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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1-1-10 22:55:18

前言:

小孩子玩家家酒才有說——
黑白配,男生女生配吧?
怎麼都近三十的男女了,
還玩這種遊戲啊?!
實在是——難以想像。
可偏偏就是真的有這樣的戲碼在上演著——
可憐的小黑姐姐被這小白哥哥,
纏得都快要瘋掉了,
卻還是無法駁回上訴,
還之以清白之未蓋章人士——
這年頭,惡人當道啊,
連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了啊!
但要她就此舉手投降?
哼,妄想!


第1章(1)  

  白重陽第一次遇到柳青依,是在北戴河的一處海灘公園。

  那一天,正是一年中最最熱的八月時節,從海浪裡脫身出來,抹一把臉上鹹鹹的海水,他往沙灘望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柳青依——當然,那時候還不知道她的名字,而能被他一眼注意到,憑的,自然也不是柳青依本就不怎樣出眾的花容月貌。

  白重陽能一眼注意到普普通通的柳青依,是因為在耀眼的陽光下,在千千百百身穿泳衣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中,一身整齊的長褲長衫的人,很難不被人注意到。

  「好奇怪的女孩子!」同他一起從海水中爬站起來的狐朋狗友王大連,也一眼注意到了那個在避暑之地卻格格不入的女子,笑著朝他眨眨眼,笑嘻嘻地推測,「如果她不是身上有什麼不想被人看到的傷疤啊或文身之類的,那就一定是神經不太正常!」

  他笑著隨口應付一聲,並沒有怎麼在意,只再看了眼她身上整齊的格子長褲淡粉色的薄衫,便吸口氣,重新沉進沁涼的海水中,隨著海浪起起伏伏。

  白重洋第二次遇到柳青依,是在秦皇島的始皇求仙入海處。

  那一天,雖然還是一年中最最熱的八月時節,他們一行人也已購了出海的渡輪船票,卻因為突然的變天,海上風浪很大,所以,出海之行自然擱淺。

  他那幫狐朋狗友們有些垂頭喪氣,決定打道回府回酒店去重尋樂子。而他出外旅遊一向是從善如流,從不發表自己意見,向來是以朋友的意見為意見,於是很爽快地轉身回走,眼角,卻瞥到了那入海的長長棧橋上,一身格子長褲淡粉色薄衫的女子,在漸漸大了的風裡,悠閒地斜依著粗粗的橋鏈,正在持竿垂釣。

  「哇哦,很自在的小妞兒嘛!」

  同樣瞥到了這兩天卻同一身裝束女子的人,還是他的好兄弟王大連。

  「重陽,你不記得啦?就是昨天在北戴河沙灘上那個女人啊。」

  王大連笑著朝他眨眨眼。

  他笑一聲,無所謂地轉回視線,跟上他那幫狐朋狗友。

  王重陽第三次遇到柳青依,是在燕塞湖。

  還是那一年中最最熱的八月時節,早上九點,導遊已經將他們一大幫的狐朋狗友載到了據說是來秦皇島不得不游的燕塞湖。下了車子,站在空曠的廣場隨便地舒舒肩,一扭頭,一身整齊的格子長褲淡粉色的長袖薄衫不期然地又進入了視線。這一次,他認真地打量了一下一連三天卻是同一身格子長褲淡粉色長袖薄衫的女子。

  也就一米六的個頭,身軀略微豐滿,長長的頭髮拿一根綠色的仿玉簪子別在腦後,額頭上沒有一絲的劉海,露出女孩子中很少見的飽滿前額,不怎樣大的眼睛,微微瞇著瞧著手上的門票,不算挺的鼻子,兩瓣很飽滿的唇,也微微抿著,橢圓的臉龐不怎麼有稜角——遠遠看過去,女人,很普通。

  如果不是一連三天都見到了她這第一百零一身的格子長褲淡粉色的長袖薄衫,白重陽發誓他平時絕對不會注意到這樣的女孩子。

  真的是很奇怪的女孩子。

  心裡,就莫名地一動,不知為什麼,他竟然想認識一下這奇怪的女子了。

  不過這種莫名的想法也就是千分之一秒地從腦袋中一閃而過,他笑了笑,手插進褲袋,悠閒地走在他那一幫狐朋狗友中間,跟著導遊,開始燕塞湖之遊。

  說是新開發的旅遊區,但並沒有太多的玩頭,逛過了有著幾隻圈養松鼠的松鼠園,再花兩塊錢同綠嘴鸚鵡照過一張合影后,他們終於慢慢蕩到了燕塞湖畔,上了據說至少是全中國最長的高空纜車,聽著灌錄好的風景解說,從高空往下,望了望碧綠的湖泊,有點懼高的他便靠在纜車椅背上,瞇著眼無聊地望向前邊的纜車。

  模糊的粉色闖進他的視線裡。

  哈,竟然又是那個很奇怪的女孩子?!

  心裡,先前一閃而過的好奇念頭頓時重新轉回來又在他心上閃了一閃。

  於是,便當作是無聊旅途中的無聊消遣,他慢慢對這個女孩子經了一點點的心。

  有意無意地在其後的遊覽中,跟他那幫狐朋狗友拉開了一點距離,卻是不顯眼地跟在這女孩子身後,很好奇她為什麼沒有其他人都有的那種興致勃勃的樣子。

  既然是來旅遊嘛,不都該是那樣的嗎?

  於是,跟在她身後,爬了仿製的小長城,轉了海神廟,再上了纜車,前去那什麼桃花源。

  然後應了那一句老話:人生何處不相逢。

  他那個到處有朋友的狐朋狗友之一的王大連先生竟然識得這奇怪女子的同伴。

  跟在一行人身後,他豎著耳朵聽了一大堆的笑話,開始知道這奇怪女孩子的許多消息。

  這女孩名叫柳青依,是跟隨她的好朋友許戀戀來秦皇島旅遊順便會網友的。

  他忍不住有點驚訝。

  走近了,才知道這女孩子年紀已經不小,二十八,與自己竟然是同年,卻會懷著青春少女的心態,跟隨朋友前來見網友?

  「網友不都是見光死嗎?」

  稍微相互地介紹過後,他裝作隨意的樣子跟在她身後,問了一句。

  她卻沒有說什麼,只笑了笑,然後靜靜跟在她朋友的身後,背著大背包,拎著礦泉水,竟然是穿著一雙拖鞋——注意看了,才知道她來旅遊竟然是穿了一雙細高跟的涼鞋!

  瞪著吊掛在她大背包上的細跟涼鞋,他第一次覺得女人真的很可怕。

  「今天你要不要爬那段老長城?」他再隨意地問了句。

  「爬吧,不過說不定。」這一次,柳青依回答了他。

  聲音不大也不小,很平和,聽起來聲音很柔,但並沒有什麼特色,同她的模樣一樣,屬於很普通的那種。

  「那你——」他比比她腳上明顯不合腳的大拖鞋。

  「哦,因為沒有準備啊,所以就臨時從旅館借了一雙。」

  她似乎也覺得有些難為情,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臉蛋更紅了幾分。

  「沒準備?」

  「哈,我根本沒有想著要來這裡玩呢。」她將溜下耳的短頭髮往耳朵後面塞了塞,微微笑了笑,眼睛,則望著前面打打鬧鬧的朋友和朋友的網友,「她啊,臨時打給我,要我去火車站,等我到了,就被她拎上火車到了這裡啦。」

  所以,沒有準備爬山的運動鞋,也沒有準備游泳的泳衣,甚至連換洗的衣服也沒有準備一身。

  他瞭然地笑了笑,隨手將朋友丟過來的鮮山果遞給她。

  她笑了下,輕輕道了聲謝接過了,卻沒有吃,只捏在手裡把玩。

  這個女孩子,真的很有意思。

  他心裡笑了笑,突然舉高雙手,吹了一聲口哨。

  她則詫異地瞅了他一眼,然後笑一笑,緊走了幾步,去追她那已經走得快不見的朋友去了。

  於是,也就這樣認識了。

  白重陽知道了這個在海灘一身長褲長衫的女子名字叫做柳青依,與他來自同一座不大也不小的城市,知道她平日裡不怎麼喜歡主動說話,知道她有許多的好朋友,知道她沒有如他人那般朝九晚五地上班,卻在大學區開了一間小小的書店,知道她並不是這座城市的土生居民,是從遠處的山村考進這裡,大學畢業後又留在這裡的。

  而柳青依呢,則也從朋友的朋友的口裡慢慢知道,這個平時說話很和氣很風趣很喜歡笑瞇瞇的白重陽,年紀與自己一般的大,學的是設計,目前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建了一間小工作室,做一些企業雜誌。

  其他的,因為沒有交集,就知道得不多了。

  生活在這個不太大的城市裡,其實,有很多認識的朋友都是有交集的,例如白重陽,他也是在某一次到朋友家應約去打牌的時候,才真正認識了柳青依。而柳青依,也是在去朋友家打牌的時候,才知道這個曾經在秦皇島遇到過的男人,竟然是同自己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的。

  認識了,相互一笑,偶爾會出現在同一個朋友的家裡,吃吃飯啊,聊聊天啊,打打牌啊……反正,慢慢地,朋友的朋友,便變成了朋友,慢慢地,也就相互交換了電話號碼,甚至知道了各自的一些喜好。

  但真的熟識起來,卻是在那個一年中最最熱的八月過去了好久好久、雪花飄落、一年中最最寒冷的季節來臨的時候。

  聖誕節的那一天,白重陽從小一起上學的王大連打電話找他,要他幫忙去參考參考他新一任的女朋友,看看人長得模樣行不行啊、性子好不好啊、說話談吐怎麼樣啊……他大笑,對這個超喜歡美女卻又超級被美女唾棄的好哥們,他實在是……唉,只希望他可以真的能提供一些幫助。

  到了見那女孩子的地點,才知道,正是在柳青依的小書店裡。

  心裡不得不說是有一點點的驚喜的,雖然是莫名的。

  於是,同柳青依一起,坐在書店的角落,看那兩個有相互瞭解意願的男女故作矜持地站在一處說話,他與她,則相互地會心一笑。

  談了不到幾分鐘,王大連向來見色忘友的性子再次發作,朝著兩個人笑瞇瞇地打聲招呼,便領著新結識的女朋友跑掉了,剩下可憐的他,被很明目張膽地甩掉了。

  「真真是見色忘友了!」

  他笑著,搖搖頭。

  「哈,讓他們在我們面前卿卿我我,的確也是不太好啊。」

  柳青依卻沒有他那般的反應,只站起來,開始整理一旁的書架。

  「你這裡經常這樣?」

  他也站起來,很順手地抽出一本雜誌,慢慢翻著。

  「這樣?」她卻愣了下,回頭望他一眼,而後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笑得更開,「是啊是啊,我這裡幾乎是所有認識我的人的落腳地兼中轉站,有什麼事啊,想說什麼小道消息啊,我這裡隨時開著門呢。」

第1章(2)  

  「聽起來很熱鬧?」他笑吟吟地將雜誌放回去,走了兩步,從她身邊的書架上抽一本小說繼續翻。

  「事實上的確是很熱鬧啊。」她瞥了眼他拿著的小說,很順手地拿起另一本遞給他,「這一本印刷得好些。」

  他笑著揚眉,接過來,與手中原先那本對比了下,果然不論是裝幀啊還是紙張材質啊印墨啊,的確是她遞給自己的要好許多。

  不由讚歎她的細心。

  「既然內容一樣,為什麼進了兩本?」他笑著問。

  「第一本進來的時候沒注意嘛,等在批發商那裡看到了另一種版本,才知道好壞啊。」她很理所當然地笑笑,「所以就再進一本啊,想要貴的有貴的,想要便宜一點的就便宜一點的。」

  「這些書你都看過?」指一指滿滿一屋子的書,他真的很好奇。

  「我哪裡有那麼大的精神啊!」她又笑,「不過讀書的時候真的很喜歡看書,到這裡讀大學第一年,東南西北還分不清楚呢,卻把全市所有的大小書店都逛過啦!」

  「真的假的?」他笑著問,「我可是真正的地頭蛇,平時也很喜歡翻翻書的,市裡到底哪裡有書店我其實最清楚的,要不要咱們相互切磋一下,看看到底誰知道的多?」

  他的玩笑話,引得她很乾脆地舉手甘拜下風。

  「不過,為什麼想開一間書店呢?」他笑著往下問,「雖然賺錢多,可也很勞累吧?」

  「自由啊。」她依然和聲和氣地,一邊慢慢整理著她的書,一邊回答,「我也上了兩年很正式的班的,賺的錢雖然多,也不用操心,只要本本分分老老實實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可總覺得不怎麼開心,也許我性子不太好,總是受不了那些浮躁人事吧,所以攢了一些錢,就開了間書店混日子咯。」

  「混日子?」他聞言大笑,「我可聽他們常常誇獎你呢,柳家姑娘!」

  「哦,說我什麼?」她微扭頭看他。

  「說你汲汲營生,雖然只是小小的書店,名聲在這大學區可是很響亮的!」他將手中的書放回書架子,微探身,再找自己感興趣的。

  「聽他們胡說。」她不在意地笑著搖頭,並不追究那些「他們」到底是誰。

  「不過你這裡老書真的很全的啊。」他笑著吸口氣,「很久沒捧著書讀過了,這一看,還真的發現自己快跟不上這個時代了!」

  「現在的書,除了娛樂性的,就是教你怎樣賺錢啊怎樣厚黑啊,哪裡有什麼真的好書可以讀?」賣書的人卻是很不屑地聳聳肩,「我接觸這些書接觸得久了,就越發覺我不太喜歡這些所謂的書了!」

  她的話,讓他不得不正眼看她。

  「怎麼,我說錯了?」她望他一眼,將身前的書拍一拍,「哪,你看,這些玄幻,這些言情,這些網游,還有這些星座,這些心靈叢書,其實哪一本可以真的教會了你一些什麼好的東西,整天的天下唯我獨尊,整天超脫實際地幻想,整天迷信一些有的沒的——有什麼用?只我說,什麼也不要,還是信自己的好!」

  「喝,你有點點以前憤青的意思哦!」他笑著將雙手抱在胸前,眼眨也不眨地掃過她全身上下,「怪不得你名字中有一個『青』字,果然是名副其實啊。」

  她笑了起來,搖搖頭,聳聳肩。

  「對了,明天是週末,有沒有時間?」

  「做什麼?」她笑著,走到櫃檯前,說是櫃檯,其實也就是一張電腦桌放在進口的一側而已。

  「周小朋找人湊牌搭子。」他也笑著跟過來,「問我了,我不一定有時間,他就讓我至少要推薦一位,剛好我在你這裡啊,就問你好了。」

  「周小朋?」她抓抓頭髮,顯然想不起來。

  「就是上上週一起吃火鍋的那個小胖子。」他笑著雙手劃一個大大的圓,「你忘記啦,那一大桌的人誰都不如他吃羊肉吃得多!」

  她顯然想起來了,立刻笑起來。

  「怎樣?要不要?就算是幫我一個忙?」

  「好啊,如果明天沒什麼事,我去。」她彎腰,將桌子上的電腦調了調,不一會兒,音響裡放出歌來,很熟悉的調子,是很老的歌,歌的名字白重陽卻不記得了。

  「那就這樣了啊。」他立刻掏出手機,快速地按了幾下。

  「其實——」她頓了下,沒有說下去。

  「我其實也知道,你和周小朋不怎麼熟悉。」他如何不明白她想要說的,笑著攤攤手,「不過大家都是朋友嘛,都認識,多相處相處不就熟了?」

  她笑笑,沒有說話。

  於是,第二天,他辦完了事又跑到周小朋家去的時候,果然見她正端端正正坐在麻將桌前,很熟練地碼著牌,橢圓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卻很少說話,只很認真地打著牌。

  然後,他終於也知道,在相熟了的朋友圈裡,她竟然同自己一樣,也有著一個很有趣或者說很傷自尊的小小綽號。

  「小黑?!」

  他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望一眼還是笑瞇瞇打牌的女子,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是啊。」許戀戀一邊按著手裡的遙控器,一邊點點她的好朋友,「青依皮膚很黑的,上大學時,不管夏天有多熱,她呀,是從來不穿裙子之類衣服的,向來是長褲長袖的衫子!」

  「那有什麼啊!」一起來的王大連卻搶在他說話之前開口,「我們小白是一樣的啊!」

  「什麼?!」

  這一次,連專心打牌的她也回過頭來瞅了他一眼。

  他笑笑,站起來,走到她身後,看她的牌,卻沒有說話。

  「重陽因為皮膚太白啊,夏天也是從來不穿短袖衣服的啊。」王大連很爽快地出賣他,「現在因為年紀大了,所以看著好像黑了一點,不過也就是這張臉而已,哪天你叫他脫了衣服看看,我敢說,比起女孩子,他呀,白得可不是一分兩分!」

  他咳一聲,扭頭似笑非笑地看王大連一眼,王大連立刻很識相地在嘴巴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她卻忍不住地笑了。

  「小白?小黑?」

  一起打牌的周小朋也「撲哧」笑出聲來,連帶著,其他兩個打牌的朋友都大聲笑了。

  「喂,什麼是緣分?這就是緣分啊!」

  許戀戀大笑著拍拍手,將手中的遙控器用力地磕著沙發背,顯然很得意自己的奇思妙想。

  「對啊對啊,黑白配!」屋子中的人一起笑了起來。

  他有些擔心地望著她,她卻也在笑,並不在意的樣子。

  不知為什麼,他竟然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恰好輪到她拿牌了,他想也不想地攔住她,卻很順手替她拿起牌來,她微轉頭望他,他笑,「讓他們笑話咱們!哪,我幫你!」將牌往桌子上用力一砸,他哈哈大笑一聲,「自摸!」

  頓時一片的哇哇大叫,王大連許戀戀也湊過來,看了柳青依的牌面,也很興奮地叫了幾聲,許戀戀甚至很誇張地抱住她的脖子,用力搖晃了搖晃,「天哪,青依,你手氣好好哦!」

  「錯了錯了,是小白手氣好!」王大連大叫,為他鳴不平。

  「他只是碰巧罷了!還是我們小黑手氣好!」許戀戀大叫,「快點快點,掏錢掏錢!」

  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朝著他笑了笑,很安靜地任她的朋友抱著搖晃。

  他也笑了下,轉身離開這一團喧鬧,回到沙發旁照舊坐下。

  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他輕抿了口。

  心裡,暖暖的茶香飄過。

  小黑,小白?

  第一次,他覺得,一直以來讓他其實很不滿的這個小小綽號,原來,也並不是很惹人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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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0 22:56:34

第2章(1)  

  後來的某一次,他問過她,關於這個小小的綽號。

  「有什麼好計較的?」

  她坐在嫩嫩的草地邊上,雙手後撐著,仰頭望著藍藍的天,白白的雲,依然是微微地笑著。

  時間過得好快,明明是很熱的夏天呢,轉眼,卻已經是大雪飄飄的嚴冬,似乎剛過完熱鬧的新年,春天卻已經又悄悄來到了。

  這一次,他們這一大幫直接相識的拐彎結識的,一起趁著春光無限好,搭著某一個朋友的小長安,一起熱熱鬧鬧跑到離市區幾十公里遠的某一個新開的旅遊區,來看萬畝的桃花。

  來時,白重陽並不知道有她,等到了聚集的地點,卻意外地瞧到了她的影子,心裡不知為什麼竟然很歡喜,雖然路上沒坐到一處,但到了地點,卻終於有坐到一起聊天的機會了。

  「一個女孩兒家,卻小黑小黑地喊,總是不太樂意的吧?」他學她的樣子,手撐著地,眼望著天,笑容,卻是送給她的。

  「已經習慣了啊。」她微轉身,看一看身後的桃花林,還是笑瞇瞇的。「小時候在家裡就是『黑丫頭黑丫頭』地被爸爸媽媽叔叔阿姨舅舅姑姑……那麼喊了,已經有免疫力啦!雖然等大一些知道什麼是美啊丑啊好看不好看的觀念了,卻也是沒有反駁的餘地啊……誰叫我長得像我爸爸哩?就像我媽媽說的,就這樣了,就認命吧。」

  「很寬大的胸襟啊。」他笑著,搖頭。

  「哈,你這個人哦。」她也笑,收回撐著身體的手,從一旁的背包裡摸出一瓶水來,「你要不要?」

  「不要,謝謝。」他笑望她,看她慢慢擰開瓶蓋,仰頭,咕咚咕咚喝水,「那我可以喊你小黑嗎?」

  她卻一撲,將瓶子放一旁,很狼狽地咳嗽了幾聲,然後很驚訝地看他。

  「你也可以喊我小白的。」他也坐直了,從口袋掏出紙巾遞給她,先抱一聲歉,「抱歉啊,害你嗆到。」

  「沒、沒關係。」她卻沒接他的紙巾,平和的眼睛有一點不自覺瞪得大了些,「你怎麼突然想起說這個?」

  其實,她與他,並沒有那麼熟的吧?

  「也不是突然想起。」他將紙巾硬塞到她手裡,然後抬手比比自己的下頜,笑著說,「其實從知道你同我差不多的綽號的時候,就想這麼問你了。不過一直沒有機會。」

  她順著他的示意擦擦自己沾了幾點水的下頜,笑著挑眉,「同病相憐?」

  「惺惺相惜可不可以?」他也挑眉。

  「……」這一次,她沒有說話,只聳聳肩。

  「怎麼?不說話我可就當作你同意了啊!」他彷彿開玩笑一般,笑著伸出手,「嗨,我是小白,請多多關照啊,小黑小姐。」她「撲哧」笑一聲,從善如流地握上他的手,搖一搖,「你好啊,小白先生,我是小黑。」

  兩人相互地望著,然後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小黑,小白?

  「怎麼看,也像是小狗的名字啊!」她笑著拍拍飽滿的前額,合上眼歎息。

  「那就不告訴他們知道好了。」他手一指身後,笑著突然扮個鬼臉,「就當作老夫聊發少年狂。」

  她抿唇,似乎在盡力繃住笑意,然後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

  「哈哈,在這裡!小黑小白,你們怎麼丟下我們卻跑到這裡啊?!」

  遠遠的笑聲,卻是撲向著他們而來。

  「喏,果然我們不用告訴他們了。」她也很難得地皺皺鼻子,再吐吐舌頭,笑著轉身,大喊,「你們夠了啊!誰再這麼喊我我跟誰急啊!」

  他笑著也站起來,同樣轉過身,朝著猛撲過來的狐朋狗友們也一瞪眼。

  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狐朋狗友們才不怕他們呢,人人一枝桃花狂吼著湧了過來。

  他與她互看一眼,然後一邊擺手一邊向兩旁錯開——

  「喂——我聞不了這股子桃花味的啊!」

  竟然是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狐朋狗友們一下子頓住,看看他,再瞅瞅她。

  他與她再次互看了一眼。

  「哇——哦——」

  這一次的異口同聲大合唱的,卻是那一幫狐朋狗友們了,「黑白配!」

  他重重一聲歎,卻是笑吟吟地望向她。

  她呢,則聳聳肩,輕快地跑開,與那些故意舉著一枝桃花的朋友們開始跑跑追追。

  「喂,怎麼樣啊?」

  王大連笑嘻嘻地將一隻胳膊搭上他的肩,用力拍拍他。

  「什麼怎麼樣啊?」他笑著,將那手裡的桃花扯出來遠遠地丟開。

  「桃花開了沒有啊,兄弟?」另一名狐朋狗友也是笑嘻嘻地湊過來。

  「桃花開了沒——」愣了下,他終於明白,然後哼一聲。

  「說吧說吧兄弟!」

  「說什麼說!」沒好氣地將戳到鼻子下的桃花撥開,他歎,「你們不要整天這麼沒事找事做行不行?」

  「很不錯的小黑哦!」王大連才不理會他的故作深沉呢,鬼臉似的朝著周圍擠擠眼睛,笑嘻嘻地拉長了聲音,「我都幫你打聽清楚啦,人家暫時還沒有男朋友呢!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咯!你可得抓緊機會,不然到時候被別人追走了可不要後悔!」「我有這麼明顯嗎?」他再歎。

  「老兄,咱們誰不知道誰呀?」狐朋狗友的一個從另一邊圈上他的肩,也是擠眼睛擠鼻子的,「不要告訴我們說你換了性子啦!明明很不喜歡湊堆的人呢,這些日子卻是隨叫隨到,是為了什麼?」

  「最近工作不多——好啦好啦,你們別這麼看我行不行?」他舉手,用力地歎,眼,卻望向了不遠的地方,他笑一聲,「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們急什麼?」

  那不遠的地方,那巧笑倩兮的女子,正同她的朋友笑在一處。

  也,笑在他的心裡。

  不為什麼,心,真的有一點點地動了。

  為了,這個很普通很普通的女子。

  為了,這個很和聲和氣的女子。

  為了,這個女子。

  現代社會嘛,二十一世紀嘛,什麼也講究一個快字。

  飛機提速,火車提速,工作效率提速,甚至連談一段感情也講究提速。

  可與她有關聯的,他卻總也無法提起任何的速來。

  距離那被朋友揪住心事的一日已經過了三個多月,狐朋狗友們每每聚會時都會笑著揶揄著問他進展到了哪裡,是A啊B啊C啊還是已經全壘打了啊,他卻總是聳聳肩,將由她那裡偷師來的小動作學得十成十,然後任由狐朋狗友們嗚哇怪叫,笑而不語。

  「白重陽,這可一點也不像你啊!」王大連似乎想仰天長號。

  「哦?」他淡淡笑。

  「你呢,平日裡最有主見,向來認定的事情便會立刻雷厲風行,一意執行到底,不得勝利絕不罷休!可你怎麼這次卻這麼優柔寡斷啊?我記得你也談過幾次女朋友了啊,怎麼到了小黑姐姐這裡,卻什麼情聖的手段都施展不來了?」

  「胡說八道!」他笑著啐一聲,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我胡說八道?我王大連胡說八道?!」嘈雜的電子音樂裡,昏暗的酒吧燈光下,王大連兄一副傷心欲絕的竇娥模樣,「你上一個女朋友從認識到上床再到分手告吹是用了多少時間?啊?你扳著手指頭算一算!才不過三個星期而已!三個星期,也算是高速度了耶!可你這一次呢,小白啊小白,不是我唾棄你老人家呀,可你實在太讓咱們失望啦!簡直是丟光咱們男人家的面子了啊!」

  他哼一聲,自己伸手倒酒,面色平靜地喝下去。

  「喂,重陽。」另一名的狐朋狗友也湊過來,很懷疑地看他,「你是有點不正常。算一算,自從認識那位小黑小姐到現在,沒有一年也有多半年了啊,你到底追到她了沒有啊?」

  他再哼了聲,將酒杯舉到眼前,沉吟不語。

  「我昨天打電話給了許戀戀,我輕描淡寫地幫你問了問啊,小黑姐姐對你印象真的很不錯呢,我敢打賭,如果你放手去追,不怕追不到,就怕你追到了不想要!」

  「別胡說啊。」他皺眉。

  「那你到底對人家有沒有意思啊?」

  「有意思怎樣,沒意思又怎樣?」他笑一聲。

  「如果有意思呢,你就放開手腳去追好了啊!」王大連幾乎要暈過去了,「如果沒意思,就算了嘛!你就還做你的白重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不要總這麼愛情小說的文藝男主角好不好?

  這樣一會兒笑一會兒歎幾乎算是優柔寡斷的白重陽,他們弟兄們實在看著難受啊!

  他將舉在眼前的酒杯收回來,依然不笑也不惱,只靜靜地將酒喝下肚去。

  「重陽——」

  他拎起酒瓶幫一幫狐朋狗友一一倒滿,笑著舉杯,「來,為了感謝大家對白某人的關心,請滿飲此杯!」

  話音未落,立刻倒了一大片。

  他笑笑,將酒又一次地一飲而盡。

  「白重陽啊白重陽,你讓咱們說你什麼好哩!」

  他還是笑著,倒酒,仰首,飲盡。

  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了。

第2章(2)  

  是,他是很莫名地為那位小黑小姐心動了一下下。

  是,他是興起了想追小黑小姐的心思。

  是,他隨意或故意地尋找著各種可以與小黑小姐不期而遇的機會。

  是,他向來雷厲風行,打定主意便立刻會執行到底,不達目的絕不善罷甘休。

  是,他其實很講求效率,更講求速度。

  是,他談過的幾位女朋友從來是喜歡了就喜歡,不喜歡了就分。

  是,這一次,他已然拖了許久。

  是,這一次,他優柔寡斷至極。

  是,這一次,他竟然不知道,他要如何做,他想要如何去做了。

  因為,那位小黑小姐不同於他以往所交往過的任何女子。

  因為,那位小黑小姐真的很與眾不同。

  因為,那位小黑小姐性子太好,太過純良。

  因為,那位小黑小姐笑瞇瞇的模樣,已經在不經意間悄悄佔據了他的心。

  因為,這一次,他想認真地來過。

  因為,這一次,他知道,如果認真了,等待他的,將或許是,一輩子。

  所以,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真的是這樣嗎?

  這樣,認真地談一次戀愛。

  這樣,認真地談一次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

  他,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做好了,準備。

  戀愛的準備。

  結婚的,準備。

  他,真的不知道。

  卻,躍躍欲試的心,已然等不及了。

  暗暗再一聲歎息,他伸手,打開車中的音響。

  流暢的音樂立刻流瀉出來。

  我們越來越愛回憶了,是不是因為不敢期待未來呢?

  你說世界好像天天在傾塌著,只能彎腰低頭把夢越做越小了。

  是該牽手上山看看了,最初動心的窗口有什麼景色,不能不哭你就讓我把你抱著,少了大的驚喜,也要找點小快樂。就算有些事煩惱無助,至少我們有一起吃苦的幸福。

  ……

  是周華健的《一起吃苦的幸福》。

  那一次,他第一次在她的小書店所聽到的歌。

  坐在副手席的人很詫異地看了看他。

  「怎麼,只許你喜歡,就不許我聽啊?」

  他笑著,在紅燈的間隙瞅這些時日攪弄得自己心神不寧的罪魁禍首一眼。

  「你這話很挑釁啊。」她也笑,左手支在車窗上,眼則望著窗外,「好歌人人喜歡,只是很奇怪你也會喜歡聽老歌而已。」

  「好歌人人喜歡嘛,你管他是新的還是老的?」他拿她的話回答她,「你呢,怎麼會喜歡這樣的老歌?喂,提前說明啊,不許再打太極過來。」

  「可就是很喜歡聽好歌呀,是好歌不管新的老的,就是很喜歡聽啊。」她卻笑瞇瞇地玩起了太極推手。

  他故意重重呼一口長氣。

  「好啦,其實只是很喜歡那種感情而已。」她坦白,跟著輕輕唱了幾句,才又接著往下說,「每一次聽這首歌,總覺得心裡酸酸甜甜五味雜陳,有一點絕望,可又忍不住心喜有所期待……哈,你別這麼看我,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想要這樣一段感情,卻又怕現實的重壓下,真的際遇起伏,最終煩惱無助?」

  手沉穩地把握著方向盤,他邊隨著車流緩慢前行,邊與她討論聽歌的心得體會。

  「耶,你真的很會抓啊。」她笑,瞅他的確比自己白了許多的面頰,挑挑眉,「小白先生,請問這首歌你最喜歡的是哪一句?」

  「都挺喜歡的。」他也隨著哼幾句,然後笑起來,「不過若說要挑一兩句的話,本人還是比較喜歡歌名。」

  「一起吃苦的幸福?」她沉默了下,轉頭望向車窗之外,輕輕笑出聲來。

  「請問小黑姑娘在笑什麼?」

  「沒笑什麼。」她聳聳肩,「只是很感慨而已。」

  「那麼請問小黑姑娘在感慨什麼呢?」

  「……一起吃苦的幸福啊。」她很理所當然地回答,「現在一起享受幸福似乎很司空見慣,但一起吃苦的幸福卻是很難得,所以,不得不感慨啊!」

  他一笑,恰好歌曲完畢,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這一次,他因公事要進京城,而她,則恰好也要進京城淘書,一群狐朋狗友互通有無之下,《當小黑遇到小白》,於是開始上演——他借了朋友的車子,而她,則搭他的順風車子。

  車子很順利地一路出了外環,排隊上了高速,他專心開車,她則依然手支車窗,靜靜聽著歌,偶爾飽滿的雙唇無聲地動了動,卻是在跟著哼歌了。

  他笑著偶爾掃悠閒的她一眼,不知為什麼,心情真的很好。

  突然就想起了去年的那次秦皇島之旅。

  就是他突然對她感了興趣、也老天幫助,相互認識了的那天,大概中午的時候,他們一行人逛到了那段老長城前,許是天氣太熱、也走了許多的山路很累的緣故,等他慢慢順著斜斜的石磚一路爬到長城的第一個烽火台時,停下來喝水順便抬眼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的身影,中午毒辣太陽下的長城上,卻幾乎是空空如也,能如他一般不懼熱地自找罪受的也就小貓三兩隻,一幫向來嬌生慣養的狐朋狗友如他預料,一個也找不到,笑著搖頭喝水之際,卻又瞧到了那個一身整齊長褲淡粉色長袖薄衫的女子。

  大大的太陽下,沒有遮陽的傘,沒有太陽帽,甚至連遮眼的墨鏡也沒有,只素淨著一張紅彤彤的臉,微抿著唇,手中拎著一瓶水,赤腳上還是那一雙不太合腳的拖鞋,就那麼慢悠悠地向他這裡攀爬過來。

  他不由微愣了下。

  她抬頭,手遮在額頭上,向左右望了望,然後站直身子,瞧到了他,便笑了笑,接著還是不緊不慢地走著。

  他也有點想笑,索性就靠著城牆,等她慢慢過來。

  「好勇敢啊!」等她走近了,他笑著打聲招呼。

  「反正也走到這裡了啊,不爬多可惜。」她停下來,擰開瓶子喝一口水。

  「你朋友呢?」望著她臉上細密的汗珠子,他隨手從拎著的塑料袋翻幾張紙巾遞過去。

  她輕聲道了聲謝,接過來,很自在地抹抹額頭,再抹抹面頰,然後將紙巾攥在手中,長長地呼一口氣。

  「她啊,正躲在陰涼裡,說是預備著給我放鞭炮慶祝我終於爬過長城了呢。」

  「你從來沒登過長城?」他有些驚訝,「我記得我上學的時候,不管高中還是大學,每年學校都會組織春遊秋遊的啊,去天安門看升國旗去八達嶺爬長城是幾乎每個學校必備的節目吧?」

  「哈哈,或許是吧!」她聳聳肩,不甚在意地笑笑,用力吸口氣,繼續踩著拖鞋順著越來越陡的磚路往上爬。

  他怔了下,而後跟上她,慢慢走著。

  一時沒有了話題,他卻沒有覺得有什麼不自在,也不認為兩個其實並不怎麼認識的人同走一路卻無話可說是否有些尷尬,只刻意地放慢了步子,同她肩並肩地走著。

  大大的太陽依然頂在頭上,卻不覺得有多麼熱了。

  一路沒有再說什麼,然後爬上了第二座烽火台,再努力一把,順著高高的鐵梯子爬上下一座烽火台,等再順著梯子翻過高高的烽火台再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她卻突然停住了。

  「怎麼了,累了?」他笑著抹抹臉上的汗,走近她。

  她習慣地聳聳肩,然後指指左腳。

  左腳的拖鞋已經開了膠,如果沒有修鞋匠先生的妙手回春,只能很無奈地壽終正寢了。

  他忍不住笑了。

  「很好笑哦?」她瞥他一眼,沒有生氣,只彎腰,將右腳的鞋子也脫了下來,然後拎在手裡。站直,吸氣,再用力呼氣。

  「不是吧?」他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

  「反正也爬到這裡了啊,不爬完多遺憾!」

  笑著望向不遠處的頂點,她一手拎著水瓶,一手拎著拖鞋,邁步,繼續爬!

  瞪著她,瞪著那格子長褲下漸漸黑色了的赤腳,他笑了。

  於是幾步追上去,從自己袋子翻了一個小塑料袋遞給她裝上壞掉了的拖鞋,再不容她拒絕地將那個袋子自己拎過來。

  然後,同她一起爬完了那段古老的長城。

  然後,同她一路又走回長城腳下。

  然後,尋到他那幫一直歪在城牆陰涼下的狐朋狗友。

  然後,笑哈哈地拐到下山的纜車處,排隊,坐上纜車,下山。

  等他再去尋她的影子,卻看到的,是重新坐上纜車復又和朋友一起上山去了的,淡粉色的衫子。

  那一刻,他突然吹起了自從畢業後就再也沒吹起過的口哨。

  從此,那一身整齊的格子長褲淡粉色長袖薄衫卻赤著腳走在古老城牆中的女子背影,再也沒有從記憶中消失過。

  再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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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0 22:59:44

第3章(1)

  突然就又吹起了口哨。

  她望他一眼,依然沒有說話,只聽他和著車子中的音樂,吹著不怎麼響亮的口哨。

  「喂,不會覺得煩吧?」

  口哨吹到一個小小的間隔,他暫時放她的耳朵一馬,笑著瞥她一眼。

  「不會啊,你口哨吹得很好聽啊。」

  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再看他一眼,一直平和的眼睛,這一次帶了點點的……怪異。

  「小黑姑娘,不要因為坐在我的車子上,就說違心之論啊!」他很大聲地歎一聲,學著古裝電視劇中那種斯文小生的語調,慢吞吞地道,「不才知自己沒有什麼技藝,如此獻醜,只是想博小姐一笑而已。」

  她直直瞪著他,過了片刻,終於忍不住也笑出聲來。

  「放鬆了?不拘謹了?可以說話了?」他笑,很順手地指一下後座,「麻煩了,小黑姑娘,請幫在下拿一瓶水,謝謝。」

  她笑著搖頭,先鬆開安全帶,再扭過身子,探身從後座的袋子摸過一瓶水。

  「謝了,你不渴嗎?」

  一手握著方向盤,他一手接過她已經細心地幫他擰開蓋子的水,快速地喝了幾口,然後再遞回給她。

  「不渴。」她接過來,復又擰緊蓋子,平放到車架上。

  「安全帶,小黑姑娘,請再次繫好您的安全帶。」他笑著提示。

  她還是笑著搖頭,順手又拉上了安全帶。

  「喂,一直忘了問你,那雙拖鞋你後來如何處置了?」他換檔,超車。

  「拖鞋?」她看他,抓抓頭髮。

  「就是去年在秦皇島,爬角山長城時開了膠的那雙拖鞋啊。」他再次提示。

  「哦!」她恍然大悟似的拍拍額頭,仰靠在座椅上,想了想,才笑著回答,「還能怎樣?回去買了一管101粘好了唄。」

  「就這樣?」

  「不然還能怎樣?」

  「我以為小黑姑娘您會因為愧疚內疚,從而買一雙新的賠給旅館哩。」他開玩笑。

  「小白先生,現在的社會是沒有那種很善良很正直的人類存在的!」她也開起玩笑。

  「怎麼會沒有?」他卻彎唇,「明明我眼前就有一位很善良很正直的好姑娘啊。」

  她這一次沒有說話,只笑了笑。

  「我聽王大連說了,說你那次會什麼旅遊用品也沒準備就殺去了秦皇島,是因為許戀戀小姐。」他沉吟了下,然後往下說,「因為不放心她一個人去見陌生的網友,所以就丟下自己的事情跟了過去?」

  「你聽王大連胡說!」她笑著,眼卻望著車外一閃而過的風景,並不想細說的樣子,「我從來沒去秦皇島玩過,有機會能去玩一趟,很不錯啊。」

  「那你玩出了什麼心得沒有?覺得哪裡最好?」他也笑著,順著她改了話題。

  「其實是有一點後悔的。」她歪歪腦袋,斜靠在玻璃窗上,「原本從電視在書裡看到的是那麼美的風景,結果興致勃勃沖了去,才覺得不過爾爾,根本沒有想像中的好啊。」

  「所以說啊,風景看不如聽,聽不如讀。」他眨眨眼,「不過總也是玩了幾天,難道一點留下印象的也沒有?」

  「怎麼會沒有?」她呼口氣,笑著,「不過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這裡風景那裡風景地看,有一天,我在秦皇像前的入海棧橋上釣魚,覺得很好啊,如果有機會,真想再去一次。」

  他立刻也想起了那一天,那應該是他第二次見到她吧!

  那天他與他那幫狐朋狗友原準備坐渡輪出海玩的,卻因為突然變天,海上風浪很大,所以,出海之行自然擱淺。

  就在他與他那幫狐朋狗友們決定打道回酒店去重尋樂子,很爽快地轉身回走時,眼角,便瞥到了那入海的長長棧橋上,一身格子長褲淡粉色薄衫的女子,在漸漸大了的風浪裡,悠閒地斜依著粗粗的橋鏈,正在持竿垂釣。

  「哇哦,很自在的小妞兒嘛!」

  那時,王大連還吹了聲口哨。

  現在想起來,突然竟有了一點點的後悔。

  如果當時,他沒有走,卻是走上前去,會是怎樣的情景,會有怎樣的事情發生呢?

  「很隨遇而安啊。」他笑著,心中卻暗暗歎一聲,「那天也是原本要出海玩的吧?」

  「沒有啊。」她看他一眼,笑,「因為那天戀戀去參觀秦皇像了,我覺得沒意思,見棧橋上有許多老人家在釣魚,就也想試試看啊。」

  「那哪裡來的釣竿?」

  「借的啊。」她還是笑,「我先同帶著好幾根釣竿的一位伯伯聊了會兒家常,然後就很順利地借了一根釣竿啊,再厚著臉皮向別的老人家要了一點魚餌,又很巧合地揀了一個大礦泉水瓶子,就開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海上垂釣啊。」

  「有趣!」

  「是很不錯啊。那天我大概釣了一個小時的魚,收穫不小呢。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那些和手指粗細差不多的小海魚叫什麼名字,不過那天釣的有幾十條,後來戀戀找來,就回旅館了。我們還請旅館幫我們做了紅燒那些小海魚呢,味道很鮮,又沒有刺,好吃得不得了!」

  他快速地看了眼她神采飛揚的樣子,同她一起,笑著歎口氣。

  「你歎什麼氣?」她瞧到了,便笑問。

  「那你歎什麼呢?」他不答,卻反問。

  「很後悔沒有去釣第二次魚的機會啊。」她回答得很理所當然。

  「我是後悔一次也沒有去釣過。」

  「以後機會多得是——」她突然愣了下,而後很奇怪地看他。

  「怎麼了?」

  「你……似乎……那天……」她突然有些結巴起來。

  「是啊,我瞧到了你啊。」他也回答得很理所當然,眼平視著前邊,手把握著方向盤,唇,卻微微上勾著,顯然心情很好,「其實頭一天我也見到過你啊。」

  「在、在北戴河?」

  「是啊,我正在游泳呢,突然一抬頭,就看到一大片白花花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中間,偏偏有一個一身整齊格子長褲淡粉色長袖衫子的人站在中間,於是就立刻留下印象了啊。」不假思索地,他笑著說。

  然後他微垂眼眸,面色平靜。

  心裡,卻已是深深吃了一驚。

  原來,原來,當初那漫不經心的一瞥,卻已經如此地深記在了心中!

  緩緩露出笑來,他不再言語,只平視著前方,沉穩地把握著方向盤。

    「……」

  她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怎的,突然小聲地嘀咕了幾句。

  他笑著,眼望到了前方的一個標誌,便順便改了話題。

  「對了,馬上要到一個休息站,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啊,不用。」她愣了下,然後,也看到了那很醒目的牌子,忙搖搖頭,「我只是坐車,怎麼會需要休息?其實勞累的一直是你才對啊。」

  他笑了笑,便徑直開過休息站,繼續在高速路上飛馳。

  「啊,差點忘記了!」她突然又舉手拍拍額頭,「光顧著聽歌了,卻忘了向你道聲謝了!」

  「謝我什麼?」他瞥見她拍額,突然很喜歡她懊惱或不自在時的小動作。

  「搭你順風車這回事啊!」她笑瞇瞇地繼續拍著額頭,「如果不是你,今天我估計早上六點就要去火車站擠車啦。」

  「可是就算是我有順風車可以給小黑姑娘搭,小黑姑娘也是早上六點就不得不起來等車了啊。」他笑,漸漸發現他在這小黑姑娘的面前,最常有的表情,便是——笑。像

  「哈哈,不一樣的嘛!」她很爽朗地笑兩聲,瞇瞇眼兒,「這可以說是專車了耶,也更可以說是免費的車啊!」

  「所以感覺很爽?」他睨她一眼,咳嗽一聲,「怎麼這麼熟悉哩?」

  「什麼?」

  「你這種說話的樣子很熟悉——啊,想起來了,我那個兄弟王大連也常常是這種調子嘛!」

  「呃?」

  「可以有免費的午餐吃的時候啊,便是小黑姑娘您現在的模樣啊。」

  她似乎大窘,也咳嗽了聲,有些不自在地扭扭身子。

  「哈,不過我的確是沾了很大的便宜啊!」她笑著拍拍額頭,然後開口,「你今天如果能中午之前辦完事,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啊,抱歉,說著玩呢,別在意。」他也狠狠拍拍額,語帶些微的懊惱,「和我那幫狐朋狗友玩笑慣了,所以從來不記得嘴巴上要帶上一個把門!」

第3章(2)  

  「沒關係啊。」她又開始笑瞇瞇,「其實有時候很羨慕你們。」

  「羨慕我們?」

  「是啊,平日裡見了面總是打打鬧鬧,什麼也可以說笑,很快樂啊。」

  「說起快樂,我們一幫人倒都覺得小黑姑娘您那書店才是快樂的發祥地呢!」他搖頭一笑,「聽大連說,你那裡一到了下班時間就成聚會的沙龍啦,熱鬧得幾乎要吵翻天去。」

  「哪裡啊,大連才去過幾次,你聽他信口開河!」

  「聽口氣,你和大連很熟?」

  「還可以吧。」她笑笑,「最近他是常去那裡,不過卻是找人的。」

  「找誰?」

  她卻沒有回答,唇邊漾著笑意,只靜靜聽歌。

  他也不再問,靜靜開他的車。

  車窗之外,防風林飛一般地一掠而過,反向行駛在路上的車子,更如風一般地從眼前一劃而過,眼睛只一晃,便是什麼也再看不見,只留下尖銳的淡淡呼嘯。

  是否,行走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也就是如此的,沒有經意間,便擦肩而過,或許這一生一世,便再也不會有重新相遇的那一天?

  所以,可以找到一個可以一起吃苦卻幸福的旅伴,該就是人生最大的意義了吧?

  他微轉首,看微合著眼靜靜聽歌的女人一眼,心中,很是輕鬆。

  相處了這麼久,猶豫了這麼久,或許,他,可以下決心了?

  就,認真地,談一回戀愛吧。

  以結婚為前提,認真的戀愛。

  笑一笑,他下了決定。

  「對了——」

  他開口,她卻也開了口。

  她望著他,他望了一眼她,輕輕一聲笑,他點頭,示意她先說。

  「對了,你覺得戀戀怎麼樣?」

  他一愣。

  她似乎很為難地再看了他一眼,手抓抓頭髮,笑著再問:「戀戀是很好的女孩子吧?」

  他不太懂她的意思,卻也不好不回答,便淡淡地點了下頭。

  「我知道,你有時候有點覺得我們很幼稚。」她還是抓著頭髮,笑得真的是難為情的味道,「都這麼大的人啦,卻還會一時衝動地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會網友。」

  他微微一笑,專注地開著他的車,還是沒有說話。

  「不過戀戀雖然有時候是有一點孩子氣,可是她真的是很好的一個女孩啊。她很孝順,從來不惹父母生氣,每到週末,都會回家去陪老人們吃飯逛街。心腸也很好的,我們這些朋友,最講義氣的便是她。」

  他挑挑眉,很聰明地沒有搭話。

  「她模樣也不錯啊,雖然稱不上是什麼絕色美女,可也是比小家碧玉好上不是一分兩分啊!」她笑,挺胸抬頭,很認真很自豪地誇獎著自己的好朋友,「工作也好,家裡條件也不錯。」

  不知為什麼,他的心,突然有一點點冷下來。

  她卻還在繼續往下數著她好朋友的優點。

  有些煩躁地皺下眉,他咳了聲,突然不想再聽她說話。

  她卻沒有注意他的神色表情,只很仔細地介紹著她好朋友從上幼兒園到大學到出社會工作的種種光輝歷程,很是與有榮焉地越說越興奮。

  「柳小姐。」

  自從相識以來,他第一次如此喊她,有禮而疏離。

  「……所以,你要不要試著和——」她頓住,然後有些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柳小姐,快下高速了,你想到哪裡下車?」

  她愣了愣,然後不再往下介紹她好朋友的種種偉大事跡了。

  「我突然想起來,我很久不來京了,所以想順便去看看幾個大學同學。」他淡淡地道,「所以,就不能送你到書市去了。」

  「哦,沒關係。」她很快地恢復正常,笑著聳聳肩,「如果方便的話,就在三環隨便找個公交站放下我就可以啦。」

  「那好,等下午我辦完事了,咱們再電話聯繫,看我在哪裡接你。」他放慢車速,將車慢慢駛進高速收費的交流道裡。

  「不用不用!」她笑著擺手,「現在車那麼方便,再說我還不知道要逛到幾點呢,耽誤你了總是不好。你辦完事就自己走就好,反正我要去的那裡離火車站挺緊近,坐火車回去就好。」

  「那,好吧。」他拿出收費卡,也開始笑,「真的很對不起啊。」

  「謝你還來不及呢。」她笑著突然拿過他的高速收費卡,等車子開到了收費窗口下,他打開車窗,還不等向她拿回卡片,她已經探手越過他將卡連同紙幣笑瞇瞇地遞給了收費人員。

  他愣了下,要說話,她卻已經握著找回來的零錢坐了回去。

  後面車子輕輕鳴了聲,他忙將車子駛出收費口,繼續向前開。

  「小——」

  「哦,你不要在意啊。」她卻打斷他的話,笑瞇瞇地將零錢塞回包包,「搭你的車子我已經很不好意思啦,如果你不讓我意思一點的話,下一次我可就不敢再請你幫忙了。」

  「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

  「什麼也不要說啦,我懂的。」她依然笑瞇瞇的,將手重新支到車窗上,眼,望著窗外漸漸多了的人煙,開始跟著音響輕輕哼起來。

  他不知為什麼,心裡更加煩躁起來。

  「對了,等我回去了,找個時間請你吃飯啊。」她聽完了一首歌,在間歇笑瞇瞇地說,「來而不往非禮也。白先生請千萬不要托辭啊!」

  他皺眉,卻說不出話。

  「啊,你不用送我到三環啦!」她突然又拍拍額頭,笑一聲,「等一下看到公交站點了就放我下來好了,我上次坐客車來,司機師傅告訴過我,從這裡下車,不用轉公交就能到書市。」

  他嘴唇張了又張,卻還是說不出話來。

  然後,她也不再說話,只專注地望著前面的道路。

  然後,果然看到了一個公交站點,她不顧他的拒絕,真的下了車子,朝著他笑瞇瞇地揮揮手,然後,站到站台上,掏出手機,低頭按起按鍵。

  他直直盯了她片刻,突然狠狠地砸了下方向盤,然後飛也似的將車子駛出她的視線範圍。

  然後,下午,他一個人駕駛著車子在三環轉了一個來回,甚至將車開到了她今天要去的那個週末書市的門口。

  然後,他將那首《一起吃苦的幸福》音量開到最大,來來回回地反覆播放。

  然後,相同的旋律裡,他一個人孤獨地踏上了回程。

  然後,他將自己,狠狠地罵了一頓。

  然後,和他那一幫的狐朋狗友一起,買醉,大笑著宣佈:他,小白先生,自由了。

  本已經鼓足勇氣,想認真開始的一段戀愛。

  卻在還沒開始的時候,就已經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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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0 23:00:59

第4章(1)  

  從京城獨自回來後,他也曾禮貌地發消息給她,問她是否順利回家。她很有禮貌地回了消息,說一切順利,謝謝他的關心,同時表示,如果他有時間,她想請他吃飯,聊表謝意。

  他笑了笑,只回了「有機會」幾個字,便將通訊錄上的那個「小黑」刪了去,從此不再聯繫。

  然後,朋友的聚會依然,但他卻不再常去,即便實在推不脫,去之前也會輕描淡寫地打聽與會者的名字,如果有她,便是答應了,也會臨時爽約,漸漸地,朋友或許都知道了他的意思,便很體貼地將他與她分割開來,慢慢地,便如認識她之前一般,他參加的聚會上再也尋不到那笑瞇瞇的身影。

  如果將那格子長褲淡粉色的長袖薄衫從他記憶中剔除,一切,便似乎又美好起來。

  他,似乎還是原先的那個他。

  於是,時間就這樣慢慢地走過。

  夏天又到了,王大連同他新一任的女朋友又分了手,在酒吧拉著他大哭,然後決定將戀愛專項基金改變用途,去外地旅遊一趟,同時很熱切地盼望他可以同行,甚至可以包攬他所有的費用。他卻沒有了以前對旅遊的熱切,想也不想地拒絕,奮發精神專心致志發展他的小工作室。

  然後,秋天來了。

  十一長假,他那幫狐朋狗友邀請他來個某地某山某日游,他打聽了下,在旅遊團裡竟然有她的名字,於是猶豫了下,還是以工作忙為借口推辭掉了。

  於是整整的七天長假,他的狐朋狗友結團浩浩蕩蕩前去了四川峨嵋六日游,他卻窩在他小小的工作室,想起了去年的海,去年的山,去年的一切,然後喝了一打的啤酒,狐朋狗友之一發消息給他,問他在做什麼,他答曰:困坐愁城。

  是的,困坐愁城。

  常常不論坐在哪裡,家中也好,工作室也罷,酒吧也可以,霓虹閃爍的大道上也好啊,可是,塞在耳朵中的MP3,反覆唱的是那一首《一起吃苦的幸福》,合起的眼睛裡,習慣性出現的,是那格子長褲淡粉色的長袖薄衫,酒醉了的腦子中,永遠是那柔和的眸,平和的笑,細聲細語的帶著婉轉尾音的話語。

  他都懷疑,他快要瘋了。

  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已,不過是生命旅程中一名匆匆的過客而已,不過是——還沒有開始便已經結束了的一段喜歡而已,值得他這麼困坐愁城嗎?

  狠狠地拍拍額,他聳肩苦笑。

  狐朋狗友玩夠了回來,將數碼相機丟給他,要他幫忙設計一下,做幾本相冊子好永存紀念。他推脫不得,將儲存卡內的相片在電腦上一一調出,笑的,鬧的,做鬼臉的,一大堆的人頭中,他的眼,只獨獨看到一個,唯一的一個。

  微笑著的,裝可愛著的,大笑著的,奔跑著的,敞開雙臂迎風玉立著的,甚至窩在車廂呼呼大睡睡得一塌糊塗的……

  厚厚的相冊子設計成好幾個版本任朋友們自己去選擇,他卻將很薄很薄的一本精緻小冊子偷偷壓到了自己的枕頭下,睡前看,醒來看,一有時間就捧起來看得不亦樂乎。

  然後更加的唾棄自己。

  白重陽啊白重陽,你真的快要成「小白」啦!

  然後,他的生日到了。

  本不想過什麼生日的,又不是小孩子,卻一年一年的似乎成了慣例,一大堆的狐朋狗友聚在他一個人住的房子中,喝酒,唱歌,打牌,聊天,講帶顏色的笑話。

  他癱在客廳的一角,灌著啤酒,一切隨他們去。

  他這些狐朋狗友似乎知道他心裡的不痛快,便什麼也不煩他,將他很善解人意地丟到一旁,若無旁人地在他的地盤聚成一團聊天打屁。

  可是,不懂人眼色的人還是有的。

  例如王大連老兄。

  自夏天王兄力邀某人同來一趟失戀之旅卻不果後,這許多時日來便再不曾有時間搭理過某人。

  某人也就順理成章地將之拋棄,反正,王老兄平日找他尋他煩他,所為的,一是女朋友,二是女朋友,第三,還是女朋友而已。

  所以,當白重陽眼角瞥到這老兄又笑嘻嘻地湊過來之後,他索性閉上眼,來個置之不理。

  於是,任王家老兄在他耳朵邊嘮叨著一大堆、關於最新一任很可能勝利踏進王家門庭、並順利榮登王家族譜的某一位美女的光輝事跡,他依然閉著雙眼,不看,不聽,不聞,不語。

  然後,在聽到某一個他極力想忘記的名字後,他終於爆了。

  「你再說一次!」

  他一下子跳站起來,手中的易拉罐隨便往地板上一丟,手,惡狠狠地抓住了某位正陷於未來甜蜜生活幻想之人的脖子,將之很利索地拎得離地三寸。

  「說、說什麼啊?」王大連大驚,雙手摟住某人鐵臂,極力扭轉腦袋,想向廳中其他人尋求生機。

  「你說你要結婚了?!」

  「是,是啊!初步定在元旦。」

  「你說你要請我做伴郎?!」

  「是,是啊,如果您老人家同意。」

  「你說你的新娘子是——許戀戀?!」

  「是,是啊,我們夏天就確立戀愛關係了。」

  「你說,你娘子要請的伴娘是——柳青依?!」

  「是,是啊,小黑姐姐總是我的大媒啊。」

  「你說——」

  「喂,重陽,你先鬆開大連吧!」一堆狐朋狗友一看情勢不對頭,立刻前來解圍,「你要問什麼,就好好問他好了啊,別這樣啊!」

  咬牙切齒的,好比有著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啊!

  襯衫下糾結的肌肉抖了好久,雙眼爆紅的人才放開了手中幾乎快要斷氣的未來新郎官。

  「許戀戀、許戀戀——」他咬牙,白的臉而今紅到一百度,「你不會告訴我,你夏天就和她勾搭上了吧?」

  「是啊,是啊,那時候我不是失戀了嘛,是她陪我走出了人生的低潮……」看一眼一旁唾棄的眾眼神,可憐的未來新郎官笑呵呵地摸摸腦袋,「其實也怪不好意思的,都認識那麼多年了,最近才覺得她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所以就想發展一下,而後——」

  嘿嘿,結果,郎有情,妹有意,相互瞭解的兩個人果真容易發展,很快就認定他(她)就是我這輩子在等的人,所以,自然而然就論及婚嫁了啊。

  白重陽呆呆立了許久,然後重重歎了口氣,無力地癱坐回地板上。

  「怎麼了啊,怎麼了啊,重陽?」狐朋狗友們一個個幾乎嚇到呆,忙忙圍在他身邊,急急關切。

  「我還以為,哈哈,我還以為——」他突然仰天大笑幾聲。

  「重陽,你難道從來喜歡的就不是那個小黑?卻是那個許戀戀?!」眾人大驚失色,怕極了兄弟閻牆戲碼的上演。

  「去!我又不是王大連,怎麼會喜歡一個喜歡裝幼稚的女人!」

  「喂——」

  「好啦好啦,大連,你先別生氣,先聽重陽說嘛!」

  「有什麼好說的啊!大連,我問你。」他抹一把臉,歎口氣,紅的臉色慢慢恢復,「你說,是柳青依——就是小黑幫你們牽的線?」

  「是啊,其實是戀戀先對我動心的哦!」王大連先是很得意地聲明一下,而後才接著往下說,「可我們都認識這麼多年了,直接說有點不好意思,就托了小黑幫忙探聽一下我的意思啊。」

  「小黑問過你了?」

  「問了,自然問了啊!」這是想當然的嘛,「你還記得那次你去京城辦事不?」

  「記得。」他苦笑。

  「本來,戀戀的意思是要小黑先從你那裡探聽一下我的意思——誰叫咱倆是好哥們呢——可是小黑說有什麼好扭扭捏捏的啊?聽說我又失戀了後就很乾脆地直接打電話給我,問我什麼想法,我有什麼想法啊,有美女主動投懷送抱,我感激還來不及哩,才不會傻子地推掉!所以我和戀戀就正式開始交往了啊。」

  ……

  所以說,他才是傻子!

  白重陽啊白重陽,你真的是小白啊!

  用力地抹幾把臉,用力地甩甩頭,用力地將拳擊在地板上,用力地站了起來。

  「重陽?」

  「大連,你打電話給許戀戀。」

  「做什麼?」

  「你管我做什麼!手機拿來!」

  很凶狠地從兄弟手裡奪過手機,他找到號碼,立刻撥了出去。

  「許戀戀?我白重陽。問你一點事……對,是你那個好朋友柳青依……你笑什麼笑?!你就痛快告訴我,小黑現在有人沒有……廢話,不追她我幹嗎問你這些?!好,我知道了,謝了……等你和大連結婚的時候,我包大紅包……現在?真的?好,就這樣,拜拜!」

  手機「啪」地一合,他仰首,用傲視天下的眼神一一掃過周圍呆若木雞的眾狐朋狗友,大笑著高聲喝道:「兄弟們!我,小白先生,要戀愛了!」

  想到不如做到,心動不如行動。

  在農曆九月九的溫柔夜色裡,很冷血地拋棄自己的眾兄弟,年齡已跨入二十九歲大門的壽星公小白先生,很麻利地從超市打包了一大堆的瓶瓶袋袋,路過鮮花店再進去飛速地打包了正紅的玫瑰花一束共計九十九朵,然後打車直奔這一年來快將他攪瘋的女人小黑姑娘的書店!

第4章(2)  

  敲敲已經拉下來的卷門,他咧著大嘴巴,有些傻呵呵地笑著。

  自動卷門很快地升上去,玻璃門內,小黑姑娘正瞪大眼睛瞪著他。

  手裡拎著,懷裡抱著,小白先生很艱難地拿手肘推開門擠進去,先將手中拎著的瓶瓶袋袋丟到地板上,然後將大大的花束硬塞進已經有些呆住的小黑姑娘手裡。

  再然後,他笑著抓抓頭髮。

  「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很傻。」

  小黑姑娘很配合地點點頭。

  「我也知道,過去這一段時間我很蠢。」

  小黑姑娘聳聳肩。

  「怎麼說呢?」他狠勁地拍拍額頭,大笑,「我還是直說好了。柳青依,小黑姑娘,我白重陽,小白先生,喜歡你,從去年在北戴河見到你之後,就漸漸喜歡上了你。」

  快要遮住眉眼的大花束被放到電腦桌上,小黑姑娘歎口氣。

  「原先去北京那次,其實已經下了決心要向你說明了,不過我太白,竟然搞錯了!」

  他再狠勁拍額頭,用力地抓抓快成雞窩的頭髮,還是笑。

  「我聽你那麼大力地誇許戀戀,就自作多情地以為你要撮合我和她!」

  他大歎,大笑。

  「我的小毛病很多,其中之一就是比較自傲。當時我一聽你那麼說,就惱了。我心裡想,我這些時日做的難道還不夠,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即使你不喜歡我,直接拒絕就好啊,何必非要牽進一個第三者,太不應該這樣吧?」

  她搖搖頭,面色和平地望著他。

  「所以當時的反應有點失誤,你千萬不要見怪啊!」回想起當時自己的小家子氣,他本就已經夠紅的臉更紅了幾分,「我一向以為自己拿得起放得下,所以,我以為你對我沒意思就很痛快地也下了決定,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所以從那以後到今天晚上之前為止,我就不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她挑挑眉,依然不語。

  「結果今天才知道,當時你的意思是想從我這裡探聽一下王大連,所以我這個後悔啊!」他突然收住笑,很認真地看向一直無語的女子,輕輕說,「我希望我沒有來遲。」

  然後,他靜靜望著她,靜靜等候她的答案。

  然後——

  然後,他蹲在她身邊,開始幫她整理地上一堆堆的散亂圖書。

  「做什麼晚上要整理這些啊?」

  她沒有回答他,只將卷門放下來,然後繼續蹲下去做著自己剛被打斷的事。

  他也不期望小黑姑娘會很爽快地給出自己答案,立刻從善如流,很會看人眼色地充當起快樂的免費勞工。

  嘿嘿,或許有可能,會有機會成為「老公」也說不定哦!

  他笑得更開,扭頭先看了一會兒她的動作,然後很利索地學著她的模樣,開始先將地上的書整理好,再一一打包。

  「我不知道你從我朋友那裡瞭解我有多少,如果不嫌我�嗦,我很樂意向小黑姑娘來一次詳細的自我介紹。」

  小黑姑娘沒有理會他,當然了,沒有反對就是同意啦——他就很快樂地開始自我介紹,或曰:自我推銷。

  從他一歲會說話兩歲會背詩三歲上幼兒園勇奪小紅花開始,到他大學畢業成為社會新鮮人再到現在成立小工作室為止,在其後的一個小時內,他滔滔不絕,仿若長江氾濫之水,一瀉千里,大有直奔東海捲起萬重波浪的偉大志向。

  「……所以,吶,你看,我雖然有時候的確不怎麼樣,也有些這樣的毛病那樣的缺點,但總體來說,其實本人還是很有作為的社會有志青年一名啊,不吸煙,雖然偶爾喝一點點小酒,但絕對不會嗜酒成癮,更不會發發什麼酒瘋。」

  蹲了半天的腿真的有些吃不消了,可他還是很有毅力地繼續蹲下去,「還有,我很潔身自好的,燈紅酒綠之地向來不……好啦,是很少進去,但即使進去了也不過是隨便坐一刻而已,違法亂紀的壞事是從來不沾的!」

  小黑姑娘只繼續打包著地上越來越少的圖書,還是一句話也沒有。

  他不洩氣,再接再厲。

  「雖然也交過幾個女朋友,但從來不曾腳踏兩條船過,每次分手都是很和平的,分手的理由也都是很正當的——」

  「什麼叫做『正當』?」她突然淡淡開口。

  他愣了下,才急忙解釋:「相處久了,覺得性格合不來,志趣不相投,所以,免得相互耽誤了,就一切說開,分手了啊。」

  「相處久了?」她淡淡一笑,「你覺得你和我相處得還不夠久嗎?」

  「……」

  他愣住,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我們認識的時間其實已經不短了,你覺得,你瞭解了我多少,而我,又瞭解你多少呢?」

  他說不出話來。

  「我認識了你,你知道了我,只是因為我們是朋友的朋友,所以很順理成章地也成了朋友——但,我們之間的關係,也就這樣了,朋友。」

  他怔住。

  「或者,因為一些的相處,你對我產生了一些想法,但這都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與我有什麼關係?」

  他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

  「你說,上京那次你原本想同我明白了地說的,可是,因為一些誤解,所以就……蹉跎至今了。」

  她微微沉吟一下,盡量用不刺激他的言辭,卻不知道她認為很和平的言辭已經深深刺激到他了。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了,所以你就立刻趕了過來——是這樣吧?」

  雖然知道她對他還是存在著誤解,但這話卻是不錯,所以他用力地點頭。

  「那麼,小白先生。」她站起來,歎口氣,笑瞇瞇地望蹲在地上的他,「你是怎麼知道,我就會一定接受你的意思呢?」

  他仰頭看著她,一時無語。

  「你啊,最大的毛病就是,你太一切以自我為中心啦。」

  他想也不想地用力點頭。

  「所以,白重陽,我可以明白告訴你,我對你沒那意思。」

  微微垂望他的眼,還是平和而和氣的,沒有他曾想像中的羞怯,更沒有他夢中曾有著的喜悅。

  「可是,小黑……」

  「已經很晚了,可以走了嗎?」她依然是他記憶中的模樣,笑著,溫和地望著他。

  他訥訥地站起來,早已麻澀的腿卻一軟,如果不是她在一邊撐住了他的臂膀,他幾乎摔到地上。

  「喂喂喂,小心一點,小白先生!」她竟然還笑吟吟同他開著玩笑,「如果摔傷了,我可是不負責醫藥費的啊。」

  他站穩,在她手離開自己臂膀的那一瞬,反手拉住她的手。

  「柳青依。」記憶中,他從不曾這般地喊過她的名字,「柳青依,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

  原本滿懷的喜悅,而今已經被她笑瞇瞇的模樣打擊得只剩酸酸的苦澀。

  她揚眉,想抽回自己的手卻不得,便任他握著,平和的眼,靜靜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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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0 23:01:52

第5章(1)  

  「然後咧,然後咧?」

  唯恐天下不亂的許戀戀大小姐興致勃勃地趴在櫃檯上,很是幸災樂禍地追問故事的進展。

  「然後?」柳青依揚眉淺淺一笑,將還回來的書一本本按照順序放回書架,慢慢地說下去,「然後就game  over啊,不然還能怎樣?」

  雖然這些日子以來,小白先生是有事沒事便過來纏她,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就答應了他吧,就同意了他吧,就給他一個機會吧……朋友的聚會上,也再次常常出現了他的影子,去聚餐,去玩,去朋友家打牌……看著幾乎是隨時可見的笑臉,她都有些不忍心了。

  「啊,青依,你也太狠了吧!」許戀戀很失望地歎口氣,爬進櫃檯內坐下,「其實說真的,白重陽真的還算不錯的啊,如今這世上好男人越來越少了,能把握一個差不多的就很幸運了,你就給他一個機會嘛!」

  「機會是自己努力爭取的,要人給的算什麼機會?」

  「這話不正確啊,如果你不給他開一扇窗,他就算再怎麼努力爭取,也抓不到機會啊。」

  「那只有怨他手氣不好了。」她搖頭,將書擺整齊,退後一步,再仔細地看看。

  「青依,其實,你有時候也太……」抓抓頭髮,許戀戀尋找合適的形容詞,「怎麼說呢,如果讓不瞭解你的人來說,就會說你太假正經,明明是玩笑一句也就過了,可你往往是太認真對待,所以,反而會讓人覺得,你太小題大做了。」

  「哦?」

  「你別不當真,我是很認真地在說呢。」

  「好啊,我認真聽。」

  「現在就是這樣,有些事不需要那麼說一是一說二就是二的,睜隻眼閉只眼,大家你也高興我也高興,不就過去了嘛!」

  「是啊,皆大歡喜。」

  「對對,就是這一句,皆大歡喜!」

  「可是,我就是這樣的性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攤攤手,柳青依笑笑,「我不管這個世道是怎樣的,嬉皮笑臉,漫不經心,急功近利,我行我素——我也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我只知道,我想要的生活,就是生活,認真的,正經的,一絲不苟的生活。」

  「青依啊青依!」

  「你這是什麼表情啊?」她被許戀戀那垂頭喪氣的可愛模樣逗樂了,乾笑了幾聲,想說什麼,有人走進來,看書,問價,還價,打包,付錢,等店裡重新恢復了平靜,她才繼續說下去,「我沒什麼好相與不好相與的,只是我看不慣的事,看不慣的人,很難再去看慣的。」

  「可以慢慢改啊!」

  「他改還是我改?」

  「一起改啊。」

  「為什麼要我改?」

  「兩個人想長久地相處下去,必須要做一些的妥協與改變啊。」

  「那是要相愛的人才成吧。」她笑。

  「你愛上他不就成了?」簡直快被打敗了!

  「我為什麼要愛上他?」

  「青依啊青依!」

  「愛一個人,必然是需要一些理由的吧?世界上有無緣無故的愛嗎?」

  「那你去尋找他的好啊。如果你一點機會也不給他,自然也就看不到他的好,看不到他的好,當然會是你這樣的說法!」「哦,說來說去,倒是我的不對了?」

  「青依啊青依!」

  「你哭什麼啊?」她哭笑不得地聳聳肩搖搖頭,靠著書架,歎息一聲,「你怎麼突然幫白重陽說起話來?我記得你原先也和他不熟吧。」

  「我哪裡是幫他說話啊?」簡直快爆了!「我是幫理不幫親好不好!」

  「好,好,你大公無私。」她舉手,宣佈投降,「可以了吧?」

  「不可以!」

  「那你到底還想怎樣?」

  「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看白重陽的!」

  「怎麼看他嘛!」她微歪頭,想了想,笑了,「不就是很大男人的一個男人。」

  「大男人?白重陽?不會吧?我一直看他很是彬彬有禮的啊,對人又和氣,說話又很風趣,思想也挺新潮的,還有能力也不錯,很有成為新一代好男人的希望啊。」

  「哦?既然這麼好,你當初怎麼沒有看上他?」

  「喂!柳青依!」

  「好啦好啦,我錯了。」她舉高雙手,乖乖俯首認罪。

  「你知道他的處世名言嗎,青依?」

  「說來聽聽。」

  「其實與牛奶的廣告詞很像的。」想了想,許戀戀慢慢說,「Work  with  my  heart,Enjoy  with  my  soul.」

  「用心工作,用心享受生活?」這座城市中很有名的一種純牛奶的廣告詞。

  「是啊,用高標準要求自己,也享受高標準的生活。」

  「哈,你是那種純牛奶的忠實用戶啊,背得這麼熟。」

  「青依!」

  「好啦,您請繼續。」

  「其實,我覺得,只從他的處世格言裡,就知道這個人絕對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男人,他或許有些玩世不恭,也有些自高自大,但天下哪裡有完美的人呀?好好改造就可以了啊。終究會有一天,他會變成你所希望的那個人——這不就可以了嗎?」「是,是,是可以了。」她隨口敷衍。

  「青依——」

  「好啦,我再次認真承認錯誤!許大小姐,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啊?」她快受不了了啊!

  「我說了這麼多,你還不知道我要說什麼?!」這一次,真的被氣爆了!許戀戀拍案而起,瞪圓明媚的大眼,氣焰直衝天際,「柳青依,你不要惹我哦!」

  「我哪裡敢惹你啊,姑奶奶!」她向來是溫柔的一攤水,她們這些朋友向來是將她當作實質上的垃圾桶在用的啊!

  「反正我說了這麼多,你給我好好想一想!我可認真地告訴你哦,白重陽真的算是一個比較優質的男人了,你也不小了,該認真地考慮考慮人生大事啦!」

  「是,我一定會好好地想認真地考慮,許媽媽!」

  「柳青依!」

  「戀戀,你知道我為什麼拒絕了他嗎?」她突然不再笑著應付,沉靜的面容,瞧不出剛才一絲一毫的敷衍。

  「呃?」

  「因為我也是大女人主義啊。」她又開始笑,見好朋友真的要翻臉,馬上又很認真地說,「他當初誤會我,雖然沒有明白說出來,可意思就是『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啊,何必假裝好心拉攏我和別人?』」

  「可他已經向你道歉了啊。」

  「道歉是後來的事,那不重要。」

  「那你認為什麼是重要的?」

  「他的態度。」

  「啥米?」

  「對我有意思,所以到處都可以看到他,對我失了興趣,立刻就不再見我——」

  「他是自尊受傷了嘛!」

  「那我呢,我就沒有自尊心了?」

  「也不是啦——」

  「什麼也或許不是,但,他的確已經傷到了我。」慢慢地說完,柳青依笑笑,「大家都不是小孩子,可這件事,他卻是拿小孩子的心態在玩。抱歉,我就算被說是『假正經』,可也不能接受。」

  「可是,青依——」

  「好啦,戀戀,不要再說了。」

  「可白重陽這次是真的在認真追你啊。」

  「所以,我就該痛快地點頭,讓他追到手。」

  「也不是啦——」

  「就算讓他追到了,那以後呢?」

  「以後,以後——」

  「如果合適,就繼續下去?如果不合適,就一拍兩散?」她冷冷哼一聲,「抱歉,這不是我的處世格言,所以,我不同意。」

  「你不要這麼悲觀好不好?你看我和王大連,這不是說結婚就要結婚了嘛!」

  「可我不是你啊,戀戀。」她笑著搖頭,走過去,從電腦裡選歌,「我的人生,我不想有什麼變數。我想要的,不是一時的快樂。」

  「那你到底想要什麼啊?」

  她笑笑,不說話。

  緩慢的前奏從音響慢慢流淌出來。

  一起吃苦的幸福。

  「一起吃苦的幸福?!」

  他攤攤肩,很認真地點頭。

  「多老的歌兒啊!」周小朋先撇撇嘴巴,「現在不都是喜歡周傑倫蔡依林嗎?怎麼還有人喜歡這麼老舊的歌呀!」

  「你少說兩句啊。」很不滿地瞪狐朋狗友一眼,白重陽抓抓頭髮,卻見周圍的人個個都拿看外星人的眼神在看他,便很納悶地問,「怎麼了?」

  「重陽,你可真的還是重陽?」王大連眼含熱淚,擁抱他。

  「小白,你果真是越來越小白!」周小朋第二個抱上來。

  「你叫我們說你什麼好呢,白重陽!」另一個狐朋狗友也擠過來湊熱鬧。

  「你們夠了啊!」哭笑不得地將身上的八爪章魚們一一拎到一邊,他瞪瞪眼,「我找你們來不是為了討論我的!」

  「是,是,你是為了博美人小黑開心,要我們犧牲把妹妹睡大覺的寶貴時間來陪人打牌嘛!」

  「你越說越過分了,小朋。」他笑著拍狐朋狗友一巴掌,「等青依來了,你們說話給我小心些,少給我嬉皮笑臉的,記得啊!」

  「喲喲喲!還『青依』!」周小朋立刻吐他的槽,「什麼時候這麼文言文啦?小黑這名字多好聽,做什麼正正經經地喊『青依』!」

  「周、小、朋。」

  「好,好,我不說還不成嘛!重陽,剛才你說什麼?」

  「我是說啊,青依這樣子喜歡這首歌,自然是有原因的。」

  「正確!」狐朋狗友一起為他鼓掌,請他繼續分析。

第5章(2)  

  「可我聽了無數遍了,還是抓不出中心思想來。」他拍拍額頭,再聳聳肩。

  「那你就當作它處處是中心,句句有思想好了。」狐朋狗友之一不負責任地出主意,然後引來眾人一致的白眼。

  「那她曾對你說過什麼沒有,關於這首歌?」王大連手摸下頜,很嚴肅地問,「你不是托戀戀探聽一下小黑姐姐的意思嘛,可戀戀打探了半天,我覺得也沒什麼有值得注意的啊。」

  「她是說過一些。」小白先生很認真地回憶,「她先是說,每一次聽這首歌,總覺得心裡酸酸甜甜五味雜陳,有一點絕望,可又忍不住心喜有所期待。然後又說,現在一起享受幸福似乎很司空見慣,但一起吃苦的幸福卻是很難得——我似乎有點明白了——」

  「什麼意思?」狐朋狗友之一虛心求教。

  「對了,大連,你家戀戀是說,青依說過『她的人生,她不想有什麼變數。她想要的,不是一時的快樂。』是吧?」

  「大哥呀,你問戀戀好了,問我有什麼用!」

  「反正這麼一相加,我似乎真的抓住一點點的中心思想了。」他手一頓一頓地敲在早已準備好的麻將桌上,皺著的眉慢慢舒展。

  「什麼意思啊?」狐朋狗友之一再次虛心求教。

  「還真的一個很正經的女人。」小白先生歎,靠坐在舒服的沙發皮椅上,仰天,眼睛一眨不眨。

  「是很難追到手。」周小朋坐到他對面,也仰天,眼睛一眨不眨。

  「你怎麼會這麼想不開,天下的好女子千千萬萬,你怎麼就偏偏被小黑姐姐煞到了呢!」王大連坐在兩人中間,同樣的仰天,同樣的眼睛一眨不眨。

  「你就自找苦吃吧,小白!」其他的狐朋狗友們也是個個癱坐各處,仰天,眼睛一眨不眨。

  「到底什麼意思啊?」只有狐朋狗友之一還在很虛心地到處求教。

  只可惜人人如石雕泥塑,個個仰天,眼睛大睜,無人理會他。

  「到底在做什麼啊,你們!」狐朋狗友之一終於爆掉,將桌上的麻將牌「砰」地一砸,狠狠立誓,大聲道,「我以後還理你們這群瘋子,我就是最大的那個瘋子!」

  「唉,好了,好了,等著小黑姐姐大駕光臨也是等,咱們先開幾圈吧!」主人家周小朋先生首先收回仰天的姿態,很熱落地招呼客人們,「李力,你打不打?」

  李力,就是剛剛指天發下毒誓的狐朋狗友之一,馬上積極響應領導的號召,飛一般地擠進麻將桌上唯一的空位,笑瞇瞇地說:「好啊好啊,咱們先玩著,等小黑姐姐來了再重新開始好了!」然後立刻開始摞牌,摞好了自家的牌,抬頭,卻見其他的三人一動不動地手支下頜,正笑瞇瞇地瞅著他。

  「怎、怎麼了啊?」他頭皮發麻,第N度虛心求教。

  「瘋、子!」

  無數聲唾棄的唾棄,終於將這位狐朋狗友之一淹沒在唾棄的唾棄裡。

  「啊——」狐朋狗友之一抱頭,終於宣告神經失常。

  他,上輩子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偏偏認識了這麼一幫冷血的狐朋狗友?

  她,上輩子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偏偏認識了這麼一群瘋子?

  「三萬!」

  恨恨地將手中的麻將丟出去,她首度在不怎麼熟悉的人前露出陰沉的真面目。

  「等一下,等一下!」

  被丟出去的牌被一隻白皙的手掌很憐惜地拾回來重新插進她的牌中。

  她猛地回頭。

  其他的三位牌友也猛地眼睛大瞪。

  「瞪什麼瞪啊?」白皙手掌的主人很斯文很和氣地一笑,精神的黑眼珠卻威嚇似的慢慢一瞇,「我又沒看到你們三家的牌。」

  三位牌友恍然大悟,忙笑瞇瞇地點頭,不言不語。

  「青依——」很溫和的輕輕一聲喊,全然未覺包括被喊的人在內的全體聽眾集體打了個寒戰,「你看,外面已經有兩張西風啦,你還捏著它做什麼?西風!」白皙的手掌很瀟灑地將牌丟出去。

  牌桌上暫時一陣寂靜。

  坐在可憐下家的周小朋左看看右看看,見沒有人說話,便努力地笑笑,很有商有量地說:「沒有人吃碰嗎?那我就拿牌——」

  「等一下,等一下!」白皙的手掌又很憐惜地將西風拿了回去。

  眾人咬牙,勉強垂下眼珠子,不敢瞪。

  「又怎麼了?」她深深吸一口氣。

  「我想三萬也沒有用,西風還是留著吧!」

  她忍耐,重新打出三萬。

  「等一下,等一下!」

  眾人頓時一口氣上不來。

  「你到底要怎樣?!」

  小黑姐姐要爆了。

  「我想,還是先打西風吧。」自告奮勇充當最佳謀士的男人還是笑瞇瞇地,很負責任地全盤考慮,一切從大局出發,「三萬容易靠牌啊。」

  「重陽,你決定了?」坐在下家的周小朋很盡責地再問一句。

  「決定了,你看我像是舉棋不定的人嗎?」

  ……

  像,不但像,你根本就是啊!

  眾人心中暗自唾棄。

  「那我拿牌了哦?」周小朋小心翼翼地通告全場。

  手,很慢很慢地伸出去。

  「等一下,哈哈,等一下。」

  眾人癱了。

  「王大連你做什麼?!」

  「哈哈,不好意思,哈哈,很不湊巧,戀戀正在單吊西風,本來她還想下一圈改牌的……哈哈,我們糊了,糊了。」

  ……

  這牌,真真是沒法子打了!

  咬牙,她站起來,很痛快地讓位。

  「白重陽,你接著打吧!」既然牌癮這麼大,就自己玩好了!

  「青依,你打,你打。」小白先生忙謙虛地搖搖白皙的手掌,很慚愧地說,「剛才我錯,如果不打西風,糊的就是你了!哈哈,這一局算我的,算我的。」

  她吸氣,吸氣,最終決定還是直接走人。

  「青依,青依?」小白先生立刻搖著尾巴追了上去。

  眾人搖搖頭,集體呼出一口長氣。

  終於可以安靜地打牌了!

  「戀戀,你家小黑姐姐果真很有個性啊!」有情郎含情脈脈。

  「大連,你家的小白哥哥果然很有風度啊!」有意妹輕訴衷腸。

  眾人絕倒。

  果然,小黑配小白,果真是——

  「現在,我真的挺可憐小黑姐姐的。」

  某一位很有良心的狐朋狗友喃喃慨歎。

  「現在,我真的相信小白果真是小白。」

  另一位也比較有良心的狐朋狗友尷尬一笑。

  「愛情啊,你真偉大!」

  李力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這一次,他很聰明地沒有再度虛心求教,只搖頭晃腦地,大聲唱道:「瘋子!」

  只是,被從天而降的板磚砸得滿頭包的人,卻是他,唯有他。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

  他抱頭,含淚,大喊。

  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啊,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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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0 23:03:16

第6章(1)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

  她抱頭,含淚,大喊。

  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啊,為什麼?

  「白重陽!你說你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斯文和藹,穩重如山!你想找個什麼女人找不到,就算是想找一個男朋友也是信手而拈!」

  實在是氣到爆,將面前純良幼稚的小白拎到無人發覺的花園角落,柳青依真真是恨鐵不成鋼!

  「喂,我可從來沒想過要找一個『男朋友』!」小白還在很認真地要求上訴。

  「可你的確長得有點過於——俊秀啊。」

  火氣,不知為什麼,突然又降了下去,雙手環胸,柳青依突然有了想笑的心情。

  「謝謝誇獎。」雖然被心儀之人表揚,但如此的表揚詞彙卻實在難以讓當事人開心起來,儘管如此,他依然悶聲道謝,什麼時候也丟不掉禮貌兩字。

  「不客氣。」

  她笑著,歎口氣。

  「想一想,好像從來沒怎麼認真打量過你啊,白重陽。」

  「你現在就有機會可以上下仔細打量啊。」他嘀咕兩句,學她的模樣,雙手環胸,微斜著眼回視她。

  「你是挺白的。」她很中肯地點點頭。

  「你也不算太黑。」他禮尚往來。

  「耶,你頭髮挺黑挺濃密的嘛。」她嘖嘖有聲。

  「你的也不錯,我很喜歡你的長髮,如果散開了一定會很——抱歉,抱歉!」他小心地後退一步,很識時務地閉上嘴巴。

  「喲,劍眉,鳳目,懸鼻,丹唇!很漂亮嘛!」

  可是那調戲良家婦女一樣的惡少腔調,卻很明白地告訴他,他眼前這個女人絕對不是在誇獎他!

  「可是在我心裡,最漂亮的人是你,青依。」他含情脈脈,輕訴衷腸。

  「……」

  小黑對小白,第一局,俊秀的青年郎險險獲勝。

  他暗中比一個V形手勢,心跳慢慢回落,隱約知道一點對付這女子的技巧了。

  「白重陽,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這樣啊?」

  第二局攻防大賽開始,小黑首先出招。

  「我喜歡你,雖然以前因為思想不成熟被你討厭,但我會再接再厲,一直到你肯接受我為止。」他淡淡伸出手,淡淡說出自己的心裡所想,「我其實也不想這樣的,可你也聽說過啊,愛情會讓人失常。」

  她抖一抖,歎氣。

  「我其實很欣賞在秦皇島見到的那位小白先生的。」

  「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還是原來的小白先生啊。」他輕描淡寫地卻直接指出要點,「只是你看的方式不同,便似乎覺得我變了。還記得那首詩嗎: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問題是,你不是嶺與峰的橫豎問題啊!」她再歎,「我真的很難接受你現在的模樣!」

  「可這就是真正的我啊。」他依然輕描淡寫地直擊要害,「如果你只喜歡在秦皇島時禮貌斯文與任何人都淡然相處的我,那就是只喜歡我的那一部分,可人是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你不能要求我只保持那一種面貌,這對我是很不公平的。」

  ……

  無法溝通。

  於是第二局,還是小白先生暫時取得優勝。

    「或許你說得對。」

  沉默了一刻,青依輕輕一笑。

  「我的確不能要求你只保持一種面貌,那對你的確很不公平。可是,你這樣一直……站在我面前,難道對我就很公平了嗎?」

  「或許也不公平。」他淡淡承認,然後望著她,輕輕說,「可是,我並沒有對你造成任何實質的困擾——你先不要說話,先聽我說完,可以嗎?」

  她點了頭,他便接著往下說:「我真的很惹你討厭嗎?你真的見到我就會厭惡到吃不下飯去嗎?我在你的心目中,真的是很壞很讓你噁心的一個人嗎?」

  她想了想,搖頭。

  「我因為喜歡你,所以想向你說開,想徵詢你的意見,如果你不反對,那麼我們可以試著談一段戀愛,甚至可能走到婚姻的那一步——你別皺眉,我說的全是真的。那次,我在車上猶豫了許久,一直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同你說清楚呢?我想同你交往,真的是以結婚為目的的交往。」

  她看他。

  「可是,也許是當時我太緊張,所以,沒有聽清楚你的意思,就徑直自己得了結論:你不喜歡我,你想將我推銷給別人——就像你那天曾告訴許戀戀的: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啊,何必假裝好心拉攏我和別人?我當時的確是這樣想的——你不要告訴我,我們相處了那麼久,你就真的沒有看出我不斷接近你的用意。」

  她抿了抿唇,沒有點頭,卻也沒有搖頭。

  「然後我就立刻冷下態度對你,我現在鄭重向你道歉,當時我的態度還有隨後的舉動的確很幼稚,希望你不要生氣,更期望小黑姑娘你能快一點忘掉,因為我是一個臉皮很薄的男人,如果你一直氣我,我真的會變成紅臉關公也說不定。」

  她哭笑不得,瞪他一眼。

  這個男人啊,前面說得還那麼的鄭重,後面卻又開起了玩笑!

  實在是受不了他!

  「好了啊,你笑了,笑了就說明原諒我了啊,所以以後再也不許拿那件事擠耷我啊!」他一改剛才嚴肅的模樣,開始笑瞇瞇地望著她,眨眨黑亮的眼睛。

  她能說什麼?

  只能翻個白眼,很無奈地哼一聲。

  如此而已。

  「那,所以,現在,我再很認真地問你一句,青依,你真的不能接受現在的白重陽嗎?」

  她皺眉,沉默了半刻,才緩緩歎口氣,朝著他扮個鬼臉。

  雖然她的態度不怎麼嚴肅,但他可以接受啦。

  於是,小白先生繼續問小黑姑娘下去:「如果你能接受現在的白重陽了,那你覺得能不能和他發展一段感情呢?」不等她去想或說,他繼續說,「我知道你是很嚴肅的一個女人,甚至古板到讓我恨的地步,所以我才請你認真地考慮啊,我想同你交往,絕對是以結婚為目的的。」

  她漸漸臉紅,低著頭,卻還是沒有說話。

  他歎。

  「我原先以為你只是因為不喜歡我,所以才想也不想地拒絕了我的。」

  想起生日那一晚,他的心還在微微刺痛啊。

  「可我總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你知道嗎,從去京城那一天開始,我就一遍遍地在聽那一首《一起走過的幸福》,聽了這無數遍,今天我才終於微微懂了一點你那天說的話的意思!」

  她驚訝地抬頭。

  「你說,現在一起享受幸福似乎很司空見慣,但一起吃苦的幸福卻是很難得。你也曾對許戀戀說過:你的人生,你不想有什麼變數。你想要的,不是一時的快樂——對吧?」

  她震了下。

  「還記得我在車上說的那句話嗎?『想要這樣一段感情,卻又怕現實的重壓下,真的際遇起伏,最終煩惱無助』。是因為這樣吧,青依?」

  他凝著她一聲歎。

  「所以,你才逃避著我,或許一直逃避著任何可能讓你浮現這樣想法的感情。」

  她深吸了口氣,不自覺地站直了身體。

  「青依,我不敢給你下什麼保證,也不會向你發下什麼誓言。因為生活就是這樣,不知道哪一天,會發生怎樣的變故。所以,我只能告訴你,我現在是很認真的,是以結婚為目的的,想同你交往。」

  她不語,只平靜地望著面色一如她平靜的他。

  「未來怎樣,我不會是那歌中說的那樣,不敢期待。我很期待,一直期待著未來,更期待著我的未來可以有你的加入。」他握上她的手,輕輕望她,「所以,請和我交往,請和我戀愛。」

  她受驚一般,用力扯自己的手。

  他卻緊緊地握著,堅持而有力。

  「至少,請答應,試著和我交往,好嗎?」他不遮不掩地凝著她有些倉皇的眸,語氣堅定,「我們不能因為將來或許會有、那種根本不確定的傷痛,就將現在緊緊鎖起來。」

  她不再動。

  「青依,我真的很喜歡你。」

  她抿唇。

  「青依,和我戀愛吧!」

  她張唇,又合起,再張開,復又合起。

  「青依,至少和我試一試,好嗎?」

  她長長地望著他,他神情坦蕩,黑的眸子溫柔地凝著她,唇上,是從心底發出的笑意。

  終於,她慢慢點了頭。

  他一下子笑開,將她緊緊地摟進了懷裡,一迭聲地喊著她:「哦,青依,青依,青依,青依——」

  她唇又張了張,卻終究沒有說什麼,只閉上眼睛,試著伸手,慢慢回摟上他的腰。

  是啊,沒有試過,又怎知未來等待的,是什麼呢。

  不敢期待未來,她卻至少,還擁有現在。

  所以,就試一試吧!

  可是戀愛要如何地來試?

  起初,她還真的傷了一番腦筋。

  可後來,才發現,其實什麼也不用想,日子還是照著原來的日子過,生活還是原來一樣的生活,這個小白先生的加入,於她來說,就是多了一個朋友,頂多算是多了一個比較——親密一點的朋友,僅此而已。

  他並不常常來找她,他平日裡有工作要忙,能閒下來的時間也就是週末兩天,這也要排除他不定時的加班而言。他曾很苦惱地抓著頭髮對她說,都怪她攪得他心神不寧,所以前段時間接了超量的案子來做,結果當時忙著不算什麼,可後續的工作一做,她又攪和進來了……害他疲於奔命。

  然後,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很乖很乖地說:小黑,你就主動一點點,多過來陪我好不好?

  她當時笑著打他。

  他工作忙,難道她就那麼悠閒度日了?她的小書店雖然小,可也是整天離不開人,為了多賺一點養老本,她並沒有請人,只是在附近大學找了一名學生,以保證如果她有事不在,書店還能正常開門營業。所以,至少他還有周休兩日,她卻是一年三百六十天,卻連一日的休假也是沒有的。

  那麼,平日裡幾乎根本很少交集的兩個人,要如何的耕耘,才能牢固這剛剛實驗著開始的戀愛關係?

  真的很苦惱啊。

  小白先生抱頭大喊,她則搖頭而笑。

  所以,多是在下班時間,他跑過來她的書店,幫忙整理圖書啊,去大學打晚飯和她一起吃啊,趁著書店沒什麼顧客聊聊天啊,等晚上九點了,幫她關好書店的大門,送她回附近的居所,然後再跑回自己的家去。

  很累。

  她坦白告訴他。

  那有什麼法子?!

  小白先生卻眼睛瞪得大大地瞪她,然後笑瞇瞇地說:要不,我們住到一起好不好?

  然後在她的旋風腿或鐵砂掌飛來時抱頭鼠竄。

  真是小白啊,你如果說些好聽的話,例如為了你,我可以披星戴月、披荊斬棘、風雨無阻……只為能見你——不就好了?!

  許戀戀很不屑地哼小白先生。

  要你管啊!

  小白先生也很不屑地哼許家大小姐。

  原因是許家大小姐隨時可以殺到書店來消磨時間,隨時可能充當一百八十瓦的超級大燈泡,隨時可以夜宿小黑姑娘的香閨。

  這顯然極為不公平的待遇,實在讓小白先生上火。

  然後鬥雞決賽鐺鐺鳴鑼,正式拉開序幕。

  這讓旁邊坐成一團開茶會的眾家女子男子們笑成一團。

  你這裡的規矩一定要改一改!

  等到燈火闌珊,他陪她走在清冷的街道送她回住所時,他常常如此上書要求。

  可這些年一直是這樣的啊。

  她笑著搖頭。

  她的小店,從成立之初,就是朋友們聚會的所在,三五不時地下了班過來看看,偶爾她忙不過來時隨時一個電話就可以過來幫忙,這些年早已習慣,她總不能因為他的加入,就推拒掉她所有的朋友吧?

  我可以加入你的生活,但不能改變你的生活——是吧?

  小白先生顯然很氣憤。

  這樣的生活我很滿意啊,為什麼要更改?

  她回答得有些沒心沒肺,然後笑著看他表演變臉。

  可是我為了你,推掉了我所有狐朋狗友們的約會耶!

  他瞪著黑亮的眼睛,很是振振有辭,我們相互地遷就一點難道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

  她還是笑著。

第6章(2)  

  可是,相互的遷就,不等於一定要改變自己的生活啊。

  她雖然答應了他,願意嘗試一下戀愛的感覺,也願意兩個人相互地遷就一些,但她的生活,說實話,她並不怎麼喜歡改變。這些年她如此過著,雖然沒有什麼值得特別開心的,可也從沒有什麼值得去煩惱的,她也算是有一份小小的事業,有屬於自己的住所,有親愛友愛的家人朋友,有她幾乎想要有的一切——

  如此,於她來說,其實已經滿足。她從沒有什麼野心啊志向啊,少小時或許有過,可是,經歷過了生活,她不再是象牙塔中的公主,走進社會,走進現實,生活,就像她很喜歡的那首歌中說的那樣:只能彎腰低頭把夢越做越小了。

  記得表妹曾很好奇地問過她:姐姐,你為什麼從來不動心?

  她失笑。

  她只是凡人,怎麼會不動心?

  她也曾經是過懷春的少女,也曾幻想過白馬王子,也曾夢想著能尋到她愛的人,舉行盛大的婚禮,和愛的人牽手一生一世。

  上學時,工作時,自己開店時,她也見過不少很優秀的男生男孩男人,也曾小小地動過心,也曾偷偷暗戀,也想傳傳紙條,也會故作巧合地從那個人的面前走過,也會笑著鬧著吸引那個人的視線——可是,也不知是她的性子使然,還是她的確太正經,幾段小小的喜歡,在還沒有開始的時候,卻已經落下了帷幕。

  於是,這些年,一個人走過來。

  寂寞,有過,孤獨,有過,一個人的酸楚,有過。

  可,還是一個人慢慢地走著。

  也許是一個人太久的緣故,所以,漸漸地,也就對兩個人的可能,不太適應了吧。

  少小就離家求學,衣服自己洗,錢物自己計算,時間自己安排,心情自己收拾,什麼都是自己親手做——水龍頭跑水了可以自己拿搬頭擰緊,燈管壞了可以自己重新換一個,事事都可以親自動手來做。當自己可以將自己一個人的生活打理得很好,可以誰也不求地生活的時候,慢慢地就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真的很習慣了。

  可年紀擺在這裡,漸漸地,一年又一年,她走過了少時,走過了花季,也在漸漸地走過青春。家人,朋友,開始為她著急,開始為她發愁。

  你不小啦,該考慮考慮了。

  每次回家,父母,兄弟,姐妹,姑姑,叔叔,阿姨,鄰居……幾乎是見到她的每一個人都會輪番上陣,對她進行著苦口婆心的教育再教育。

  她頭疼得很啊。

  她從來不是獨身主義者,她從來沒說過要一個人過完一輩子,她更不是有什麼特殊的性取向,她只是還沒遇到適合她的那個人而已。

  她也曾從電視的談話節目中看到過,關於針對如她年紀的所謂「剩女時代」的到來的討論。

  關於她這般的大齡青年,關於為什麼還是單身,她其實是一樣的心思,她真的不是不想結婚,真的只是因為還沒尋到那個人而已,可以給她安全感,可以讓她放心依靠,可以讓她安心地將自己的一輩子托付。

  那什麼樣子的男人才符合你的條件啊?

  家人幾乎快被她逼瘋。

  什麼樣子的男人呢?

  要儀表堂堂嗎,要才學出眾嗎,要經濟基礎嗎,要有車有房嗎?

  要啊,她是很現實的人,麵包與鮮花,牛奶與愛情,她會想也不想地選擇麵包,選擇牛奶,風花雪月指天盟誓的愛情,卻從來是她的第二選擇。

  她每次都這麼漫不經心地回答著。

  真的,這就是她這些年一個人走過來的最大的原因啊。

  那天,他曾經問她,到底《一起吃苦的幸福》,你喜歡的是哪裡?

  她卻不知道該如何的回答。

  他說了,因為,她的不安全感,因為她對未來的恐懼,因為她喜歡的是那種一生一世的愛情,因為她害怕受傷——想要這樣一段感情,卻又怕現實的重壓下,真的際遇起伏,最終煩惱無助。

  可是,她從來不曾受過愛情上的傷,又如何談得上懼怕呢?

  她聳聳肩,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至少,他想的,其實是有一部分是很正確的,是很說到她心裡的。

  她的確是怕尋到的那個人,卻不是她適合的那個人,她的確是怕付出了感情,收穫的卻是傷痛。她是很怕痛的一個人,她是很膽小的一個女人。

  一位朋友曾說,因為害怕受傷,所以,就杜絕受傷的機會。

  或許是吧,或許便如此吧。

  二十八九歲,即將三十而立的她,卻不曾真正地談過一次戀愛,僅僅是因為對未來的恐懼,僅僅是因為害怕受傷後的痛。

  可是,心底有一個小小的聲音一直在冷冷地說:其實,你不是不奢望愛情,你只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不符合你理想的愛情,你不喜歡!

  是的,她是,愛情天地裡的,理想主義者。

  所以,走進現實的生活,走進這複雜的社會,在只能漸漸彎腰低頭把夢越做越小了的時候,她心底一直堅持了幾乎自她長大就在一直堅持著的愛情主義,反而更加固執起來。

  在幾乎每遇到任何一個看上去很適合自己的男人的時候,都曾三秒鐘地熱起來,自己偷偷對自己說,是,就是他,試一試吧!可三秒鐘之後,卻又會懷疑地告誡著自己,小心啊,如果他不是呢,如果他不適合你呢,你要怎樣?是屈服,是認命,還是勇敢地逃掉?

  因為家人,因為朋友,因為越來越膽小,所以,女人生命中幾乎是最珍貴的花季,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慢慢地蹉跎而過,二十九歲的現在,她,還是一個人。

  其實,在秦皇島意外地認識他的時候,不可諱言,她真的也曾經用三秒鐘的熱度來打量過他。

  或許她也是一個很膚淺的人吧,第一眼看到他,就讚歎說這男人好相貌啊,很順眼啊。等真的認識了他,瞭解了他一些,與他一起爬過了那古老的長城,心也曾小小地動過一下下。

  但也只那麼小小的一下下而已。

  他是那種享受生活享受快樂的男人,就像戀戀那次說的:Work  with  my  heart,Enjoy  with  my  soul.

  他並不適合自己。

  然後,笑一笑,便如此地將他遺忘在了秦皇島的古老城牆之中。

  可是,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市,回到熟悉的朋友圈子,竟然還能見到他身影的出沒,甚至於,他漸漸多了出現在自己身邊,他漸漸有意無意地接近著自己,他開著玩笑伸手說「我是小白」,他坐在書店不言不語卻挨著自己看書——

  她不是小白,她更是女人,所以,他的行動,她如何猜測不到一點半點?他想要的目的,她如何可以真的看之不到?

  可是,接觸得愈多,認識得愈久,她就越確定:他,真的不適合自己。

  他玩世不恭,他我行我素,他偶爾還有一些小孩子脾氣,他能很快地接受新事物,對於這個光怪陸離的社會適應得如魚得水,並樂於沉浸其中,尋找他喜歡更能讓他快樂的一切。

  她卻獨立,她卻故步自封,她卻思想老舊,她卻太過正經,她卻討厭著這個社會。

  兩個完全沒有相似之處的人,要如何改變,才能不出任何問題地順利結成一個整體?

  愛他,所以為他改變;愛他,所以為我改變?

  這不是浪漫的小說,所以,她從來不信。

  所以,在去京的車上,他不斷看向她的視線,讓她漸漸開始慌亂,讓她幾乎快要流出冷汗。

  所以,搶在他開口說破一切的前一秒,她故意說起戀戀,故意說得很曖昧,故意說得讓他——誤會。

  可是,效果真的很好啊,他立刻冷了,立刻改變了對待自己的態度。

  然後,她下了車,然後,他駛離了她的視線。

  等到他再也不出現在自己的身前身後的時候,她忍不住笑了。

  果真是一個鬧彆扭的小孩子啊!

  其實,心裡,不是不惋惜的。

  拋開兩人的個性,其實,他真的是一個很出色的男人,是一個很值得去付出自己所有感情去努力爭取的一個男人。

  不理會自己心底那可惡的理想愛情主義,如果真的愛上他,如果真的與他牽手一生,其實,也是很幸福的啊。

  甚至在那不復相見的幾個月裡,她曾經好些次地想起他,會後悔,真的會後悔。

  然後,扮一個小小的鬼臉,她很捨不得地,卻還是放開了手。

  可是,他又出現了。

  拎著大大小小的袋子,抱著大大的鮮紅的玫瑰花,大笑著,甚至有些狼狽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還是很孩子氣的男人啊,直接對著她說對不起,很大聲地對著她自我介紹,笨拙地幫她打包散亂的圖書,認真地向她解釋他對待感情的態度,最後,輕輕握著她手,輕輕問她說:我希望我沒有來遲。

  那一刻,她真的被迷惑了。

  那一刻,她真的被他蠱惑了。

  那一刻,她真的想陷下去了。

  因為害怕被傷害,所以就徹底杜絕被傷害的可能。

  第一次,她對這句話,產生了徹底的懷疑。

  但是,她還是沒有點頭。

  因為,她想要的,不是不確定的未來。

  因為,她想要的,不是一時的快樂。

  真的,她要的,不是一時的快樂。

  可是,他就這麼纏上了她。

  朋友的聚會,他笑瞇瞇地朝著她招手,她的書店,他視而不見她的拒絕笨拙地幫她整理圖書,被朋友抓到家去玩,卻是他的主意——

  他似乎沒有一點厭煩,對於她的拒絕沒有一點的喪氣,只盡他一切力量,將他的身影,硬塞進她的視線裡。

  他,如今幾乎是賴皮的孩子氣的他,怎會是她記憶中那個陪著她行走在古老城牆中的男人?

  她氣到快要發瘋,可是小黑對小白,卻從來是失敗失敗再失敗。

  他說,他不敢給她下什麼保證,也不會向她發下什麼誓言。因為生活就是這樣,不知道哪一天,會發生怎樣的變故。所以,他只能告訴她,他現在是很認真的,是以結婚為目的的,想同她交往。

  他說,未來怎樣,他不會是那歌中說的那樣,不敢期待。他很期待,一直期待著未來,更期待著他的未來可以有她的加入。

  他握上她的手,輕輕望她。

  他說:所以,請和我交往,請和我戀愛。

  她心狂跳,跳到讓她心驚肉跳。

  可是,被他握住的手,再也抽不回來。

  也,突然不想再抽回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1-10 23:04:15

第7章(1)

  所以,就戀愛吧!

  所以,就讓她開始期待未來吧!

  「喂,喂,喂,小黑小黑,你傻笑什麼啊?」

  她沒好氣地他瞪一眼,將伸到自己臉上的毛手一把打開。

  「哇呀——」

  明明是個子很高的大男人,偏偏做出委委屈屈的孩子模樣,黑亮的眼睛瞇得細細地瞅著她,厚薄適中的嘴唇也很滑稽地嘟起來,吸氣再吸氣,「小黑,我要去告狀!我要去告狀!說你欺負我!」

  她愣愣地瞪他,然後幾乎笑撲到地上。

  這個,這個小白啊!

  「好,好啊。」她抹抹笑出的淚,喘口氣,「你去告吧,去告吧!不過你是想去城區法院還是市區法院呢?或者直接去最高法院好了。」

  「那裡哪裡能說盡我的冤屈!」小白先生哼一聲,將被她拍開的毛手再次不屈不撓地又伸到她眼前來,不過看她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很識趣地轉移了方向,輕輕在她肩頭安營紮寨。

  她笑著歎息,聳聳肩,隨他去了。

  不過,2.0的眼睛還是瞄到他另只手偷偷在背後比劃的小動作。

  V?

  勝利?

  僅僅這樣,對他來說,便已是勝利了?

  真的很孩子氣啊。

  暗暗再歎一聲,她輕輕挪動坐姿,讓他摟著自己不用那麼費力氣。

  「小黑?」他立刻很驚喜地朝她笑。

  「好了啊,不要再打擾我。」她低下頭,對照著書單子往電腦中建立目錄。

  「你一定現在要做這個嗎?」

  他卻很不滿,湊近她。

  「今日事,今日畢。」

  「可是,不一定這麼堅持嘛——」

  她抬頭朝著他笑,他立刻低了聲音。

  「白重陽,如果我不這麼堅持,我這小書店早就喝西北風去啦。」

  「重陽,重陽。」他也開始第一百零一遍地堅持。

  「好,重陽。」她很配合地重新來過,「重陽,如果我不這麼堅持,我這小書店早就喝西北風去啦。」

  可以了吧?

  為了稱呼,他幾乎每天都這樣,她已經習慣了。

  突然愣了下。

  原來,幾星期內所形成的習慣,與二十多年所形成的習慣,是可以一樣的嗎?

  「青依——」他甜甜蜜蜜地湊近她。

  「停!」她習慣性地、頭疼地喊卡,「我說了,你不要這麼喊我啊!」

  「為什麼啊?」他再度開始不滿。

  「因為你這樣喊,我總覺得你很……秀氣。」她不想刺激他過度,於是再次降低自己的形容詞使用標準。

  「就是因為我長得比較白?!」

  「你這樣想我也沒法子。」她無奈地歎口氣,接著安撫似的拍拍他在自己肩頭安營紮寨的白皙的手。

  「柳青依!」

  「啊,在。」她舒口氣,還是覺得他火爆一點地喊自己比較……不奶油小生。

  「你怎麼這麼、這麼——不解風情……」最後幾個字消失在嘴巴裡,因為門上的風鈴開始叮鈴鈴作響,顧客上門了。

  她笑著,繼續低頭輸書單子,在肩頭安營紮寨的手卻戀戀不捨地挪開,去招呼——討厭的過客了。

  凡是在他上門拜訪時間段內出現的任何人物,都屬於討厭的過客。

  小白先生的語錄。

  戀戀後來曾經問過她,為什麼突然改了想法,不討厭小白先生啦?

  她笑笑,沒有回答。

  許多的事,並不能說清楚,就索性像戀戀說的,睜隻眼閉只眼過去好了。

  雖然形容得不怎麼準確,但卻也很符合她實際的情況。

  自從小白先生打定主意邀請她一起試著談一場戀愛,她就如此地睜隻眼閉只眼了。

  只要現在開心地生活,只要現在還是在開心地生活著,就好了吧。

  就這樣,好了。

  她哎哎歎一聲,十指飛快地動作著,力爭將手上的書單子早一點完成,好不再讓小白先生嘟噥她總這麼的「不解風情」。

  「你想做什麼?」

  噼裡嘩啦哐當的巨響伴隨著怒吼猛地衝進她的耳朵。

  她立刻抬頭,原本光潔的書店正中央如今被散亂的圖書以及傾倒的書架子佔據,而白重陽,正生氣地扳著一個學生模樣的男生的胳膊,幾乎是扭打在了一起!

  「重陽!」

  她喊一聲,忙站起來。

  「你別過來,青依!」他眼角瞥到了她的舉動,大聲喊,「快打110!」

  那個男生聽到,立刻掙扎得更用力,兩隻胳膊雖然被白重陽擰著,腳卻是閒著的,狠狠用力地朝著他的腿踢過去!

  「你做什麼?」她一邊掏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一邊跑過去。

  「青依,不要過來!」白重陽一邊閃躲過那人的猛踢,一邊朝著她大喊。

  她握拳,心急得要命,一等電話接通,她立刻將自己的情況以及地址說出來,然後將手機隨手丟到一旁,不顧白重陽的大喝衝到兩人面前,穿著運動鞋子的腳狠狠照著那個男生的腿一踢,那個人卻很靈活地閃過了,雖然被白重陽從背後擰住了胳膊,可他竟然索性靠在白重陽身上,雙腿抬離地面,朝著她踹過來!

  「找死!」

  白重陽猛地鬆開手,那人立刻穩不住身形地跌到地上!

  她抓住機會,狠狠一腳跺過去,這一次,終於沒有落空,狠狠地踹在了男生的肚子上!男生哀叫一聲,白重陽已經一腳踩住他的胸口。

  費了兩人全部的力氣,當警車呼嘯而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將那男生拿她平日打包圖書的塑料繩子緊緊捆著按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喘了好幾口氣,她才有機會問白重陽,到底是怎麼了啊?

  白重陽張著嘴巴愣愣盯著她看了半天,突然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啊?」她惱了。

  「老天,你什麼也沒弄清楚,就幫著我出手啦?」他還是抱著肚子狂笑。

  廢話啊,這是在她的店裡,她當然要幫著他了!

  見她真的惱了,他才窩進她的椅子中去歇一歇,笑著搖頭。

  然後警察進來,問情況,看現場……等所有的都完結,時間,已經是午夜。

  回到店子,她看著一屋的狼藉,狠狠拍拍額頭。

  「我到底得罪了誰啊?」她蹲坐在地上,歎氣,連仰天大叫的力氣也沒有了。

  「好了好了,先這樣吧,明天再收拾。」白重陽也沒有了力氣,同她一樣坐在地上,安慰地拍拍她緊繃著的肩,順便拉她靠在自己懷裡。

  「不要!」她恨恨咬牙,「我才不要讓那些人看笑話!明天我還要正常營業!」

  抓住的那個男生,據說早已經有案底,但卻患有某種精神疾病,再加上她的書店並沒有受到多少損失,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草草了結。

第7章(2)   

  「青依。」

  「你什麼也別說啊!」她咬牙,握緊拳頭,「我才不信這麼簡單!如果沒有緣故,他會跑我這裡來放火?!」

  如果不是白重陽發現,那個據說有精神病的傢伙真的會將滿滿一大可樂瓶子的汽油澆到她的書上,然後火柴一點——

  她現在想起還會冒冷汗!

  「好了,不要再生氣了。」白重陽低頭,猛地親上她紅紅的唇。

  「白——」她尚來不及反應,他已經鬆開了她,「什麼時候啊,你還有心思開玩笑。」她有點惱。

  「我是在安慰你啊,小黑姑娘。」笑瞇瞇地朝著她眨眨眼,白重陽將她推到一旁,「好了,你休息一下,我來收拾。」

  「你難道不累啊?」她嘟噥一聲,在旁邊坐著,看他將書一疊疊地放到一旁,然後一個人抬起大大的書架,「我來幫你抬吧。」

  「你好好坐著。」他笑著搖頭,用力將書架靠回原地,然後開始將書一疊疊地放回去,「今天真的太晚了,我們先草草收拾一下,等明天再歸整好不好?」

  「好啊。」坐著不做事的人能有什麼否決權啊,她悶聲點頭,將腦袋埋進腿間。

  「行了,你什麼時候成了林黛玉啦?」

  收拾完了,他拍拍手,走回她跟前,蹲下去,將她埋在雙膝間的臉蛋捧起來,見她果真紅了眼,便輕輕笑一聲,「這可一點也不像小黑姑娘啊。」

  「討厭!」

  他不逗她還好,他一開口,忍了好久的淚再也忍不住地流下來。將頭往旁一扭,她不想要他瞧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他卻雙手捧著她的臉,偏要她在自己眼前流淚。

  「你怎麼這麼討厭!」她伸手,狠狠打在他胳膊上,「放開我啦!」

  「不放。」他依然笑著,依然捧著她的臉蛋,依然用拇指去擦她臉上的淚,「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不想在我面前掉金豆子還想去找誰啊?」

  「白重陽!」

  「好啦好啦!」他好脾氣地還是笑,還是捧著她的臉,還是輕輕擦她一直流的眼淚,「真的別哭啦,你哭得我心都疼了,你再哭,我可要親你咯?呀,還哭啊,那我可真的親——」

  她一巴掌拍在他嘴巴上。

  他擠擠鼻子皺皺眉毛。

  她再也忍不住,流著眼淚,卻也笑了。

  這個,這個小白啊!

  「謝謝你。」

  走在冷清的街上,手插在褲袋裡,她仰頭看著沒有星星的天,吐出一口氣。

  「客氣什麼啊。」他不在意地笑笑,慢慢走在她身邊,也仰著臉,卻是半瞇著眼,感受深秋的風吹拂在臉上的清涼感覺。

  「今天如果不是你——」她突然笑著搖頭,「其實以前我也遇上過這種事……哎呀,不說了!」她用力搖搖頭,笑著吸氣,「白重陽,我發覺,有一個男朋友真的還不賴。」

  他一下子停下腳步,臉上的笑容凝了住。

  這是她第一次明白承認了他之於她的意義啊!

  學她的樣子深深吸一口氣,他笑著,重新邁開步子,去追上她,與她並肩而行。

  「以前我雖然很獨立,也許是一個人過慣了,不獨立不堅強也不行吧!」

  她慢慢地走,眼睛,依然望著無星的黑色夜空。

  「我記得剛開書店的那一年,雖然很忙,可生意真的很好,所以覺得自己好成功啊!可惜好景不常,有一天早上去開店,才發現我的店竟然被人砸了,窗戶上的玻璃全碎了,屋子裡的書被水澆得濕透……那是第一次,我覺得委屈得要命,我做我的生意,他們卻憑什麼找人砸我的店子?!可我卻也沒有掉眼淚啊。」

  「後來呢?」他輕輕問,忍不住伸出手,將那微微顫抖的身軀擁在臂彎。

  「我雖然嚥不下這口氣,可也沒有報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索性將門窗全裝上了鐵卷門,還裝上了隱形的小攝像頭,我一連一個月晚上不睡,就盯著,後來還真讓我抓到了一個!」恨恨地一揮拳頭,她咬牙,「我就任他隨意砸,也不去制止,卻將整個過程都錄了下來,然後刻了一張盤送了過去,然後,那個人什麼也沒有說,過了兩天,卻送了一張支票給我,我算了算,恰好可以抵我那兩次被砸的損失。」

  他沒有說話,只慢慢擁著她走著。

  「有過那麼一次教訓或者是經驗,我的性子好像就更固執了,總認為沒有我一個人解絕不了的問題。」她笑著站住,看他,「後來又碰到過好幾次那樣的事,每一次我都能解決掉——可是,今天,我卻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會哭!」

  「在我面前哭不好嗎?」他沒有回答她,只靜靜望著她。

  路燈下,她的眼,還是微微有些紅,卻是格外的明亮。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她抓抓頭髮,很苦惱地瞪他,「我竟然會掉眼淚!你能想像堅強的小黑姑娘掉金豆子的滑稽畫面嗎?」

  他搖頭。

  「可我真的掉金豆子了!」她朝著他大喊,不在乎從身旁走過的路人奇異的注視,一雙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衣領,「白重陽,你好偉大啊!」

  他笑了,手握住她的手,微低頭看她。

  「白重陽,我討厭死你了!」她還是大聲地喊,「討厭討厭討厭啊!」

  他忍不住歎息,慢慢俯首,輕輕地吻上她紅潤潤的唇。

  這一次,她沒有躲閃,也沒有推開他,手,還用力抓著他的衣領,明亮的眼,緊緊盯著他。

  他的手,依然握在她手上,俯著首,一直輕輕吻著她吻著她。

  黑亮的眼睛裡,是,她那一雙明亮的眼。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1-10 23:05:12

第8章(1)

  「於是,該發生的一切,就都發生了!」

  她「撲哧」笑著,狠狠一巴掌敲在滿腦子有色畫面的人的腦袋上。

  「許戀戀,你以為誰都是你啊!」

  「喂!柳青依!」被敲腦袋的人一下子跳起來,「你夠了哦!不要因為我猜對了就惱羞成怒!」

  「你再說我可真的就要惱羞成怒了啊!」她哼一聲,拉開抽屜,開始盤點今天的收入。

  「真是老古董啊。」嘟噥著縮回椅子中,許戀戀很失望,「青依,不是我說你啊,其實這有什麼啊,兩情相悅,會一時控制不住也是很正常的啊!」

  「哦?」她笑著,隨口敷衍。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啊?哪裡還有你這樣的女人啊!都快三十歲的人啦,卻還是--」立刻抱住腦袋,許戀戀哇哇大叫,「好啦好啦,我不說,我不說還不成嘛!」

  「戀戀,我真的……」她暫時停了數硬幣的動作,摸摸發燙的額頭,笑了笑,「該怎樣說呢,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啊。」

  「是,我知道,我知道。」許戀戀點頭點頭再點頭,探手抓了一把硬幣又一個一個地丟回去,「我們家的小黑姑娘是最好最佳最棒的好姑娘!」

  「戀戀!」

  「好啦,你不要惱啦。」皺鼻子做個鬼臉,許戀戀隨手抓過一本書,嘩啦啦地翻,「反正在到洞房花燭夜之前,我們可憐的小白哥哥就餓著吧!」

  「你怎麼總沒有一句好話啊!」實在敗給這十多年的好朋友,柳青依笑著搖頭,隨她亂開著玩笑。

  「那是因為你不瞭解男人。」斜瞄她一眼,許戀戀丟開手中的書,將手抱在腦袋後,望著天花板,歎口氣,「男人啊,永遠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你怎麼突然這麼感慨起來?」柳青依早就習慣了她這好朋友的口無遮掩,笑著問,「你和王大連出問題了,還是……」她忍住笑,「還是王大連快餓瘋了?」

  「切!」許戀戀沒好氣地瞪她,「你以為我是你啊?我和王大連早就過過洞房花燭啦!」見她瞪大了眼,便大大方方地笑一聲,「有什麼難以置信的啊,反正我們說了愛了,也快結婚了,這有什麼啊!」

  她搖搖頭,沒有說話。

  「不過,青依,難道白重陽真的沒有……」許戀戀湊近她,小小聲地趴著她耳朵。

  她還是搖頭。

  「哇塞!」許戀戀打個響指,神情竟然很激動,「我還聽王大連吹噓過呢!他說白重陽上一個分手的女朋友,他們從認識到上床再到一拍兩散只用了短短的三個星期哎!這次你們認識都一年多了,你和他談戀愛也談了有一陣子了吧?他竟然能這麼沉得住氣!青依,他看來這次是很認真的呢!」

  「難道以前他就不是認真的了?」她淡淡一笑,心口突然泛起一點微微的酸。

  「不是啦,哎呀!」許戀戀猛地醒過來,「青依,剛才我是胡說的啊!你千萬不要找白重陽求證啊!」

  「求證什麼?」

  風鈴清脆地響起來,玻璃門被推開,王大連和剛才被討論的男主角一前一後笑著走進來。

  「你管得著啊!」許戀戀跳起來,不等王大連站穩,推著他就往外走,「好了好了,青依要關門了,我們先走了先走了。」

  風一般地,跑掉了。

  「剛才你們說什麼了啊?」白重陽笑著坐到許戀戀剛才的位子上,將冰涼的手玩鬧地貼到女朋友熱乎乎的臉蛋上。

  「你管得著啊。」她笑著揮開他的手,繼續數她的硬幣。

  「我是你親愛的男朋友,怎麼會管不著啊?」他也笑,再接再厲將手貼上去。

  「別鬧了啊!」她歎口氣,再揮開,重新數硬幣,「看吧,都是你,數混了!」

  「我幫你。」他摟過裝硬幣的小鐵盒子來,再抓住她的一隻手,「來啊,小黑,哥哥教你數數哦!」

  她「撲哧」一笑,將手奪回來,再搶回鐵盒子,瞪他一眼。

  這個小白!

  鎖好了卷門,他又幫她左右檢查了下,覺得沒有問題了,便拉起她的手,開始每天一樣的行事歷程。

  「好冷啊。」她再次奪出自己的手來,雙手捂在嘴邊哈一口熱氣。

  「都快下雪了,當然冷。」他笑著暢開自己的長風衣,朝著她勾勾手指頭。

  「你以為在逗小狗啊?」她偏偏後跳了兩步,朝著他扮個鬼臉。

  「我在很體貼地等你進來躲避寒風的侵襲啊,小黑小姐。」小白先生很委屈地撇撇唇,依然大敞著自己的溫暖懷抱。

  她歪著頭上上下下打量過他,突然爆笑起來。

  「你笑什麼啊!今天這麼奇怪!」

  山不來就我,我就來就山!

  大步走上前,他伸手一抓,將今天很不合作的女朋友硬塞進自己的長風衣裡,攬上她的腰,拿下頜撞撞她頭頂的發旋兒,很惡狠狠地哼一聲。

  「你剛才的樣子才奇怪吧!」她將手圈在他脖子上,見他立刻打了個寒戰,便笑著推開他,順手將他的風衣給扣上扣子。「怎麼奇怪了?」他抓住她的手交握著一起塞進風衣的兜子,與她並肩慢慢走著。

  「你不覺得大大地拉開衣服--」她忍不住再笑,「很像某種有某種癖好的某種人嗎?」

  「你就直接說是有露陰癖的變態叔叔好了!」他笑著用力一握她的手,「很勇敢嘛,小黑,竟然敢將你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白哥哥我如此的貶低!嗯哼,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

  「你想怎麼罰呀?」她笑著仰頭,明亮的眼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我就罰你--」他慢慢低頭,熱熱的唇慢慢壓下去。

  她卻抿緊雙唇,憋住笑,迅速地抽出他握著的手,再狠狠將他往後一推--

  他果然沒有防備,立刻往後踉蹌了幾步,剛站穩,後面又響起驚叫,笑著的她也瞪大了眼,飛步奔過來,卻還是來不及了!

  吱--嘣--哎喲--

  「重陽!」她奔到他跟前,快速地蹲下來,「怎麼樣,撞到哪裡了?」

  他很狼狽地坐在地上,咧咧嘴巴,吸氣,再吸氣,手撐在路面上,半天一動不能。

  「重陽,重陽,哪裡撞到了?」她一臉的焦急,伸手,想扶他,卻又不敢動他。

  「你好狠的心啊,小黑。」他咬牙,忍痛從牙縫擠出抱怨。

  「我不是故意的嘛!」她見他還能說話,暫時放了一點心。

  「小姐,如果你是故意的,估計你男朋友就不是被兩個輪子的車給撞了!」被無辜連累的路人甲一拐一拐地扶起自己兩個輪子的坐騎,朝著他們哼一聲,「以後注意點啊,想親熱找個沒人的地方!」

  不等他們答話,飛身上車飛也似的跑掉了。

  她立刻爆了額頭的青筋。

  「好了好了。」還是被兩個輪子的車給撞到的人為她打個圓場,「人都跑了,你想教育他也聽不見了啊。」

  「明明是他騎車太快了嘛!」她哼一聲,然後很愧疚地看著他,「能站起來嗎?」

  「站不起來,你背我。」他笑瞇瞇地說。

  「白重陽!」舉手想拍他,都什麼時候啦,還開玩笑!

  「好了好了,扶我一把!哎喲!大概是扭了腰了!」抓住她的手,慢慢地曲膝站起來,他呼口氣,活動活動不再年輕的腰,「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他笑。

  「很疼嗎?」她沒心思再聽他玩笑,左看右看想攔一輛出租,「我們去醫院看看吧!」

  「我沒那麼嬌氣。」他拉下她的手,握住,然後又鬆開,抬胳膊圈在她肩上,「你看,如果你肯乖乖讓我親兩下,我也就不會被車撞了!」

  「兩個輪子的車?」她笑著又要推他,卻終於沒推,任他半趴在自己肩上,「還疼嗎?」

  「你讓我親一下就不疼了。」他很嚴肅地發表最權威的言論,「據某世界權威組織研究,相愛的人--」

  「停啊!」她笑著打斷他的言論,「你夠了啊,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老扯沒用的做什麼啊!」

  真是受不了他!從來不肯正正經經地回答過!

  「疼啊!」他立刻哀號,將搭在她肩上的手湊到她眼前,很委屈地說,「你看,都破破了。」

  她瞪大眼,仔細去看他的手。

  手掌中心,的確有一點點的紅。

  她有些緊張地拉住他的手,再看,然後瞪他。

  什麼破破啊,那點比米粒大不了的紅,其實不過是被路面的小石子硌紅了一點而已。

  笑著揮開他的手,她站住。

  「幹嗎不走了?」他索性從後面抱住她,將大腦袋擱在她肩窩裡,笑瞇瞇地半合上眼。

  「不早了,你就不用送我到大門口了。」她拍拍他的腦袋,「你去取車子,快點回去吧。」

  每次他來,都是將他的電車放在不遠的一家大超市的存車處,等送她走回家,再去取車。

  「時間還不遲啊。」他看看腕上的表,將熱熱的唇湊近她的耳朵,很壞心地小小吹一口氣,見她果然哆嗦了下,立刻開始偷偷笑。

  「差十分鐘就十點了,還不遲!」她歪一下頭,躲過他的嘴唇,雙手用力掰開他摟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等一下超市關門,你又要被罰款啦!」

  「罰就罰好了,我才不在乎!」他笑一聲,將她摟得更緊,「青依,要不,我今天把車子停你樓下小屋裡好了。」

  「那你怎麼回--」一下子明白過來,她想也不想地拿手肘一頂他的腰腹,他果然哎喲一聲鬆開了她。

  「青依,你好狠的心……」

  「好啦,不要玩了!」她趁機跑開幾步,朝著他揮揮手,「到家給我短信!」

  「柳小黑!」爆跳的人齜牙咧嘴,顯然是極度的不滿。

  她一撲,差點爬地上去。

  柳小黑?

  這又是什麼綽號啊!

  不回頭地跑進社區的大門,站住,轉過身去,那個白小白還氣呼呼地站在那裡,噴火的眸子狠狠瞪著她。

  不知為什麼,心情突然變好了。

  她笑著揮揮手,比一個電話的手勢,再轉身,腳步輕快地向自己的單元走去。

  白小白,柳小黑。

  她笑著搖頭,再歎口氣。

  一切,還不到時候吧。

  再等等好了。

  可是,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她沒有再見過他。

  電話也沒有一個,只發了幾條簡短的短消息,說是因公出差去了外地,要她不要想他。

  她忍不住笑。

  這個白小白啊,看他看得越久,才發現他真的是很小孩的一個大男人!

  得到他出門的消息,她還沒什麼感想呢,一旁的許戀戀大小姐已經一臉激動地開始到處打電話了。

  電話內容如下:小黑書店的看門惡犬終於放假了,姐妹們啊,兄弟們啊,咱們終於迎來解放區的艷陽天了啊,快快過來開派對以示慶祝吧!

  她聽得幾乎笑翻過去。

  怪不得最近來她這裡消磨光陰亂侃八卦的人很少很少,原來是因為白小白看門緊的緣故啊!

  於是,一下子,如同變戲法一樣,她這剛安靜了不幾天的小書店再次人滿為患,熱鬧得幾乎翻上天去。

  可是,她卻再也找不到以前那種淡然的自在與快樂。

  每次掛在玻璃門上的風鈴一唱歌,她就立刻抬頭,但進來的人,還是--不是他啊。

  這時候,她才不得不承認,白小白先生真的已經很賴皮地住進她的心裡了。

  於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結果,她深深歎氣的時候,恰好被朋友們逮到,然後關於「小黑姑娘終於也開始慾求不滿」的消息立刻以光速傳遍了她認識的他認識的全部圈子。

  甚至,連遠在外地的小白先生也知道了。

  小白先生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便向她拋來十分善解人意的繡球:如果小黑姑娘真的有需要,小白先生萬分樂意狂奔而來,英勇地貢獻出自己潔白的身軀,為她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繡球內容之精彩之肉麻,讓她看後立刻刪除掉了。

  可臉上的紅,卻如何也刪除不了了。

  或許,她的未來,真的將不得不交到小白先生手上去了啊!

  再深深歎口氣,她發覺,其實,她也並沒有自己曾想像中的那麼不甘心。

  雖然,還是有一點點的……

  傷風感冒。

  可是,可是,就這樣吧。

  小白先生在出差七天共計一百四十八小時之後,在無數人的唾棄及抱怨聲中勝利歸來,除帶回數張蓋著鮮紅印戳的合同文書之外,還帶回了一個城市間最流行的流行:傷風感冒。

  流行的流行在小白先生身上體現得之全面之詳細,完全可以從醫院開出的長達一米的藥單子上得到最可靠的說明。

  所以,一時間,所有的人避之唯恐不及,作為同一戰線的戰友,小黑姑娘被眾人一致地推到了最危險的前沿陣地,鮮花補品水果卡片塞了半人高的一個大背包,作為流動炊事班的班長兼廚師兼運送員,當她氣喘吁吁到達位於某社區某公寓某單元的三樓某房門處時,紅艷艷的臉蛋完全可以與悠閒地斜靠著門板上的病號大人相媲美。

  「東西、東西放這裡,我、我先走!」

  彎著腰,她雙手拄膝,喘了好久,才說出上述一十一個字,其中重複出現詞彙所佔比率高達百分之二十五。

  「好不容易落入本先生的五指山,還妄想跑掉?」

  剛直起腰,卻已經落入了早已大張的魚網,不及掙扎三秒鐘,連人帶東西已經被絕對貨真價實的十厘米鋼製保險門安全地鎖進了兩室兩廳的簡裝修樓房中。

  「喂--」在紅艷艷的嘴巴壓過來時她用力推開,極力掙扎,不肯輕易就範,「你不要傳染我!」

  「我是傷風,不是感冒!」紅艷艷的嘴巴再次壓過來。

  「有什麼分別?」再次推開。

  「保證不會傳染你!」紅艷艷的嘴巴再再次壓過來。

  「不傳染的話,怎麼沒有人來探你?」再再次推開。

  「我只要你老探我就好,要別人來做什麼?充當電燈泡嗎?」紅艷艷的嘴巴再再再次壓過來。

  「我才不--唔--」

  終於心想事成。

  吻了又吻,親了又親,當小白先生終於心滿意足地挪開紅艷艷的嘴巴時,被迫心滿意足的人已經兩眼外翻,幾乎處於迷離之境。

  「哦--我的小黑,你有事沒有?」小白先生深情呼喚,「讓我來與你人工呼吸--」

  她沒好氣地推開他,後退兩步,憤恨瞪他。

  這個小白!

第8章(2)

  「生氣啦?」他笑瞇瞇地上前兩步,伸手指頭點點她紅彤彤的臉蛋,「比剛才更好看了。」

  她打掉他的手,再瞪。

  「再瞪,再瞪吃掉你哦!」他低頭,紅艷艷的嘴巴再次壓過來。

  她大驚,立刻伸手蓋住自己的嘴巴。

  「哈哈,小黑,你好可愛啊!」他雙臂一環,將她摟住,像抱著絨毛熊一樣地搖啊搖,搖啊搖,「我走了這麼些天,想我沒有啊,夢見我沒有啊,犯相思了沒有啊?」他一迭聲地問。

  「沒有,沒有,沒有。」她一迭聲地酷酷回答。

  「哦,你好傷俺的心哦!」

  她翻個白眼,任他搖啊搖,搖啊搖。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鬆開緊摟的雙臂,拍拍她僵直的肩,小白先生很懂得見好就收。

  她還是瞪他的老樣子。

  他忍不住地笑起來,手握了幾握,還是最終又重新摟住了她,熱熱的唇,習慣性地抵在她的耳朵上,小小聲地說:「青依,我想你了。」

  她慢慢合上眼睛,僵直的雙肩慢慢放鬆了下來。

  青依,我想你了。

  她急促的心跳,因為這輕輕的幾個字,慢慢恢復了正常。

  青依,我想你了。

  心中最後的一絲堅持,輕輕地消失了。

  「然後呢,然後呢?」

  追問得興致勃勃的人,當然還是最喜歡無是生非的許戀戀大小姐。

  「然後他就強迫我吃了醫生給他開的藥,把我趕出門了啊。」

  她哼著歌,將懷中一大摞的圖書一一按順序放回各個書架,腳步輕快。

  「就這樣?!」

  「不然還想怎樣啊?」她笑著瞪似乎很失望的許大小姐,「難道你就那麼盼望著他將你最要好的好姐妹拆骨割肉連渣都吞食進肚?」

  「至少也要浪漫一點嘛!」許大小姐還在據理力爭。

  「大小姐,他正病著耶!」實在搞不清她這好朋友到底整天在想什麼!「我被你們逼迫著去探他,他不說一聲謝也就算了,末了末了竟然還強迫我吃了一大把的苦藥啊!」

  想起那一日就恨啊!

  他起先還誓言旦旦,說他的傷風不是感冒,所以不傳染,可當她支應他吃了清粥之後,她的鼻子便不通了——然後被他幾乎是捏著嘴巴灌下了十幾粒的藥丸!

  天知道她這輩子很少得病,已經好幾年不曾吃過藥了啊!

  「小白也是為你好啊!」許大小姐一直堅決地執行「幫理不幫親」的信念,「哪,這麼多天了,你每天都去看他一遍的,你一點感冒也沒有嘛!」

  那是因為他每天都會在她離開前硬灌她吃和他一樣的大把藥丸!

  沒好氣地瞪許大小姐一眼,她索性不說話。

  「對了,今天你還去看望小白嗎?」

  「不想去了啊。」她放好書,拍拍額頭,合上眼睛,「他差不多已經好了,我實在是不想去了啊。」

  「那這保溫瓶裡的粥是給我吃的嗎?」許大小姐立刻眼睛一亮。

  嘿嘿,她們家的小黑姑娘做飯很好吃很好吃的啊!

  「你不怕小白午夜十二點殺去你家就請開心享用。」她笑著洗手,穿上一旁的風衣,「戀戀,今天怕是要下雪,等一下你早點關門回去好了。」

  這些天,都是戀戀下了班來替她盯著書店。

  「今天小高子不來上班嗎?」

  小高子,本書店偶爾神出鬼沒的超級工讀生是也。

  「她最近好像要考試,天氣又冷,我叫她暫時不要過來了。」

  「對了,我忘記問你了,你那裡的暖氣現在熱上來了嗎?」許戀戀站起來,幫她將帽子戴上。

  「還是那樣,物業看過了,說是慢慢就好了。反正我有電熱毯,沒關係的。」戴上厚厚的手套,她拎起大大的保溫瓶推開了玻璃門。

  「路上小心一點啊,風挺大的。」許戀戀追出來,幫她把電車推下台階。

  「知道了,快進去吧,外面挺冷的。」她笑著揮揮手。

  「青依——」

  她拿腳穩住電車,看她這個好朋友欲言又止地望著自己。

  「還有事嗎?」

  「你——晚上——」

  「無聊啊你!」她笑著打好朋友一下,「我當然回來啦!快進去吧,我走了!」

  將口罩拉到鼻子上,她擰動鑰匙,再蹬幾下,電車躥了出去。

  雖然已經將那個白小白放進了心裡,可這也不表示她就會——

  哼笑一聲,冒著越來越刺骨的風,她哼起了《一起吃苦的幸福》。

  結果,那天,風大,雪下起來後,也很大。

  天剛傍晚,在他家吃完晚飯,她起身開始穿風衣。

  他卻從後面輕輕抱住了她。

  「今天不要走了。」

  她幾乎跳起來。

  「風這麼大,雪也這麼大。路上一定不好走。」他的熱唇,習慣性地抵在她的耳邊,熱熱的氣息卻直吹進了她的心底,讓她失了很多氣力,「你不心疼你自己,也得心疼心疼可憐的我啊!」

  她忍住笑。

  「你想笑就笑啊。」他輕輕吮一下她柔軟的耳垂,她僵了下,卻沒有推開他,「我說的是真的啊,你看,如果你走,那我是一定要送你到家的啊,我送你到了家,你一定會很狠心地趕我回來,我如果回來,就又要冒雪冒風辛苦一路啊!如果再感冒了怎麼辦?到頭來還是勞累你啊,青依——」

  她笑著拿手肘推他,他卻屹立不動。

  「如果你擔心我什麼的話,那我向你保證嘛,我絕對不對你什麼,可以了吧?」

  可是,話是如此,她也是成年人了啊,才不會信他呢。

  「青依——」結果背後的那人竟然毅力十足,堅持對她繼續甜言蜜語,「你就留下吧,我真的不會對你做什麼的……睡客房總行了吧?再說,你那裡暖氣不是不好嗎,我這裡多暖和!」

  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青依——」他也笑,「你不反對就是同意了哦!」立刻興沖沖地拉著她就往他的臥室跑。

  「喂——」她卻站在原地,斜睨他。

  「我是想拉你去浴室洗個澡好舒舒服服地睡個好覺嘛!」他竟然還振振有辭。

  「浴室在哪裡?」

  他呵呵笑兩聲,繞到她背後,拿雙手推她,「我是先去幫你找件換洗衣服。」

  她也呵呵笑兩聲,於是動了腳,進了他的臥室。

  他視而不見他的大床,推她直接到了牆邊的衣櫃前,打開,開始從上往下翻找。

  「你有適合的衣服嗎?」她站在一旁看他左翻右找,笑著問。

  「還真的沒有。」他歎一聲,隨手拽出一件襯衣來,「甚至連沒穿過的衣服也找不到!喂,小黑姑娘,你介不介意穿我穿過的?我都洗得很乾淨啊,你聞聞,絕對是陽光的味道!」

  她笑著躲閃,將他蓋在自己頭上的襯衫扯開。

  「啊啊啊!」他突然大叫。

  「怎麼了?」

  「我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事?」他的一驚一乍讓她也起了點好奇。

  「你別動啊,閉上眼睛,乖乖站著!」

  她便忍住笑,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真的乖乖閉上了眼睛。

  結果,只聽他一陣��作響,然後腦袋上又有東西蓋下來。

  「喂,白重陽,你到底要搞什麼鬼?」

  睜開眼,視線卻被一片紅遮住,她笑著舉手想扯開,卻被握了住,然後只聽一聲長長的歎息,遮住視線的紅色被他慢慢撩了開。

  「你做什麼來著?」

  他卻笑瞇瞇很得意地望著她。

  她看向他的手,一塊紅色的——

  「這是什麼東西啊?」她扯到手裡看了又看,卻還是分不清這薄薄的似紗非紗的東西是做什麼用的。

  「嘿嘿,小黑啊,我終於揭了你的紅蓋頭了啊!」那人,卻還在得意地繼續嘿嘿笑。

  「什麼?」她啊一聲,不敢置信地瞪他。再瞅瞅手上莫名的紅色東西,「用這個?」

  「是啊,你管他用什麼,反正我是揭了你的蓋頭了哦!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名正言順的相公,你就是我名順言正的娘子——記住了啊!」

  將她手中那塊紅紅的東西丟掉,他攔腰一下子將她抱起來。

  「白重陽!」她沒有防備他的動作,第一個反應是先摟上他的脖子,再看上他火熱的眼,一下子頭皮麻起來。

  「喂,白重陽,你可是說好了的……」她忍不住結結巴巴。

  「我說好什麼了?」他卻老神在在,很輕鬆地抱著她走向她一直極力視而不見的大床,「果然,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啊!」這時候,他竟然還在大發感慨,「平日裡總覺得我是奶油小生,總擔心自己抱不起娘子你的豐滿嬌軀,可如今事實證明,我的力氣也真的不賴嘛!」

  她「撲哧」笑出來,伸手擰上他的嘴巴。

  「來來來,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將她放到大床上,順勢自己也壓下來,狠狠地朝著她笑著的雙唇吻了幾下,聲音有些含糊不清,「娘子,你就從了我吧!」

  她一下子臉紅心跳得厲害。想推開他的手,卻軟綿綿的,竟然沒有一點的力氣。

  「青依,青依,青依——」

  他輕輕喊她,一直一直喊,熱熱的唇,吻上她的眼睛,吻上她的額頭,吻上她的頭髮,一直一直吻著,輕如蝶翼,卻又似乎將他全部的力量都壓服在她的軀體上。

  「青依,青依,青依,青依——」

  她歎一聲,心中軟似一團清清的水。

  原已經不多的堅持,很自然地消失了。

  小白,小黑。

  所以,便如此吧。

  合上眼,手輕輕摟上他的肩背,她默許了他的親近。

  「青依,我愛你,愛你,愛你……」

  愈加熾燙的吻,滑下她的額頭,滑過她的唇,滑過她的頸子,一直一直,燙進她的心,燙過她的靈魂。

  那情動的一刻,她輕輕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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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1-1-10 23:06:06

第9章(1)  

  「哈哈,哈哈!我就說吧,我就說吧!」

  「你給我小聲一點!」

  恨恨地抬手給那個得意忘形的女人一巴掌,柳青依咬牙。

  「不就是你和小白終於親熱了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話是如此,許戀戀還是很識相地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扯扯好朋友的袖子,小小聲地問:「怎麼樣,怎麼樣?」

  「什麼怎麼——」許戀戀那滿是揶揄的笑讓她立刻明白過來,原本就紅著的臉,一下子更紅得厲害了,「許戀戀,你怎麼這麼的——」

  「哈哈,有什麼嘛!」許戀戀還是笑瞇瞇地瞅過她全身上下,「怪不得最近你看起來很是精神煥發哩,原來是因為有了白家哥哥的滋潤啊!」然後又很不滿地哼一聲,「好啊,都過去這麼久了你才告訴我!虧我們是好姐妹好朋友!哼!」

  「我好後悔我怎麼就真的告訴了你!」翻個白眼歎口氣,柳青依站起來,將桌子上的袋子拎起來,「好了好了,走吧走吧,你還要逛什麼店,我們快一點吧,不早了!」

  這麼大冷的下雪天,她肯犧牲暖暖的屋子不要,卻跑出來陪著她這說是好朋友、卻比任何人更會吐她槽的女人逛大街,真的很是自我犧牲了啊!

  「急什麼?」她的好朋友卻還賴在休息椅中不肯站起來,「反正這條步行街是通宵營業的,我們慢慢逛好了。」

  「大小姐!你這幾天休假,我可是沒有啊!」

  「小高子最近不是挺閒的嘛,你讓她多在你那裡打工多賺點銀子,也好等我結婚那天給我多包紅包啊,多麼兩全其美的事!」

  「許、戀、戀。」

  「OK,OK!」立刻趕在某人翻臉之前站起來,許戀戀拎起自己的小包包,與兩手提滿袋子的某人形成十分鮮明的對比,「不過想一想,也真的不值得大驚小怪的。」

  「什麼大驚小怪?」柳青依苦笑著,「戀戀,你不是也患上了什麼婚前恐懼侯群吧?怎麼總說莫名其妙的話!」

  「我是說你和小白啊。」一星期後即將榮登黃臉婆寶座的女人笑嘻嘻地拍手,再仰天長歎,「終於啊,我們終於將你推銷出去了啊,小黑!」

  「少來了。」她笑著看準黃臉婆手拈蘭花嬉笑做戲,搖頭。

  「不過,說真的,」再次很神秘地湊近好朋友,准黃臉婆眨眨大眼,「小白先生真的很白嗎?」

  她瞇眼一瞪。

  「哎呀,有什麼不好說的嘛!」准黃臉婆還是一副施施然的悠閒樣子,「好東西要與好姐妹分享嘛!青依青依,說說看嘛,說說看嘛,到底怎麼樣啊,小白先生的身材?」

  「你真的想知道?」她笑著挑眉。

  轉黃臉婆點頭點頭,如小雞啄米。

  「哪——」她將大堆的袋子全集中到一隻手上,空閒出來的手很溫柔很溫柔地抬起轉黃臉婆的下頜,很溫柔地輕輕一轉,「哪,看到沒?這張海報上的男人身材不錯吧?」

  燈光剔透的玻璃櫥窗裡,一張內衣海報上,肌肉糾結的高大男模身著一條遮不了多少東西的性感T字褲,正揚著英俊的臉斜睨著腳板底下的花癡女。

  「哇,哦……」已經變身成絕對花癡女的准黃臉婆眼睛瞪得大大的,吹一聲很響亮的口哨,「天呃,如果王大連也能這樣性感該多好啊!」

  柳青依差點笑倒到地上。

  「快點快點!我要買,我要買!」

  她搖搖頭,跟在如今一臉粉色的准黃臉婆後邊,慢慢走進名品內衣店。

  等到准新郎官和准伴郎按照她的短信提示,在下班後趕到這裡,准黃臉婆兼絕對花癡女還陷在性感的T型男的酷酷笑容裡,深深不可自拔,正在同店員商量再商量:我買了這麼多的內衣,就將那張海報送我吧,送我吧,送我吧!

  准新郎官雙手握拳,面目極度的猙獰。

  她笑得前仰後合,然後被准伴郎小白先生很溫柔地拿白皙的手遮住了視線。

  「做什麼啊?」她笑著拉下他的手,不滿地瞪他。

  「不許看,我會吃醋。」小白先生似笑非笑地站在她眼前,遮住她也一直瞄著T型酷男的視線。

  「我看看而已!」她哭笑不得,指指視而不見准新郎一臉猙獰、還正在與店員商量再商量的准黃臉婆,她挑挑眉,「那如果我這樣子你怎麼辦?」

  他雙手環胸,隨便在裝修很曖昧的內衣店內掃了一圈,然後白皙的手一指,「如果你肯穿它給我看,我就犧牲一下小我,親自穿那種T字褲秀給你看,如何?」

  她憋著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還是一張大大的很吸引人眼球的海報,造型很狂野的女模一手叉腰,一手扶在頭頂,挺胸扭臀,一臉冷艷地睥睨著眾生——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女模身上那性感到爆的內衣,就是那麼一小塊似紗非紗的艷麗薄布,從高聳的胸前斜到下腹,欲遮還露的活色生香,令人鼻血狂噴,熱血沸騰。

  她忍不住也「哇」一聲驚歎,附帶一記小小的口哨。

  「如何?」

  小白先生還正等著她的答覆。

  「不要。」她笑著很乾脆地拒絕,「我怕穿出來是東施效顰。」

  「那就不許再看那個。」小白先生笑著又去捂她的眼。

  「好啦,不要鬧了。」她笑著扭頭躲閃,「這樣好了,你看她,我看他,可以了吧?」手點點兩邊的海報,她打個商量。

  「不要。」這一次,輪到小白先生很乾脆地拒絕,笑瞇瞇地將嘴巴伏到她耳朵上,小聲笑,「我寧願看你。」說罷,竟然還很曖昧地朝著她的耳朵吹了一口熱氣。

  「白重陽!」她差點跳起來,手一捂已經紅艷艷的耳朵,用力瞪他。

  他則笑著哼一聲,仰頭吹聲小口哨。

  很尷尬地瞥到了店員偷偷捂著嘴巴笑著望過來的視線,她咳一聲,轉了視線,不再瞪他,卻巧合地又看到了那張造型極狂極酷極性感的海報。

  忍不住咋舌。

  真是膽大的創意啊!

  真是偉大的設計師啊!

  只怕再借她十八個膽子,她也不敢穿這樣的內衣啊!

  「喂,就算是女人,你若再看,我也會吃醋的啊。」小白先生再次伸出白皙的手來,「不就是一塊小破布嘛,有什麼好看的?」

  「那你還敢提交換條件——」她突然眨眨眼,揮開小白先生的手,再次望向海報。

  唔,的確就是一塊小破布,除了增添閨房情趣,的確沒別的用處了。

  明亮的眼,慢慢轉到小白先生的眼睛上,她用很詭異的表情凝著他。

  「怎、怎麼啦?」小白先生很心靈脆弱地抖了抖,漸漸頭皮發麻。

  「白重陽,你真的想要我穿給你看?」自從那風風雪雪的夜晚過後,他們說話啊相處啊的模式的確已經跨進了嶄新的新天地,很多的話,偶爾小黑姑娘也敢面不改色地說一說了。

  「不,呵呵,我的榮幸,我的榮幸!」

  如果是平常,小白先生絕對會很熱情地撲過去,聊表無法用言語描述的狂喜心情,但現在,他卻有一種很不好很不好的預感,漸漸從腳底板通過冰涼的脊樑躥到了麻麻的後腦勺。

  「喂,你這是什麼表情嘛!」小黑姑娘切一聲,轉而又露出甜蜜的笑,明亮的眼睛微瞇著斜向他,巧笑倩兮著用輕柔的聲線再好心地慢慢問一句:「到底想不想?」

  他一呆,記憶中從來沒見小黑姑娘如此朝他笑過,更不曾用過如此迷人的聲線……

  巧笑倩兮的女人,朝著他微微眨著明媚的星眸……

  溫柔的小黑姑娘啊,賢惠的小黑姑娘啊,體貼的小黑姑娘啊,而今,也將是化身狂野性感女神的小黑姑娘啊!

  立刻,一種極度幸福的畫面,如熊熊大火兇猛地撲過來。

  「想!」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小白先生的熱情終於戰勝了理智,很熱切地對著面前巧笑倩兮的女人說,「我們去打包了它?!」

  激動啊,如何可以不激動啊!

  眼睛,立刻亮到不能再亮,緊緊地盯著巧笑倩兮的佳人,單等佳人臻首微點,他就立刻赴湯蹈火排除萬難在所不辭!

  就連呼吸,都滯住了。

  晶亮的眼,一眨不敢眨地緊盯著巧笑倩兮的佳人,生怕錯過那螓首微點的美妙時刻。

  終於,終於,巧笑倩兮的佳人慢慢、慢慢,搖頭了——

  搖頭了、搖頭了?巧笑倩兮的佳人竟然是——搖頭了?!

  已經以光速躥升至九重天外的熱切期待立刻又以光速的光速啪地跌下地來。

  那震耳欲聾的破裂聲,讓他瞪圓了眼睛,齜牙——笑。

  「柳、小、黑——」他咬牙。

  巧笑倩兮的佳人卻又朝著他輕輕勾了勾小手指頭。

  雖然滿懷受傷,他還是很甘願地再次低頭附耳過去。

  巧笑倩兮的佳人朝著他的耳朵,輕輕念了幾個字,然後微微吹給他一口仙氣。

  他呆,他愣,他怔,他痛心疾首,他,成了石雕泥塑。

  一旁商量再商量、終於勝利拗到海報的准黃臉婆兼絕品花癡女腳步輕快地捧著T型酷男飄過來,後面跟著依然面目猙獰、雙拳緊握的准新郎官。

  「怎麼了?」

  看一眼成了名品內衣店最新景觀造型的小白先生,T型酷男的新一代擁有者問。

  「哦,小白先生也想要一張你的T型酷男,我沒同意。」笑瞇瞇地站起來,輕輕拍一拍素淨的手,小黑姑娘也開始腳步輕快地往外飄。

  「哦。」T型酷男的新一代擁有者很有同情心地拍一下小白先生,「節哀順變啊,小白哥哥,如果你真的喜歡,以後可以常常來我和大連的家欣賞。」言罷飄然追隨小黑姑娘去也。

  面目猙獰、雙拳緊握的准新郎官靜靜陪小白先生站了片刻,然後深深一聲歎息,抓起兩位佳人遺忘了的大小袋子,也飄出門去。

  柳、小、黑——

  名品內衣店最新的景觀造型在默默了默默之後,滿臉羞憤地狠狠一跺腳,終於絕塵離去。

  而免費看了一場精彩絕倫好戲的某名品內衣店之店員,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從此,新的傳說在某名品內衣店開始流傳——

  傳說啊——

  傳說啊——

  傳說男人可以犯任何錯誤,但只有一個錯誤是絕對、萬萬不可以去犯的,那就是——

第9章(2)

  「青依!小黑!小黑!青依!」可憐的犯了絕對、萬萬不可以去犯的錯誤的小白先生雙手合十,很虔誠地放在胸口,祈禱,「你不能就這麼定了我的罪!你至少要給我一個脫罪——啊不,是你一定要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啊!」

  聳聳肩,雙手環胸站在公交站牌下,小黑姑娘面無表情地輕輕一聲哼,冷眼看小白先生的表演。

  風大,雪後的夜,根本沒有半個人來同她搶地盤,所以,敢於表演的小白先生就儘管盡情地表演好了。

  「青依,小黑!小黑,青依!」

  燈光閃過,她等了五分鐘的五路公交緩慢地開過來。

  「青依,小黑!小黑,青依!」

  已經重複了五分鐘的虔誠祈禱還在繼續著。

  從包裡摸出一元硬幣,她準備等一下上車。

  「青依,小黑!小黑,青依!」

  很有毅力的小白先生仍在繼續。

  五路公交停住,車廂門緩緩打開。

  「青依,小黑!小黑,青依!」

  小白先生視一切如無物,繼續。

  她把著扶手上車,投幣,眼瞄到車下的小白先生,歎口氣,朝著司機師傅抱歉地笑笑,又跳下車去。

  五路公交又緩慢地開走了。

  「青依,小黑!小黑,青依!」

  祈禱竟然還在進行,小白先生已然成佛。

  她翻個白眼,不知為什麼,突然有了笑的心情。

  隨手攔了一輛出租,將小白先生塞進後座,她拉開前門坐進去,聽而不聞小白先生繼續的虔誠祈禱,她很冷靜地告訴司機地址。

  「小姐,這位先生——」司機師傅顯然有些遲疑,不敢踩油門。

  「哦,沒事,不用管他。」揉揉額頭,她笑,「我哥哥有點神經不正常罷了。」

  「那他——」司機師傅更形緊張。

  「您放心,他只是個子大一點而已,現在的智力不過相當於幼兒園小小班的兩歲娃娃,沒有任何攻擊力的。」微回頭瞥一眼那個還在專心祈禱大業的「哥哥」,她垂眸,笑一聲。

  司機師傅立刻一臉的同情,在唐僧唸經的一遍又一遍的「青依,小黑!小黑,青依」中,從「真可惜了這麼一個好青年」到「慢慢會好的」,送他們到目的地放他們下車,才意猶未盡地遺憾離去。

  下了車,對於一直跟在身後合掌祈禱的某小白視而不見,走進某社區某公寓某單元三層,站在某房門口,她輕輕一挑眉,轉身微微一笑:你是繼續小白下去,還是我下樓去?

  絕對不是什麼威脅,合掌虔誠祈禱的某小白卻立刻搖身一變,雙目炯炯,面含欣喜,極是動作麻利地掏鑰匙開門,將上帝迎進去。

  「青依,小黑——」

  頭疼地脫掉風衣,她癱到沙發上,翻白眼丟他。

  表演了半日智力相當於幼兒園小小班兩歲娃娃的人立刻閉上大嘴巴,恭敬而慇勤地站在沙發前,躬身等候上帝吩咐。

  「很聰明嘛,小白!」她輕輕哼笑一聲,斜飛的眼上上下下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掃瞄到頭。

  「哪裡哪裡,那是小黑不嫌棄。」他點頭哈腰,一副認罵認打絕無二話的溫順樣子。

  「夠了啊,你還演啊!」輕輕一腳踹過去,立刻有人善解人意地彎腰,笑瞇瞇地為她脫去鞋子,再拿來專用的棉拖鞋給她溫柔地套上去。

  唔,勞累了半天的雙足終於從高跟鞋子脫離酸酸麻麻。

  舒服地歎口氣,她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

  馬上,一杯熱水又小心翼翼地捧過來。

  她沒有接,還是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黑亮的眼睛也很純摯地望著她,然後眨一眨。

  這一次,她接了水杯,終於笑了。

  見她笑了,他立刻呼出一口氣,抹抹額頭上想像的熱汗,彎腰看也不看地坐到她面前的地板上,雙手後撐在身側,他仰頭,仰望著面前笑盈盈的佳人。

  「緊張嗎?」笑盈盈的佳人笑盈盈地問他。

  他很老實地點頭。

  「慌張嗎?」

  他還是很老實地點頭。

  「後悔嗎?」

  他繼續很老實地點頭,而後又立刻搖頭。

  她挑挑眉,又露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來。

  他卻竟然扮了個鬼臉,很滑稽地朝著她吐吐舌頭。

  「你多大的人啦!」她忍不住笑著拿腳踢踢他,「少給我這個樣子!」

  「可我就喜歡在你面前這個樣子啊。」他側著臉,學她平時說話的語調,平平和和地說,「一輩子,我就要在你面前這個樣子!」

  她笑著又踢他。

  「哪,現在我可以請求解釋一下了嗎?」他打蛇隨棍上,趁著她笑著,立刻將雙手纏上去抱住她的腿。

  「解釋什麼啊?」她掙了下,見他賴皮地就是不鬆手,翻翻眼,就隨他去了。

  「關於我和小黑姑娘的洞房花燭夜那塊——紅蓋頭的問題。」抱在懷中的腿動了下,他立刻抱得更緊,小心翼翼地抬頭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小黑姐姐,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了小的吧!」

  「又嬉皮笑臉!」她瞪他,「你這個小白!」

  「是,是,我是小白,我是小白。」他點頭如搗蒜。

  「你以前——」她沒好氣地繼續瞪他,「你如果以後再這麼的——」再瞪,「看我不踢死你!」

  「娘子啊,以後我都是你的了,你要打要罵要踹當然沒有任何問題的啊!」

  緊張、慌張了半天的心終於可以暫時中場休息一下了,他偷偷吐口氣,繼續嬉皮笑臉地,厚著臉皮抱著小黑姑娘的雙腿,嬉皮笑臉地往下說:「可是,還是請您一定要聽我的解釋啊!」

  她再瞪他,卻不說話了。

  「以前,我的確是——怎麼說呢,就是有些那個……人不風流枉少年——啊,你別瞪啦,別瞪啦!」

  他索性將腦袋靠到懷中那雙腿上去,很眷戀地磨一磨,還是笑瞇瞇的,沒有一點痛說革命歷史的嚴肅認真。

  「我遇到我心愛的小黑姑娘之前,確實有些抱著玩世不恭的態度,工作,生活,都一樣,總想著現在的年輕人不都是這樣嗎,誰都是追求快樂,快樂至上。」

  她喝一口水,靜靜聽他說下去。

  「過去這幾年,我談了幾位女朋友,可最後都因為合不來分了手。戀愛,不就是為了快樂生活嗎?如果相處得不快樂,那相互拖著做什麼?大家都是同一種想法的人,所以戀愛,分手,再戀愛,再分手,好像就是小時候扮家家酒一樣,揮揮手,喝杯咖啡就過去了,根本不會有什麼痛苦——最多煩惱一陣。那次我去秦皇島,就是剛結束了一段感情,為了散心,才和朋友們一起去的。」

  他抬眼,輕輕凝著她,笑。

  「那時候,朋友們還和我開玩笑呢,說看看這次旅行我幸不幸運,能不能尋到一個好妹妹——誰知道,就那麼巧,從海水裡站起來,第一眼,就看到了你。當時,我並沒怎麼在意,只是因為你不同於眾的衣著所以記住了你而已。可是,然後是第二次,第三次,當我和你一起爬了角山長城後,我發覺你赤著腳走在長城中的身影就再也無法從我心底抹去了。

  「另外,我一直記得在秦皇島,當大家都在高高興興到處遊玩的時候,只有你,欣賞風景在其次,一直最注意著的,卻是許戀戀和她的網友,就好像家長一樣,在保護著自己的兒女,生怕她受到什麼傷害。

  「那時候我就想,我身邊有這樣的朋友嗎?有明明知道我是思想、行為都已經成熟了的成年人,卻還是會將我當作小孩子一樣愛護著我保護著我的朋友嗎?

  「那時候,真的很羨慕你的朋友們的。」

  他笑著握住她的手,輕輕一聲歎。

  「可是,當時並沒有真的當成一回事,直到回來後,又和你接觸了一段時間,我便知道我是真的漸漸對你感了興趣——其實我也猶豫過。因為,我們兩個的性子的確太沒有相同的地方了。我喜歡玩笑,你卻從來是什麼都當真。我喜歡以快樂的心情生活,只顧當下,對於未來雖然有計劃,但並不是那麼認真地執行著。可你呢,卻是好認真地在計劃著未來,好認真地活在當下。

  「接觸你愈多,認識你就愈多,一邊知道你不同於我以往所交往過的任何女子,你太認真,太嚴肅,太正經,根本不適合我。可另一邊,我越是覺得你不適合我,就越是被你吸引,想抗拒,也抗拒不了,就好像磁性完全相異的南北兩極,不管怎樣掙脫,不管怎樣說服自己,卻偏偏還是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住了!

  「然後,我一邊暗自打量著你,一邊思考著,我可以放棄以前的想法嗎?我做好準備了嗎?因為,如果牽扯到你,那就或許是一輩子的牽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可是,我卻無法再等了,所以,儘管還是猶豫著,卻還是慢慢走到了你身邊,慢慢成了朋友們常常笑的小白。

  「終於,我知道了,這一次,我真的想認真來過,真的想認真談一次戀愛,認真地談一次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

  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著眼中心中的她,他啞啞低歎:「青依,我是很認真很認真的。」

  她同樣凝著他,緩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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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0 23:07:21

第10章  

  於是,就將兩個人的戀愛,很認真很認真地進行下去吧。

  「可是,就算這樣,你也不應該那麼輕易地就讓小白過關啊。」

  一身雪白婚紗的新娘子很難得地坐得端端正正,長長的假睫毛忽閃忽閃的,紅紅的唇微微嘟起,很是不滿自己的好朋友如此輕易地放過了一個曾經很花心的男人。

  「放心吧,今天我是絕對不會讓王大連那麼容易過關的。」

  被厚厚的羽絨服圍成圓球的小高冷冷一笑,順手將毛坎肩丟給新娘子,沒什麼好臉色。

  「喂,小高子,我又哪裡惹你啦?」新娘子將毛坎肩順手又丟給了今天的伴娘,「不就是要了你一個紅包嗎?」

  「是,就是一個紅包而已。」小高聳聳肩,滿不在乎地哼一聲。

  「只是紅包包的卻是小高這一個月在書店打工的所有薪水。」一旁的伴娘輕輕補充一句。

  「呵呵,呵呵,咱們是什麼關係啊,哪裡是計較這些的啊!」新娘子幹幹地笑一笑。

  「對,不計較。」小高還是滿不在乎地一聲哼。

  「大不了等一下進門的紅包咱們再補回來好了。」輕輕補充一句的還是一旁的伴娘。

  「柳青依!」新娘子快被這一唱一和逼到惱羞成怒了,立刻朝著容易捏的柿子一聲喝。

  「在呢,有什麼吩咐啊,新娘子?」涼涼的一聲答應,容易捏的柿子伴娘溫柔和藹地一笑,笑容卻是對著酷酷的小高小姐的。

  「你們就這麼欺負我啊!」新娘子眼巴巴地再望了望四周,結果抓緊時間補充美容覺的,補妝的,補充食糧的,補充八卦內存的——沒有一個好姐妹站出來為自己主持公道,只好再次委曲求全,朝著軟軟的甜柿子——不,是笑容溫柔的伴娘露出委屈的笑容,「那個,咱們商量一下行不?」

  笑容溫柔的伴娘聳聳肩,一切依今天最大的主兒。

  「那個,就是等一下他們來的時候,那個,差不多就行了啊,別太,別太——」

  「放心,我絕對不會為難新郎官的。」酷酷的小高小姐隨手從一旁拎起自己辛苦扛來的三厘米鋼筋一條,笑得還是冷冷的,「只要王大連能從它腦袋上踩過,我就什麼也不說地放他進門來。」

  說罷,看也不看新娘子突然爆大的大眼,氣定神閒地走到門口,將門關好,將鋼筋一頭門板一頭牆角地一卡,再將門微微一開,然後,拍拍手扯張椅子坐下來,氣定神閒地準備守株待兔。

  「小高,果然是高啊!」書店老闆對於如何激勵自己員工的鬥志是很有研究地,立刻伸出大拇指。

  「青依姐,等一下你想要多少的開門錢?」酷酷的小高從厚厚的羽絨服袋子掏出隨身的紙筆,很認真地準備做記錄。

  「喂,你們——」新娘子瞪大著精緻的鳳眼兒咧著紅紅的嬌唇,被欺負的快說不出話來了。

  「我其實要不要沒關係。」柳青依笑著問屋子中其他的陪客們,「誰要啊,快快報名!」

  陪客們都笑了起來。

  看著新娘子幾乎說不出話來的委屈樣子,酷酷的小高切一聲,將紙筆丟回口袋,舒展四肢倚在椅子中,仰頭看著裝飾滿紅紅綠綠彩掛的屋頂,開始神遊九天。

  「青依,小高看起來怪怪的。」新娘子偷偷拉過自己今天的伴娘來,小小聲地說。

  「小高哪一天不是怪怪的?」柳青依笑一聲,「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弄不懂她的性子?」

  「可我今天明明沒惹她呀。」

  「可你惹我了啊。」白這個也很小白的新娘子一眼,她伸手幫她整整翻著雪白雪白毛領的婚紗,「你剛才說什麼都忘啦。」「我那不是在替你出氣嘛!」

  任哪一個女人,被男朋友拿前任女朋友的性感內衣當作紅蓋頭給蒙到腦袋上去——若是王大連敢犯這種錯誤,她早同他拜拜了,哪裡還會有今天?!

  「小孩子!」柳青依笑著搖頭,順手敲一下她滿頭的花紅柳綠,「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何必這麼斤斤計較?再者,那只是他以前的事,我們當時還沒參入進來,自然也是無權干涉的。」

  「青依,我真的發覺你變了許多耶!」許戀戀驚奇地望著笑容恬淡的女子,眼睛一眨不眨,「如果是以前的你,你絕對說不出這種話來。」

  「哦?那我是變好了呢還是變壞了呢?」她笑。

  「也好也有壞。」新娘子實話實說。

  「哦,怎麼講?」她笑笑。

  「好的一方面呢,這樣的你更容易融入社會,更容易認識更多的人,更容易感受快樂。」很認真地說著,許戀戀掰著手指頭,「可是不太好的一方面呢,青依會變得很圓滑,就不是我認識的青依了。」

  「幼稚,比小白還白。」正神遊九天的酷酷小高突然冷冷哼了一聲。

  「小高,我到底哪裡說錯了嘛!」今天小高子和她有仇啊,總是針對著她!

  「什麼好啊不好啊?」酷酷小高瞄也不瞄新娘子一眼,還是仰頭望著天花板,「人都是要長大的,都是要成熟的,都是要——」她不知想起了什麼,聳聳肩,朝著柳青依比出大拇指,「青依姐,就是應該用成熟的眼來成熟地看待問題。」

  「那你的意思是說青依以前不成熟了?」新娘子忍不住想挑撥書店老闆和員工的關係。

  「不成熟的是你,許戀戀。」酷酷小高悠閒地蹺起二郎腿,抬手順順短短的頭髮,微微回頭朝著新娘子淡淡一笑,「如果你想和王大連幸福地牽手到老,那就記住,不要總是發小孩子脾氣。王大連不是青依姐,會無限地包容你。」

  「青依,你看她——」

  「好了好了,你們一天不鬥嘴就不舒服啊?」柳青依聳聳肩,照慣例充當兩人的和事老,「快到時間了吧,戀戀,你要不要吃點東西,不然恐怕要餓很久的。」

  「我不餓。」

  她又轉向酷酷小高。

  「我餓,不過我要留著肚子等一下去吃酒席。」

  「青依,別管她們,你過來坐一會兒,今天有得累呢!」一旁看了她們許久的陪客小姐們懶懶地招呼一直辛苦的伴娘小姐,「等一下你注意看啊,就當作是實際教學好了。」

  「什麼啊?」她笑著坐到陪客們一邊,順手插一塊蛋糕吃。

  「你和你那個小白也好事近了吧?」已經是過來人的陪客之一笑著朝她擠擠眼,一副「你瞞不了我」的樣子,「你可不能再等了啊,要我說,趁著新年辦了好了。」

  剛喝到嘴裡的一口水差點噴出來,咳嗽了兩聲,她拍拍胸口。

  什麼啊,她和小白先生?

  說實話,她目前還真的沒想過。至於小白先生,雖然很認真地告訴她,說他是以結婚為目的與她戀愛的,但目前也沒正經聊起過這種事關終身的話題。

  「怎麼,還沒有說到結婚嗎?」另一名一直關注著《小黑與小白手拉手》故事版的好姐妹也很好奇地問,「有幾天沒去你書店了,你和小白如今進展到哪裡啦?」

  還能到哪裡?

  不就是被他揭了那個可笑的「紅蓋頭」?

  「你們難道還沒住到一起?」雖然沒聽到回答,好姐妹還是很耐心地繼續問。

  住到一起?哈哈,小白先生倒是很想,極度妄想!

  可惜,她目前還是住在自己按揭貸款的房子裡。頂多,他偶爾藉著送她回家賴皮地佔據她客廳的沙發——雖然第二天早上總是從她床上快快樂樂地被她踹下地去,但這種與她的觀念很悖離的行為,一星期超不過一兩次。當然啦,偶爾他也會將她硬拖回他的家,一星期頂多也就一次半次成功而已。

  但總的來說,目前,她和小白,還是以前相處的老樣子,他下了班跑到書店來找她,書店打烊了他送她回家,白日裡的相聚,不能說沒有,但少得可憐,甚至小白先生還曾經很哀怨地說他自己比地下黨還要地下黨——在某次他想賴到她的閨房,卻因為她好朋友的臨時來訪,而被她無情地一腳踹到冰天雪地去之時。

  「青依,總這樣也不是辦法啊。」好姐妹很為她擔心。

  她笑笑,還是沒有回答。

  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遠遠的鞭炮聲傳過來,新娘子立刻緊張地跳站起來,緊緊地抓住她的手,開始語無倫次:青依,青依,怎麼辦,怎麼辦?我突然還想過單身的日子,我突然不想嫁人了,我怕我不是做妻子的那塊材料——

  她和好姐妹們笑著勸了又勸,仔細地幫她再整理整理婚紗,替她按摩按摩僵直的肌肉。

  許家父母也擠了過來,抱頭痛哭。不要嫁了,爸媽養你一輩子。我不嫁了,我捨不得爸爸媽媽——

  一團的亂糟糟。

  只有酷酷小高依然還在氣定神閒地守著鋼筋株待著肥肥的兔子。

  笑聲,起哄聲,討價聲,求饒聲,示愛聲……

  一個又一個的紅包從酷酷小高特意留著的門縫裡塞進來,小高卻依然氣定神閒地蹺著二郎腿倚在椅子中仰頭望著天花板,很英勇地不為金錢所打動。

  到了最後面,當酷酷小高終於捏著厚厚的紅包站起來時,被三厘米的鋼筋擋在門外的新郎官已經汗如雨下了——

  連她都想守著門等肥肥的大兔子了——

  見她有些羨慕地瞅著自己手中厚厚的紅包,酷酷小高將手從鋼筋上又移開了,很有禮貌地說:青依姐,來,來,不要給王大連客氣,你也坐一會兒吧。

  嚇得一旁抱著爸爸媽媽痛哭流涕的新娘子再也顧不得痛哭流涕,一個箭步衝過來將那根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鋼筋扛了起來——

  鮮花,綵帶,新郎,錄像……一起衝了進來。

  溫暖的手悄悄握住她的,微笑著回頭,男人笑瞇瞇地凝著她。

  歡歡喜喜的笑聲鬧聲裡,新一年的陽光灑了進來,晴朗朗的藍天上,白白的雲,小鳥兒快樂地飛過。

  深深吸口氣,是陽光乾淨而清爽的味道。

  突然間,她想放聲歌唱。

  歌唱屬於小黑和小白的,幸福。

番外篇 --- 後來的事

  柳小黑和白小白在許戀戀與王大連的婚禮上,深切地體會到了作為一對二十一世紀的四有新人,是如何的需要一不怕吃苦二不怕受累的大無畏精神,是如何的需要厚臉皮與可怕的酒量。

  作為伴郎和伴娘,當護衛著新郎和新娘在偌大的喜宴上舉步唯艱地滾爬過一圈之後,臉色一個變黑一個變白,最終兩股戰戰滿頭大汗地丟下所謂哥們的道義姐妹的豪情,偷偷地逃離了簡直媲美命案現場的婚禮現場。

  天哪,如果這就是結婚要付出的代價,我寧願永不要結婚!

  柳小黑抹一把額頭的冷汗,驚魂未定地呼一口氣。

  就是啊就是啊!

  白小白身有同感地連連點頭,再也顧不得什麼瀟灑帥氣風流倜儻,直接拿筆挺的黑禮服抹上腦袋。

  然後,柳小黑的白臉對上了白小白的黑臉。

  你說你不要結婚?

  你說同意我了啊!

  然後一個爆跳地爆,一個得意地笑。

  再然後,爆跳的白小白直接壓著得意笑的柳小黑,打的直奔在市郊植物園生態社區安心養老的爸爸媽媽家。

  這是柳小黑,你們這輩子一直想見的醜媳婦。

  這是爸媽,你這輩子注定要晨昏定省的公公婆婆。

  再再然後,得意笑著的白小白拽著爆跳的柳小黑,帶上爹娘雙親,開車直奔離市區六十公里的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在夜晚降臨炊煙裊裊的美麗背景下,敲開了黃銅的大木門。

  爸爸媽媽,我是白小白,是第一次登門拜訪二老的女婿。

  親家公親家婆,我們是柳小黑的公公婆婆,冒昧前來,請不要見怪。

  再再再然後,白臉的白小白很得意地將黑臉的柳小黑抱上了——電車。

  對了,深刻吸取了許戀戀和王大連一對新人在婚禮上的難忘教訓,所以白小白和柳小黑很聰明地省略了花車鞭炮以及酷酷小高隨時扛著的直徑三厘米的鋼筋一條。

  去領回紅紅的結婚證書後,白姓新郎官將新上任的白家媳婦用電車載著在所有的狐朋狗友以及好姐妹好哥們家串門子一遍,每人送上喜糖一斤結婚證書複印件一張,每家收回或厚或薄紅包一個。

  ——這一新的結婚方式,形式之新穎,財禮之節省,婚禮現場之安靜有序,深深深深刺激了尚未度完蜜月的許姓黃臉婆與王姓小相公,據知情人現場發回的短信報道稱,許王兩人一度情緒失控,若無許王兩家家長鎮壓,許王將孔雀東南飛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純度直逼三九金飾,但其後復合可能性同樣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純度再逼三九金飾。

  短信報道最後提醒認識許王二人的廣大市民,如有仿照柳白婚禮的東施效顰者,請直接在其報之以糖塊後投之以板磚,以實際行動堅決遏止二次詐取婚慶喜金的假冒偽劣行為。

  短信報道後同時附小廣告一條,內容如下:凡婚嫁迎娶欲設置進門紅包收費處者,請致電12569999999,酷酷小高將隨時提供貼心服務,同時,長期出租直徑三厘米鋼筋一條。



  番外二 再後來的事

  在柳小黑與白小白婚禮一事上備受打擊的許王兩人,因為胸中鬱悒難消,決定奮而反擊。

  經過有心人士的精心策劃,《我是如何成為紅蓋頭的——一件性感女內衣的自述》在認識柳小黑與白小白的廣大市民中廣泛傳播,內容之精彩,情景之令人髮指,事件之人神共憤,令閱畢此文後突然良心發現的廣大讀者們紛紛舉行電話遊行示威,堅決支持文中的受害者向道德法庭提出訴訟,要求施害者賠償精神損失費以及精神傷害費共計道德銀行所發行道德幣九百九十九萬元整,鑒於加害者財力有限,可允許其實行按揭,執行年限為九十九年。

  據某知情人士由示威現場發回的短信報道稱:參與示威者人人情緒平和,示威活動舉行得有序有秩,友愛和平,但其中有一男一女頭系紅巾,神情激昂,不時高呼「柳白分手」,最後被市一精神病院強制帶走,將收院進行數階段的強制治療。

  至於兩人何時出院,據病院新聞發言人稱,因兩人所患疾病乃是精神病史上的罕見病例,研究其病理,對於精神疾病的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所以,在未破譯此類疾病的遺傳基因密碼之前,院方並無任何開具出院證明的意願——

  同時,雖輿論大嘩,文中所指受害者及加害者卻均未出面澄清事實真相。

  此事件的唯一收益者,據某知情人士透露,乃是本市大學區某書店。此書店在此事件中共計售出《我是如何成為紅蓋頭的——一件性感女內衣的自述》N本,賣書利潤高達N元。

  至此,《我是如何成為紅蓋頭的——一件性感女內衣的自述》事件圓滿落幕。



  番外三 關於後來的事及再後來的事的補充說明

  柳小黑與白小白的新穎婚禮過去後,兩人雖得意於己的奇思妙想,但從新婚第一夜直至蜜月最後一夜,兩人洞房花燭所在寓所便為各路狐朋狗友所佔據,端茶倒水之煩瑣,煮飯洗碗之繁重,讓柳小黑黑臉一夜成白,白小白白臉一夜成黑,其艱辛心裡歷程請參考京劇經典劇目:《伍子胥夜闖五關》。

  對於那件惹起軒然大波的性感女內衣,柳小黑秉持著一貫的寬大胸懷,並未將其悔屍滅跡以免礙眼,而是本著棄惡從善、發揮餘熱的精神,將其略加改造,使其繼續為民服務。

  據某知情人士透露,一般柳小黑心情糟糕的時刻,就是那件內衣繼續為民服務的時刻。

  服務方式,具體請參考某社區某公寓某單元三樓某住戶的臥室角落,潔白的光裸軀體擺出極具誘惑的姿態,似紗非紗的三角型性感薄布很驚險地懸於某地,俊秀的容貌上是深深深深的——

  「柳小黑,你到底還要照多少張?!」

  手提數碼相機的女人則是一臉的笑瞇瞇,繼續不慌不忙地取著各種鏡頭——能最佳詮釋白小白先生到底具有多麼白的肌膚的鏡頭。

  當然啦,限於人身自由及隱私權的保護需要,本類鏡頭最終的容身地乃是書房電腦D盤某文件目錄下。

  此文件中,均是白小白先生身著性感內衣數之不盡且依然在持續增加的絕酷艷照。

  至於文件的名字,就叫做:柳小黑與白小白的幸福生活。

  你問為什麼不叫《一起吃苦的幸福》?

  無聊啊你,生活快快樂樂的,未來燦燦爛爛的,到哪裡吃苦去啊?柳小黑最討厭的就是苦瓜!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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