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查看: 642 | 回覆: 9 | 跳轉到指定樓層
zerosmall
王子 | 2010-11-20 10:24:02

前言:

「嗨,今天上哪吃去?」
這是晴空學校「國際美食研究會」——
一群自封為「吃喝黨」的無聊的人,
問得最多的一句話,
而且必然是見面第一句。
廖思危之所以要加入「吃喝黨」  ,
並非純粹想跟著他們一起騙吃騙喝,
而是因為他們的會長、「吃喝黨」的黨首,
那個叫博斯——
她第一眼見到就直覺想到麻婆豆腐的男人。
她是不是愛上了他?
她還不清楚。
但她想跟在他們身邊,
總有一天能夠將自己的感情理清。


第1章(1)

  「2號桌加炒魚香肉絲一份!」

  隨著一聲吆喝,廚房中忙碌的空氣無形中又膨脹了幾分。這是家小餐館,面積不過三四十平方米,僅容八桌客人同時就餐,店裡的老闆兼著大廚,老闆娘兼著夥計,夫婦倆的女兒則幫著端菜洗碗。

  「媽,我明天就報到去了,你們忙得過來嗎,不如請個幫工吧。」

  廖思危甩了甩瓷碗上的水滴,用乾淨白布小心擦拭。

  「沒事,你小時候我和你爸不但要忙店裡還得給你換尿布沖牛奶,還不是一樣過來了。」廖媽用計算器算著8號桌的賬,心不在焉地應答。

  「魚香肉絲。」

  小窗口傳出喊聲,廖媽趕緊催:「去,給2號桌端去。」

  廖思危在圍裙上擦擦手,把菜移到托盤上,麻利地送往2號桌。

  晚上5點開始,這家「小香廚」餐廳就人滿為患,一直到9點打烊,都會有客人陸續光臨。曾經有幾個熟人抱怨他們不做宵夜生意,否則鐵定會把分店開滿全市各大鬧區,廖爸以「錢夠用就行,不想折壽去多賺」的理由搪塞了。

  2號桌是最後一撥客人,送走了他們餐館就打烊。

  「媽,今天的生意怎麼特別好?」

  「星期天唄。」

  一直到9點半一家人才有工夫坐下來吃晚飯,誰叫吃飯時間正好是他們最忙的時候。

  飯菜也很簡單,都是些剩下的材料。

  廖思危清理了一下,「還有點豆腐和茄子,半隻烤鴨。」

  「不錯,葷素搭配。」

  廖爸解了大廚的圍裙,廖思危接過來,「爸,你把鴨子切了,我來做個涼拌茄子和麻婆豆腐。」

  「好。」廖爸非常自然地答應,愉悅地招呼妻子,「老婆,把飯放微波爐熱一下。」

  廚房就剩下廖思危一個人,她把豆腐從清水裡起出來,攤放手裡,拿著菜刀熟練地橫一下豎一下,在手掌裡撇成拇指大的小塊,那豆腐從外形上看來始終完完整整,沒有一點散碎。

  下鍋,調料,勾芡。

  做好這道菜時,另一個鍋裡的茄子已用開水煮熟,撈上來撕成條狀,灑上麻油、糖、少許味精和蔥姜蒜末,看看時間還寬裕,就著那水又打了個紫菜蛋花湯,正好把剩下的一點蔥末也用完。

  微波爐的運轉在「噹」一聲中終止,廖思危解下沾了油漬的圍裙丟進洗衣機,喊一聲:「爸媽,吃飯。」

  筷子和瓷碗清脆的碰撞聲在不大的餐館裡迴響,喝完湯的廖爸滿足地歎口氣,「思危的手藝和我那時候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看來我廖家的確是適合廚師這一行,不然她怎麼會無師自通呢。」

  「你又來了,一個女孩子家,會做家常菜也就夠了。」廖媽收拾碗筷,「何況孩子去念的是商貿,跟廚子哪兒掛邊啊。」

  「她可以到大酒店裡去做秘書嘛!」廖爸大聲反駁。

  廖思危好笑地擰開水龍頭開始洗碗,「沒啊,我覺得做廚師挺好的,等我大學畢業就繼承這家店,讓爸媽去蜜月旅行。」

  廖爸眉飛色舞,「聽見沒,聽見沒,還是我女兒有孝心。」

  「又樂上了,端一天的鍋你怎麼還沒累趴下,不如真的開宵夜檔算了!」廖媽把燈關掉,留下一盞,「思危,我和你爸先走了,你記得鎖門知道嗎?」

  「嗯。」她拿起最後一個髒盤子,那是剛才盛麻婆豆腐的碗,雖然豆腐吃得乾乾淨淨,碗邊上濃稠鮮艷的汁液卻猶留著剛出鍋時的那股甜辣香氣。記得高中第一天上課,她帶自己做的盒飯到學校去,裡面就有這道麻婆豆腐。中午的時候放微波爐一熱,滿教室飄香,連老師都聞風而動,以為食堂師傅換人了。

  可惜大學住校,沒辦法每天帶菜。說起來那所晴空學校不但是私立的,而且還沒幾年辦學經驗,它之所以吸引人是因為和國外不少名牌大學每年都有那麼幾十個交換生的名額,被選中就可以免費出國讀書。此外那裡的學生非富即貴,每年交巨額學費,因此執教的也都是些從高校挖來的名師。

  但是這些都不是廖思危當時報考它的原因,簡單地說,她只是衝著那個名字而已,晴空,詩意得醉人。結果一不留神以絕對高分成了晴空2000:1的特殊學生,學費全免,生活費減半,還安排在就業行情炙手可熱的系裡。

  雖說晴空的文憑並不是響噹噹,但作為一個跳板,它簡直理想得可怕。廖思危盤算了一下,自己既然可以在2000人裡面爭得優惠名額,沒道理搞不定那幾十分之一的出國機會呀。

  退一萬步講,她與出國無緣,畢業也沒有工作,至少還有這麼一間店可以繼承呀。

  無論怎麼想都沒有後顧之憂。

  廖思危拿起桌上的鑰匙,關燈鎖門,家就在餐館樓上,近得可恥。

  天氣晴朗,碧空如洗。坐落在郊外風景區「花神湖」湖畔的私立高校晴空學院迎來了又一個秋高氣爽的九月。

  新學期,新氣象。

  早上,小店忙著開張,老人忙著晨練,一切安靜但欣欣向榮地進行著。

  從湖畔往上行大約1公里會有一片平坦的草坪,往上延伸著200級左右的台階,盡頭就是晴空氣勢恢弘的大門。

  廖思危正要舉步踏上這200級台階,無意中瞥到對面遠遠走來了一個男人。他修長的身體,卻在地面上投射下矮胖的陰影;矯健的步伐,卻在橫穿馬路完全不顧來往車輛;剪得很短的頭髮竟還能亂七八糟到讓人側目的程度,真是不簡單!還有那白襯衫黑西褲,如此普通的服裝而已,竟能穿出T型台的效果;舉手投足不拘小節卻絕非低俗市井流民,他啃烤雞腿的樣子,怎麼那麼像草原上優雅的獵豹在撕扯獵物呢……

  廖思危一邊下意識地往上走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突然迎頭撞上某個物體,如果是在平地,她會左腿往後一退穩住重心,但現在是在台階上,她左腿往後一退的必然結果就是踩空,雖然被她撞上的那個人情急之下拉了一把,但也只是稍稍緩衝沒讓她頭朝下而已,廖思危順著幾十級台階一路滾落,幸好她只走了一小半。

  博斯單手在分隔快慢車道的護欄上一撐,敏捷地翻越落地,剛要抬腿邁上人行橫道,迎面突然滾下來一個人,嚇得他差點把雞腿失手掉在地。博斯嘴裡含著一大塊油亮亮的雞肉,手裡捏瓶啤酒,定睛一看,還好只是個弱女子。他的左腿及時懸在半空沒有落下,因為一落下去必然就會踩上她的頭。

  廖思危掙扎著,台階上有人一邊喊著「沒事吧」一邊跑下來。

  「這位同學,沒摔著吧?」那男生樣子白淨斯文,戴一副金絲邊眼鏡,「博斯,你是不是男人,也不扶一下人家。」

  「要不看她是個女的,我早就一腳踩下去了。」博斯收回腿,繼續嚼著雞肉揚長而去。

  「垃圾。」男生沒好氣地擠出一句,和藹地問,「要不要去醫務室?」

  廖思危「蹭」的一下爬起來,「我沒事,謝謝!要死——」她趕緊蹲下來打開書包,不出所料,裡面的飯盒翻倒,冒著熱氣的麻婆豆腐糊得一書包都是,「完蛋……」

  男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摸出一包紙巾遞過去,「快收拾一下吧。」

  「謝謝!」廖思危拎起滴答滴答流著醬汁的書包飛奔而去,匆忙回一下頭,「謝謝你啊。」

  男生仰望著她的背影,半晌才納悶地擠出一句:「豆……豆腐?」

  博斯走進他那間專屬的小小會議室,裡面有一群無聊的人在等他。

  「嗨,今天上哪吃去?」這是該社團「國際美食研究會」——他們自封「吃喝黨」——問得最多的一句話,而且必然是見面第一句。

  博斯表示鄙視,「除了吃你們還能想到更高尚的事情不——中國菜外國菜?」

  有人要吃中餐,有人要吃西餐。

  「西餐!」博斯決定了,當他從報紙上看到有的火鍋店把客人吃過的底鍋撈乾淨繼續給下一桌客人食用時就決定一個星期之內都不提火鍋。

  接下來大家討論吃哪國菜。

  「墨西哥!」毛毛雄赳赳地說,「我一直很想嘗嘗墨西哥菜的滋味兒!」

  「墨西哥是個沒有挑戰性的國家——我提議,今晚上主要攻打日本!附帶進攻烤羊肉串的小攤!」

  「日本都讓咱們攻了多少回了——有點創意吧!我喜歡浪漫慵懶的國家——法國!」E建議。

  E的本名叫趙悲,他那「法國」兩字剛一說出口,就被大家整齊一致地行了注目禮。

  「咱們的經費連張去法國的飛機票都買不起。」

  E陷入了沉默,他感到來自靈魂深處的憤怒。

  「行了行了,」博斯看不下去,每到吃飯時間幫中成員們就為了點芝麻大的小事吵得不共戴天,也不嫌丟人,「韓國菜,我想吃拌飯和烤肉。」博斯最後拍板。

  「幫主,那家韓國餐館是不是你們家親戚開的?」E問,「你幹嗎老去照顧他們家生意?」

  博斯盯著他,雙手抓著扶手椅的把手——讓人懷疑他的下一個動作就是掄椅子,「你付錢我付錢?」

  每當幫主這麼說的時候,大部分人便心知肚明:經費危機再度困擾著他。

  「哎哎,又該幹活了。」甜心揉了揉鼻子,「我倒是真想吃一兩次法國菜的。」

  「偉大的先知哲人曾經說過,」阿擺思索了一下,「包子有肉,不在嘴上。」

  其他人自動忽略她,除了她的主人安菲。安菲憐惜地摸了一下阿擺的頭,「寵物啊,想吃包子就直說嘛,要豆沙還是三丁餡的?」

  六個人霸佔了店裡最大的桌子,為了搶奪對著電視機的三個位子,博斯、E和安菲吵得不可開交。

  「上次,還有上上次,都是你坐的這個霸王席!」

  「我是幫主你們有什麼意見?」

  「少拿幫主的帽子來壓人!」

  「居然一連幾次讓我坐靠廁所最近的位子,你有沒有良心?」

  甜心無奈地看著兩男一女罵街似的互指。

  「你們別吵啦!對著電視機的正好是三個位子,你們三個人還不夠坐嗎?一個屁股一個窩,有什麼好吵的!」

  三個人停下來,看了一眼老老實實坐在背對電視機和最靠近廁所位子上的毛毛、阿擺還有甜心,心照不宣地咳嗽一聲,落座。

  按照老規矩,每人限點一個菜,博斯把關。

  「大醬烤豬肉。」

  「換牛肉。」博斯不是回民,他只是討厭豬肉。

  「紫菜包飯。」

  「那個等下去大學後門吃,3塊錢一盒吃死你,換烤八爪魚。」

  「土豆餅。」

  「有沒搞錯你,同樣價錢你居然要土豆餅不要海鮮餅?出去別到處跟人說你跟著我混的。」

  「泡菜豆腐湯。」

  「這兒不是有送的泡菜嘛,點10塊錢的嫩豆腐湯就夠了,自個兒加泡菜進去,愛吃多少加多少。」

  「石鍋拌飯。」

  「多石鍋兩個字多10塊錢,阿擺呀,你喜歡用石鍋裝東西,哥哥哪天專門買個研磨臼給你當飯盒哦。」博斯溫柔地說完,一副斬釘截鐵的表情,「折合兩個拌飯!」

  「幫主真是精打細算……」雖然紛紛抱怨,但是經濟大權到底掌握在博斯手裡,沒錢就是翻不了身。

第1章(2)  

  店裡的客人和服務小姐詫異地看著12號桌的六個客人在菜上齊後整齊地雙手合十,嘴裡振振有辭。

  門口的風鈴又一響,服務員們整齊劃一地喊:「歡迎光臨!」

  「不客氣,不客氣。」廖思危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剛想探探情勢就被這架勢嚇了一跳,「我、我只是路過想買個拌飯,你們門口牌子上寫的是特價10塊錢吧?」

  「您請坐,喝茶。」

  「不坐了,不坐了,我外帶。」廖思危窘迫地盯著那雕刻精美的木椅,真高級的地方。雖然顧客大部分都是晴空學院裡的學生,可是這群學生的消費水平能跟任何有錢人相拼。她的目光落到12桌上,突然一頓。

  「小姐,一個拌飯,還要其他的嗎?」

  「呃……我還是在這裡吃吧。」廖思危立刻改變主意,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盯著博斯那個方向。

  博斯嚼著大肉、喝著啤酒,滿臉油光地對上廖思危專注的眼神。

  停頓了兩三秒之後,直到博斯慢慢停止咀嚼、忍不住伸出手來摸摸臉上,看是不是有什麼異物。廖思危才彷彿被電擊一下,眨巴著眼睛回到現實中,羞愧地別開頭。

  「幫主今天的魅力好大呀。」E驚詫著捅捅博斯,「不過幫主,這個就不要考慮了。你聽聽,『你們門口牌子上寫的是特價10塊吧?』多明顯,窮人家的孩子!哎……」

  「她別著晴空的校徽啊,晴空也有窮人嗎?」甜心湊上來,瞇著眼睛仔細看。

  「說得也是。」E若有所思,「起碼我在這學校四年了,從來沒見過哪個公子小姐進飯店關心特價的——難道她是生在富家依然節儉?那可更不能考慮,幫主!交往以後你沒好日子過,這不許買那不能幹。」

  「胡扯,我看她很順眼,不化妝皮膚還那麼嫩,才是真可愛。」安菲橫加干涉,「幫主,這個好。就算窮點,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肯定能做一手好菜!咱們以後不用花錢吃飯啦。」

  杵在門口的廖思危完全不知道12號桌的討論已經關乎自己,見他們不住地往這個方向看,還以為自己擋住了人家的視線,很自覺地往邊上站了站,結果就站在了最不該站的地方——男廁所門口。

  「真聰明,堵住男廁所!」E捶大腿,「這樣幫主憋不住想尿尿時,就必須跟她搭訕了!『小姐,可以讓一讓嗎?』、『哦,不好意思,當然可以!』這女孩有心機!」

  一直置身事外的博斯忍不住舉起手中夾肉的鉗子,敲向E的腦袋,「以為人人都像你,故意進錯女廁所還裝痛心疾首樣!你這敗類!」

  「什麼?」甜心轟然起立,擰E的耳朵,「說!你偷看了誰?」

  幾大桌的客人一驚,廖思危也一縮脖子,怔怔地掃視他們。

  「你別聽他胡扯,我真是跑錯了!」E痛心疾首。

  「說,你偷看誰!」甜心手上更使勁。

  「呃——是你。」E不得已,伸手指認,吃喝黨們笑得不能自已。唯獨博斯面不改色地掃蕩盤內食物,臉上找不到任何出賣兄弟的痕跡。

  廖思危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博斯,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和貪婪掠奪的動作,無論哪方面都和一般男人無異。只是不知怎的,廖思危覺得還有些什麼隱藏的氣質,讓他感覺起來就是與眾不同。

  正如一道家常菜,不去品嚐就不會知道它深藏其中的滋味。這個男人讓她條件反射地想到的不是其他,正是麻婆豆腐。看起來好看,聞起來也好香,但不是人人都能吃慣,更不是人人都會做——貨真價實的麻婆豆腐,不但要去除豆渣的澀腥味,而且醬汁還要完全滲透。要達到這一點,刀工、調料、火候,缺一不可。前後需經過多少道細緻的工序,才能使這道尋常的小菜吃起來有不尋常的感覺啊!

  而一個人呢,外表是刀工、調料是內涵、火候就是經歷。只有當三者一樣不缺,樣樣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才有可能孕育出一個獨一無二、值得品味的人。

  服務員給廖思危排上六碟小菜、一壺大麥茶,接著端上一個大碗,「小姐,您的拌飯、菜上齊了,請慢用。」

  廖思危看著滿滿一桌碗碟感動。好店!10塊錢換這麼多,堂食果然是個英明的決定!

  E搗搗博斯,「幫主,那女孩一直在看你。」

  「廢話,我坐在她正前方。」博斯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沒好氣地將所有人一眼白過來,「我說,最後一點經費都進了你們的胃,想繼續吃就得準備幹活!」

  「知道啦!」

  E叫道:「你就吩咐吧,一聲令下在所不辭。」

  甜心嘖嘖有聲地說:「確定好目標沒?這次一定要找個超級肥羊,出手闊綽才行,我可不想再緊著荷包研究菜單上的價格欄了,真窩囊!」

  「咱們幫主從來都是眼高手低,」毛毛捂著嘴偷笑道,「雄心壯志一番最後還是免不了將就人家的條件。」

  博斯斜瞪她一眼,「我這都是為了誰?」

  其他人一副不賣賬的表情,「不為我們你能在幫主這位子上從大一待到大四嗎?」

  博斯長歎一聲,「明明就是抽籤決定……誰當還不一樣。」

  阿擺忍不住安慰他,「別這樣,幫主,沒錢才有賺錢的動力。」

  博斯鏗鏘有力地下達命令:「從明天開始每個人都有一定的任務量,達不到指標下次聚餐就別參加!小姐,結賬——我們是老顧客,別忘了打八八折。」

  最後這句話叫得至少三桌客人抬頭看他,E一一瞪回,「看什麼看,貴賓才能打折!」

  原來是老客。廖思危邊吃飯邊琢磨,以後得經常來,便宜量又多,還能和他碰碰面。

  博斯接過找零,翻了翻,「啊,剛才忘了跟你說,給我開張發票。」他站在門口等發票時,視線再度和方纔那女孩相撞,按理說大部分女子與陌生異性目光接觸時都會立刻迴避,除非她們是情場老手,或憤世嫉俗者。然而對方顯然兩者都不是,她就像在看一件擺在櫥窗裡待價而沽的商品,內心是買或不買的掙扎。

  博斯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腮幫。

  廖思危疑惑地把手伸到他指的方位,摸到了一條洋蔥絲。

  她掃了一眼,麻利地塞到嘴裡,然後尷尬地對博斯抿唇一笑。這自嘲又羞怯的表情讓博斯再度歎為觀止,他甚至開始覺得這女孩有些可愛。

  「先生,發票。」

  博斯接過來,核對了數字後,忍不住再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若有所思地笑笑,離開。

  吃喝黨的成員們站在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前打鬧,E不知又說錯了什麼話,耳朵正被甜心抓在手裡做著旋轉運動。E一邊哀號一邊朝博斯呼救:「幫主,再不把我從這隻母老虎手裡救出來,今年的光棍節兄弟可就沒法陪你過了!」

  博斯冷笑,「自從認識甜心,你小子哪年陪我過過?你是見色忘友的最佳寫照,我代表全體光棍唾棄你一萬年!」

  「話不能這麼說,」E掙脫甜心躲到博斯身後,「有了她,我名義上是滿足了,可肉體和精神上更空虛了!」

  「你說什麼?!」甜心挽袖子中。

  「難道不是嗎?」E警惕地瑟縮著,大老爺們的骨氣蕩然無存,僅在口頭上予以回擊,「既不許親,也不許抱,那我親親抱抱其他MM總可以吧,可那也不行!幫主,我還是跟了你吧!起碼兩條光棍湊在一起就不是光棍了!」

  甜心做潑婦狀,指,「不是光棍——難道你倆還想搞一腿?」

  E伸出頭,理直氣壯,「兩條光棍在一起,叫雙截棍!」

  博斯一把揪出E朝甜心拋去,「你小子就是根扁擔,活該給人扁,還雙截棍!別丟我們光棍一族的臉!甜心,好好修理他!」

  甜心反倒掉轉炮口,「幫主,不是我說你,吃喝黨裡的美女,除了我名花有主外,其他三個還待嫁閨中,你隨便挑一個也夠撐門面了,也不至於淪落到加入光棍族啊!」

  博斯毫不猶豫地拒絕:「一個比一個能吃,而且連豆腐和雞蛋都分不清楚,我敢要嗎?!不客氣地說,至少要會做滿漢全席的女人才有讓我考慮一下的資格!」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現在的女孩子會做菜?在你餓死之前給你下包方便麵就不錯了!」

  「就是,活該你打一輩子光棍去!」

  不給女人面子的後果是可怕的,同時不給三個女人面子簡直就是找死。安菲、毛毛和甜心唇槍舌劍地攻擊他,比較遲鈍的阿擺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開口:「可悲的男人……」把博斯氣到臉發黑。

  E同情地搗了搗他,「幫主,雖然她們態度囂張,但說的確實是事實啊,我跟你打賭,現在要是還有女孩子會做菜,而且還是我們學校的,我就把絲襪套在頭上一整天!吃飯都不拿下來——你就將就點吧。」

  博斯許久沒有說話,半晌才罵罵咧咧地擠出一句:「該死的,這年頭,婦女是真解放了!」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
FB分享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
回覆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1-20 10:25:16

第2章(1)  

  廖思危把書包洗乾淨曬到窗台上,書全部攤開,一頁一頁地晾乾。

  布上的油漬好洗,紙上的就比較難辦。許多書頁被浸得透明,字跡模糊不清,哪怕泡它十天八天也不見得就能復原。

  不過廖思危並沒覺得沮喪,湊上去聞一聞,好大一股麻婆豆腐的香味,不用寫名字就知道肯定是她的。這點讓廖思危突發奇想,要是把食物的味道噴在身上代替香水,估計也能吸引一大群人——而且還不光是人。

  室友統統出去約會了,廖思危對她們佩服得五體投地。才進校幾天,就都出雙入對了。

  民生大計還是要解決的,她瞥一眼陽台外面,天在下雨,不是那種很大的雨,可以打傘,但是如果想玩浪漫來個雨中漫步,也淋不死。

  秋天最怕下雨,要是再起陣風,簡直冷到骨子裡。

  廖思危緊了緊衣服,順著牆角拐了個彎,迎面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凍得她情不自禁地嘶了一聲。

  食堂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已經中午了仍閉門不營業。得了,那就再去韓國餐館吧。

  廖思危下了台階,發現街對面的電話亭裡站著那個昨天有過兩面之緣的男人,正氣急敗壞地對著電話吼著什麼,看來也是凍的,手縮進袖子裡抱著肩。他怎麼就穿一件襯衫?不知道天氣預報說今明兩天全省範圍內大幅度降溫嗎?

  對寒冷感同身受的廖思危情不自禁地深切同情他。她想把傘留給他算了,就算不像衣物那樣可以溫暖皮膚,至少能遮擋風雨。

  這個念頭倒是一瞬間就產生了,問題是怎麼把傘給他——自己跑上前去客套一番,打死廖思危也幹不出來。要是讓人家誤會她的動機,那可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

  廖思危經過電話亭,趁他背對著自己,不動聲色地把傘立在了門邊。

  一群沒骨氣的渣子,真是丟吃喝黨的臉。寧肯吃泡麵也不想出門,博斯很鄙視這種性質的懶惰。他作為表率,一馬當先,在拒絕營業的食堂吃了閉門羹後,不但沒有氣餒,反而再接再厲,步行一公里到學校山坡下的麵館,終於美美地吃了一碗魷魚羹面。

  吃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於是格外提高警覺,手始終插在裝錢包的口袋裡,直到結完賬,他才發現傘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順手牽羊了。

  「靠,早知道就不用這種大眾的款式。」博斯很猶豫地摸了摸身上的名牌襯衫,這個乾洗可不划算。

  仗著魷魚羹面的熱量,他衝進了街對面的電話亭。看起來不大的雨,不消一分鐘就讓嬌氣的衣服表面起了球。一碗魷魚羹面才8塊錢,這襯衫可是它的100倍。

  博斯打電話給那群懶骨頭,「死人,來接我。」

  那群寧肯吃泡麵的懶骨頭當然不會理他,「我們看過了,丁點兒大的雨,自己跑回來。」

  「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們。」博斯掛上聽筒,目光落在電話亭門口,一把傘?

  收起的長柄老式雨傘,靠在電話亭的門框上,還在滴著水。

  博斯疑惑地四下看了看,沒有人。他還不至於蠢到認為這是誰記性不好留下的——有誰見過大雪天把炭忘在路上的?反正放在這裡也是被別人撿走,博斯面色自若地拿起傘,撐開走遠。

  廖思危從提款機取了500塊錢,她一個月的生活費。

  本來她習慣用多少取多少,但是學校的提款機壞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修好,總不能每次都跑出來取,還是一勞永逸的好。

  學校附近有個攤子,3塊錢一個盒飯,可以隨便要素菜,再加5毛的話就可以買個荷包蛋。雖然家裡是開飯館的,但廖思危從來沒有任何挑三揀四的習慣,反倒節儉成性,夠吃就行決不擺一點派頭。

  廖思危把5張嶄新的新版百元塞進錢包,剛一回頭,一個人從後面跑上來狠狠撞了她一下,立刻跑掉,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另一個人緊跟著又一撞,不過眨眼工夫,兩個賊就跑遠了。

  一秒鐘後廖思危才反應過來,並沒有像多數女人那樣尖叫,甚至連「抓賊」兩個字都沒喊出口,只是拚命地開始追。對方很快跑得無影無蹤,廖思危呆站在一排簡易門面房前,頭腦一片空白。有人跑過來,把她跑掉的發卡還給她。

  沒人知道剛才發生過搶劫,除了她自己。

  廖思危什麼也沒說,接過發卡,說了聲「謝謝」。

  她慢慢朝學校走去,經過盒飯檔,對「3——5元經濟實惠」的手寫牌子看了一眼;經過電話亭,對門口看了一眼。錢沒了,連盒飯都沒來得及買。傘也沒了,是誰說好心有好報來著?

  廖思危捏捏手心裡的發卡,來學校報到時剛買的,「還好你沒丟。」她低聲說了一句,擦擦上面的泥漿,把披散的頭髮夾好。

  沒什麼好說的,現在當務之急是去把錢包裡的所有證件一一登記掛失,重新補辦。

  博斯離開電話亭不久,吃喝黨的全體成員就良心發現,打著傘屁顛屁顛地趕了過來。

  「幫主!We  are  coming!」

  「怎麼樣?兄弟有良心吧,沒讓你淋著回去。不過你出去的時候不是帶了傘嗎?」

  「啊!我的傘!」甜心終於反應過來,「我那把在精品屋裡買的150塊一把的傘!」

  博斯冷哼一聲:「還好意思說,要不是那款式如此大眾,會被人順手拿走?你買把10塊的我保證不會混淆!」

  晴空裡富家公子小姐多得是,用的傘多半都是在精品屋裡買的高檔貨,所以這把老式雨傘才能如此安全地握在博斯的手裡。

  「不行,你要賠我!」甜心發著脾氣,「我的傘是折疊的,小巧精緻可以收進任何包包,而且是最新款式,功能齊全,不但可以防水防灰塵,還能防紫外線、抗過敏你知道嗎?」

  E迷惑地摸摸下巴,「有哪把傘不防水嗎?」

  「啊……」阿擺突然定住不動,盯著某一個方向,半晌慢吞吞地冒出一句,「錢包。」

  其餘人心領神會,「是啊!我們心裡惦記幫主,出來吃飯都忘帶錢包了,幫主有沒錢借一點,回去還你。」

  「你們這些王八蛋存心蹭我的飯是吧!」博斯沒好氣地掃視一圈。

  阿擺繼續說:「地上有個錢包啊……」

  「哪裡!」E的反應最快,「吃白食的機會終於來了!」

  阿擺走到垃圾箱邊上,俯身撿起一個沾滿了泥漿的紅色皮夾。那皮夾本身已經很舊,而且又髒不拉嘰、還是呈打開的狀態,一看就知道絕對不會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在裡面。

  「丟了吧!肯定沒貨。」E掃興地擺擺手。

  「不是啊,裡面有好多證件,是我們學校的。」阿擺的主人安菲已經在翻看了,「有飯卡、信用卡、圖書證,不過沒有一分錢倒是真的。」

  「很簡單咯,被人偷了錢包,拿光鈔票就丟在垃圾箱。」E聳聳肩,「走了走了。」

  博斯伸出手,「給我。」

  「哦。」正要往垃圾箱裡丟的安菲樂於甩手。

  E一怔,「太陽從南邊出來了!幫主竟然大發善心想做好事!」

  「你該不會是想還給失主吧?」甜心半信半疑,「如果是,我勸你省省吧,晴空裡除了我們幾個、沒人會在乎丟錢包的,你送回去說不定還會被反咬一口呢。」

  「就是。沒用的,丟了它吧。」

  博斯置若罔聞,擦拭掉圖書證上沾的泥漿後,仔細端詳著那張一寸照片上梳著兩條麻花辮面容清秀的女孩,饒有興致地開口:「原來叫廖思危。」他回頭招呼一句,「走走走,吃飯去吧。」

  一句話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你請啊?」

  「不就是五碗陽春麵嘛,交給我吧。」

  「……算你狠!」

第2章(2)  

  敲門聲響起,學生會會長——曹傑頭也不抬,「門沒關。」

  「請問是學生會嗎?」

  曹傑轉過身,發現竟是昨天在台階上見過一次的女生,「呵呵,是你啊。」

  「我?」廖思危思索了一秒鐘,「不好意思,我們見過嗎?」

  曹傑差點石化。以他的長相和學生會主席兼全校四年來連續第一名的身價,何愁得不到趨之若鶩的女性追捧——世界上竟會有人對他說我們見過嗎這種話,而且還是在見過一次、並且自己幫了她大忙的前提下?!

  曹傑尷尬地比劃了一下,「昨天你的書包……」

  「喔!」還好,廖思危不是那種榆木疙瘩的腦袋,一點就通地回憶了起來,不過多隔幾天就不敢保證了,「是您呀,謝謝您!」

  「不客氣,有事?」曹傑頓了一頓,「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學生會主席曹傑。」

  廖思危將事情粗略地講了一遍:「就是這樣,我想補辦證件,估計很麻煩吧,能不能給我點提示?」

  誰知曹傑一副瞭然於心狀,「哎,又是他們!」

  「他們?」

  「你不知道——」曹傑剛要詳細闡述,忽覺不妥,「對了,這麼說來你還沒吃飯?走吧,我帶你先吃點東西。」廖思危客氣了幾十遍,還是沒能逃脫被一路拽到山下的命運。站在一條美食街前,曹傑才放開她,「還沒問你想吃點什麼?」

  已經到了這裡,不可能再拒絕,廖思危不假思索地開口:「盒飯吧。」

  「啊?」曹傑一聽見「盒飯」兩個字就聯想到垃圾箱,「你別為難我了,還是我做主吧。」

  他把廖思危拽到一家四川酒樓,不由分說地開始點菜。

  「夠了!夠了!」廖思危在他報到第六個菜名的時候實在坐不住,「服務員,不好意思,只要一個麻婆豆腐和一碗飯就可以了。」

  「別聽她的!按我說的上。」在宴請女孩子方面,曹傑絕對當仁不讓,「另外再多加一道麻婆豆腐。」

  廖思危本想將決不浪費的原則堅持到底,但當一群人吵吵鬧鬧地從包廂裡走出來時,立刻就成功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為首那個,不就是剛才電話亭裡的男生嗎?

  「好像少了點什麼……」站在櫃檯的博斯思索片刻,推了E一下,「回去給我拿傘!」

  「那把破傘送都沒人要,拿什麼拿!」E叼著牙籤拒不從命,博斯掏錢包的手又放了回去,「好吧,那你買單。」

  「傘,我來了——」E折腰折得比誰都快。

  曹傑首戰告捷,服務員順利拿著寫滿的菜單離去,他拿起茶壺,卻發現廖思危專注地盯著櫃檯方向。曹傑一望,心知肚明。

  博斯先抽出的是一個紅色女式小錢包,端詳一下又放回去,「不好意思,拿錯了。」

  「切!別蘑菇了!」

  「就是,明明剛才才收到一筆!」

  在眾人的嗤之以鼻下,博斯摸出自己的黑色皮夾付賬,「我靠,這也瞞不過你們!」

  「那當然,我們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不光對你想什麼瞭如指掌,而且要是讓我們餓著就吃你的肉!」

  一群人揚長而去,曹傑收回目光,發現廖思危的表情很吃驚,「那是我的錢包啊。」

  第一道菜麻婆豆腐送上來,曹傑關切地給她舀了一勺。

  「別急,其實我剛才就想告訴你那夥人的底細,來,先吃點東西。」

  「不對,不是他們!」廖思危仔細一想又搖頭,「那兩個賊是穿雨衣的。如果他有雨衣,那傘就是累贅,按理是不會拿的,而且時間上也不吻合。」

  她在那裡嘀嘀咕咕,第二道菜都端上來了。

  「剛才付賬的那個人叫博斯,和我同屆,靠學校減免學費就讀。這很正常,但是不正常的就是,他一進學校,就成立了一個美其名曰『國際美食研究會』的社團,私底下叫吃喝黨。你也知道我們學校和所有大學一樣,允許學生自己創辦各種社團,但是不同的是,我們學校的社團分兩種,一種是自費的,即社員自己籌錢開展活動;還有一種是公費的,即達到指定要求,學校就專門撥給一筆活動經費。」

  曹傑繼續說:「學校對自費社團沒什麼大限制,不違背法律也無傷風化就行。但是對公費社團的要求很高很高,不但社員成績每學期都必須保持在甲等,而且還要在同類大學裡為學校爭得榮譽、有所建樹才行。目前為止,除了我和副主席李麗婭辦的校辯論隊,沒有一個公費社團能堅持兩年以上不解散。」

  曹傑停了一停,似乎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話,廖思危覺得那肯定跟博斯這個學生有關係。

  「以前我就懷疑過他們的經費從哪裡來,雖然每個人都拿獎學金,但是最高的也才一次5000,而且一年僅發一次。吃喝黨每天都在外面吃喝,六個人,一頓飯數百元,前面也說過,他們是靠減免學費就讀的,說明家境也不會富裕到哪裡去。此外更沒有打工的記錄,一個都沒有。」

  「你是說,他們搶劫呀?」廖思危覺得匪夷所思,「至少也是大學生,不會那麼惡劣吧?」

  曹傑淡淡一笑,「其他人不敢說。可是這個博斯,高中時和我同校所以略有耳聞,他可不是什麼善類,從來不好好唸書,打架生事反倒樣樣在行。總之是個危險人物,你一定要小心點,不要帶太多錢在身上,等我有了證據,會幫你出這口氣的。」

  廖思危沉默了,剛才親眼所見,他拿出的是自己的錢包,可是直覺卻叫她不要相信曹傑的話。那個人的確不簡單,雖然滋味複雜,但決不會是一道失敗的菜餚。

  「快吃吧,菜冷了。」曹傑打斷她的思緒,廖思危笑笑,拿起勺子吃一口麻婆豆腐,舌尖感覺只是辣而已,並無鮮香,而且每塊豆腐心都沒入味呢。哎,第一口就被她吃出刀工調料火候全都失敗。曹傑卻還在一旁不停地問,「怎麼樣,這家四川酒家菜不錯吧?生意很好喔。」

  是因為人都往這兒跑,大家才隨大流的吧。廖思危暗自搖頭歎息,菜根本就不行嘛。儘管如此她還是使勁吃,因為她老子說過浪費會被雷劈,廖思危雖然早就過了相信這種天譴的年齡,但已經養成了習慣。

  而看她吃得如此來勁的曹傑還當是自己投其所好地押對了寶,越發得意起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1-20 10:26:38

第3章(1)  

  六個人圍著小桌子坐,桌子上撒了一堆錢。

  「又有經費了,今晚上哪吃?」

  「法國菜呀法國菜。」

  博斯滿面笑容地靠近搖頭晃腦的E,「想吃法國菜?」

  「是啊!」

  「很好。」博斯點點頭,「吃一頓,這個學期大家就勒緊褲腰帶到食堂過吧。」

  「不要,我死也不要去食堂!」甜心驚恐地說,「大師傅拿洗腳盆裝炒好的包菜,太恐怖了。」

  「不對,」毛毛說,「不是大師傅用洗腳盆裝包菜,是大師傅用裝包菜的盆洗腳。」

  「請問有什麼區別?」甜心覺得更噁心。

  「是啊,我親眼看到大師傅連米都不淘,接了水直接上鍋蒸。」

  「那算什麼,我還看到熬湯時,大師傅站在旁邊抓頭,頭皮屑下雪似的飄。」

  「咦——」E被這群女生噁心得捧著茶杯不敢喝,「好了好了,不吃法國菜,不吃總可以了吧?」

  博斯拍拍E,「今晚上吃海鮮好了。」

  他話音剛落,社團活動室的門「咚咚」響了兩聲。聲音很輕,聽起來敲門的人很猶豫。

  廖思危在門口徘徊,不知道那扇門後面會是什麼樣凶神惡煞的劫匪。她一遍遍給自己打氣:錢就算了,至少把證件要回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敲了敲門,發現是虛掩著的,於是打算推,不過手還沒碰到,門就自動開了。

  莫非我有特異功能?廖思危半驚半疑地看著自己伸出去定在半空的五根手指頭。

  看著她手爪子的還有E。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女生,「小姐,廁所還要再轉個彎。」

  吃喝黨的活動室鄰近公共廁所,四年沒換過地方。課餘時間和三餐飯後,吃喝黨老巢後面總是格外熱鬧。

  「我找吃喝黨、不,美食研究會。」

  廖思危窘迫地說,她認得這個男生。曹傑說他叫趙悲,高瘦挺拔,頭髮染成一撮金一撮紅,還真符合不良青年的造型。

  「是你啊。」E認出了她,非常熱情,「怎麼,是不是想入社?」

  廖思危點了點頭,「我對美食也很喜歡,可不可以……」

  「幫主!幫主!」E扯開喉嚨喊道,「所有人都過來,我們後繼有人了!」

  博斯打遊戲打得來勁,PS2手柄都快被他拆散了。他根本不理會E的嚎叫,直到過關斬將得以喘息,這才回頭一瞥。廖思危萬古不變的長辮子髮型,讓他馬上就想起了那張圖書證上的一寸彩色照片,「是你啊,什麼事?」

  廖思危沒聽見「是你啊」,只聽見「什麼事」,結巴道:「我、我想加入你們社團,能、能行嗎?」

  「你想加入?」博斯「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廖思危卻緊張得快要一屁股坐下去了。

  博斯一步步慢慢地走過來,廖思危一步步慢慢地後退著,很快陷入絕境(或者說是佳境?),背抵牆壁,形成一個非常經典的便於登徒子採花的局勢。

  角落裡傳出嘻嘻哈哈的細碎笑聲,其他幾個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縮在旮旯裡咬耳朵。雖然他們此刻言行舉止活像動物園假山上的猴子,但是廖思危覺得自己才是被赤裸裸觀賞的對象。

  「請問需要什麼入會條件嗎?」

  博斯終於把注意力從天花板轉到廖思危這個大活人身上來,語氣帶著笑意,「喏,你看到了,我們都是大四的學生,等我們幾個一畢業,社團就得解散,到時候剩你一個人不好處理。」

  「那就解散吧,我到時候再說。」

  「那麼多社團,你都沒興趣?」

  「我、我也喜歡研究吃的。」

  博斯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不發一語。廖思危委屈極了,這些人是不是都以無形使別人感到緊張為樂事?

  為了躲避目光,廖思危往窗台上的幾盆植物看去,大蒜、香蔥、仙人掌,還有一把傘。

  「那好吧,」博斯突然開口,「你帶我們去一個地方吃飯,什麼樣的菜不管,但必須得價廉物美。」

  廖思危的思緒被硬生生拽回來,「什麼時候?」

  「隨便。我們什麼沒有,就是時間多。」

  「那好吧,」廖思危乾脆地說,「週末我再來。」

  「等等。」博斯叫住了她,「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雨,你從這兒拿把傘走吧,別忘了週末還回來就行。」

  廖思危點點頭,到傘架面前不假思索地拿了自己那把黑色的老雨傘,走出去。

  「今天會下雨?」  E詫異地看著遠去的廖思危,「幫主,你聽的是倫敦還是紐約的天氣預報?」

  「閉上你的嘴。」博斯把若有所思的目光轉換成衝鋒鎗的子彈,惡狠狠地射向E。

  「你不會真的想吸收新成員吧?」甜心掩著嘴嘻嘻笑道,「她看起來可是個好學生,搞不到經費的喲。」

  「我有數。」博斯正兒八經地回答,突然促狹地望著天花板,「至少能蒙頓飯吃,也不是壞事啊。」

  一語點醒夢中人,「幫主真奸詐!」

  「全世界最奸的就是他了!」

  一眨眼到了禮拜六的上午,全體吃喝黨成員衣著邋遢地等在活動室裡,把一天的命運交給姍姍來遲的廖思危。

  「她怎麼還不來?」毛毛不滿,「我餓了!」

  「是啊,該不會這兩天都在大街上轉悠著找館子吧?」安菲說,「就是轉到隔壁市裡也該回來了。」

  博斯正在接聽電話,聲音懶洋洋,「好,知道了。」掛上聽筒,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發號施令,「全體去公共汽車站,不許反對!反正是底站,都有位子坐。記住不許和孕婦以及老弱病殘打架,不過可以吵架。」

  顛簸了十站、來到一個居民區附近,廖思危在站台上朝他們揮手,「沒堵車吧?」

  「還好。」博斯隨口答應道,「這是哪裡?我怎麼看著像居民區啊!」

  「這本來就是居民區……」廖思危遲疑著開口。

  「哦,我想起來了,報紙上說居民區裡也有不少老字號。」E有心給廖思危解圍。

  博斯哼一聲:「無所謂,只要價廉物美就可以。」

  穿過街,廖思危指指店門,「就是這裡。」

  「小香廚?」甜心仰著脖子念,「好土的名字。」

  「你吃菜又不是吃招牌,土不土有什麼關係!」安菲數落道。

  「好香。」毛毛深深地吸氣,「我更餓了……」

  週末的客人比平常多一倍,可惜店太小,只有幾張桌子,不少人只得在門口的等候區等待。

  「生意蠻不錯的樣子,我去拿號牌等位子。」E剛抬腿,廖思危拉住他,「不用,我給你們留好座位了。」

  「太體貼了!」E對廖思危的印象分高得不能再高。

  廖思危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把他們帶至靠窗的1號桌,陽光暖暖地灑在桌椅上,菜單已經攤開,「隨便點吧。」

  博斯看也不看,合上菜單交給廖思危,「你好像很熟,那就你做主吧。」

  廖思危略一遲疑,笑著點頭,「好,那你們等一下,很快就好。」

  博斯偏過頭,廖思危站在櫃檯,跟老闆娘模樣的中年女子說著什麼,兩個人有說有笑十分熟悉的樣子。老闆娘點點頭,從身後的冰櫃裡拿出啤酒汽水,朝他們走過來。

  「很快就好,先喝點東西。」

  「哇,老闆娘你很漂亮,有沒有四十歲啊?」E剛一開口就被甜心瞪住。

  女子哈哈大笑,「你真會說話,這些酒水算我請客,你們隨便吃啊。」

  「真的假的?」E熱火朝天地跟老闆娘侃大山的當兒,博斯再度瞥向櫃檯,站在那裡的是個陌生女孩,見他看向自己,還微微笑了一下。

  廖思危始終也沒有出現在席間,隨著冷盤和熱炒一一端上,吃喝黨們飢餓的腸胃充分有了用武之地,第一道辣子雞丁就讓毛毛和甜心搶得差點打了起來。

  「別人家的辣子雞丁都是在辣椒裡面找雞,這盤是在雞裡面找辣椒哎!」E驚喜不已,「而且盤子這麼大,這家店太正點了!」

  「就是不知道多少錢。」安菲也很滿意,「我看只要不超出30塊就算很便宜了。」

  博斯夾了一塊,放入口中慢慢咀嚼。E對他的德行很瞭解,博斯反對浪費,而且對食物要求不高,3塊錢一盤的雞蛋炒飯照樣吃得津津有味。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懂美食,這傢伙曾經在一家全市知名的西餐廳裡對一道牛排橫加指責,口若懸河直到把大廚鬱悶得摔帽子走人。他當時那種挑剔刁鑽的神情此刻正清楚地浮現在眼角,E也不明白博斯何必對一家家常菜館裡的辣子雞丁這麼在乎。

  E吃了一塊,咂吧著嘴嚼了嚼,然後搗博斯,「幫主,味道還不錯吧?」

  博斯點點頭,放下筷子,那副悠閒同搶奪中的其他人形成鮮明對比,「是很不錯。」

  「那你還不吃?」E很不解。那群女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形象,個個吃飯有如蝗蟲過境,跟她們謙讓遲早餓死。

  博斯拉開一聽啤酒,抿一口,「就是因為味道不同尋常,才不能一下子囫圇吃光。」

  E琢磨了一下,馬上放棄,操起筷子投入戰鬥,「我懶得跟你�嗦,再裝斯文連骨頭都沒得吃了。」

  直到上了八菜一湯,廖思危才出現在桌旁,安菲急忙給她騰位子,「你跑哪去了,我們都幹掉一半了!」

  廖思危匆匆坐下,迫不及待地問:「味道怎樣?」

  E第一個開口:「好!」

  他左邊的甜心接著,「大好!」

  毛毛嘴裡塞得滿,只用筷子點一下面前那一大堆骨頭就繼續吃。

  安菲亦點頭,「如果價錢也合適,那就沒道理不合格了。」

  「你們肯收我啦?」廖思危喜出望外。

  眾人整齊地搖一下頭,同時伸手指著博斯,「得這傢伙拍板才行!」

  廖思危於是專注地盯著博斯,其他人也一致等他答覆。

  博斯沉默片刻,開口:「你要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這家餐館的。」

  「不用發現啊,」廖思危笑道,「我打出生起就在這家店裡了。」

  博斯趕緊把易拉罐拿開,但啤酒還是無法避免地順著下巴流下來,「你說什麼?這店是你家的?!」

  廖思危也緊張起來,「自家的店是不是不算數?」

  E響亮地拍了一下桌子,「誰說不算數!不用再考慮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吃喝黨的一員!」

第3章(2)  

  廖思危繼續盯著博斯,她還是很在意最終BOXH1的意見。

  博斯以手背揩掉啤酒沫,「那你認識做菜的大廚?」

  廖思危不知道他有什麼目的,拿起剛脫下來放在膝蓋上的白外套,抖開。

  E也噴了口啤酒出來,「你說什麼?這一桌菜該不會都是你——」

  「平時都是我爸,不過你們這一桌的菜是我負責的。」廖思危一板一眼地認真回答,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地望著她。

  「哦——」甜心突然幸災樂禍地指著E,「你完了,你發過誓,要是我們學校還有會做菜的女生,你就把絲襪套在頭上一整天!」

  「指什麼指,我又沒反悔!」E雄赳赳的氣焰突然熄滅,「我在家套行不行?」

  廖思危小心翼翼地問:「我合格嗎?」

  「我要是說不合格,還能平安出這個門嗎?」博斯看一眼周圍虎視眈眈的娘子軍,「不過有一點我可要提醒你,雖然沒有數量上的強行規定,但經費是每個人都要出的。」

  終於說到重點了!廖思危的心「撲通」漏跳一下,忙不迭地點點頭。

  晴空學院裡最顯眼的地方永遠不是正兒八經名副其實的公告欄,而是食堂門口的價格牌。

  「無恥,炸雞翅每斤又浮動2塊。」

  E唯一會到食堂買的東西就是炸雞翅,因為那玩意經過高溫消毒又是用扁平的不�鋼餐盤裝,怎麼看都不至於太噁心。

  「小子,你到底要不要?」大師傅端著一整盤雞翅手都酸了。

  「給我兩斤——您為什麼不用海飛絲洗頭?」

  大師傅把雞翅丟到電子秤上,瞪了E一眼,「貧什麼貧,不會少你的。」

  「去頭皮屑用采樂比較好,藥店專售——改明兒我送您一瓶吧。」

  大師傅取下托盤,一骨碌倒進紙袋子裡,聞言怒了,「憑什麼非指責我有頭皮屑?」

  E無所謂地聳聳肩,「這有什麼呀,腳氣和衛生巾都能做廣告,您還怕您有頭皮屑被歧視?」

  E的嗓門向來順風八十里逆風四十里,大師傅眼神有些惡毒地盯著他。

  全餐廳的學生哈哈大笑著趕緊起哄,學生會主席曹傑就在這片喧囂中走進食堂,身邊是副主席李麗婭。

  「發生了什麼事?」曹傑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大師傅要那麼做,就算對某人表示歡迎有脫帽禮,可沒聽說過有脫假髮禮呀?

  「我沒有頭皮屑!」大師傅憤怒地抖了抖手裡的假髮,腦袋頂光可鑒人,「看清楚,小子!別改天又傳我長虱子!小混蛋!」

  E灰溜溜地抱著雞翅往外走。

  「讓開,高材生,小心我這油漬糊了你衣裳。」E很不客氣地朝著曹傑橫衝直撞過去。

  曹傑敏捷地閃到一邊,推推眼鏡對著E的背影哼道:「垃圾!」

  E在回社團活動室的路上瞥到一個熟悉的背影,不假思索地喊:「小廖妹妹!」

  廖思危一怔,「你叫我?」

  「不叫你叫誰,吃雞翅吧。」E把袋口對著她,「今晚聚餐,記得6點準時去活動室集合喲。」

  「這麼快?」廖思危措手不及,「可是,我還沒交經費……」

  「沒關係!」E爽朗地揮手,「你不是才請我們吃了一頓嘛,算交過了。」

  「那又沒花我什麼錢。」廖思危啃著手裡的雞翅,「那個,你們的經費都是怎……麼……來……的……啊……」

  「哈哈哈哈!」E大笑,「我怕說出來會嚇到你啊!這樣吧,你現在跟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廖思危大驚,「什麼?!」難道現場觀摩搶劫啊?她還在猶豫不定,E已經一腳踢開大門,大聲嚷嚷,「烤雞翅!一斤是我的,其他你們分。」

  毛毛正把一疊鈔票往桌上放。

  「喏,這次我第一噢。」

  E一屁股坐在轉椅上,然後像坐輪椅似的蹭過來數了數,「才五張而已,有什麼了不起!」

  「你變六張出來我看?」毛毛眼一瞪,「500夠你吃幾頓了。」

  E得意地一晃腦袋,「大爺我不跟小丫頭片子計較,大爺我一出手,可是好幾個500。」

  阿擺抬起頭,「別爭啦!我最沒用行了吧!」

  安菲馬上庇護自己的寵物,「哪裡,阿擺每天晚上都勤奮幹活,只不過收入少點,你們不許歧視她。」

  博斯發表意見:「毛毛,這500幹的是哪票生意?」

  毛毛摸著下巴,「想不起來了……反正是我們吃過韓國料理以後的事情。那之前我洗手了一段時間。」

  「要是你把以前的私房錢拿來充數,可不能算你第一。」

  「絕對沒有!」毛毛叉腰。

  「你一向是幹活最龜毛的,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後天,這次居然這麼爽快就弄了500?」E表示質疑。

  「這就是我和你的區別啊。」毛毛憐憫地摸了摸他的頭頂,「某人累死累活,還弄不到幾個錢,真是——慘哪!」

  阿擺捂臉哭著跑出去,「嗚嗚嗚嗚嗚嗚。」

  「寵物!」安菲尾隨。

  毛毛一臉詫異,「我在說E啊,她淚奔什麼?」

  其他人哪壺不開提哪壺地鄙視著她,「稿費一直都是阿擺的傷心事,你怎麼老刺激她。」

  「她不是喜歡寫言情小說嗎?我沒說不好啊。」

  E點點頭,「的確,我覺得寫言情再怎麼樣,也比你這個寫什麼耽美的正派多了……居然把兩個男人,呃——真噁心!」他翹著蘭花指甩了一下手,毛毛斜眼。

  「你還不如我呢,居然有資格教訓我?你不也給那些什麼色情網站——」

  「是情色!情色!」E大叫道,「不要搞錯了!而且那是香港的成人雜誌,沒有任何非法內容啊。小丫頭片子不懂我的美學。」

  「通通閉嘴!」甜心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人各有志,都是靠筆桿子混飯吃的,不許鄙視彼此寫的內容!」

  E摸著屁股道:「都說了不歧視,為什麼踢我屁股不踢她?」

  甜心道:「誰讓你跟同人女過不去。」

  「靠,這年頭女人越來越難泡,原來就是這個原因。」E情不自禁地抱怨,「幫主,你寫完了沒有?輪到我打稿子了。」

  博斯頭也不回,「你排在安菲後面,她要改圖。」

  E徹底絕望,「那毛髮狂人畫起圖來沒完沒了,一根頭髮都要改半天,我完了。」

  廖思危驚魂未定地看他們吵了半天,才慢慢反應過來,疑惑地問:「你們,是寫稿子賺經費的啊?」

  「是啊。」毛毛悠閒地拿起一個雞翅,「大家共用一個筆名,每次抽籤決定,抽到什麼寫什麼。不過安菲除外,她是畫圖的。」

  「原來是稿費啊。」廖思危忽然覺得心頭放下一塊大石,整個人如釋重負。

  一根手指在她肩上點了點,廖思危回過頭,博斯朝門外偏了偏臉,「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跟在博斯身後走到僻靜處的廖思危見他一轉身,遞過來一個紅色的小錢包,「這是你的吧。」

  廖思危遲疑著接過來,她沒想到博斯這麼快就能主動還她,打開一看,裡面證件和卡都齊全,只是裝錢的夾層空空如也。

  「我和其他幾個人在山下的垃圾筒撿到的。」博斯說,「撿到時就是這樣了,你丟了多少錢?」

  廖思危搖搖頭,「沒多少。」她捏著錢包,突然傻笑一下,不好意思地瞥了眼博斯說,「對不起,我以為是你們搶了我的錢包。」

  「不會吧?」博斯一怔,「感謝信我就不勉強了,你也不能把搶劫懷疑到我頭上呀。」

  廖思危不好說是曹傑的看法,只能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我錯怪你了,我再請你們吃頓飯吧!你們來點菜,我會做的都可以。」

  「那當然,雖然經費不用你繳,但是在大家沒錢的時候少不了去白吃白喝你的。」博斯沒好氣地說完,神態忽然一轉,「很好吃,尤其是辣子雞丁。」

  當然啦,那是我的拿手菜之一啊。廖思危呵呵一笑,目光落到手裡的錢包上,「謝謝——那我上課去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1-20 10:27:41

第4章(1)  

  廖思危沒想到博斯會來自己上課的地方找她,她一出教室就看見他站在牆邊。

  「你來找我嗎?」她說不出為什麼高興,反正就是高興。

  「晚上大家一起聚餐,吃大排檔,我怕你臉皮薄不好意思主動去集合,就親自來找人。」博斯把一個安全帽遞給廖思危,「會戴嗎?」

  廖思危琢磨了一下便壓在頭上,「我看不見腳底下了!這可以不戴嗎?」

  「不戴被警察叔叔逮住了你幫我掏那200塊錢?」

  廖思危立刻乖乖戴上,目前錢是她的死穴。

  博斯跨上那輛太子爺——名副其實的爺爺摩托,老得讓人懷疑它是不是會在行駛途中突然散架。

  「幫主你這車行不行啊?」

  「我上午才修過,沒問題。」

  「這車每次要用之前都得修一遍,你還不如弄輛新的。」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爛的摩托也比電動自行車有檔次。」博斯開始諄諄教誨,不忘回頭對著廖思危叫,「你怎麼不抓著我,想栽下去呀!我可沒空停下來撈你啊。」

  「我……」廖思危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抓。

  「我什麼我!」博斯謄出左手,拉過廖思危的手環在自己腰上,再謄出右手,如斯效仿完畢,下令,「抱緊!」廖思危僵硬地坐在後面,前胸貼著博斯的後背。博斯一喊抱緊,她立刻使勁,但不是對著博斯的腰——而是光顧著往自己手上使勁。

  十字路口等綠燈,吃喝黨們談笑風生,唯獨廖思危覺得唯一的感覺就是沒感覺——她渾身都麻了。

  博斯把安全帽上的擋風玻璃推上去,回過頭見廖思危一臉生不如死的表情,無奈地脫下手套「咚咚咚」敲她帽子上的擋風玻璃,廖思危驚惶地瞪過來,博斯揮揮手,「我不會賣了你的。」

  「什麼?」耳朵被海綿堵著,聽不見聲音,只能看見口形,廖思危一邊猛力吼一邊拔下安全帽。

  「幫主說要把你賣了。」E跟著摩托車上的音樂手舞足蹈,他那輛是嶄新的太子爺,「賣的錢請我們去吃飯。」

  「法國菜!」甜心大聲補充道。

  博斯沒好氣地瞪那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一眼,懶得解釋,直接拍拍廖思危頭頂,「戴好安全帽,要走了。」

  她乖乖地戴上帽子,尷尬地把手機械地按在博斯肩膀上。

  「是這兒!」博斯不得不在綠燈前停下來,把她兩隻手扯下來環在自己腰上,「你這麼僵硬幹什麼,機器人啊?」

  「我第一次坐摩托車……」廖思危無地自容。

  是第一次坐異性開的摩托車吧!博斯哪能不知道她真正的心思,只得歎口氣,好言好語地安慰:「放心,我會慢點的。」

  「我情願你快點——」廖思危喊道,「快點放我下來!」

  無酒不成席,尤其是在大排檔這種三教九流的地方,一開始大伙只是喝啤酒,後來不知是誰提議,鬧著上白幹的了。

  「我不能喝。」廖思危尷尬地拒絕。

  「學著喝點,小姑娘,不是我們說你,不會喝酒多吃虧!」

  「我真的不能喝。」廖思危不好意思地推開E的手。

  「那喝點開水吧。」甜心遞過來一隻杯子,廖思危不假思索喝了一大口,白酒辛辣的味道嗆得她眼淚奔騰而出。

  「我說是開水你就信啊!真沒用,哈哈哈!」甜心讓炒田螺辣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的媽呀,這田螺也沒見幾顆辣椒啊,怎麼這麼窮凶極惡的?」

  安菲從田螺殼裡挑出一條菜絲放在桌子上,「知道這是什麼嗎?」

  「不是醬菜嗎?」

  「是,但不是一般的醬菜,這是芥菜,做芥末的原材料。」

  「呵,還有這道暗器!」甜心就著啤酒瓶猛灌一氣,「老闆,再來一盤田螺——過癮!」

  「又吃甜又吃鹹小心長癩子。」毛毛對阿擺說,「要麼你專心吃炸雞排條,要麼專心吃炸奶油香蕉。二選一。」

  「那剩下的怎麼辦?」

  「好辦,我幫你解決了。」

  E拿著一瓶見底的啤酒,晃了晃,「怎麼一眨眼的又沒了?老闆,再給我一瓶——不,一打。」

  這群人喝酒真像牛飲水,眼睛瞪得鈴鐺圓的廖思危臉上直髮燒,她才喝半瓶啤酒和一小口白酒。

  E拿著扳手和啤酒瓶蓋子較勁時,一瓶見底的紅星二鍋頭被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廖思危拿起瓶子來看了看,56度!

  「你不能喝了!」她急忙對到處找酒的博斯說。

  「為什麼?」博斯的聲音聽起來是很平靜沒錯,但是語氣已經明顯蠻不講理了。

  「你喝多了。」

  「你才喝多了!」

  博斯掙開廖思危,奪過E剛扳開往嘴裡湊的青島啤酒。

  廖思危的確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多了,身體輕飄飄的,頭重腳軟,她想爬起來,但是屁股像粘在了凳子上一樣。

  「可能我真的喝多了。」她一頭趴在桌子上哼起歌,「旋轉的小木馬兒轉呀轉呀……」

  老闆拎著一個大碗過來了,「喝點銀耳羹吧,我加了山楂片,醒酒。」

  「老闆真是好人。」廖思危趕緊坐起來,拿著裝啤酒的一次性杯子遞過去,「滿上!」

  「這孩子喝糊塗了。」老闆把碗放在桌上搖著頭走了。

  但是比廖思危喝糊塗的人多得是,「砰」的一聲,一個酒鬼倒下去,千千萬萬個酒鬼站起來。其中一個扭到老闆面前,「怎、怎、怎麼不給我點銀、銀、銀……」

  「都有,都有。」老闆唯恐得罪不講理的,拿碗盛了遞過去。

  「老闆,結賬!」博斯一拍桌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來了來了。」老闆真是忙得像陀螺一樣,而且還是被高手抽打的陀螺。

  「別蒙我啊……賬單我會看。」博斯胡言亂語地拍著老闆,「賬我也會算。」

  「是是,您是大學生,我才初中畢業,我哪敢蒙您哪。」老闆拿著計算器按給他大爺瞧,「酸辣藕丁8塊、田螺兩份16塊、炸雞排條12塊、炸香蕉5塊、螞蟻上樹6塊、腰花14塊、老鵝煲20塊、青啤10瓶36塊、二鍋頭兩瓶10塊,您自己看,菜單在這兒,您要自己心算還是信我這計算器?」

  「行行行你就說多少錢吧。」博斯聽得頭都大了。

  「哎,那桌的!」剛才要銀耳羹喝的酒鬼指著他們,「來,把哥哥這桌也結了!」

  「我結你奶奶個嘴!」E不客氣地說。

  「喲呵,給臉不要臉啊!」那邊一桌子人都站了起來,背上手臂上亂七八糟分佈著刺青,就是看不清楚刺的是個什麼東西。

  博斯摸出錢包,抽了一張,對著微弱的路燈燈光看了半天,發現是張100的,於是換一張又看了半天,「哪,20塊拿去,算我請的,多了自己墊。」

  酒鬼們齊齊拍了一下桌子,酒瓶子紛紛往下掉,「乒乒乓乓」的好不熱鬧,「20塊?瞧不起人是怎麼的!看在有幾個小姐的分上,求求哥哥,興許給你們留點路費。」

  酒鬼話沒說完,只聽有人砸了酒瓶子。

  大夥一起瞪圓了眼睛看過去,廖思危舉著半個啤酒瓶子,一臉茫然地看著。

  「老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這個瓶子放到桌子上。」

  最靠近她的一個酒鬼順勢一推,廖思危往後一個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其實那酒鬼也沒用多大勁,最主要的是她腳下不穩,加上凳子擺得亂七八糟,所以這一坐下去,帶倒了一排凳子,效果非同小可,就跟電視上演的一個人被沙包似的摔過去一樣。

  「靠,你這王八蛋打女人!」E大怒,抬起手,把一個人的頭按進了裝酸菜魚的大盆裡。

  推廖思危那傢伙還沒反應過來,博斯已經把手上的20塊人民幣塞進他嘴裡,然後另一隻拳頭揮過來。

  「別打了!別打!」老闆喊道,「哎喲我的祖宗!」

  「加油啊,加油!」與老闆截然相反的是以甜心安菲為首的拉拉隊們,對鬥毆完全不感興趣的毛毛和阿擺結伴去上廁所。

  廖思危莫名其妙地坐在地上看著扭麻花一樣鎖在一起的男人們,她的頭腦越發混亂。每個人都滿面紅光,也不知道究竟是喝酒喝的還是看打架興奮的。

  終於博斯從地上一堆翻來滾去的男人中間向老闆走來,「我看過了,除了酒瓶子沒什麼摔壞的,喂,幫忙把凳子扶起來!老闆生意興隆啊。」

  我生意興隆才有鬼!老闆像貞子一樣看著他。

  「老闆,他們桌上酸菜魚的盆一定要好好洗洗。」E湊了上來,「那傢伙有頭皮屑!」

  軍隊大勝,E哼著歌大踏步地在前面領路,「願意餵你,我願意餵你,我願意餵你,忘記我姓名,」中間有句想不起,「答答答答答,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歌唱得如同鬼抽筋,博斯一邊叫著「閉嘴」一邊抱著電線桿開始嘔吐。

  其他人跑過來,「幫主,忍住,別吐!」

  博斯沒理他們,而且地心引力也沒給他機會。他暢快地吐了個夠,抱著電線桿開始迷糊地遐想,耳邊依然迴盪著E那歇斯底里「我願意餵你,被當做田雞」的恐怖嚎叫。

  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你,忘記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懷裡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你,被放逐天際

  只要你真心拿愛與我回應

  我什麼都願意,什麼都願意,為你……

  「我願意……」博斯喃喃地說了一句話,「我願意……」

  其他人手忙腳亂地拉他,「幫主,你要吐倒是抱根電線桿啊或是抱個垃圾筒什麼的,你抱著小思危幹什麼!」

  「你看吐得人家一身,哎哎哎。」

  被當成電線桿的廖思危耳邊一片嘈雜,模糊之中竟聽到博斯極低極低的聲音。

  「醒之……醒之……我要醒之……」

  那一刻她突然變成一個木偶,所有神經都被這句話提了起來。

  博斯對著空調按了半天鍵,葉片根本不理他。

  「這是怎麼了?怎麼連燈都不亮?!」

  博斯發脾氣了,他拖來椅子垛在桌子上,爬上去。

  E也不知道去哪了,他比電工還要精通這種家用電器,「%&*$#%!」博斯修不好空調,只好隨便罵了幾句。

第4章(2)  

  廖思危拎著個塑料袋,敲敲門。

  「你怎麼才回來,死哪去了——啊,是你啊。」

  博斯發現來人不是E,他從椅子上直接跳下來,高度大概是2米,「砰」的一聲落在廖思危面前。

  「你沒事吧?」廖思危打量著他。

  「我還能跳上去——你來幹什麼?」

  「我做了水果沙拉,還有可樂雞翅。」廖思危把塑料袋打開,拿出兩個超大的飯盒。

  「今天是星期四——你該不會做的是需要發酵的泡菜沙拉吧?」

  博斯的話讓廖思危笑了起來,「我剛做的,超市有賣沙拉醬。」

  博斯看了看,有土豆沙拉蘋果沙拉西瓜沙拉橘子沙拉胡蘿蔔沙拉還有包菜沙拉。

  「給我土豆的。」

  「來點胡蘿蔔絲吧?」

  「也好。」

  廖思危用一次性杯子裝了遞過去,「你剛才在幹什麼?」

  「空調壞了——別動,全是灰。」

  「電池沒電了。」廖思危只看了一眼遙控器就得出結論,「你居然犯這種低級錯誤。」

  「我怎麼知道,我從來不負責開空調。」

  「這個天並不需要開空調啊,自然空氣多舒服。」

  博斯開始教導廖思危:「當你到了大四,發現自己再也沒機會從學校撈點本的時候,就會像我一樣想方設法地浪費不需要自己掏錢的資源。」

  「這樣的啊?」廖思危沒想到他是如此的世故。

  「你信就是真的。」博斯若無其事地又加了點胡蘿蔔絲。

  「你騙人的吧。」廖思危馬上反應過來,這個電池根本就是老化的,經常用哪會這樣。

  「空調太久沒動,讓它通通風。」博斯終於說了實話,「哎,這還是我們大二那年買的……老傢伙了。」

  廖思危發現屋子裡還有一台電腦、一台冰箱。

  「這些都是你們自己花錢買的?」

  「我們答應畢業以後都留給學校,學校才讓安裝。」

  「這得多少錢……」廖思危不知不覺地說出心底疑問。

  「沒多少,電腦4800、冰箱1500、空調也就2400。」

  「你們可真大方。」

  「大方?」博斯彷彿聽到一個新名詞。

  「嘿,雞翅!你們是我親爹!」E突然出現在門口,飢渴地奪過一個飯盒抱在懷裡,「哈哈,我說怎麼離廁所這麼近的地方還有香味,原來是我的爹們來了!沙拉歸你,雞翅歸我,它們是我親爹,你們不許跟我搶爹。」

  「沒人跟你搶著認那當爹。」博斯翻著白眼往嘴裡塞了一勺沙拉。

  「你哪來那麼多爹呀——你慢點,有人這麼窮凶極惡地把爹往嘴裡塞的嗎?」廖思危大歎。

  E把他的爹們啃得一絲肉都不剩,「小廖妹妹,你真是好人……食堂裡的菜就屬這些雞翅入我的眼。」

  「這些,」廖思危不好意思地說,「是我自己做的。」

  E吃驚地從嘴裡拉出骨頭,「什麼?你可厲害得過頭了吧?」

  「我去買電池。」博斯挖出兩顆電池,把遙控器丟在桌子上,晃悠出去。

  廖思危待他徹底遠離後,坐在E的對面小心翼翼開口:「E,這些雞翅可以收買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問!我要是知道不說,我就不是男人!」

  廖思危想了想,「那個……醒之是誰呀?」

  E突然停下來,狐疑地把一串骨頭拉出嘴巴,「醒之……什麼醒之?」

  廖思危有點失望,「你也不知道嗎?你和博斯認識很久了對不?」

  「有四年多了,不過沒聽說過什麼醒之,女人嗎?」E反倒問起廖思危來,「聽這個名字就好像很沒品位。」「算了,沒事。」廖思危擺擺手,連E都不知道的人,一定在博斯內心有著極重要的份量。

  E舔了舔手指頭,很詭秘地趴在桌子上盯著廖思危,「是不是對幫主有意思?」

  廖思危愣愣地盯著他,「你怎麼會這麼想?」

  「不然何必旁敲側擊打聽他的事?」

  廖思危皺眉,「是嗎……我自己倒沒想過這個問題——我只是好奇,這也能算?」

  「怎麼不算?你對他不感興趣,哪來的可能喜歡他?」

  「我好奇,是因為……」廖思危本想說是因為我想弄清楚他跟搶劫勒索學生有沒有關係,可自己也覺得這種好奇不像針對勒索那件事。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廖思危問。

  「這有什麼怎麼辦的?」E覺得好笑,「喜歡就喜歡唄。怎麼,你也要跟賭錢的一樣,把對方老底都摸清才肯下注?」

  廖思危一頭霧水,「你先別下結論呀,我都還沒弄清楚我到底是不是喜歡他呢!」

  E止住笑,「小丫頭,你是不是從來沒喜歡過人?」

  廖思危仔細地思索起來。

  「不會吧,這還要想?」

  「我不想怎麼回答你?我都搞不清楚喜歡是什麼感覺。」

  E正想給她上一堂啟蒙課,突然發現博斯站在門口,兩顆電池在手裡拋上拋下,急忙改口:「喜歡就是喜歡,乖孩子,你跟他接觸多了自然清楚。」說完,摸摸廖思危的頭,抓起桌上雞翅一溜煙跑掉,「我精神上支持你,加油!」

  廖思危也看見了博斯,「哇,你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

  「廁所碰到個同學,問他要了兩節。」博斯拿起遙控器,「喀噠喀噠」地安裝。

  屋子裡突然安靜下來,尷尬的廖思危覺得有必要坦白一點什麼,「其實,我一開始加入的動機並不單純是喜歡研究吃的。」

  博斯很自然地說:「我知道。」

  他推上合板,朝空調按了一下啟動鍵,「其實那天在四川酒家我也看見你了。」

  提到四川酒家,廖思危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喔,我要去告訴曹傑,搶劫不關你們的事。」

  「沒那必要。」博斯又端起沙拉來吃,「反正搶劫這種事沒有證據誰也不能胡說八道,隨他找去吧,最好一直找到大家畢業,哈哈哈。」

  廖思危這才發現博斯早就察覺到了曹傑的針鋒相對,只不過一直拿他當個樂子在消遣,她忽然覺得堂堂學生會主席,竟然也悲哀得可以。要是曹傑發現他要調查的人竟然如此頑劣地看待他的努力,又當作何感想?

  「……」廖思危在稱呼問題上犯了難,直呼其名不太禮貌,畢竟是大四屆的學長;可叫社長又顯得文縐縐,博斯一定會噴飯。她不想杜撰一個新的出來,於是坦白地發問,「我該像E他們一樣,管你叫幫主嗎?」

  博斯瞥了她一眼,滿臉憋不住的笑意,「只要你叫得習慣。」

  「我無所謂,只要你聽得習慣。」廖思危有板有眼地回答,「其實我打算叫你學長,不過,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像是在叫你,而像是在叫學生會主席曹傑?」

  博斯終於沒忍住,「呵呵」地笑起來,他的笑容乾淨又放肆,一口整齊的白牙,還有一道淺淺的酒窩槽,就像反町隆史那種半壞不壞的笑容。他揉了揉酸痛的腮幫子,對她開口:「我該說你是聰明還是笨?」

  廖思危想了想,「我想是笨多一點吧。」

  「小廖,」博斯收斂了笑容,一臉思索,「不如,你當我妹妹吧。」

  廖思危愣一下說:「你認真的嗎?」

  「認真啊,雖然是突然想到的念頭,不過我感覺還不錯,挺可行。」

  廖思危又想了想,「那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怎麼想都是你吃虧多一點。」

  博斯似笑非笑地瞄了她兩眼,「小廖,你真是乖。」

  「我這叫沒性格吧。」

  「要什麼性格呀,性格就是吃飽了撐的。」

  廖思危笑了笑,沒說話。

  「以後你知道應該叫我什麼了?」博斯把吃空的飯盒遞過去,笑道。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1-20 10:29:21

第5章  

  早上7點不到,廖思危就醒了,住校快一個月了,不管早上有沒有課她都習慣早起。一般7點是店裡進貨完畢,開始準備材料的時候,一想到父母可能都在忙碌,她也就無心睡眠了。

  同室的另外兩個女孩子都把她當鬧鐘使,凡是要早起的,晚上都會囑咐她一聲:「廖思危,明天N點叫我一聲。」

  她也自然地答應下來,而且忠實貫徹執行。

  「魏巧巧,醒醒,你8點有大課。」推醒一個,她又去掀另外一個的被子,「還有你,不是要跟男朋友去搶限量版簽名CD嗎?」

  兩個人還在「嗯嗯啊啊」地蠕動,廖思危揭開小電飯鍋的蓋子,一陣香氣滿屋亂竄,成功地把夢中人喚醒。

  「什麼啊?這麼香!」

  「你們自己盛吧,我去溫書了。」廖思危突然回頭問,「那個——如果有個男人叫你當他妹妹,是什麼意思?」

  魏巧巧和楊薇雨一個衣服套到一半,一個嘴裡含著半根湯勺,盯著她。

  「算了。」廖思危擺擺手,拿起書包拉開門。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對博斯沒辦法像他們以為的那麼簡單。

  雖然還無法解釋這究竟是不是所謂的「愛」,但渴望互相瞭解的心態是可以確定的,廖思危對愛下的定義一向很完美神聖。

  那麼,博斯會幫她做什麼樣的選擇呢,憑直覺,廖思危覺得不會太壞。

  「早。」

  學校裡少有人主動跟她打招呼,廖思危看清來人不由得有點兒受寵若驚,「早,主席。」

  「別老這麼客氣,叫我曹傑就行了。」

  「那哪行啊!」

  「那好吧,叫我學長得了。」曹傑關心道,「最近經濟緩過來了嗎?」

  廖思危趕緊點頭,「謝謝你一直照顧我。」

  「應該的。」曹傑看了一眼腕上的勞力士手錶,「呵,這麼早——早餐吃了沒,沒吃的話陪我一起去吧?」

  「我吃過了。」廖思危說。

  「這樣啊,那算了。」

  「學長你不吃嗎?不吃早餐不好。」

  「我哪好意思讓你專程陪我去。」曹傑說得十分誠懇。

  廖思危本想勸他一個人去餐廳,聞言抓抓頭,「那,那,反正還早,我陪你去吧。」

  「那我請你喝咖啡,就這麼說定了。」

  在一家頗有情調的咖啡館裡坐定,廖思危忍不住四下打量,一大早就來這種地方,果然是有錢人,她猜換成博斯大概兩根油條一碗豆漿就把早餐打發了。

  曹傑很有誠意地開口:「小廖,有件事我想麻煩你。」

  「什麼?」廖思危很謙卑地捧著咖啡杯,心裡想著不管什麼都答應,報恩哪還能講條件啊。

  「學生會裡目前有個空缺的職位,暑假過完以後一直沒人補上,我想推薦你,你看怎麼樣?」

  「我?」廖思危立刻把報恩甩腦袋後面,「我哪行啊,我當過最大的官也就組長,收收作業本還行。」

  「跟收作業本也差不多啊。」

  「我不行。」廖思危連連擺手,「我一怕拋頭露面,二怕得罪人,三沒才能,我當不了幹部。」

  「你瞧你。」曹傑招來服務生給咖啡續杯,「凡事都有第一次,我看過,你的字寫得很漂亮,成績特好,又是學商貿設計的,非常適合做文藝部長。」他抬手,把廖思危反駁的話壓回去,「聽我說完,文藝部除了你還有兩個副部長,你要是不會,就吩咐她們去做。我為什麼會找你你知道嗎?」

  廖思危搖搖頭。

  「學生會裡的職位都是肥缺,就算公費社團的經費再多,也不可能跟學生會比。尤其是文藝部,一旦舉辦什麼娛樂活動,出去吃個飯買個獎品,只要有發票就能矇混過關,中飽私囊還沒法查證據。除了你這麼老實認真的學生,其他人我信不過。」

  廖思危一聽,那更不得了,「不行呀,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我意志力超弱!如果我一個人管還行,可要是一群人都貪污,我就抵抗不了啦!」

  「放心,你抵抗不了的時候,我已經整頓完學生會了。目前他們不瞭解你的底細,不敢輕易拖你下水,你裝裝樣子就好,行不?再說最近又不過什麼節,學生會沒有大活動。」曹傑拱手,「就算幫我個忙,拜託拜託。」

  廖思危終於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可是我一定會弄砸的。」

  「我相信你不會。」曹傑掃了一眼廖思危,突然覺得她的兩條土得掉渣的長辮子秀氣起來了,白白淨淨沒施脂粉的臉蛋也很可愛,活脫脫就是個剛出道還沒走紅的清純玉女,和學校裡混了四年的其他女生有著明顯不同的味道。仔細一想,反正和李麗婭剛剛已經正式分手,暫時拿這個全新口味的消遣一下也還不錯。

  他站起來正要結賬,門開了,一男一女前後進入,正是博斯和剛剛從他腦海裡閃過名字的前女友,學生會副主席李麗婭。

  還不到8點,店裡人少得可憐,曹傑看見李麗婭的同時,博斯當然也一眼就發現了他們。

  廖思危目光一對上博斯,臉立刻紅了,像背著大人做壞事被逮住的小孩一樣垂下頭。李麗婭也看見了他們這一桌奇怪的組合,她和博斯交換了一個眼神,誰也沒過來打招呼。

  廖思危如坐針氈地開口:「學長,快走吧。」

  「再等會兒,這多有趣。」

  廖思危可不這麼覺得,以她短淺但直接的目光來看,博斯和曹傑是一對仇家,而她現在與曹傑坐在一起的情景充分說明她和牆頭草一樣的立場。

  曹傑不走,廖思危也沒膽量自己爬起來跑掉。

  等李麗婭和博斯點過餐,曹傑走過去,拿起桌子上的賬單,「不介意的話,我請二位算賠罪吧。」

  「哎,別跟我搶。」博斯抬起手,「這是我欠她的,不還她可不會放過我,你那頓押後。」

  一句話說得李麗婭和曹傑兩人臉上都有些掛不住,李麗婭比較爽快,乾脆瞪了博斯一眼,「怎麼,說得好像是我逼你請似的。」

  「我錯了,加一個甜品怎麼樣?」

  「甜品乃減肥大忌,你故意的還怎麼著?」

  「我又錯了,追加一杯紅茶,去除膽固醇,如何?」

  兩人一唱一和,曹傑頓覺無趣。好在他也不是一個人來的,當即拉來盟軍,「小廖,來。我給你們介紹,這是廖思危,學生會新任的文藝部長,麗婭,你可要多照顧她。」

  李麗婭淡淡地說:「有你主席罩著,我算老幾。」

  博斯把幾個人臉上的表情掃一遍,立刻知道了個大概。他慢條斯理站起來把手搭在廖思危的肩上,朝曹傑露齒一笑,「我也給你們介紹一下,小廖是我的乾妹妹,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和我熟的應該都清楚。」

  「乾妹妹?」曹傑和李麗婭一起喊道。

  「那可真不錯。」曹傑先反應過來,「小廖又是學生會的,又是你們美食研究會的,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說著,拍了拍廖思危另一邊的肩頭。

  「哎……等等。」博斯把曹傑的手慢慢拿開,語速也放得很慢,「誰跟誰是自己人?」

  博斯明明是警告曹傑少惹不相干的廖思危,不過除了兩個當事人,鬼才聽得出來他有這個意思。曹傑故意將傻裝到底,「那就奇怪了,小廖,難道你不是吃喝黨的人嗎?」

  李麗婭優雅地啜了一口奶茶,冷眼旁觀這兩個男人。

  「我……」廖思危尷尬地一鞠躬,「時間差不多,我要去上課了,學長學姐再見。」言畢奪門而出,一口氣爬上200多級台階,這才回頭,居高臨下地望一眼那間咖啡屋。

  完了,博斯他會怎麼看我呢?廖思危苦惱地想,而且他旁邊的美女實在夠搶眼,看來關係也很不錯——難道是那個醒之?但是曹傑明明叫她麗婭……

  「世界終於清淨了!」

  李麗婭的感歎引來博斯一陣笑,「你就那麼說你前男友哪?」

  「喂,怎麼這麼說話!」

  「我認真的。」博斯還真換上一副正兒八經的表情,「你們不適合,別跟他在一起。」

  李麗婭心裡高興,表面不快,「你知道什麼呀,我沒你那能耐,一會兒又多個乾妹妹。」

  博斯百口莫辯,無奈歎氣,「她真是我乾妹妹。」

  「你跟她認識才多久?」

  「嚴格地說起來,和你差不多。」

  「那我哪?」

  「你是我乾媽,我首先得把你伺候好了,才顧得上我那些姐姐妹妹。」

  李麗婭沒接這根接力棒跟他繼續耍貧,「你是真白癡還是裝白癡?曹傑明明想利用她,你為什麼不阻止她進學生會?」

  「那是她的事。」博斯笑道,「而且我從來不覺得她是個會給人利用、好欺負又不懂事的小姑娘。」

  「是嗎?」李麗婭哼一聲,「夾在你們兩個大男人的炮火中間也不發作,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我看不出來她哪裡很女權。」

  博斯呵呵一笑,「她是膽子小氣量大,換成氣量小膽子大的我還不要呢。」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1-20 10:30:09

第6章(1)  

  廖思危到學生會報到之後才知道學生會的重要性已經超出了她可以想像的範圍,居然和上班一樣要每天出席,除了沒設一個打卡機之外什麼都跟寫字樓差不多了。

  「你的課表已經貼在那邊的監督欄上,除非有課不能缺席,否則其他時間我們都要看到你在這裡做事。我們的學生會可是很正規嚴格的組織,選出來的幹部都是學生裡的精英,既然打算加入學生會就要有犧牲課餘休息時間的心理準備。當然,工作出色可以評選優秀學生幹部,這也是有一大筆可觀獎金的。」

  負責接待她熟悉環境的副主席一溜兒說完,就回自己位子上修指甲去了。

  廖思危站在屋子中央四下看看,有看雜誌的、有戴個耳機聽音樂的、有在電腦上打麻將的、有小聲聊天的。她把自己的東西在指定的桌子上放下來,又去找剛才那女生。

  「請問我現在要幹什麼?」

  「你是部長,你來問我?」

  「那副部長是哪位?」

  「她去上課了。」

  廖思危走到監督欄前,找到文藝副部長的課表,沒發現這個時段有安排任何課程。無聊之下,只好打開英語四級練習冊,用題海戰術打發時間。

  過了一會兒「嘀嘀」兩聲,手機發來一條短信,「我們去喝下午茶,就是早上你去過的那個餐廳,來吧。發信人:博斯。」

  廖思危很高興,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因為早上和曹傑一起吃早餐受什麼影響。下午茶是一定要赴的,但是這裡又不讓無故缺席。

  廖思危想了想,把東西都留在位子上,試著朝外面走,心裡打定主意要是被喊住問就說去廁所。

  沒人注意到她,一出學生會她就迫不及待地朝早上去過的餐廳跑,剛推開門就聽見一個蓋過一切的聲音在叫:「喂,多送兩個雞翅吧,才這麼點就好意思叫翅桶啊?」

  「你自己也說了,是翅桶不是翅盆。」

  「靠,小氣樣!」E拍拍那個紙桶,「給我來兩份!」

  服務小姐抓過賬單,在翅桶上面寫了個「2」,扭著屁股走了。

  「改天泡你!」E朝著她說唇語,「哎哎,小廖妹妹來了,挪屁股讓個座。博斯你這死鬼,一個人坐兩個人的位子,你臀圍多少?」

  「別吵別吵!」博斯正起勁打著遊戲。

  「手機遊戲也玩得這麼起勁,瞧你那點出息。小廖妹妹,聽說你進了學生會,那裡面的女人是不是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博斯終於把手機玩到沒電,「人家進人家的學生會,關你什麼事?」

  「混賬,就算不關我的事至少也關你的事吧——你這衰鬼!你玩的居然是我的手機!」

  「學生會很忙吧?」博斯端起奶茶壺,「還以為你沒時間來。」

  「不會啊,你們以後可別漏了我。」

  博斯停住倒奶茶的動作,瞥了她一眼,廖思危心裡一跳,不會吧,這麼快就看出我在撒謊?哪知他搖搖手腕,「這壺我喝過了,給你換新的,服務員!服務員!服——務——員!」

  小姐扭著屁股過來了,「又怎麼了又怎麼了,就你們這桌事最多!」

  「我們再要一壺奶茶。」

  小姐記完了,不走,叉腰,「還要什麼一次頭說了,正忙著呢。」

  「那好啊,你們店裡頭吃的我們都要了——不給錢行嗎?」

  廖思危盡量不打飽嗝地推開學生會緊閉的大門,看來以上廁所作為突然消失的理由是行不通了——有去一個半小時廁所的嗎,有去了廁所回來還直打飽嗝的嗎?

  廖思危愣住了,裡面的人圍成了一個圈,在開會的樣子。因為她的不宣而入,所有人都一致把目光像槍口一樣對過來。曹傑正講什麼講到一半,後半句話突然卡在喉嚨裡了。

  「對不起……」廖思危無地自容地說。

  「沒事,才剛開始不久。」曹傑也沒問她去哪了,只是揮揮手,待廖思危坐好才說,「那,我把剛才的再重複一遍,大家聽過的多聽一遍啊。」

  「不要吧!我等下還有事哎!」一個女生小聲地嘀咕,很明顯不是針對曹傑而是旁邊的廖思危。

  廖思危頭埋得更低。

  曹傑當然不會沒聽到,不過他既然故意拖延時間,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我們和國際關係學院有一個萬聖節聯誼會,對方都是國外來的學生,事關交換留學生的問題,所以這次聯誼會比較重要。廖思危?」

  「在!」

  「這是你文藝部負責的,」曹傑微笑一下把資料遞過去,「好好幹啊。」

  「我?」廖思危一下子傻了眼。

  曹傑給她的資料只是一個梗概,每條都要擴展出一大堆任務。其中食品、獎品以及裝飾物的採購,節目表演,會場佈置不愁找不著人來負責,但是類似聯誼內容記錄、晚會策劃、搬東西等等辛苦的差事,以她廖思危的能耐,就絕對不可能找得到任何人來代勞。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只剩一個禮拜,一個禮拜了!

  晚上10點,廖思危坐在學生會裡小聲嘀咕:「老美就乖乖待在老美,跑到這裡來聯什麼誼。」一邊不敢怠慢地加緊卡時間編節目表。

  學生會裡已經走得只剩她一個人,真是荒唐,又不是為了那筆優秀學生幹部的獎金,有什麼必要坐在這兒加班到深夜,連吃喝黨成立四週年胡吃海喝慶典都沒顧得上去。

  曹傑帶她去吃了頓晚飯後也不知道此刻身在何處,走之前指給她看自己桌上的咖啡,困的話喝點有用,潛台詞就是即使熬夜也要做完。

  聯誼會完了以後說什麼也要找借口離開學生會,這就是快要瘋了的廖思危腦子裡唯一的念頭。

  「喲,還在用功哪。」拎一個塑料袋的E站在門口說。

  「E!」廖思危像看見救世主一樣,確切地說是情緒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宵夜——那幫孫子呢?」

  「孫子?」廖思危這才反應過來他是說學生會的成員,「回去了。」

  「你傻帽啊,一個人留這兒,給你多少好處?」

  廖思危剛剝開錫紙,聞言耷拉下頭,「我也覺得我是傻了,我到現在還懷疑我進學生會這事是真是假。」

  「別幹了。」E把廖思危面前攤一堆的東西拾掇拾掇丟到垃圾筒裡,「這兒沒一個是東西。」

  廖思危也沒去撿,至少在她吃完宵夜前不想看見那些玩意。

第6章(2)  

  「哎,你幫我想點退出學生會的理由好不?」

  E用粗大的吸管把奶茶杯子上那層膜捅出一個大洞,「還要想什麼理由?直接告訴他你是一破人,姑奶奶我不幹了,就這樣。」

  廖思危苦笑一下,她覺得E說了等於沒說。

  「可能根本不用等到我自己提出來,他們就會要我滾蛋了。」

  廖思危是這麼希望的,但是第二天晚上曹傑看了她的策劃本之後,只是皺著眉頭挑了幾處出來要求訂正就還給她。

  「時間不多了,今晚你再熬一下好嗎?委屈了!」

  廖思危看了看需要修改的地方,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她想不出來做這樣的改動有什麼必要。

  「我知道了。」

  「咖啡管用嗎?要不要買盒茶給你?」

  「不用。」整出失眠來怎麼得了。

  「還有——我們需要找一輛車去接那些聯誼學生,對方以為我們派車,我們以為對方派車,結果校車司機那天都安排了事走不開。」

  「……我去哪裡要車?」

  「這是你的問題。」曹傑溫和地說。

  「至少給我一點提示?」

  「去黃頁上查吧,學生會隨便誰的桌上都有。」曹傑拋出一個救生圈,很快又把它紮了一個洞,「不過車的費用並沒有排在預算裡,你得學會壓價。」

  頭痛地返工到深夜,廖思危從來沒這麼晚睡過覺,哪怕是高考前夕!她也有點痛恨這種沒有個性的個性,學不會說「不」字,結果只有自己吃悶虧。

  鎖好門一回頭,背後赫然是個人直挺挺地站著,悄聲無息。廖思危沒有尖叫也沒有動彈,只是手裡的鑰匙串「噹」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博斯俯身撿起來,塞回她手上,然後伸手一晃,「喂。」

  「我以為是鬼。」廖思危無比鎮定地說。

  「豈有此理,說我是賊是變態都無所謂,竟說是鬼,打擊人也不能這個樣子。」博斯拉過她的手,把一杯熱奶茶塞過去。

  廖思危吸了兩口才發現不對,「怎麼就一杯,你的呢?」

  「那杯就是我的。」博斯翻個白眼,「順便過來繞一圈。」

  「那還你。」

  「拿著吧,你都喝過了。」

  「說的也是,明天我買杯賠你。」廖思危趕緊捂捂冰涼的手。

  「用得著那麼涇渭分明嗎,不就是一杯奶茶?」

  「這麼晚了,你怎麼會想到過來繞一圈?」廖思危覺得好笑,即是「順便」,又何來「繞一圈」之說,這個語病讓她很感動。

  「你是最好欺負的人,又是新來的,活不給你給誰?」博斯說話一點不懂得隱諱,「學生會老玩這一招,真沒勁。」

  廖思危恍然大悟,「原來是找免費勞力啊。」

  「等你明年變成元老就可以欺壓新人了。」

  廖思危連連擺手,「不要,我才不要,等做完萬聖節的晚會我就退出!」

  她抱著個奶茶杯子瑟瑟縮縮的樣子映在博斯眼裡分外好笑,於是利落地脫了外套拎在手裡遞過去。

  廖思危看了看,眨巴著眼睛,「給我?」

  「嗯。」

  「可是那怎麼好意思……」

  「穿。」博斯打斷她,抖了抖手上外套。

  「哦!」廖思危趕緊接過來,四下看了看,把奶茶放在地上,套好衣服後又拿起來,「你不冷嗎?」

  「不。」博斯還是一個字地回答,其簡短程度弄得廖思危越發緊張,以為自己哪裡做錯惹人不快,其實他很想笑。

  到了宿舍樓下,再送就要被管理員行注目禮了,廖思危感激涕零地脫下外套,「謝謝你,學長!」

  「嗯?」博斯一揚眉,「你叫我什麼?」

  廖思危想了想,沒覺得哪裡不妥,於是謹慎地再度道謝:「謝謝你,博斯學長!」

  呃!博斯無奈地對她做了個手勢,「快上去吧。」

  「晚安!」

  「晚安。」

  廖思危跑上樓梯,在黑暗中往下瞥了一眼,發現他還站在那兒沒有離開,心裡正瀰漫著暖洋洋的感動呢,突然想起來剛才那稱呼的問題:「要死!他一定惱我把他和曹傑混為一談了!這可如何是好!」

  樓下的博斯直到聽不見廖思危上樓的腳步聲,才披衣離去,自言自語:「看來我這個當哥哥的自作多情的成分比較多。」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1-20 10:34:27

第7章(1)  

  廖思危在校門口等那輛黃色的大巴士。

  「遲到10多分鐘了,」副部長看表,「這幫鬼佬怎麼回事。」

  「才10分鐘而已。」廖思危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盯著路口轉彎處,別說10分鐘,哪怕10個鐘頭,只要他們最後來了就行。

  巴士緩緩出現在視野中,副部長趕緊把地上的花束撿起來捧在懷裡。

  巴士後面還跟了一輛計程車,一前一後同時打開車門。

  「歡迎歡迎!」副部長一改剛才的頹靡樣,熱情地越過廖思危把花束放進留學生代表積米的懷裡。廖思危注意到從後面計程車裡鑽出來的女子,個子真高,快趕上男人了,她想。

  女子在門房邊上繞了一圈,無意和留學生們一起在登記簿上簽名。

  「廖思危,會長找!」二樓走廊有人喊。

  廖思危無暇顧及其他,一把抓起登記簿塞到那還在東張西望的高個金髮女郎手裡,「請登記,然後跟我們的副部長去禮堂,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女子愣一下,把墨鏡推上去卡在頭頂,接過本子。

  廖思危飛快地往學生會跑去。

  根本沒有什麼大事,只不過主持人在向曹傑發牢騷,「伴奏帶不見了,我記得所有材料最後都全部統一放到文藝部長桌上的。」

  「可我從6點起就一直在校門口等巴士。」廖思危委屈地分辯。

  「你去等巴士幹嗎,不是有副部長嗎?這裡事情一大堆放著不管。」

  廖思危無言以對,又沒人告訴她。

  「這下好了,沒有伴奏帶,開場的熱舞怎麼辦?」

  「要不把熱舞取消吧。」廖思危感覺話一出口那幾個跳舞的學生就用怨毒的眼光看著她,可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只好這樣了。」曹傑無奈道,「大家快去禮堂,隨機應變。」

  廖思危悶悶不樂地走在後面,副部長把登記簿交給她,「喏,到場名單都在這了。」

  登記簿上的名字要一個個地寫在卡片上投進箱子裡,待會抽幸運觀眾用。人都跑去狂歡的時候,這樣的差事想當然除了廖思危不作其他人選。

  坐在學生會裡抄名單,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小廖,小廖!」E和甜心破門而入。

  「咦,派對都開始了,你怎麼還在這兒?」

  廖思危舉起寫好的卡片,「我得幹完這個。」

  「真是慘無人道!」E拿起筆,「我幫你寫,不過待會你得帶我們進場啊,和洋鬼子聯歡,有點意思。」

  「博斯呢?」廖思危翻過登記簿最後一頁。

  「他留守大本營,玩遊戲。」

  廖思危忽然愣住了,像被電擊了一下似的把登記簿舉到眼前,湊上去。

  登記簿上最後一個名字寫著:甦醒之。

  「小廖你去哪——哎,倒是等等我呀!沒你帶那幫孫子可不讓我們進去!」甜心追得上氣不接下氣。

  廖思危衝到禮堂外面,一把拉開大門。

  禮堂裡已經成了一片聲浪的海洋,門一打開,大聲的喝彩和喊叫像潮水一樣湧出來。

  一個戴面具的高個金髮女郎在台上鋼琴後彈奏爵士樂——她沒有坐在琴凳上,單膝跪地,姿勢誇張,手臂時而如花叢中掠過的蝴蝶雙翅激烈開合,時而如山谷上空雄鷹伸展翱翔,手指在一排琴鍵上看不清動作地飛速彈起降落,手肘上纏繞的皮絲帶亂舞猶如群蛇出洞。

  再看那些老外,吹口哨的吹口哨,扭胯的扭胯。

  「嘩!好正點的妞!」E也追至門口,大聲喊「安可」。

  一曲終了,主持人意猶未盡地跑上台與之熱烈握手,「Thank you!It's so wonderful!Could you tell me your name?There are some persents for you!」

  女郎除下面具,微笑著接過話筒,「我是中國人,叫甦醒之。來應徵本校口語老師——雖然這個派對很有趣,不過我該走了,誰能帶我去一下校長辦公室?」

  廖思危扒開人群衝到台上,不由分說拉起金髮女郎就跑。

  屋子沒有開燈,電腦屏幕發出藍幽幽的光,連帶博斯臉上也蒙了這麼一層滲人的色彩。音樂是Groove  Coverage的《God  is  a  girl》,3.1圍繞立體聲,這台電腦也就音響還湊合了。

  God  is  a  girl

  She  is  only  a  girl

  Do  you  believe  it

  Can  you  receive  it

  博斯根本沒聽進去音樂唱了什麼,畫面上他的武士早就給人PK了,博斯並不擅長打網絡遊戲,但是為了消磨時間他會做一切事情,哪怕是他不感興趣的。

  他一隻手放在鼠標上,無意識地輕輕晃來晃去,好讓屏保不至於跳出來擾亂他的思路,天知道現在他腦子裡都充斥了什麼,也或許什麼都沒有。

  廖思危突然衝了進來。

  博斯愣了一秒鐘,馬上關電腦,「小廖來得好,來來,我們去吃烤肉。」很明顯,如果拒絕他,這個清閒得快要崩潰的男人就會去製造暴亂了。

  「等一下,博斯學長,你看。」

  廖思危急忙把女郎推到身前來,興奮地看著兩個人臉上的表情。

  博斯沒說什麼,他就像觀察著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一樣,眼神裡沒有任何波瀾起伏。

  女郎也不開口,廖思危開始懷疑起來,他們究竟認識不認識?

  半天過去了,女郎終於打破了沉默。

  「居然有這麼年輕的校長,晴空學院給我的印象真不錯。」

  「你們以前都沒有聽說過甦醒之?」廖思危真的開始動搖起來。

  「從來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安菲確定地說。

  「我們是高三的時候認識博斯的,那個時候住校,和他基本形影不離,上學放學都在一起,從來沒見過這個女的。」甜心並不能確定博斯和甦醒之之間到底認識不認識,至於他們是什麼關係就更無從說起。

  「也許他們是之前認識的——但是博斯連提都沒提過呀。」

  「不是很熟,所以沒有提的必要吧?」毛毛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廖思危陷入了沉默,她有理由懷疑自己在那晚喧囂中的聽力水平,要是純粹把當時博斯無意中低聲說出來的「我要醒之」和今天突然出現的奇怪女郎甦醒之當成是一個巧合——如果真有這樣的巧合。

  坐在草地上的廖思危突然爬了起來,「完蛋了!」她羞愧得無以復加,「我竟然把人家當成留學生,還興沖沖地送到博斯面前……」

  「這關你什麼事啊,不過你為什麼不把她拉到我這兒來呢?」E說。

  博斯一句話也不說。他的對面坐著一個金髮的妙齡女郎,目光含情脈脈,身材玲瓏,可他寧願看正對著窗戶的女廁所大門。

  「這麼久沒見,你看起來還不錯。」

  「你也是。」

  「頭髮剪短了,嗯?」甦醒之笑了,「你終於肯說話,我們倆看起來好像改變都不大。」

  「我以為不會再看見你,你回國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都是錯誤。」

  甦醒之收斂了敘舊的溫和微笑,露出一副促狹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博斯,你說話的口氣依然那麼刻薄。」

  「哦。」博斯很平靜,「什麼時候走?」

  「我才來你就趕我走,有你這樣的朋友嗎?」

  「你留下來做什麼,我想不出理由。」

  甦醒之交叉著雙臂,抬起穿著釘靴的腳,重重踢在桌子上,一層塵土揚起。

  「我回來是為了你,小子。」

  「我們之間已經什麼都不剩,任何聯繫。」

  「我早已把你的任何反應考慮在內,正常。」甦醒之站起來為自己倒了一杯水,拿在手裡,並沒有喝。她看看裡面漂浮的灰塵,眉頭都不皺一下,隨手放在兩個人中間的桌上,「老規矩,說實話的不用喝。我先問。」

  屋子裡的燈開關是老式的拉繩式,甦醒之把繩子纏繞在食指上,抬頭看了一眼燈泡,「心理學家做過實驗,據說陷入黑暗裡的人更容易說真話。」

  「啪嗒」一聲,燈光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消失。

  「博斯,」甦醒之的聲音在彼此的眼睛還來不及適應黑暗的空隙裡響起,乾脆利落,「你想不想和我重新開始?」

  椅子和地面擦了一下,憑聲音來判斷情景的話,博斯應該站了起來,甦醒之覺得一隻手把她繞在食指上的拉繩拿走了。

  再度一聲「啪嗒」,博斯不動聲色地把繩子鬆開,另一隻手拿著那個一次性水杯,揚手把水潑了出去,杯子捏爛丟進垃圾筒。

  甦醒之看著他找了只乾淨的紙杯倒上水,塞進自己手裡。

  「我不會回答你的問題,不過可以無條件告訴你一點。」他拎起暖水瓶往外走,頭也不回,「髒水是不能隨便喝的。」

  「呵呵,」甦醒之睜大眼睛笑了笑,「竟然知道講衛生了,你這個臭小子。」

第7章(2)  

  博斯他們撤退以後,廖思危在殘垣斷壁中做清掃工作,這幫孫子可真能鬧騰。

  本指望那麼一兩個路見不平的來幫忙收拾禮堂、處理垃圾,但是這學校裡有良心的好像都死光了。廖思危已經不指望自己在萬聖節聯誼派對上有什麼功勞可談,只好像個清潔工似的悶頭打掃做點後備貢獻。

  人不做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究竟能幹點啥,廖思危拄著拖把叉腰站在講台上時,底下已經復原得七七八八,活動一下筋骨,怎麼說也比坐在學生會裡舒服多了!打掃上癮的廖思危恨不得那群洋鬼子多折騰幾個大禮堂給她收拾。

  拎著一桶髒水出去倒,還沒走到水池被人一把逮住,「你在這兒幹什麼?」

  「我不在這兒倒,我只是歇一下換個手而已!」廖思危情急之下連忙叫道,「那些髒水不是我潑的,真的不是我——」

  「我說你在這兒蘑菇什麼?」甜心把廖思危轉個身對著自己,「大部隊都已經等在學校門口了,我去寢室找完了去學生會,都說沒見著你人。」

  甜心劈手奪了廖思危那桶髒水毫不猶豫地潑在老師辦公室門口,拖把丟進花壇,利落地把「愛惜花草」的牌子砸倒,「走!」

  校門口停著一輛麵包車,「突突突」地冒著尾氣。

  「我們去哪?」一進車裡博斯就生出不祥的預感,他被扔到後排,旁邊是廖思危,嘴裡塞著一個白色的東西。

  「據說是吃烤野味。」廖思危把吐司麵包從嘴裡拿下來,從沒咬過的那一頭掰一半遞給博斯。

  博斯沒接,「別開玩笑了,這簡直是綁票!讓我下去!」

  中巴車開動起來,司機回過頭來,「全都坐好,不許說話,免得我分心撞上電線桿。」

  博斯剛想說什麼,一個急拐彎把他甩到玻璃上貼著,「姓蘇的,你究竟有沒有駕照?沒有就別把方向盤!」「我在利物浦開過2噸的卡車,那些貨物堆得能把你們幾個埋得找不著。」甦醒之一只手抓著方向盤,另一隻手空出來拿起屁股底下的地圖掃了一眼,又是一個急拐彎。

  「靠!」博斯火了,掙扎著爬起來要越過中間的安菲和毛毛實施武力,副駕駛座上的E急忙橫過來,「博斯,你坐下!」

  「她根本沒有駕照!」

  「就是因為她沒有駕照你才要坐下,你想讓她撞上電線桿嗎?」

  安菲不失時機地說了一句話:「後面有輛值勤的警車。」

  「你認為我們應該呼救嗎?」毛毛扯了一團吐司麵包,堵上自己的嘴。

  博斯跌回自己的座位上,「別說我沒提醒你們幾個,只要方向盤到她手裡,就不是中巴車,是過山車!」

  車輪在分隔快慢車道的欄杆墩子上撞了一下,「你不說我們也知道了!」E大叫,「給我安全帶!這安全帶怎麼是斷的?」

  「你從哪兒搞來的麵包車?」E嘴裡咬著麵包,他覺得剛才他們幾個就像是白色麵包裡的葡萄乾,隨時有被安全氣囊夾得動彈不得的危險。

  「一個朋友的,他要外出旅遊托我管幾天。」甦醒之拿出外套,甩上車門。

  「你那朋友一定沒坐過你開的車。」E揉了揉脖子。

  「當然,不然他幹嗎不把寶馬給我管。」看來甦醒之對自己的車技很有自知之明。

  「咱們得把她灌醉,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再摸方向盤。」E偷偷跟甜心說。

  甦醒之帶他們來的地方是一個露天燒烤攤,爐灶零落分佈在空地上,已經有不少人,明艷的火光和噼啪作響的碳烤聲驅走了深秋的寒意。

  「嗨!」甦醒之將車鑰匙拋給老闆模樣的年輕人,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長到腰的金髮。

  「嗨!」老闆熱切地接住,掛到一塊木板上,「今天還是老樣子?」

  「老樣子。」

  老闆打開冰櫃,六瓶一扎地往外拎啤酒,E忍不住插句嘴:「哥們,你也看見咱們是開車來的吧?」

  老闆取下嘴上的煙蒂,「這麼點酒就都喝不了你是男人不是?!」

  E睜圓眼,「我都活了22年了為你這麼點酒我不是男的了?」

  甦醒之拍拍他,「E,放心喝,我來開車。」

  E馬上拎起啤酒,「還是你放心喝,我來開車吧!老闆,多來幾扎!老子剛出娘胎就把酒當奶喝!」

  「這土豆怎麼是整個的呀?」甜心撿起菜簍子裡的馬鈴薯,翻來覆去地看,「這得烤多久才熟得了?」

  甦醒之從皮帶上拔出一把折疊刀,就著土豆刷刷兩下,穿上鐵簽,「這樣好了吧。」

  甜心挽起袖子,「刀借我,這個黃瓜和茄子也要切。」

  E像小學生一樣舉著手,「老闆,來個開啤酒的扳手。」

  甦醒之拿過酒瓶,牙齒咬住一拉,還給E,「老闆很忙,他聽見也幫不了你,所以你最好一切自理。」

  「你對這怎麼那麼熟,不是從英國回來嗎?」

  「在這裡打過一段時間的工,老闆人不錯。」甦醒之把雞腿割開,抹上佐料,「不過我還是想去晴空當老師,所以一聽到招聘的消息就辭了這邊的工作。」

  E瞄了一眼博斯。

  博斯置若罔聞,「小廖,你喝什麼,我去給你拿飲料。」

  「我……」廖思危來不及開口,甦醒之舉起刀在空中劃了半個圈,「不好意思,這裡沒有不含酒精的飲料。你滿18歲了嗎?都上大學了喝一點無所謂的吧?」

  廖思危慚愧地低下頭,「我就喝啤酒沒關係。」

  博斯依然走著,「來的時候我有看到小賣店。」

  甦醒之丟下手裡的東西緊追上去,「我開車送你去好了。」

  博斯突然轉身,讓甦醒之撲了個空,「小廖,一起去吧,我也不清楚你喜歡喝什麼。」

  「啥?」廖思危一傻。

  甦醒之拉開車門,博斯將她一隻手扳過來,強行拿走鑰匙。

  「我來開車,你們倆坐後面去。」

  兩個人爬上車坐好,廖思危還比較老實,甦醒之就完全不肯讓大家都清淨一點,兀自哼起歌來。她的聲音婉轉悅耳,雖然沒聽過原唱,但是廖思危相信她唱的效果絕對不會輸原唱,以至於忍不住問了一句:「這是什麼歌?」

  「好聽嗎?」甦醒之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哼完一遍才轉過頭來淡淡微笑著說,「歌名我都不大記得了,國外中文歌很少,博斯你記得這歌叫什麼名字不?」

  開車的博斯不言不語,似乎是專心致志地在看路。

  甦醒之也不以為意,笑了笑繼續著剛才的旋律,「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如影隨形,無聲又無息,出沒在心底……」

  「啊!」廖思危突然一震,她說這調子怎麼那麼熟,那晚上喝醉了E反反覆覆在耳朵邊上唱的可不就是這句歌詞嗎?只不過他那是走調版,這才是正宗版!

  「醒之……我要醒之……」

  言猶在耳,廖思危情不自禁歪過頭來看了一眼甦醒之。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1-20 10:35:32

第8章(1)  

  博斯買好了冰紅茶,丟到座位上,拉開車門坐進去,廖思危也爬上車,唯獨甦醒之一個人站在路邊沒有上車的意思。

  博斯也不說話,看了一眼這情況後就默默地等在那裡。

  「蘇……」廖思危不知道該叫老師還是直呼其名,尷尬之下只好順桿兒爬喊道,「蘇小姐,你不上車嗎?」

  甦醒之笑了,爽朗地甩上車門,「你們先回去吧,我走走。」

  「可是走回去可得有一會兒哪,這又沒路燈。」

  「沒事,就一條直線,我還不至於迷路。」

  「那我陪你走吧。」廖思危看了博斯一眼,推門下了車。

  「也好啊,我們說說話。」甦醒之朝博斯行了一個賽車手式的禮,「你先回去吧。」

  麵包車很快消失在視野裡,甦醒之和廖思危沿著馬路開始往回走。甦醒之的腳程非常快,幾乎和跑一樣,而且她也沒有等廖思危的意思。

  廖思危追得那叫一個賣力,還不敢大聲喘,嘴巴都得圈成O形,這樣一口氣可以分成三次吐,才不至於被人發現她上氣不接下氣的事實。

  一直沉默的甦醒之突然扭頭笑著說了句話:「你走得還真快,我這速度沒幾個人跟得上。知道嗎,以前博斯也老埋怨我走太快了,不停地叫我慢點、慢點。」

  甦醒之說著,放慢了速度,「可是只有和博弈在一起的時候我會走得很慢——我天生就是一個喜歡加快節奏的人,但是他卻能讓我越來越慢,還享受到一種寧靜和從容的感覺。」

  廖思危抬起頭,看了一眼前方。離開的時候,那些火光是越來越遠,但是始終沒有消失過——怎麼回去的時候,走了半天都看不見一丁點火的影子呢?

  她看了一眼甦醒之,「……博弈?」

  「你不知道?那麼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了,如果好奇自己去問博斯吧,要是他願意告訴你的話。」

  甦醒之又加快了步伐,「噢,對了,你再不用點心思的話,心上人遲早會被搶走的。」

  廖思危停了下來,她發現甦醒之剛才那樣的速度其實並不是最快的極限,只要她想,隨時可以把自己遠遠甩在後頭。也就是發現這個事實的同時,廖思危突然放棄了和她並行的念頭。

  「怎麼,走不動了?」甦醒之只花了幾秒的時間停下來回頭問了一句。

  廖思危搖搖頭,「你先走好了。反正路只有一條,我不會迷路。」

  甦醒之笑了,昏暗的前方傳來她帶著笑意的話:「那好,路一條,目的地一個,你慢慢走。」

  直到看不見她的一點點影子,廖思危才邁動雙腿,以自己的最快速度走起來。

  她很少和人比較,也一向認為沒這個必要,看看,自己一個人走,不是也走得挺快挺輕鬆嗎?

  甦醒之很意外,她剛到不久,廖思危就遠遠地出現在燒烤攤邊上。

  「你的腳程挺快啊。」

  廖思危笑了笑坐在甦醒之邊上。

  「你是學生會的?」甦醒之遞過去一個雞腿,「能不能以權謀私給我安排一個地方過夜?我不知道這學校離市區那麼遠,到的時候面試時間早就過了。」

  「我宿舍裡還有兩個室友,加我一共三個人,不過有四張床,你介意擠一下嗎?」

  「有床就行,」甦醒之聳聳肩,「我連廚房的檯子都睡過。」

  強人啊!廖思危佩服得五體投地。

  燒烤晚會散場以後,再回到學校是凌晨2點。

  「在這兒,上次作的記號還在。」E扒拉扒拉,露出一個白油漆塗的男性符號。

  E站起來,發現眾人等待的表情。

  「不會又是我吧?」E驚懼地指著自個兒,「上次就是我!」

  博斯伸出手,「好啊,那不然來划拳吧。」

  「划拳?上次是我,這次輪到你,劃什麼拳!」

  「划拳,或者乾脆當磚頭,選吧。」

  E心不甘情不願地伸出手,傻子才要直接當磚頭,賭一把倒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看到博斯當墊腳石。

  「不後悔吧?」

  「一二三少廢話。」

  E緩緩合掌,雙目微合,兩人儼然一派武林高手過招前兆。只聽誰大喝一聲,同時出拳。剎那間飛沙走石,然後迅速歸於平靜……

  「姑奶奶你真沉呀……別抓我耳朵!我托著你呢、掉不下來的,你就放心大膽地翻吧!」

  甜心踩在E頭頂,嘴裡不住地罵罵咧咧:「你倒是再往上點啊,我夠不著牆頭!你到底有沒有一米八?」

  「你真是我再生的親娘。」E不得已改蹲為站,把甜心送上去。

  「幫主,我可跳了!」

  「跳吧我接著呢。」

  「小心,她比母豬輕不了多少!」E大聲疾呼。

  牆那頭一陣����壓倒灌木叢的聲音,博斯的聲音像是擠出來:「真……的……好沉……」

  E把安菲、毛毛和阿擺一一托上牆頭,對還剩下的廖思危和甦醒之擺擺手,「讓、讓我歇會,這群婆娘,一個比一個沉……」

  博斯在那頭叫:「還有沒有?沒有我可走了!」

  「你喝糊塗啦?」E叫罵著轉向廖思危,「來吧,接著上。」

  「我鞋子上有沙子。」廖思危不好意思地說。

  「剛才那四個也不見得多乾淨,記得幫我洗衣裳就行。」E蹲下,「來吧,先踩膝蓋再踩肩膀,慢慢爬,我托著呢。」

  「我還是自己來吧。」廖思危看見五米開外有個垃圾筒,吭哧吭哧地去搬。

  「這算怎麼回事呀?」E詫異地看看甦醒之,「我還不如個垃圾筒?」

  「E你死啦?」博斯的聲音再度傳來。

  E無奈之下轉向甦醒之:「我先送你過去吧。」

  甦醒之抱臂,淡淡一笑,「你托得動我嗎?」說著退後幾步,藉著衝力一躍,攀住牆頭一撐,穩穩騎上去。

  「女俠!」E乾瞪眼。

  「E你到底在干——啊——呀!呀!呀!呀呀呀呀……」激烈的被砸倒聲。

  「幫主——你沒事吧?」

  「我沒事才怪……」博斯艱難地爬起來,揉著腰眼看向甦醒之。

  「身手不行了!」甦醒之的鞋尖戳戳博斯的屁股,「以前可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那是泰山沒砸著我!」博斯歎了口氣抬起頭,牆上騎著E,廖思危則露了個頭出來,「你就不能等她落地再過來啊?」

  「你妹妹踩著垃圾筒爬上來的,人家自力更生有性格。」E指著腳下一群女人,「你們這些婆娘都學著點!」「你再說一句就甭跳下來。」甜心翻包拿出一盒圖釘晃晃。

  「不是吧,你這瘋女人,這玩意也隨身帶!」E趕緊蹦下來。

第8章(2)  

  牆頭上只剩下左右為難的廖思危,如果可能的話她不想麻煩任何人,但是扛一個垃圾筒到牆那邊去墊腳顯然不太現實。

  「跳啊我們接著你。」博斯和E同時伸出手。

  廖思危四下張望,尋找垃圾筒。

  「別看了,最近的一個垃圾筒據點離我們至少500米。」

  「可是我怕弄髒你們衣服。」

  「這孩子怎麼那麼放不開啊。」博斯不耐煩了,「快跳!不然我就來拉你了!」

  「別拉,我來了!」廖思危咬著牙把眼睛一閉,倒栽蔥似的往下一翻。

  博斯服了,一般人出於本能都會用屁股、背或者腳著地,可她,毫不猶豫地頭朝下,「你到底翻沒翻過牆——」他盡量伸展雙臂,紮穩馬步,但是廖思危撞入懷中的重力還是讓兩個人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

  「事實證明……」博斯撐起上半身,發表驚世駭俗的言論,「當今女性使勁減肥,是非常必要的!」

  「我很重嗎?」廖思危羞愧地趴在地上,臉朝下。

  「我指另外幾隻,你是最輕的。」博斯像大人拎玩泥巴玩得不肯回家的小孩子,一下子就把廖思危揪坐起來,「只不過沒有技巧——以前沒夜不歸宿過?」

  「沒。」

  「原來如此。」博斯就猜到,「以後跳牆不能頭朝下,你想腦震盪呀!」

  「知道了……」

  「算了算了。」博斯一揮手,「學不會也沒關係,反正我接著。」

  廖思危先是一怔,然後低著頭心花怒放地笑起來。

  宿舍裡另外兩個女生竟然比她還晚歸,廖思危拿毛巾擦著臉走進寢室時,甦醒之正在裝蚊帳。

  「現在還有蚊子嗎?」

  「我不習慣有人看著睡。」

  「哦……那委屈你了。」廖思危說著把毛巾搭在椅背上,走過來幫忙。

  甦醒之就罷了手,站在一邊從褲子口袋裡拿出煙叼上,「你挺賢惠的呢,和博斯關係怎樣?」

  廖思危愣了一下,說:「他說他是我哥。」

  「他說他是你哥?」甦醒之笑,她的話裡很明顯有雙重含義,廖思危把蚊帳拉下來,四個角掖在床單下面,「那他有沒有說你哪裡好?」

  「我想大概是吃的方面吧。」廖思危不假思索。

  甦醒之止了笑,把煙頭丟地上踩滅,「老實說,你是不是對他有點意思?」

  聽見這問題廖思危猶豫了一下,「請問你說得具體是指什麼意思?」

  「你別告訴我說你純潔得連這都不知道。」

  「那麼你是指我對他有無男女之愛?」廖思危確定了一下,隨之笑笑,「這個,我自己也沒太肯定。要說好感,是絕對的。但是要說希望他是我一個人的,還不至於到那個程度。」

  「你很坦白,出乎我的意料。」甦醒之讚揚了一句,「但是當初我對他也只是不反感而已,更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心甘情願為他去傷害別人。」

  廖思危本想聽聽那段過去的事,但是一聽甦醒之提及傷害二字,立即緘默。

  「你想聽嗎?」

  「想。」廖思危老實地說。

  「抱歉,到目前為止我還沒那個打算告訴任何人。」甦醒之翻身上床,「如果你想瞭解博斯過去的願望足夠強烈,不用我開口,他自己會告訴你的。晚安。」

  「晚安。」廖思危訥訥地疊好毛巾,爬上床,突然有種被耍的感覺。

  廖思危一向起得很早,但是等她爬起來時,下鋪蚊帳收得整齊,床鋪乾淨就像沒睡過人一樣。廖思危看看四周,沒有甦醒之的影子。

  上午她沒有課,按照規矩得去學生會報到。

  學生會裡一個人都沒有,儘管知道這規矩形同虛設,廖思危還是不好意思效仿其他人的散漫。在她看來規矩就是規矩,即使沒人遵守,依然存在。

  她就著豆漿吃完剛買的油條,翻開課本。

  「喲,你來了啊。」

  廖思危抬頭看一眼,是曹傑。

  「主席,早。」廖思危覺得學長還是用來稱呼博斯比較順口,所以決定以後都管曹傑叫主席。

  「我有話跟你說。」曹傑站在她的桌旁,「你昨天晚上又幹什麼去了?」

  他的口吻讓廖思危無形中產生了一種「你是我什麼人敢來管我」的牴觸情緒,但是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這麼跟曹傑說話,只好老實回答:「我……出去吃燒烤了。」她說得結結巴巴底氣全無。

  「燒烤?」曹傑重複了一遍,「我沒聽錯吧?」

  「我以為散場以後就可以自由活動——我錯了。」廖思危低頭,誠心懺悔。

  「我知道不關你事,但是那幫人教唆起人來也真夠厲害的,你這麼老實的好學生都拖下水。」曹傑拍拍她的肩,「以後少跟他們混在一起。」

  「不不不,不關他們的事。」廖思危急了,「我自己!我自己不對。」

  「我管是誰不對!我只看到一干留學生在外面像傻子一樣等車來接,不光是歡迎他們,還要歡送他們。」曹傑的口氣緩和了些,「算了,我知道你沒經驗,下次注意吧。」

  廖思危趕緊說:「其實我根本就不會幹這個,我實在不想幹了。」

  「那怎麼行,剛進來就退會,你以後怎麼挺胸抬頭在學校裡過?」

  「我從來就沒抬頭過……」廖思危低頭看看自己那兒,「至於胸嘛……沒有也罷。」

  「什麼?你這樣的心態可不行!」

  「您就放過我吧。」廖思危喪氣地說。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1-20 10:41:27

第9章(1)  

  快中午的時候,甦醒之邊走邊打聽,大咧咧地進入學生會。

  廖思危正在收拾東西,「蘇小姐,你去面試了嗎?結果怎麼樣?」

  甦醒之不以為然,坐上桌面,「你從現在開始就可以改口管我叫蘇老師了。」

  廖思危驚喜道:「你被錄用啦?恭喜啊!」

  「那不是應該的嗎?」甦醒之笑笑,「是我屈就,可輪不到你們學校擺架子。」她的目光落到面積最大位置最顯眼的那張桌子上,吹了聲口哨走過去拍一下,「這張不錯,我要了。」

  廖思危一看,趕緊把她拽住,「那是主席的桌子,蘇——老師!」

  「主席?」甦醒之嚼了嚼這兩個字,「主席很大嗎?有指導老師大嗎?」她隔了十來米的距離,將背包凌空一拋,重重砸在那張桌子上,「每個人聽著,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學生會指導老師,我叫甦醒之。以後這兒我說了算,還有問題嗎?」

  全屋子人直愣愣地看著她,廖思危在心裡叫了一聲帥。

  和甦醒之走在一起,向來不引人注目的廖思危無形之中也成了閃光的所在,誰叫甦醒之實在太耀眼,一身赭石色的小牛皮裝,肩肘還有許多長長的細帶,頭戴一頂西部牛仔的帽子,腳蹬一雙及膝長靴,修長的腿充滿力量的感覺,蜂蜜一樣的健康膚色野性十足。

  「蘇老師,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博斯學長吧。」廖思危知道她們所過之處,人人側目,但她不討厭這種感覺,「我帶你去他們吃喝黨的大本營,那裡很好找,去過一次就認得,順便連廁所也知道在哪了。」

  「你們學校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店沒有,我們去慶祝一下。」

  「這個博斯學長他們比我清楚多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吃喝黨的根據地,廖思危掃了一眼,「哎,毛毛和阿擺呢?」

  E簡短地一抬臂,「廁所。」

  甜心說:「大老遠的就聽你們說慶祝慶祝,到底慶祝什麼?」

  甦醒之笑道:「我請客,至於慶祝什麼,到時候再說。」

  博斯不冷不熱涼颼颼地來了一句:「慶祝她就要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了。」

  「這麼說,大姐把學校裡那些領導都橫掃啦。」安菲吃完最後一塊餅乾,舔舔屑子。

  「馬上就可以搬進老師的宿舍了,好像就在你寢室的樓上呢。小廖,待會我去你那裡取行李。」

  廖思危笑著拿出鑰匙,「我就不跟你們去吃飯慶祝了,我下午有課,大講座,我得先去佔位子。蘇老師,鑰匙在這,要不要我下課以後去幫你收拾?」

  甦醒之一緊胳膊勒住廖思危脖子,「太不給姐姐面子了,當我沒上過大學呢?但凡大講座都是讓人打瞌睡浪費光陰的破課,不去也罷。」

  廖思危哭笑不得,她雖不是從來沒逃過課,但絕對不想因為一些敷衍牽強的理由曠課,「我還是去聽課吧。」

  「不行!」

  博斯突然開口:「你煩不煩,有你這麼逼人家的嗎?」

  甦醒之鬆開廖思危,「哇,終於看見你發威啦。行,既然你開口,我有數。但是我也不想小廖缺席,畢竟我最想謝的人是她。這樣好了,我先回去收拾東西,咱們把慶祝會改到晚上,你們都不許臨時有事哦。」

  「有得吃,我跑不了。」E表態,「但別去太遠的地方,我暈車,特別是暈您的車。」

  「哪兒有得吃?」毛毛和阿擺出現在門口,「好哇,背著我們偷嘴被當場抓獲,按照幫規當如何處置?」

  阿擺一唱一和,「請客平息民怨。」

  博斯悠閒地站起來,伸個懶腰,「你們去好了,我學校周圍都吃膩了,PAXH1。」

  「你吃膩了我可沒吃膩。」甦醒之用吵架的音量轟炸博斯的耳膜,「去,還是不去?」

  「你能把我怎樣!」博斯白她一眼。

  「不去取你狗命,去就送你歸西。」

  「那不一樣都是死!」E忍不住插嘴。

  甦醒之懶懶看他一眼,「前者是死有餘辜,後者是死得其所,怎能混為一談。」

  半晌,E來了一句:「酷。」

  「小廖,不許缺席喔。」甦醒之笑瞇瞇地摸了摸廖思危的頭,「奇怪了,別人都說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為什麼我倒覺得你很親切?」

  「呃……」E眨巴著眼睛朝她們看過來,甜心、安菲、毛毛和阿擺也都一臉「我沒聽錯吧」的表情。

  然後他們整齊地朝第三位當事人瞄去。

  博斯突然轉過身,噼裡啪啦地把鍵盤敲得震天響,明擺著宣佈「我什麼都沒聽見」。

  廖思危抿了抿唇,無奈地望著甦醒之,「我想是因為我對老師您根本不構成威脅吧。」

  一群人站在巷子口,擺出攔路搶劫的架勢。

  「等等!等等!」划拳輸了的E朝一個路人衝去,對方經過時已經加快了腳步,見E撲來,嚇得拔腿就跑,「嗨,說你呢!你跑什麼呀!珍珠巷怎麼走哇?」E緊追不捨,「該死的!」

  「沒用,看老娘的!」甜心把皮衣拉鏈拉開一點,站在巷子口守株待兔。

  一個男的夾著公文包匆匆走來,甜心剛迎上去男的就猛揮手,「不要,不要,我不要。」

  「要你奶奶個嘴!」甜心怒不可遏,到處找磚頭。

  「哈哈哈哈!」E笑得不能自拔。

  「真是一對活寶。」博斯喝著冰紅茶,「今天誰能打聽到老頭麻辣燙怎麼走,我敬誰三大碗。」

  廖思危一聽,及時把自告奮勇打聽路的話嚥回去。

  這時一個高大的男人慢慢地晃過來,手裡拎根手電筒,衣服上別個袖章:人民警察。

  吃喝黨們靜靜地對望彼此,廖思危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叔叔,請問珍珠巷怎麼走?」

  民警推推帽簷,先花幾秒鐘把廖思危和10米以外那堆人觀察了一下,臉上露出幾分關切。

  「前面第3條巷子就是,一直往前啊,有兩個紅綠燈,過那個比較大的——要我送你過去嗎?」

  「不用了,我和朋友一起去。」廖思危笑得都不自在,「謝謝叔叔。」

  E舉起手,「警察叔叔人真好,叔叔再見!」

  民警一臉「誰是你叔叔,我哪那麼老」的彆扭勁。

  「警察說前面第3條巷子就是,有兩個紅綠燈,過那個比較大的。」

  「還是我妹妹有本事,你們全是名副其實的飯桶。」博斯連指桑罵槐的彎都懶得繞了,「就知道吃,待會不許跟我妹妹搶第一筷子。」

  一群人沒走幾步又迷路。

  「這個十字路口夠大了吧?是從這兒往前數第3條巷子?」

  「你怎麼知道前面那個十字路口的紅綠燈不會更大!再往前走走。」

  30分鐘後,毛毛終於忍無可忍,「小廖,剛才你為什麼不要民警叔叔送咱們?」

  「……」

  「老頭麻辣燙」的店員正打算關門,一夥人氣勢洶洶地闖進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對不起客人,我們打烊了,這兒正清掃呢。」

  「求您了,就讓我們吃一口吧!」E辛酸地望著店員,「都怪您這兒不好找,我們可是6點就出發了!」

  被繞得糊里糊塗的店員去請示老闆,十分鐘後老闆親自把底鍋給他們端了上來。

  「這兒確實偏,多少人來了七八次都迷路。」老闆臉上堆笑著說,「過了年就打算搬遷了。」

  「別呀!您還要搬哪兒去?」E大驚,「我們好不容易才記住路怎麼走!」

  因為是最後一撥客人,老闆索性把關掉的電視打開,剩下的菜都拿出來。

  「錢按賬單上的算,多的我請!」他盯著博斯上下打量,「我說小子,我看你很眼熟呀!不是第一次來吧?」老闆轉個身又盯著甦醒之,「還有這位小姐也很面善啊,我肯定見過你!」

  博斯置若罔聞,甦醒之大大方方地微笑道:「當然了,我們兩個是老顧客,您不記得才有問題。」

  老闆一走,毛毛和安菲就一起起哄噓博斯:「原來你來過呀?來過還不知道怎麼走,你個路癡!真丟人!」博斯不以為意,「她比我多來了幾次不是一樣找不到,路癡得更勝一籌。」

  「我四五年不在國內,記不得路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甦醒之反唇相譏,似有所悟,「難道我走了之後,你就沒再來過這家店?」

  空氣裡一片安靜,只餘湯料沸騰的聲音,吃喝黨除博斯外的全體成員各懷鬼胎,目光掃來掃去。

  「蔬菜可以吃了。」廖思危一直忙碌於為大家燙菜,這會才有工夫說話。哪知頭一抬,每個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得詫異道,「再不吃就煮爛了。」

  「吃菜、吃菜。」E第一個操起筷子,其餘人也聞風而動。

  廖思危剛把筷子伸向一個貢丸,甦醒之快她一步,夾了放在博斯的碗裡,「哪,其他的我不記得,但是這個是你最喜歡吃的,對不對?」

  博斯白她一眼,「這明明是小廖先碰到的,你跟她搶什麼——小廖,把碗拿過來。」

  廖思危「哦」一聲接過貢丸,尷尬地瞥了甦醒之一眼。

  「誰跟她搶了,反正丸子多得是,吃到撐死也沒問題,小廖,是不是?」

  夾在中間的廖思危忙不迭地點頭。

  「來,我敬你一杯。」甦醒之擰開瓶蓋子,廖思危畏懼地望著她的手,那明明是敬你一瓶。

  「多謝,但我不會喝酒……」

  「那就只喝一半吧。」甦醒之取了一隻杯子,被一隻手橫空截下放在桌上,又是博斯。

  「她真的不會喝酒,你別灌她了。」

  「這麼掃興?!」甦醒之上下打量著廖思危,「那你也一定不會划拳了?博斯,你怎麼能把這麼單純的孩子帶在身邊污染她,你以為自己是少不更事的純情少男啊?」

  廖思危瞪圓了眼睛,博斯簡直是不耐煩,「你�嗦個屁,我交什麼樣的朋友用不用得著你來干涉啊?」

  「我怕人家被你這個混蛋帶壞!」

  廖思危糊塗了,不單是他,吃喝黨其他人也驚了,這場面實在是詭異得很,乍一看似乎是三個人之間的事,但聽起來好像又不像三角戀那種低級趣味的吵架,女的幫著第三者罵男的,男的也幫著第三者罵女的,第三者傻坐一邊,碗裡放著個貢丸——這算怎麼回事啊?

  「蘇老師,」廖思危覺得再不開口大家就別想安心地吃宵夜了,「博斯學長是個好人,他幫我撿回了被偷的錢包呢。」

  「是嗎?」甦醒之求證於其他人,得到肯定答覆後故作驚訝地聳了聳肩,「真沒想到你居然也會做起好事來了,我聽說你還打算收人家做乾妹妹呢,真的假的?」

  廖思危羞愧地別開視線,她萬萬想不到甦醒之是這樣的大嘴巴。

  博斯答得毫不猶豫:「是啊,你有意見嗎?」

  「喝過結拜酒沒有?」  甦醒之一手一瓶白酒,碰了碰,挑眉道,「不如現在我來當個見證人?」

  博斯面無表情地接過一瓶,掂了掂份量後望著甦醒之,「看來今天真的只有把你灌醉了我才能安靜吃頓飯。」

  「別喝了!」廖思危「騰」地站起來,發現其他人都無動於衷,「你們倒是阻止一下啊!」叫了幾聲均不見成效,大家明顯熱衷於看好戲。廖思危拽住博斯袖子的一個小尖角,指著瓶子小心翼翼地說,「學長,那可是白酒……」

  博斯板著臉看她一眼,突然笑起來,「乖,沒事。」

  「小廖你讓他喝好了,博斯要喝酒從來沒人攔得住。」E說道,一副反正我不管的表情。

  「這個喝法會傷胃的!」廖思危顧不得許多,一把奪下兩人手中酒瓶,當她意識到自己英勇得有些過頭時,不論看熱鬧的,還是拼酒的,勁頭都消下去不少。

  廖思危為自己頭腦發熱感到愧疚,她乖乖地把瓶子放回桌上,「至少,吃飽了再喝吧。」

  大家還是一味地盯著她,廖思危漸漸覺得臉在發燒,「對不起,不會再掃你們的興了。」邊說邊做手勢讓他們繼續。

  博斯慢慢平靜下來,突然覺得可笑,和甦醒之在一起超過3個小時,他就會做出許多自己也無法解釋的事情,她是個容易讓人昏頭的女人,六年前錯誤的一場相識,儘管極力克制還是一路錯了下去,這就是甦醒之的魅力,很少有人能抗拒得了,更別提保持清醒了。

  廖思危仍在低頭認錯,不知道博斯朝她投來的目光裡隱含了幾許詫異和好奇。

  真的……很少有人抗拒得了——並不代表就沒人能夠抵禦。所謂的所向無敵,其實是對手還未出現。

第9章(2)

  吃完麻辣燙火鍋,一群人帶著幾分醉意打鬧著往學校走,最後一趟公車在半個小時前就開走了,除了出租車,沒有其他途徑可以回去,但是8個人要擠進一輛車完全不可能,唯有分作兩撥。

  兩個黨代表很自然地各自負擔三個女孩,E帶著甜心、安菲和阿擺先上了一輛車,原以為攔車非常容易的博斯在風裡站了半個鐘頭後,終於開始有點後悔把那輛車讓給他們的紳士行為。

  「凍死了,出租車司機都死光啦!」毛毛大聲嚷嚷,博斯白她一眼,四個人裡明明數她穿得最多。

  毛毛那一叫,博斯就預感到身上的風衣肯定不保,憑什麼男人就活該痛苦地作出貢獻,看看這幾個女人,誰也不是缺了他的風衣就會凍死……博斯瞇著眼睛把手從袖管裡退出來,往前一伸,「誰冷的,自己拿去穿!」甦醒之別開臉,「我不冷。」

  「我也是。」廖思危雙手插在口袋裡攏了攏,表示很暖和。

  博斯揚手一拋,風衣落到廖思危的頭頂,「脫都脫了,難道叫我穿回去?」

  廖思危扒下風衣,瞄了瞄甦醒之和毛毛,「可是現在四個人裡數學長你穿的衣服最少!現在可是深秋,很快就要冬至了!你光穿件襯衫,當心凍出神經病來。」

  甦醒之望著空蕩蕩的大街,「怎麼,你心痛啦?放心,他皮糙肉厚,別說七八度的晚上,就是大冬天跳進湖裡撈鞋子還不是一樣活蹦亂跳。」

  「那又是誰故意把鞋子踢進湖裡的?」往事不堪回首,博斯一想起來就覺得幾年前的自己真是個白癡。

  廖思危光是聽就打了個寒戰,趕緊把風衣抖開披到博斯肩上,「學長你快穿上吧,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了。」

  重新感受到自己的體溫讓博斯怔了一怔。廖思危又忙不迭地把他的手塞進袖管裡,不由分說扣上扣子才作罷。在大街上給男人披外套這種事情,女朋友是從來不會做的,這種生物需要人寵愛,在寒冷的時候尤甚。毛毛兩手插在袖子裡,拱了拱博斯,「幫主,你這個妹妹真的沒認錯,居然知道心疼你。」

  廖思危拍拍自己的衣領,「天氣預報說今天氣溫最低只有8度,所以我穿得很暖和,一點也不冷。」言談間頗為自豪。

  「有車!」毛毛一個箭步從人行道跳上分隔快慢車道的花壇,攔住了驚魂未定的司機,「停下!我們要打車!」

  「您那架勢是打車嗎,分明是打劫!」司機為他們打開門,用手制止要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博斯,「這位先生,對不起,已經超過11點,按規矩只能女士坐前面。」

  「你看我像打劫的嗎?」

  博斯話說一半被毛毛拽了出去,「這個是規定,乖乖讓出來坐後面去吧!」

  「豈有此理!」博斯和廖思危並肩而坐,不住抱怨,等了半天也不見甦醒之坐進來,司機疑惑地招呼,「小姐,你和他們是一起的嗎?」

  甦醒之抬抬下巴,「你們先回去,我一個人隨便走走醒酒。」

  「別開玩笑了,你沒看到我們等了半天才叫了這麼一輛車?」毛毛把頭探出車窗,叫道。

  廖思危正要下車去拉,博斯抬手一攔,「由她去吧,發起瘋來沒人勸得了。」說完「啪」地帶上車門,口氣淡淡地吩咐司機開車。

  車一起步廖思危就擔憂地開口說:「不好吧,這麼冷的天,又這麼晚了,放她一個人會不會有危險?」

  「都二十幾歲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嗎?」博斯往右邊挪了挪,給廖思危讓出一點空間,「換作是你叫我走,我也一樣不管你。」

  「可是這樣……」

  博斯笑了笑,「很沒紳士風度是嗎?」他頓了一下,「也許是吧,你說我自私也好,我現在已經沒那個玩意了。

  一番話說得廖思危無言以對,這麼曾經滄海的口吻,到底經歷過什麼樣的事之後才會擁有呢?

  在學校門口,毛毛跳下副駕座後一邊叫著「冷啊」一邊撒腿跑得沒影,博斯付了車資轉過身,「這麼晚回宿舍不要緊吧?」

  「沒什麼,兩個室友都比我還晚。」  晴空學院不乏有錢的公子小姐,衣食住行圍繞上流社會展開,穿ONLY、淑女屋;吃壽司牛排;住家裡掛瀑布造噴泉的房子;談去哪國留學度假,恨不得找個外星球的男朋友。根本沒有共同話題,廖思危一向覺得形單影隻。

  16幢宿舍樓就在前面,博斯突然停下來,聲音很低地說:「小廖,你是很特別的孩子。」停了一停又說,「可我不想有麻煩,你明白嗎?」

  兩句話前言不搭後語,可是廖思危聽懂了。

  如果是被愛人拒絕,她一定會覺得沮喪,但是時間一秒一秒流逝,心底絲毫沒有這種感覺。

  「學長,從你說把我當小妹的那時候起,我就明白了!」廖思危笑著說,「做朋友做小妹都沒關係,大家高高興興在一起,像一家人似的就好。」

  博斯未曾想到她卸下包袱的速度會這麼快,快得讓人懷疑這是強顏歡笑。但是仔細一看,眉宇神色間又尋不著一絲不快的影子。

  「我們之間沒什麼了,再簡單不過了,是不是該輪到你和蘇老師了?」

  博斯笑道:「我和她就更沒什麼了。」

  廖思危閉上眼,慢慢地搖頭,「你說謊。」

  博斯疑惑地眨了眨眼,「……哦?」

  「你怎麼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我突然把蘇老師拉去活動室裡找你的事。」

  廖思危的話讓博斯也想起了這麼一搭,的確,他並沒有跟任何人提過甦醒之的存在,包括E他們在內。

  「還記得那次吃大排檔嗎?」廖思危提醒道,「和一群酒鬼打起來那一次。」

  「我吐了你一身。」博斯懶懶地道,表示記得那麼一回事。

  廖思危笑了笑,「一吐完,你就說了一句話,聲音很輕,除了我沒人聽到。」

  博斯怔住,他隱約可以猜想到那是句什麼樣的話。

  「你說『我要醒之』。」

  山下的大鐘樓傳來報時聲,十二下。廖思危覺得有點尷尬,「對不起,我本來沒權利問這麼多。」

  冷不防的,博斯開口:「明天有課嗎?」

  「下午兩節,怎麼?」

  「那就是可以睡懶覺咯?與其站在這裡供人參觀,不如換個地方說話。」

  廖思危略微一想,「去哪?」

  「奶茶怎麼樣?」博斯想了想,笑。

  「有段時間了吧?」博斯看著窗外,「你加入學生會的日子。」

  「我是不是活得挺窩囊的?」廖思危發覺自己以前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也根本不在乎,可是進了這所大學以後總是對自己提不起半點自信,不管做什麼事都一樣,「明明不想待在學生會裡,卻又遲遲不離職——甚至都說不清楚究竟是不敢退還是不捨得退。要是我堅決一點,當初沒答應曹傑就好了。其實我當時就有預感,我知道我要把事情幹砸的。」

  奶茶送上來,博斯試了試溫度,給廖思危倒上一杯,以眼神示意她繼續。

  「我大概就是所有電視劇裡最常見的那種配角吧,」廖思危兩手攏著杯子,聞著奶香,「優柔寡斷、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到頭來一事無成,讓別人都不知道要怎麼誇我,只好說『其實你還不錯,至少挺善良的』。哈,善良這個詞真是再泛義不過了,我想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不善良的人吧。要說到善良,那也是像你這樣的強者才有的權利和能力,至於我這種普通人,根本連邪惡的資格都沒有,不善良還能幹嗎呀?」

  「哈哈哈哈——」博斯大笑起來,「有趣、有趣,我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論調。你繼續說呀,我還想聽。」

  廖思危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是真想聽假想聽,不過即使他不想聽,自己憋了一肚子的話也收不住了,「就說蘇——蘇老師吧,要是我有她那樣漂亮耀眼,才華橫溢,我說不定比她還囂張呢。所以我不氣她,我只能氣自己太平庸了。」

  博斯止了笑,敲敲桌面,「我不覺得你這樣子有什麼不好。你是普通,但不庸俗。變化少,定數多,讓人覺得很安心——我說的可都是實話,沒有哪句編造喔。」

  「我這麼老實,不會很無趣嗎?」

  「人老實,可能上天並不會獎勵他什麼;但是一旦他不老實,上天就會立刻懲罰他。」博斯瞥一眼廖思危手裡的杯子,「快喝,趁熱。」

  廖思危馬上像接受指令的機器人一樣含了一口在嘴裡,把杯子放回小盞。

  「聰明人我見得多了,漂亮的更不少,我從來不覺得她們有什麼過人之處。」博斯好笑地再抬抬手,廖思危又舉起杯子喝一口,繼續等他說下去。

  「如果說人必須專注於某些永遠不能失去的東西,那絕對不會是才智或者外貌之類。」他停頓了片刻,溫柔地說,「你於我而言,是很特別的。這之前,我還沒遇到過一個讓人安心、自然,相處起來非常放鬆的人。如果說有,也只一個而已。而你和他,很像。」

  廖思危仔細地想了想,「那個人……不是蘇老師?」

  博斯沒有回答,飲一口奶茶。

  廖思危心中明白了七八分,試探問:「是博弈?」

  博斯抬眼,有些意外,「她跟你說過?」

  「昨晚買飲料回去途中,只提了這個名字,說是一個讓人能平靜下來的人。」

  點點頭,他又把視線埋回杯中,半晌,開口:「博弈是我大哥,醒之……原本是他的女友。」

  「我那個時候不懂事,做得很過分。」店裡關掉了大部分的燈,博斯瞇著眼睛,視線穿過奶茶繚繞的霧氣望著陰影區,廖思危覺得他似乎想慢慢打開回憶的大門,但是話題卻到這裡戛然而止,「實在不想再要什麼情情愛愛了,就這樣順其自然吧。」

  甦醒之說過,除非他願意,他才會主動帶你進入那段回憶。廖思危站在那扇逐漸關閉的大門前,索然無味地啜著奶茶。

  「這些話告訴蘇老師了嗎?她應該不會只要求順其自然就行吧。」

  「你覺得呢?」

  「……」廖思危沒回答,但她總覺得甦醒之的一舉一動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深意,她就像個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只想引人關注而已。

  雖然有點失禮,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問:「你不再喜歡她了嗎?」

  大概是覺得這個問題從廖思危口中問出來稍嫌幼稚,博斯笑了笑,拿起賬單,「喜歡一個人其實等於喜歡一種感覺,而那種瘋狂放肆的感覺,我不想再經歷一次……」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1-20 10:45:36

第10章(1)  

  這晚並沒有睡好。廖思危躺在床上時,一直留心著樓梯的動靜,甦醒之就在頂樓的宿舍,如果她回來了,自己一定能聽見那特有的腳步聲。

  到天色放亮,走廊都始終保持著安安靜靜的狀態,實在抵不住睡意侵襲的廖思危這才合眼入夢,但是沒睡多久就被電話叫起來,去學生會報到。一進門,甦醒之像完全沒事的人一樣,斜靠在桌旁表情懶散地聽著每個人上來匯報。

  輪到她時,廖思危完全不知道該匯報些什麼東西,甦醒之瞄她一眼,笑著分配一個當場要她命的任務就把她打發走,「文藝部長?看你很有辦晚會的天分,聖誕節舞會各方面的事情就交給你負責了。」

  這個指令讓廖思危指望學生會把她請出去的想法徹底泡湯。

  不過,不知為什麼,最近她想離開學生會的願望不那麼強烈了,只不過才兩個星期而已。也許是甦醒之的加入架空了曹傑的實權,再也許——能夠有一條自己運行的軌道,不必老是思考博斯那邊的事情,才是廖思危真正感到放鬆的原因。

  藉著籌備聖誕晚會的名義,吃喝黨的幾次聚會她都沒去參加,也很少做菜帶過去犒勞那群人,廖思危想他們該不會認為她進了學生會就自以為是,忘乎所以了吧。但即使他們對自己有這樣的看法又有什麼不對呢。

  因為甦醒之的突然襲擊,好多人的生活都亂了方寸。對她,廖思危不能不說是充滿了羨慕的,膽識過人,又不拖泥帶水,這種人永遠站在自己的另一個極端,除了嫉妒和觀望,沒有成為其的可能。

  就像博斯總是喜歡待在吃喝黨那間小破房子裡一樣,廖思危開始習慣待在學生會自己那張小桌子旁了。

  她還沒有開始正大光明地談戀愛,沒有什麼時間方面的投資。話說回來,以她這樣的性格,即使有了男朋友,也還是會經常待在工作學習場所。

  對於拿時間或者金錢來談一場戀愛這種行為,她雖然是羨慕,但總覺得虛浮,像做夢一樣,一睜眼就可能面臨分手的現實。

  「廖思危,你還不走啊?」

  廖思危看看周圍,只剩兩個人,其中一個正在和她打招呼。

  「我沒什麼事,多坐會。」

  「那你記得關燈關門。」另一個人披上大衣,很奇怪地看看她,怎麼會有人喜歡待在這?酒吧、咖啡店、網吧甚至寢室,哪裡不比這裡強?

  屋子裡只剩她一人。

  有點冷清,但是並不無聊。可以打開電腦聽音樂,也可以看收費電影,或者聊天。她打算看幾部電影,然後回寢室睡覺。

  進入影視基地的頁面後,她沒怎麼猶豫就選擇了喜劇片。廖思危喜歡喜劇片的原因就是想笑一笑,哪怕只是譏笑那片子的膚淺也好。人沒必要總是那麼深沉,會瘋的,至少她這樣的小人物會瘋。

  喜劇片裡她最喜歡周星馳,理由更簡單,他老是演拯救世界的小人物呀。

  電影開始沒幾分鐘廖思危就笑得「呵呵呵」的,心裡很輕鬆。說真的,她挺喜歡那種套路,一場突如其來的危機令大人物們措手不及,陰差陽錯間小混混登堂入室,一邊鬧笑話一邊辦大事。

  蘇燦(周星馳飾)朝同台競技的對手嚴肅地做鬼臉,廖思危哈哈大笑,像六歲小孩看到大人打嗝一樣興奮。

  一部電影結束,九點多了。廖思危等緩衝的時候抓緊時間去泡了一杯辛拉麵,回來坐下後無意中看到右下角的QQ頭像在閃。

  她放下杯子,打開一看,「還在學生會?」

  廖思危回它「嗯」,一個字,連標點符號都沒有。

  她並不是忙得沒工夫多打幾個字,但是對方是博斯,如果說甦醒之沒有出現,自己從來沒聽到過那晚他喝醉後的胡言亂語,即使只被他當做朋友、妹妹,她都會勤快地往那間小破屋子跑,送菜送水果,跟他們去胡吃海喝。

  但現在不同以往。她有家教,懂得人要有自知之明,懂得收斂。

  那QQ頭像又閃起來,「就你一個人?」

  廖思危咬斷吸在嘴裡的麵條,猶豫下,依舊是一個「嗯」。

  「事很多?還要做多久?」

  廖思危回答:「快了。」然後加上一句,「我去工作,拜拜。」就關了QQ。

  看完兩部電影,廖思危已經覺得乏味了。她退出登陸界面,想打個電話回家問問父母的近況,但時間已經不早,猶豫片刻還是放下話筒。

  還是回寢室吧,把那一大堆衣服洗了,也就差不多困了。

  忽然,外面的門「咯吱」響了一聲。

  廖思危停下來,凝神細聽。只亮著一盞燈的房間,顯得格外寂靜。

  「咯吱」,又是一聲,從外間傳來,門把手轉動的聲音。

  廖思危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莫非前幾天一個樓層的同學說有變態白天躲在女廁所裡偷窺、晚上襲擊夜歸女生的事是真的?

  她四下環顧,看到用來夾報紙的木條,以及上面大大的鐵夾,她取下報紙拿了木條,朝外間走去。

  把手的轉動聲停止了,門被敲了幾下,「小廖,你在裡面嗎?」

  廖思危的心落回了胸腔裡,她走過去開了門。看到博斯臉的那一剎那,她忽然意識到他的來訪是在一個尷尬的時間段。

  「有事嗎?」廖思危把木條藏到身後,「你們又要去吃大排檔?我明天要交的功課還沒寫……」

  「事情做完了就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

  「你來,就是為了送我回去?」廖思危正走到裡間去放木條夾子,聞言有些吃驚地回頭。

  博斯「啊」了一聲,臉上並沒什麼笑容,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他看見廖思危的表情,就像不明白她意思似的,輕描淡寫地舉起手上的塑料袋子,「對了,有宵夜,先吃吧。」

  廖思危還在愣著,把袋子放在休息間的博斯見狀,沒費什麼力氣地拿走她手上的木條,走到裡間去整理報紙。

  不知所措的廖思危只好坐在休息間裡,打開袋子,捧出一碗方便裝的鴨血粉絲。

  鴨血粉絲在夜間的大排檔十分常見又便宜,兩塊錢便是大大的一碗,在這個城市裡深受晝伏夜出型人物的喜愛。

  這種平民食物居然也會出現在貴族學校附近的地盤上,廖思危有點吃驚,「這附近有賣這個的嗎,我怎麼不記得,你在哪裡買的啊?」

  「香區。」博斯補充說,「我稍微去了遠一點的地方,那家比較正宗,本來還可以買小籠包,但是回來就冷了,所以作罷。」

  「我也會做這種鴨血粉絲,而且味道不輸給香區的專賣店。」廖思危頗有些自豪地吸了一口,比泡麵好吃——她突然想起自己桌上吃了一半的泡麵,「哎哎,我還有面沒吃完呢!」

  「這個?」博斯手上正拿著一個紙杯,沒等廖思危點頭就把它拋出了窗外。

  「你怎麼給丟了!」廖思危大驚失色,「要丟也丟垃圾筒啊,要是樓底下有人怎麼辦?」

  「算他倒霉。」博斯說,「我的環境意識是差點,行了,下次會記得改進。」

  換成廖思危也覺得自己肯定會捨泡麵而就粉絲,但她至少會把泡麵的湯喝乾淨再扔掉,免得隔天倒垃圾的人看見結了一層油垢的湯汁會犯噁心。

  「你怎麼不吃?別告訴我你吃過了。」

  博斯笑了,「我趕到那裡的時候店門已經關了一半,我擠進去買了最後一碗。」

  「你肯定耍流氓,不賣就不走吧?」廖思危也笑了,頓時覺得這麼一碗粉絲特別可口。

  「你喜歡吃就好。」博斯說,「有很多人不喜歡鴨腸鴨血鴨肝什麼的,要是你不喜歡吃,就便宜我了。」

第10章(2)  

  廖思危另外找了雙一次性筷子,放在桌上,「我已經吃了一半泡麵了,不怎麼餓,再說晚上臨睡前吃太多對胃不好,你幫我吃點?」

  「我幾口就沒了。」

  「沒關係啊,反正我也不餓。」

  博斯盯著她看了幾眼,廖思危急忙分辯:「我不是不喜歡吃——」

  在她的辯白聲中博斯很乾脆地捧起碗,果然三兩下吃得乾乾淨淨,舔一下嘴角,「真不過癮,忽然想吃烤肉了,你急著回寢室嗎,不然陪我去小攤坐坐?」

  「你還沒吃飽啊?」廖思危驚懼道。

  在烤肉攤子前,有兩種要肉的方式。

  一種說:「老闆,給來10塊錢烤肉。」這種多以女孩子為主,一切以荷包為優先考慮,精打細算。

  另一種說:「老闆,給來30串。」這種以男生居多。不考慮價格,只考慮自己胃的承受範圍。

  博斯帶著廖思危站在攤子前,「老闆,給我100串。」

  攤子周圍的食客都扭頭看過來,嘴上叼著肉或者一圈油星。博斯面色自若地扭頭問廖思危:「你要吃多少?」

  「你、你那100串裡沒有我的份嗎?」廖思危難以置信地望著老闆手裡那堆直冒油的生肉,即使份量塞得下,但還不膩死。

  「來這兒就要敞開了吃,你要多少,50串還是和我一樣?」

  「你太看得起我了。」廖思危指著那種大肉串,「這樣的,我吃10根就頂天了。」

  「才10根?多吃點肉,既補充蛋白質又補充膠原,晚上不起夜,皮膚還光滑白嫩——不懂吧?別老顧著減肥就這不吃那不吃,人一天得攝入500克蔬菜和45克蛋白質,一個雞腿才7克蛋白質,你得吃六個才均衡!」博斯站在攤子前給廖思危上起了營養學課,老闆正在數肉串,總是忘了數到幾再從頭數起,「客人,我這烤肉份量足,跟其他攤的可不一樣,您不用擔心吃不飽,100串,你們倆穩夠。」

  「可是不是說少吃油炸熏烤食物嗎?」廖思危記得很多雜誌和網站都說過,吃一個烤雞腿就等於抽60根煙什麼的。

  「那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哪天不吃油炸熏烤的東西?不是一樣活得好好的。」博斯指了指老闆,「先烤著啊,我去超市買點喝的。」

  「冰紅茶?要不要凍的?」

  廖思危站在冷櫃前,猶豫一秒,拿了一瓶啤酒,「我還是喝這個吧,我想試試大口喝酒吃肉的感覺。」

  博斯還是拿了一瓶冰紅茶作為預備,「隨便你,你什麼時候後悔了,再喝這個。」

  兩人走到收銀台結賬,「雖然我覺得啤酒不好喝,又苦又淡,但是那麼多人喝得起勁,我想是不是會越喝越好喝,尤其是配烤肉。」

  「對於你們第一次喝就不喜歡的人來說,基本上啤酒就和馬尿差不多,而且不管喝多少還是覺得像馬尿。」

  廖思危猶豫了一下,同情地開口了:「說這話的人一定是平民,甚至乞丐。」

  「為什麼?」

  「不然怎麼知道馬尿是什麼味道?」

  「我現在真相信了什麼叫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趴在大橋墩子上,廖思危吃得不亦樂乎,「原來我們每天光是張著嘴就已經吃進去72種細菌了。」

  「有個搞笑諾貝爾獎你知道嗎?」博斯嘴裡一刻不停地嚼著,但是口齒依然清晰,「一高中女生得到公眾健康獎的項目是她發現東西掉地5秒鐘內撿起來依然可以放進嘴裡吃。」

  「有這事?你別說,我覺得這個馬尿還真挺好喝的。」廖思危有點捨不得地看著見底的啤酒瓶,「我高中的時候聽過健康生理講座,那個女醫生說尿是很乾淨的,還有點營養呢。要是困在沙漠裡缺水,可以喝尿來救急——孫悟空不是也拿馬尿來治過病嗎?沒準這是個好東西!我發現帶尿字的食品也特別暢銷,類似那個什麼撒尿牛丸、瀨尿蝦——我這個發現是不是也可以得個諾貝爾搞笑獎啊?」

  「說得好!」博斯讚賞地拍拍廖思危的肩頭,「你可以做脫口秀節目主持人,很有潛質,比一些男的主持人都幽默。」

  「我?」廖思危指著自己哈哈大樂,「那我得在錄節目前先來點馬尿。」

  博斯拿過她手裡的空瓶子看了看,酒精度16%,對從不喝酒的人來說稍微高了點,「你喝過甜甜的像汽水一樣的啤酒嗎?」

  「這玩意也可以是甜的?」

  「可以。只要加熱就會變甜,如果放一點枸杞子,味道會更好。」

  「好哦,我一定會試試的。」廖思危拿起最後一串烤肉,橋上風大,烤肉上已經凝結了一層油。博斯想叫她丟掉,她已經大口大口地撕咬著吞了下去。

  「下次喝啤酒記得加熱,那樣不容易醉。」博斯看了看四周,拉下外套拉鏈。

  「給我穿?謝謝你。」廖思危像穿毛衣一樣把手伸進兩個袖子,到處找領口,「哎!原來是開衫啊。」

  「我送你回去吧。」博斯真後悔灌她喝酒,哪怕就喝了一罐,「真希望你們宿舍管理員不會聞出來你有酒味。」

  「她老早就睡覺了。」廖思危在口袋裡摸索,拿出一把亮晶晶的鐵片在博斯眼前晃悠晃悠,「沒關係,我有鑰匙!」

  博斯真擔心她沒法開門,「這是學生會的鑰匙,上面還貼著膠布呢!」

  「那我就去學生會睡一晚好了,反正有空調。博斯,你給過老闆錢了嗎?我忘給了,要是咱們倆都開溜,老、老闆可就虧大了!」廖思危又開始操心別的問題。

  「他虧不了,咱們也沒討便宜。」博斯琢磨了一下,讓她回宿舍不放心,沒準廖思危有可能在門外頭睡一晚。去學生會也不行,萬一出了事,講不清道不明的。

  博斯一腳踢開吃喝黨的大門,反正這兒離廁所近,前不著村後不挨店,不怕吵了誰。

  —待續—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