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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11 11:10:11

前言:

年僅二十五歲的嚴淳風,已是杭州赫赫有名的富商,
為了替娘親選個能幹的貼身婢女,他開出豐厚的餉銀,
相對地,他對婢女所要求的條件也頗為嚴格──
必須機靈、聰穎、反應快,還得刻苦耐勞兼善解人意,
果然重賞之下立即找著了幾名准婢女人選進府試做,
當中,有個叫蘇澄澄的女子長得甜美有餘卻條件不符,
打從入府後,她便像衰神附身般,大禍小禍闖個不停,
而且只要犯錯,她就惶恐地衝著他直喊「爺兒饒命」,
嘖,搞得好似他是啥昏庸凶殘、會虐待下人的暴君般,
就算他本來沒什麼火氣,也被她這一喊給煽起火來了,
偏偏,她那無辜如小鹿般的眼總讓他狠不下心懲罰,
結果一次又一次的縱容,竟讓這小婢女爬到他頭頂上,
這會兒,她不僅安安穩穩待了下來,還完全不怕他了,
唉唉,他真是半點主子的威嚴也沒了,窩囊啊∼∼


楔子

  炎炎的夏日午後,一名約莫十二歲的女孩兒,抱著一竹簍剛洗好的衣裳走在杭州的胡同中。

  她的個頭嬌小纖細,有著一張白皙小巧的臉蛋,而那張彷彿掐得出水的芙蓉俏顏上五官精緻無比。

  即使此刻的她仍帶著幾絲未脫的稚氣,但是任誰都不會懷疑她將來必定會出落成一個傾城傾國的美人兒。

  彎過一個轉角,迎面走來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嫗。

  蘇澄澄見了這個住在幾條街之外的慈藹老人家,立刻綻開一抹微笑。

  「姜婆婆好!」

  她甜美的笑容和親切的招呼,讓姜婆婆笑瞇了眼。

  「乖澄澄,剛去洗衣裳呀?」

  「是呀,婆婆。」

  「辛苦你嘍!才這麼點年紀,卻要做這些活兒。」姜婆婆語帶憐惜地說。

  蘇澄澄搖了搖頭,一點兒也不介意地笑道:「沒什麼,我做得來的,婆婆路上小心呀!」

  「好、好。」

  目送姜婆婆走遠之後,蘇澄澄才又繼續抱著懷中的竹簍,走進巷底一間簡樸的屋子裡。

  那簍濕衣裳挺有些份量,對嬌小的她來說其實相當費力,好不容易搬到了庭院之後,她才總算能夠喘一口氣。

  蘇澄澄擱下竹簍,抬頭仰望天際。

  湛藍的蒼穹中,散佈著鬆軟如棉絮的雲兒,瞧起來令人心曠神怡,而一陣陣夏日微風輕輕拂來,吹得她連心坎兒都暖了起來。

  想著爹和娘在天之靈,可能正在某處凝望著她,她就不禁彎起了唇角。

  十多年前,在京城經商的爹娶了娘之後,很快就生下了她,但娘卻不幸在她一歲的時候染了重病辭世。

  一年後,爹續絃娶了簡靜娘,生下了小她兩歲的妹妹蘇婉婉,從此他們一家四口過著和樂的日子,直到三年前爹病逝,家業又被爹原先信任的事業夥伴給侵佔,原本安穩的生活一夕之間傾覆了!

  她們母女三人頓失家中的支柱,無依無靠,幸好娘的兄長簡國元願意接濟她們,娘便帶著她和妹妹來到了杭州,也把爹移靈葬在這兒。

  這間簡樸的屋子就是舅舅為她們張羅的,而每個月舅舅也會固定接濟她們一些銀兩,儘管金額並不多,但勉強也夠她們母女三人過活。

  為了節省開支,她們家中沒有僱用任何丫鬟或家僕,一切的活兒幾乎都由她一手包辦。

  樂天知足的她,並不覺得辛苦,畢竟娘已有些年紀了,而她又身為姊姊,擔下家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休息了一會兒之後,蘇澄澄開始動手晾衣裳。

  正當她取出一件娘的衣裳打算晾起時,驀地刮起一陣大風,她一個沒抓牢,整件衣裳忽然罩住她的臉面,讓她什麼也瞧不見。

  她驚呼一聲,反射性地往後一退,腳步不小心踢到身後的竹簍,結果不但打翻了那簍衣裳,自個兒也跌了一跤。

  霎時之間,嬌小的身子置身於衣物堆中,蘇澄澄抓下了臉上的衣裳,望著週遭的凌亂,她沒有沮喪太久,就忍不住格格發笑,因為她覺得會發生這樣的意外實在是太好笑了。

  「哎呀!你這是在做什麼?!」

  身後傳來一陣驚呼,蘇澄澄轉頭一看,就見簡靜娘正站在廊下,橫眉豎目地瞪著她。

  「洗好的衣裳掉了一地還笑得出來?你該不是腦子壞了吧?這麼簡單的事情也能搞成這樣?還不快把衣裳撿起來!」

  「是的,娘。」

  蘇澄澄趕緊起身,動手將衣裳一件件拾進竹簍裡。

  「快點將髒掉的衣裳拿去重新洗乾淨!」

  「是的,娘。」

  簡靜娘又瞪了她一眼,才轉身離去。

  蘇澄澄很快就將髒掉的衣裳全部撿起,一邊哼著曲子,一邊抱著這簍衣裳再度出門。

  雖然將這些衣物再重新洗一遍,是一件費力的差事,可是該做的事情並不會因為唉聲歎氣而變得少一些。

  既然如此,一徑地埋怨嘮叨又有什麼用?倒不如就開開心心地去做,自己的情緒也會愉快些。

  蘇澄澄彎起嘴角,爹生前總說最愛看她的笑容,因此她時常提醒自己不論碰上什麼困難或麻煩,也都要保持笑容、要過得開開心心的。

  即使這幾年來,娘處處偏愛妹妹,明顯地冷落她,甚至要她做一些丫鬟似的活兒,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既然是一家人,又何必計較這麼多?

  望著澄淨的天色,她的心也像無垠的蒼穹一樣寬廣,因為知足,所以快樂啊!

第1章(1)  

  七年後

  湖光山色的杭州,秀麗的景色依舊,然而經過了七年的時光,當初年僅十二歲的女孩兒,如今已出落成一名亭亭玉立、娉婷嬌美的姑娘。

  蘇澄澄穿著一襲淺褐的粗布衣裳,手拿一支掃把,正在打掃庭院。她的動作熟練而利落,不一會兒工夫就將落葉清理乾淨。

  打掃完之後,望著自己親手打理好的小小庭院,蘇澄澄的臉上漾著一抹滿足的微笑。

  那甜美的笑靨,讓她白皙細緻的臉蛋顯得更加嬌俏動人,也讓一旁盛綻的花兒彷彿都失了顏色。

  自從十年前,隨著娘、妹妹來到杭州之後,她雖然過著與昔日商家千金截然不同的生活,日復一日地做著家務,卻沒讓她變得怨天尤人。

  她的性情依舊單純美好,與當年那個樂觀知足的女孩兒沒什麼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眉宇之間多了幾分堅毅的神色,那讓她即使穿著粗布衣裳,仍舊散發出寶珠般掩不住的迷人光華。

  蘇澄澄歇了一會兒,欣賞著庭院中綻放的桂花,眼角餘光瞥見妹妹蘇婉婉正好從一旁經過。

  她臉上的笑容加深,熱情地朝妹妹招手。

  「婉婉,快來瞧瞧,今年的桂花開得真好,又香又美呢!」

  蘇婉婉遲疑了一會兒,才邁開步伐走了過來。

  相對於蘇澄澄一身簡樸的裝扮,蘇婉婉的衣著就顯得華美許多,不僅衣裳的質料較佳,發上也綴著一些珠花首飾,顯然簡靜娘從蘇澄澄這兒省下的開銷,全都拿來給蘇婉婉打扮了。

  蘇澄澄對這情況自然心知肚明,可她從來就沒有半句怨言。

  即使這個小她兩歲的妹妹自幼與她稱不上親密熱絡,但是再怎麼說,她們仍是一對姊妹,她自認為對妹妹有著照顧與疼愛的義務。

  然而,即使兩人的衣著打扮有著明顯的差異,但是天生麗質的蘇澄澄,從不因一身粗布衣裳而有半分失色。

  反觀蘇婉婉,儘管已精心打扮過了,但是容貌平庸的她,只要出現在蘇澄澄的身邊,當下就像個丫鬟般毫不起眼,這也是蘇婉婉不太愛親近姊姊的原因。

  「瞧,這些桂花開得很美吧?」蘇澄澄欣喜地笑望滿樹的花兒。

  蘇婉婉只隨意瞥了一眼,根本沒什麼賞花的興致。她望向姊姊,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婉婉,有什麼心事嗎?」蘇澄澄看著她,問道。

  在她關心的目光下,蘇婉婉猶豫了一會兒,才有些僵硬地開口道:「城東的周公子,他很喜歡你。」

  「嗄?」蘇澄澄愣了愣。

  妹妹口中的那位周公子,長得風流倜儻、斯文瀟灑,是城裡許多姑娘家愛慕的對象,而從此刻妹妹的語氣聽起來,似乎也對那位周公子很有好感。

  「有嗎?應該是你多心了吧。」她連忙否認。

  「我才沒有多心!」蘇婉婉的語氣忽然顯得有些激動。「幾天前咱們一塊兒在街上遇見他,他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拿正眼看我!」

  蘇澄澄微微一僵,俏臉掠過一絲尷尬。

  其實那一日,她也有察覺周公子朝她投來的熱烈目光,但是她能怎麼辦?總不能動手硬扳周公子的臉,強迫他看向妹妹吧?

  「婉婉,我保證我對周公子沒有半點愛慕之心,你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理會周公子,更不會妨礙你的。」

  「即使如此也沒有用!」蘇婉婉氣惱地嚷著。

  愛美的她昨兒個午後獨自上街,打算用娘給她的銀兩買支新的髮簪,想不到幸運地在街上巧遇心儀的周公子,而周公子又在她的驚喜中主動靠了過來,讓她的一顆心更是怦跳個不停。

  當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對周公子吐露情衷時,想不到他卻向她探問一堆姊姊的事情,甚至還開口希望她能夠從中撮合。她當下覺得自己彷彿被狠狠打了一耳光,既難堪又心痛。

  倘若她不是「蘇澄澄的妹妹」,只怕周公子連看都不會看她一眼,而如今他還想藉由她來追求蘇澄澄,這教她情何以堪?

  眼看妹妹如此激動難過,蘇澄澄暗暗心想,或許她該想些法子來撮合妹妹與周公子。倘若她能夠幫上一些忙,或許就能夠拉近她們姊妹之間的距離了。

  正當蘇澄澄認真地思忖著該怎麼著手的時候,簡靜娘正好從廊下經過。

  她停下腳步,望著庭院中的一對女兒,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即使心裡很不願意面對現實,但她也不得不承認,蘇澄澄的容貌確實遠比自己所生的女兒還要美。

  過去這麼多年來,儘管她心裡並不怎麼喜愛這個丫頭,但看在那孩子名分上仍是她的「女兒」,她也只好勉為其難地收留她。

  可是隨著她們姊妹倆逐漸長大,一個嚴重的問題也跟著浮現——

  蘇澄澄過人的美貌,對自己女兒的幸福會是一大阻礙!

  畢竟有了貌美如花的姊姊在身邊,誰還會注意到面貌平庸的妹妹?

  最近心愛的女兒為情煩惱的模樣,她這個當娘的全看在眼裡,心疼之餘,她更是視蘇澄澄有如眼中釘,恨不得這丫頭根本不存在!

  思忖了會兒後,簡靜娘的眼底浮現一抹決心,邁開步伐走了過去。

  「澄澄。」她開口叫喚。

  「娘。」

  簡靜娘隨意點了頭算是回應後,開口道:「女大當嫁,你今年十九,也到了該出閣的年紀了。」

  蘇澄澄一僵,沒想到娘會提出這個話題。

  正當她想要委婉地推拒時,簡靜娘又接著說道——

  「你就嫁給城北的杜員外吧!他一直想收你當小妾,也算是個有心人。」

  「什麼?!」

  蘇澄澄驚愕地倒抽一口氣,就連一旁的蘇婉婉也詫異地愣住了,然而在驚訝過後,蘇婉婉的眼底卻悄然浮現一絲幸災樂禍的光芒。

  「不!我不要嫁給杜員外!」蘇澄澄驚駭地猛搖頭。那個杜員外的年紀,都足以當她祖父了啊!

  「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了,由不得你不要!杜員外答應會給一大筆豐厚的聘金,我養了你這麼多年,現在也該是你報答我的時候了!」簡靜娘用著毫無轉圜的語氣說道。

  「不!不!我可以繼續留在家中做一切的活兒,我不要嫁給杜員外!」蘇澄澄急忙嚷道。

  「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由爹娘作主的,你爹這會兒早已不在了,自然該由我來作主,除非你的心裡沒將我當娘?」簡靜娘咄咄地質問。

  「我沒有那個意思——」

  「既然沒有,那就乖乖聽我的安排!」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簡靜娘再度打斷她的話,說道:「倘若你不肯乖乖聽話,眼裡、心裡沒我這個娘,那就給我滾出去!反正這些年來,我兄長是基於血脈之情才會接濟我和婉婉,而你根本什麼也不是!」

  簡靜娘把話給說絕了,態度異常強硬。

  橫豎她與蘇澄澄本來就沒有半點血緣關係,而這孩子的美貌又肯定會是她心愛女兒的一大阻礙,因此不論是嫁出去也好、趕出去也罷,只要能將她驅離身邊,都是一件好事。

  「娘,我——」蘇澄澄還想要求情,只可惜簡靜娘根本不給她機會。

  「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你想要走哪條路,自己選吧!」簡靜娘板起臉哼了聲,而當她轉頭望向親生女兒時,立刻換上一張慈母的笑臉。「婉婉,來,你舅舅剛才差人送來幾件新衣裳,快來試試。」

  蘇婉婉一聽,立刻喜孜孜地跟著娘離開,留下一臉無助的蘇澄澄。

  「怎麼辦……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她的腦中一片混亂,心裡更是茫然極了。

  無論如何,她都沒辦法嫁給一個年紀足以當她祖父的男人。光是想到要與連步伐都不太穩的老人家拜堂成親,她就覺得可怕極了!

  難道,只剩下離開一途?

  可是,她早已舉目無親了,倘若真的離開了家,她該何去何從,又要怎麼養活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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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的下午,蘇澄澄拎著一隻小包袱,踏出了家門。她的步伐雖然堅定,心中卻盈滿了難過。

  剛才娘對她下了最後通牒,要她若是仍不同意嫁給杜員外,就立刻滾出去,而她的回答就是拎著早已收拾好的小包袱,毫不猶豫地踏出家門。

  「唉……」蘇澄澄回頭望著住了十年的房子,幽幽歎了口氣。

  想到這麼多年來,自己一直努力想當一個好女兒、好姊姊,卻還是沒法兒得到娘與妹妹的真心接納,她不免感到一陣心酸。

  沉浸在落寞的情緒中好一會兒後,蘇澄澄深吸口氣,努力振作起精神。

  她在心中告訴自己,不要去計較過去曾經付出了多少,畢竟這些年若不是有舅舅的接濟,她們早就過著餐風露宿的生活了。

  如今,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年幼的小女孩兒,一定能夠想法子養活自己的。

  「沒錯,就算是要到飯館、茶樓打雜也行,我一定可以的!」

  幸好這幾年來,幾位鄰家大嬸偶爾忙不過來時,會給她一些酬勞,請她幫忙洗滌衣裳。她將那些銀子攢了下來,原本打算等存夠了錢,要給娘和妹妹多添幾件冬衣的,這會兒正好拿來當她的盤纏。

  昨兒個夜裡她已經悄悄算過了,這些銀子應該足夠讓她在客棧住個幾日,而她也可以趁這幾日趕緊找份差事。

  所幸,經過這些年的「訓練」,她對做活兒很有把握,相信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難得倒她的。

  這麼一想,蘇澄澄就充滿了信心,同時也覺得樂觀多了。

  她彎起嘴角,勾出一抹微笑,正打算先去附近的飯館、茶樓探聽是否有缺人手的時候,看見從街角走來一名身穿青色衣袍的男子。

  當她的目光不經意地瞥過去,立刻被那抹身影給牢牢吸住,而明明他的身後還亦步亦趨地跟了一名年輕的隨從,她的視線卻不知為何一落在他的身上,就很難移開。

  那名青衣公子瞧起來約莫二十五、六歲,身材高大壯碩,有著一張陽剛端正且輪廓分明的俊臉。那一身青色衣袍瞧起來是以上等布料裁製而成,腰間還繫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玉珮,再加上他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尊貴氣勢,瞧起來就是出身不凡的富家公子。

  只不過,此刻他那對刀裁似的濃眉緊緊深鎖,黑眸彷彿蘊藏著怒氣,那嚴峻的神情讓他看起來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樣。

  他大步走了過來,渾身散發出一股強悍凌厲的氣勢,彷彿在對週遭的路人宣告「擋我者死」似的。

  她忍不住多打量了那青衣公子幾眼,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人?

  過去這些年來,她的日子忙碌卻單純,每天就是洗衣、打雜,即便外出,也總是在固定的時間走固定的路線,因此遇見的也幾乎就是固定的那些人。

  她沒瞧過這位青衣公子,而從他的外貌和氣勢看起來,似乎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當蘇澄澄忍不住在心中好奇地猜測他的身份時,一名約莫十歲大的男孩從一間糕餅鋪子走了出來,幾乎要和那青衣公子撞個正著。

  眼看兩人就快要撞上了,青衣公子的腳步卻沒有半絲停頓,而那男孩嚇了一跳之餘匆忙避開,最後雖沒被撞上,卻因為閃躲得太過倉促,導致小小的身子重心不穩地摔了一跤!

  男孩低呼了聲,重重跌了個四腳朝天,好半天爬不起來。

  瞧他皺著小臉,一副很疼的樣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哪兒跌傷了,可那位青衣公子卻理都不理,甚至連看都沒看那男孩一眼,彷彿就算摔得鼻青臉腫,也是那孩子活該倒霉似的。

  蘇澄澄心裡同情那個倒霉的男孩,更氣不過青衣公子的態度,忍不住跳出來攔住對方。

  「這位公子,請等等。」

  嚴淳風驀地停下腳步,低頭盯著眼前這個身材嬌小的姑娘。

  他的俊眸原本帶著一絲疑惑,不確定她是否在對他說話,但是一對上那雙直視著自己的眼眸,便立刻確定了。

  他挑眉打量著她,就見這名姑娘約莫十八、九歲,有著一副嬌俏甜美的容貌,而從她那一身粗布衣裳以及不帶半點脂粉的素淨容顏來看,可能是某戶人家的丫鬟吧!

  「姑娘有事嗎?」他開口詢問。

  「我沒事,可他有事。」蘇澄澄指著一旁的男孩。

  嚴淳風的目光往男孩身上掃了過去,眉心不自覺地皺得更緊,而那讓原本神情已嚴峻的他,此刻看起來簡直像是「橫眉豎目」一樣了。

  男孩被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強悍氣勢給嚇著了,迭聲嚷道:「我沒事、我很好,我、我先走了!」

  他迅速爬了起來,扔下這幾句話之後就跑得飛快,像是怕遲了半步,下場會比狠狠跌一跤還要淒慘。

  「欸?等等呀!」

  蘇澄澄想要攔下他,但那孩子卻已一溜煙地不見人影。

  這下可好,受害的苦主跑了,只留下想要打抱不平的她僵在原地,情況實在是尷尬極了!

  「姑娘究竟有何指教?」嚴淳風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我……那個……你……你難道都不知道,剛才那孩子為了閃避你,結果摔了個四腳朝天嗎?雖然人不是被你直接撞倒的,可也算是被你所害,你總該要扶起他,關心一下那孩子有沒有受傷吧?這不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嗎……」

  蘇澄澄開口與他講理,語氣原本就不是咄咄逼人,而在他那雙炯炯黑眸的盯視下,更是愈說愈氣弱,彷彿她才是那個犯了錯的人。

  哎呀,怎麼會這樣?明明她又沒錯,怎麼卻心虛得頭愈垂愈低?

  嚴淳風聞言,一雙劍眉高高挑起。

  剛才他差點撞了人,而且還害那孩子摔了個四腳朝天嗎?

  他回過頭,用詢問的目光望了眼身後的僕從,就見僕從尷尬地點了點頭,表示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嚴淳風一怔,眉心再度皺起。剛才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倒真的沒注意到身邊發生的事情。

  一想到令他心緒煩亂的原因,饒是一向冷靜自持的他,也不免浮躁得像頭暴怒的獅子,情緒惡劣透頂。

  身為杭州赫赫有名的富商,他手底下有數間布行、染廠、繡坊,由於堅持只出產最上等的染織布料,因此每一批布疋數量極少、價格不菲。

  儘管如此,頂尖的品質與稀有的數量反而讓許多富貴人家趨之若鶩,甚至還有來自京城的達官貴人與他攀關係、套交情,就是為了想要得到全天下獨一無二的上等布料。

  自從爹在五年前去世之後,他就一肩扛起當家主子的重擔,每日忙得不可開交,而近日除了事業繁忙之外,讓他大感煩心的就是娘的身子。

  娘的身子骨一直稱不上健朗,但這些年來他每隔幾個月就會聘請大夫到家中替娘做仔細的診視,也遵照大夫開的方子來滋補身子,所以倒也沒有大狀況發生。

  可就在昨日,娘與他一塊兒共進早膳的時候竟突然暈了過去!

  他這才知道,娘這一個多月以來的身子狀況不佳,卻因為怕他知道了之後會因擔心而耽誤了事業,所以不許人告訴他!

  這麼重要的事情竟被蒙在鼓裡,已令他氣惱不已,但更令他大為光火的是,娘身邊的四名丫鬟竟真的沒將此事通報他,甚至只因娘嘴裡說沒有什麼大礙,就真的不將娘的不適當一回事,沒有悉心地照料,讓娘這一個月來身子的狀況不但沒有半點好轉,還日益加重!

  怒不可遏的他,立即將那四名丫鬟全趕出了嚴家,而原本他想暫時擱下手邊繁忙的工作陪在娘身邊的,娘卻不願他這麼做。

  娘不僅硬將他從寢房趕出去,甚至還撂話說若是他因此而耽擱了正事,就要拒絕喝下任何的湯藥,讓他實在頭疼極了。

  他知道娘是擔心會影響事業,可對他而言,沒什麼比娘的身子還重要的。

第1章(2)  

  剛才他正煩心地思忖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一時沒注意到週遭的一切,所以才會差一點和那男孩撞個正著。

  是非分明的他,知道這件事情自己確實有錯。

  「剛才那個男孩是誰?」嚴淳風開口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他是誰。」蘇澄澄搖了搖頭,她過去也從沒見過那個孩子呀!

  不知道男孩的身份?嚴淳風皺起了眉頭。

  這會兒受害者已經一溜煙地跑掉了,就算他有心想要彌補、道歉,也是莫可奈何呀!

  「還有別的事嗎?」嚴淳風又問。

  「沒有……」

  嚴淳風頷了頷首,繼續邁開步伐打算離去。

  「欸?你就這麼走了?」蘇澄澄脫口說道。

  嚴淳風停下腳步,回頭睨著她。

  原本他並沒有生氣的,畢竟錯是在他,然而此刻她那眼神彷彿在指控他是什麼不負責任的大惡人般,令他不由得氣結。

  他勉強按捺著性子,但語氣已有些不悅。「我雖有意道歉,可是那男孩已經不知去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我還能如何?難不成要向姑娘你道歉嗎?」

  「啊?」蘇澄澄一怔,連忙搖頭。「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麼請問姑娘,我可以離去了嗎?」

  「可……可以……」她僵硬地點了點頭。

  當嚴淳風離去之後,蘇澄澄回想起剛才他們的對話,不禁覺得有些尷尬。

  想想也是,那男孩都已經說他沒事,而且也一溜煙地跑了,他還能怎麼樣?就算要道歉也找不到人哪!

  「算啦,反正這件事我問心無愧就行了。」蘇澄澄安慰自己,畢竟,要她見著剛才的意外卻不當一回事地冷漠走開,她也實在做不到。

  撇開這場意外之後,蘇澄澄重新開始盤算起自己的未來。

  「我得趕緊去探聽,看看有沒有地方可以收留我。」

  她心想,最好是能夠找到一份提供膳宿的差事,這樣她也不用擔心找不到棲身之處了。

  蘇澄澄深吸一口氣,抬頭仰望天際,就見晴空朗朗、萬里無雲。

  好天氣讓她的心情也跟著振奮起來,心中深信爹娘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她一切順遂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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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

  嚴家的庭院中,六名姑娘一字排開,她們的年紀相仿,約莫都在十八歲上下,而身材則環肥燕瘦。

  蘇澄澄站在最左側,她和其它幾個姑娘一樣,神情有些緊張,眼底卻帶著無比的期待。

  她一雙靈活的眼珠子悄悄打量著四周,就見這嚴家不愧是杭州赫赫有名的富商,寬敞的庭院中池泉假山、花木林立,美不勝收。

  這時,一名約莫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他是嚴家的總管德叔。

  德叔神色嚴肅地望著眼前這六名姑娘,不疾不徐地開口道:「你們應該都知道,這回我們是要替老夫人挑選機伶又利落的丫鬟吧?」前幾日,他已命奴僕在嚴家的幾間商行外貼出了佈告。

  由於先前老夫人身邊的四名丫鬟被少爺趕了出去,而府裡其它的丫鬟當中,正好有一對姊妹為了照顧病重的老父而辭了差事、一個回老家去奔喪、兩個染了風寒尚在休養,還有一個正準備嫁作人婦。

  他從剩餘的丫鬟當中精挑細選,已找了三名手腳比較利落的丫鬟前去服侍老夫人,可依照少爺的意思,至少要再找一名貼身丫鬟供老夫人使喚才成。

  在徵求過少爺的同意之後,他決定從外徵選。

  畢竟家中頓時少了十名丫鬟,其餘奴僕們為了分攤差事,每日已忙得不可開交,既然府裡本就有意再僱用幾名丫鬟,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從中尋覓一個特別聰明伶俐的人選前去服侍老夫人。

  「是。」蘇澄澄和其它姑娘們齊聲響應。

  昨日她問了幾間茶樓、飯館,全都沒有欠缺人手,正當她感到無助之際,一名好心的菜販告訴她,嚴家正要選丫鬟的事兒。一聽見這個消息,她便毫不猶豫地前來毛遂自薦。

  德叔點了點頭,開口道:「在未來這一個月內,看誰的表現良好,能夠通過考驗,就可以擔任老夫人的貼身婢女,而且餉銀豐厚,是府裡其它丫鬟的兩倍。」

  聽見有兩倍的餉銀,幾個姑娘的眼睛全都亮了起來,每個人都渴望能夠爭取到這份差事,畢竟她們就是為了掙錢,才不得不當丫鬟的呀!

  見她們一個個躍躍欲試的模樣,德叔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又道:「只要你們好好地表現,即使最後沒有獲選當老夫人的貼身丫鬟,也可以留下來繼續當一般丫鬟,餉銀方面,嚴家不會虧待你們的。」

  聽起來挺不錯的,蘇澄澄彎起嘴角,原先懸在半空中的心,這會兒總算是可以不用再那麼忐忑了。

  在家中做了這麼多年的活兒,她對於自己的表現一點也不擔心,就算最後沒被選為老夫人的貼身丫鬟,她相信至少也能在這兒待下來。

  正當蘇澄澄對自己的未來感到無比樂觀之際,忽然感覺身邊的幾個姑娘之間起了些許騷動。

  疑惑之際,她聽見身旁的姑娘興奮地低語道——

  「是嚴老闆!嚴老闆來了!」

  蘇澄澄愣了愣,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疑惑。

  嚴老闆?指的應該就是嚴家的當家主子吧!可這又有什麼好興奮的呢?難道那嚴老闆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嗎?

  她帶著幾分好奇地抬頭望去,立刻驚愕地瞪大眼,還差一點就忍不住當場倒抽一口涼氣。

  老天!那個正邁開步伐朝她們走來的高大身影,看起來熟悉極了,不就是兩天前在街上被她攔下來的那位青衣公子嗎?

  慘了慘了,想不到他竟然會是嚴家主子。

  還記得那日最後他的臉色不太好看,他會不會心中仍耿耿於懷,一看見她就立刻將她給轟出去?

  倘若真落得那樣的下場,那這份能讓她安頓下來的差事豈不是泡湯了嗎?

  蘇澄澄心緒紛亂,趕緊低垂著螓首,並悄悄退了半步,就是希望不要引起嚴淳風的注意,同時在心中祈禱他千萬別認出她來才好。

  相對於蘇澄澄的低調迴避,其它姑娘卻是一個個抬頭挺胸地望著嚴淳風,巴不得他能夠多看她們幾眼。

  這嚴淳風不僅高大俊朗,又是杭州赫赫有名的富商,更重要的是,他目前仍舊單身,簡直就是杭州所有待嫁姑娘家夢寐以求的夫婿人選啊!

  儘管她們都只是身份低下的窮老百姓,根本就匹配不上嚴淳風,可若是能幸運地獲得他的青睞,難保不會一夕之間飛上枝頭成鳳凰呀!

  這個念頭,讓姑娘們全都芳心怦然,充滿了盼望。

  嚴淳風的眉頭微皺,很難不察覺到她們殷切的期盼。

  儘管這些年來,他對姑娘家們明裡暗地投來的愛慕眼光早就習以為常,可他卻一點兒也不喜歡這樣。

  為了避免連在自家中也要惹來這樣的麻煩,他刻意端出嚴峻的神情,那雙凌厲的黑眸一掃,果然讓她們不敢再頻送秋波,而他的目光最後不經意地被一抹纖細的身影給吸引住。

  那個站在最左側的姑娘,似乎打從一開始就低著頭往地上猛瞧。

  見她看得這麼認真,他還以為地上有什麼古怪的東西,忍不住也順著她的目光往下望去,結果什麼也沒瞧見。

  正感到狐疑之際,忽然有名青衣姑娘發出虛弱的嬌呼——

  「哎呀……我怎麼……突然好暈哪……」才剛輕嚷完,那青衣姑娘忽然整個人暈厥倒地,不偏不倚地倒在嚴淳風的腳邊。

  嚴淳風的濃眉一皺,當場沉下了俊臉。

  不是他沒有半點同情心,而是這姑娘的昏厥實在是太假了!

  在場所有人都看出她是裝的,只除了一直低著頭的蘇澄澄。

  眼看有人昏迷,卻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蘇澄澄在困惑之餘,深怕那姑娘的身子有什麼狀況,急急忙忙上前想扶起那位姑娘。

  可,她一邊急著想幫人,一邊又沒忘了要避開嚴淳風的目光,結果顧此失彼,沒注意到一旁的石塊,腳步重重地一絆,整個人竟重心不穩地往前仆去,還不偏不倚地撞進嚴淳風的懷裡!

  驚駭的抽氣聲霎時此起彼落,就連一旁的總管德叔也看傻了眼,而假裝昏厥的青衣姑娘疑惑地睜開眼睛偷瞧,看見這一幕,當下氣得忘了要繼續假裝暈厥,惱怒地瞪著蘇澄澄。

  這個意外讓蘇澄澄又驚又羞,白皙的俏臉瞬間燒紅,困窘萬分地從嚴淳風懷中匆匆退開。

  「爺……爺兒饒命、爺兒饒命!」她懊惱萬分地急嚷著,就怕嚴淳風不願輕饒過她的冒犯。

  嚴淳風咬了咬牙,臉色不太好看,不過當他盯著眼前這個身材嬌小的姑娘時,卻愈看愈覺得有些眼熟。

  他忍不住又多看一眼後,立刻認出她來。畢竟她有著一張他所見過最嬌美的容貌,又是兩日前才在街上遇見的,想要忘記也難。

  「你不就是前兩天的那個姑娘嗎?」

  聽見他的話,蘇澄澄的心又更往下沉了。

  慘了慘了,真的被他給認出來了!這下可怎麼辦才好?她該不會連留在嚴府一個月的機會也沒有了吧?

  不行呀!這份差事這麼難得,而城裡幾間飯館、茶樓她都問過了,若是沒法兒待在這裡,她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或許,好好地向他求情,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吧?

  「爺兒饒命、爺兒饒命!」她迭聲告饒。

  聽著她一聲聲的求饒,嚴淳風的臉色卻是愈來愈難看。

  儘管那日她確實惹得他有些不快,但是平心而論,她會那麼做也是想替那孩子打抱不平。

  這麼一想,他心中對她就挺有幾分欣賞,畢竟若換成了旁人,可能只會冷漠地袖手旁觀,不像她還會跳出來想替那孩子討公道。

  至於剛才的意外,他感覺得出她並非故意想投懷送抱,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麼好追究的。

  可聽聽她現在那一聲聲的「爺兒饒命」,以及那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搞得他好像是什麼不分青紅皂白、一點兒芝麻綠豆的小事就會嚴懲奴僕的暴君似的。

  眼看她還打算繼續嚷下去,嚴淳風皺起眉頭,開口低喝:「夠了,別再說了!」

  蘇澄澄立刻噤聲,嚇得縮起了肩頭。

  糟了,他的口氣聽起來透著不悅,這份差事該不是沒指望了吧?

  她抬起眼眸,心情沮喪地瞅著他,正好對上了他的目光。

  說也奇怪,一對上她那雙盈滿懇求的眼眸,再看著她那可憐兮兮的神情,嚴淳風心中升起的一絲火氣瞬間降了下來。

  算了,跟一名年紀輕輕的小女子有什麼好計較的?他輕吐一口氣,揮開心中原先的微慍。

  他的目光又淡淡地掃過一旁幾位丫鬟人選,甚至還瞪了那名剛才佯裝昏迷、這會兒終於自己起身的姑娘一眼。

  「除了這位『過分嬌弱』的姑娘明顯不適任丫鬟的工作之外,其餘的人可以留下來。在這一個月的期間內,你們就聽從德叔的調派與吩咐,只要好好地表現,盡好本分,嚴家不會虧待你們的。」

  青衣姑娘一聽見自己竟偷雞不著蝕把米,連掙錢的機會也飛了,不禁又懊惱、又激動地求道:「奴婢知錯了,求爺兒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奴婢不敢再犯了!」

  嚴淳風沒理會她的呼天搶地,冷著臉轉身離開,將其餘的事情交給德叔處理。

  蘇澄澄詫異地瞪大了眼,好半晌之後才能夠反應過來,臉上也不禁綻開驚喜的笑容。

  太好了!他沒有在一氣之下將她趕出去,也沒有開口責難,這應該表示她可以繼續留下來吧?

  蘇澄澄大大鬆了一口氣,心中重新升起美好的希望。

  雖然有個不太美好的開始,但是只要她接下來好好地表現,相信一切就會好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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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11 11:11:06

第2章(1)  

  在一個月的期間內,蘇澄澄和其他幾個「准丫鬟」必須輪著執行一些雜務。

  進入嚴府的頭一天,她們忙著熟悉府裡的環境,努力記下所有大大小小的規炬,而隔日起,幾位「准丫鬟」便開始做活兒了。

  她們每個人都被分配到不同的工作,而蘇澄澄洗完了一批衣裳之後,被德叔指派端雞湯到書房給主子。

  此刻,她手裡捧著一盅灶房剛燉好的雞湯,來到書房外。望著緊閉的門板,她的臉上浮現一絲緊張。

  前天她不小心跌進他的懷裡,那時因為太過慌張困窘,又一心急著求饒,根本沒有多想,事後卻不斷地憶起當時的情景。

  只要一想到兩人的身軀曾親暱地貼在一塊兒,一想到他厚實的胸膛以及灼熱陽剛的氣息,她就會克制不住地臉紅心跳,畢竟,這可是她生平頭一回和男人有如此親密的觸碰呀!

  當時她雖然匆促地退開了,並沒有在他的懷裡停留多久,可即使只是那麼的短暫,卻在她的心裡掀起了一股異樣而強烈的騷動,攪得她只要一想到嚴淳風,整個人就不太對勁。

  這會兒,她被德叔指派送雞湯來給嚴淳風,想到即將見到他,她的心情便一陣緊張,就盼別再出什麼狀況才好。

  「要小心、要謹慎,不能再出任何差錯了,絕對不可以!」她在門外輕聲叮嚀著自己。

  先前她冒犯了他,沒被追究、責難算她幸運,倘若又再惹惱了主子,恐怕就真的吃不完兜著走啦!

  「我一定得好好地表現,扭轉先前的壞印象才行。」

  蘇澄澄深吸一口氣後,才伸手輕敲了敲門。

  「進來。」

  聽見他低沉的嗓音,蘇澄澄的心像是平靜的湖泊被人扔進一顆石子般,立刻掀起了陣陣漣漪。

  她努力地穩住自己的情緒之後,才輕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

  嚴淳風正坐在一張紫檀木桌的後頭翻看帳冊,頭抬也沒抬。

  蘇澄澄瞥了他一眼,他那專注認真的神情,讓他原已俊朗不凡的臉孔更是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魅力,也讓她不知不覺看得失神了。

  過去這些年來,她雖然從不曾見過嚴淳風本人,卻從街坊鄰居那兒聽見不少關於他的事情。

  聽說,他是個相當有本事、有擔當的人,原本他爹只是一名平凡的布商,自從五年前突然病逝之後,便由他接手家業。

  在那之後,嚴淳風不僅一肩挑起養家的責任,還憑靠著過人的天分與商業手腕,迅速擴展家業,使嚴家從平凡的杭州布商,搖身一變成為連京城的達官貴人都爭相捧場的富商巨賈。

  對於這麼有本事的一個人物,她的心裡一直佩服不已,卻從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到嚴家來當丫甏。

  嚴淳風遲遲沒聽見任何動靜,於是分神從帳冊中抬頭一瞥。

  一看見蘇澄澄,他就不禁想起昨日的意外,同時也想到她當時的反應,那一聲聲「爺兒饒命」,至今回想起來仍是令他覺得哭笑不得。

  一對上嚴淳風的目光,蘇澄澄這才回過神,趕緊恭恭敬敬地說:「爺兒,奴婢幫您送來雞湯。」

  「擱在桌上就行了。」

  「是。」

  只要將雞湯擱下,然後轉身離開,她的任務就完成了,這麼簡單的兩個步驟,絕對不可能出錯的。

  蘇澄澄信心滿滿地彎起嘴角,正打算將那盅雞湯擱在他的桌上時,忽然不知打哪兒飛來一隻小蟲,直直竄到她的耳邊!

  她嚇了一跳,反射性地想要躲開,結果手一晃。雞湯立刻灑出了一些,濺到她的手背上。

  「哎呀!」

  她蹙眉發出一聲低呼,手也因被熱湯濺到而輕顫了下,結果整盅雞湯就這麼打翻,流淌到桌邊一本翻開的帳冊上!

  「天啊!」

  蘇澄澄瞪大了眼,驚駭地刷白了臉。慘了慘了,這下子可闖大禍了!

  她匆忙出手,希望能盡量搶救那本帳冊,而嚴淳風也在第一時間出手,兩人剛好分別抓住了帳冊的一端,往不同的方向拉扯——

  嘶的一聲,那本帳冊當場被他們給一分為二了!

  望著手上的半本帳冊,蘇澄澄整個人呆若木雞,腦中一片空白。

  僵了一會兒之後,她硬著頭皮悄悄覷了眼嚴淳風,就見他的眉頭皺得死緊,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嗚嗚……怎麼會這樣?

  明明她平時不是這麼笨拙的,怎地進了嚴府之後就像衰神附身似的?更慘的是,她還偏偏總是在爺幾的面前犯錯!

  蘇澄澄垮下了肩,懊惱頹喪地低頭認錯。

  「爺兒饒命、爺兒饒命、爺——」

  「住口!」嚴淳鳳皺眉低喝一聲。那四個字宛如火上加油一般,只會讓他的情緒更加惱怒。

  他一把搶過她手中的半本帳冊,迅速審視情況,發現它們已濕了大半,便當機立斷地將濕了的內頁撕開,一頁頁地攤在靠窗的桌邊。

  幸好上頭的字跡尚未糊開,還能清楚地辨識,等風乾了之後再重新謄過就行了。雖然既費時又費事,但總好過沒法兒補救。

  蘇澄澄從頭到尾不敢再吭半聲,靜靜地望著嚴淳風的一舉一動,美眸中盈滿了自責與懊惱,還有一絲絲的無辜。

  嗚嗚,人家不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嗎?明明她是誠心誠意地道歉,可怎麼她愈喊「爺兒饒命」,他的臉色就愈難看?

  這下子,她該不會沒機會在這裡待完一整個月,今兒個就必須收拾包袱離開嚴家了吧?

  嚴淳風處理完帳冊之後,回過頭來瞪著蘇澄澄。

  發生這樣的意外,讓人不惱火也難,尤其剛才又聽見她一個勁兒地猛喊「爺兒饒命」,更是讓他火冒三丈。

  可也不知怎地,明明前一刻還怒火中燒,但是這會兒一對上她那雙純真如小鹿般的眼眸,心頭的怒氣又霎時消了許多。

  不僅如此,當她一直用那可憐兮兮的求饒目光瞅著他,他原先打算好好訓斥她一頓的念頭竟霎時兵敗如山倒,彷彿若他還執意要嚴厲地訓斥她一頓,便成了他的錯似的。

  嚴淳風瞪了她好一會兒,像是在猶豫著該怎麼處置她,最後他開口命令道:「把手伸出來。」

  「我……我的手?」

  蘇澄澄驚疑不定地瞪大了眼,美眸閃過一絲不安,甚至還下意識地將雙手藏到自己的身後。

  不會吧?他要她伸出手做什麼?

  該不會是……一怒之不要打斷她的手吧?

  雖然她確實犯了挺嚴重的過錯,可有必要到這樣的地步嗎?

  他看起來不像這麼凶殘的人呀……

  正當蘇澄澄忐忑不安地胡思亂想之際,嚴淳風又開口催促道:「沒聽見我的話嗎?手伸出來。」

  蘇澄澄咬著下唇,哭喪著臉求饒道:「爺兒饒命,奴婢知道錯了,請不要打斷奴婢的手……」

  嚴淳風一聽,沒好氣地瞪著她。

  「誰說我要打斷你的手了?」

  她可還真有本事,隨便三兩句話又立刻煽起了他的怒火,他看起來真有那麼兇惡殘暴嗎?

  「那……不然呢?」蘇澄澄忐忑地問。

  嚴淳風皺緊眉頭,低叱道:「要你怎麼做,乖乖照做就對了,哪來這麼多的問題?難不成我吩咐你做事,還得一一向你解釋原因?」

  「不……奴婢不是那個意思……」蘇澄澄只好硬著頭皮,緩緩將藏在身後的雙手伸了出來。

  嚴淳風吁了口氣,先暫時抑住怒氣後,才低頭瞥了眼她的手,就見她的左手手背上有點泛紅。

  「還好嗎?」他再度開口,語氣已緩和許多。

  蘇澄澄一頭霧水地怔了怔,一時間會意不過來他指的是什麼。

  「什麼東西還好嗎?」她只好開口問個清楚。

  「你的手。剛才不是被熱湯給燙著了?」

  「呃?」蘇澄澄驚訝地瞪大了眼,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會關心她。

  她剛才不僅將雞湯打翻,還不小心撕了那本帳冊,他還沒為此責罵她,就先關心她有沒有被燙傷?

  驚詫之餘,她不禁回想起上個月初她曾經不小心打翻了一碗粥,結果被娘狠狠地斥罵了一頓,而和當時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情況相比,此刻嚴淳風的詢問真是讓她感動極了。

  她低頭看了下手背,搖頭說道:「沒事的,只是濺到了一點湯汁,沒真的燙傷,過一會兒就好了,多謝爺兒關心。」

  「真的沒事就好,東西收拾收拾,下去吧。」

  「啊?就這樣?」蘇澄澄脫口問道,神情和語氣都透著明顯的詫異。

  她可沒忘記自己打翻雞湯、搬破帳本的事,她所犯的過錯還沒受到半點責難懲罰呢!

  看出她的驚訝,嚴淳風真是啼笑皆非,故意說道:「倘若你比較希望我嚴懲你一頓,我也是可以完成你的心願。」

  他並非嚴苛之人,而且繁忙的事務讓他早已學會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不重要的事情上,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沒什麼好斤斤計較的。況且就算他真的嚴厲地訓斥她一頓,也無法讓帳冊恢復原狀。

  「不不不不,不用了,奴婢沒有那樣的心願,絕對沒有!」蘇澄澄急急忙忙地搖頭否認。

  瞧她把自個兒的腦袋搖得像博浪鼓似的,那誇張的反應十分逗趣,讓嚴淳風的臉部神情頓時又緩和許多。

  「那就快點收拾收拾,退下去吧!」嚴淳風開口催促,他手邊還有很多事情等著處理暱。

  「是!」蘇澄澄趕緊動作俐落地將桌面收拾乾淨。

  當她正要退出書房時,突然遲疑地在門口停下腳步,忍不住問道:「那奴婢……暫時不會被趕出去吧?」

  嚴淳風望著她那一臉期期艾艾的表情,看得出來她相當渴望能夠留下來。

  坦白說,她才剛進府裡沒幾天就不斷闖禍,根本就不符合他開出的條件,就算繼續留下來,最後他也不可能挑選她當娘的貼身婢女。

  可……也不知怎地,這會兒他卻說不出拒絕的話,彷彿怕她那雙澄淨的眼眸會失望傷心似的。

  沉默了半晌後,他說:「在一個月的期限內,只要不犯嚴重的錯誤,就可以繼續待著。」

  聽了他的允諾,蘇澄澄一臉的欣喜,不僅紅唇彎起,一雙美麗的眼眸更是燦燦發亮。

  「太好了!奴婢一定會努力的!」

  蘇澄澄喜出望外地退了出去,輕輕關上書房的門之後,仍舊眉開眼笑的,心情好極了。

  她發現,雖然主子皺眉時的神情看起來相當嚴峻,但其實一點兒也不可怕。而且他還會關心她是否被燙傷,根本就是個親切和善的好人啊!

  過去,即使她染了病、受了傷,娘也對她不理不睬的,而他卻……蘇澄澄的胸口脹滿了感動,在心裡發誓一定要好好地表現來報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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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的晌午,蘇澄澄帶著一包藥材,從一間藥鋪走了出來。

  這幾天以來,她非但沒再犯下任何錯誤,俐落的表現和認真的態度還被總管德叔讚過幾次,讓她開心極了。

  今兒個一早。大夫來探視過臥病在床的老夫人,而這會兒她就是被指派到藥鋪來抓藥的。

  蘇澄澄抱著那包藥材,正打算返回嚴家,但才踏出藥鋪不久,就看見了兩抹熟悉的身影。

  是糧和婚喪嫁娶!

  看見她們母女倆親暱地手挽著手,駐足在一個販售胭脂水粉的攤販前,她臉上的神情一僵,美眸閃動著複雜的光芒。

  當初,在爹尚未病逝之前,娘對她雖然還算和善,卻始終不親密熱絡,因此她從來都不曾體會過「母女情深」的感受。

  她有時忍不住會暗暗心想,倘若她親生的娘當年沒有那麼早逝,她們肯定也會是一對感情甚篤的母女。只可惜,她從來就沒能真正體會到被娘悉心呵護的幸福感……

  蘇澄澄在心中幽幽地輕歎,又看了一眼她們母女倆有說有笑的模樣之後就打算離開,想不到她們正好離開了那攤販,朝她走了過來!

第2章(2)

  一看見蘇澄澄,母女倆都有些詫異。

  愣了一會兒之後,簡靜娘帶著臉色不是很愉快的蘇婉婉走了過來。

  「喲,這不是前些天才自己滾出去的「大小姐」嗎?」簡靜娘睨著她,語氣帶著濃濃的諷刺。「沒趕快去想法子養活自己,還在街上遛達啊?」

  話才剛說完,她的目光就落在蘇澄澄手中那包藥材,不禁懷疑地瞇起眼。

  「怎麼?你竟還有銀子買東西?」

  「我是來幫嚴老夫人抓藥的。」蘇澄澄開口解釋。

  「嚴老夫人?哪個嚴老夫人?」

  「是城東嚴老闆的母親。」

  聽見這個答案,簡靜娘和蘇婉婉都不由得面露驚訝。

  「你怎麼會幫嚴老夫人抓藥?」簡靜娘狐疑地追問。

  「我現在正在嚴家當丫鬟。」蘇澄澄據實以告。

  聽見「丫鬟」二字,簡靜娘和蘇婉婉的跟底都流露出鄙夷。

  「這份差事,倒是挺適合你的!」蘇婉婉輕哼了聲,嘴角隱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那態度壓根兒就沒將蘇澄澄當姐姐看。

  簡靜娘也語氣刻薄地說:「雖說當丫鬟確實是挺適合你的,但是放著榮華富貴的好日子不過,卻偏要去當身份卑微的丫鬟。真是傻了你!」

  面對她們的調侃與挖苦,蘇澄澄語氣坦然地說:「人各有志,我寧可當一名丫鬟,也不願出賣自己。」

  簡靜娘神色一變,氣惱地叱道:「你說這是什麼話?莫非是在指責我想賣了你圖利?」

  「不,我沒那個意思——」

  「哼,最好是沒那個意思!你可要搞清楚,要你當小妾是為你著想,讓你從此不必再辛苦地做活兒!忘恩負義的傢伙!」簡靜娘語氣不悅地罵著。

  雖說她確實貪圖杜員外答應給的聘金,順便也想替自己的女兒除掉一個可能妨礙終身大事的眼中釘,但也不容許蘇澄澄這麼說。

  「反正,你愛當丫鬟就去當吧!」簡靜娘冷冷地說道:「不過我話可是說在前頭,這可是你自己選的路,往後咱們再沒有任何干係,你可別混不下去之後又回頭來求我。」

  「放心,不會的。」蘇澄澄的語氣肯定,神情卻有著難掩的落寞。娘與妹妹的態度,實在令她心寒。

  簡靜娘和蘇婉婉又瞪了她一眼之後,才轉身離開。

  望著她們母女相偕而行的背影,蘇澄澄的心不禁狠狠地揪緊。

  明明她和她們是一家人,明明她也很有心想要當個好女兒、好姐姐,可為什麼她們卻始終沒法兒真心接納她?

  她的要求並不多,並不需要太多的關懷,只要能夠像正常人家那樣和樂共處就行了呀!

  只可惜,這個看似簡單的心願,卻是她永遠也不能實現的夢想……

  蘇澄澄幽幽地歎口氣,抱著那包藥材轉身邁開步伐,打算返回嚴家,卻因為沉浸在感傷的情緒中,沒注意到週遭的一切,差一點就撞上了人。

  「真對不住,我——」她急忙想道歉,頭一抬卻當場呆住了。

  她怎麼也沒料到,自己差點撞上的人竟是嚴淳風!

  嚴淳風瞥了眼她難過的臉色,又抬頭望著簡靜娘和蘇婉婉離去的背影。

  他好奇地問。「她們是什麼人?」

  剛才他去巡視各個商行,才一從布行出來,就剛好瞧見她,還正巧聽到了她與剛才那對母女的談話,心中不免感到疑惑。

  蘇澄澄的臉上掠過一絲尷尬,卻還是據實答道:「她們是我的後娘和同父異母的妹妹。」

  什麼?是她的後娘和妹妹?

  這個答案,讓嚴淳風的心裡升起更多的困惑,不解地問:「既然如此,你怎麼會跑來當丫鬟?」

  從剛才那對母女的衣著打扮看起來,雖然不像什麼富貴人家,但至少看起來並不過於窮苦寒酸,怎會讓她來當丫鬟呢?

  他的這個問題,讓蘇澄澄更加尷尬了。

  遲疑了一會兒之後,不想編造謊言的她,終究還是坦白地說道:「娘給了我兩條路選,一條是嫁給城北的杜員外當小妾,另一條就是得離開家裡。」

  「杜員外?」嚴淳風詫異地愣了愣。

  見她僵硬地點了點頭,他心中的驚訝不由得更深了。

  那個城北的杜員外已是白髮蒼蒼的老頭兒,而她卻是正值豆蔻年華的年輕姑娘,兩人的年紀懸殊,簡直可以當一對祖孫了!

  她後娘竟想強逼她當杜員外的小妾,而且還以不嫁就必須離開家自生自滅為要脅?

  即便是她的後娘,這樣的逼迫未免也太無情了。

  莫非……她後娘是貪圖聘金?聽說杜員外先前的幾個側室也全是砸下龐大聘金娶進門的。

  見他皺起濃眉,俊臉上滿是難以苟同的神情,天性善良的蘇澄澄忍不住開口幫娘緩頰。

  「其實,也不能全怪娘……十年前,我爹不幸病逝之後,若不是娘帶著我和妹妹千里迢迢地來到杭州,接受舅舅的資助,恐怕我早就已經給活活餓死了。」蘇澄澄輕聲說道。

  她是個懂得感恩的人,儘管娘與妹妹的態度令她心涼,但這些年來,她因為娘的緣故而有個棲身之所,卻是不可抹滅的事實。

  聽她竟然還替她的後娘說話,嚴淳風不免有些訝異。

  「她這麼待你,你難道一點兒也不怪她?」

  蘇澄澄的臉上浮現一絲苦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心中難免會有遺憾,不過我知道自己不該也不能怪娘,畢竟她讓我過去這十年來得以三餐溫飽,我該心存感激,而不是心懷怨慰。況且再怎麼說,她們也是我的娘和妹妹,都是自家人,又有什麼好計較的?」蘇澄澄由衷地說。

  她天性溫柔善良,即使被苛待了,也不願去斤斤計較自己的付出是否獲得了相對的回報,畢竟那只會讓自己心情不愉快,又何必呢?

  嚴淳風望著她,覺得不可思議極了,然而看她那一臉認真的神情,他相信那番話確實是出於她的真心。

  受到了這樣的對待,要是換成了旁人,肯定早就呼天搶地地四處哭訴自己的委屈與不幸了。

  但她卻很不一樣,非但沒有半點怨天尤人的悲憤不滿,甚至還能反過來替虧待她的後娘說話。

  倘若不是天性善良,並且有著一顆寬容、知足且懂得感恩的心,怎麼可能有辦法像她這樣?

  更難能可貴的是,受到這樣的威脅逼迫,若是其他的女子,恐怕早己含淚上了花轎,但她卻作出了不同的選擇——寧可當一名身份卑微的丫鬟,也不願出賣自己去當富貴人家的小妾。

  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忽地湧上心頭,對她的際遇感到憐惜,又對她的選擇感到一絲讚賞。

  倘若沒有堅毅的決心與骨氣,恐怕不會有勇氣作出這樣的抉擇,而這樣的她,讓他忍不住在心中為她喝采。

  他一直以為姑娘家都是纖細柔弱,需要受到呵護照顧的,想不到她卻如此與眾不同,而這份特別,讓她那張原已嬌俏甜美的容顏,更彷彿散發出一股璀璨奪目的光輝般,教他一時之間幾乎移不開目光。

  他灼熱專注的視線,讓蘇澄澄的心跳驀地亂了節奏,雙頰也悄悄染上一層淡淡的緋紅。

  他……為什麼這樣看她?她臉上難道有什麼不對勁嗎?

  蘇澄澎無法確定自己的面孔是否不小心沾染上了什麼髒污,但她整個人倒是愈來愈不對勁,不僅一顆心宛如擂鼓般的愈跳愈劇烈,就連雙頰上的燥熱感也愈來愈強烈了。

  為了化解那份不自在,她揚了揚手中那包藥材,擠出一絲笑容說:「這是老夫人的藥,奴婢先將它送回去了。」』

  「一塊兒走吧,我正打算回去探望我娘。」嚴淳風脫口說道,其實依照他原定的計劃,還得再巡視幾間商行,但也不知怎地,話就這麼不假思索地說了出口。

  「是。」

  蘇澄澄謹記自己的丫鬟身份,沒敢與他並肩而行,恭謹地以約莫一小步的距離跟在嚴淳風的身後。

  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她忽地想到先前自己不小心跌進他的懷抱中,而回想起兩人身軀短暫貼靠的情景,她的俏臉就持續不斷地發燙。

  好在此刻他走在前頭,不會發現她的異樣——當蘇澄澄才剛在心中這麼慶幸時,嚴淳風卻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由於心虛加上被嚇了一跳,她臉上的神情顯得很不自然。

  嚴淳風一怔,問道:「你怎麼了?」

  剛才走了一段路,身後始終靜悄悄的,他回頭想看看她有沒有跟上,想不到卻見她的神色有些古怪與僵硬。

  「嗄?我……奴婢……奴婢沒怎樣呀!可能是日陽曬久了,雙頰有些熱燙,奴婢天生如此,沒事的!」蘇澄澄連忙否認,並替自己肯定已脹紅的雙頰努力找了個借口。

  「當真沒事?」

  嚴淳風半信半疑地盯著她,就見她那雙頰酡紅的模樣,讓她多了幾分嫵媚,也讓他的心弦猝不及防地被撥弄了下。

  胸口那份微微的悸動來得如此突然,讓從不曾對任何姑娘心動的他有些措手不及。見她點頭表示真的沒事,他便帶著有些複雜的心緒,轉身繼續邁開步伐。

  即使明知道她會好好地跟在後頭,沿途卻有好幾次差點忍不住回頭看她,但……看她要做什麼?

  他自己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那麼那份想要回頭看她一眼的衝動究竟所為何來?這種不太尋常的反應,過去他可從不曾有過啊……

  蘇澄澄繼續跟在嚴淳風的身後,悄悄鬆了一口氣。

  好在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否則她真不知道還能為自己剛才古怪不自然的反應找到什麼借口。

  他們主僕倆就這麼隔著一步的距離,一前一後地走著,心思卻總不由自主地飄到對方的身上,卻又都很努力地佯裝若無其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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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11 11:12:07

第3章(1)

  清風徐徐的午後,蘇澄澄在灶房裡認真地清洗完一大簍蔬果之後,總管德叔將她叫了過去。

  「請問德叔有什麼吩咐?」蘇澄澄恭敬地詢問。

  「澄澄,少爺和客人正在庭院,你沏一壺好茶送去。」

  「是。」

  「好生伺候著,那位客人可是重要的貴客。」

  蘇澄澄點了點頭,心想德叔還特別開口提醒,應該是個相當了不起的人物,就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身份?

  才剛在心裡暗暗猜想,德叔就已主動說明。

  「那貴客不僅是少爺的好友,同時也是當今的德恭郡王——魏允憲。」

  聽見這個答案,蘇澄澄不禁驚訝地瞪圓了眼。

  德恭郡王?那不就是貨真價實的皇親貴族嗎?果真是個相當了不得的人物呀!

  即使九歲之前,她都一直與爹一同住在京城裡,但卻從來也沒見過任何一位皇親貴族。儘管知道他們長得跟尋常人沒什麼兩樣,此刻她卻不免有些緊張了起來。

  德叔看出她的忐忑,開口安慰道:「甭擔心,德恭郡王是個儒雅有禮的公子,你又是個俐落的丫頭,不會出問題的。對了,郡王有交代,出門在外只要喊他一聲「魏少爺」就行了。」

  經過幾天的觀察後,他發現這蘇澄澄做事細心又俐落,而且性情溫婉又開朗,是個還不錯的丫鬟。

  「是,奴婢會小心伺候的。」

  蘇澄澄立刻去沏了一壺上等新茶,小心翼翼地端著,朝庭院的方向走去。一想到即將見到主子,她的心情忽然有些緊張。

  自從那一日在街上被他撞見娘和妹妹,至今已經過了兩天。

  平時他的事務繁忙,幾乎每日早出晚歸,而她也認真地做好德叔交代下來的每件差事,因此能見著他面的機會並不多。即便真的見到了,通常也只是匆匆瞥見他的身影而已。

  一想到等會兒又能見到嚴淳風了,蘇澄澄的一顆心不禁莫名地加快,這才發現她似乎還挺期待見到他的,然而除了隱隱的期待之外,她的心中還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緊張感。

  雖說這幾天她已沒再出糗或闖禍,但一想到要面對他,她就不由得多了幾分緊張,就怕又在他的面前犯錯,尤其這會兒還有身份尊貴的郡王在場,可是一點兒錯也出不得的呀!

  在一絲忐忑的情緒中,蘇澄澄端著剛沏好的茶走向庭院的石亭。

  遠遠地,她看見石亭中坐著兩抹身影,嚴淳風穿著一襲深紫色的衣袍,而一旁那位年紀與他相仿的男子則穿著白袍,不過即使那位公子瞧起來既瀟灑又貴氣,她的目光卻老是不受控制地往嚴淳風身上移去。

  她發現,即使是和身份尊貴的人同席而坐,嚴淳風卻一點兒也不失色,她幾乎只能注意到他的存在,一顆心也隱隱起了騷動……

  蘇澄澄深吸口氣,邁開步伐走了過去。

  「爺兒、魏少爺,請用茶。」

  一看見她,原本正與好友相談甚歡的嚴淳風,注意力立刻分散到她的身上。

  見她似乎深怕犯錯似的,神情和動作都顯得格外嚴謹,甚至,帶著一絲僵硬,那小心翼翼、戒慎緊張的模樣,教嚴淳風差點忍俊不禁地失笑。

  蘇澄澄靜靜地倒著茶水,心卻撲通撲通地狂跳不止。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多心了,怎麼覺得爺兒一直盯著她瞧呢?那目光不僅讓她心跳加快,就連倒茶的手也緊張得微微輕顫。

  穩住,千萬得穩住!沒理由平時的她手腳俐落,一到了嚴淳風的面前就變得格外笨拙呀!

  為了避免出差錯,蘇澄澄握緊了手中的茶壺,屏氣凝神地倒茶。

  這會兒有重要的貴客在,她可不能出半點差錯!要是再發生上回打翻雞湯、撕毀帳冊的意外,那麼不需要任何人趕她走,她自己也沒有顏面再待下來了。

  魏允憲沒有留意到他們之間的任何異樣,開口問道;「這陣子伯母的身子還好吧?」

  身為德恭郡王的他,雖然出身高貴,卻沒有半點高傲的架子,為人瀟灑風趣、不拘小節、性情灑脫。

  兩年前,為了替將過五十大壽的娘挑選一份特別的賀禮,他特地到杭州來,因而結識了嚴淳風。

  由於兩人年紀相仿、氣味相投,很快地結為知心好友,每當魏允憲來到江南,或是嚴淳風前往京城時,兩人必定都會相約碰面。

  這一回,魏允憲陪著娘到江南來探望姨母,預計將待上十天半個月的時間,於是他便排出了時間前來找好友一敘。

  嚴淳風歎了口氣,語氣有些凝重地說:「你也知道,我娘的身子骨本就不是很健朗,前陣子染了病,為了怕我擔心,還不許任何人告訴我,結果把身子搞得更糟了,現在正在努力調養。」

  蘇澄澄聽出嚴淳風的語氣充滿了擔憂與煩惱,忍不住開口安慰道:「爺兒請放心,今兒個一早奴婢曾到老夫人那兒過,老夫人的氣色不壞,身子也已比前幾日好多了。」

  魏允憲原先並沒有特別留意前來送茶的丫鬟,直到聽見她說這番話,才不經意地瞥了她一眼,而她那嬌俏甜美的容貌令他眼睛一亮,立刻用欣賞的目光多打量了幾眼。

  「這是府裡新來的丫鬟?以前好像不曾見過。」魏允憲隨口問道。

  「前些天來了一批新的丫鬟,希望可以從中替我娘挑選一個合適的貼身丫鬟。」嚴淳風答道。

  「這麼嬌美的俏姑娘,當丫鬟還真是可惜了;」魏允憲開玩笑地說。

  「嗄?」蘇澄澄一怔,俏臉一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這幾句話乍聽之下有些輕佻,但不論是他的神情、語氣或是目光,都沒有半點輕浮調戲的意味,明顯只是隨口說笑,因此她倒也沒有厭惡的感覺。

  嚴淳風深知好友的性情,自然也明白魏允憲只是開玩笑罷了,但也不知怎地,他竟有股衝動想要擋住好友打量蘇澄澄的目光。

  當然他並沒有真的那麼做,不過卻開口換了個話題,拉回魏允憲的注意力。

  「明晚展府的邀約,你可知道?」他才一開口,這個話題就讓他自己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杭州展府的老爺展順昌是江南一帶的大鹽商,不僅財大勢大,更是個交遊廣闊、性情海派的老人家。

  由於展順昌極愛熱鬧,每隔幾個月就會在自家府邸舉辦盛大的筵席,廣邀杭州一帶叫得出名號的達官貴人,甚至還歡迎大夥兒攜帶家眷一起同樂。在這樣的筵席中。是結識其他商賈的大好機會,因此每回受邀者都熱絡地參與,然而嚴淳風不但半點興趣也沒有,心中還排斥至極。

  並非他孤僻不喜交際,而是每回出席展老爺舉辦的筵席,總會有一些隨其他商賈前來的年輕姑娘們對他頻送秋波、猛拋媚眼。

  若光只是那樣也就罷了,但席間還不斷有其他商賈對他大力稱讚自家閨女多麼溫婉柔順、端莊賢淑,讓他覺得自己彷彿是眾人眼中的大肥羊,從一進入筵席就被虎視眈眈地盯著,那感覺實在不甚愉悅。

  這回他原本已打算找借口委婉地推拒,但展老爺卻早一步拿人情來壓他,熱情地非要他前去不可,教他頭痛極了。

  魏允憲聞言朗聲笑道:「展府的筵席?我當然知道,前幾天我一抵達杭州就聽友人說了。我還聽說呀。上回的筵席中,幾乎全杭州家中尚有待嫁閨女的商賈,全都熱情地找你攀關係、套交情,巴不得將自家閨女往你的懷裡塞,這麼個難得一見的奇景。明晚我也打算前去開開眼界呢!」

  聽了魏允憲的調侃,嚴淳風的俊顏滿是無奈。

  蘇澄澄送完茶水之後正打算退下,剛好聽見了他們這幾句對話。

  聽見魏允憲提及那些商賈巴不得將自家閨女往嚴淳風懷裡塞,她的心莫名一揪,結果一個疏忽,在她轉身欲退的時候,手肘不慎碰撞到擱在桌邊的杯子,打翻了才剛斟上的熱茶,其中些許茶水還濺灑到魏允憲的衣角,讓那一身白袍多了淺褐色的印子!

  她倒抽一口氣,想不到自己竟又當著嚴淳風的面闖了禍!

  慘了慘了。這回她冒犯的可是身份尊貴的德恭郡王呀!他會不會一怒之下命人將她拖下去打個幾十大板?或是直接抓進大牢裡關?

  「奴婢該死,還請魏少爺恕罪!」她又急又慌,忙不迭地向魏允憲道歉。

  她那一副驚慌惶恐的反應,讓魏允憲不禁微曬。

  「別慌,不礙事的。」

  他的性情灑脫、不拘小節,這點芝麻小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況且也只不過是濺濕了衣角,又不是整杯熱茶往他的身上澆,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

  蘇澄澄抬起頭,偷偷覷了嚴淳風一眼,就見他皺起了濃眉,那讓她的心狠狠一揪,改衝著他喊:「奴婢……奴婢知錯了,爺兒饒命、爺——」

  這一喊,讓嚴淳風的臉色更難看了。

  「夠了!」他開口打斷了她的求饒。

  魏允憲難得到家中作客,卻被熱茶給濺到了,他這個主人兼好友自覺過意不去,才會皺起眉頭,可他又深知依好友的個性,絕不會介意甚至是追究這件事,因此正打算要她退下,想不到她竟將道歉的對象換成了他!

  這會兒可好了,「受害人」都說了不礙事,她卻還一個勁兒地衝著他喊「爺兒饒命」,搞得他好似是什麼昏庸不仁的暴君,就算原本不怎麼氣惱,也立刻被他給煽起火來了。

  他咬牙扯開一抹笑,努力想維持心平氣和。

  「你又不是濺到我身上,衝著我求饒做什麼?難道我看起來是這麼兇惡易怒的人嗎?」

  蘇澄澄一僵,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樣予,看起來威嚇性十足,害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不,爺兒,我……」她結結巴巴了老半天,答不出話來,心中既沮喪又懊惱。

  唉,先前兩次闖禍,沒有受罰已屬僥倖,這一回她八成是沒指望了。

  嚴淳風盯著她,就見她咬著唇兒,瞧起來像是想求他又怕愈求他愈火大的委屈模樣,讓人縱使有氣也發不出來了。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正暗暗思付著該怎麼處理眼前這情況時,忽然想到了展老爺將舉辦的宴會。

  他的腦中靈光一閃,忽然心生一計。

  「你這個丫鬟三番兩次闖禍,不過,念在你並非刻意犯錯,而且也已誠心道歉的分上,我倒是可以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真的嗎?」蘇澄澄驚喜萬分地抬起頭來。「只要可以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奴婢一定會好好表現的!」

  她的反應早在嚴淳風的預料之中,而這也讓他滿意地勾起嘴角。

  「很好,我確實需要你好好地表現。」

  「呃?」蘇澄澄愣了愣,望著他那莫測高深的笑容。

  一旁的魏允憲挑眉望向好友,眼底有著濃濃的好奇,心裡也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個將功贖罪法?

  嚴淳風轉頭望向一臉等著看好戲的好友,開口道:「還有,我也需要你的一些幫忙。」

  「喔?看來這事兒還挺有趣的。好!衝著咱們的交情,你就儘管開口吧!」魏允憲爽快地應允。

  蘇澄澄望著他們相視而笑韻模樣,怎麼突然有種……不小心上了賊船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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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這根本不是什麼誤上賊船,而是像被施了什麼奇妙的法術一般,讓她身處在不可思議的夢境之中。

  今兒個一早,嚴淳風告訴德叔,魏少爺那兒臨時需要調用一名丫鬟,便將她給帶出府,交到魏允憲手中。

  而後,她又被魏允憲帶到這個寬敞氣派的廂房中,並招來兩名丫鬟幫她打點一切,又是沭浴更衣、又是梳妝打扮的。

  這會兒,明亮的銅鏡,映照出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蘇澄澄望著鏡中的自己,不自覺地屏住氣息。

  她的心裡明白,自己有著一張還算好看的容顏,可是這麼多年來,她每日忙著做活兒,根本沒有心思好好地妝扮。

  事實上,除了幼年還住在京城的那段日子之外,她從來就沒擁有過華美的衣裳和首飾,總是穿著一身粗布舊衣,用的還是鄰家婆婆送她的木質髮簪。

  然而此刻……

  經過巧手丫鬟的幫忙,她宛如變了個人似的。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輕摸了摸身上那襲梅紅色的衣裳,過去她從沒摸過這麼輕軟的質料,而它的色澤極美,令人讚歎不已。

  除了美麗的衣裳之外,她還抹上了胭脂水粉,讓她的雙頰看起來更加白皙粉嫩,唇兒也顯得嬌艷欲滴。

  蘇澄澄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銅鏡,幾乎快認不出自己,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嬌媚動人的一天。

第3章(2)  

  昨日在庭院石亭中,嚴淳風說要給她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原本她以為可能是要她加倍努力做更多的活兒來彌補過錯,想不到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他竟是要她陪同一塊兒前往今晚在展家設下的筵席,而且用的身份還是——他好友魏允憲的友人、他一見傾心的意中人!

  一想到「意中人」三個字,蘇澄澄就不由得臉紅心跳。

  儘管嚴淳風已很清楚地解釋過,他的用意是希望別讓筵席中的其他人纏著想要介紹自家閨女給他,但即便明知道自己只是幫助他擋掉麻煩的幌子,她的心還是克制不住地怦跳不已。

  本來昨兒個一聽見他的打算,她覺得這個提議根本就行不通,因為不論她怎麼看,都深深覺得丫鬟模樣的她,根本就配不上氣勢不凡的他,肯定會教人一眼就識破了她的真偽。

  可是現在……

  銅鏡中那個精心裝扮過的她,看起來就像是個出身高貴的千金小姐,那讓她也不禁覺得這樣的自己似乎真能匹配得上他……這個念頭一閃過腦海,頓時讓蘇澄澄的一顆芳心怦然不已,胸中也掀起了陣陣異樣的騷劭。

  不過,她的理智很快地竄了上來,提醒自己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戲,等離開筵席之後,她將恢復成丫鬟的身份,實在不應該入戲太深。

  當蘇澄澄努力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該胡思亂想的同時,嚴淳風輕敲了敲開敞的房門,佇立在門口。

  「打理好了嗎?差不多該準備動身了。」

  聽見他低沉的嗓音,蘇澄澄有些緊張,緩緩地轉過身。

  當嚴淳風看清楚她的模樣之後,黑眸不禁閃動著驚艷的光芒。

  儘管早就知道她有著一副嬌美可人的容貌,但是在精心裝扮過後,她整個人顯得更加動人了。

  身為杭州赫赫有名的富商,他所見過的人不少,其中更是不乏姿色過人的美人兒,可那些姑娘卻沒一個比得上她。

  她不只擁有外貌上的美麗,她內心的單純、善良與美好,更讓她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那是其他千金閨秀遠比不上的。

  嚴淳風不自覺地深深凝望著她,一瞬也不瞬的,而那目光讓蘇澄澄感到有些不自在,侷促得手腳都快不知道該往哪兒擺了。

  「我這個模樣……很古怪嗎?」她神色尷尬地問,心中卻不免升起一絲暗暗的疑惑。

  為什麼他的反應這麼不尋常?莫非是……她壓根兒就不適合這副千金小姐似的裝扮?

  正當蘇澄澄的心中有些小沮喪的時候,嚴淳風卻開口了。

  「不,你這樣很好。」

  蘇澄澄一怔,美眸浮現驚喜的光芒。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但若是能再多加上一些東西,會更好。」

  「什麼東西?」

  「這個。」嚴淳風取出一支玉簪。

  今日下午他巡視商行時,正巧經過一個販售珠花首飾的攤販,他一眼就瞧見了這支髮簪,腦中不知怎地想到了蘇澄澄,覺得這髮簪與她的人挺相襯的,於是便將它給買了下來。

  蘇澄澄望著那支玉簪,臉上滿是驚喜。

  那支髮簪的樣式並不繁複,可是非常精緻,上頭綴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玉雕幽蘭,相當的美麗典雅。

  嚴淳風走了過去,親手為她插上玉簪。

  這個舉動,讓他們兩人的身軀無可避免地靠得很近。而即使並沒有擁抱,蘇澄澄卻覺得自己整個人籠罩在他陽剛的氣息中。

  她不自覺地屏住氣息,心跳霎時亂了節奏。

  嚴淳風為她插好玉簪之後,低頭想看看是不是合襯,不經意地瞥見她嬌羞的神情,心口驀地一動。

  她那雙頰緋紅的模樣,不僅讓她冠得更加嬌媚動人,也讓他難以移開目光,一股異樣的騷動在他的胸口隱隱翻湧著。

  過去這些年來,他從不曾特別注意過哪個姑娘,尤其是接管家業後,他每日忙得不可開交,即使週遭不乏有頻送秋波的姑娘,他都沒半點興趣,甚至連多看一眼都嫌費事。

  可是此刻眼前的這個姑娘,卻讓他破了例……

  蘇澄澄感覺到他注視的目光,本以為是自己哪裡不對勁,抬起頭來想要詢問時,正好與他四目相對。

  他那雙墨黑的眼眸,宛如兩窪深不可測的幽潭,深深吸引住她,也讓她失神地回望著他,一瞬也不瞬的。

  一股曖昧的氛圍在兩人的眼波交纏間瀰漫開來,讓兩顆心也不約而同地怦然跳動,彷彿有某種情愫正悄悄地滋長著。

  蘇澄澄感覺到自己的雙頰愈來愈熱,為了讓自己別再這樣失常下去,她開口打破沉默,輕聲道:「謝謝,這髮簪真美。」

  你更美——嚴淳風差一點脫口而出時,一名僕從前來稟告。

  「爺兒,馬車已經務好了。」

  兩人交纏的目光驀地分開,曖昧的氣氛也霎時被打破了。

  嚴淳風胸口的悸動尚來完全平歇,只是他並沒有顯露出來。

  「走吧。」

  「嗯。」蘇澄澄點了點頭,跟在他的身後走出了房間,準備迎接一個不可思議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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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輛馬車,從魏允憲位於杭州的住所出發,前往展家。

  魏允憲獨自乘坐一輛,而蘇澄澄和嚴淳風則一塊兒乘坐一輛。儘管馬車平穩地行駛著,蘇澄澄的情緒卻是愈來愈緊張。

  想到等會兒的筵席,肯定是冠蓋雲集的大場面,她的情緒就難掩忐忑,不停地絞著自個兒的手指。

  嚴淳風瞧出她的緊繃,開口安慰道:「別緊張,就當只是去作客用膳,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那樣的場合……若是我不小心出了糗,害爺兒成了全杭州的笑柄,那可怎麼辦?」

  她原本只擔心自己的衣著裝扮匹配不上他,可是隨著愈來愈接近展家,更多的煩惱也全都湧上了心頭。

  「還有……說不定會有人認出我來,當眾揭穿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千金小姐,那該怎麼辦?」

  「放心吧,這場筵席,參加的都是一些達富貴人,那些人的心思只專注於權勢財富,往來的也都是一些富商巨賈,他們能夠記住自家奴僕丫鬟們的長相就不錯了,不會留意與他們生意無關的人物。」

  因此,他才放心帶她前來。況且,經過精心的裝扮之後,她哪還有半點丫鬟的模樣?

  要想將此刻的她與過往的她聯想在一塊兒,除非是對她相當熟悉的人,而那樣的人應該不會出現在今晚的筵席上,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

  「可是……可是……在場的都是些達官貴人,我擔心……」

  「沒什麼好擔心的,達官貴人也是人,沒什麼好怕的。況且,我也不是什麼達官貴人呀,只不過是個平凡百姓罷了。」

  蘇澄澄一昕,立刻神情認真地搖頭。

  「爺兒怎麼會是平凡百姓暱?就算不提那些名呀利的,光憑爺兒的才華與能力,就很不平凡了!」

  聽了她的話,嚴淳風的心有些感動。

  這世上有太多膚淺的人,僅僅看重名利、地位,只要是富商巨賈或是皇親貴族,就積極地逢迎巴結,根本不管對方究竟是怎麼樣的性情人品。

  殊不知,一個繼承家業的絨挎子弟,和一個憑靠自己能力開創家業的人,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

  嚴淳風情不自禁地深深望了她一眼,隨著兩人相處的時間多了,他也愈來愈發現她的特別。

  「你也並不平凡呀!」他由衷地說。

  「嗄?我?」蘇澄澄先是一愣,隨即笑著搖頭。「爺兒別開玩笑了,我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我再平凡不過了。」

  儘管爹曾是京城的商人,但也只不過是個小規模的商賈,與嚴家無法比擬,而這會兒她更為了養活自己而當一名丫鬟。

  這樣的她,哪有什麼特別之處?他肯定只是在安慰她罷了。

  「不,相信我,你一點兒也不平凡。」

  除了俏麗甜美的容貌之外,她溫柔又善良、柔韌又堅強,還有那份懂得體諒與感恩的心,讓她簡直美好得不可思議。

  他的語氣聽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開玩笑,讓蘇澄澄的心跳怦然、胸口熱燙,幾乎要相信自己在他的心中是特別的。

  但……這怎麼可能呢?

  他是如此的不凡,她怎能奢想自己對他而言是與眾不同的?

  他應該只是為了給她勇氣,才這麼說吧!

  「放心吧,爺兒,我一定會好好把握這次將功贖罪的機會。」

  她彎起嘴角笑著保證,在心中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地表現。

  她那抹溫柔美麗的微笑,宛如徐徐的春風輕輕拂過湖面,在嚴淳風的心底撩起了陣陣漣漪,也讓他的心不再平靜無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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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11 11:13:04

第4章(1)  

  論起財富與權勢,在杭州一帶,展家與嚴家約莫相當,而由於展順昌已是數十年的富商巨賈,在地方上更是德高望重,所以由展老爺所辦的筵席,達官貴人們都會很給面子地熱絡捧場。

  在夜幕逐漸低垂之際,兩輛馬車抵達了展府。前頭的魏允憲一下馬車,就先去與熟識的幾個友人打招呼。

  蘇澄澄跟著嚴淳風下了車,他們才一現身,就立刻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尤其是蘇澄澄,大夥兒都好奇地想知道究竟這位嬌美無雙的可人兒是誰?

  面對這麼多打量、探詢的目光,蘇澄澄相當不習慣,反射性地朝一旁的嚴淳風靠了過去,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嚴淳風感覺出她的緊張,停下腳步,低聲安撫道:「別怕,有我在。」

  他的話,讓蘇澄澄頓時安心不少,抬起頭朝他綻開一抹感激的微笑。

  那笑容溫柔而甜美,讓嚴淳風也不禁勾起嘴角,朝她鼓勵似地微微一笑,兩人的目光短暫地交纏。

  他們之間的互動,全落在週遭眾人——尤其是姑娘們的眼坦,她們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失望與嫉妒,同時也忍不住暗暗猜測精蘇澄澄的身份。

  展順昌聽僕從說嚴淳風到了,走過來要招呼,一看見他身旁的蘇澄澄,也好奇地多打量了幾眼。

  「淳風,這位姑娘是……」

  「展老爺,她叫澄澄,是允憲的客人,也是我重要的貴客,不介意我帶她一塊兒吧?」嚴淳風客氣有禮地問道。

  展順昌是個好客的人,笑著擺了擺手。

  「當然不介意,你也知道我最喜歡熱鬧了!」他又看了看他們兩人並肩而立的身影,忍不住讚道:「你們瞧起來真是相配!我看啦,今晚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要黯然心碎,傷心地喝悶酒嘍!」

  聽見展老爺打趣的調侃,蘇澄澄俏臉一熱,有些心虛,卻又因為聽見他稱讚他們相配而感到一絲飄飄然。

  「淳風,今晚有幾個遠道而來的友人,你一定要認識認識!」展順昌熱情地說完後,轉頭對蘇澄澄說:「小姑娘,不介意我先將他帶走一會吧?我先找丫鬟帶你入座。」展順昌伸手招來一名丫鬟。

  蘇澄澄的眼底掠過一絲不安,嚴淳風察覺到了,輕聲安撫道:「別擔心,我很快就會過去了。」

  展順昌看了他們一眼,忍不住開口取笑。「哎呀,我說淳風,雖然這小姑娘俏生生、嬌滴滴的,可也用不著這麼難分難捨的吧?你是怕心頭肉被其他豺狼虎豹給叼去了不成?」

  聽見這番揶揄,嚴淳風和蘇澄澄的神情都有些尷尬。

  蘇澄澄不想讓他為難,便說:「沒事的,我先入座吧!」

  隨著丫鬟入座之後,她左右張望了下,全都是不認識的人。孤零零的感覺讓她有些不安,目光忍不住在人群中搜尋。

  當她找到嚴淳風的身影之後,唇邊才又浮現一絲淺淺的笑意。

  說也奇怪,僅僅只是遠遠地望著他,就能夠讓她覺得安心,而即使在場有眾多的賓客,她的目光卻一落在他身上,就沒法兒移開了。

  正當蘇澄澄的視線隨著嚴淳風的身影而移轉時,忽然,一聲驚愕的質問自身旁響起——

  「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聽見那熟悉的嗓音,蘇澄澄微微一僵。

  轉頭一看,果然瞧見了娘及妹妹。

  蘇婉婉瞇起眼,打量著她那一身華美的裝扮,眼中流露出羨慕又妒恨的光芒,而簡靜娘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昨兒個她聽兄長說展家將舉辦一場筵席,廣邀杭州一帶有名的達官貴人,而僅是小商人的兄長原本並來受邀,但為了想在這兒結識一些富商巨賈,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打通關係得以前來。

  得知這件事情之後,她好說歹說,好不容易才終於說服兄長帶著她們母女倆一塊兒前來。

  在這樣冠蓋雲集的場合中,是很有機會為寶貝女兒覓得金龜婿的,她怎麼能錯過這個機會呢?

  儘管婉婉心中早有中意的周公子,而她也對周家的家世背景挺滿意的,但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但無妨,全杭州有頭有臉的商賈那麼多,她相信多得是比周公子還出色的人選!

  經過一番勸說,婉婉也終於決心不再迷戀周公子,跟著她一塊兒前來。

  可瞧瞧,婉婉在極力盛裝打扮之後,姿色仍舊平庸,而蘇澄澄在經過精心打扮之後,顯得更加嬌媚無雙,怎不教人氣結?

  「你怎麼能出現在這裡?是誰帶你來的?」簡靜娘忍不住質問。

  「是嚴老闆帶我來的。」蘇澄澄據實答道。

  「所以也是他讓你換上這一身衣著打扮的?你是施了什麼媚術蠱惑才辦到的?哼,還以為你多有骨氣呢,原來還不是為達目的不惜出賣美色的人!」簡靜娘惡意地嘲諷。

  「不,我才沒有那麼做!」蘇澄澄立刻搖頭否認,無法忍受這樣的曲解。

  「沒有?哼,你上回不是說你現在只是嚴家的——」

  「咦?這麼嬌美的姑娘,怎麼卻一個人落單了呢?」一個低沉而友善的嗓音,打斷了簡靜娘的話。

  蘇澄澄轉頭一看,原來是魏允憲。

  「魏少爺……」她開口輕喊,臉上浮現一絲尷尬,心想剛才娘那番話八成被他聽見了吧?

  魏允憲瞥了眼一旁的兩名女子,雖然他還不知道她們和蘇澄澄是什麼關係,但是剛才遠遠地就瞧見她們對蘇澄澄相當不友善的神色。

  基於愛護美人以及幫忙照顧好友「意中人」的立場,所以他便前來解圍。

  「蘇姑娘真是嬌美無雙,跟你相比,其他的姑娘簡直全成了遜色的陪襯品。」

  他開口恭維,而這番話不啻是大大貶抑了一旁的年輕女子。

  蘇婉婉忿忿地咬牙跺腳,而簡靜娘不堪寶貝女兒受辱,狠狠瞪了魏允憲和蘇澄澄一眼。

  「這位魏少爺,你恐怕有所不知,其實她根本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只是一名身份卑微的丫鬟罷了!」

  魏允憲沒料到她竟會知道蘇澄澄的底細,眉頭不由得一皺。

  「丫鬟又如何?總好過一些自以為高貴的膚淺庸俗之人。」魏允憲冷淡地回應。

  這番意有所指的話,讓簡靜娘更加氣惱。

  正當她按捺不住脾氣地想要發作時,也受邀赴宴的縣太爺李守正走了過來。

  由於幾個月前,李守正曾在一場筵席中遇見了正巧也在江南的魏允憲,因此這會兒他很快就認出了對方來。

  「啊?這位不是德——」

  魏允憲很快地打斷了他的話,笑道:「縣太爺別來無恙,想不到幾個月不見,縣太爺還記得魏某。」

  魏某?李守正一愣,想起了魏允憲不喜在外張揚身份,便立即改口道:「魏少爺,別來無恙!什麼時候來杭州的?怎麼也不知會老夫一聲,也好為魏少爺接風洗塵啊!」

  李守正客氣有禮的態度,讓簡靜娘有些驚訝,不禁暗暗猜測著這位魏少爺的真實身份。

  「這趟我是陪家母來探親的。」

  「原來如此,老夫人身子可好?」李守正又問。

  「承蒙縣太爺關心,家母很好,待我回去之後,必定會代為轉達縣太爺的問候之意。」

  「那就有勞魏少爺了。」

  儘管簡靜娘和蘇婉婉聽了老半天,還是不知道這位魏少爺究竟是什麼身份,但從縣太爺那畢恭畢敬的態度來看,想必一定是身份尊貴的皇親貴族,那讓她們驚詫極了,尤其簡靜娘更是捏了把冷汗,暗暗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對他發飆,否則冒犯了皇親貴族,那可是吃不完兜著走呀!

  縣太爺離開之後,簡靜娘立刻堆出了滿面笑容,彷彿剛才的不愉快壓根兒不存在似的。

  「魏少爺,幸會幸會呀!剛才還沒有機會向您介紹,這位是小女婉婉,咱們母女也曾在京城住過好幾年,說不定以前還曾在街上擦肩而過呢!呵呵!」

  魏允憲的眉心微皺,對於她刻意擠出的笑容和一心想要攀附關係的態度,實在相當反感。

  「幸會,不過我有些事情想與蘇姑娘聊聊,二位不介意吧?」  他語氣溫和但態度堅定地說。

  「呃?當……當然不介意。」他都已經拐著彎要她們離開了,若是還不識相,萬一惹惱了他,那她們可要遭殃了。

  正當簡靜娘悻悻然地打算帶著蘇婉婉離開時,魏允憲又開口補充道——

  「還有,我最厭惡有人在背地裡嚼舌根了,希望今晚不會在筵席中聽見任何關於蘇姑娘的事。」

  「是……這是當然……」簡靜娘表情不自在地應道。

  開什麼玩笑,皇親貴族可不是她們招惹得起的,既然他不許她們胡亂嚼舌根,她們也只能乖乖地將嘴閉得像蚌殼一樣緊了。

  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蘇澄澄終於鬆了一口氣。

  「多謝魏少爺。」她感激地答謝。倘若不是魏允憲的出現,真不知道娘還要說出多麼難聽的話來?

  唉,倘若娘曾真心將她視為一家人,又怎麼會這樣惡言相向呢?

  看出她神情流露出的感傷,魏允憲即使心中好奇剛才那對母女的身份,也體貼地沒有多問。

  「別客氣,你現在是淳風的人,既然我身為他的好友,當然要幫著照顧你一下了。」魏允憲笑道。

  她現在是「淳風的人」?這個曖昧的說法,讓蘇澄澄的俏臉迅速染上一層緋紅。

  「我、我不是……魏少爺別誤會……我只是……」她結結巴巴地開口,想要否認,卻又怕被旁人聽見了,會壞了嚴淳風的計劃,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見她一副心急的模樣,魏允憲笑道:「別慌,我知道的,別忘了昨兒個我也在場。我這個人就愛胡亂說笑,你別放在心上,否則我可過意不去了,好嗎?」

  聽他這麼說,蘇澄澄才鬆了口氣,點點頭笑了。

  當嚴淳風和幾位商賈打完招呼之後,快步走來,就怕蘇澄澄一個人會孤單不安,想不到卻正好看見這一幕。

  瞧她和好友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模樣,他的心裡竟有些不是,滋昧,但……這是為了什麼?

  明明他們只是在說話而已,他有什麼好介意的,又為什麼會介意?

  嚴淳風還沒好好地釐清自己的反應所為何來,就已邁開步伐走了過去。

  「啊,淳風過來了。」魏允憲笑道。

  蘇澄澄聞言立刻轉頭,一看見嚴淳風,嬌美的臉上緩緩綻開了笑容。

  雖然剛才魏允憲的出現,讓她心中的不安減少了些,但是直到此刻嚴淳風返回她的身邊,她緊繃的情緒才完全放鬆下來。

  她的笑容甜美而燦爛,宛如春陽般溫暖宜人,讓嚴淳風的目光不自覺地放柔,然而當他的眼角餘光瞥見一旁有幾位男性賓客也驚艷地盯著她時,忽然有股衝動想要將她帶開,獨佔她的美麗。

  一意識到這份突如其來的衝動,嚴淳風一怔,心中有些驚訝。

  雖然他知道自己確實相當欣賞、喜歡她的性情,但是會產生這般獨佔的慾望,恐怕對她的感覺已比單純的欣賞、喜歡還要深許多,而這也說明了為什麼剛才瞧見她和魏允憲說說笑笑的畫面時,他的心裡會有些不是滋味了。

  嚴淳風望著蘇澄澄,胸口湧上一股暖意,發現自己一點兒也不排斥這份不在預期之中的情感。

  過去這幾年來,他只一心專注於家業,從來就沒特別留意過身邊的任何一個姑娘。想不到,這回為了替娘親選個貼身丫鬟,竟會讓他遇上這麼一個美麗又特別的小女人。

  儘管她沒有富貴的家世背景,儘管她認為自己是個極為平凡的姑娘。可這些小事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一點兒也不在乎。

  真要說名利、地位,他目前所擁有的對他而言已經夠了,不需要靠身邊的女人再為他錦上添花。

  能夠遇著自己由衷喜愛的姑娘,才是最重要的,可問題是……回想這段日子以來,她三番兩次地衝著他喊「爺兒饒命」,總是對他流露出又敬又畏的態度,或許……她只是很單純地將他當成主子,完全沒有其他的心思?

  這念頭讓嚴淳風的眉頭微皺,看來除了每日忙於工作之外,他也該找機會弄清楚這個小女人的心意……

  「淳風,你剛才上哪兒去了,怎麼讓蘇姑娘一個人在這兒呢?」魏允憲的問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嚴淳風還沒開口回答,蘇澄澄就怕他被誤會似的,急著幫忙解釋。「他是被展老爺邀去與幾位友人打招呼,只不過去了一會兒而已。」

  「原來如此。」魏允憲說道:「我才剛跟其他友人寒暄了一會兒,想不到就瞧見了美人兒落難的畫面。」

  嚴淳風一聽,立刻神色擔憂地望向蘇澄澄。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蘇澄澄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我娘和妹妹過來跟我說了幾句話。」

  「什麼?她們也來了?」

  嚴淳風的眉頭皺得死緊,一旁的魏允憲更是不由得面露驚訝,想不到那對母女竟是她的親人。

  「那……你還好吧?」嚴淳風關心地詢問,就怕她受了太多委屈。

  雖然她說得相當含蓄,但是先前他曾在街上聽見那對母女的對話,想必她口中的「說了幾句話」,絕對是字字刻薄刺耳。

  「我沒事,魏少爺即時替我解了圍。」

  「那就好。放心,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了,我不會再讓她們有機會接近你。」嚴淳風開口保證。

  既然她是他帶來的,而他又已知道自己對這個小女人動了心,他自然便有好好保護她的責任。

  聽了他那彷彿承諾似的話語,蘇澄澄的心頭暖暖的,笑容也益發甜美了。

  魏允憲發現自己竟成了個不存在的人似的,被完全「晾」在一旁。他好笑地睨著眼前正彼此相望的兩個人,臉上浮現一絲饒富興味的笑容。

  認識嚴淳風這幾年以來,他可從沒瞧過好友對哪個姑娘特別關注,看來這回有問題唷!

  他主動替自己斟了杯酒,用誇張的語氣笑道:「來來來,敬你們這對璧人,希望能早日喝到兩位的喜酒呀!」

第4章(2)

  蘇澄澄一怔,俏驗霎時佈滿紅暈。

  雖然她知道魏少爺肯定又只是在開玩笑,卻還是免不了一陣怦然心跳,而當她忙著臉紅時,嚴淳風與魏允憲交換了一記目光。

  兩人身為知心好友,許多事情不用說出口也能感覺出對方的心思,嚴淳風知道魏允憲必然察覺了他對蘇澄澄特別的情感。

  他的神色坦然,沒有試著掩飾或否認,而當他低頭瞥了蘇澄澄一眼,瞧見她那雙頰緋紅的嬌羞模樣時,黑眸不禁閃動著灼熱的光芒。

  蘇澄澄感覺到他的視線,本以為他有話想告訴她,抬起頭來想要詢問,然而當她一對上他專注的黑眸時,霎時忘了自己原本想說些什麼。

  他那雙灼灼發亮的黑眸就像一團熾烈的火光,燦爛而耀眼,深深懾人心魂,讓她幾乎想化為飛蛾,奮不顧身地撲上……

  此時此刻,週遭的聲響完全進不了她的耳,周道的身影也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完全沒法兒移開目光,直到她忽然被一股力道從背後撞來,才驀地回過神來。

  她輕呼一聲,腳步踉蹌了下,而下一刻,她發現自己被摟進一堵寬闊的懷抱。

  「小心點,沒事吧?」嚴淳風輕聲問,黑眸盈滿關心。

  「沒、沒事……」她臉紅不已。

  明明她早已經站穩了,可他卻又多摟著她一會兒才鬆手,那彷彿刻意多與她親近片刻的舉動,讓她的胸口宛如有無數雀鳥激動振翅般地劇烈振動著。

  不慎撞到她的丫鬟滿臉愧疚地忙著道歉。「呀,真是對不住!都怪奴婢急著要去灶房,一個沒留神撞著了小姐,還請小姐見諒!」

  「我沒事,你去忙吧。」蘇澄澄搖了搖頭,一點兒也不在意這個小意外,因為她滿腦子都是剛才的那個擁抱。

  他真的是刻意多摟著她一會兒嗎?還有,為什麼他今晚總是用那種熾熱的目光望著她?難道他對她也……

  不不不,這怎麼可能?

  他是高高在上的富商巨賈,而她只是一名平凡卑微的丫鬟,他怎麼可能會看得上眼?

  剛才一定只是為了讓旁人相信她是他的「意中人」,他才會故意佯裝出對她深情凝視的模樣,一定是這樣的!

  蘇澄澄在心底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自作多情,作著不切實際的白日夢,然而早已悄悄怦動的心,究竟要如何才能好好地控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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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澄?澄澄?」

  一連好幾聲的叫喚,逐漸傳進蘇澄澄的耳裡。

  「呃?」她抬頭望著與自己同時進嚴府當丫鬟的王月兒,一臉茫然地問:「月兒,怎麼了?」』        。

  「還怎麼了?」王月兒一臉無奈又好笑地問:「你那塊地方,究竟要掃到什麼時候?根本已經沒有落葉了呀!」

  「啊?」

  蘇澄澄望向地面,果然瞧見花樹下早已被她掃得乾乾淨淨。她立刻尷尬地脹紅了臉,同時心中不禁有些懊惱。

  雖然她一再地告訴自己,要將昨晚的一切當作是一場美夢,一覺醒來之後就該回到現實之中,但她發現真的好難。

  她不斷地回想昨夜在展家的情景,回想起他關心的神情、專注的凝視,而每個情景都令她心跳不已。

  由於滿腦子都是嚴淳風的身影,心不在焉的她一整個上午狀況連連,雖然沒真的出什麼紕漏,但是再這樣下去,難保不會闖出什麼禍來。

  萬一真不小心犯了嚴重的錯,沒法兒在嚴家待下去,那可就慘了。屆時她非但得另外想法子找個棲身之所,說不定還永遠見不著嚴淳風了……

  一想到最後那個可能,蘇澄澄的胸口就一陣揪緊,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掐著她的心似的,教她泛起了難以言喻的疼痛。

  她咬了咬唇,很努力地想讓自己理智一些。

  既然她的身份是一名丫鬟,那麼她就該繼續安安分分地當個丫鬟,只要能遠遠地望著他就好……

  才剛這麼想,忽然聽見一些騷動傳來。抬頭一看,就見嚴淳風正從大門的方向走了過來。

  一看見那抹俊挺的身影,蘇澄澄無法克制地怦然心跳,然而瞥見他那濃眉深鎖的神情,她不禁疑惑地怔了怔。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正當暗自疑惑之際,總管德叔和另一名叫做桂蘭的丫鬟迎了上去,德叔還將看起來像是一疊紙張的東西交到嚴淳風手中。

  一瞧見手中的物品,他的神情似乎變得更陰鬱了。

  「啊,澄澄,你聽說了嗎?」王月兒輕聲說著,語氣神秘兮兮的。

  「聽說什麼?」蘇澄澄摸不著頭緒地問。「今兒個一早,桂蘭在打掃老夫人所住的樓閣時,意外發現寢房內被人悄悄藏了符咒!」

  蘇澄澄怔住,驚訝又疑惑地問:「符咒?什麼符咒?」

  「我也不確定,但聽說好像是詛咒老夫人早日昇天的符咒!」  王月兒壓低了嗓音說道:「由於這事兒非同小可,桂蘭立刻告訴    了德叔,而德叔也立刻派人去請主子回府。」

  「什麼?」蘇澄澄震驚地倒插一口氣。「這是真的嗎?」

  「應該是真的吧,否則主子也不會趕回來了。」

  蘇澄澄望向嚴淳風,見他臉色沉鬱,一顆心不由得跟著揪緊。

  她知道他一直很惦掛老夫人的身子。這會兒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的心裡一定很不好受。

  一股心疼的感覺縈繞胸口。她真恨不得自己能夠為他撫平眉心的皺折,讓他別這麼煩憂。

  「究竟是什麼人做的?為什麼要這樣?」蘇澄澄心情沉重地問。

  想要悄悄將符咒藏在老夫人的寢房之中,必定是府裡頭的人才辦得到,可究竟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會讓人做出如此惡毒  的事情來詛咒老夫人?明明她老人家是個慈祥和善的婦人呀!

  「雖然還不知道,不過我看哪……」王月兒先悄悄左右張望了下,見沒其他人在一旁,才悄聲說道:「肯定是雨柔小姐做的!」

  「什麼?雨柔小姐?」蘇澄澄詫異地瞪大了眼。

  來到嚴家已有一段時日,她自然也知道府裡除了嚴淳風之外,還有一位已故二房所生的小姐,名喚嚴雨柔。

  然而儘管知道小姐的存在,蘇澄澄卻從來不曾見過她,因為雨柔小姐成天將自己關在樓閣之中,從來就不見她出來走動。

  據說,嚴淳風願本是有派個丫鬟給小姐,可小姐卻堅持不要任何丫鬟的服侍,甚至就連有媒人上門想談親事,也被小姐回絕,彷彿鐵了心要將自己一輩子封閉起來似的。

  先前有幾回,她被德叔指派送膳食過去,卻也被告知只需將膳食擱到廳中的桌上即可離開。

  對於那位神秘的小姐,蘇澄澄的心中充滿了好奇。卻也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多加探問,更不敢隨便擅闖小姐的寢房。

  而現在,月兒竟說偷藏符咒想害死老夫人的是雨柔小姐?

  蘇澄澄蹙起了眉心,雖然不曾見過小姐,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但她卻很難相信會是小姐做的。

  「怎麼會是她呢?即使小姐並非老夫人所生,也不至於如此無情吧?」

  這番話才剛出口,蘇澄澄便忽地想到了自己的情況——娘及妹妹待她也一向沒有半分情分可言啦!

  「聽說十多年前,老爺的二房——也就是雨柔小姐的娘親為了爭寵,就曾經請了道士下符咒,想要害死老夫人和主子啦!」王月兒說道。

  「真的?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蘇澄澄詫異又疑惑地問。

  明明她和月兒是同時間進嚴府的,月兒怎麼會知道十多年前的事?

  「前幾天我和灶房的呂嬸一邊做活兒,一邊閒聊,她不小心說溜嘴的!她已經在嚴家待了快二十年,總不會有錯吧?據說這事兒,只要在府裡待上十多年的奴僕全都知道暱!」

  「可是……可是……小姐為什麼要這麼做?」

  老爺和二夫人早已亡故,產家由嚴淳風來掌管家業已是事實,即便老夫人真有什麼三長兩短,對小姐也沒有半點好處呀!

  「或許她只是想要替她娘出一口氣,也或者是想完成她娘親當年沒有實現的計劃吧?」王月兒逕自猜測著。

  當她們在花樹下竊竊私語之際,嚴淳風看著手中的幾張符咒,臉色鐵青。

  他雖然不信什麼鬼神,更不信光憑幾張符紙就能夠傷害人,可娘的身子近日來不穩定卻是事實。

  難道……真會是這些怪力亂神搞的鬼?

  嚴淳風狠狠撕了那幾張符咒,神色慍怒。

  姑且不管這幾張符紙是否真的具有害人的能力,那份暗中害人的惡毒之心,就難以被容忍!

  還記得約莫十二年前,只生了個女兒的二娘見爹特別偏愛娘和他,便懷恨在心,暗中請了道士作法,想要咒殺他們母子。

  這件事情原本是秘密進行的,但二娘的貼身丫鬟良心不安地將此事悄悄稟告了爹,爹得知之後勃然大怒,本欲休了二娘,將她們母女趕出去,在二娘的苦苦哀求之下,爹最後雖然沒有將她們逐出嚴家,卻也從此對二娘不聞不問,甚至還將她軟禁在樓閣之中,派人嚴加看守,以防她又做出什麼意圖害人之事。

  幾個月之後,二娘抑鬱而終,當時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嚴雨柔才五歲。

  由於二娘的關係,爹對妹妹始終漠不關心,而或許是感受到家中所有人對二娘的不諒解,妹妹也變得沉默寡言,深居簡出,能不現身就盡量不現身,有時甚至讓人差點就忘了家中還有這麼個人存在。

  十多年前,二娘曾試圖咒殺他與娘,如今又發生類似的事件,令人不禁直接聯想到妹妹的身上。

  會是她做的嗎?嚴淳風皺緊了眉頭,無法確定。

  「好好調查此事,不論是誰,絕不寬待!」他嚴厲地下令。

  情緒煩亂之際,嚴淳風忽然像是感覺到什麼似的,轉頭朝庭院望過來。當他一看見佇立在花樹下的蘇澄澄,慍怒的神色霎時緩和許多。

  說也奇怪,即使僅只是這樣遠遠地望著她,他的情緒就霎時平靜許多,整個人也逐漸冷靜下來。

  嚴淳風吁了口氣,正打算走過去,身旁的德叔一瞥見她們,,便開口輕斥——

  「你們兩個待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去做活兒!」

  「是。」

  王月兒立刻退下,而蘇澄澄不太放心地又深深望了嚴淳風一眼,才跟著轉身離開。

  望著她離去的身影,嚴淳風有股衝動想將她攔下,不想讓她繼續做那些丫鬟的活兒,然而德叔又開口向他稟告一些與符咒有關之事,他也只好繼續留下來仔細聆聽,畢竟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趕緊揪出藏放這些符咒的混帳傢伙!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2-11 11:14:00

第5章(1)  

  向晚時分,蘇澄澄端著一份晚膳,來到嚴雨柔的樓閣。

  這裡位在嚴家的最角落,平時少有奴僕在附近走動。先前她曾被派來送過幾次膳,但都聽從德叔的吩咐,擱下飯菜便離開。

  這一回,她端著晚膳進入樓閣的內廳,依舊沒看見半個人影。

  「難道成天都關在寢房裡?那不會太悶了嗎?」

  蘇澄澄一邊輕聲低語,一邊將飯菜擱上了桌,心中對於這位神秘的小姐感到好奇極了。

  難道小姐真的天生孤僻,厭惡與人相處?還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讓她想將自己封閉起來?

  蘇澄澄困惑地蹙起眉頭,想到下午發生的事情,一憶起嚴淳風望著那幾張符咒的陰鬱臉色,她的胸口便一疼,真希望自己有能力幫他弄清楚真相。

  蘇澄澄在心中無奈地歎了口氣,正要退出樓閣時,不經意地聽見庭院的角落傳來了一些聲響。

  會是雨柔小姐嗎?

  猶豫掙扎了片刻之後,她終於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悄悄走過去一看究竟,果真瞧見了一抹纖細的身影就坐在庭院的石椅上。

  那位身穿淺橘色衣裙?看起來約莫比她小個一、兩歲的姑娘,應該就是雨柔小姐了吧?

  蘇澄澄暗暗打量著嚴雨柔,雖只看見半張側臉,卻已能看出她是個模樣清秀的姑娘,不過或許是長久待在府裡的緣故,膚色顯得有些蒼白。

  「怎麼會受傷了呢?真是可憐……」嚴雨柔的低語聲傳來,嗓音輕柔飄忽。

  咦?誰受傷了?這兒並沒有其他人呀!

  蘇澄澄又驚又疑,仔細一看之後,才發現原來嚴雨柔的手裡捧著一隻雀鳥,八成就是那雀鳥受傷了吧!

  「一定很疼吧?忍著點唷,我會小心的。」嚴雨柔一邊輕聲細語地安慰,一邊動手幫鳥兒包紮。

  看著那一幕,蘇澄澄深受感動,同時也覺得雨柔小姐那溫柔專注的神情真是美麗極了。

  「好了,你可以先在這兒養傷,我這裡很安全的,反正也沒人會來。」

  聽出那語氣透著一絲寂寞,蘇澄澄不禁有些心疼。

  過去這些年來,雖然娘和妹妹待她並不怎麼親切,可至少她的身邊還有她們作伴,但雨柔小姐卻始終孤零零的一個人,未免太過可憐。

  蘇澄澄不自覺地發出歎息,而那聲音正好傳進了嚴雨柔耳裡。

  嚴雨柔驀地轉頭,詫異地望著蘇澄澄,蘇澄澄則是當場僵住,尤其看見嚴雨柔的眼中帶淚,更是尷尬得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才好。

  嚴雨柔在驚詫過後,神色一斂,剛才的溫柔表情已不復在,很快地換上了防備、疏離的神色。

  「你是什麼人?誰讓你進來的?」嚴雨柔冷冷地問。

  「奴婢名叫澄澄,是新來的丫鬟。」

  「新來的?難怪,八成是還沒人告訴過你,這兒住著什麼人吧!」嚴雨柔說著,眼底掠過一絲自嘲。

  「不,奴婢知道,奴婢曾替小姐送了幾次膳食過來。」

  「是嗎?」嚴雨柔的態度冷淡,沒打算再多說什麼。「飯菜擱著就行了,你可以退下了。」

  蘇澄澄躊躇了片刻後,忍不住開口道:「今兒個上午,有丫鬟在老夫人的寢房裡發現了幾張害人的符咒,目前還不知道是什麼人做的。」

  「什麼?」嚴雨柔震愕地瞪大了眼。

  驚詫過後,她恍然大悟似地望向蘇澄澄,說道:「怎麼?原來你是來探口風的嗎?隨便大夥兒要怎麼想,就算認定是我做的也無所謂!」

  她那自暴自棄似的語氣,讓蘇澄澄有些難過,脫口道:「不,奴婢相信絕對不是小姐。」

  嚴雨柔聞言一僵,眼神有些激動,但她很快地壓抑住情緒。

  「少假惺惺了,只怕你們每個人的心中都認定是我吧!畢竟有其母必有其女嘛!」她低垂著眼眸,不讓蘇澄澄瞧見她眼底的傷痛。

  「不,奴婢相信,會為了一隻受傷雀鳥心疼落淚的人,絕對不可能是心腸歹毒的壞人!」蘇澄澄語氣肯定地嚷道。

  嚴雨柔一臉驚訝地望著蘇澄澄,內心被深深撼動了,臉上的神情也不再那麼的冷淡疏離。

  她的紅唇開了又合,彷彿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幽幽一歎。

  「無所謂了,隨便大夥兒要怎麼想吧。」嚴雨柔神色憂傷地說。

  當年,娘仍在世時,她雖年幼,卻已是懂事的年紀了。娘的偏執讓她害怕,曾哭著要娘別那樣,結果反而被娘狠狠地斥罵一頓。

  後來娘犯了錯被爹軟禁,而爹也從此對她相當冷淡。

  當時,她害怕看見別人責難的目光、害怕看見別人厭惡的神情,所以一直躲在房裡,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時日久了,她也漸漸不知道該怎麼和旁人相處,就這麼一直過著孤僻的生活,雖然心中寂寞,卻也無可奈何。

  對於自己這樣的境遇,她的心裡不怪娘,也不恨爹,只是難免遺憾。因為當初娘的一念之差,讓她沒能有個完整的家……

  「好了,你可以走了,下回只要擱下膳食就可以離開了。」嚴雨柔轉身返回房裡,關上了房門。

  望著緊閉的門扉,蘇澄澄的心裡難過極了。

  從剛才雨柔小姐的神情和語氣,她可以感覺出小姐心中的落寞與孤單,若小姐執意將自己關在房裡,這情況永遠也沒有改變的一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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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午後,嚴老夫人所住的樓閣中,有一抹嬌小的身影輕悄悄地往寢房外的小庭院走去。

  蘇澄澄在一個小石椅上坐了下來,由於她正好坐在重重的樹影交疊之處,倘若不仔細瞧,遠遠的還真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並不是悄悄躲在這裡偷懶,而是她的動作相當俐落,已經將洗、晾衣裳的差事全都做完了,而德叔交代她接下來要等老夫人午睡醒來,再伺候老人家。

  剛才她已經悄悄進寢房瞧過了,老夫人還睡得沉呢!

  她沒敢打擾老夫人歇息,也沒敢走遠,索性就到這兒來等著。這裡靠老夫人的寢房近,倘若屋內有什麼動靜,她也可以立刻進屋去伺候。

  蘇澄澄在庭院中靜靜地等著,一隻鳥兒從樹梢飛了過去,讓她不禁想到了雨柔小姐。

  心地那麼善良的小姐,絕不可能做出意圖傷害老夫人的舉動,那麼究竟會是誰偷偷藏放符咒進老夫人韻寢房呢?

  唉,如果能快點查出真相就好了。只可惜,嚴淳風雖然下令徹查,卻暫時還沒有查出什麼蛛絲馬跡。

  正當蘇澄澄在心中幽幽喟歎之際,忽然瞥見一抹身影出現在樓閣外,那讓她有些驚訝與疑惑。

  嚴府的奴僕眾多,要看見奴僕並不足為奇,不過由於老夫人的病最好能夠多多靜養,因此德叔早就吩咐過了,除非是受了指派,否則任何奴僕都不得隨意接近老夫人的樓閣,就怕喧嘩聲會擾了清幽。

  既然如此,怎麼還會有人跑到這裡來呢?明明這時候被德叔派來伺候老夫人的是她呀!

  蘇澄澄疑惑地望了過去,認出那個約莫三十來歲的男人是府裡的一名長工,好像叫做胡武。

  他來這裡做什麼?

  蘇澄澄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詢問時,卻見胡武先在樓閣外探頭張望,似乎想觀察什麼,過了一會兒又躡手躡腳地走進樓閣。

  這不尋常的舉止,讓蘇澄澄的疑心大起。

  她屏氣凝神,悄悄躲到一棵花樹的後頭,盯著胡武的舉動。

  胡武快步走到老夫人的寢房外,先是在窗外鬼鬼祟祟地張望了一會兒後,接著從懷中拿出了某個東西。

  那是什麼?

  蘇澄澄瞇起眼,努力想看個仔細,就見那似乎是一疊黃色的紙,上頭勾畫著一些看不懂的圖案……

  是符咒?

  蘇澄澄倒拙一口氣,震驚地瞪大了眼。

  眼看胡武已打算悄悄推門而入,她連忙跳出來制止。

  「原來是你做的,真是太過分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蘇澄澄開口質問,由於怕吵醒老夫人,她沒敢太大聲。

  胡武大驚失色,轉頭看見蘇澄澄,惱怒地低咒一聲,隨即拔腿往樓閣外跑。

  「站住!別跑!」

  蘇澄澄情急之下,奮不顧身地撲了過去,及時抓住了胡武的手臂。

  「放開!」胡武試著將她甩開,但蘇澄澄死命不放手。

  「我絕不放,你別想跑!」

  胡武急著想逃,一路拖著蘇澄澄離開了老夫人的樓閣,想往後門方向逃去。

  「來人啦!快來人啦!」蘇澄澄扯著喉嚨,大聲尋求援助。

  一聽見她的叫嚷,胡武更是急著想要擺脫她,然而蘇澄澄拼盡全力地抓住他的手臂,一時之間竟掙脫不開。

  「混帳!還不放手?」

  胡武發了狠,動手推她的腦袋去撞牆。

  蘇澄澄痛呼一聲,額角傳來劇烈的疼痛,她甚至還感覺到腥熱的血液淌了下來,但即使既暈眩又痛楚,她還是不肯鬆手。

  她怎麼能放?一放,豈不是讓胡武給逃了嗎?

  不行!她知道嚴淳風一心想揪出藏放符咒的犯人,為了他,她絕不能放手!

  「快來人啦!快過來呀!」

  她的呼喊聲,很快地引起注意,不一會兒,總管德叔和幾名家僕都跑了過來,而正好自外頭返家的嚴淳風也大步走來。

  一看見蘇澄澄臉上淌血並緊抓著一名家僕的情景,他的臉色驟變。

  「怎麼回事?」

  兩名家僕衝了上去,抓住胡武,而蘇澄澄則無力地摔跌在地。

  另一名丫鬟見狀想上前去攙扶,但嚴淳風的動作更快。

  他大步上前,來到蘇澄澄身邊。

  「澄澄?澄澄?」他心急如焚地叫喚,輕輕將她的身軀摟抱在懷。

  見她的額角受了傷,腥紅的血液自傷口流淌在白皙的肌膚上,染紅了她的額頭和半張柔嫩的面頰,那畫面看起來沭目驚心,狠狠絞痛了他的心。

  「你還好嗎?撐著點!來人,快請大夫!快!」他大聲叱吼,不顧身上穿的是昂貴的上等衣料,直接以自己的衣袖輕輕擦拭她的血漬。

  蘇澄澄抓住了他的手,急忙道:「爺兒,先別管我了,他……那個人,就是將害人的符咒藏進老夫人寢房的人!」

  「什麼?」

  嚴淳風詫異地抬起頭,望向已被兩名家僕牢牢抓住的男子。

  他認得這傢伙,是已在家中待了十多年的長工,名叫胡武。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嚴淳風厲聲質問。胡武撇開頭,緊抿著唇,一副「老子不說你又能奈我何」的模樣。

  嚴淳風瞇起眼,喝道:「將這傢伙送交官府嚴辦!」他與縣太爺頗有幾分交情,相信縣太爺一定會代他查個水落石出的。

  「是!」兩名家僕立刻合力將胡武給架走。

  德叔見事件已告一段落,也差人去請大夫了,便揮揮手要其他家僕們返回工作崗位。而眼看澄澄有少爺親自看顧,沒他插手的餘地,他便也去忙別的事兒了。

  嚴淳風低下頭,憂慮地望著蘇澄澄。

  她負傷虛弱的模樣,讓他的胸口狠狠揪緊,心疼極了,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一切的痛楚。

  相對於他焦急憂慮的模樣,蘇澄澄卻綻開一抹笑容。

  「太好了,現在終於真相大白,也不枉我拚命抓住那個傢伙……剛才還差點兒就讓他給逃了暱……」

  她那抹虛弱卻真誠的笑容,是如此的美麗,卻擰痛了嚴淳風的心,一股強烈的情緒狠狠脹滿胸口。

  「你是笨蛋嗎?還是你以為自己是俠女?根本連半點武功也不會,還逞什麼強?」他忍不住咬牙叱吼。

  剛才乍見她額頭淌血的模樣,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心被恐懼給攫住,深怕自己會失去她。

  那種彷彿一顆心被人硬生生挖了個大洞的感覺,此刻回想起來仍餘悸猶存,而她竟然還能笑著說「太好了」,真是讓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蘇澄澄被他吼得縮越了肩頭,低下了頭,輕聲咕噥道:「我只是……只是想幫忙嘛……」

  她那一臉無辜又委屈的模樣,讓嚴淳風那股慍怒之氣霎時梗在胸口,拿她更加沒轍了。

  他歎了口氣,無奈地問:「幫忙之前,你可曾顧慮過自己的安危?難道你就沒想過可能會受傷?」

  「只不過受傷而已,頂多上上藥就行了,我又不重要,不會有人在乎的,可若是讓那人給逃了,真不知道他還要惹出多少禍事來,那才嚴重暱!」

  她不重要?沒人會在乎?

  嚴淳風才剛壓下的怒氣,霎時又瀕臨爆發。

  他咬了咬牙,語氣慍惱地說:「誰說你不重要?誰說沒人在乎的?」

  倘若不是顧及她受了傷,他真有股衝動想要扳住她的肩頭狠狠搖晃,要她別忘了多愛護自己一點!

  「嗄?誰會在乎我?」蘇澄澄一頭霧水地抬起頭,冷不防對上他那過分熾熱的目光。

  她的呼息一室,心跳亂了節奏,就連白皙的俏顏也霎時染上一層紅暈。

  他,他,他的意思……難道是……

  不不不,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

  正當蘇澄澄連忙在心裡告訴自己別胡思亂想之際,嚴淳風卻以認真的語氣答道:「我,我會在乎。」

  這麼一個美好的姑娘,讓他渴望能將她永遠留在嚴府,不是要她當丫鬟,而是當他的妻子,一輩子陪在他的身旁!

  聽了他的話,蘇澄澄不敢置信地僵住,美眸怔怔地望著他,半晌後忽然蹙起眉心,一臉煩惱困擾的模樣。

  嚴淳風見狀,以為她身子不適,擔心地問:「怎麼了?是不是傷處很不舒服?你先撐著點,大夫很快就來了。」

  「我怕即使大夫趕來,也已經來不及了……」

  聽她說得如此嚴重,嚴淳風雖然擔心極了,卻仍是開口安撫道:「不會那麼嚴重的,你先別自己嚇自己。」

  「我不是嚇自己……而是……我想我的腦子肯定撞壞了,才會產生了幻覺,不然我怎麼可能會聽見……聽見爺兒說在乎我?」也將她放進了心底?

第5章(2)  

  蘇澄澄的心裡又喜又羞,真希望他把話說清楚一點。正猶豫著要不要鼓起勇氣問個清楚之際,遠遠地瞥見了有幾個奴僕朝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一瞧見爺兒抱著她的模樣,他們全都驚訝得目瞪口呆,而她這才又意識到自己還被他抱在懷中,姿態過分親密。

  她瞬間羞紅了臉,無法不去注意到他強壯的臂膀、寬闊的胸膛以及籠罩住她的陽剛氣息,一股躁熱自心底迅速擴散蔓延開來,讓她原本疼痛的腦袋變得更加暈眩,也霎時忘了自己原本要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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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淳風將蘇澄澄帶到廂房後不久,一名老大夫就很快地趕來了。

  「大夫,快瞧瞧她的傷勢如何?」嚴淳風憂慮地催促著。

  「是。」

  老大夫立刻拎著藥箱趨近床邊,仔細地審視蘇澄澄的傷口。

  「傷口不算太嚴重,瞧起來是沒什麼大礙,不過最好能夠好好歇息,情緒別太激動,也暫時別太勞累。倘若之後沒有暈眩、嘔吐的情況,就不用太過擔心。」老大夫一邊說著,一邊動作俐落地處理傷口,不一會兒就已包紮了起來。

  「會留下傷疤嗎?」嚴淳風擔心地問。

  「放心,只要定時敷上老夫特製的藥膏,不僅傷口很快能結痂,之後也不會留下任何傷疤的。」

  聽見大夫篤定的保證,嚴淳風這才鬆了口氣。

  「那就好,有勞大夫了。」

  「別客氣,那老夫先告辭了。」

  嚴淳風才剛送大夫離開廂房,一回頭,就見蘇澄澄已逕自坐了起來,甚至還打算下床。

  他皺起眉頭,立刻返回床邊制止她的舉動。

  「你做什麼?好好躺著。」

  「可是大夫剛才不是說我沒什麼大礙嗎?」蘇澄澄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這會兒傷口也已經包紮好了,我當然得起來繼續做活兒呀!」

  「往後你不用再做任何活兒了。」嚴淳風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

  「什麼?」蘇澄澄一怔,立即神色焦急地問:「爺兒該不是要趕我出府,不讓我繼續當丫鬟了吧?我只不過是一點小傷,一點兒也不礙事,還是可以繼續做活的!就算是要我挑水、劈柴也絕對沒問題!」

  她以為他無意留個不能做事的丫鬟在府裡,更是急忙想證明自己沒事。然而她還沒來得及下床,嚴淳風就握住她的肩,將她給按回了床上。不僅如此,他的健臂還一左一右地搭在她的身側,將她給困住。

  蘇澄澄不自覺地屏住呼息,俏臉霎時染上了紅暈。

  他,他,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呀?剛才抱她進房的舉動已太過親密,這會兒又這樣……

  臉紅心跳間,蘇澄澄不禁想到剛才他說他會在乎她,一顆芳心更是宛如擂鼓般劇烈地怦跳不停。

  嚴淳風深深望著她,將她嬌差無措的神情全看在眼裡。

  「放心,我沒要趕你出府,但你也不用再當丫鬟了。」

  「不當丫鬟,要當什麼?」蘇澄澄愣愣地反問,腦袋因為他的靠近而陷入一片混沌,根本沒法兒好好思考。

  聽見她的問題,嚴淳風的眸光更熾熱,那彷彿豹子盯中獵物般勢在必得的神情,讓蘇澄澄的身子愈來愈熱燙。

  口乾舌燥的感覺讓她不自覺地舔了舔唇,而那粉嫩的舌尖,讓嚴淳風的眸光深濃,忽然渴望品嚐她甜美的滋味。

  「不當丫鬟,當我的妻子,如何?」

  「嗄?」蘇澄澄嚇了一跳,不僅雙頰上的紅暈更深,一顆心也霎時跳得飛快。

  「別,別開玩笑了……」

  雖然自己早已悄悄愛上了他,可是由於深知兩人之間身份地位的差異,她只敢期望能夠繼續待在嚴府、待在他的身邊,從不敢奢望要得到什麼名分,更別說是「妻子」了!

  「我不是在開玩笑。」嚴淳風神色認真地說。

  他一向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更何況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他絕對不會開這種玩笑。

  不是在開玩笑?那麼他是真的想娶她為妻?

  儘管心底竄過一陣狂喜,可是理智卻提醒她——以他的條件,該只有出身高貴的名門千金才匹配得上,若真娶了出身平凡的她,那不是太委屈他了嗎?

  「我……是那麼的平凡,根本就配不上——」她的話還沒說完,唇兒就被他的長指給點住了。

  「別再說你平凡了,我不是早說過了嗎?在我的心中,你一點兒出不平凡。」

  嚴淳風伸手輕捧著她的臉,讓她直視他認真的黑眸。

  「你溫柔、善良,懂得感恩,又有一顆寬容的心,而且還堅強、勇敢,優點多得數都數不清。」

  聽了他的話,蘇澄澄一陣臉紅,羞赧地說:「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

  「當然有,而且遠比我所能形容的還要好!」他語氣肯定地說。

  倘若錯過了這麼美好的姑娘,肯定是天底下最最愚昧的傻子。他不傻,自然懂得要好好把握住這份老天恩賜給他的美好禮物。

  「那麼你呢?」

  「我?」蘇澄澄愣了愣,一時間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

  「你可願意嫁給我?還是……你壓根兒就瞧不上我?」嚴淳風故意這麼問。

  蘇澄澄一聽,像是怕他誤會似地連忙搖頭。「怎麼會呢?爺兒俊朗不凡,只要是姑娘家肯定都會心動的!」

  「只要是姑娘家……那其中也包括你嗎?」嚴淳風目光熠熠地盯著她。

  「嗄?我……」蘇澄澄脹紅了臉,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就是羞得說不如答案。

  儘管她那嬌羞的神態,早已洩漏了她的心事,然而嚴淳風卻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你怎麼樣?告訴我。」他開口追問。

  「我當然……當然也是……」結結巴巴地說完之後,蘇澄澄的雙頰早已熱得快冒煙了。

  嚴淳風一瞬也不瞬地望著眼前的小女人,胸口湧上灘以言喻的滿足。

  「既然如此,那應該沒有其他問題了吧?」

  蘇澄澄嬌羞地低垂螓首,輕輕搖了搖頭。

  「很好。」

  嚴淳風伸手輕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凝望她嬌俏甜美的容顏,那含羞帶怯的神情是那麼的誘人,讓他的眸光變得益發深濃,俊顏緩緩地俯近,終於將他渴想了許久的願望付諸實行。

  他輕吻著她的唇兒,輕輕吮吻那雨抹嫣紅。

  「爺兒……」

  「叫我淳風。」他貼著她的紅唇低語。

  「淳風……」

  聽見她的低喚,嚴淳風獎賞似地再度吻住他,而這一回,他火熱的舌探入她的唇齒之間,更進一步地擷取她的甜蜜。

  當兩人的舌瓣溫存地交纏時,蘇澄澄只覺腦中一陣強烈的暈眩,那天旋地轉的感覺讓她不自覺地伸出雙臂攀住他的頸項。

  隨著這個親吻愈來愈狂野,兩具緊擁的身軀都火熱發燙。

  最後,嚴淳風費了極大的自制力,才強迫自己鬆開她,然而她那意亂情迷的神態和氤氳迷濛的眸光,讓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差點兵敗如山倒。

  他咬了咬牙,努力壓抑住體內高張的慾望。

  「你就在這兒乖乖歇息,最好是先睡一會兒吧!」嚴淳風叮囑完後,正打算離去,蘇澄澄卻忽然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

  「爺兒!」她急忙輕喚。

  「怎麼了?」嚴淳風停下腳步,回頭望著她。

  「小姐她……她其實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而且我感覺得出來,她心裡是很孤單寂寞的!」

  見她的神情有些急切激動,嚴淳風的眉頭一皺,可不希望她因為情緒的波動而讓身子不舒服。

  「我不是說了嗎?有話等你好好休息過後再說。」

  「可是我不忍心小姐繼續受曲解,爺兒,你聽我說好不好?」

  望著她那盈滿懇求的神情,嚴淳風的心裡無法不受感動。

  明明與她無關,她也能如此當成自己的事情般認真地關切著。就像剛才也是一樣,有誰會像她一樣不要命似地緊抓著胡武?而且明明自己受了傷,卻還一副慶幸她沒讓胡武給逃了的模樣?

  他心疼又無奈地輕歎口氣,知道若是不聽她說,只怕她也沒法兒靜下心來好好歇息,只好妥協了。

  「好吧,我聽你說,但你得答應我,說完之後就好好睡一會兒,好嗎?」

  聽見他的話,蘇澄澄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答應。「好好好,我答應你!」

  她立刻將昨日在小姐那兒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包括她看見小姐動手救治一隻傷鳥,甚至還為鳥兒落下眼淚的事情。

  「小姐真的很善良,而且她看起來好孤單、好寂寞,她一定也很渴望能夠得到家人的關心!」

  見嚴淳風眉頭輕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蘇澄澄以為他不怎麼相信她的話,不禁有些急了。

  「我說的是真的,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半句謊言!」她一邊嚷著,一邊想要起身,結果太心急了,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差點往床下栽去。

  「小心!」

  嚴淳風一個箭步上前,眼明手快地將她摟進懷中。

  「你呀,也不小心一點,都已經受傷了,要是又摔著了怎麼辦?」他開口輕責,同時不禁慶幸自己離床邊不遠,否則豈不是要眼睜睜地看著她摔到床下嗎?

  蘇澄澄尷尬地咬了咬唇,雖然覺得很糗,然而被他抱在懷中,她又不禁心兒怦跳,忍不住悄悄希望多在他懷裡停留一會兒。

  嚴淳風低頭望著她,輕聲道:「別擔心,我沒有不相信你的語。」

  對於他同父異母的妹妹,他的心裡其實並沒有半絲故意。

  當年,他與妹妹一直是一對感情融洽的兄妹,還記得那個可愛的女孩兒總喜歡跟前跟後的,而他也很疼愛這個妹妹。

  只是後來發生了二娘請道士作法的事件,不僅二娘被爹軟禁起來,妹妹也成天躲在房裡不出來,往日手足融洽的情景早已不復存在。如今想來,不免令人有些曦噓感歎。

  嚴格說起來,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他也難辭其咎。

  即使妹妹刻意避不見人,即使這幾年他既忙於家業,又擔憂娘親的身子,他也實在應該多分一些心思在妹妹身上,而不是任由她一逕地封閉自己。

  他想,他也該多抽空去關心一下妹妹的情況了。

  「你真的相信?」蘇澄澄抬起頭,美眸浮現一絲驚喜。

  「真的。」嚴淳風點了點頭。

  「那太好了!」蘇澄澄開心地歡呼,綻開微笑。

  那抹發自內心的燦爛笑靨,讓她的容顏顯得更加嬌美迷人,也讓嚴淳風跟著好心情地勾起嘴角。

  「現在可以好好歇息了嗎?」

  「嗯。」蘇澄澄乖順地點頭。

  嚴淳風扶著她躺下,幫她拉好被子,並在她的唇上又輕輕烙下一吻。

  「好好歇息,我晚點會再過來看你。」

  「嗯。」蘇澄澄點了點頭。

  目送嚴淳風離去之後,她試著閉上眼,卻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入睡。

  一想到剛才他開口要她當他的妻子,一想到剛才那個纏綿火熱的親吻,別說是靜下心了,她甚至懷疑自己的心隨時要繃出胸口!

  她臉紅心跳,眼角眉梢滿是欣喜與雀躍,腦中更是不由自主地溫習著剛才的畫面,一遍又一遍……

  只要想到他不僅絲毫不嫌棄她平凡的出身,還將她當成珍寶似的珍惜寵愛,她的美眸就不禁浮現感動的淚光,簡直不敢想像自己如此的幸運。

  蘇澄澄閉上雙眼,雙手貼著自己劇烈跳動的心口,輕聲道:「爹、娘,我想,肯定是你們在天之靈保佑女兒吧!」

  她的心中充滿了感謝,由衷地珍惜此刻擁有的一切,並深深相信自己肯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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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11 11:15:07

第6章(1)  

  將近傍晚,嚴淳風特地在晚膳前趕回家中。

  當他正打算去廂房探望蘇澄澄時,想不到卻在大廳外瞧見她的身影。

  「你怎麼會在這裡?」

  聽見他的嗓音,蘇澄澄欣喜地回過頭,但臉上的笑容卻在瞧見他不怎麼好看的臉色時僵住了。

  嚴淳風緊盯著她,濃眉深鎖。

  「你在這裡做什麼?」

  稍早她答應乖乖躺著歇息之後,他便外出,除了到商行處理一些事情之外,還特地上官府去瞭解一下情況。

  經過縣太爺親自審理之後,終於查出胡武會那麼做,全是因為想要陷害嚴雨柔。

  原來,先前雨柔所住的樓閣有些損壞,胡武被德叔派去修繕,而那傢伙對雨柔心生愛慕,幾次乘機示愛,卻遭到雨柔冷漠的拒絕。

  惱怒之下,胡武竟由愛生恨,決意狠狠地報復雨柔。

  他故意倣傚當年二娘的舉動,悄悄將符咒藏到老夫人寢房中同樣的位置,心想等符咒被人發現之後,大夥兒一定會想起多年前二娘犯下的錯,並且認定這回一定是雨柔為了替二娘出一口氣而做的,那她就極有可能會被逐出嚴家。

  這陰險的詭計令他震怒極了,當下請縣太爺對那個傢伙嚴加懲處。

  他知道蘇澄澄相當關心此事,於是便趕了回來,想告訴她這個消息,想不到卻見她才歇息不到半天就又跑了出來。

  在他的皺眉瞪視下,蘇澄澄霎時心虛不已,小小聲地說:「我……我在擦拭窗欞呀……」

  「你不是答應過我,要好好歇息的嗎?」

  嚴淳風大步上前,搶走她手上的抹布扔到一旁,硬是將她一路帶回了廂房。

  蘇澄澄怕他又要叫她乖乖躺著,連忙道:「我已經歇息過了,這會兒精神好得很,既不暈眩也沒想要嘔吐,大夫不是說這樣就不用擔心了嗎?過去我在家中,就算染了風寒也一樣要做活兒的,況且現在已經沒事了呀!」

  聽她提起辛勞的過往,嚴淳風一陣心疼,神情和語氣也頓時緩和許多。

  「我不是說過,往後你不用再做這些丫鬟的差事了嗎?」

  「可我閒不下來呀……」蘇澄澄輕聲咕噥著。

  她好手好腳的,總不能成天發呆過日子吧?那像話嗎?

  嚴淳風輕歎了口氣,說道:「等你的傷完全復原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現在先好好地養傷,別讓我擔心,好嗎?」

  聽出他的關心,蘇澄澄的心底一暖,乖乖地點了點頭。

  為了讓他不必在忙碌之餘還得惦掛自己,就算悶到發慌,她也一定會努力強迫自己安安分分地歇息的。

  她乖順的反應,讓嚴淳風鬆了口氣,獎賞似地將她摟進懷裡,溫柔地低頭親吻她的唇兒。

  蘇澄澄閉上了眼,既羞怯又心喜地承受他的親吻,被吻得意亂情迷之際,她暈暈然地心想,乖乖聽話的「福利」還挺不錯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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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乖歇息一晚之後,蘇澄澄的復原情況極佳,只要別去碰觸傷口,就一點兒也感覺不出自己是個負傷的人。

  元氣十足的她,相信不論要做什麼活兒都沒問題,但德叔接獲了嚴淳風的指示,什麼差事都沒指派給她。

  想到嚴淳風對她的疼惜,蘇澄澄心裡雖然甜滋滋的,但是無所事事讓她好不習慣,真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

  「對了,不如去找雨柔小姐吧!」

  儘管雨柔小姐總是冷淡疏離,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但她相信小姐的內心深處一定還是希望有人能作伴的。

  蘇澄澄很快地來到嚴雨柔的樓閣,四處找了一會兒,最後在庭院中看見了正在照顧傷鳥的嚴雨柔。

  她蓮步輕移地走了過去,開口輕喚:「小姐。」

  嚴雨柔微微一僵,轉頭看見是她,儘管對她額上包紮起的傷感到驚訝,還差一點脫口問她怎麼回事,但最後依舊一句話也沒說,又繼續照料鳥兒。

  儘管她的態度稱不上友善,但至少她沒有走開,更沒有開口趕人,這已經讓蘇澄澄相當開心了。

  「小姐,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蘇澄澄說道。

  嚴雨柔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語氣冷淡地問:「什麼消息?」

  「在老夫人的寢房悄悄藏放符咒的人,昨兒個已經逮到並且送交官府處置了,就是胡武。」

  「什麼?竟然是他?」

  嚴雨柔的語氣透著氣憤,大抵已猜出那傢伙為什麼要那麼做了。

  「現在府裡所有的人,都知道小姐是無辜的了。」

  嚴雨柔一聽,眼底掠過一絲安慰。

  即使先前她嘴上說隨便大夥兒怎麼想,但她的內心深處還是希望別蒙受這樣的不白之冤。

  「還有,我也將小姐好心救治傷鳥的事情告訴了淳風……」

  一察覺嚴雨柔驚愕的神情,蘇澄澄這才意識到自己脫口喊了嚴淳風的名字。

  她的俏臉霎時脹紅,結結巴巴地說:「呃,我是說……是告訴了主子,他現在……現在也已經知道你是心地善良的人了……」

  嚴雨柔將她那臉紅羞窘的模樣看在眼裡,雖然自己不曾有過心儀的對象,但也能嗅得出一絲愛戀的氣息。

  這個叫澄澄的姑娘,是哥哥所喜愛的女子嗎?哥哥可真是好眼光。

  即使她們只有短暫的相處,並沒有深談過,她卻已能感覺出她是個熱情又善良的好姑娘。

  或許是因為猜知了蘇澄澄和哥哥之間的關係,嚴雨柔原先冷淡疏離的態度又更減少了些。

  她淡淡地說:「一直杵在那兒不累嗎?這裡石椅有那麼多張,自己隨便挑一張坐吧!」

  蘇澄澄聞言欣喜極了,立刻挑了張石椅坐下。

  她望著嚴雨柔,試著開口攀談。

  「小姐每日待在寢房中,都在做些什麼呀?我若是沒事可做,簡直要悶得發慌了呢!」

  嚴雨柔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蘇澄澄以為她無意回答的時候,才輕聲開口道:「我在唸經。」

  「唸經?」這個答案讓蘇澄澄有些詫異。

  她很想問嚴雨柔為什麼要唸經,又怕這麼問太過唐突。

  過了一會兒,嚴雨柔自己幽幽地開口道:「你或許已經聽說了……我娘的事,儘管當年沒有真的造成人命傷亡,可害人之心仍是難以被原諒,尤其娘始終執迷不悟,臨死前還嚷嚷著做鬼也要拖大娘和哥哥下水,詛咒他們也不得善終,那讓我害怕極了,就怕娘的詛咒真會造成什麼可怕的後果,所以每日都會唸唸經,祈求大娘和哥哥身體安康,也希望能多少彌補我娘的過錯……」

  嚴淳風今兒個特別抽空來到樓閣,想要來探望、關心一下妹妹,想不到才一走近,剛好聽見了這番話。

  得知妹妹每日都在房裡唸經,祈求娘與他身體安康,那份心意讓他動容,同時也不禁更加地自責。

  這幾年來,他這個當兄長的實在是太疏忽妹妹了,即使是她主動封閉自己,刻意躲在房裡不出來走動,他也不該任由她這樣下去的。

  嚴淳風打定了主意,從此刻起要好好地改善這樣的關係。

  他邁開步伐走了過去,嚴雨柔一看見他,立刻驚訝地瞪大了眼,一時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

  她有些慌亂地起身,直覺想逃回寢房。

  「等等。」嚴淳風開口喚住了她。

  嚴雨柔僵在原地,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般,顯得不知所措。

  嚴淳風心疼地望著她,開口道:「晚上到飯廳來一塊兒用膳吧,別老是悶在房裡,會悶壞的。」

  娘的身子近日已有明顯好轉,大夫也說了不必成天躺在床榻上,他們一家人正好可以好好地同桌用膳。

第6章(2)

  聽見他的話,嚴雨柔簡直不敢置信,雖然她一度充滿了驚喜與期待,但下一瞬間心中又盈滿了憂慮。

  「可是我、怕會壞了大家的胃口……」

  「說什麼傻話?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也別一直放在心上。別忘了,咱們永遠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這三個字讓嚴雨柔的眼眶瞬間泛紅,而一旁的蘇澄澄也早已感動得泫然欲泣。

  「我知道了,謝謝哥……」

  聽見那聲「哥」,嚴淳風的心中百感交集。

  還記得小時候,妹妹總愛跟在他的身後打轉,用嬌軟的嗓音喊他「哥」,如今回想起來,竟是相當久遠以前的事情了。

  「既然你又喊我一聲「哥」,那過去的事就徹底拋開了吧!我會讓德叔選個伶俐的丫鬢來服侍你,這回可別再拒絕了。」

  「是。」嚴雨柔感動地綻開微笑,眼中閃動淚光。「那、那我先回房去打理一下。」

  想到等會兒要與大娘和哥哥同桌用膳,她就深深覺得自己應該要好好打理一下衣著裝扮。

  嚴雨柔轉身進房之後,嚴淳風的目光落在蘇澄澄的臉上,就見淚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轉,情緒激動的程度一點兒也不輸給雨柔。

  他搖頭失笑,展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

  「你呀,哭什麼?」他無奈地笑歎。

  「我太感動了嘛!真好,你們一家人又可以重新聚在一塊兒了。」

  她說著,想起了娘與妹妹,心中不免充滿了羨慕與遺憾。

  「什麼叫做「你們一家人」?」嚴淳風搖頭糾正道:「往後,你也和我們是一家人了,我們全都是你的家人,知道嗎?」

  聽了這番話,蘇澄澄的淚水再也克制不住地落下。

  她終於也可以擁有彼此關心、互相珍惜的家人了嗎?真好!

  能夠遇見他,被他所愛,簡直就像一場不可思議的美夢!

  「傻瓜,哭什麼?」

  嚴淳風低頭吻去她的淚水,最後覆上了她的紅唇,以纏綿火熱的親吻讓她忘了哭泣,只能在他的懷中化為意亂情迷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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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時刻,嚴家飯廳難得的熱鬧,除了嚴老夫人和嚴淳風之外,嚴雨柔和蘇澄澄也同桌而坐。

  為了這一頓難得的晚膳,嚴淳風特地吩咐灶房多準備幾樣拿手好菜。

  面對滿桌子豐盛的菜餚,卻有兩個人相當不自在,那就是蘇澄澄和嚴雨柔,特別是嚴雨柔。

  已經那麼多年不曾到飯廳用膳,讓她的心情忐忑不已。

  儘管哥哥說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但是面對大娘,她仍舊難掩緊張,就怕老人家沒法兒諒解當年娘犯下的錯。

  老夫人是個白髮蒼蒼的婦人,臉上略帶些病容,但經過悉心的調養,身子和元氣都已經好多了。

  此刻,她靜靜地瞥了嚴雨柔一眼,神色有些複雜。

  當年,她對於這個清秀乖巧的孩子本來也挺喜愛的,可後來……只要一想起這孩子的娘曾想要傷害她和淳風,即使知道那一切不關這孩子的事,心中還是難免存在一絲芥蒂。

  可是,今日聽兒子說,這孩子每日在房裡為他們母子唸經,祈求他們身體安康,那份心意讓她感動極了。

  仔細想想,這些年來,這孩子為了不是自己犯下的過錯而封閉自己,也實在太可憐了。

  「雨柔,瞧你身子瘦的,記得多吃點呀!」

  聽見老夫人慈祥的叮嚀,嚴雨柔的眼淚霎時克制不住地奪眶而出。

  「別哭啊,孩子。」

  「大娘……」

  嚴雨柔哽咽得幾乎不能成語,情緒激動萬分。

  原本她不敢抱持太大的期望,只盼大娘別對她嚴詞厲色,她就心滿意足了,想不到大娘卻這麼關心她,讓她如何能不感動?

  「既然喊我一聲大娘,咱們就是一家人,往後別再一直將自己關在樓閣裡了,知道嗎?」老夫人慈藹地握住了嚴雨柔的手。

  「是,雨柔知道了。」嚴雨柔乖順地點了點頭。

  嚴淳風望著這一幕,心中欣慰不已,而下一瞬間,他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轉頭,果然看見坐在身旁的蘇澄澄也感動得淚眼汪汪。

  就知道這個容易感動的小女人,肯定又為別人的事情喜極而泣了。

  他悄悄握住她的手,無言地安撫她的情緒。

  蘇澄澄轉過頭,對上了他溫柔深情的眸光,俏頰立刻染上了嬌羞的紅暈,而他們彼此凝望的神態,全落入老夫人的眼底。

  老夫人仔細地端詳蘇澄澄,先前她已聽兒子說過,知道這個年輕嬌美的姑娘就是兒子屬意要娶的女子。

  這個丫頭前陣子服侍過她幾回,不僅細心伶俐,還相當善解人意,她本來就挺喜愛的,雖然沒有高貴的出身,稱不上門當戶對,但是既然兒子言明要娶,她這個做娘的也沒什麼好反對。

  畢竟,兒子早已屆適婚年紀,卻似乎一直無意成家,她曾為此暗暗煩心,這會兒出現了個令兒子心儀的好姑娘,她自然也樂觀其成。

  「來,雨柔、澄澄,都是自家人,就別拘束了,快用膳吧!」

  老夫人開口說道,而這番話不啻是認同了嚴雨柔,更是認可了蘇澄澄。

  蘇澄澄不禁流露出滿臉的驚喜,和嚴淳風相視而笑,接著又看了看也同樣欣喜的嚴雨柔。

  老夫人動筷之後,他們也開始享受灶房精心準備的豐盛佳餚,氣氛和樂融融。

  蘇澄澄一邊品嚐著美食,一邊悄悄望著老夫人、嚴淳風和嚴雨柔,心中充滿了感動。

  往後,他們就是她的家人了。

  真好!

  雖然爹娘早就離開她了,但老天爺終究還是相當眷顧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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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11 11:16:02

第7章(1)  

  即使已經過了一夜,但是蘇澄澄只要回想起昨兒個晚膳時的情景,就不禁笑得眉眼彎彎,對於未來也充滿了幢憬與期待,相信將來的日子,肯定會愈來愈幸福、愈來愈美好的。

  蘇澄澄彎起嘴角,才剛踏出寢房,正好瞧見嚴淳風朝她走來,那讓她唇邊的笑意更加燦爛愉悅了。

  「還沒出門嗎?」她開口問,知道他每日都得到商行去巡視。

  「早上大夫來看過娘,我在一旁陪著,等會兒就要出門了,想先過來看看你。」嚴淳風說道,眸光溫柔地凝望著她。

  明明最遲傍晚前就會返家,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在出門前來瞧她一眼,事實上,他真恨不得能時時刻刻將她帶在身邊。

  「大夫怎麼說?老夫人的身子應該好多了吧?」蘇澄澄立刻關心地問。

  「嗯,情況還不錯,身子狀況有明顯的好轉。」

  「那真是太好了!」蘇澄澄由衷地笑道。

  那甜美的笑靨,讓嚴淳風眸光一柔,說道:「澄澄,等過陣子娘的身子更好一些,咱們就成親吧!」

  蘇澄澄眉目含羞,輕輕地點了點頭,想到自己即將成為他的妻子,她就不由得臉紅心跳,充滿了期待。

  嚴淳風深深凝睇她嬌美的容顏,那嬌羞喜悅的神情是如此動人,讓他忍不住將她摟進懷中,纏綿地親吻,直到感覺她似乎快喘不過氣了,才依依不捨地鬆開了她的唇兒。

  他愛憐地輕撫著她的面頰,開口問道:「澄澄,依你看,咱們成親這事兒,要不要先知會你娘一聲,甚至是成親當天請她前來?」

  儘管他對於那對母女厭惡透頂,可畢竟她們是她的家人。無論如何他還是會尊重她的意見。

  蘇澄澄一愣,表情顯得有些尷尬。

  「當初娘曾說過,我離開家之後,就與她再沒有干係了,我不知道她願不願意來……」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嚴淳風正好一點兒也不想瞧見那對母女。「她們不懂得珍惜你,還那般苛待你,根本就不配當你的家人,往後我一定會加倍珍惜、呵護你的。」

  聽著他認真的承諾,蘇澄澄滿心感動。

  「我一定是修了幾輩子的福份,才能遇見你。」她由衷地說。

  嚴淳風一聽,笑道:「那我一定是修了更多輩子的福份,才能娶到你。」

  兩人相視而笑,眼底的情意濃得化不開,倘若不是嚴淳風的責任感不允許,他還真想一整天都待在家中陪伴她。

  「那我出門了,記住,可別再做什麼活兒了,知道嗎?」他開口叮嚀,就怕她又跑去做丫鬟的差事,那他可會捨不得。

  蘇澄澄笑答:「就算我想,只怕德叔也不會指派差事給我吧!」

  「那倒是。」嚴淳風也不禁笑了。

  他確實已經吩咐過德叔,別再指派任何差事給她了。

  「倘若你閒得發慌,就去找雨柔吧!」

  蘇澄澄點了點頭,知道他的心裡對妹妹既憐惜又自責。

  「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多陪陪她的。」

  「辛苦你了。」

  她的溫柔和善解人意,讓嚴淳風感動不已,情不自禁地又吻了吻她的頰,才依依不捨地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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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淳風離開約莫兩刻鐘之後,蘇澄澄正打算去找嚴雨柔,還在心裡盤算著要不要拉著她一塊兒上街時,德叔從一旁走了過來。

  「澄澄小姐。」德叔開口叫喚。

  聽見這個稱呼,蘇澄澄的神情有些尷尬。

  「德叔,您還是叫我澄澄吧!」

  「這樣不太好吧?」德叔有些為難。

  他已知道她是主子的心上人,不久之後更將成為家中的少夫人,態度當然得尊敬一點才行。

  「沒什麼不好的,德叔喊我「小姐」讓我好生彆扭呀!」

  「這……好吧。」德叔心想,等她與主子成親之後,再改口喊她「少夫人」也行。「澄澄,外頭有人想要見你。」

  「見我?」蘇澄澄∼臉疑惑地問:「是什麼人呀?」

  「她們瞧起來是一對母女,說是你的家人。」

  家人?是娘和妹妹?

  當初娘不是說了要與她斷絕關係嗎?怎麼這會兒卻會上門來找她?

  看出她的遲疑,德叔問道:「要見嗎?倘若不想見她們的話,戲這就去請她們離開。」

  「不,等等……」蘇澄澄猶豫了一會兒之後,開口道:「勞煩德叔,就……請她們進來吧。」

  既然人都來了,索性就弄清楚她們的來意,也省得她自個胡亂猜測。

  「那我就請她們到大廳吧。」德叔說道,心想既然她是未來嚴家的女主人,那麼在大廳見她的家人該是比較恰當的。

  「有勞德叔了。」

  蘇澄澄先到大廳去候著.過了一會兒,德叔便領著簡靜娘和蘇琬婉前來。

  「澄澄,客人到了。」

  「謝謝德叔。」

  「那我先退下了。」

  德叔離開之後,簡靜娘和蘇婉婉望著蘇澄澄。儘管剛才總管是嘁她的名字,但是那恭敬的態度,彷彿將她視為將來的少夫人似的。讓她們母女倆心中都不禁妒恨交加。

  眼看週遭已沒有旁人,簡靜娘立即語氣尖酸刻薄地說:「看來你在這兒混得挺不錯嘛!真想不到你是這麼會耍手段的人!」

  那毫不友善的批評,讓蘇澄澄的心微微刺痛。

  她想,這輩子大概真的沒法兒和娘及妹妹和平相處了,所幸往後她將擁有能夠互相尊重、珍惜的家人,她的心中也不會再有任何的遺憾了。

  「娘和妹妹特地前來,有什麼事嗎?」她直接問個明白。

  既然她都已經開門見山地問了,簡靜娘也就不拐彎抹角地說道:「我要你辦一件事。」

  「什麼事?」

  簡靜娘回頭張望了下,先確定大廳外沒有其他人後,這才開口道:「在告訴你要辦的事情之前,我要提醒你,你爹的骨骸能不能繼續入土為安,就看你怎麼做了。」

  蘇澄澄的心一凜,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娘究竟要我做什麼?」她不安地問。

  「我要你撮合婉婉和嚴淳風,妻也好、妾也罷,總之要想法子讓婉婉嫁入嚴府!」簡靜娘說道。

  儘管蘇澄澄看起來很有可能會是將來的少夫人,但既然她和嚴淳風還沒成親,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什麼?」蘇澄澄震驚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望向蘇婉婉。

  蘇婉婉昂著下巴,哼道:「你聽見娘說的了,不要故意裝聾扮傻!」

  「婉婉已到了女大當嫁的年紀,該找個歸宿了,而嚴淳風是個好對象,既然你在嚴家混得挺不錯的,必定能想法子撮合他們。」簡靜娘說出內心的盤算。

  那晚在展家的筵席中,全場雖有眾多條件優異的金龜婿人選,無奈沒幾個人拿正眼瞧姿色平庸的蘇婉婉,讓她們只能帶著滿肚子的怨氣回去。

  她原本還不怎麼焦急,心想慢慢來,總會有法子能夠攀上有財有勢的人家,可想不到前兩日兄長說近幾個月鋪子裡的生意不好,往後每個月資助她們的銀子必須縮減一半。

  這個消息對她們母女而言,簡直有如雪上加霜!

  自從蘇澄澄離開之後,家中沒了可做活兒的人,事事得她們母女倆親自動手,讓習慣了受人伺候的她們吃到了苦頭。

  原本她還打算請兄長雇個丫鬟供她們使喚,想不到都還沒開口,就接獲將來每個月的銀子將減半的消息。

  這樣下去,她們母女倆的日子豈不是愈來愈困苦了?

  況且,若是沒了銀子可以添購胭脂水粉、珠花翠玉,那麼姿色已平庸的婉婉更別想要覓得什麼如意郎君了。

  為了不使日子陷入更加困苦絕望的境地,她非得耍一些手段不可,而她能想到的法子,就是要撮合女兒和嚴淳風!

  「不,我辦不到。」蘇澄澄在震驚過後,毫不猶豫地斷然拒絕。

  別說她沒辦法將幸福拱手讓人,就算她肯,嚴淳風也絕對不可能接受的,她太清楚嚴淳風對娘及妹妹的反感了。

  聽見她的拒絕,簡靜娘和蘇婉婉都惱怒極了。

  「你怎麼這麼自私!現在自己在嚴家過得好了,就只顧著自己!」蘇婉婉恨恨地咬牙罵道。

  「是啊,養了你這麼多年,你竟是這樣回報的?還有沒有良心呀?真是個自私的孩子!」簡靜娘也不滿地瞪著她。

  這番指控,實在讓蘇澄澄難以接受。

  她挺直了背脊,勇敢地開口說道:「自私的人,是娘和妹妹吧!」

  她雖然性情溫和,不喜與人爭執,但不代表怯懦,況且事關她與嚴淳風的幸福,她更不可能輕易妥協。

  為了讓她們斷了念頭,她索性說:「我和淳風已有約定,等過陣子老夫人的身子好一些,就要成親了。」

  聽見這個消息,簡靜娘和蘇婉婉都不禁流露出妒恨的神色。

  「既然還沒成親,那就不算數!」蘇婉婉嚷道。

  簡靜娘也跟著說道:「沒錯,我不准你嫁給嚴淳風,要嫁,也該是婉婉嫁!」

  蘇澄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她們竟如此自私與厚顏。「無論如何,這件事情我絕對沒辦法答應,你們還是請回吧。」蘇澄澄強迫自己硬下心腸。

  簡靜娘瞇起了眼,哼道:「好吧,既然你如此的自私自利、無情無義,那別怪我了。」

  蘇澄澄聞言微微一僵,疑心大起。

  「你想做什麼?」她開口問,心底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哼,剛才我已經說了,想要你爹的骨骸可以繼續入土為安,就得看你怎麼做。既然你如此對待咱們母女,那就別怪我將你爹的骨骸扔到荒郊野外去!」簡靜娘使出殺手鑭。

  她知道蘇澄澄一向孝順,必定無法接受這樣的情況發生。

  果不其然,聽見簡靜娘的話,蘇澄澄震驚地倒抽一口氣。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蘇澄澄氣憤地嚷著。

  「為了婉婉的幸福,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簡靜娘臉上半點愧色也沒有。

  「怎麼樣?你究竟幫還是不幫?」

  「我……」

  「你是要乖乖幫忙,還是要害你爹的骨骸被扔到荒郊野外?你自個兒選吧!」

  簡靜娘冷冷地撂話。

  蘇澄澄的臉色蒼白,一顆心狠狠地糾結。

  一想到爹死後還要遭到這樣無情的對待,她就痛苦不已,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娘做出這樣的舉動。

  可是……可是……要她放棄屬於自己的幸福,還要撮合妹妹和嚴淳風,這叫她怎麼做得出來?

  「沒有用的,就算我答應,淳風他也不可能會接受的……」

  眼看蘇澄澄的態度已經動搖,簡靜娘和蘇婉婉都不禁面露喜色。

  簡靜娘說道:「無妨,你就先想法子讓咱們也住進嚴家,近水樓台的,咱們自然會想法子製造機會。」

  若能住進嚴府作客,就能過著受人服侍的日子,多好!

  「我給你兩天的時間,倘若你沒能讓咱們住進來,那就別怪我無情了。」簡靜娘狠狠地撂下話。「還有,倘若你把這件事情告訴嚴淳風,壞了我的計劃,我也一樣會把你爹的骨灰給扔到荒郊野外去,聽見了沒有?」

  蘇澄澄緊咬著唇兒,心緒紛亂地想著自己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或許……或許她可以將這件事情告訴嚴淳風,請他派些人悄悄將爹的骨骸給偷出來……

第7章(2)  

  一旁的簡靜娘彷彿看出她的心思,唇邊勾出一抹冷笑。

  「你別想動你爹骨骸的主意,因為我早就已經挖了出來,另外藏到一個極為隱密的地方去了!就算你們派人闖進屋裡找,也絕對找不著的!」

  蘇澄澄的臉色瞬間刷白,心裡絕望極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娘的心腸如此陰狠,竟已將爹的骨骸挖了出來,未免太殘忍了!

  簡靜娘睨了蘇澄澄一眼,唇邊揚起一抹勝券在握的微笑,相信她最後一定會妥協的。

  「走吧,婉婉,咱們可以回家收拾收拾行李,準備住進嚴家來了。」

  母女倆帶著勝利的笑離去之後,蘇澄澄的臉上滿是無助。

  她一點兒也不想要放棄成為嚴淳風的妻子,那是她夢寐以求的幸福呀!可是身為女兒,怎能坐視爹的骨骸被扔到荒郊野外去?

  以娘的性情和手段來看,是真的很有可能會那麼做的呀!

  蘇澄澄緊咬著唇兒,一顆心狠狠地揪緊,既慌亂又無助,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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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你希望讓你娘和妹妹到嚴府來作客?」嚴淳風一臉詫異地望著蘇澄澄。

  剛才他一返回家中,就聽見她提出這樣的要求,讓他不禁感到訝異。

  「嗯,是呀。」蘇澄澄僵硬地點了點頭。

  嚴淳風望著她,黑眸浮現一絲疑惑。

  「怎麼會突然想邀她們前來呢?」

  聽見這個問題,蘇澄澄的胸口一痛,眼底也掠過一絲心虛。

  她曾想過要將一切全告訴他,可是卻忌憚於娘的警告,就怕爹的骨骸真會被丟到荒郊野外去。

  她實在不能冒著這樣的風險,萬一爹死後還要遭到那樣的對待,豈不是太可憐了嗎?

  「因為……你也知道,我一直希望能夠和娘、妹妹好好相處,如果能夠趁此機會修補關係,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她強忍心痛地說著違心之論。

  「原來是這樣。」嚴淳風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容顏,說道:「如果是你想要的,我當然不會反對。」

  不、不,我並不想要這樣呀!

  蘇澄澄在心裡大聲地吶喊,可卻知道自己根本別無選擇。

  她強迫自己彎起嘴角,扯開一抹笑。

  「謝謝。」

  「傻瓜。永遠都無須跟我說「謝謝」二字,只要是你的心願,我都很願意幫你完成的。」嚴淳風語氣真摯地說。

  他待她的好,讓蘇澄澄感動極了,而想到自己竟必須撮合他與婉婉,她霎時有股想要嚎啕大哭的衝動。

  嚴淳風捧著她的臉,仔細觀察她的神色。

  「怎麼了?你的臉色瞧起來不太好。」

  「呃,可能是有些累了……」蘇澄澄連忙心虛地找借口。「我看……我去歇會兒好了。」

  她急著想要趕緊躲回房裡,就怕克制不住地在他面前落淚,那可就很難找借口自圓其說了。

  「既然累了,那就好好歇息吧!如果還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儘管跟我說,知道嗎?」嚴淳風開口叮嚀。

  蘇澄澄點了點頭之後,匆忙地轉身離開,就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眼,就會克制不住地撲進他懷裡哭訴自己的委屈與無助。

  嚴淳風望著她的背影,濃眉深鎖。

  他可以感覺得出來,她有心事,而且並不開心,甚至是想要她娘和妹妹住進嚴府的那番話,也像是言不由衷。

  既然並非很樂意,又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樣的勉強,還有那不自然的笑容及語氣,處處透著蹊蹺。

  或許她有什麼難言之隱,而他必須弄清楚才行。

  嚴淳風想了想,立刻將德叔叫喚過來。

  「主子有什麼吩咐?」德叔問道。

  「今日我外出之後,府裡有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嗎?澄澄是否有出門去?」

  他想,或許是她在街上遇見了那對母女,而她們對她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澄澄小姐並沒有外出,不過一早卻有訪客來找她。」

  「訪客?」

  「是一對母女,說是澄澄小姐的家人。」

  果然是她們!

  嚴淳風不悅地瞇起黑眸,追問道:「知道她們談了什麼嗎?」

  「……因為沒敢在一旁聽,所以並不知曉。」

  「嗯。」嚴淳風沉吟著。

  現在幾乎可以肯定是那對母女對澄澄說了什麼,才會逼得她明明不太情願,卻還是開口想邀她們到府裡作客。

  那兩個女人究竟是以什麼作為要脅,逼得澄澄非得邀她們進府作客不可呢?而她們這麼做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讓心愛的女人重綻歡顏,他有必要將一切查個清楚,絕不能讓心愛的女人受半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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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簡靜娘和蘇婉婉來到了嚴家。

  一進府,她們見著了嚴淳風,就立刻逢迎討好。

  「嚴少爺對咱們母女真是照顧,婉婉,還不謝過嚴少爺?」簡靜娘暗示著身旁的女兒。

  「婉婉謝過嚴少爺。」

  蘇婉婉行了個禮,那張精心裝扮過卻仍顯得平庸的臉上掛著笑,不斷地朝嚴淳風猛送秋波。

  嚴淳風只淡淡一瞥,便從蘇婉婉的神情和態度察覺出她們的意圖。他在心裡冷笑了聲,對於這對母女的厭惡更深。

  「你們該謝的不是我,而是澄澄。」他客氣卻冷淡地說:「因為是澄澄開的口,我才答應讓你們到家中作客的。」

  這番話,清楚明白地告訴她們母女——他根本無意這麼做,一切只因為蘇澄澄開口,不讓她們有半點自作多情的餘地。

  面對過去總是苛待蘇澄澄的母女,嚴淳風完全沒法兒虛偽地佯裝出親切友善的態度。

  聽了這番話,蘇澄澄的心情複雜極了。雖然感動於他對自己的心意,卻又深怕屬於自己的幸福很快就要消逝無蹤了。

  嚴淳風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看出了她心底的不安,那讓他不捨,在心中發誓一定會好好地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的委屈和傷害。

  他開門見山地對簡靜娘母女說道:「過陣子,我將與澄澄成親,倘若是真心關愛她的家人,我自然會多加關照,可若是任何人讓她傷心難過,我也絕對不會原諒。」語畢,他的目光還冷冷地掃過她們母女倆,警告她們即使住進了嚴府,也別想玩什麼花樣。

  簡靜娘和蘇婉婉都不禁變了臉色,看來,嚴淳風對蘇澄澄的情意,遠比她們預期的還要深。

  「嚴少爺這麼愛護澄澄,她可真是好福氣呀!」簡靜娘扯著嘴角陪笑,同時在心裡飛快地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做。

  「不,能夠擁有她,我才是好福氣之人。像她如此美好的姑娘,不懂珍惜她的人,簡直愚昧至極。」

  這番話擺明了是在譏諷她們,讓簡靜娘面子差點掛不住,但是為了未來的榮華富貴,也只好努力地忍氣吞聲。

  她扯開笑容,附和道:「嚴少爺說的是,既然都是一家人,自然應該要彼此珍惜,而我和婉婉也相當關心澄澄的終身大事呢!」

  嚴淳風的臉色並沒有因為這番話而緩和許多,事實上,那張虛偽的嘴臉,他只覺得厭惡透頂。

  「時候不早,二位也該歇息了?倘若有什麼需要,吩咐一聲即可。」他招來一名丫鬟,吩咐道:「春梅,好生伺候這兩位貴客。」

  交代完之後,他沒再多看她們一眼,眼中只容得下蘇澄澄的存在。

  「來吧,澄澄,我送你回房歇息。」

  蘇澄澄有些尷尬地瞥了娘與妹妹一眼,才與嚴淳風一塊兒離開。當他們來到蘇澄澄所住的廂房門口,嚴淳風伸手將她摟進懷裡,低頭在她額上輕輕地一吻。

  「澄澄,倘若有什麼委屈,千萬別悶在心裡,儘管告訴我,知道嗎?」他開口叮囑。

  蘇澄澄望著他的俊顏,心口一陣刺痛。

  她多想將一切全告訴他,可爹的骨骸早已不知道被藏到哪兒去了,而娘的警告言猶在耳,若是她將這件事情告訴嚴淳風,萬一娘心一橫,真將爹的骨骸扔到荒郊野外去,那可怎麼辦?

  那份忌憚,讓她什麼也沒辦法說出口,然而心裡又對自己的隱瞞感到深深的愧疚與自責。

  看出她眼底的掙扎,嚴淳風知道她真的有事瞞著他。

  他並沒有怪她的隱瞞,反而對她更加不捨,因為他太清楚她有多麼溫柔善良,這樣的她,必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才會什麼也不說。

  「進去歇息吧,別想太多。」

  蘇澄澄點了點頭,懷著沉重的心情走進房裡。

  當房門一關上,嚴淳風的黑眸頓時閃動著堅定的決心。

  他發誓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一切弄個清楚明白,然後杜絕後患,他可不希望再瞧見她強顏歡笑的模樣,那讓他心疼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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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11 11:16:56

第8章(1)  

  用完晚膳之後,簡靜娘和蘇婉婉來到蘇澄澄的寢房。

  一看見她們,蘇澄澄的神色僵硬,心中忐忑不已。

  「看來,嚴淳風真的挺愛你的嘛!」簡靜娘開口哼道。

  儘管才剛住進嚴家不到一日,她卻已瞧得出嚴淳風對蘇澄澄呵護備至,簡直將她捧在手掌心上疼愛。

  照眼前的情況看來,想要讓婉婉當上嚴家少夫人該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就算妻子當不成,能撈個側室來當當也還過得去。

  蘇澄澄望著她們,委婉地勸道:「我早已說過了,他不可能接受婉婉的,所以娘、婉婉,你們還是放棄吧!」

  「放棄?」蘇婉婉瞪著她,滿臉不悅。「即將享受榮華富貴的人是你,你當然說得容易!」

  蘇澄澄搖了搖頭,說道:「就算你們在嚴家住得再久,也不會有用的呀!」

  「空等當然沒用,自然得耍些手段了。」簡靜娘的眼底閃動一絲詭光。

  蘇澄澄暗暗心驚,連忙追問:「你們想做什麼?」

  簡靜娘從身上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紙包,擱到一旁的桌上。

  「喏,這是我特別準備的。」

  「那是什麼?」蘇澄澄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那是迷藥,可以讓人昏睡不醒,安安穩穩地一覺到天亮。」

  「什麼?!你……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我要你在今晚就寢之前,幫嚴淳風送碗雞湯或參茶過去,然後在那裡頭加入迷藥。」簡靜娘開口命令。

  蘇澄澄震驚地倒抽一口涼氣,美眸盈滿了不安。

  「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當然是要幫婉婉成就好事了。」簡靜娘的唇邊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只要他們倆共度一夜,還怕他不對婉婉的清白負責嗎?」

  「不!我不能這麼做!這太過分了!」蘇澄澄激動地搖頭,語氣凝重地懇求道:「娘、婉婉,我求你們放棄吧!就算你們真的使出這樣的手段,他也不可能會愛婉婉的呀!婉婉,難道你後半輩子要跟個不愛你的人度過?」

  蘇婉婉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她很快地豁出去了。

  「我管不了那麼多,只要能夠一輩子待在這裡,過著榮華富貴享用不盡的日子,那就行了!」

  「可是他……他不可能會——」

  「哼,那可由不得他!」簡靜娘冷冷地打斷她的話。「反正屆時兩條路讓他選,看他是要對婉婉負責,還是要讓此事傳揚出去。若是後者……哼哼,只怕堂堂嚴家的聲望就要受損,屆時他還能安穩地當他的大老闆嗎?」

  蘇澄澄臉色蒼白地踉蹌幾步,一顆心狠狠地揪緊,怎麼也想不到娘竟如此工於心計。

  「不,不,我不能這麼做,我做不到啊……」她又急又慌,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

  「做不到?你可最好別忘了我先前的話!倘若不希望你爹的骨骸被丟到荒郊野外去,你最好乖乖照我的話去做!」

  聽娘再度拿爹的骨骸來要脅,蘇澄澄再也忍受不了。

  「我離開嚴家,我不嫁給他了,這樣可以了嗎?我求求你們放過淳風、放過爹吧!娘,好歹爹與你夫妻一場,你這樣對待他,難道你的良心過意得去嗎?」她聲淚俱下地問。

  「我的良心如何不必你來費心!你要離開嚴家、不嫁給嚴淳風,那是最好不過,但是在你離開之前,還是得把我交代的事情辦好!」

  簡靜娘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想法子賴進嚴家不可。

  「今晚若是你沒有把事情給我辦好,明日你爹的骨骸就會被丟到荒郊野外去!要怎麼做,你最好想清楚!」

  撂下話之後,簡靜娘和蘇婉婉才轉身離去。

  當房裡只剩下蘇澄澄一個人時,她的情緒徹底崩潰,絕望地趴在桌上,傷心地哭個不停。

  原本以為屬於她的幸福已唾手可得,想不到……竟出現了這麼大的波折,讓她覺得夢想中美好的未來已逐漸離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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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蘇澄澄的心也愈來愈痛苦糾結。

  她的手裡端了盅摻了迷藥的雞湯,佇立在嚴淳風的房外,內心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戰。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也實在不想這麼做。如果她真的聽從娘的命令,讓他喝下這盅摻了藥的雞湯,別說他明兒個醒來之後可能沒辦法諒解,就連她也不能原諒自己啊!

  可是,如果她不這麼做的話,雖然能夠保全自己的幸福,卻會因此成了不孝的女兒,那教她怎麼對得起死去的爹?

  痛苦掙扎之際,一個熟悉的低沉嗓音驀地自身後響起——

  「澄澄?」

  她嚇了一跳,差點打翻手中的雞湯。

  一轉身,看見嚴淳風正佇立在身後。

  「你……原來你還沒回房就寢呀?」

  「我剛才在書房對一些帳冊,因為帳房那兒出了些小錯,所以多花了點時間。」他的目光落在蘇澄澄手中的那盅雞湯,眼底掠過一絲光芒,笑問:「這是給我的嗎?聞起來真香。」

  「這,我,其實……」蘇澄澄的思緒霎時陷入一片混亂。

  儘管來這兒之前,她已不斷地說服自己只能這麼做,然而此刻一看見他,她的心就一陣刺痛,忽然有股想要離開的衝動,但她都還沒來得及轉身,嚴淳風就已攬著她走進房裡。

  「外頭風大,先到房裡吧!要是著涼了,那可不好。」

  關上房門之後,嚴淳風看見蘇澄澄那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怎麼了?該不是想起先前你把雞湯灑在我帳冊上的事情了?」他瞥了眼已擱到桌上的雞湯,目光在那仍冒著煙霧的熱湯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聽他提起了往事,蘇澄澄不禁一陣心酸,喉頭像是被什麼給梗塞住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想,我最好在你又將雞湯打翻之前,先把它給喝掉。」

  嚴淳風打趣地說完之後,正想走向桌前,蘇澄澄卻突然撲了過去,將他緊緊地抱住。

  「怎麼了?」他低下頭,關心地望著她。「出了什麼事嗎?澄澄?」

  「我……」

  對上他那雙盈滿溫柔的眼眸,蘇澄澄的心掀起了難以遏止的痛楚。

  她多想將一切全告訴他,可是……不行呀!

  即便可以將娘和婉婉趕出嚴府,可卻沒法兒阻止娘要怎麼處置爹的骨骸,而娘的個性是很有可能將那番威脅付諸實行的呀!

  「怎麼了?澄澄,不論有什麼煩惱都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想法子幫你解決的。」嚴淳風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那神情語氣彷彿在催著她向他吐實。

  蘇澄澄咬了咬唇兒,實在沒法兒再面對這麼溫柔深情的他,只好將臉蛋埋進他的胸膛,難受地在他懷裡掉下眼淚。

  「我沒事,我只是……好愛好愛你……」

  聽見她含淚的低語,嚴淳風真是既感動又心疼,輕歎道:「好愛好愛我,卻在我的懷裡哭泣?」

  「就是因為……太愛你了,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愛你……」

  儘管她情緒激動得幾乎語無倫次,但這番真摯的表白卻融化了嚴淳風的心,黑眸盈滿了憐惜與深情。

  他低下頭,溫存地吻住她的唇。

  蘇澄澄不僅心悅誠服地承受這個親吻,甚至還主動摟住他的頸項,毫不保留地回應。

  她知道,等明兒個一早他發現她做了什麼之後,他們之間恐怕也將結束了,而一想到自己或許就快要離開他了,她就絕望得心痛如絞,恨不得在這最後一個夜晚能夠擁有多一點他的溫柔與愛憐。

  她熱情的回應,很快地撩起了嚴淳風體內的慾望。

  殘存的理智提醒他最好趕緊打住,可她的回應是如此的甜蜜,體內那簇情慾之焰愈燃愈烈,宛如星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

  他情難自禁地隔著衣衫撫摸她玲瓏有致的身軀,惹來她一聲聲嬌媚的吟喘。

  纏綿擁吻間,他們不知何時雙雙翻滾到梁軟的床榻上,身上的衣衫一件件地飄落地面,兩具火燙赤裸的身軀緊抱在一塊兒,宛如一對交頸鴛鴦般,恨不得一輩子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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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約莫半個多時辰之後,嚴淳風房裡的燭火已熄,只剩下月光自半開的窗欞迤邐而入。

  微弱的月光下,隱約可見桌上的雞湯已經見底,半滴也不剩。

  床榻上只剩一條身影,正沉沉地睡著,一動也不動。

  蘇澄澄整理好身上的衣物之後,輕手輕腳地離開,而她才剛返回自己的寢房,就見娘和妹妹已經等著了。

  「你去得可真久!」蘇婉婉開口抱怨。

  「怎麼樣?事情辦妥了嗎?」簡靜娘追問。

  蘇澄澄沉默地點了點頭,低垂的眼睫瞧不出她的情緒,而簡靜娘與蘇婉婉一聽見事情順利進行,興奮得懶得再理會蘇澄澄。

  「婉婉,記住,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千萬別錯過了,知道嗎?」簡靜娘開口提醒。

  「娘,那我該怎麼做?」蘇婉婉的雙頰浮現紅暈,神情難掩雀躍。

  「那還不簡單,只要你溜進他的房裡,將自個兒身上的衣裳脫了,躺在他的身旁就行了。」

  就算那嚴淳風不省人事,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也沒做,但只要兩人同床共枕一夜,就會壞了婉婉的清白,這樣一來,還怕嚴淳風不負責嗎?

  「好,快去吧!那嚴淳風俊朗尊貴,是個好對象,沒什麼好猶豫的!娘也回房去了,明兒個一早,就等著嚴淳風點頭給你個名分吧!」

  母女倆喜孜孜地離開蘇澄澄的寢房,簡靜娘返回自己的廂房,蘇婉婉則躡手躡腳地前往嚴淳風的房間。

第8章(2)  

  一想到即將做的事情,蘇婉婉就不禁興奮又期待。

  自從那夜在展家筵席中見過嚴淳風之後,她就對他俊朗的容貌與尊貴的氣勢深深心動,所以才會同意娘的這個計劃。

  蘇婉婉悄悄推門而入,房內一片幽暗。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瞧見桌上那盅雞湯已經見底,她的唇邊浮現一絲狡猶的笑意,抬頭望向床榻,隱約可見床幔中靜靜躺著一抹人影。

  想到即將與嚴淳風同床共枕,蘇婉婉的心裡就竄過一陣興奮的顫慄,很快地動手將自己褪得精光。

  她輕手輕腳地爬上了床,正想掀開被子偎進嚴淳風的懷抱,卻嚇了一大跳,差一點就跌下床去。

  床上躺著的根本不是昏睡不醒的嚴淳風,而是一個由捲起的被子所佯裝的假人!

  由於這假人還被套上了白色單衣,所以從昏暗的床幔外看起來確實很像是真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嚴淳風不是已經喝下摻了迷藥的雞湯嗎?那他人呢?

  驚疑不定之際,房門突然被踹開,好幾個人闖了進來。

  蘇婉婉嚇了一大跳,趕緊抓起被子,遮掩自己赤裸的身軀。

  她本想偷偷躲在床上,可一名丫鬟上前查看,見她已遮掩住赤裸的身軀,便將床幔給用力拉開。

  德叔站在門口,望著床上的蘇婉婉,開口質問:「蘇姑娘,都已經這麼晚了,你偷溜到少爺的房裡,有何意圖?」

  「我……」

  正當蘇婉婉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之際,嚴淳風也到了,他目光凌厲地瞪著她。

  「我讓你們母女到嚴府作客,你們竟意圖設計陷害我?」

  「你怎麼會……你不是喝了雞湯……」當蘇婉婉瞥見了佇立在嚴淳風身後的蘇澄澄時,立即恍然大悟地罵:「好你個蘇澄澄!是你告密的對不對?」

  蘇澄澄還沒來得及回答,簡靜娘已被嚴淳風派去的丫鬟給找了過來。

  她本還以為女兒這麼快就被發現與嚴淳風同床共枕一事,因此立即欣喜地趕來,想不到卻見嚴淳風好端端地佇立在房門口,而蘇澄澄就在他的身邊。

  她的臉色一沉,心知大事不妙了。

  嚴淳風冷著臉,說道:「你們這對母女心懷不軌,設下無恥的圈套意圖陷害我,我絕不能輕饒!」

  那嚴峻的語氣,讓簡靜娘與蘇婉婉的心中忐忑不安。

  「少爺,該怎麼處置她們?」德叔開口問道。

  「將她們母女倆送交官府,讓全杭州的人都知道她們做了什麼好事!」

  聽見他的話,簡靜娘和蘇婉婉都不禁臉色大變。

  即使她們犯下的罪應該不至於遭受什麼太嚴厲的懲處,可特是這事兒鬧開來,誰還敢娶蘇婉婉?那她們下半輩子不是沒指望了嗎?

  簡靜娘拉下臉,低聲下氣地說道:「嚴少爺,是我們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求您饒了我們吧!」

  簡靜娘一邊懇求,一邊急著想向蘇澄澄使眼色,要她也幫忙說話,可嚴淳風一個箭步將蘇澄澄擋在身後,保護的意味濃厚。

  「不送官府也成,但是我有個條件。」嚴淳風冷冷地開口。

  「什麼條件?」

  「將蘇老爺的骨骸交出來。」

  一聽見這個條件,簡靜娘的眼底掠過一絲憤恨氣惱。

  該死的蘇澄澄,肯定是她將迷藥的事情告訴了嚴淳風,他才會想出這個將計就計的圈套,讓她們母女自動上鉤!

  嚴淳風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哼道:「不關澄澄的事,她比你們這對只會耍計謀的母女高尚多了!」

  「那你怎麼會……」

  「哼,我早就懷疑你們到府裡作客的動機不單純,所以派了丫鬟暗中監視著你們的一舉一動!」

  當丫鬟聽見她們拿蘇老爺的骨骸來要脅蘇澄澄時,立刻前來稟告他。

  得知心愛的女人竟受如此的要脅,他既心疼她的處境,更憤怒這對母女的不擇手段。

  在剛才那場失控纏綿的歡愛之後,他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蘇澄澄——在佈置了假人並將那盅雞湯倒掉之後,她返回寢房,佯裝計劃進行得很順利,而他則悄悄離開房間。等到蘇婉婉前來之後,德叔再帶著一些人前來堵住蘇婉婉,不讓發現中計的蘇婉婉能夠逃走。

  如此一來,不但能反將這對母女一軍,又能借此要回她爹的骨骸重新安葬,從此她就不用再擔心受到威脅了。

  「如何?要進官府還是交出蘇老爺的骨骸,自己選吧!」嚴淳風冷冷地開口,嚴峻的神色擺明了她們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簡靜娘宛如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臉色頹敗,心裡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我答應交出骨骸就是了。」

  「好,德叔,立刻派人送這對母女回去,順便將蘇老爺的骨骸帶回。」

  「是。」

  所有人都暫時退出了寢房,僅留丫鬟盯著蘇婉婉穿上衣裳,待她衣著整齊之後,德叔便帶著這對母女離開,其餘奴僕也全部退下。

  眼看蘇澄澄低垂著螓首,眼淚掉個不停,嚴淳風心疼地將她攬進房裡,讓她在桌邊坐下。

  「怎麼又哭了?」嚴淳風心疼地問。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差點中了計……」

  嚴淳風伸手拭去她的淚水,安慰道:「我不是都說了,這件事不怪你嗎?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呀!」

  「可是我、我沒有辦法原諒自己……」蘇澄澄哽咽地低語。

  想到她差一點就親手葬送自己的幸福,甚至可能害他一輩子被那對貪婪自私的母女給纏上,蘇澄澄心中的罪惡感就難以撫平。

  見她如此自責,嚴淳風說道:「好吧,那我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吧!」

  將功贖罪?好熟悉的四個字,蘇澄澄不禁想起了先前陪同他前往展家筵席的事情。

  「什麼樣的將功贖罪法?」她開口問。

  嚴淳風捧著她的臉,語氣認真地說:「就是一輩子待在我的身邊永遠愛我、陪著我,你願意嗎?」

  「願意,當然願意!」

  蘇澄澄用力地點頭,再度掉下眼淚,但這一回是感動的淚水。  她何其有幸,能夠得到他如此深情寬容的對待!

  望著他深情的眼眸,她的胸口熱燙,滿盈的情感讓她情不自禁地踮起足尖,主動送上香吻。

  嚴淳風欣然接受她的熱情,並立刻加深了這個吻,吻得兩人渾身火熱、情慾沸騰。

  身上的衣裳再度一件件地落地,兩人雙雙翻倒在柔軟的床榻上纏綿。

  蘇澄澄壓抑羞怯,毫不保留地將自己獻給了他,而她的熱情激起了他更狂野的慾望,在她的嬌媚喘息間,讓彼此嘗到一次又一次銷魂的歡愉。

  床幔中,春色無邊,直到極致的絢爛後仍捨不得分開的兩個人,像是恨不得就這樣將彼此揉進身體復,從此再不分離。

  幽微的月光映照在相擁而眠的兩個人身上,那宛如交頸鴛鴦般的親密姿態,以及睡夢中仍唇邊帶笑的滿足神色,彷彿在彼此的懷抱中找到了永恆的歸屬般。

  倘若有人瞧見了這恬靜幸福的一幕,必定不會懷疑他們能夠自首偕老、直到永遠。

尾聲  

  兩個月後。

  嚴淳風和蘇澄澄送走了剛前來診視老夫人身體狀況的大夫。

  由於剛才聽大夫說,老人家的身子已完全無礙,並且比以往還要健朗,因此他們都開心極了。

  這會兒,他們並肩在庭院中漫步,一塊兒吹著午後暖暖的微風。

  「謝謝你。」蘇澄澄開口。

  「謝我什麼?」嚴淳風笑問。

  「一切的一切。」蘇澄澄說道:「除了幫我取回了爹的骨骸,還有照顧我娘和妹妹的事。」

  半個月前,他們不僅取回了她爹的骨骸重新安葬,也正式拜堂成親了。

  成親之後,嚴淳風不但另外買了一間雅致的屋子供娘和妹妹居住,還派了兩名丫鬟前去照料。

  「我才不在乎她們,是因為你,我才那麼做的。」嚴淳風哼道。

  自從成親之後,那對母女對蘇澄澄的態度有了極大的轉變,不僅不敢再對她頤指氣使,更多了幾分過去不曾有過的客氣。

  倒也不是那對母女忽然轉性,而是她們並非傻子,既然蘇澄澄成了他的妻子,那麼憑借「家人」的身份能和嚴家沾點關係,勢利的她們怎可能放過?

  即使明知道她們的動機並不純正,但是看在她們對蘇澄澄的態度已有明顯改善的分上,他不僅勉強容忍她們的存在,甚至還主動給她們一些好處,不過卻也清楚明白地告訴她們--倘若愛妻再有任何一丁點兒的委屈,他絕對不輕饒。

  「我知道你全是為了我,所以更要謝謝你。」蘇澄澄由衷地說。

  她的心裡很清楚,他有多麼厭惡她娘和妹妹。

  嚴淳風笑望著她,伸手輕撫她的芙蓉俏頰。

  「真想要答謝我,你有更好的方法。」

  他那灼熱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這麼明顯的「暗示」,讓蘇澄澄羞紅了臉,但仍順從他心意地踮起足尖,主動送上紅唇。

  嚴淳風摟著她的纖腰,加深了這個吻。

  正當他們吻得纏綿縉繼、渾然忘我之際,忽然傳來一聲輕呼--

  「唉呀!」

  兩人僵住,轉頭一看,原來是嚴雨柔。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嚴雨柔尷尬得滿臉通紅,還有幾分打斷他們好事的懊惱。

  蘇澄澄害羞地推開夫婿,跑向嚴雨柔,挽起了她的手。

  「別管他了,今兒個天氣這麼好,咱們去遊湖吧!」

  嚴淳風不甘被愛妻拋下,邁開步伐跟了過去。

  「遊湖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一塊兒去吧!」

  蘇澄澄的眼底雖掠過一絲驚喜,卻仍不放心地問:「你這個大忙人,不用去巡視商行嗎?真有空陪咱們去遊湖?」

  「再忙,也要多陪陪心愛的妻子和妹妹呀!」嚴淳風笑道。

  聽見這番話,蘇澄澄感到窩心極了,不禁朝他綻開笑顏。

  那抹燦爛的笑靨是如此嬌美動人,嚴淳風差點克制不住地再度親吻她。然而儘管沒那麼做,卻仍忍不住一把將她摟進懷中,緊緊地抱住。

  財富地位固然重要,但是在他的心中,卻遠比不上溫馨的家更可貴。

  這個有著他心愛妻子的家,才是他誓言要用生命來珍惜、守護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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