曼幽幽地看著他,不敢說是,也沒說不是。

  「你以為到處散播你是個剛死了丈夫的寡婦,我洛天陽就不敢把你收進房嗎?」話才出口,他已經看到她驚愕的表情。

  果真啊!這心機深沉的女人!想這樣就把他輕易的甩開?門兒都沒有!

  「你知道當今皇上有多麼寵愛我吧?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左右我的決定,連他都不行,懂嗎?所以,認命吧!」

  洛天陽冷冷一笑,把她放在床上,當她以為他要撲上來欺負她時,卻看見他彎身曲膝蹲在她腳邊,伸手脫掉她的鞋,她連忙要縮回腳,卻被他用手給固定在自己的膝上,然後,他扯下她的襪子,看見了她那微腫和凍得發紅的細嫩小腳,雙眉不由得緊蹙。

  「很髒又很醜……你不要看……」她再一次想縮回腳,卻讓他整個握在寬大溫暖的掌心裡。

  這個過於親密的舉動實在太讓她害羞,害她整個身子在瞬間都熱了起來,她別開眼,不敢瞧他。

  「把自己弄成這樣,是存心要讓我心疼嗎?」他輕輕撫過她微腫的腳,在腰間掏出一個小藥瓶,替她微腫的腳抹上藥,專注的模樣,像是在他掌心裡那細白的小腳,是多麼珍貴易碎之寶。

  她動容了,暗自咬牙再咬牙,告訴自己千萬不可動了心。

  這樣一個高高在上,像在天邊的男人,她半點也高攀不起啊,就算她沒許過人也配不上,何況現在的她是個寡婦,更是一千一萬個配不上。

  現在的他對她,她雖然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她完全不敢奢望這男人會一輩子像這樣珍視著她,若真要說這男人對她有什麼企圖,也就只有她這個身子罷了,如果給了他,他就會心甘情願放開她了吧?

  然後,她會離開這裡,還是留下來看著這個男人娶妻生子,甘願一生為奴為婢的侍候著他呢?

  思及此,秦水曼的胸口竟是一陣疼痛,讓她忍不住伸手撫住心口。

  「怎麼了?不舒服嗎?」他抬起頭來關心的看著她。

  「沒有……我沒事……」她搖首,微笑,卻是第一次這樣深深地望著這男人,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是除了夫君以外對她最好的人,不,或者該說,他是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了,雖然是出錢把她買下,卻是花下一筆大錢照顧了慕家上下所有人,讓他們不僅還了債,還可一輩子衣食無虞;細心不已的他知道她被婆婆打過,全身疼痛,所以刻意帶她上鏡泉泡湯沐浴,讓她可以舒服些,快點好些。如今,她一樣什麼都沒說,他卻知道她拐傷了腳,親自抱她回來替她搽藥……

  這些,根本不必堂堂洛親王來替她做的事,他全都親自替她做了,就算她很想把他歸類成硬把她買到身邊當侍妾的壞人,她的心底卻是很明白,這男人對她的好。

  如果哪一天她必須離開,她也會想著他吧?

  再不願意承認,她的心裡也明明白白,如果時間再長一些久一些,她會連心都一併給了他……

  她不得不抗拒,用最大的氣力去抗拒。

  「你這樣看著我,我會很想現在就抱你。」洛天陽笑望著她,眼底,有著方被點燃的慾火。

  聞言,秦水曼趕忙將視線移開,此舉再次惹來洛天陽一陣朗笑。

  這女人實在太有趣了,在當慕商的妻時,因為丈夫不抱她而會主動脫衣勾引,現在在一個陌生的男人──他,洛天陽面前,她卻害羞又膽怯,讓他每逗弄她一次,心情就好一回。

  「從今天開始,你不准去灶房,唯一的工作就是侍候我,還有……準備好當我的女人。」

  

  因為那句話,秦水曼每次待在洛天陽身邊就開始膽戰心驚,每次他把她摟進懷要她陪他睡覺時,她總是僵硬著身子幾乎睜眼到天明,每次幫他擦背洗澡時,總是盡可能離他遠一些,把一隻手伸得長長的,半閉眼半睜眼的幫他擦他那好看不已的寬背。

  洛天陽的身體和夫君不同,古銅色的肌膚線條鮮明,高大健碩,是個非常男人的性感體魄,每次他抱著她時,她總可以感覺到他平穩的心跳,有力的臂彎和令人覺得安心的氣息。

  他始終沒有碰過她,夜夜抱她入睡總循規蹈矩得很,久而久之,她也比較容易入睡了,枕著他的臂彎也可以睡得安穩,常常,還在這樣的相擁而眠中感覺到是自己的夫君在抱著她,常常,還在這樣的睡夢中作著來到王府之後便不時在作的夢,那個夫君與洛天陽的臉重迭的夢。

  然後,她會在夢中驚醒,就像此刻睜眼,見到的是洛天陽俊美的臉龐,還有他定睛落在她佈滿細小汗珠臉上的關切眼神。

  「作惡夢了?」大掌抬起,輕撫上她柔嫩的頰畔。

  她怔著瞧他,忘了要躲開他親密的愛撫,反而深深陷進那雙黑眸中深不見底的溫柔。

  現在,不僅洛天陽與夫君的臉在夢中重迭了,連現實中的洛天陽也和夢中的洛天陽重迭了。

  「你為什麼要我?究竟為什麼?我們之前相識嗎?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剛在夢中驚醒的她,迷惑地問著。

  「你剛剛夢見我了嗎?」還沒清醒呢,就問出這樣的問題,可見剛剛在夢裡,她是夢見他了,卻是流著汗驚醒過來,究竟是為什麼?她就這麼怕他?怕到連夢到他都是惡夢一場?

  洛天陽微微沉了眼,胸口一陣緊縮。

  這麼難嗎?要她愛上他這個人,真的這麼難嗎?摟著她的那隻手有些僵硬的想抽開時,卻聽見她輕輕地說──

  「我夢見你跟夫君……變成同一個人,我常常作這個夢,常常在夢裡被夫君抱著,又像是被你抱著……為什麼,我常常可以在你眼中看到夫君的影子?這根本就是很荒謬的事,我卻無法阻止自己這麼想……」

  洛天陽的手一頓,微怔地瞅著懷中的女子,完全沒想到她會作這樣離奇卻又真實的夢。

  不由得,他想起那日巫人東雪按著他的手,凝神叨唸咒語,將訴願上達天庭,得知他的魂之所以會跑到慕商身體裡,是因為泰山天頂的小神仙一時失誤所致,已嚴懲該名失職小神仙,並會盡力對這一切予以彌補……

  她之所以會老作這樣的夢,就是泰山天頂那些傢伙所說的彌補嗎?

  洛天陽皺眉,不悅的繃緊神經。

  他之所以完全沒有告訴她,他其實曾經當了她一個半月的夫君一事,就是希望她喜歡的、依賴的是現在的洛天陽,而不是她名義上的夫君慕商。

  說來可笑,她嫁進慕家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才三個半月,他就當了她一個半月的夫君,若真要說她對她死去的夫君有所依戀,究竟是因為慕商,還是因為他洛天陽呢?

  想來想去,他都不覺得告訴她那件事會是他想要的,他寧可她記得的是現在的他,愛上的是現在的他,依賴的依戀的也是現在的他,他要讓她忘了慕商,只記住他這個男人──他這個唯一抱過她、擁有過她的男人。

  「我是你的夫君,現在的、未來的夫君。」他的長指抬起她的臉,然後湊近那片粉嫩微濕的唇,挺直的鼻樑觸碰著她,他的氣息也縈繞著她。「把自己給我,以後,你的夢裡只准有我……」

  說罷,他的唇覆蓋上她顫抖的唇瓣,伸手扯開她的衣襟──

  

  第九章

  粉色的肚兜掩不了秦水曼雪白豐滿的酥胸,衣襟下的胴體若隱若現,格外的引人遐思。

  洛天陽的眸光一黯,下腹部竄燒而上的烈火,又猛又快。

  他不再遲疑,修長的指撫過那絲滑的肚兜然後帶些粗暴的將它扯去,大掌罩上那片柔軟豐盈,指尖褻玩著她敏感挺立在空氣中的蓓蕾,輕輕拉扯揉捏著,然後下滑到她平坦細嫩的小腹,再往下,探進她的兩腿之間……

  「不……」她震顫著,欲曲起腿,未料他的長指順勢再下滑,落在那羞人微敞的花徑間,探入……

  「啊……」她輕叫出聲,一股愉悅卻又痛苦的感覺朝她襲來,讓她情不自禁的動了動身子,卻意外的讓他的指尖更加的深入。

  她仰起頸弓起身,全身躁熱難耐,意識全被集中在那一點上,幾乎要因那不住的挑逗與撫觸而愉悅得昏厥……

  「爺……求你不要……」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刺激和擺弄,幾乎是喜歡的,喜歡他這樣侵犯她的感覺,卻又覺得甚是羞人,那可以說是赤裸裸的被一個男人看盡的羞慚感,在激情不住延宕的同時一再地與她的理智交纏不休。

  「你很美,聲音也很好聽。」他半趴在她的身體上,唇在她的耳窩、頸項、鎖骨及胸前的柔軟中燒灼,激起她的慾火,讓她的身體更加的準備好迎接他巨大燒灼的渴望。

  「爺……」因為他的吻,因為他的手在她的身體裡不斷抽送玩弄,讓她幾乎要承受不住的哭出聲,她不住地搖著頭,長髮散亂在她纖細好看的雙肩及雪白飽滿的胸前,媚麗非常。

  「我要你,水曼。」他的唇附在她的唇畔,邊低沉又渴望的訴說著,邊說邊含住那兩片唇,不讓她有機會說不。

  事實上,那一句又一句的愛語,還有不斷在她唇邊逸出的羞人呻吟聲,早已讓她腦袋蒸空,渾然忘我,又羞又慚卻又深深地陷進這片廣大無邊又陌生至極的慾海裡,幾乎要完全被淹沒……

  「給我,水曼,把全部的你都給我。」

  她嬌喘著、呻吟著,全身像火在燒,被他的指尖擺弄到了顛峰,差一步就要死去,他卻收了手,改而吻上她的蓓蕾,癡纏的咬著繞著,搞得她快瘋狂,身體卻又虛空得難受。

  「說好,水曼。」

  「不……」她緊緊抓著他,哭了出來。

  「你說好,我就給你一切,最美好的……」他誘哄著,隱忍著自己早已要爆開的慾火,再次將手撫向她最敏感的那一點──

  「啊……」她輕叫出聲,此刻的她敏感到連一丁點的觸碰都會讓她激動的哭泣,她受不了了,真的真的受不了這樣的折磨……

  「求你……我求求你……」她在他的懷裡可憐兮兮的哭了。

  「求我什麼?要你嗎?」雖然他比她還渴望著釋放自己的愛火,可她吃虧在不經世事,而他是個中老手,很輕易的便逗弄得她不得不開口求饒。

  是有點卑鄙,他想。

  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女人親口答應要把自己獻給他,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秦水曼被他逼得點頭再點頭,他卻還是沒打算放過她。

  「說你要我。」

  「我要你……求你,爺……啊!」她話方落,空虛的身子驀地被一股巨大所填滿,又痛又滿足……

  「我愛你,水曼。」他深深地進入了她,感覺自己的灼熱巨大被一股緊窒的柔軟所包圍,讓他不由劇烈的撼動了。他發出一陣低吼,不再滿足於這樣埋進她身體裡的感覺,捧起她的臀,開始有律動的衝撞著那股甜蜜的柔軟。

  「啊……爺……啊……」想也沒想過的激情感受,幾乎是要把她推上天,讓她不住的叫喊,卻還是緊緊攀住他,再也無法放開……

  

  秦水曼醒過來時,偌大的寢宮已有兩名奴婢守候在床榻前,一名是之前服侍爺的丫頭方華,一名是本來就安排要侍候她的丫頭采雁,見到她睜眼,方華微笑的上前喊人──

  「夫人,我們是來侍候您沐浴更衣的,王爺交代過,夫人身體不適,要我們小心侍候著。」

  這丫頭,喚她「夫人」?

  秦水曼驚詫之餘是滿臉的羞慚,完全沒有喜悅之情,反倒心一沉,像做錯事又被當場逮著的人一樣難堪。

  這半個多月來,她在洛王爺的寢宮日日侍寢早已人盡皆知,但之前的她確是完璧之身,這些丫頭們也不曾喚她夫人而是喚她小姐,如今……

  是因為昨夜她的身子許了王爺嗎?

  「方華,不要這樣叫我。」她淡淡的抗拒著,卻無法不想起昨夜,自己是如何在王爺的擺弄下欲生欲死的叫喊呻吟……她紅了臉,完全無法想像男女之間的恩愛竟可以如此驚天動地,令人又羞又愛。

  方華掩嘴一笑。「夫人,這是王爺親自下令的,王府中沒有人可以不從,請夫人見諒。」

  「我不要!」

  「還是……夫人希望我們喚您王妃?」

  什麼?王妃?那是王爺娶進門的正室才擔當得起的稱呼,她這個嫁過人還守過寡的女人何德何能?

  「王妃這名我擔不起,王爺是何等人物,要當王妃之人絕不是我,等哪天王爺用十八大轎將我大大方方迎娶進門之日,你們再喊我王妃吧!」秦水曼故意輕輕地扯開嗓子道。

  她知道,這一天根本不會到來。

  洛王爺能用十八大轎迎進門的女人,絕不可能是一個像她這樣什麼都不是的寡婦!這是會笑掉人家大牙,被天下人所恥笑的事,他萬萬不可能去做的!能這樣把她暗暗藏在府裡寵著愛著眷戀著已是萬幸,她怎可能企求其它?

  「這樣就可以了嗎?」一個好聽的低嗓從寢宮門外傳了進來,隨即洛天陽英姿颯爽的出現在門邊,笑道:「只要我用十八大轎迎你入門,你就心甘情願的當我的王妃,這話,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了,以後,容不得你耍賴。」

  「參見王爺。」

  「王爺萬福。」

  兩名丫頭一看見洛天陽,有禮的福身請安。

  洛天陽看著秦水曼一臉驚嚇又懊惱的模樣,樂得大笑,轉向兩名丫頭道:「你們兩個可要當本王爺的證人,聽到了嗎?」

  兩名丫頭相視一眼,笑著直點頭。「是,王爺。」

  洛天陽走近秦水曼,毫不避諱的坐上床,將還沒穿好衣服的她給擁進懷。

  「我說過了,天底下沒有可以左右我洛天陽決定的人,水曼啊,你就等著當王妃吧,只要你樂意,弄來五十大轎迎娶你,甚至請皇上昭告天下,我都是極歡喜照辦的。」

  「你瘋了……」她輕聲在他懷裡說。看見他,還是忍不住害羞,連眼神都不敢與他對視。

  他伸手捏捏她小臉。「一個男人為你瘋狂,你該為他盡現笑顏啊,哪有人像你這般苦著臉凝著眉的?」

  「我不配……」

  「秦水曼!雖然你嫁過人,可,我洛天陽是你第一個男人吧?」他認真的看著她。「知道從一而終的道理嗎?我既然是你第一個男人,這輩子,你就要心甘情願跟隨我,懂嗎?」

  秦水曼幽幽地望住他,不懂,這男人口中的道理是怎麼編造出來的?像是他說的都是理,而她曾經是別的男人之妻的事實,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似的,連安撫這樣的事他都不曾想要做過。

  「為什麼非要我不可呢?我的身子已給了你,你還是不打算放開我嗎?」她不安地問著。

  他真的,打定主意要她當他的妻嗎?這真的太不可思議了!她萬分之一都不敢想的事啊,多麼奢侈的念頭!

  洛天陽挑了挑眉,一股淡淡的怒氣從他體內升起。「難道,你存的是這般心思才在昨夜讓我抱嗎?」

  不是的。她看著他,卻沒把真心給說出口。

  「秦水曼,你真有氣死人的本領啊,知道嗎?現在的我,想把你給掐死。」

  不顧丫頭們的錯愕,洛天陽拂袖而去。

  「夫人,你為什麼要把王爺推得遠遠的?你不喜歡王爺嗎?」方華凝著眉,擔憂地望著離去的王爺,又回頭看看秦水曼一臉的淚,忍不住嘀咕。「明明就捨不得的啊,為什麼要這樣?」

  采雁倒是少話,走上前替秦水曼更衣。「夫人,王爺之前交代過要帶您到露天池裡沐浴,那裡很美,以前就只有王爺一個人可以去呢,是從山裡流下的溫泉水,據說可以養顏美容喔……昨晚,您一定累壞了吧?等會兒去泡個熱熱的澡,身子一定會覺得舒服多了,好嗎?」

  聽著采雁說的話,秦水曼淚流不止。

  為什麼,她的心如此疼痛呢?

  為什麼,看著洛天陽這樣頭也不回的走開,她突然覺得如此恐懼與不安呢?

  她想追上去攔住他,告訴他昨夜的她並不是抱著那樣的心態讓他抱她的,雖然,她的確曾經這麼想過。

  可,理智卻阻止了她。

  怎麼可以呢?她才死了丈夫沒多久,就對另一個男人動了心嗎?

  不,不該是這樣的,她只是因為感激因為依賴因為寂寞罷了就這樣吧,就算一時心會有點疼,但,一定會過去的。

  

  宮裡,當今聖上為昏迷中醒過來的王爺辦的選妃宴傳得沸沸揚揚,王爺府內也被下令開始籌辦喜事,雖然未來王妃的人選究竟是哪位對他們這些下人而言,至今還是個謎,但傳說中的那幾位非富即貴,其中一位更是鄰國的公主,怎麼說對府內而言都是大喜事。

  更有一說,近來王爺不在府中,就是前往鄰國來京的路上親迎公主到來。

  東月軒,這陣子卻出奇的安靜,除了丫頭采雁進出服侍這位曾由王爺欽點的王爺夫人秦水曼外,幾乎沒有人踏進過這裡,因此,秦水曼可以說是度過了一段非常安靜的日子。

  但,她的耳朵卻不得安寧,關於洛天陽的事,采雁會把在外頭聽來的一五一十的全跟她說。

  秦水曼聽了通常也只是淡淡的笑,手裡不是捧著書冊就是畫冊,這些全都是在王爺府中的書齋裡找到的,當她第一次發現那裡,簡直像找到寶般的驚喜,幾乎想要待在裡頭不要再出來了。

  「夫人,你真的不在乎嗎?王爺如果娶了正室,你在府裡的地位可能就不保了,我知道,您又要說地位不重要,可是寵愛很重要吧?一個女人嫁給一個男人,要的不就是男人的寵愛與珍惜嗎?這樣,才可以一輩子幸福啊。」

  采雁又在說了,平日不太會碎嘴的講閒話,但該說的還是會不厭其煩的在她耳邊說。

  秦水曼把書放在腿上,還是一臉笑意的看著她。「我說過了,我是被買回來的,沒身份沒地位本來就是應該的,我既然是被王爺買來的,就是他的人,也只有這樣而已,至於幸福……那對我來說已經是太過奢求的事。」

  「可是,王爺本來就要立你為妃,是你不要……」

  秦水曼看了采雁一眼,采雁自知失言,忙不迭低下頭去。

  這個傻丫頭,她是不敢要也不能要啊,雖然她很感念王爺對她的疼愛與照顧,但,她的心裡有著死去的夫君,日子還太短,怎能忘懷?每每想起夫君死前那個把月對她的好,每每想起她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他,她的心裡就好難過。

  如果在她還沒有真正忘了一個男人之前,就把自己的心交出去的話,她不只對不起王爺,也對不起自己,因為,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之所以對王爺動了心,是因為過於寂寞還是因為愛,不是嗎?

  「夫人!夫人!」東月軒外,突然傳來一陣擾攘。

  采雁快步迎了出去,見到方華丫頭帶著幾名商人打扮的人進了東月軒。

  「方姊姊,這些是什麼東西來著?」那些人手上都捧著一箱箱看似挺貴重的物品,很讓人好奇。

  「是王爺半個多月前剛醒過來時,便要總管派人去找來的東西,說是要送給夫人的禮物,夫人見了一定歡喜。」方華很興奮,忙揮著手要他們幾人走快一些,把東西搬進了東月軒。

  采雁聽了,更好奇了。「究竟是什麼東西啊?」

  方華但笑不語。

  後來,當秦水曼親手打開那些箱子時,終於替好奇的采雁解開了迷津──

  「是孫銘與楚玉兒的字畫……」秦水曼不敢相信的將箱子裡頭一幅又一幅的字畫,輕手輕腳的拿出來一一賞玩,眸子閃閃發亮著。「天啊!怎麼可能找到這麼多?這些都是前朝遺留下來的名家字畫啊,怎麼可能……」

  她以為,慕家那場火燒掉的字畫,可能是她這輩子最後可以看到的前朝名畫了,沒想到……

  「夫人,這可是王爺動員行家商家數百人,請人千辛萬苦並花費?資才得以買到手的,王爺對夫人的用心可見一斑了,是嗎?夫人?」方華看到秦水曼那燦爛無比的笑容,心裡很替王爺感到欣慰。

  「是啊,夫人,王爺當時昏迷個把月才醒過來,沒想到才剛醒過來就下令要找到這些夫人愛的字畫,真是太讓人感動了!」采雁也接腔。一想到酷酷的王爺竟然因為夫人而變得如此體貼浪漫,她臉上的笑意就停不住。

  「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真給王爺找到了!王爺一定很開心!」

  「開心的該是夫人吧?」采雁看向主子,卻發現主子的臉竟然是意外的蒼白。

  「夫人開心,王爺才更開心啊,傻丫頭!」方華笑得拍了采雁一下,卻也在同時看見了秦水曼一臉的慌亂與迷惑,不由斂起了笑。「夫人,你怎麼了?不喜歡這些字畫嗎?」

  秦水曼抬眼,眸光定定地落在方華臉上。「這些……真是昏迷不醒的王爺一醒過來就下令要人幫我找的字畫?」

  方華點點頭。「是啊,當時王爺沒說要送人,可半個多月前王爺特地交代我,只要有人把東西送到王府,就把它們送進東月軒給夫人您,王爺還說,夫人愛極了這些字畫,要小心護送,不得有任何閃失。」

  聞言,秦水曼手上的字畫不小心掉落在地上──

  「夫人!」采雁嚇一跳,趕緊幫她把東西撿起來。「夫人你還好吧?夫人?你不要嚇我啊,要不要我去叫大夫過來?你的臉好蒼白……」

  秦水曼不住地搖頭,腿軟的跌坐在椅子上,怔怔的望著桌上的字畫,一顆心像是被丟進冰裡又丟進火裡,又冷又熱又難受,就快要喘不過氣來。

  「王爺他……在哪兒?」

  方華意外的看著她,這是秦水曼進王府以來,第一次主動要見王爺呢。

  「我要見他……馬上。」她的心激動不已。

  一團團的謎,似乎等著她去解開,就像那個夫君死後便一直纏繞著她的、詭異又近乎真實的夢……

  

  她在京城最有名的花樓裡找到洛天陽。

  當時,洛天陽左擁右抱兩個姑娘,一個餵他吃水果,一個侍候他喝茶,另一個更是人間絕色,琴音裊裊,一見便讓人傾心。

  秦水曼就這樣帶著王爺府的侍衛姜勇一路闖進門,花樓裡的嬤嬤臉色很難看,卻沒膽子真擋住她。

  「王爺,這位姑娘說是您夫人,姜大爺又跟在一旁,是夫人沒錯吧?小的沒能替您攔下……」

  洛天陽挑挑眉,帶笑的看向門邊正輕輕打顫的秦水曼。「她說是夫人就是夫人。你下去吧,嬤嬤。」

  嘖,天寒地凍的,這女人出門就不會多加幾件衣服嗎?抖成那個樣子是怎樣?真是讓人看了有氣。

  「過來,我的夫人。」他朝她伸手,她卻依然固執的站在門邊動也不動。

  「我有話跟你談。」

  「那就過來啊。」他笑著道。

  她看著他兩旁的女人,有些氣悶的看著他;他身旁一點空位都沒有,要她過去幹什麼?

  彷彿看到她眼底的疑問,洛天陽大方的拍拍腿。「過來坐我腿上,你是我的夫人,自然要比一般姑娘有特權些。」

  敢情,他是把她也當成花樓裡的姑娘了?

  這樣公然的把她抱在腿上像話嗎?這男人,絕不是如他所言的給她特權,而是在這些姑娘面前公然污辱她。

  是她太過自負了,以為她在這男人心中是有一點份量的,卻忘了自己終究是他買回來的侍女,妾也罷,婢也罷,和花樓裡這些侍候他的姑娘們沒有半點不同吧?什麼情啊愛的,全都是她自行想像的吧?

  秦水曼黯然垂下眼,轉身踏出房。

  「你給我站住!」洛天陽命令道。「一步都不准動!」

  她沒聽話,反而快步往前走,走得又急又快,到最後乾脆用跑的。

  「該死的!」洛天陽低咒一聲,把身邊的女人推倒一旁,起身追去,姜勇也趕忙尾隨在後頭。

  「那丫頭真是洛王爺的夫人?」

  「叫夫人就知道不是正室了!王爺還沒娶妻呢,這是全百世國都知道的事!」

  「那她在跩什麼?連王爺的命令都敢不聽?」

  「如果她不是心甘情願要跟王爺,自然什麼話都可以不聽了。」

  兩個花樓姑娘被王爺無情的推了一把,有些氣悶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起來。

  彈琴的姑娘掀掀唇,抱琴離開。

  今兒天冷,既然客人先行離去,她也趁空補個好眠吧。
引言 使用道具
jhpjustin
子爵 | 2010-11-19 09:13:17

第十章

  天冷的,連不小心落在頰畔的淚都會結成冰。

  路上的雪還不深,但從天際飄下的雪花卻像雨,一直不曾間斷過。

  秦水曼顫抖得更厲害了,所以她拚了命地往前跑,幾次滑倒了又爬起來繼續跑,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覺得自己是活的,心還在跳,體溫還是溫的。

  天知道她為什麼哭?為什麼要這麼傷心?他就那麼愛上花樓嗎?嘴裡說喜歡她想抱她要娶她,卻夜夜安枕溫柔鄉?這讓她再次想起了夫君,以前的夫君長臥病榻根本足不出戶,後來一覺醒過來卻問她這裡是哪裡?她又是誰?從那一天開始,夫君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會寵她護她心疼她……就像現在的洛天陽……

  該死的!她不可以再想了!

  再想下去,她鐵定會瘋掉的,一定會的!

  「啊!」秦水曼又滑倒了,這次跌得更厲害,整張臉都撲進雪堆裡。

  跟在不遠處的洛天陽終是看不下去了,飛身上前將她攔腰扛在背上,本來還搞不清楚狀況在掙扎的秦水曼,在得知背她的人是洛天陽後,疲憊的趴在他背上。

  大地一片銀白,紛飛的雪花美得讓人讚歎,她整個人凍得說不出話來,可是他的背好暖好寬,讓人想就這樣一直靠著他,走到人生的最盡頭。

  「你已經滿臉是冰條了,不准哭!」洛天陽頭也不回地道。

  秦水曼愣了一下,不自覺伸手抹著臉。「我沒哭……」

  洛天陽好氣又好笑,她靠他這麼近,她有沒有偷哭他會不知道嗎?

  「找我做什麼?我的夫人?」背著她行走在雪地裡,洛天陽卻一點都不覺得累,她太輕,像羽毛一樣。

  「我收到你送的字畫。」

  洛天陽笑了。「原來是這樣,特地來感謝我的嗎?還是因為那些字畫,你決定乖乖當我的王妃?」

  她沒答話,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孫銘和楚玉兒的字畫?」

  洛天陽的笑意斂在他唇間。「猜的。難道你不喜歡?」

  「我喜歡。」太喜歡了,就是因為如此,她不得不心痛。

  「那很好。」

  「洛天陽……」

  「嗯?」他喜歡她喚他的名,感覺上親密了許多。所以完全不介意她再次以下犯上。

  「你究竟是誰?」

  背脊一僵,洛天陽的腳步竟因這句話而顯得凝滯。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懂的,對嗎?一定懂的!天底下沒有那麼巧的事,你昏迷的時間和我夫君變了樣的時間一模一樣,你醒過來的時間剛好是我夫君死去的時間,然後你來東柳鎮找我,把我帶到你身邊,還在你清醒過來之後馬上派人替我尋那場火裡燒掉的前朝字畫……

  「在當時,你甚至還沒去找過我,怎麼會知道我愛這些字畫、視這些字畫如至寶呢?如果你不識我,又怎麼會在清醒過來之後馬上要人去做這件事呢?如果你不熟悉我,又怎麼會買我這麼一個寡婦當你的妻?又怎麼會知道我的夫君從來沒抱過我?」

  一連串的問題,一連串問題的答案,全部都連結到一個點上,那就是夢裡曾經反覆出現過的──洛天陽和她的夫君不斷重迭的臉。

  真是失策呵。

  連寵愛她這一點,都成了身份被識破的大敗筆。

  「告訴我好嗎?洛天陽?你是誰?究竟是誰?我不斷的在你身上感受到夫君的氣息,你的眼神,你的霸道,你的疼愛,都和我那僅僅跟我生活一個半月便死去的夫君一模一樣啊,你知道我有多想念那個夫君嗎?如果你是他,為什麼不告訴我?讓我知道?」

  洛天陽的腳步頓住了。

  她剛剛說什麼?

  她說,她想念的是僅僅跟她生活一個半月便死去的那個夫君?那……指的不就是他洛天陽嗎?

  她想念的是他,不是她真正的夫君慕商?

  洛天陽激動不已,蹲下來輕輕地將背上的她給放下,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她,眸光流動的是盛得滿滿的思念與感動。

  過了好久,他才問:「我說了,你就信嗎?」

  秦水曼點頭再點頭,淚水滑了一整臉。

  是真的吧?原來洛天陽就是她思念的那位夫君嗎?那個會寵她愛她的夫君?那個會在婆婆面前護著她的夫君?

  「是,沒錯,因為泰山天頂一名神仙的失誤,我的靈魂曾經進入慕商的身體裡,當了你一個半月的假夫君,這也就是我當初為什麼不肯抱你的原因,因為我是假的,不想在你把我當成慕商的那個時候去抱你……」洛天陽很簡單扼要的把當時的狀況對她說了一次。

  秦水曼捂著小嘴,屏著氣,一字一句的聽他說完這些詭譎荒謬的事。

  她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更很開心的是,這是個事實,因為那個夫君沒有死,還把她帶到他身邊來……

  她太開心太開心了,撲進他的懷裡,緊緊緊緊地抱住他。

  「夫君!夫君!」她喚著他,叫著他,滿滿的思念滿溢而出,幾要潰散。

  「早知道你愛的其實是那個在慕商身體裡的我,我就不必這麼辛苦了。」辛苦的隱瞞真相,努力的要她愛上現在這個他,真的很可笑。

  「對不起。」她真的覺得抱歉。他是那麼用心的把她帶到自己身邊來,她卻死命的想要掙開他,是她笨,是她呆,是她的錯。

  「我常常在吃的醋,原來是在吃自己的醋,真是可笑,而你,就是那個害我變得很可笑的罪魁禍首。」他再次控訴。

  「對不起……」她再次道歉,一顆心緊緊揪成一團。如果她沒有發現這個事實,他是不是打算永遠不與她相認呢?光想,就覺得好難過。

  「這句話,說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夠。」不管錯在不在她,洛天陽都很自然的把罪往她身上套。

  只有這樣,他才不會覺得自己太孩子氣又太幼稚得可笑。為了跟那個自己爭風吃醋,瞧瞧他差點錯過了什麼?

  原來,她愛的是他呵,真的是他呵。

  不管他是慕商還是洛天陽,她愛的始終是他……

  這樣的感覺太美好,美好得讓他像是在作一場夢。

  秦水曼幽幽地揚眸瞅住他。「那要怎地?夫君說什麼,妾身就做什麼。」

  「真的?」這就是他要等的話。洛天陽的眸閃閃發亮。

  「真的,我可以發誓……」她連手都舉起來,卻被他的一隻大手給握進掌心。

  他笑了,兩道濃眉飛揚了起來。「當我的王妃吧。只有這個,才可以抵你的罪,肯是不肯?」

  秦水曼感動的落淚,卻在同時想起了傳得沸沸揚揚的選妃宴,還有在府裡籌備著的喜事。

  「你……不是要娶鄰國的公主嗎?」

  洛天陽看著她半晌,直勾勾的眼神睨著她,直到她臉紅紅的別開眼,這才朗朗大笑。

  「我堂堂洛王爺不能娶三妻四妾嗎?」他逗她,她的臉卻在剎那間變得有些蒼白。

  秦水曼覺得心口在疼,很疼。

  是她太過開心了,才會忘了,就算這個洛天陽是她曾經愛過的夫君,但,他畢竟是王爺洛天陽而不是平民慕商啊。

  心,在一瞬間退縮了,眉眼間光采盡失。

  就在她極力忍住又要往下掉的淚時,兩隻大手將她那張哭得淚汪汪的臉給捧起──

  「是為你辦的。」真是傻瓜一個,動不動就要哭。他歎息,低頭吻住了她的唇,一吻再吻,吻到她都快喘不過氣來。

  秦水曼還傻愣愣地看著他,不解他的話是何意?

  「從頭到尾,新娘就只有你一個,會當我王妃的也只有你一人。還不懂?」他雖然氣她,卻從沒想過要放手呵。

  他與她的緣分不一般啊,是那種千回百轉夢裡也會相識相遇的緣分,可以說是上天注定。

  「洛天陽……」她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淚終是一串又一串的掉。

  「忘了我說過的話嗎?不准再哭了!」他伸手抹掉她的淚,深情不已地望著她。「真的很感動的話,就要用一輩子來愛我洛天陽,一直到老到死,你,民女秦水曼,可辦得到?」

  她笑了,點點頭,乖巧的依偎在他懷裡。

  雪,還是下著,她卻不再覺得冷。

  

  大紅燈籠高高掛,京城裡的洛王爺府在辦喜事,來自四面八方的賀禮從京城門口一直排到了洛王爺府,光是守城門的衙役,就為了這些賀禮增加了數十名,以加快賓客及大官們入城的速度。

  瑪瑙、古董字畫、東西方名酒及獨一無二的刺繡、珠寶,甚至是看也沒看過的異國珍寶,可以說是琳琅滿目,美不勝收,每每看得那些衙役們的眼閃閃發亮。

  不過,有人辦喜事,也總有人辦喪事,在趕著在今日進城的人裡,有一名就是穿著喪服抱著骨灰罈子來著。

  衙役隨便打開瞄一眼便讓通行,卻沒人注意到,那穿著喪服抱著骨灰罈的男人竟是一路走向洛王府,在一片賓客的慶賀聲中,他抱著壇在洛王府大門口,很穢氣的跪了下去。

  門口的守衛來趕人。「去去去!哪來的人?好大狗膽!竟敢在王爺成親這天觸王爺穢氣!快滾!否則可是殺頭之罪!」

  「我要見洛王爺。」

  「你要見洛王爺?哈,你是什麼鬼東西啊?抱著死人罈子到這裡,還想見誰來著?快滾!否則本大爺呈報上去,你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快滾!」

  「我今日非見洛王爺不可。」

  「不可能!你再不走,小心我砍了你!」

  來人冷笑,看了守衛一眼。「在洛王爺府門口濺血嗎?你的狗膽也不小嘛!去告訴你家洛王爺,慕商來見,看他出來不出來,他不出來,我就直接找我家嫂子去,就這樣轉告他。」

  守衛瞪著他,有片刻的猶豫,此時,姜勇已凝著眉走近。「這裡在搞什麼?小六?」

  小六一見來人,忙不迭躬身報告:「對不起,姜大人,這個人抱著骨灰罈子說是要找王爺,我正在趕人呢。」

  姜勇看向跪在地上穿著喪服之人,不就是慕商的弟弟慕林嗎?

  「你來這裡做什麼?」這個施毒加害自己大哥,又找人暗殺自己大哥的男人,挑在王爺大婚之日來此,鐵定別有用心。

  「你認識我?」慕林挑挑眉。

  姜勇冷冷一笑。「那日在慕府見過一面,王爺今兒很忙,你有何事告訴我也是一樣,說吧。」

  「我是來抗議的。」

  「喔?」

  「我大哥屍骨未寒,這洛王爺就強娶民女為妻,我來找他給我一個交代。」

  啪啪啪──

  兩人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響亮掌聲,慕林回頭望去,見到一名衣著華麗非凡、長得更是俊美非凡的男子,和一名衣著樸素至極卻又氣質若仙飄然的文雅男子,一前一後的朝他走來。

  「說得好,說得太好了,這慕商屍骨未寒,就這樣放過害死他之人,還真是應該抗議一下才對。」鳳熙笑咪咪,若有所指地道。

  慕林詫異的看著此人。慕商又不是名人,他也不是名人,此人怎會知道他抱著的骨灰是他的大哥慕商呢?

  「鳳老大。」姜勇恭敬行禮。

  鳳熙隨意的擺擺手,回頭把一直落在他身後的東雪給拉到身側。「東雪,你來評評理,像這樣一個沒心沒肺,根本不夠資格當人的人,該怎番處理才可以給我未來的嬸嬸一個交代呢?」

  鳳熙漂亮的眉左挑一下右動一下,還有那漂亮的唇也是不安分的動了又動,逗得東雪直想發笑,不過,他還是一臉平靜,就算泰山崩於前,他永遠都是那張無動於衷的臉,平靜得可畏。

  「今兒是你叔叔的大婚之日,少惹事。」

  「這怎麼成?一定得做些什麼才行,人家都來門口要個交代了,對了,乾脆剪了他的舌頭如何?」

  東雪歎息,轉身要走,懶得理這瘋人。

  鳳熙卻不讓,硬是拉著他的手。「那拔光他的頭髮好不?」

  東雪要把手抽回來,鳳熙卻拉得更緊。

  「東雪,你的手好軟,握起來比握姑娘的手還舒服。」他目光燦笑的望著東雪,漸漸地,已把逗弄東雪當成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拿證據封了他的嘴吧。」東雪被這男人逼得不得不說出意見。

  鳳熙笑了,放開他的手,轉頭對姜勇道:「把他送到山寨吧,本人會在叔叔大婚之後親自定他的罪。」

  這會兒,換東雪去抓他的手,不,是衣袖。

  「送官!你又不是官!」他見不得這男人私下用刑。

  慕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直覺告訴他,此地不宜久留。

  這看起來漂亮尊貴的美男子絕對不是好惹的……

  他剛剛說山寨是吧?那不是土匪頭子住的地方嗎?洛天陽竟然認識這樣的地痞流氓?

  不,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不管是山寨還是官府,兩個地方都不是他想去的!他今天來此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多要點錢,要不到便罷,犯不著因此而入監服刑吧?他們這幾個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分明都已定了他的罪……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你們根本不認識我,說什麼罪呢?我慕林有什麼罪?」

  「啊!」鳳熙笑著直點頭。「對,忘了先數一下你的罪狀給你聽,哪一個好呢?是長期在你大哥的飯菜裡下毒的罪?還是派殺手在樹林裡殺了你大哥的罪?又或是,你一心覬覦自己嫂嫂美色的罪?自己選一個吧!」

  「你……」慕林抱著罈子站起來,身體不住打著顫,見鬼似地看著這男人。「你是誰?到底是誰?」

  「嘖嘖嘖。」鳳熙嘖嘖有聲。「連本大爺都不認識,看來你小命真要不保了,我來自我介紹一下好了,我叫……咦?」

  他話還沒說完,慕林抱著罈子一溜煙地跑了。

  「玩夠了?可以進去看新娘子了吧?」東雪淡笑,率先邁開步子走進王爺府。

  鳳熙快步跟上,又要去拉東雪的手。

  

  那一廂,大廳裡,新娘子正讓新郎倌牽著手拜天地拜長輩再夫妻交拜,禮成後被送進洞房。

  外頭,一堆賓客等著和新郎敬酒,新郎卻遲遲不出房門。

  「快出去吧,夫君。」秦水曼輕輕地推了推洛天陽。

  洛天陽正賴在她腿上,合眸歇息,動都不想動一下。

  「你這樣,人家會說我是狐狸精。」

  洛天陽睜眼,扯扯唇。「你本來就是啊,不只是精,其實是仙呢,狐仙,他們還真是小看娘子你了,你若不是狐仙,怎會迷得我這堂堂洛王爺昏頭轉向,連魂都飛出去尋你去了呢?」

  秦水曼紅了臉,軟軟的粉拳在他身上掄了一記。「就愛胡說八道!」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你的手好香。」

  她羞得想抽回,他卻自動放開,大手極不安分地探進她的衣襟裡──

  「啊!夫君!你想做什麼?」她嚇壞了,驚跳起來,卻因為他躺在她腿上而動彈不得。

  「我想吻這裡……」他的大掌已趁勢捏住她的一隻嬌乳,眼眸深沉地望著她。「讓我親它一下,我就出去敬酒。」

  她的臉,粉紅得不能再粉紅,整個身子熱熱軟軟地,根本連抗拒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臣服。

  得到她的首肯,洛天陽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扯開她的衣襟,俯身便用嘴含住了那片渾圓……

  「啊……」秦水曼情難自抑的輕吟出聲,不自主地朝他仰起身子。

  洛天陽狡猾的笑了,繼續努力的朝她柔嫩的小腹及更下層的溫軟進攻……

  秦水曼忙著承受,忙著逃,忙得昏頭轉向,她壓根兒忘記,他答應她要出去敬酒一事……

  這一夜,新郎急著和新娘過洞房花燭夜,完全把賓客晾在外頭,包括當今聖上,他卻一點愧疚感也沒有。

  是說,當今皇上在他的婚宴上撞見了自己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鳳熙,究竟會不會發生什麼天大地大的事呢?

  他可是很期待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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