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她拒絕了她愛著的男人的求婚，
卻在同一天答應了他的求婚！
她不知道這一切如何發生，
只知道她無法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那麼嫁給誰又有何區別？
更何況如果嫁給這個陌生人，
既可以解決她的難題，
又可以幫助他解脫困境。
然而她卻不知道，
這樁協議的婚姻會帶給她這樣大的震撼與幸福感，
他用他溫柔的情意將她緊緊包圍，
也突破了她心底冰封的障礙。
可是當幸福真的降臨時，
為什麼她還會如此不安呢？
她是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還是要相信自己的心？


第1章(1)  

　　她知道今天他要向她求婚。  

　　一早起來，姐妹們就開始嘲笑她。大姐更是慌張地替她張羅這、張羅那，好像比她還緊張的樣子。她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俗話不是也有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嗎？所以她們之間是沒有任何秘密可言的，女人是世界上最喜歡探聽隱私的動物。  

　　穿上他送她的墨藍色禮服，大姐把她打扮得很精緻典雅，大姐總是知道她心裡要的是什麼。他們約在她最喜歡的旋轉餐廳吃飯，一路上她都帶著很美麗的笑容，嘴角輕揚。  

　　踏入餐廳，意外地看見他早早等在那裡，這個日子果然是不同的，他是個那麼恪守時間的人，居然為了她而早到。帶著那樣夢幻的微笑，她走到他的身邊。  

　　他永遠都這麼有風度，講究穿著。看著他合身挺直的黑色西裝，深色領帶，她有些恍恍惚惚地想著。

　　「嫁給我好嗎？」花、戒指隨著他溫柔的話語擺在她面前，他一如既往地直截了當。  

　　她嘴角優美的弧度拉開，眼中燦爛的光華呈現，這就是他的求婚方式嗎？哎，愛上這樣的男人真是悲哀，他從來不知道說甜言蜜語，談情說愛對他來說也像他的生意一樣雷厲風行、效率十足：不多言一句，不多浪費一分鐘。

　　微昂起頭，直直凝視著他，她柔和堅定地說：「不，我不能嫁給你。」她也變得直接而不留餘地。

　　他的驚訝如此顯而易見，一向幽雅含笑的臉瞬間蒼白如紙，額上有青筋暴突，眼裡射出刺穿她心臟的寒芒，「為什麼？」冷冽的三個字。  

　　她神情不變地冷靜問他：「你愛我嗎？」  

　　在她清澈的雙眸注視下，他僵硬著表情，拒絕回答。  

　　含笑的她低頭看一眼擺在桌上的鮮花與戒指，緩緩起身。  

　　按住她拿包的手，他逼她抬頭望他，「回答我，你愛我嗎？」那麼自信的眼神，那麼決斷的話語，他就是這樣令他的對手們紛紛對他棄械投降。  

　　「只要你愛我，就沒有理由拒絕我。」最後一擊。  

　　她在沉淪，在他的堅定裡沉淪，她說：「不，我不愛你。」眼神對眼神，臉對臉，她詫異自己真的能說不，而且聲音聽來是這麼平靜這麼令人信服。  

　　她的手滑出他緊握的手，在要離開時，忽然轉身，「花我帶走，戒指送給你愛的那個人吧。」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秦雨沉痛地看著她的妹妹，猝聞這個消息，她被深深震撼。

　　「我不必向你解釋。」秦雪坐在她的對面，冷靜地不卑不亢地回答。這是她的決定，任何人都沒有權利質疑，相對的，這個決定所面臨的結果無論對錯，也讓她一個人來承擔。  

　　「你……」秦雨不敢相信那個坐在她對面，表情冷淡的女人會是她溫柔恬靜的妹妹，「你不該拒絕他。」最後，她用無力的聲音說。  

　　「大姐，我的人生我自己會把握，你不必為我擔心。」直視她大姐的眼瞳裡閃爍的是清澈澄瑩的光。

　　秦雨在怔忡過後，頹喪地點頭，「是的，大姐其實不能為你做什麼，只是早知道會這樣，我當初就……」她倏地住口，驚覺自己的失言。  

　　秦雪的雙眸驀地變得犀利，她猛一抬頭，「當初什麼，大姐。」  

　　可是秦雨顯然沒有看見妹妹的變化，她一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秦雪的表情漸漸柔和，她嘴角又帶上淡淡的笑容，襯得她的面部輪廓秀雅而淡然。  

　　無聲地跨出房門，這個家她是不想再待著，因為那裡有大姐關懷詢問和沉痛的臉。她要出去走走，感覺一下大地的寬廣與繁榮。  

　　她沿著馬路小步走著，隨意看著街邊琳琅滿目的商品與各色櫥窗，嘴邊一直噙著那抹坦然的笑容。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其實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是單純地想走、想看、想聽。  

　　很久沒有這種輕鬆的感覺，自從大學畢業後她幾乎都是行色匆匆地走過這條街，穿過前面的廣場，她居然會遺忘這條她最愛逛的大街，每天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走過，從來不曾回頭望過一眼。這裡有著她的歡笑，有著她的青春，有著她幼稚的夢想。  

　　那家小小的婚紗店居然還在，她忍不住駐足觀望。只是她再也找不到櫥窗裡那件純白的婚紗。閉上眼，她還能感覺到那件禮服，白色的雪紡紗輕觸地面，裙邊的那些粉色玫瑰妖嬈純潔地綻放……如果能夠穿上它，一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

　　繼續向前走，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就感到了疲累，雙腳像架上了鉛條再也挪不動。一抬頭，發現自己站在那家西西里餐廳的門口，門前掛著的風鈴還是原來的樣子。沒有變，這裡的一切都沒有變！被侍者領到牆邊的位置，頭頂上的魚網，紅白相間的格子桌布，隔開的隱蔽區間，這世上還有一樣不變的事物，讓她異常興奮與欣慰。  

　　叫了她最喜歡喝的檸檬茶，聽著店裡放著卡朋特的老歌，她恍如隔世。只是她以為什麼都沒變，其實許多東西已經永遠地改變了。  

　　「對不起。」當她拿起杯子，靠在座位上時，一聲道歉聲穿入耳內。  

　　這裡的每一個桌子都用黑色的雕花木板隔開，誰也看不見誰，享受完全的自由空間。但由於是開放式的隔間，有時候，隔壁人的說話聲還是偶爾會隨著風聲飄來。  

　　說話的是個女人，聲音很熟悉。秦雪剎那間臉色蒼白，她認得這個聲音。  

　　「你今天叫我出來就是要向我道歉？」低沉醇厚的男聲隨即傳來，握杯的手輕輕顫慄，但她仍然一動不動，緊緊靠在牆上。  

　　「我是為我妹妹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她的任性。」  

　　「你是應該向我道歉，只不過不是為了這件事。如果你是為了這件事而向我道歉那麼我不接受。」男人說得果斷。

　　「你……」這是女人躊躇的聲音，「你不原諒她？」音量漸漸變小。  

　　「不，她沒有對不起我，所以你也不用為她道歉。」而後是一陣尷尬的沉默，男聲突又響起，「其實在她說不願意嫁給我時，我居然會感到一種失望後的放鬆。連我自己都不明白這種心情怎麼會產生，可它就是冒了出來。」

　　「邵風。」對方不贊同的語氣傳來。  

　　「先聽我說。或許你妹妹是對的。我不像我以為的那樣愛她，而她又是個需要完整愛情的女人……」

　　秦雪站起身，把喝了半杯的檸檬茶放在桌上，循著來時的路走出這家餐廳，她要繼續往前走，沒有回頭路，也沒有回頭的理由。她帶著那使她面部溫柔的笑容，嘴角輕揚。  

　　天空開始飄著細雨，慢慢地，如線的雨絲變得如珠。打在臉上也不再是柔軟的清爽，而是微微泛著疼。

　　她停在一個十字路口，在指示燈轉成紅色時，突來的風讓她感覺到冷，硬生生地打了個冷顫，環抱住自己的雙臂，她緩緩蹲下身體，蜷縮在路口，淚水混著雨水落在地上，濺起水花。  

　　她大概有太久太久沒有這樣痛快地哭過，所以這一哭就無法停止。哭得哀慟、哭得心碎、哭得肝腸寸斷。

　　她記得那天也是個大雨天……  

　　就在家門前的榕樹下，她看見了和大姐相擁的邵風。雨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視線，可她依然肯定那個埋在她心愛男人胸膛上哭泣的女人是她親愛的姐姐。她想上前狠狠地甩她一耳光，她想上去把他們拉開，她想像電視上看來的那樣對他們大喊：你們這對狗男女……可她什麼也沒有做，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們，像一尊泥塑雕像般。  

　　當他們依依不捨地分開，凝視良久，才意識到是在自家大門口。她看見大姐驚慌失措地推開他，四處張望。她想起她還有個妹妹了嗎？嘴角噙著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應該上前揭穿他們的「姦情」才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躲開。躲在一棵行道樹旁，她看著他們向這邊走來，聽見大姐的聲音：「邵風，從今天起你不要再來找我，我們不能對不起雪兒。」沒有人發現她的身影，她目送著邵風離開。  

　　有許多的往事不經意閃過腦海，大姐在法國留學時曾寫信回家說她有了親密男友，大姐在她帶邵風回家時驚異痛苦的臉，大姐從來不談自己的男友，大姐對她和邵風的事總是特別的關心……難道，難道她看到的都是真的嗎？她記得她蜷下身子，像現在這樣無聲地哭泣。  

　　她好累好累，為什麼這些事會發生在她的身上？她想休息，想要一個溫暖的安全的可棲息的地方，為什麼她不能尋找到她的幸福？她只是想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想擁有一個有愛的家，想和他一起牽手到老，可是這些原來都是奢望，夢想永遠只能是夢想。她的眼前閃現著這樣的情景——  

　　一個七歲的小女孩，紮著兩根長長的麻花辮，在一條大街上奔跑，突然她跌到了，因為疼痛，她傷心地哭泣。有個男孩子跑了過來，小心地扶起她，拍拍她的裙邊，「雪兒乖，不哭不哭，風哥哥給你揉揉就不痛了。」  

　　女孩張著她含淚的明眸，稚氣地望著眼前的人，心底有股暖流流過，她忽然傻氣地問：「風哥哥，我長大當你的新娘好不好？」  

　　男孩抓抓頭髮，對著她微笑，「好啊，當然好。」  

　　女孩伸出小拇指，「那我們來拉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變。」他們相視而笑。真好，她可以當風哥哥的新娘了，她還太小，不懂得什麼是幸福，可是她感到有一種甜甜的膩膩的快樂流躥過全身，讓她安心。  

　　「風哥哥，長大了你一定要娶我呀。」這童稚又真誠的聲音隨著風一直在秦雪的耳邊迴盪，這聲響漸漸地、漸漸地放大，繼而成為她生命中唯一的聲音。  

　　關臣將他的法拉利跑車開得飛快，行駛在這些古老而寧靜的街道上。他的內心有一把火在燃燒，憤怒、懊喪、無奈的火焰，讓他意氣風發的臉上染上陰霾。他應該如何選擇？他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可笑的事情，難道是演八點檔的連續劇嗎？  

　　他又猛力踩下油門，想要用最大馬力衝過這條筆直而古樸的馬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用力踩下油門後，車速反而漸漸慢了下來？他握緊方向盤，可是無論怎麼操縱，車子就是不聽他命令地停了下來。不可能！難道說連他最心愛的跑車也要和他過不去嗎？  

　　他抿緊雙唇，下頜上凹陷的部分更加深刻，氣勢十足地走下車去檢查這忽然出了故障的汽車。他剛打開車前蓋，就聽見身邊傳來奇怪的哭聲，讓他寒毛直豎，眼看夕陽西下，四周漸漸漆黑，誰會在這條並不繁華的路上哭泣？

　　秦雪痛苦地抬起頭，她已經忘記了自己蹲在這裡哭泣了多久，只是覺得頭暈眼花，世界都在她眼前不停旋轉。她想站起來，可是雙腿卻麻木得無法移動，她再次啜泣了一聲，因為自己這麼悲慘的境地。她失去了愛情，難道也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嗎？  

　　不行，她得自己站起來！這個世上沒有人可以幫她，除非她自己站起來。秦雪咬緊牙關，不去理會頭腦裡那叫囂的聲音，堅定地站了起來，她剛一邁步，頭腦一片昏眩就向下倒去——  

　　關臣剛把視線掉轉到她站立的地方，眼見著一個一臉狼狽的女孩向地下倒去，下意識裡他就衝了過去，及時地扶住了她的身體，也扶住了他們彼此的命運……那一刻，他一定不知道，這個女孩會在他未來的生命裡掀起怎樣的狂濤巨浪，又將怎樣地打亂他28年來平靜如水的生活……  

　　一片濃烈的大霧環繞，秦雪站在霧中，茫然四顧。她想大喊，可是吶喊的聲音被霧吸走；她想突圍，可是四周又瞧不見一處出口。她無措而驚恐，並且感覺到寒冷——徹骨的寒冷，那從骨髓裡滲透出可以把人冰凍的寒冷感覺彷彿要將她吞噬。  

　　她伸出手來向四周摸索，希望可以抓住點什麼，感覺到點什麼，哪怕是一星半點可以帶給她勇氣和希望的東西，隨便什麼東西……只要不是一片荒蕪和虛空就好，只要她還能借此感覺到自己還在呼吸就好……  

　　她抓住了一雙溫暖、厚實、有力的大手！那手的主人也握住了她的手，在瞬間給她體內注入了無限的活力與生存的真實感。她欣喜若狂，一徑握住後，就死也不願意鬆手。她長長呼出一口氣，發現四周的濃霧正在散去，而她的眼前也終於漸漸清明，她終於可以看清面前的世界，世界也終於不再荒涼一片……  

第1章(2)  

　　「你是誰？」秦雪張開雙眼，卻只看見一雙深黑色的陌生眼眸，她驚愕地詢問。  

　　關臣挑起眉，詫異於她清醒得如此之快，他聳聳肩膀，「我是關臣。」  

　　「這裡又是哪裡？」她環視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身處一間陌生的房間裡，四面全是灰色和黑色的佈局。「這裡是我家。」  

　　「你家？」她驚訝地皺起眉，感覺到渾身虛弱無力，「我不認識你！」  

　　「你當然不認識我。」他微微一笑，看著她面無血色的臉，「我只是在街上不小心撿到一個昏迷的女孩而已。」

　　「撿到一個昏迷的……」她驀地張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是說我在街上暈倒了嗎？」  

　　「是呀。」他依舊帶著趣味的笑容，「你當時臉色煞白，知覺全無，把我嚇了一跳。」  

　　所有的記憶都回到她空白的腦海裡，針扎般的刺痛劃過她的胸口，讓她雙眼迷茫，神情苦楚，下意識裡握緊了那帶領她走出迷霧的大手。  

　　他眼裡閃過一絲不意察覺的關切，「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搖搖頭，並不想談論那些痛苦的記憶。  

　　「我想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有權利知道你暈倒的原因。我的私人醫生說你是疲勞過度，心力交瘁所致的暫時性昏迷。這讓我頗為好奇，一個花季少女，為什麼會因為這些而暈倒？」不知不覺中，他的口氣就好像在和對手談判時那樣冷漠分析和不達目的勢不罷休。  

　　他的強悍反而給了她力量，她現在就像是一葉無帆的小舟，不能自已地飄蕩在無垠的大海，急切地想要找到可以靠岸的港口，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個避風港，哪怕那裡陌生得她從未認識。她悄悄地轉動清澈的眼珠，默默地瞅著他，那表情剎那間撥動他從來不曾波動過的心弦。這女孩的眼眸實在太過透明，而她的表情也實在太過哀怨！  

　　「今天我的男友向我求婚，而我拒絕了他。」她的聲音柔軟而婉轉，卻又帶著濃濃的悲涼味道，「知道嗎？他是我愛了許多年的男人，從我很小的時候我就把他看成我的天，看成這世界上最強大也是最可靠的男人。我傻傻地以為他也會像我愛他那樣地愛我，傻傻地跟他表白，傻傻地成為了他的女友……」那清澈的眼眸裡飄進了烏雲，頓時掩蓋了眼裡所有的光華。  

　　他忽然全身肌肉緊繃，迫切地想要揮去她眼裡的烏雲，讓那雙輕盈的眼再次散發出她應該有的光彩！這想法讓他莫名緊張。  

　　「可是我後來才知道，他和我的大姐——我親生的姐姐，很愛很愛我的姐姐，曾經是一對戀人。是因為我的破壞才分手的。」她捏緊了那雙大手，手掌不停輕微抖動著，「……我無心破壞他們，我也根本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我只是不懂，既然他們相愛，他們為什麼不告訴我?既然他愛的是她，又為什麼要向我求婚？」她激動地大喊，然後低下頭嚶嚶哭泣。

　　他先是保持著沉默，知道這個時候最好讓她冷靜上幾分鐘。然後他才用堅決的語氣開口：「如果你真的愛他，他又向你求婚，我看不出你有什麼理由拒絕他。」  

　　「他愛我姐姐呀！」秦雪驚訝地抬頭望著他，一時間忘了哭泣，「而且他根本不愛我！」  

　　「是他親口告訴你他不愛你的嗎？」他的目光咄咄。  

　　「不……不是……」她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大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那麼你又何必那麼在意他和你姐姐的過去？」  

　　「不，你不瞭解……」她一陣驚慌，「我親眼看見他們擁抱在一起，看見她對他說他們不可以對不起我……他們……看上去好難分難捨……」她的眼睛又被眼淚刺痛。  

　　他直直看著她，「那麼你質問過他們嗎？你有問你姐姐她到底和你的男友發生過怎樣的故事，又為什麼不告訴你事實真相嗎？」  

　　她愣愣看著他。  

　　「你沒有問，對不對？」他的聲音漸漸柔和，「你本來也是準備逃避他們的過去的吧？你本來打算裝作不知情，而就這樣糊塗下去的吧？那麼，是什麼讓你在今天忽然改變了呢？」  

　　秦雪吸吸鼻子，第一次正視自己的想法。她用顫抖的聲音說：「因為我發現，他看我的時候眼裡從來不曾閃現過看姐姐時溫柔的眼神。我也發現，姐姐比我更愛他，更適合他。」她眼前閃過姐姐為她所做的種種安排，「我想我能理解她，她是為了成全我，才和他分手的。」  

　　「所以在他向你求婚時，你就已經有了拒絕的決定。」他鼓勵地朝著她微笑，「你這樣做是最正確的選擇。如果你接受了他的求婚，那麼就是三個人的痛苦，如果你拒絕，就是三個人的幸福。」  

　　「三個人的幸福？」她低低叫喊，白皙的臉上都是沉痛，「我……有什麼幸福？」  

　　「你放開了一段不該擁有的愛情，就意味著你還有機會去尋找新的愛情。如果你固執地抱著一份注定三個人痛苦的愛情那你才是傻瓜一個！你要學會放棄，才能獲得。」  

　　秦雪不明白他的話，為什麼放棄，才能獲得呢？她只知道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對的！不管她如何愛他，他不愛她的話，她要這樣沒有愛的婚姻幹什麼呢？更何況，她還知道自己的姐姐和他相愛……  

　　「現在，讓我來告訴你我的煩惱。」他忽然改變了話題，帶著自嘲的笑容、溫暖的眼神望著她，「你告訴我你的煩惱，我也應該告訴你。這樣才公平，你說是不是？」  

　　她再度驚奇地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你也有煩惱嗎？」他看起來這樣的鎮定自若又神采飛揚，而且從他那雙深黑色的眼眸裡看不出一絲沮喪與痛苦，他應該是很自信又很堅定的男子，難道他也會有煩惱嗎？這讓她好奇起來，一時間竟忘記了自己的煩惱，而急切地想知道他的煩惱。  

　　「我有一份很引以為傲的事業，也有一種我很喜歡的生活方式。這麼多年來，我都過得很隨心所欲，也很愜意。可是就在今天早晨，我接到一個電話，我的父母要求我回祖父的家中，說有重要的事要告訴我。」他自嘲的笑容更深了，看著她的眼眸卻閃閃發亮。  

　　她忍不住問：「什麼事？」  

　　「他們要我在一個月內娶妻，不然就不認我這個兒子。」  

　　「你有可以談論婚事的女友了？」  

　　「沒有。」  

　　「那他們為什麼……」秦雪不能理解地蹙起眉，「他們有看中的人選了？」這樣的事也不是沒有。

　　「也沒有。」他灑脫的臉上掠過一絲可笑的苦澀。  

　　她微微張開嘴，怔忡地看著他，「你是說他們要你在一個月內找到一個喜歡的女孩，然後完成婚禮？這怎麼可能？就算現在談戀愛再怎麼速食，也不能快到這個地步呀。」  

　　「我也覺得他們的要求很過分，所以我和他們大吵了一架，就衝出了家門。我打算並不理睬他們，畢竟我已經不是他們懷裡的小寶寶了。」  

　　「可是……這樣可以嗎？」在她心裡，父母是很重要的人。  

　　「如果可以，我也不用這麼煩惱了。」他淡淡地撇撇嘴表示無奈，「就算我再獨立，他們還是父母吧？何況他們以爺爺的病情威脅我。」  

　　「你爺爺病了？」  

　　「他已經快80歲了，你說可能沒有各種老人病嗎？」  

　　「那你準備怎麼辦？」她看看這個看似很溫柔，但卻給她很強悍印象的男人，忽然替他犯愁起來。

　　他眼裡閃過一絲惡質的狡黠光芒，「在我沒有遇見你前，我真的很困擾。因為我可以對我的對手很無情，卻不可能對父母親人無情。可是現在我遇見了你，那麼一切就都解決了。」  

　　「你遇見了我就一切都解決了？」她大睜著無辜而困惑的大眼，莫名奇妙地看著他。為什麼她心裡會升起濃濃的警惕情緒呢？她又一次不自覺地握緊他從未鬆開過的手以尋求力量。  

　　「你嫁給我，不就一切都解決了嗎？」他帶著自信的笑容，不疾不徐地說出這一番讓她驀然震驚的話語。

　　秦雪張大了眼睛，彷彿無法聽懂他的話般，一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他，無法言語。  

第2章(1)

　　「這太瘋狂了！」她已經不知道多少次重複過這句話，可是依然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樣一來，我們兩個的問題都能解決了。」他再一次積極地說服她。  

　　「我的問題？我有什麼問題需要解決？」她愣愣地看著他。  

　　「你姐姐和你過去男友的事呀。你想想，就算你現在拒絕了他，你姐姐還會跟他在一起嗎？但如果讓他們以為是你先變了心，他們就可以毫無內疚地正式在一起了。」  

　　「我沒說過要成全他們……」她還沒有想到那麼遠。  

　　「你這麼善良，當然希望他們可以在一起！」他說得斬釘截鐵，言辭鑿鑿，「不然你也沒有必要拒絕他，你就是想成全他們的吧？」  

　　「是這樣的嗎？」她側過頭沉思。  

　　「當然是！」他用力點頭，「你拒絕他是因為他不愛你，愛你姐姐。你姐姐也愛他，你剛才不是也說了她比你更愛他，更適合他嗎？這樣說來，你當然希望他們可以在一起。」  

　　她什麼時候這樣希望過了？她張大驚愕的眼眸，呆呆望著他。不過，如果她不希望他們在一起，又幹嗎拒絕邵風呢？好像也沒有這個必要……  

　　看著她漸漸鬆懈的表情，他乘勝追擊：「我們又不是真的結婚，只不過是做給我父母和你姐姐看而已。只要我們看起來甜甜蜜蜜，讓他們放心後，我們立刻就可以解除婚約。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去拉斯維加斯結婚，根本不會留下任何記錄！」「假結婚？」她的神情依舊有些迷糊，雖然還是覺得很不妥，但她怎麼會覺得他說的話還有些道理呢？

　　「沒錯。」他另一隻手也握住她放在床前的手，「那樣一來，我們的麻煩都能全部解決。我不必為了結不結婚的事被父母逼迫，而因此頂撞他們；你的姐姐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和她所愛的人在一起，而且也不會讓你尷尬。要知道，如果你沒有其他的男友，看見他們成雙成對，你自己也會覺得很難過的吧？而且你的親朋好友又會怎麼看？」  

　　她怔怔看著他。  

　　她那糊塗又動搖的表情看起來如此可愛，讓他忍不住笑出聲音，「你就別猶豫不決了，讓我們就這麼決定，好不好？」  

　　「可是我根本還不認識你，我……」  

　　「我叫關臣，現在你只要記得這個就好。其他的我會慢慢地全部都告訴你，你放心吧。」  

　　秦雪不知該如何反駁他的話，也彷彿沒發現他的話裡有什麼漏洞，可是她為什麼還是覺得他那笑容裡面有讓她不安的表情呢？她又一次緊緊握住他的手，帶著怯怯的、不確定的聲音說：「我們……就這麼決定了？」  

　　「是的。」  

　　他的笑容開朗得就如六月裡的陽光，秦雪第一次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開朗而成熟的男子，他和邵風是多麼的不同呀。邵風總是表情嚴肅，雷厲風行，像是最堅硬的花崗石。而他……他是多變的，難以琢磨的。秦雪並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他，有時他給她異常精明的感覺，有時他又笑得像個孩子般開朗，有時他又彷彿可以看穿她的心般犀利……他究竟是怎樣的男人呢？  

　　難道她已經答應了他的求婚了嗎？奇怪，她在今天早晨拒絕了自己一直以來愛著的男人的求婚，卻在晚上接受了一個陌生男人的求婚，這樣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那一晚上秦雪睡得迷迷糊糊，她似乎做了許多種不同的夢，包括自己披上那件夢寐以求的婚紗嫁給一個陌生的男子。為什麼不是她的風哥哥呢？這個站在她身邊，對她微笑的男人又是誰？她還沒有從這個奇怪的夢裡醒來，就立刻跌入了另一個更奇怪的夢裡。那夢裡有大姐、有邵風，可偏偏就是沒有她……  

　　當她終於結束這恍惚的一夜，已經是日上三竿的時候了。她懶懶地起床，從來不曾感覺到這樣疲憊與倦怠過，就彷彿她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曾經被人拆掉又重新組合過一樣，遲鈍而不適應。  

　　「小雪，你的電話。」  

　　房門被敲響，是大姐的聲音。怎麼，大姐還沒有去上班嗎？真是希奇！  

　　「噢，知道了。」她喊了一聲，隨意地拿起電話，「喂，你好。」  

　　「起床了嗎？」是一個很好聽的男中音。  

　　「還沒有，不過準備起來了……」咦，這個聲音是誰？幹嗎一副好像和她很熟絡的口氣說話？  

　　「你昨天累壞了，今天要好好休息。」  

　　「哦。」她茫然地回應。  

　　「知道我現在正準備去哪裡嗎？」  

　　「我怎麼知道……」是誰？究竟是誰？她敲敲腦袋，急於想起聲音的主人。  

　　「你知道我是誰嗎？」對方忽然替她問出了她心裡的疑問。  

　　「呵呵……」她乾笑兩聲。  

　　「關臣，你的未婚夫。」  

　　「轟隆」一聲巨響，秦雪的腦海裡閃過無數電閃雷鳴，她終於想起對方是誰，也終於想起自己那最悲慘的昨天！她呆呆地靠在床頭，默默無語。  

　　「我現在要去見我的父母，告訴他們我準備娶妻結婚的事。」他逕自說著，「我不知道他們聽了會怎麼想，但他們一定會懷疑你的身份和這次婚姻的真實性，所以我們必須做到無懈可擊。」  

　　「噢。」她呆滯地回答，不太明白如何才是無懈可擊。  

　　「恩愛的未婚夫妻，不會連自己未婚夫的聲音都聽不出。」  

　　「可是我昨天才認識你……」  

　　「錯！」他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半分，「我們認識已經有半年了。」  

　　她低頭撇撇嘴，忽然一陣驚慌意亂，「關臣，你說我們這樣欺騙大家到底好不好？我……我覺得我沒有信心演好你甜蜜的未婚妻，我看還是再考慮一下……」  

　　「小姐，箭在弦上，你卻叫我把弓放下嗎？」  

　　他的聲音聽起來頗為平靜，可是秦雪卻聽出一絲不悅的味道。她悻悻然說：「那麼就是決定了無法改變的事了？可是我真的怕我不行……」  

　　「一切由我。」他忽然柔聲低語，「你只要配合我就行，其他的什麼都不用擔心。」  

　　他溫柔的聲音有撫慰她躁動的功能，秦雪驚訝地發現。掛上電話，她依舊坐在床頭發呆，難道她就真的要嫁給他了？這太瘋狂了吧？她昨天是如何答應的？是了，一定是她太過傷心，又太過痛苦，所以腦子都變得遲鈍了。不然清醒的她，絕對不可能會答應這樣荒謬的提議。  

　　但是……她咬緊下唇，想到當邵風知道她早就另結新歡時，會有怎樣的反應，她又覺得有一絲惡意的報復快感。驕傲如他，必然會覺得有些失落吧？她拒絕他，是因為她根本看不上他！不是因為她知道他並不愛她而愛她大姐的理由……

　　她飛揚的眼眸黯淡了下來，冰澄般透亮的眸子陰雲滿佈。她怎麼會這樣悲慘呢？和自己的姐姐愛上同一個男人，並且成為了那個失敗者。  

　　「小雪。」敲門聲又響起，依舊是她的大姐，「我可以進來一下嗎？」姐姐的聲音似乎更加小心翼翼。

　　她不想見她！可是她是姐姐呀，疼她愛她的姐姐。無奈地歎氣，她只能說：「請進。」  

　　秦雨帶著動人的微笑走進她的房間，「今天你不去公司嗎？」她們三姐妹都在父親的公司裡任職。

　　「我不想去了。」她現在哪裡有心情去工作呢!  

　　「是嗎？本來我還想和你一起去的。」秦雨默默瞅著她，「這樣也好，好好休息一天對你有好處。」

　　她在假惺惺什麼？秦雪低垂的眼裡冒出憤怒的火焰，她雖然知道姐姐是關心她，可是心裡就是感覺非常的不舒服。

　　「那麼今天晚上的慈善舞會你也不去參加嗎？」一個月前，他們就已經決定全家參加了。  

　　對了，慈善舞會！是她力主全家一起參加的，難道她可以不去嗎？可是如果去的話，一定會……  

　　「邵風也應該會參加，我想或者你們可以再談一次……」  

　　「我會去！」秦雪驀地厲聲打斷秦雨的話，她用幾乎憤恨的眼神看了姐姐一眼，「可是我不會和他再做任何交談。我們結束了，結束就是結束！」  

　　秦雨微微吃驚，看著妹妹少有的憤怒表情，和她眼裡那抹憤恨——好像是衝著自己而來的？難道她知道了什麼嗎？不，不會的，她掩飾得這麼好，應該沒有讓她發現呀。  

　　「那……小雪，姐姐去公司了。晚上我們一起去？」她小心地詢問。  

　　「好。」秦雪也意識到自己的口氣不善，所以擠出一抹笑容來回答她。可是這個時候，她卻覺得笑比哭還要讓她傷心。  

　　姐姐走了，她則開始擔心今天晚上和邵風必然會有的見面，她有足夠的定力阻止自己再度崩潰嗎？昨天她可以盡情地發洩，可是今天她要如何把這份心痛藏在心底而不讓任何人發現呢？  

　　一個開朗陽光的表情閃過她腦海，那個總是很自信的男人，他說過什麼？把一切都交給他處理……好吧，就把一切都交給他處理吧，他或者能夠成為她唯一的擋箭牌，也是她此刻唯一的選擇。  

　　由「金金服飾」主辦的這次慈善晚會邀請了社會眾多名流參加，而且節目也很豐富。在舞會開始前，酒店裡還會舉辦一場金金的服飾秀，全部服裝都用於現場拍賣，所得款項當然全部捐贈給社會福利機構。  

　　秦家三姐妹都是「金金」的老主顧，一來由於父母一輩的良好關係，二來她們喜歡「金金」華麗中帶著點樸素的味道。所以這個晚會她們是絕對要來捧場的，而且又可以做一些善事，何樂而不為？三姐妹中，秦雪又是最致力於慈善事業的那一個，從貧窮兒童到動物保護組織，她全部都會定期捐款。  

　　可是今天，她的心思卻一點也不在晚會的主題上，也或者說，她是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情去考慮到晚會的主題，她正憂心忡忡地望著會場的大門，就怕邵風比關臣先到。  

　　關臣為什麼還不來？她可不想單獨面對邵風，光是想到邵風的名字就讓她心扉刺痛了，何況看見他冷漠的眼神和看她姐姐時溫暖的目光呢？她會受不了的……如果她當場崩潰，那該怎麼辦？  

　　就在她熱切的注視下，關臣穿著一身合適的寶藍色西裝步入了會場，他那陽光燦爛的笑容也帶進了會場，開朗的眼眸神采奕奕，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秦雪感覺到身邊的許多竊竊私語，其中居然也包括了她的小妹秦霜。

　　「大姐，二姐。你們看見剛剛走進來的那個男人了嗎？瞧，就在那裡……哎呀，他被名模ANGEL給攔截了，那個女人什麼時候認識他的……」秦霜居然一副羨慕的口吻。  

　　「小霜，他是誰？」秦雨也覺得他頗為眼熟，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關臣。」秦霜挽住兩個姐姐的臂彎神秘兮兮地說，「科技界的新貴，剛從美國回來發展。他可不是什麼普通人物，聽說在他的企業在硅谷也很有名，和許多著名企業都有合作。另外……」她雙眼放光地看著兩個姐姐，「他的私生活在最近也很受人關注。因為聽說關家老爺子勒令他在一個月裡結婚，不然就取消他的繼承權。」  

　　「真的？這事你也知道？」秦雨驚訝地低喊。  

　　「當然。」秦霜依舊得意洋洋，「是關夫人在和她的牌友打牌的時候親口說的，這還假得了？你看看四周的女人們，哪個不是一副摩拳擦掌的表情？這裡起碼一半以上的女人都對他很感興趣呢。」  

　　「我就沒什麼興趣。」秦雨低聲說。  

　　「小霜，你對這些八卦的消息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秦雪皺起眉，不太喜歡她剛才聽見的話。  

　　「哎呀，二姐。你忘了我是幹什麼的？我在公關部工作，當然要注意這些名人的私生活，這樣以後才不至於會鬧笑話。不像你，整天坐在辦公室繪圖……」秦霜吐吐舌頭。  

　　秦雪根本沒有聽清小妹的回答，她正專注地看著關臣和那位看起來好妖嬈風騷的模特低語，還笑得異常愉快。他們很熟嗎？她氣惱地轉頭，立即又陷入另一個危機裡。  

　　那個不是邵風嗎？他什麼時候到的？她的心臟狂跳不已，眼神也不知道該落在何處。怎麼辦，他看起來就要向他們這裡走來，她該怎麼辦？  

　　她雙眼冒火地看著依舊喋喋不休、樂此不疲的關臣，你怎麼還不過來？還說一切交給你辦就可以，看起來，你是一見到美麗的女人就忘了自己是誰了！她的臉色煞白，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已經準備獨自面對和邵風尷尬的見面了。

　　「邵風。」一點不知情的秦霜卻在此時煽風點火，熱情地叫著也頗有些躊躇的邵風，「我們在這裡。」她還好心地對她二姐擠擠眼睛。  

　　秦雪的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  

　　「小雪。」就在邵風邁步向他們走來的同時，關臣卻比他更加迅速地徑直向她走來，帶著最開朗欣喜的笑容。

　　秦家三姐妹都愣在當場。  

　　「抱歉，我來遲了。」他走到她身邊，真誠地道歉。  

　　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她也噘起了嘴，「來遲了？我看你早就到了，只不過是有事絆住了吧？」  

　　「你是說ANGEL？她是我們公司最新一款軟件的形象代言人，我跟她談些工作上的事。」他大方地回答。

　　邵風也來到了他們身邊，他驚訝地看了眼關臣。  

第2章(2)  

　　秦雪自然地挽起了關臣的胳膊，帶著最美麗的笑容看著自己的家人，「爸、媽，大姐、小妹，這位是關臣，我的……」她頓了頓，還是覺得開不了口。  

　　「伯父，伯母。」關臣接過了她的話，「早就應該由晚輩先去拜訪你們，可是小雪說最近你們很忙，要我過些日子再來拜訪。誰知道卻在今天意外遇見了。」  

　　秦泊橈和太太對視了疑惑的一眼，握住他的手，「關先生和小女很熟嗎？」  

　　「我們很熟嗎？」他反問回秦雪，這舉動看起來異常親暱。  

　　她暗暗吸氣，嬌羞地看著他，「誰說我們很熟了？」兩人相視而笑，再傻的人也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特殊的關係。

　　秦泊橈和太太更加詫異，他們瞥了站在一邊皺眉的邵風一眼，一時間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樣的情況。

　　「關臣，我給你介紹。這就是我時常跟你提起的邵風哥哥，他像大哥哥一樣地呵護我，我差一點就嫁給他了呢。」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望著邵風，眼眸裡閃過奇異的光芒。  

　　「你好。」他很配合地同邵風握手，「真是太感謝你沒有娶到她，不然我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邵風神情陰沉地與他握手。  

　　「我們去看表演吧，我很喜歡三號那件衣服，過一會你買給我，好嗎？」秦雪不再理睬邵風，反而專心地回頭看著關臣，小鳥依人般靠著他——其實她的雙腳不停在發抖，她自己是怎麼也無法站穩的。可是在旁人看來，他們卻是感情很好的一對。  

　　「OK，當然沒問題。你喜歡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也要想辦法幫你摘下來。」他的話誇張地惹來她的瞪視。

　　她小聲地在他耳邊說：「別說這麼肉麻的話，一點也不真實。」  

　　「我說得太過頭了？」他也俯在她耳邊說。  

　　她默默點頭。  

　　「伯父、伯母，我們一起過去吧。」他看向在一邊對他認真審視的二老，自然地摟住秦雪的腰。  

　　「關先生什麼時候有空可以來寒舍吃飯?」秦泊橈忽然開口。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他，包括秦雪。  

　　「也該是時候去拜訪您二老了。」他真誠地點點頭。  

　　那一晚，他每時每刻都待在秦雪身邊，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去騷擾到她，自然的，他這樣的舉動也傳遞給所有到場的人一個信息——他們的好事就快近了。  

　　「我送你回去。」結束的時候，他不由分說地把她拉離開家人身邊。  

　　秦雪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可是一晚上折騰下來，她已經累得沒有力氣反對了。在和秦泊橈寒暄過後，他拉著她就走。

　　「沒想到笑有這麼痛苦的。」她拉拉自己笑得僵硬的臉部肌肉，今天簡直就是一場酷刑。但無論如何，她都還算應付自如地渡過了一次危機。有他在身邊，連邵風那逼視的目光也讓她不再害怕了。  

　　「但是我們輕易地過了第一關。」他握緊方向盤的手輕輕一拍，「以後就會容易許多。」  

　　「你說他們相信我們了嗎？」一整個晚上，她都可以感覺到來自家人和邵風那些專注而犀利的目光，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研究著他們。  

　　「我不知道。」他的眼裡掠過一絲精光，「可是我們一定要讓他們相信。起碼他們開始懷疑我們的關係。」

　　「我的家人都是很精明的人。」她不自信地開口，「他們全都知道我對邵風的感情，怎麼會輕易相信我會拋棄他而愛上你？」  

　　「為什麼不能？」他忽然轉過頭來，目光炯炯地逼視著她，「我比他更適合你，也比他更會好好地愛你。」

　　他那直視的目光忽然擾亂了她的心湖，令她結巴得不知如何開口。許久，她才能移開與他對視的目光，乾笑兩聲說：「你……你可真會演戲，剛才兩句話說得太逼真了。」  

　　「不逼真怎麼能讓人相信呢？」他緩緩轉頭，再次望著前方，表情僵硬。  

　　一時間，沉默在這狹小的空間裡蔓延，秦雪的心居然不自覺地加快跳動了幾拍。  

　　「是這裡吧？」  

　　當他忽然停車時，秦雪的思緒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因此只能驚訝地望著他。  

　　「到了。」他低語。  

　　「噢……」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驀地紅了臉。  

　　「你總是這樣喜歡發呆的嗎？」他靠在椅背上，眼神專注地望著她。  

　　「是呀……有時候會。」她的臉像紅透的蘋果般誘人。  

　　他用閃閃發亮的眼光直直看了她幾秒，這才下車繞到另一頭替她開門。  

　　「謝謝。」她悄然低語。猶豫了一下後握住了他伸過來的手，立刻感覺到溫暖和安心。這雙大手就是在她最無助與痛苦的時候給她力量的那雙手！意外的甜蜜感覺流過心底，讓她一時間忘記了放開他的手。  

　　關臣緊握住她的手，默默瞅著她迷茫的大眼，嚴峻而堅定地說：「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情，你一定要相信我。」他那雙閃著奪人光彩的眼眸深不見底。  

　　她眼裡流躥過一絲困惑，只能靜靜凝視著他。  

　　他放開了她的手，嚴肅的表情倏然消失，又恢復成那個開朗的男子，嬉笑著對她眨眨眼，「快進去吧，我的未婚妻。」  

　　她莫名地又紅了臉，暗自嗔怪自己幹嗎老是在他面前臉紅，趕緊轉身向屋內走去。  

　　「小雪。」他忽然叫住了她。  

　　「什麼事？」她困惑地轉身，看著站在月光下更加挺拔的他。  

　　他一言不發地向她走來，深邃的眼眸裡閃著晶瑩的光芒。  

　　她忽然覺得口乾舌燥，心跳加速。他的表情裡有一絲執拗和她不能理解的堅持，彷彿他要做出什麼奇怪的、讓她驚愕的事情般。她直覺地後退了一步，怯怯低語：「你……到底有什麼事？」  

　　他咧開嘴微笑，溫暖的目光注視著她。在她炫惑的那一瞬間，握住了她的腰，將她一把帶進他寬闊結實的懷抱裡。在她來不及驚呼出聲時，驀地吻住了她嬌艷的紅唇。  

　　秦雪全身掠過真實的顫慄，她的心也在悸動。他在吻她，她居然讓一個才認識不到兩天的男人吻她！這是不可以的，她不能讓他這樣做……張口想要抗議的她，卻被他梭巡她紅唇的舌找到突破口，一瞬間長驅直入，在她的檀口裡翻攪出驚天動地的節奏與韻律。  

　　她不敢移動，也不敢呼吸，頭腦在剎那間變成了棉絮。他的吻那樣霸道與迫切，那吸吮的動作彷彿正在吸走她的靈魂，帶給她天旋地轉的混亂與無措。漸漸地，她全身虛軟無力，只能向他的懷裡靠去，尋求著他的依靠與保護，沉溺在他狂猛的吻裡，無法自拔……  

　　當他終於鬆開他佔有的唇舌時，他更近地摟住她柔軟的身體，他們互相依靠著喘氣，彼此都震驚於這不該到來的吻裡。  

　　關臣從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會親吻她，但當他看見她臨走時臉上那抹迷人的嫣紅時，突然無法把持住自己掀起狂濤的心海，只想狠狠吻住那抹嫣紅，吻住她嘴角的那抹嬌羞。  

　　他會不會進展太快，而把她嚇住了？但他已經決定進攻，所以根本沒有後退的準備。他只能把她擁得更緊，吻得更深，讓她無處可逃，也無法可逃……而她的唇比他想像的更加甜蜜！  

　　秦雪靠在他胸口，閉上的雙眼依舊無法睜開。她不敢相信剛才那和他劇烈親吻的女人是自己。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她只不過是要和他演出一場婚姻的戲碼，以此來渡過他們雙方的危機。她從沒有想過讓他親吻自己，更沒有想過自己竟然還會沉浸在這個吻裡，讓他為所欲為！她深刻地體會到那是個充滿激情與慾望的親吻，那只屬於情人間的熱吻，她和邵風都沒有這樣劇烈地親吻過……  

　　一聲輕微的咳嗽傳進她混亂的耳朵裡，讓她驀地驚醒。同時，關臣緊握住她還在不住顫抖的小手。她聽見他的聲音說：「秦伯父。」  

　　父親？秦雪慌亂地抬頭，果然看見站在她面前的家人，他們是什麼時候到的？從他們全體那詫異萬分的表情裡，她知道他們一定看到了一切。  

　　關臣兀自鎮定自若地看向她，「時間太晚了，我想我還是先走吧。好好休息，我明天給你電話。」

　　她呆呆地點頭，受到雙重刺激的頭腦還不能恢復正常的運轉。  

　　「伯父，伯母，還有兩位秦小姐，很高興認識你們。改日我再正式登門拜訪，晚安。」他禮貌十足地點頭，邁著自信的步伐走向他的法拉利跑車，微笑著發動引擎，絕塵而去。  

　　秦雪依舊愣愣地站在一張張指責的面孔前，無法理清自己紛亂的思緒。  

　　「小雪，我想你必須解釋一下，為什麼我們在回到自己家門口時，會看見那樣熱辣的一幕？你跟這個關臣究竟是什麼關係？」嚴厲的父親用最嚴厲的口吻質問著她，他臉上的皺紋都因為憤怒而緊緊聚攏。  

　　她顫慄了一下，輕聲歎了口氣。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吻她呢？明明知道父母的車隨時可能回來……她忽然睜大了眼睛，莫非他就是看見了父母的車子所以才會那樣熱烈吻她的？他不是說要她相信他嗎？他的意思就是要她無條件地配合他，讓所有人相信他們正在熱戀之中嗎？  

　　這樣就可以理解他為何會突然那樣熱情地親吻她了吧？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卻感到異常不快，甚至還有些濃濃的失望呢？不管怎麼樣，這個吻的確幫了她大忙，現在他們不得不相信他們是深深熱戀的並且準備結婚的情人了。可是，她一點也不喜歡他這樣的方式，他怎麼可以在沒有任何感情的情況下，這樣親吻一個女生呢？  

　　那麼她剛才怦然心動的感覺不就顯得異常可笑了嗎？她必須記住，發生在他們之間任何的事情都是假的，他那溫柔的低語也好，他那開朗的笑容也好，他那些甜蜜的話語也好，還有他那讓她窒息的親吻也好……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作秀，全都是為了讓所有人相信他們即將結婚而刻意安排的行為……  

　　秦雪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安排，甚至感到討厭極了！  

第3章(1)

　　那次在眾人面前的親吻之後，家裡沒有人再懷疑她和關臣的關係。雖然他們也為邵風抱不平，雖然他們也有責怪秦雪的變心。可是家人畢竟是家人，他們也輕易地原諒了她，只要她幸福，就是他們最大的希望。  

　　秦雨好幾次想和秦雪好好暢談一次，可是秦雪總是以忙碌為借口拒絕了她。父親已經接受了關臣這個女婿，關秦兩家的長輩也已經見了面，據說雙方的家長都感覺很滿意。再加上關臣的確是個很優秀的年輕人，他對小雪也是好得沒話說。比起冷漠的邵風來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父母當然會對他另眼相看。本來嘛，像這樣的好女婿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

　　秦雨也為妹妹感到高興，比起邵風來，關臣的確是一個更好的對象。只要看一下他看著小雪時那寵愛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深深地愛著小雪，可是小雪呢？秦雨比任何人都更瞭解妹妹對邵風的感情，她怎麼可能忽然就變了心，怎麼可能忽然就這樣堅決地要嫁給另外一名男子？  

　　「小雪，我要和你談一談，只要五分鐘就好。」她走進妹妹的辦公室，看著她正在設計的產品封面。

　　「大姐，你也知道這批任務很趕，而且我下個月就要去蜜月旅行，必須盡快把工作完成才行，而且……」

　　「沒有而且。」她露出精明幹練的表情坐在她妹妹面前，把她的圖紙全部都合了起來，「我要跟你說的話很重要。」

　　秦雪默默看了她幾秒鐘，甩了甩長髮，「好吧，有什麼事你就快說吧。」  

　　「你真的要嫁給關臣了嗎？你確定自己真的愛他超過邵風嗎？」她單刀直入。  

　　秦雪詫異地睜大眼眸，「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確定愛他怎麼會要嫁給他？」  

　　「以前你也確定愛過邵風，而且愛得很深。」她一眨不眨地審視著妹妹的眼。  

　　「你也說了是以前。」秦雪的表情一沉，她不喜歡姐姐這咄咄逼人的樣子。  

　　「可是你不覺得你的轉變太快了嗎？我還記得你以前是多麼地愛著他……」  

　　「我現在愛的是關臣。」她冷靜地低語，「我已經不記得以前的事了，我只知道現在。」  

　　秦雨看著妹妹眼裡冷酷的光芒，忽然全身躥過一絲痙攣，為什麼她總覺得現在的小雪在漸漸地疏遠她呢？為什麼她會覺得現在在她面前的這個女孩不是她那柔美的妹妹了呢？她幾乎就要不認識她了……  

　　「大姐，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現在要工作了。」她打開圖紙，不再看她姐姐一眼。  

　　「小雪，大姐不是反對關臣。只是希望你能認清楚自己的心，婚姻是一輩子的事，幸與不幸往往只在一念之間。我不相信你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女孩，你愛著邵風，愛得那麼深切和執著，這樣的愛情絕對不可能輕易改變。即使出現比他更好的人，我也不認為你就會這麼容易移情別戀。是什麼理由讓你做出現在這樣的決定，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希望你是因為愛情而結婚，其他任何理由不論它聽起來多麼的合理，也不能成為婚姻的理由！你明白我的話嗎？」秦雨帶著濃濃的擔憂輕柔地勸慰著她。  

　　秦雪驀地抬頭，大而明亮的眼裡閃過一絲執拗，「大姐，你認清楚自己的心了嗎？你明白你現在愛著的那個人是誰了嗎？」  

　　秦雨悚然而震驚，一瞬間臉色蒼白。  

　　「在你說別人之間，最好先自己做到。」秦雪咬了咬牙，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我……」秦雨的胸膛劇烈起伏，她詫異地看著一臉嚴酷的妹妹。難道說她是真的知道什麼了嗎？

　　「我要工作了，如果沒什麼事，大姐，你請回吧。」她繼續低著頭，語氣冷漠。  

　　「好吧。」秦雨站了起來，看著妹妹那張精緻白皙的臉龐，她想說些什麼，又終於把一切都嚥了回去。

　　當秦雨離開後，秦雪才抬起頭望著闔上的門扉，眼眸裡已是淚光盈盈，她這個殘忍的大姐為什麼還要來對她說這些話呢？她明明知道邵風不愛她，難道她希望自己擁有沒有愛的婚姻嗎？有一件事，大姐是說對了，愛情是婚姻的唯一理由，既然邵風不愛她，她要這樣的婚姻又有什麼用？  

　　電話響起時，她依然在發呆，所以響了好久以後，她才想到要拿起話筒，「你好。」  

　　「小雪，我媽讓我今天晚上一定把你帶回家去吃飯，她想要多和未來的兒媳婦培養感情。」話筒裡傳來他爽朗的聲音。  

　　「我又不是他真的兒媳婦，我們遲早會離婚，有什麼可以培養感情的。」她隨口回答。  

　　話筒裡傳來一陣沉默，久久，她才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出什麼事了嗎？」  

　　「什麼事？會出什麼事？我還能有什麼事？」她眼裡的淚水忽然湧出，「無非就是我愛的人不愛我，而我還必須整天裝出笑臉來應付每一個人，告訴每一個人我很幸福……可是這些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不真實的！」她喊了出來。

　　「小雪……是邵風還是你大姐？」他的聲音依舊鎮定。  

　　「不是，不是他們……」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她只是默默搖頭，「是我自己，是我覺得我們這樣很荒唐，這樣的虛假婚姻，有什麼意義？」  

　　「我需要你，小雪。」他的聲音不再開朗，反而異常深沉，「除了你，我不要其他人。」  

　　「胡說。」她不停哭泣，「你可以找到無數人來幫助你，我知道有許多女人都想要嫁給你，何必找我呢？」

　　「她們和你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她們都有她們的目的，不是為錢就是為了地位。這樣的女人……不容易擺脫。」

　　「我就容易擺脫了？」她忽然自嘲地笑著，「是呀，如果你跟我提出離婚，我是一定會答應你的，而且不會提出任何其他的條件。」他的回答真有趣，原來她是這麼好擺脫的女人。  

　　「小雪……」他的聲音裡多了一份急切，「你忘了我們當初說好的事情了嗎？我們一起努力攜手渡過各自的難關，我們是夥伴，所以不管出了什麼問題，我們都要彼此商量，不要一個人承擔。如果你現在覺得有壓力，那麼你告訴我，讓我來想辦法解決。」  

　　「你不能幫我，誰也不能幫我……」她對著電話哭泣，「我不能讓我的姐姐消失，也不能讓我心裡的愛情消失，我沒有辦法……」  

　　「忘記他！」他忽然用堅定嚴酷的聲音說，「你必須把他忘記。把他扔到你腦海以外，你就會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男人值得你去愛，或者那個愛你的男人早就來到了你身邊……」  

　　「會嗎？」她迷茫地反問。  

　　「只要你忘了他！」他那堅決的聲音彷彿穿越了電話清晰地來到她心靈深處。  

　　「我可以嗎？」她對自己並沒有十足的自信，「我愛了他那麼多年，我怎麼可能忘得了？」  

　　「讓我來幫你，幫你忘記他。」他的聲音如誓言。  

　　「關臣……」她小聲呼喚他的名字，聲音哽咽，「你真的會幫我嗎？我不知道我能不能……」  

　　「我相信除了我，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幫你。」  

　　「我該怎麼做？」她抬頭望向不可測的遠處。  

　　「從現在開始，你要記得我是你的未婚夫，當你想起他時，就接著想起我。想起我才是那個和你一起走上紅毯並且立誓的男人。」  

　　「可是……」  

　　「我們說過要讓我們的婚姻變得真實可信，你還記得嗎？你只有自己先相信，別人才會相信。」  

　　真的是這樣的嗎？她對著電話發呆，不知道他已經掛上了電話。他們必須自己相信，別人才會相信？她擦乾淚水，真的感覺沒有那麼難過了。雖然他們的婚姻是假的，可是她知道他的關心卻是真的。他總是可以輕易地撫平她心裡的痛苦，而且輕易就能說服她信任他。嫁給他也不是一件壞事，並且每次當他在身邊時，她就再也想不起什麼邵風和大姐了，他總是會逗她發笑，給她無盡的驚喜，他還好像特別地呵護她……  

第3章(2)  

　　掛上電話，關臣的心情卻變得有些沉重。他沒想到秦雪會這樣熱烈地愛著邵風，也沒想到自己聽說這一切後的感覺會這麼糟糕。他根本無心工作，關上電腦，他一點也不想讓那些煩人的報表和程序來打擾。  

　　看來他是真的很在乎她，雖然不可思議，可他真的是對她一見鍾情，當她暈倒在他的面前，當她看起來如此脆弱與傷心，當她醒來時用她那雙美麗而朦朧的大眼信任地看著他，眼裡彷彿盛載著無盡的哀愁與悲慘……他就深深陷入了那對美麗的眼眸裡，再也無法自拔。  

　　當他和她進一步地接觸，他又發現她是如此嬌憨可人，偶爾又是這樣的迷糊健忘，她很容易被說服，心地也太過善良。而且她似乎連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這樣的女孩生來就是讓他這樣的男人保護的吧？露出自信的笑容，他決定現在就去接他的佳人下班。  

　　他會安排一頓豐盛的晚宴，然後陪她去看最愛看的愛情電影，或者他還可以偷到一個香吻……不管她心裡是否還愛著那個冷漠的邵風，他都可以肯定，當他吻她的時候，她的心裡是只想著他一人的。他應該有這樣的信心，不久的將來，她的心裡就會只有他一個人，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的存在！  

　　秦雪緊張地看著站在紅毯另一端的男子，心情恍惚地意識到對方是關臣，是那個笑容陽光又自信十足的男人，是那個有著高高的顴骨，晶亮的眼眸，挺直的鼻樑和略微凹陷的下頜的男子，是那個嘴唇時常扯出最漂亮的微笑弧度，會惹得她格格直笑的男子……是她要嫁的男子！  

　　她的心情忽然變得如水晶般純淨透明，不再有任何緊張與懷疑，她帶著燦爛的笑容挽著父親，緩緩地向他走去。當他的手握住她的手時，她又一次深刻地感覺到這是一個可以安心依靠的男人，他的堅定和他的笑容一樣是永恆存在的，不論世界如何變，她也相信他是個遵守承諾的男人。  

　　神父用莊重的聲音詢問她時，她聽見自己用清晰的聲音回答：「我願意。」她也聽見他用響亮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說了和她一樣的話。  

　　交換結婚戒指後，他撩開她的面紗，她看見一張洋溢著幸福的臉，這幸福的表情也感染了她，讓她的天空忽然變得明亮無比，讓她的笑容裡也擁有了幸福的感覺……他低下頭吻她，他的唇和她的緊緊相貼，這不是激情的一吻，然而這吻卻有著烙印般的感覺，那樣虔誠也那樣神聖。  

　　四周是祝福的掌聲，是悠揚的音樂，是父母長輩的感歎聲，也是眾人羨慕的低語……她覺得自己陶醉了，陶醉在婚禮的莊嚴肅穆裡，陶醉在這一刻濃厚的幸福氣氛裡，而遺忘了一切……  

　　晚宴是熱鬧而讓人尷尬的，司儀不斷詢問一些很親密的問題，比如他們第一次相互吸引是在什麼啦，他們第一次接吻又是在什麼時候啦……他知道她很緊張，所以從頭到尾都握著她的手，一個人替她抵擋所有的問題。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答如流呢？她記得他們當時的確有編出一套謊言，什麼半年前的偶遇啦，什麼他的不斷追求啦等等，可是再怎麼編，這些細節也是她不曾想過的，也難為他居然可以說得這麼有模有樣。  

　　「你們當初是誰比較主動？」司儀又問。  

　　「這個還用回答嗎？當然是我。」他笑著看向她，「你們都不知道，我是多麼困難才說服她答應嫁給我，她又有多少次反反覆覆，搞得我汗流浹背，直冒冷汗。」  

　　她嫣然一笑，聽出他話外之音。  

　　「老婆，你現在不會再反悔了吧？」他忽然用直接的目光凝視著她，輕聲詢問。  

　　她緩緩搖頭，羞澀地低下頭去忍住笑容，引來全場一陣喧嘩。  

　　「真是甜蜜的一對……」司儀又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著什麼，可是秦雪卻一句也沒有聽見。  

　　因為他的手正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斷摩挲著她的掌心；他那雙彷彿擁有魔力的眼眸正直直望著她，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她的眼睛，眼神裡傳遞出讓她無法拒絕的專注神情，似乎暗示著什麼，也似乎承諾著什麼……深深將她吸引。

　　他們這樣對視了不知多久，忘了時間，也忘了四周的賓客，直到司儀大叫著他們的名字，秦雪才驀然驚覺，抬頭茫然地看著關臣，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求她站起來。  

　　「親愛的，我們得切蛋糕了。」他俯在她耳邊低語，偏偏他領口的麥克風沒有關，這聲音傳遍整個會場，又惹來一陣哄堂大笑。  

　　秦雪漲紅了臉，有些無措地看著他。他捏一下她的大拇指，灑脫地笑了笑，將麥克風從領口上拔下，塞進口袋裡。

　　親吻她的臉頰時，他說：「不要理會這些，微笑。」  

　　她鬆了一口氣，露出甜甜的笑容，不自覺地望著他，那笑容甜如蜂蜜，讓他瞬間無法把眼眸移開。

　　那個晚上，他們一直這樣互相凝視著，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也沒有任何人責怪他們時常的神思恍惚，畢竟這是他們的婚禮，他們有權利沉浸在彼此的二人世界裡。因為他們彼此深深相愛……  

　　第二天的報紙就是這樣形容這個豪華的婚禮的——  

　　從婚宴開始到結束，在我們這對新人的眼裡就再也看不見對方以外的其他人，他們的視線總是膠著在一起，靜靜地傳遞著只屬於情人間的愛語。任誰都可以看出，他們是如此相愛，以至於無法意識到世界的存在……  

　　那個晚上，他們彼此的世界裡真的只有彼此。  

　　秦雪在婚宴上喝了不少酒，所以當她回到新房時已經微有酒意，可是她的神經卻異常敏感，也異常興奮，一直吵著要再喝一杯。  

　　關臣只能把她抱上床，用嘴堵住她的喋喋不休。秦雪自然地摟住他的脖子，享受著他技巧完美的吻，也沉浸在感官的世界裡。他的舌好柔軟，逗得她不斷用自己的舌尖去輕觸，他嘴裡還有紅酒的香味，讓她更是貪婪地吸吮。

　　她渾身燥熱，所以當他好心地替她除去禮服時，她愉快地呻吟。她早就嫌這一身曳地的禮服太累贅了，除去後果然舒爽了許多。可是他為什麼還要脫下她的內衣呢？雖然她的意識是模糊的，可是少女的直覺告訴她，這是不可以發生的事！

　　她揮開他的手，噘著嘴說：「不行，你不可以這樣啦。」  

　　「為什麼我不可以這樣？」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放在一邊的椅背上，眼眸閃亮地看著她，「我是你的丈夫，夫妻之間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夫妻？」她眨眨依舊朦朧的雙眼，看著他含笑的嘴角，「我們是夫妻？」  

　　「當然！」他帶著驕傲的笑容俯身，頎長的身軀將她密密覆蓋，「今天是我們的新婚之夜，我們不能夠浪費，你說是不是？」她的頭腦還是昏昏沉沉的，她的手在他的身上撫摩，發現他的背很寬很堅硬，和她自己的身體一點也不一樣，而且摸起來滑滑的，很舒服的感覺。她的手乾脆留在他的身上摸索，不知道他粗糙的大掌也已經溜進她的內衣撫摩著她的身體。她打了個酒嗝，更緊地抱住他。唔，抱著他的身體真舒適，她都有想睡覺的感覺了？什麼東西在她身體上移動，那摩挲的感覺還挺舒服的呢！  

　　他親吻著她的臉頰、眉毛、眼瞼、俏鼻，感覺到她對他的依戀而更加的熱血沸騰。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感覺到她的手漸漸往下，一路不斷地勾起他無盡的渴望，他就有想笑的衝動。她的新娘純真得不知道這樣會讓男人慾火焚身的嗎？不過沒有關係，他們有一整夜的時間可以慢慢享受，他也有一整夜的時間教會她什麼是渴望……  

　　他褪去了她所有的衣物，讓他們裸裎以對，他火燙的肌膚貼著她火燙的肌膚，他無限溫柔地吻著她，帶領她進入了未知的美好天堂，和他一起不斷向上攀升……  

第4章(1)  

　　她為什麼會全身赤裸？為什麼會全身酸痛？為什麼他會睡在她身邊，而且還全身赤裸？看著他放在自己胸脯上的手，她忍不住微微呻吟。  

　　可是看著他熟睡的臉龐，她卻沒有想叫醒他的意思，也沒有想揮開他那只不聽話的手。她只是靜靜地躺在他身側，靜靜地凝視著面前這張眼眸緊閉的男性臉龐。  

　　他有高而平坦的額頭，還有一對好看的劍眉，他的眼睛此刻是緊閉的，可是她知道當他睜開時會怎樣的光彩奪人，又是怎樣的陽光燦爛。他的鼻子很挺，但在中間部分有微微的突起，他還有一張性感的嘴唇，吻起人來的時候特別的舒服……她臉上染上紅暈，可是望著他的目光卻不曾移動。  

　　她其實並沒有醉酒到忘了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的地步，可是為什麼她沒有覺得噁心，沒有覺得厭惡呢？因為他很溫柔嗎？因為他說的話很甜蜜嗎？她記得當她痛得大喊出聲時，他臉上閃過怎樣心痛的表情，又是怎樣忍耐著額上冒出冷汗，他吻她，並且在她耳邊不斷說著安慰的話語，告訴她這痛苦一會就會過去。告訴她，他不會離開她，永遠不會……她心裡躥過一陣悸動，但她告誡自己不可以完全相信他的話。男人在纏綿時候的甜言蜜語怎麼可以信任呢？他們的婚姻是隨時可以解除的……  

　　她知道自己應該責怪他，恨他，因為說好是假婚姻，可他卻奪去了她的純真。但她為什麼此刻心裡卻被甜蜜的感覺充盈著，而絲毫不想去恨他呢？更何況，她也根本沒有拒絕他。在昨天那樣甜美的氣氛中，有多少女人會拒絕？一整天她都沉浸在婚禮的喜悅裡，忘記了一切，眼裡就只剩下他。她雖然有些微醺，可是她還是清醒的。她其實知道和他共睡一床會發生什麼事，那些婚前教育裡不是都說得很明白嗎？  

　　她低頭看著他一手放在自己白皙的胸脯上，一手摟住她的腰，讓她緊緊貼著他的身體。這親密的舉動只有夫妻之間會發生，只有夫妻可以這樣心安理得地躺在一起，彼此擁有。  

　　她是他的妻子了，名副其實。這些都是怎麼發生的？她曾經以為這一生只會和一個男人一起踏上紅地毯，只會和一個男人一起發生如此親密的關係。可是此刻，她卻同這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睡在一張床上，享受著只有夫妻間才能享有的親密關係。這不是太奇妙了嗎？難道人生就是這樣難以預測的嗎？  

　　「早上好，老婆。」一個低啞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放在她腰上的大手也緩緩收緊。  

　　她低垂著頭不敢抬眼看他，只是更緊地向他依偎而去，感覺著他的唇刷過她的頭頂。  

　　「你真美。」她聽見他的低語，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她有些心慌，有些羞澀，有些期待……經歷了昨夜，她對他的身體已經非常熟悉了，熟悉到明白他想做什麼的程度。  

　　「你還好吧？」他似乎停止了移動，把她穩穩抱在懷裡。  

　　她把頭更深地埋進他懷裡，臉色紅潤地低語：「我很好。」  

　　「那麼我們可以進行晨間運動嗎？」他的聲音有著認真的詢問。  

　　「我不知道……我……」她微微喘息，感覺到他的移動而驀地心跳加速。  

　　他一個翻身將她緊緊壓在身下，鷙猛的眼緊盯著她白皙臉上好看的紅潤，他的手拂過她柔嫩的臉頰，眷戀地摩挲著。

　　她羞怯地抬眼，望見他深沉的眼眸裡，看著他緩緩低頭，看著他的眼眸變成渴望的黯黑色，感覺到他的唇吻上她的唇，她閉上雙眼，任憑他帶領著她再次去經歷那人間極樂……  

　　溫暖而迷人的塞納河畔，情人間竊竊低語的呢喃聲，偶爾從身邊擦身而過擁吻的戀人們……這裡構成了一片戀愛的世界，難怪有人會說在巴黎的天空下就連空氣裡都有著戀愛的味道。  

　　秦雪依偎著她的新婚丈夫，一起漫步於這迷人的河畔。他們剛剛從盧浮宮出來，秦雪的思緒還沉浸在那些迷人的印象派畫作中。  

　　「白天看歐洲的城市，總是多了幾分安詳與寧靜。」對於關臣來說，這次蜜月也是生命裡唯一一次真正的長假，沒有工作的羈絆，沒有需要思考的難題，他整個身心都是放鬆的，何況還能同心愛的人天天在一起？  

　　「我姐姐當年來巴黎留學時我都羨慕了好久，可是她都不喜歡繪畫。」秦雪忽然把視線從遠處掉回到他的身上，「我原來也想來這裡留學，可是那一年我身體不好，父母擔心我一個人在國外會受委屈，所以就不讓我來了。」她因此還覺得遺憾終身。  

　　「身體不好？」他立刻擔憂地蹙眉，「什麼病？」  

　　「怎麼？你擔心我身體不好會拖累你嗎？」她斜睨著他，一副「你注意一點」的表情。  

　　他側過頭來專注地望著她，嘴角泛著淡淡的笑容，「我希望你能拖累我，最好拖累我一輩子。」  

　　最近他時常會忽然冒出這樣的甜言蜜語，她都快分不清真假了。但是不管如何，她是個女孩，而且是個擁有浪漫幻想的女孩，以前邵風從來不曾對她說過這樣甜蜜的話語，因此她對於這樣的情話還是甘之如飴的。可是她才不會當真，她又不是大傻瓜。她看著他的眼睛，輕輕撇撇嘴角，「你不要現在說得好聽，到時候就著急地和我撇清關係，劃清界限了。」

　　他握住她的手臂，眼裡射出犀利的光芒，「告訴我，你到底身體哪裡不好？」  

　　「我那個時候一直咳嗽，醫生懷疑我的肺出了問題，所以不停地檢查吃藥……折騰了大半年。」看著他如此認真的表情，她只能據實以告。  

　　「肺？」他立刻緊張地摟住她，將她從上到下地打量，「有什麼辦法可以完全醫治？」  

　　「你是真的關心我還是怕我會拖累你？」她忽然很認真地詢問他，明亮的眼眸裡射出晶瑩的光芒。

　　「廢話。」他低聲詛咒，「我當然是關心你。」  

　　她輕輕歎氣，「這個呀，醫生說了，是不治之症，無藥可醫的……」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就驀地收緊。只見他咬著牙，眼神裡彷彿可以冒出火來，「不要開玩笑！我要知道實情。」  

　　他真的生氣了！看著那雙很少失去笑容的眼眸，她收起了玩鬧的心情，眼裡閃過一絲歉疚，「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胡說的，可是我的病已經完全根治了，好了，絕對沒事了，我發誓！」看他依舊狐疑的眼神，她舉起右手發誓。

　　他的手握住她發誓的手，緊緊地、密密地包在他的手掌心裡，無限溫柔，也有著無盡的憐惜。他的眼直直盯著她的眼，那眼神裡蘊涵著無數複雜的情緒，深邃而晶亮，當他開口說話時，那聲音居然隱含沙啞：「以後不准再開這樣的玩笑，不准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知道嗎？」  

　　她困難地嚥了口唾沫，只能默默點頭。在他這樣鷙猛的目光裡覺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每次他這樣專注的時候，她就不會思考了，整個人都會變得傻傻的，遲鈍的，只能任憑他擺佈而忘了自己。這是怎樣的感覺？為何她會這樣遷就他呢？或者就是這雙深黑色的眼睛裡那閃動著的難解光芒嗎？  

　　「今天晚上我們去哪裡玩？」久久，她才敢在他目光的注視下開口說話。  

　　「你說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他的表情裡是滿溢的寵愛。  

　　她快樂地摟住他的脖子，一點也不在乎這樣的舉動是否太過親暱，把自己緊緊貼在他的身前，發自肺腑地真心說：「你對我真好，這個世界上你大概是對我最好的人。」  

　　他摟住她，接受她這樣孩子氣的高興表示，衷心希望她會明白他這樣對她好的理由。  

　　當天晚上，他們在一家很有特色的法國餐廳吃晚餐，本來秦雪的心情一直像這三月的巴黎天空一樣晴朗無雲，席間她都說說笑笑，並且對眼前的紅酒評頭論足。直到被人忽然打擾了興致。  

　　她去上洗手間，當她回來時，忽然發現有人坐在他丈夫身邊，正在對她的丈夫大獻慇勤。  

　　「臣大哥，你都多少年沒有來紐約看我了？」對方是個長著明媚大眼的洋娃娃型女孩，笑起來嘴角邊還有好大一個可愛的酒窩，小小年紀就身材豐滿，引來餐廳裡其他男人欣賞的目光。  

　　秦雪走近他們，臉色不自覺地陰沉下來。  

　　「貝貝，我給你介紹我的妻子——秦雪。」關臣在看見她後，卻很自然地替他們引見，「小雪，她是貝貝，是我在曼哈頓讀書時認識的學妹。」  

　　「妻子？」女孩的眼裡似乎閃過一絲驚訝，可是她的笑容依舊明媚，「你好。」她挽住關臣的手微微放鬆，繼而又握緊，並且挑起了一邊眉毛，銳利地看著她。  

　　這女孩是什麼意思？知道對方是已婚男子還表現得這麼親密嗎？秦雪換上一個社交性的笑容，在他們對面坐下，她優雅地說：「你好。很高興可以在這裡遇見老朋友，臣，這也是意外的收穫吧？」她的眼瞄過她摟住他的手，裝似不經意地拿起酒杯。  

　　關臣有趣地看著這兩個女孩，並沒有阻止貝貝放在他手臂上的手，反而含笑看著貝貝，「你在巴黎想要待多久？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我今天才剛到。」她瞥一眼秦雪，忽然更加親密地靠近他，「你願意陪我遊覽巴黎嗎？我可是第一次來這座全世界最浪漫的城市，要好好玩上幾天。」  

　　「好呀，明天我們打算去參觀聖母院，不如你和我們一起去？」他神態依舊親切而溫柔。  

　　秦雪斜斜瞅著他，「我明天想待在酒店裡，這幾天有些疲倦，要好好休息一天。」  

　　「那麼我們兩個人去吧。」她剛說完，貝貝就立刻接口。  

　　秦雪憤恨地瞥她一眼，又掩飾地低下頭。她在等著關臣拒絕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關臣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嘴唇緊抿的表情，他說：「好呀，如果小雪明天不想出去，我可以陪你去逛一逛。」

　　「那我們還去巴黎塔。」貝貝得意萬分，身體好像更加地靠近他了！  

　　秦雪咬了咬牙，她突然露出一朵漂亮的笑靨，無所謂地看著他們，「那你們就去玩吧，好好玩，不要急著回來。」她輕輕眨動眼瞼，一副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他眼裡閃過一絲困惑與焦慮，嘴角的笑容沒有隱去，但是他終於拂去了吊在他身上的纖纖玉手，沉著地說：「留下你的電話，明天早上我好去接你。」  

　　貝貝興奮地向侍者要了紙筆寫下地址與電話，她得意地瞅一眼秦雪，又得意地交給關臣。  

　　秦雪用手撫摩著桌上花瓶裡的玫瑰花，悠閒地聽著餐廳裡播放的音樂，帶著雍容的笑容直直望著他們。她不能夠吃醋，也根本沒有理由吃醋。她為什麼要看到別的女人對他感興趣而心情不快呢？他們的婚姻本來就不是建築在愛情上，所以他要看其他女人，要欣賞其他女人，甚至要對其他女人獻慇勤那都是他的事，她管不著，也不會管！  

　　貝貝走後，他們也立即離開了這家餐廳。在出租車裡，他都一直一言不發，她也就跟著沉默。她知道他想看她不快，像一般女人那樣對他發火，可她偏偏不會那樣。因為她是沒有理由那樣的，她不是那個深愛著丈夫的女人，所以她也不想讓他誤會，雖然她心裡的確有些嫉妒，有些不好受，但那也只是暫時的反應，無關於愛情的反應……  

第4章(2)  

　　回到酒店，她先去浴室沖涼，他則坐在沙發上對著陽台沉思她今晚的反應。一般妻子看見其他女人對自己的丈夫大獻慇勤會是什麼表現？當然不能當場發作，可是回到酒店已經半個小時，她嘴角邊那抹奇怪的笑容依然不曾褪去。那笑容裡沒有憤怒與醋意，只有淡淡的促狹與有趣，她似乎覺得他和貝貝的事非常好笑，甚至是等著看好戲的神態……難道她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他明天陪另外的女人出去一天她也不在乎？  

　　他的臉色愈加陰沉，他本來是想看她的反應，誰知道卻讓自己更加不悅。他不相信她對他還是一點感情也沒有，他清楚地記得每當他們纏綿的時候，她是多麼的投入，多麼的愉悅。還有她時常喜歡依偎在他的身邊，喜歡握他的手，喜歡對著他燦爛地微笑……難道這些都毫無意義嗎？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從過去到現在，她還在想著那個邵風嗎？

　　曾經自信的心卻在這一刻變得異常焦躁不安，他再怎麼有把握也因為她出於意料之外的反應而變得懷疑與迷惘。他並不真的想陪貝貝出去，可是現在他決定了：他不但要出去，而且打算出去一整天，直到凌晨才回來！他倒要看看，她是否真的一點也不在乎！  

　　第二天，依舊是風和日麗，適合出遊的好天氣。一大早，他就起床更衣，一副急著準備出門的樣子。他一離開床畔，她就已經醒了。聽著他換衣的聲音，她卻不敢把眼睛睜開。他真的打算要去嗎？真的要把她一個人扔在酒店一整天？現在還是在度蜜月呢……  

　　他回頭看著她，希望她可以突然醒來，告訴他她需要他，不希望他離開。可是他等待了半天，床上熟睡的她依舊毫無動靜。她似乎對於他走與不走絲毫也不介意，甚至也沒有醒來。他眉峰緊蹙，最後打上領帶。  

　　他向她走去，決定喚醒她：「小雪。」他輕聲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驀地全身緊繃，定了定心神，這才睜開眼睛，露出一抹慵懶的笑容，「臣……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她裝作不經意地看著他。  

　　「我要陪貝貝去聖母院，你還記得嗎？」他的眉宇間又多了一絲不悅，她甚至不記得他今天要出去嗎？

　　「噢……」她一臉恍然，「那你怎麼還不走？」  

　　「我這就走。」他抿了抿嘴角，眼眸裡閃過一絲亮光，「我不陪你，可以嗎？」  

　　她用力點頭，還不忘露出美麗的笑容，「我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你不必擔心我，你和她好久不見，應該好好陪她才對。」  

　　他眼裡閃過陰鷙的光芒，一轉身大步走出了臥室。  

　　她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只剩下無助的淒涼。他就這樣走了，去陪其他的女孩了？看向窗簾外面燦爛的陽光，為什麼她一點也感覺不到溫暖呢？  

　　午夜12點，他依舊沒有回來，也沒有打電話告訴她他的行蹤。他真的如此樂不思蜀，如此流連忘返嗎？他和貝貝去了哪裡？他們是否也曾手挽著手走在塞納河畔，也曾一起攀上鐵塔的頂端去欣賞風景？她是否也用柔情蜜意的目光望著他，用崇拜的眼神凝視著他？他是否也用那樣溫柔得可以滴出水的眼神與她對視，也曾經對她呵護備至，寵愛有加？

　　她敲敲自己胡思亂想的頭，警告自己不管他們做什麼都與她無關！是她選擇不過問，是她選擇讓他放任自由的！她就沒有難過和焦躁的權利。可是他也太離譜了吧？怎麼可以到午夜還不回來呢？他不知道她是習慣早睡的人嗎？他不知道他不在她身邊，她會睡不著嗎？他不知道她也會擔心他會不會出事嗎？她坐在套房的客廳裡，呆呆地凝視著緊閉的門，腦海裡一片混亂。  

　　房門被打開時，她已經快要睡倒在沙發上，可是一股奇怪的力量支撐著她，讓她在他進門的剎那間清醒過來，睜大眼眸直直望著他。他看來也有些微的疲倦，雖然不明顯，可是他的眼圈下面有了陰影，還有他一向神采飛揚的眼眸裡稍稍有些黯淡。  

　　「這麼晚了，你還不睡？」看見她坐在沙發上，他的確有些詫異。他知道她是早睡的人，他不曾以為她會坐在床上等他。「我擔心你。」她據實以告，也想不出其他借口。  

　　他眼裡飄過不可察覺的驚喜，看著她憔悴的眼，知道她晚上睡得不好，第二天一整天都會沒有精神。於是走到她面前，微微蹲下，握住她的手說：「為什麼不早點睡呢？我不會出事的。」  

　　「你起碼可以打個電話。」她輕輕努努嘴，「這裡是巴黎，畢竟是陌生的城市，我又不懂法語，如果你真有什麼事，我不是只能乾著急嗎？」  

　　「你這麼擔心我？」他的眼眸忽然閃亮得有如天上的星辰。  

　　「當然。不管是誰，這麼晚不回來我都會擔心呀。」  

　　不管是誰？他的眼眸又暗了下來，眼底有著一絲失望，語氣也變得冷淡，他抽回了手，「既然這樣，你先去睡吧，我要洗個澡。」  

　　她默默點頭，看著他疏遠的表情，隱隱感覺失落。她還以為他會道歉或者其他什麼的，畢竟他把她一個人扔在酒店這麼久，畢竟他過半夜才從外面回來，畢竟他是去陪伴另一個女人去了……她帶著沉重的心情站了起來，向敞開的臥室走去。

　　望著她纖麗的背影，關臣怔怔凝視了半晌，當她要消失在他眼前時，他忽然開口：「明天我還要陪她到處走走，聽說巴黎的書市很有看頭，我們準備去一探究竟……」  

　　她的心往下一沉，腳步也在瞬間停滯。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的心情，苦澀彷彿就縈繞在心頭。她強迫自己鎮定，強迫自己回頭，強迫自己微笑以對，雖然那笑容可能苦澀，「好呀，你就陪她去吧。」  

　　「那麼你怎麼辦？」他的目光驀地犀利，犀利得好似就要穿透她的靈魂，看見她的內心。  

　　她再次用笑容掩蓋住真實的自己，固執地不讓他窺見她的傷心，「你根本不必擔心我，酒店裡什麼都有，如果我悶了也可以去街上走走，隨便去找間露天咖啡座喝杯咖啡什麼的……我會照顧我自己的。」  

　　「我們是來度蜜月的。」他的語氣低沉，眼神也深沉，「你不在乎我丟下你去陪別的女人嗎？」  

　　「我有什麼好在乎的。我們和其他夫妻又不一樣，度不度蜜月其實都無所謂。」她知道自己這是違心的話，不管這婚姻究竟是什麼，蜜月總歸是蜜月，有哪個女孩會不在乎的？可是她不能讓他知道，不能讓他看出她真實的心情。因為她不知道，當他知道她在乎，而且非常在乎時，他會是怎樣的表現。他會同情她，還是會嚴厲地警告她他們的婚姻是不真實的，隨時可以被解除的呢？她記得他說過，其他女孩不容易擺脫……所以他才會選擇她！她不能成為那些糾纏他的女人中的一員，她要灑脫，要同他一樣的灑脫。當結束時，可以轉身就走，不會回頭留戀……  

　　「你真的不在乎？」他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看著那張近乎冷漠的臉，他覺得自己胸口中的失望正在爆發，難道她一絲一毫也感覺不到他的真心嗎？  

　　她怔怔望著他，不明白他何以會如此陰沉，這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陽光的他了，「你……要我在乎？」她一臉茫然與不解。這表情更深地刺痛了他，如果不是對他真的毫不在意，她的表情怎麼會是如此困惑與茫然？他憤怒地踱步，又忽然走到她面前，雙眸裡迸射出激動的光芒與她對視，「我當然要你在乎，你是我的妻子，妻子難道不應該緊張她的丈夫嗎？」

　　「可是我們的情況不一樣……」她在他固執的眼神注視下後退，胸口緊繃，「我們說好是為了替對方解除危機才結婚的，我們的婚姻裡沒有愛……」  

　　沒有愛？他的雙眼更加憤怒地直視她，那目光就像野獸想要把它的獵物生吞活剝，讓她不寒而慄。她從不知道他是可以這樣可怕的！他不是一向溫柔和善，陽光開朗的嗎？他雖然很堅定，卻從來和暴戾無緣的呀！  

　　秦雪再度後退，不明白他為何會有如此狂怒的表情。她的臉色漸漸蒼白，嘴唇也開始顫抖：「難道……難道不是這樣嗎？你……幹嗎這樣瞪著我？我說錯什麼了嗎？我們的確、的確是這樣的呀！」  

　　「沒錯。」他忽然急速轉身，雙唇抿成憤怒的直線，「我們的婚姻裡沒有愛，也沒有感情！所以不管我做什麼，都不用對你負責，你也同樣不必對我負責，對不對？」  

　　「原則上是這樣的……」她的聲音顫抖得有如風中的殘葉，她握緊雙手，眼眸梭巡著他寬闊的後背，似乎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  

　　「那麼我也沒有義務和你待在同一個房間裡，是不是？」他咬著牙，一字一字地說著話。  

　　「是……」她的聲音細碎，自己也不明白何以會感覺尖銳的痛苦劃過心口，心扉劇烈痙攣著。  

　　「我會叫人來搬我的行李。」他扔下這句話，忽然邁開大步，怒氣沖沖地走出了他們共同的蜜月套房。

　　秦雪追前一步，卻頹然地停在原地。她有什麼理由追出去？她有準備對他說些什麼？不要走嗎？她又有什麼理由把他留下？她眼裡微微刺痛，感覺到眼淚正在那裡醞釀。她痛恨這些滾燙的液體，也警告自己不准哭！他們的婚姻本來就像一筆交易，他們本來就不是平常的夫妻！  

　　平常的夫妻會在蜜月裡這樣吵架嗎？平常的丈夫會這樣拋下他新婚的妻子一整天卻和其他女人一起共游浪漫之都巴黎嗎？平常的妻子會對丈夫說她一點也不在乎他去陪其他女人嗎？平常的夫妻不會像他們這樣，所以他們根本不是平常的夫妻，她也不能期待他們可以過上尋常的夫妻生活。可以因為互相愛著對方，而彼此眼中只有對方；可以正常地吃醋嫉妒，可以命令他的眼裡只看見她一個，心裡也只有她一個；可以在吵架的時候哭泣，扔東西，並且阻止憤怒的丈夫離家……

　　可是她畢竟不是尋常的妻子，她畢竟不愛他，所以沒有任何理由去用婚姻的枷鎖來束縛他，捆綁他，羈絆他……他也不能用對尋常妻子的準則來要求她，命令她，他既然不愛她，又有什麼理由要她一定要在乎他呢？想起剛才他憤怒而奇怪的眼神，她的心裡忽然產生一股叛逆的感覺，難道這就是男人嗎？他們可以不在乎你，你卻不能不在乎他們？他忽然意識到她是他的妻子了，所以就要求她一定要對他做出妻子應有的關懷嗎？  

　　他難道不知道，這些付出都是相互的嗎？如果他不愛她，她也當然不能愛上他！她的過去告訴她，如果對方不愛你，而你卻不可救藥地愛上對方，你的世界就將變得無比悲慘，悲慘到在失去了自我的同時，也會同樣地失去對方……

　　那種椎心的單戀痛苦她還嘗得不夠多嗎？那些傷心欲絕的絕望她還感覺得不夠多嗎？窮其一生，她都不要再品嚐一次，不要再經歷一次！一次的痛苦已經足夠她回憶一輩子，她怎麼又會讓自己陷入同樣的境地裡？人是不能重蹈覆轍的，不然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第5章(1)  

　　她已經三天不曾看見他。  

　　自從他搬到隔壁房間去以後，她就固執地不去見他。而他也居然就此沒有信息，真的離她而去！他既然可以如此狠心地留下她一個人，她也就更不能主動去哀求他回來，雖然獨自住在這空蕩蕩的房間裡的感覺非常不好受。  

　　三天來，他都在陪著那個貝貝嗎？秦雪一面克制著自己想見他的念頭，一面又在胡思亂想著各種他和貝貝可能會發生的事件。他莫名其妙地發脾氣，莫名其妙地把新婚的妻子一個人扔在酒店房間裡，他好理直氣壯地生氣離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這個無辜的受害者本來應該對他恨之入骨的，可是三天來，她又無時無刻不想他可以來敲她的房門，可以跟她道歉。她為什麼會這麼想念他？想念一個不愛的男人，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或者只是因為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生命裡第一個男人？或者，不知不覺間她對他有了不應該有的感情？秦雪混亂了，糊塗了，迷茫了……如果可以愛他，她可能早就愛了。但是再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她又沒有這樣的勇氣！當過去的傷口還未完全癒合時，她可以給自己添加新的傷口嗎？  

　　可是……可是如果他也有一點喜歡上她了呢？這些日子以來，他的那些說話，那些溫柔的表情，不會都是假裝的，都是刻意的吧？秦雪焦躁地在房間裡踱步，思緒就好像旋轉的陀螺般不停轉動。他那天生氣的理由究竟是什麼？她回憶那個晚上他說過的話，他是因為她不夠在乎他才生氣的嗎？既然這樣，那是否意味著……  

　　她的心臟狂跳，整個心魂都變得異常敏感與緊張。她絞扭著雙手，緊咬著下唇，各種念頭不斷飛過腦海！只要他肯來跟她談，只要他在此刻主動來敲她的房門，那麼她或者願意給自己一個機會，再一次放任她的心、她的愛，願意再付出一次，因為他是如此的值得！  

　　可是他都沒有來！她長久的等待都化成了心碎神傷，她癡癡的盼望全都變成失望。他果然是陪著那個洋娃娃般美麗的嬌俏女孩，他果然把她忘得一乾二淨，不知道他就那麼頭也不回地離開會給她帶來怎樣的煩惱與不安。  

　　就算他們的婚姻是一種協議，她畢竟還是他的妻子！而且他說過，他們必須要演出甜蜜的好戲讓家人相信，他現在就是這樣完成他的承諾的嗎？把她一個人丟在冷冰冰、空蕩蕩的蜜月套房裡？  

　　秦雪氣惱地站了起來，她知道自己過去很軟弱，所以才會把對邵風的感情處理得亂七八糟。如果她夠勇敢，有勇氣主動問清楚大姐和邵風之間的關係，現在她和關臣的一切都不會發生！現在回想起來，她根本是被他騙了！什麼解決兩個人的問題，根本是解決他一個人的問題！他不想被父母逼婚，不想失去家族的繼承權，不想讓祖父傷心……他就利用了她！

　　她就這樣胡思亂想著，各種念頭都在她腦海裡打轉。一會又覺得自己錯怪了他，一會就覺得是他利用了她，一會她感到自己是愛他的，一會她又害怕自己是愛他的……  

　　整個上午，她都在這樣的焦慮裡度過，錯過了巴黎的陽光和美景，沉浸在自己哀怨的思緒裡。  

　　想什麼都於事無補，她還是沒有勇氣，既沒有勇氣去質問他，也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的心和感情。她只能下樓去準備午餐。這幾天，她都獨自在酒店的餐廳裡度過，那裡的食物很地道，但她卻總是食之無味。  

　　她選了靠窗的位置，剛剛坐下準備點菜時，一對看來像夫妻的情侶就走到她身邊熱烈地對她說著什麼。可是她連一句也聽不懂，她從來沒有學習過法語，所以此刻她能看出他們焦急和懇切的神情，卻無法聽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對不起，請問你們可以說英語嗎？」她用流利的英語詢問，但遺憾的是，對方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她揮手想叫來侍者，但餐廳裡吃飯的人太多，一時間居然沒有人前來幫忙。  

　　那位女士不斷地對她說著話，還加上手語，指指她又指指他們夫妻，但她依舊只能搖頭。他們究竟要幹什麼？她從來不曾見過這對夫妻，自然不會是上來和她寒暄的，看他們的樣子也是一副請人幫忙的表情，可是她這個觀光客又能幫一對法國人什麼忙呢？  

　　秦雪只能擺出無奈的神情，不住道歉。  

　　「他們問你，可以和他們換個位置嗎？」正當她一籌莫展時，那個消失了三天的丈夫卻忽然出現在她眼前。

　　「換位置？」她已經顧不得他為何會在此時突然出現，只想把眼前的問題趕快解決，「為什麼？」她當然願意換給他們，就看在他們跟她「雞同鴨講」連帶比劃了半天的分上。可是為什麼要換座位？這對夫妻好像就坐在她身邊的位置上。

　　「這是他們第一次約會時坐的位置，今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他們希望可以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可是早上他們來訂位時這個座位已經被你預定了，所以他們希望可以跟你換一下。」他又對那位夫婦說了幾句話後，才轉頭給她解釋。

　　「第一次約會？」法國人還真是浪漫。她欣然同意，一邊站起來，一邊要他做翻譯，「你告訴他們，我很高興和他們換座位，也祝他們結婚紀念日快樂。」  

　　他剛對那對夫婦說完，他們就熱烈地擁抱她，還不斷跟她握手。他們那欣喜若狂的樣子讓秦雪大受感動。看這對中年夫妻應該已經結婚許久了吧，感情還能這麼好，真是讓人羨慕。  

　　這個時候關臣又不知道跟他們說了什麼，只見這對夫妻又上來擁抱秦雪，還不斷跟她說話，那位女士還親了親她的面頰。  

　　她錯愕地接受他們看來想是祝賀的表現，詫異地看著關臣，「你對他們說了什麼？」  

　　「我告訴他們，我們是來新婚旅行的。」他拉開另一張座位邊的椅子，神色裡卻沒有笑容。  

　　秦雪無言地坐下，愉快的笑容也從她唇邊隱去。看著三天不見的丈夫，她忽然覺得很委屈，眼圈也不禁紅了。他還記得他們是來新婚旅行的嗎？她還以為他早就不記得了呢！  

　　「想吃什麼？」他拿起菜單問她。  

　　「隨便。」她悶著聲音回答。  

　　他叫來侍者，用法語跟他們說了幾句話。  

　　她一直看著他，發現他明亮的雙眼裡似乎有些疲倦。她撇撇嘴角，孩子氣地奚落：「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是不是忙著陪你的貝貝小姐而睡眠不足?」  

　　「不是。」他抿了下嘴角，「我這幾天根本沒見過她。」  

　　「你沒有……」她微感驚訝，可是不知怎麼心情也突然放鬆了些。  

　　他依舊神情緊繃地點頭，一絲笑容也沒有。  

　　他這樣的表情讓她頗為不習慣，印象中的他根本不是這樣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人。她習慣了他爽朗的笑容，閃光的雙眸和眼裡偶爾的狡黠，深沉的他反而令她有些不知所措。秦雪回過頭去看著那對相親相愛的夫妻，看見他們像孩子一樣大笑，彼此眼裡彷彿都只看到對方，就羨慕不已。怎樣的感情可以維持這麼久？  

　　他也看著那對夫妻，眼眸裡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忽然說：「像他們這樣，一定很幸福。」  

　　她回過頭看著他，恰好看見從他眼裡忽然飄過的一點溫情。  

　　「我想他們也和其他夫妻那樣，有過爭吵，有過懷疑，也對生活有過埋怨，但他們還是一起攜手走過來了，並且還願意回頭來尋找當初戀愛時的感覺。」  

　　「當初戀愛時的感覺……」剎那間，她無限嚮往起來，「如果我也能擁有這樣的婚姻就好了。不管歲月如何變遷，年華如何衰老，兩個人都能彼此擁有，共同經歷生活裡的點點滴滴。好的、壞的——我都願意與你分享，沒有隱瞞，沒有猜疑……即便爭吵的時候還是會彼此原諒。那樣該有多好！」不知不覺，她把心裡的渴望完全地寫在了臉上。

　　關臣望著她的目光更加的深沉熱切，在看似平靜的眼眸深處卻有火焰在燃燒，「如果我可以給你這樣的婚姻呢？」

　　「你說什麼？」她的心莫名地停止了跳動，靜靜回頭，她雙眼迷茫地怔怔望著他。  

　　「我說。」他深吸一口氣，眼眸變成濃濃的墨色，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如果我能給你這樣的婚姻呢？」他這一生還從來不曾這樣緊張過，手心裡冒著虛汗，心臟不斷地劇烈跳動。他不知道現在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是合適，只是在看見她用那樣渴望的眼神望著那對夫妻，用那樣感性的聲音訴說著她的願望時，他無法再忽視，無法忽視她的渴望，也無法忽視自己心裡的渴望。他一樣也想擁有這樣的婚姻，一樣想要和她共同走過未來的人生，不論貧富貴賤，也不論生老病死，都能在一起。  

　　「你是認真的嗎？」她的眼圈又紅了，心裡的悸動彷彿就要跳出心口，「你知道這樣的話意味著什麼嗎？」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顫抖，因為她的聲音也是顫然的，不穩定的。  

　　「我知道。」他臉上擁有一種她從來沒有看見過的光彩，那樣的剛強又那樣的柔和，那樣的充滿希望又那樣的堅定，「意味著從今天起我們再也不能分開，也不可以分開。意味著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不離不棄。意味著彼此的忠誠和信任，意味著一輩子我的伴侶都會是你。」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淚已經流出了眼眶，不知道她的心已經被他的話語感動。她只是默默看著他，默默地用她的眼還有她的心看著他，「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她也從來不曾如此緊張過，即使在拒絕邵風的求婚時，也不曾這樣驚慌、緊張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他，只是很想知道理由；她也不知道知道了理由以後，她會怎麼辦，只是很想知道理由！

　　他閉了閉眼睛，她在他的眼裡尋找到一種脆弱，一種太過期盼的脆弱，一種不應該出現在他眼裡的脆弱。可是她卻看到了，用她的心看到了。他睜開眼眸，那墨黑的眼眸裡盛滿了讓她震撼的感情，那是一種赤裸裸坦誠的感情，沒有了任何修飾和隱瞞。  

　　「因為我愛你。」他用最虔誠的語言清晰地吐出這句話，他已經坦誠他的心，孤注一擲地對她表白。他的心也在顫抖，他也害怕從她那裡會聽到相反的答案，如果她不愛他，他不知道表白過後的自己又將如何面對。可是他已經累了，倦了，不想再玩那些捉迷藏的遊戲，不想總是用暗示和玩笑來掩蓋自己的真情，不想因為害怕她的拒絕而不敢剖白他的心。

　　她在他臉上看見一種蒼白，接著又看見一個微笑，他的笑容有如初見面時一樣，給她既溫暖又值得依靠的感覺。他正在向她袒露他的心，那麼她有沒有勇氣向他袒露她的心呢？他並沒有逼迫她，也沒有要求她回答，他只是用那對晶亮的眸子看著她，用他的深情看著她。  

　　她可以相信他嗎？雖然他們相識不久，雖然他們一開始的婚姻源於一種交易，一種為解決彼此麻煩而做出的交易——但是，他們這些日子的相處是真實的，是沒有虛假的。她看見的是一個真實的他，他看見的也是一個真實的她！

第5章(2)  

　　秦雪的淚水宛如斷線的珍珠，一顆顆晶瑩地落下。她的心情酸楚，幾乎是五味雜陳的。今天早晨她還在懷疑自己的心，可是在他那雙盛滿柔情蜜意的眼眸注視下，她就已經肯定了她自己的心。從什麼時候起，她原本以為已經破碎的心開始纏繞在面前這個男人身上？從何時起，她的心裡再也沒有其他男子的影子，只能容得下一個他了呢？  

　　關臣看著她默默哭泣的神情，看著她逐漸失去血色的臉龐，他開始誤會了她的反應，開始以為她從來不曾愛上過自己。他的心隱隱作痛，第一次明白了何為心痛的感覺。他鎮定自己那一瀉千里的沮喪心情，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如果你不愛我，那也沒有關係。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擁有這樣的婚姻——也沒有關係。如果你想離開，我會放你走的……」他的心很痛，痛得他幾乎說不出後面的話。  

　　「走？你會放我走？」她突然幽幽開口，臉上卻面無表情。  

　　「是的。」他咬著牙，神情憤恨。  

　　她輕輕一笑，「可是我已經是你的女人了，你怎麼放我走？」她握住刀叉，「如果你準備放我走，當初就根本不該碰我。」她的笑容漸漸加深，「你捨得放我走嗎？」  

　　他瞇起雙眼，看著那朵美麗奪目的笑容，在她眼裡看出了狡黠的味道。  

　　她笑得更加燦爛，那雙流動著五彩光芒的眼眸緊緊盯著他的眼，「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可我是個傳統的女人，我希望自己的丈夫是我唯一的男人，我也是他唯一的女人。我不知道你做不做得到，可是我要求你從今以後不能多看其他女人一眼，也不能背著我去想其他女人。你的眼裡、心裡只能裝滿我，只有我，還有你的思想、你的意識……總之，這輩子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等價交換，公平交易，你願不願意答應我？」  

　　「的確很公平，我為什麼不答應？」他拿起桌上的酒杯，緩緩向她敬酒，「我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她伸杯與他相碰，那清脆的聲音宛如天籟般將他們緊緊聯繫。  

　　當天下午，他們回到他們的蜜月套房，彼此依偎著彼此，說著無盡的情話。他們互相都有那麼多的感觸想分享，有那麼的感覺需要傾訴，有那麼多的問題要詢問，還有那麼多的相思需要彌補。  

　　他好像碰觸不夠她，她也好像吻不夠他一樣。這三天來的相思，居然好像有整個宇宙的時間那樣長久。

　　「古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說一日不見，根本如隔三十秋。我們三天不見，算算已經有九十年了，幾乎一個世紀了。」他摟緊她，慢慢摩挲著她柔嫩的後背。  

　　她猛捶一下他結實的胸膛，嘟起小嘴：「你還有臉這樣說？都是你不好，你怎麼可以說走就走，把我一個人扔下呢？而且你都不來看我，不來跟我道歉……」她無限委屈。  

　　「我？」他的目光閃亮，直直看著她，「你還敢說我？是你說你毫不在乎我，是你強調我們的婚姻只是個交易，是你不希望我留在這裡……」  

　　「我哪有？」她瞪大眼睛，「你都陪著那個貝貝，大概早把我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你都不知道，這幾天我有多難過……」說著，她又眼淚汪汪的。  

　　「我不知道。」他將她緊緊摟住，「如果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一定飛來看你，飛來告訴你我的感情。」

　　「可是你都不說！」她越說越覺得傷心，彷彿這些日子以來的擔憂、焦慮、害怕還有彷徨都在瞬間爆發出來，「你就是讓我猜，讓我疑惑。你還利用那個貝貝來氣我，你是存心讓我吃醋的是不是？你這麼壞，這麼沒有良心，你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  

　　看著她委屈的表情，他一陣心痛，「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只是想逼出你的真心，從來不曾想讓你難過！我發誓！」  

　　「你和她真的沒有什麼嗎？」她知道自己不應該懷疑，可是當一個人戀愛的時候，總會有些傻氣的不是嗎？

　　「當然。」他立刻回答。  

　　「你以後不可以再見她，我不喜歡她，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女人覬覦她的男人，她可是一眼就看出來的。

　　「我答應你。」他微微苦笑，現在無論她要求什麼，他大概都會答應吧？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樣，可是只要看見她不高興的表情，他就願意為她去摘天上的星星。  

　　她噘著嘴，默默看著他半晌，這才露出笑容，「你為什麼不跟我明說你愛我？卻要用這麼笨的辦法來試探我？」她現在知道他為什麼會生氣，為什麼要對那個貝貝那麼好了。當一切變得明朗，她也不再胡亂猜測，而突然間想通了一切。原來戀愛中的人真的會變傻呢！  

　　「我還說得不夠嗎？」他也露出委屈的表情，然後親吻著她的嘴角，「我暗示明示都已經說過許多遍了，你還要我怎麼說？」  

　　「像今天這樣說，說你愛我呀！」她深情款款地回望他，「說你不能沒有我，說你願意和我在一起直到永遠。」

　　「這麼說，都是我的錯？」  

　　「當然。」她嘟起嘴，「本來就應該男生主動。難道你要我向你先表白嗎？你不知道我害怕你會拒絕嗎？我以前……」她的目光微微一暗，又恢復了光彩，「總之，我害怕。」  

　　「我也害怕你會拒絕。」他又深深吻著她，直到互相都喘息不已才依依不捨地分開，「你以為我就不害怕嗎？我在路邊撿到一個天使一樣的女孩，我知道自己愛上了這個女孩。可是這個女孩一直在為另一個男人哭泣，我能怎麼辦？我想保護她，愛她，可是又怕她會逃走，怕她會因為害怕再次受到傷害而拒絕愛情……所以我只能步步為營，小心地守侯在她身邊，希望她有一天會發現我這個可憐的男人……」  

　　「你少來！」她的眼眶再度因為感動而紅紅的，可是她的語氣卻是嬌憨的，「你哪裡是可憐的男人？從一開始認識到現在，都是你主導全局，什麼假結婚啦，演戲啦，解決麻煩啦……都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你還……你還在新婚夜對我做出那麼不軌的事情，難道不是你早有預謀的嗎？」  

　　他傻傻笑著，那一夜的確是他早有預謀的。可是他才不會愚蠢地承認。  

　　她審視著他的臉，看到那賊賊的笑容後，一撇嘴，「我就知道是這樣！你們男人最壞了。」  

　　「可你也喜歡我這樣的壞男人吧？」他耍賴地咬住她的小耳垂，不停地吻著。  

　　「哎呀，你別鬧……」她覺得癢癢的，又覺得酥酥的，格格笑著避開他的攻擊，「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你愛我的？」

　　她認真的問題換來他認真的眼神，他定定看著她嬌俏、細緻、典雅的臉蛋，真誠地低語：「當你用這雙朦朧的大眼淒淒慘慘地望著我的時候；當你說你有多麼愛他而他又是怎樣辜負你的時候；當你傻傻地答應我的請求，相信我這個陌生人的時候；當你每次笑的時候都這樣甜蜜的時候；當你善良得讓我不敢相信的時候……當你……」他淡淡笑著，那笑容裡卻滿含深情，「當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  

　　她的心臟「怦怦」亂跳，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她羞澀地看著他，因為他這些甜蜜的言語而覺得陶醉了，沉淪了。她久久望著他，目光清澈而溫柔得可以滴出水來，「我不知道你這個人是可以這樣甜言蜜語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相信你的話呢？」  

　　「你早就相信我了。」他抱緊她，讓兩個人的身體緊緊相貼，「你如果沒有接收到我愛的訊號，你怎麼可能愛上我呢？」  

　　「我沒說過我愛你……」她低下頭去，紅暈爬滿整個臉頰，現在要她說出這個愛字，她還是覺得很羞澀。

　　「你沒有嗎？」他的手放在她的胸口，「我聽見它是這樣告訴我的。」  

　　她一把摟住他的脖子，緊靠在他的肩頭，無比幸福地低語：「我愛你，關臣。我當然愛你……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為什麼會發生。可是我就是愛你，很愛很愛你……」  

　　他激烈地吻住了她的嘴唇，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的愛情對於他來說可以是如此珍貴和感動的。他感覺到自己眼眶的濕潤，這一輩子都不曾掉過淚的眼眶居然只因為她說愛他而濕潤了！這太神奇了，這個世界上有個女人愛你，願意同你一起分享她的人生，她的生命。  

　　這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真愛，他一定要好好珍惜。  

第6章(1)  

　　對於秦雪來說會發現和關臣相戀幾乎就像是一個奇跡。可是現在想來，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她在最無助最彷徨最絕望的時候遇見他，他又從她手裡接過了全部的煩惱，用他那彷彿可以解決一切的笑容來讓她安心，開解她，寵愛她，保護她……讓她可以漸漸淡忘過去的傷痛。他就是這樣點滴之間侵入她的內心的嗎？他讓她學會依賴他，繼而離不開他？他用他溫柔的情意將她緊緊包圍，也突破了她心底冰封的障礙。  

　　她忽然記起那個相遇的夜晚，他在床邊對她說的話：「你放開了一段不該擁有的愛情，就意味著你還有機會去尋找新的愛情。」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知道她新的愛情就是他嗎？  

　　「小雪，你在發什麼呆？你不是說要幫忙揉面的嗎？」秦太太踏進廚房，看著一直望著窗外的天空發呆的女孩，無奈地搖搖頭。  

　　「……我忘了……」她看著自己一手麵粉，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真不知道你今天中了什麼邪，居然想要幫我包餃子，你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怎麼會弄這個？」她生的女兒她會不知道？老二秦雪從小就只喜歡畫畫，家務從來不會做，也沒有這個必要學，「留給我跟阿姨做，你快出去和姐妹們聊天去。」  

　　「不要。」她挨到母親身邊，笑得諂媚極了，「媽，你包的餃子那麼地道，害得每次都要你親自動手，我也想好好學習，以後可以做給關臣吃。」  

　　「關臣是南方人吧？而且他從小在美國長大，怎麼會喜歡吃這個？」不過看見女兒一臉幸福的表情，做母親的依然感到很欣慰。  

　　「他吃那些半生不熟的東西都吃膩了。」秦雪噘噘嘴，「他應該更喜歡吃我們中國菜才是，西餐雖然好吃，畢竟不是我們民族的東西。而且只要是我做的，他敢說不好吃嗎？」  

　　「這麼凶，小心把他嚇跑。」秦太太和女兒開著玩笑，一邊開始揉面。  

　　「媽，我想過了。你這揉面、擀面的功夫我是一輩子也學不會的，以後我就買那些現成的餃子皮。可是這餃子餡全世界就媽媽調的最好吃，這個我是一定要學會的。」  

　　「你是真的想學？」她一直以為秦雪只是說著玩的，她認真地看著她神采飛揚的雙眼。  

　　「當然。我現在是已婚婦女，總不能沒有一兩手的絕活吧？不然他欺負我怎麼辦？」她其實是想做一個優秀的妻子，偶爾讓他也能吃上她做的飯菜，而不全是廚子的手藝。  

　　「關臣對你很好吧？」雖然看得出來，可是做母親的忍不住還是要問。  

　　她臉上露出小女兒的嬌羞與甜蜜，「好得不能再好了。」  

　　秦太太安心地笑著，「以後你要給他包餃子，媽給你把餡料配好，你就學怎麼包吧。」  

　　「真的？」她歡呼一聲，這就太好了！  

　　「不過包餃子可也是一門學問。」秦太太是北方人，從小就跟她母親做麵食，以後嫁給了秦泊橈，丈夫也喜歡吃麵食，所以她有空就喜歡自己下廚房，做給丈夫和女兒吃。但她那三個女兒，一個也不曾想過要跟她學習這些。沒想到二女兒一成了家，就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又不笨。」她揮揮自己拿畫筆的手，「我從小手工課的成績都比大姐和小妹出色。」  

　　「你什麼比我們要出色？」她剛說完，就聽見一個酸酸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秦霜挽著秦雨也探頭進來張望。  

　　「你們兩個不坐在客廳裡閒聊，跑到這裡來幹嗎？」秦雪兩手叉腰，「不要來搗亂！」  

　　「就你可以學，我們不可以學呀。」秦霜才不怕她二姐假裝的氣勢，一腳踏進廚房，「我們就來比比看誰學得最出色！」  

　　「好呀，誰怕誰！」秦雪笑著把滿是麵粉的手伸向妹妹。秦霜大笑著逃開，秦雨也是一陣大笑。  

　　秦雪忽然看向她大姐，有意無意地問：「大姐，你怎麼不出去約會呢？我聽媽說你還是整天忙著工作。」

　　秦雨臉色微微僵硬，笑容也不自然起來。  

　　「奇怪了，怎麼忽然問起大姐的私事來？」秦霜側著頭凝視她，「你自己婚姻幸福美滿，所以也打算來給我們撮合撮合了？不過說實話，姐夫還真不錯。」她的聲音依舊酸酸的，「我們都來不及審問你，到底是怎麼把姐夫給騙到手的。」

　　秦雪說：「哪裡是我騙她，根本就是他騙我。」這話也不假，是不是？  

　　「不知羞。」秦霜嗤之以鼻的樣子，「今天晚上姐夫來了，我一定要告訴他，你這個女人以前是怎麼對邵風死纏爛打，窮追不捨的，警告他小心你舊情復燃。」  

　　「秦霜……」秦雪的臉色未變，秦雨卻警告地叫了一聲，「這些事不能告訴關臣。」  

　　「說了也沒關係，他都知道。」秦雪再次深思地看著她大姐，大姐的表情更加蒼白了。  

　　「你們三個不是要跟我說包餃子嗎？怎麼淨顧著自己談話？」母親威嚴而慈祥的聲音傳來，她帶著笑意看著自己美麗的女兒們。  

　　「媽，這是什麼餡，看起來好誘人。」秦雪這才想起自己的任務，趕緊來到母親身邊。  

　　「這是蟹粉，是你最愛吃的。這是韭黃，你父親最愛吃的，這個是海鮮的，小雨最愛吃。咱們家就小霜不太喜歡吃餃子。」她指著面前的盤子一一解說。  

　　「媽！」秦霜不以為然地搖頭，「現在還有誰家吃餃子的？我那些朋友全部喜歡吃法國菜……」  

　　「不提你那些朋友。」母親把麵粉用力一轉，嚴肅地看著女兒，「你整天跟他們待在一起，我看就沒什麼好事。你姐姐從法國留學回來，都說我包的餃子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食物。」  

　　「我錯了。」母親發火可不是小事，秦霜趕緊舉手賠罪，並且不斷跟兩位姐姐使著眼色。  

　　「媽，爸他什麼時候回來？大姐和小妹今天可以早點下班，他怎麼還不回來？」秦雪立刻岔開話題，畢竟今天是她蜜月回來後第一次回娘家，父親不會還忙著工作吧？  

　　「快了。他說今天一定回來吃晚飯。倒是關臣，怎麼現在還不到？」哪有姑爺比岳父還晚進門的事，今天算起來在古代的話，可是新婚後第一次回門。  

　　「他今天本來是不去公司的，可是早上出門前來了個很緊急的電話。」她突出個「很」字，「我讓他還是去一趟吧，他有單大生意出了點問題。」秦雪心裡也真有些擔心，早上出門時他的神情並不太好。  

　　「是嗎？」母親反問了一句就沒在放在心上，可是秦雪卻擔憂起來。  

　　她一直心不在焉地向門外望，希望看見他的車停在門口。過不了多久，她終於忍耐不下去，一把放下手裡的活，「媽，我去給他打個電話，怎麼這麼久……」不等母親回答，就急急往客廳走去。  

　　「這孩子……」秦太太微微搖頭，「新婚的夫妻就是一刻也分不開。」  

　　「只要她幸福就好。」秦雨帶著真誠的笑容望著妹妹的背影說。  

　　她剛走到客廳裡，還沒拿起電話，就聽見窗外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二話不說，她立刻向門外奔去。果然是她丈夫的車停在車庫門口，正準備下車。  

　　「關臣。」她叫了一聲，看見他嘴角漾出陽光般的笑容，迅速地鎖上車門。  

　　「你怎麼跑出來了？」他看來心情很好，那雙星目裡閃爍的光芒炯炯有神。  

　　「公司的事怎麼樣？」她跑向他，一把將他緊緊抱牢。  

　　「都解決了。」他看來神采奕奕，「這次我們的防盜軟件銷售情況大好，和許多大公司簽訂了合約，這以後的半年，你老公就是吃閒飯，公司的業績也會翻上一番。」  

　　「這麼好？」她張大好奇的眼眸，對於科技和計算機什麼的，她算是完全不懂，「什麼是防盜軟件？是不是像我們家的防盜系統那樣的？」  

　　「也差不多。」他深色的眼眸寵愛地看著她，眼裡閃過一抹柔情，「它是專門防止黑客侵入的一款軟件系統，可以保護公司各種系統的運行安全，保護商業機密。」  

　　她不感興趣地點點頭，「你今天想不想我？」甜膩的聲音裡含著嬌俏。  

　　「當然。」他低頭深深吻住她，再也顧不得這是在岳父家門口，反正他過去也這麼吻過她。  

　　好不容易分開，兩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異樣的甜蜜光彩，彼此依偎著向裡走去。在進門前，秦雪再次停下了腳步，她咬著嘴唇，遲疑地看著他，「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什麼事？」他語氣輕柔。  

　　她看來還是頗為躊躇，嘴唇緊抿。  

　　「不管什麼事，我都答應你。」不願意看到她為難的樣子，他脫口說出這樣的話。  

　　「真的？」她的表情立刻燦爛起來。  

　　「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假話？」他微微搖頭，看著她越來越喜歡跟他撒嬌，心裡掠過絲絲甜蜜。  

　　「我想約邵風出來見一面。」  

　　他神情一僵，立刻又恢復了正常，「好呀，只要你想。」  

　　「你不生氣？」她審視著他，眼睛無辜地大張著。  

　　他的笑容淡淡的，淡得幾乎看不出來是在微笑，「你有你完全的行動自由，你要見誰，和誰見面，我為什麼要生氣？」  

　　「可你心裡一定感到不舒服了吧？」  

　　「那是當然的。」他放在她腰上的手驀地收緊，「你是我的妻子，我怎麼會希望你去見其他男人呢？而且……」他遲疑了一下，就灑脫地承認，「他還是我最大的情敵。」  

　　「我已經不愛他了。」她加重語氣，「真的不愛了！」  

　　「我知道。」他的手又收緊了些，望著她的眸子也更深沉熱烈了些。  

　　她陷在他熱烈注視的眼眸裡，有一刻忘記了自己想說的話，只是默默與他對視著。許久以後，當天空漸漸變暗，她在警覺自己的話還未說完。她一手扶住他的腰，真心實意地說：「我見他是做一個了斷。你以前不是說過我沒有勇氣面對他們嗎？所以自從那次拒絕他的求婚以後，我就不曾再和他說過話。我想有些事總是需要一個了斷的吧？」她梭巡的目光在他臉上游移，看見他露出讚賞的笑容，「而且他和我大姐的事也不能再拖了。我已經25歲了，算算大姐已經27了，女人的青春那麼寶貴，有多少時間可以給他們來浪費？」  

　　「你大姐還沒有和他在一起？」他微感詫異，他以為他和秦雪一去度蜜月，他們就應該在一起了。

　　「是呀。」她的表情立刻垮了下去，「她好像一點也沒有開始的意思。我怕她還在顧忌我的感受。」

　　「我想你大姐當年為了成全你和他甘願退出，她一定會非常猶豫。」他嚴肅的表情漸漸開朗，溫暖地笑笑，「你別擔心，你不如約他們倆一起見面，乾脆三個人把話說清楚。」  

　　「我也是這麼想……」她很高興他們的想法會是這樣的相同，「可是我怕會傷害到大姐。」  

　　「你不告訴她，才是傷害她。」他鄭重其事地看著她。  

第6章(2)  

　　她理解了他的意思，默默點頭，「她也應該得到她的幸福，是不是？我已經這麼幸福了，我必須把大姐曾經讓給我的還給她……或者說我從來不曾得到過的再還給她。」現在說起這些，她心裡已經沒有了任何痛苦，就像在陳述一件事實那樣的平靜。曾經的心痛都在他溫柔的笑容和他溫暖的手掌裡消融了……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享受著他手掌心的溫度。  

　　他柔情綿綿地握緊她的手，又想低頭吻頭——忽然，他愣在半途，神情奇怪地看著她，「小雪，你手上有些什麼東西？怎麼滑滑的，幹幹的？」  

　　「手上？」她從他手裡抽回自己的手仔細一看，立刻笑出聲來，「這是麵粉。剛才我跟媽學習怎麼包餃子，結果弄得滿手都是麵粉。我都忘了洗掉它們了……」  

　　「麵粉？」他神情大變，急忙低頭去看自己的西裝外套，然後低低呻吟。  

　　「怎麼了？」看著他駭然的表情，她不悅地嘟起嘴。  

　　「我的外套……」他哀號一聲，深灰色的西裝上可以清楚地看見一個個白色的手印。  

　　「你的外套怎麼了？很貴重嗎？你把它脫了不就好了。」她雖然心裡感覺過意不去，可卻嘴硬地不承認。

　　他瞥著她不悅的神情，嘴噘得比天高。忽然握住了她的腰，把她帶進懷裡，「外套再貴重也沒有我的老婆大人貴重，所以髒了就髒了，沒什麼了不起。」  

　　「本來就是……」她強詞奪理的話還沒說完，嘴就被他堵得嚴嚴實實，她那雙沾滿麵粉的手伸到了他的脖子後面，又在他的領口上留下了白色的印記。  

　　這一幕被屋裡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人歎息，有人搖頭，有人欣慰……  

　　秦雪把大姐和邵風都約了出來，雖然她已經可以坦蕩地面對這些事，但要說出口還是覺得很困難。關臣送到她約定的地方，不住地鼓勵著她。  

　　「你只要把話說清楚就好，不要有所隱瞞，一次性地全部說出來。」  

　　「包括我們之間當初的約定？」她依然躊躇滿懷。  

　　他堅定地點頭，緊握著她的手，「只有這樣，他們才會相信。」  

　　「可是大姐一定會更加內疚……」  

　　「我們現在很幸福，是不是？她一定看得出來我們彼此相愛。」他覺得全世界都應該看得出來他們彼此深愛著對方。

　　「沒有人會不相信。」她回握住他的手，笑得感激而滿懷柔情，「我想之所以我得不到邵風的愛，就是因為上天讓我可以得到你的愛。讓我們在彼此都深受困擾的情況下相遇，讓我們彼此扶持，彼此理解，彼此共渡難關——這樣的愛情是可以經受得起任何考驗的。」  

　　「去吧。」他溫柔低語，「我在這裡等你，只要你走出來，就會看見我在這裡等著你。」  

　　她聽出了他的話外音。是呀，只要她走出來，她就會看見他一直等待著她。知道有個人是會永遠等候著自己的感覺真好。無論何時，別人可能都會離開，但這個人是不會走的。  

　　她主動親吻他的嘴角，用很溫柔很清晰的聲音說：「我感到很幸福，從來沒有過的幸福。而這幸福——是你給我的。」  

　　他摟住了她，緊緊摟住。  

　　當她走出車門時，嘴角一直帶著那夢幻般的笑容，還有他給的堅定信心，她知道自己會把事情跟他們說清楚，並且一定要讓他們同自己一樣幸福！這是她欠大姐的，也是大姐欠她的！  

　　走進餐廳，她一眼就看見了相對無言的邵風和秦雨，她默默走向他們，看著他們彼此注視著對方，彷彿有千言萬語要說，又彷彿什麼都不必再說。  

　　他們這個樣子還敢欺騙別人他們不相愛嗎？秦雪走到他們面前，大方、熱情、真誠地說：「大姐，邵風，我今天要把話跟你們說清楚，再也不讓你們繼續錯過彼此。現在，你們告訴我，你們是什麼時候相愛的，又是為了什麼才分手的？」

　　坐著的兩人都驚駭地看著她，各色神情從他們臉上掠過，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邵風都表現出極度的詫異與無措。

　　秦雪帶著歉然的笑容坐在他們身邊，她的神色漸漸懇切與莊重，「你們不說我也知道，那全是因為我。因為我不斷地追求邵風哥哥，所以大姐決定退出。而邵風哥哥你又太驕傲，驕傲得當大姐和你分手時，你都不懂該如何挽回。你們全都是為我好，可是卻不知道，這樣其實很傷害我。」她露出哀傷的表情，但立刻笑容又回到她嘴角，「還好我知道了真相，還好我遇見了關臣……」  

　　關臣這幾日都異常地忙碌，每天不到凌晨他都不會回家。秦雪也開始恢復工作，雖然結了婚、嫁了人，她還是很喜歡在公司裡設計各種宣傳品的封面圖案。自從和大姐、邵風詳談一次以後，她的生活裡就再也沒有遺憾和困擾。

　　她知道她當時的話對他們衝擊很大，可也因此解開了三個人的心結，她知道大姐一時無法接受，但終究會想通。她的大姐是那樣玲瓏剔透的一個女人，而善良的人總會得到善報，所以她們最終都會尋找到屬於彼此的幸福。  

　　關臣……每當這個名字掠過心頭，都會讓她渾身暖洋洋。這是以前愛著邵風時也不曾感覺到的溫暖愜意。以前她總是熱情地追著邵風，每天都要揣測著他的心思，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積極地去配合他的生活、他的習慣……她太忙碌，忙碌得沒有時間休息，也更沒有時間享受戀愛的快樂。現在就不一樣了，她對他的愛深信不疑，根本不需要擔心他是否愛著自己，自己是否讓他喜歡……她可以很閒適地和他在一起，不管是做什麼，說些什麼，還是什麼都不做……甜蜜都會在心底發酵，無須任何人為的刻意。  

　　可是最近他好忙，忙到他們好久都不曾吃過一頓飯！她警覺到這一點，立即責怪自己的大意。做妻子的怎麼可以這樣不關心自己的丈夫？如果是她工作忙碌成這樣，他一定不會不聞不問的。  

　　她拿起皮包，抬腕看了下手錶，馬上就到午飯時間。他的公司離她的公司不過距離十分鐘車程，她可以去陪他吃午餐。如果他很忙，她就乾脆把飯菜送到他的辦公室，再忙——飯也不可以不吃！她以後得多關心他的飲食才對。

　　秦雪興沖沖地離開辦公室，滿腦子想的都是他看見她後會有怎樣的驚喜，忘記了給他打個電話，問他是不是在公司。當她下車後才想起這些，於是她一面走，一面暗罵自己的粗心大意，趕緊撥通他的手機，剛有人接起，她都熱切地說：「臣，我現在過來陪你吃飯好不好？」  

　　「……小雪？」他顯然沒有想到是她，聲音裡有些疑問。  

　　「你不會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吧？」  

　　「你要過來陪我吃飯？」  

　　「不好嗎？」奇怪，他怎麼聽起來一點也不高興的樣子?  

　　「當然好。」他回答得太過迅速，反而不太真實，「可是我現在有事在忙，恐怕不能……」  

　　「那我把午餐買上來給你？再忙也得吃飯。」她不知道原來他們這些搞高科技的會這麼忙碌。  

　　「……」他似乎又在遲疑。  

　　她開始有些不悅，可她也知道他是在為工作忙碌，她不應該和他耍性子，於是她很溫柔地說：「如果真的不方便就算了，但你答應我，一定要按時進餐。」  

　　「小雪，我很抱歉。今天我實在沒有空……不如明天，我們一起吃午餐。」  

　　「真的？」她立刻露出苦澀的笑容。  

　　「我保證。」他的聲音鄭重。  

　　她想問他究竟在忙些什麼，可是又覺得這些話應該是他自願告訴她的，於是她只是說：「那你注意身體，就這樣吧，晚上見。」  

　　「晚上見。」  

　　她抬頭看了眼他公司的大樓，無奈地撇撇嘴角，既然來了，她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吃頓一個人的午餐吧。剛想轉身離開，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躥入眼瞼，令她猝然止步。  

　　這個走進他們公司的女孩好熟悉，好像她在什麼地方見過面似的……女孩在進入旋轉門時向她露出了側面，一個記憶閃過腦海，她立刻想起這張臉的主人是誰！她怎麼可能忘記呢？女孩對自己的情敵總是異常敏感的。何況，她還因此和關臣吵過一架。  

　　這個女孩就是貝貝！  

　　可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秦雪皺眉看著她逕自往裡走的身影，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她是來找關臣的。他不是說過以後不再見她了嗎？不過她也不能這麼武斷，畢竟只是一幢很大的商務樓，裡面的人不止關臣一個……而且也說不定是這個女人一廂情願地來找他，關臣並不知情呢？  

　　秦雪看著貝貝消失，甩了甩頭，甩掉這些胡思亂想。她應該相信關臣的，不應該隨便懷疑他。如果老是這樣疑神疑鬼，他們還怎麼攜手到老？他說他很忙，那就一定很忙。他不會為了見另一個女孩而不和她共進午餐的……  

　　他愛她，這一點她深信不疑！  

第7章(1)  

　　秦雪並沒有向關臣提起貝貝的事，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小題大做，也或者她根本不想提起她的名字吧。而且關臣的確很忙碌，偶爾她還會在他臉上看見一絲過去不曾有過的焦慮和不安，疲倦總是刻在他晚歸的步伐上，她開始擔心他遇到了什麼難題。  

　　可是每當她問起，他就用一貫溫柔的笑容來回答她，告訴她，她什麼也不必擔心。她怎麼可能不擔心呢？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一天天不見，她如何不著急、不心痛，不心有慼慼焉呢？她很想尋找機會直截了當地問他，可每次一見到他疲憊的眼神，她就忘記了一切，只想著讓他趕緊休息。  

　　可是這樣一來，他們幾乎就沒有任何交流的時間了。秦雪學會了早起，他每天七點前就一定要出門去公司，晚上又總在午夜以後回家。所以她學會了準備消夜，也學會了做可口的早餐。她不想他餓著肚子去工作，或者隨便吃些什麼。她想他白天一定不會太注意飲食，再加上如此勞累，也難怪他越來越消瘦。  

　　這個時候，做妻子的就應該盡量再不給他增加麻煩的情況下，注意他的營養狀況。她替他買了維生素丸，也準備了許多洋參含片，還準備了各種提神的茶包。她擔心他可能不會按時服用，所以準備親自送到他的公司，交給他的秘書。

　　他忙，她可以不去打擾他，直接找他的秘書總可以吧？她還要詢問一些他平日裡飲食的習慣，如果他老是忘記按時吃午餐——她以為這是很有可能的！她就要每天給他親自送去！  

　　她想他以前也是這樣賣命工作的嗎？不過她的確聽說過在他們這一行，競爭是異常殘酷激烈的，每天都會有新的發展，除了自身努力外，沒有其他辦法可想。不進步，就會立刻被淘汰，這是個冷酷的、不講人情的行業。  

　　「夫人。」關臣的秘書是個臉圓圓的很和善的婦人，三十歲上下，是一個男孩的母親。秦雪和她見過幾次面，深深喜歡上這個細心的女人。  

　　「總經理在辦公室裡嗎？」她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裡面的百葉簾都放了下來，從這裡一點也看不見那間大辦公室裡的情形。  

　　「他在，不過在和幾個主管開會。」秘書露出抱歉的神情。  

　　「沒有關係，讓他忙。」她從包裡拿出包好的幾包東西交到她手裡，「這些東西你都要按時提醒他吃。如果他忘了，你就給他泡好、放好。」她一邊分類，一邊一一向她展示，「裡面都有說明書，千萬不要搞錯了。」  

　　秘書先是有些驚訝，然後又有些敬佩，「很少總經理太太會親自送來。他們一般都會吩咐我們去買。」

　　「是嗎？」她是不知道別人是怎麼做的，「我自己辦比較安心。」她又急忙解釋，「我不是說不相信你們……不過你也是一位妻子，應該明白的吧？」  

　　「我知道。」秘書微微點頭，「要我告訴他您來了嗎？」  

　　「不用。」她連連擺手，然後面有難色地看著她，「你們一直都是這樣忙碌的嗎？」  

　　「不是……」對方搖搖頭，「只是最近比較忙碌。具體的您可以去問……」  

　　秦雪趕緊搖頭，「我又不懂，幫不上他什麼忙，所以不要打擾他了。他午飯吃了嗎？」開會到現在，一定沒有吃吧？

　　果然，秘書搖了搖頭。  

　　「他平時都吃些什麼？」她深深皺起了眉。  

　　「一般都是我替他買下面餐廳的外賣。可是……」她遲疑地看著秦雪，然後下定決心說，「他總是讓我放在辦公桌上，然後等到他想起來時，大概都快到三點了，飯菜也早就冷了。」  

　　「什麼？」她的心臟猛然一跳，因為心疼也因為氣憤，「他怎麼可以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  

　　「夫人，總經理最近事挺多的，所以他偶爾會忘記，可不是每天……」看見她猝然變色的表情，秘書連忙解釋。

　　秦雪原本是打算送了東西就走的，可是現在她卻準備留下來了，「他什麼時候開完會？」  

　　「這個……」秘書苦惱地搖頭，「很難說。」  

　　「那好，我在這裡等他。」她想了想，又覺得不妥，「公司的茶水間在哪裡？」  

　　「我帶您過去。」就在這個時候，秘書桌子上的通話器響了，她趕緊按下按扭，「總經理，什麼事？」

　　「泡四杯咖啡進來，另外再買四份客飯上來。」  

　　「好的，您想吃什麼？」她又加了一句。  

　　「隨便。」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秘書抬頭看一眼秦雪，無奈地微笑，「他們經常這樣，看來這會還要開很久。」  

　　秦雪笑著說：「你去替他們訂餐，我去給他們泡茶，咖啡喝多了不好。一樣可以提神，不要老給他喝咖啡。」她看了眼自己送來的參茶。  

　　「可是……」  

　　「不要說了，你快訂餐吧，你們下面的餐廳應該有目錄表放在這裡吧？給我看看。」  

　　秘書小姐不再和她爭論，拿出餐廳的菜單給她，每天都有固定的幾款商務套餐。和他們那裡的差不多，中西合併的菜色，沒什麼新意，倒也夠營養。  

　　「他們做得好吃嗎？」她好奇地詢問。  

　　「都差不多的味道。」  

　　「那也是……關臣應該會比較喜歡吃西式的，今天給他訂牛柳飯吧。你看怎麼樣？」  

　　秘書小姐笑了笑。  

　　「其他的你隨便給他們訂。」她一轉身就拿起茶包走向茶水間，「他有專用的杯子吧？」  

　　秘書小姐還是跟著她走進茶水間，替她完成了一切。秦雪無辜地笑了笑，看來她以後真的應該多自己動手才是。

　　「我來。」她看著準備端起茶盤的秘書說，「不准跟我爭，我堅持。」  

　　「可是……」  

　　「你快去打電話吧!要餓死他們嗎？」她嬉笑著小心接過她手裡大大的托盤，逕自向他的辦公室走去。她輕輕敲了下門，聽見一聲進來後，這才扭動門把手，走進他工作的世界。  

　　「你把咖啡放在桌上就行了。」他頭也不抬地看著手裡不知道什麼文件。他身邊圍坐著三個衣領歪斜、領帶早就鬆開的男子——他自己也是這副樣子，他們三人都不知在身前的手提電腦上激烈地打著什麼。  

　　她走過去，小心地把杯子一個個放在他們面前少有的空位上，看見他們全都不曾抬頭看她一眼。真是太投入了吧？看著他專注的神情，她有些著迷地笑著。原來他工作的時候喜歡皺著眉，眼神也比平時犀利了許多，不過那雙發亮的眼眸還是會閃閃發光。  

　　她從他們面前拿走早已冷卻的杯子，無奈地輕聲歎息。這樣子工作可真是辛苦，想到她自己平日裡就是坐在辦公室裡畫畫圖，發發呆，她真是太好命了。  

　　他拿起她新放上去的茶杯，看也不看就喝了一大口，然後憤怒地低吼：「這是什麼玩意？你給我泡了什麼？」他猛然抬頭瞪著她，其他人也終於一起抬起頭來。  

　　「參茶。」她不理會他難聽的咆哮聲音，帶著平靜的笑容面對。  

　　他眼裡的怒氣迅速融化，取而代之是深深的疑惑與驚訝，「小雪？」他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居然把他的秘書看成了他的妻子？  

　　「是我。」她的笑容裡有一絲頑皮和興奮，「你剛才喝的是我替你泡的參茶，怎麼樣？味道不錯吧？」這茶應該可以算是她泡的吧？  

　　「哦。」他茫然點頭，然後濃眉蹙得更深，「你……怎麼在這裡？」  

　　「我聽說你都不吃午飯。」她看一眼那些目瞪口呆的主管，笑得自然，「還有他們也都不知道按時吃午飯。你們沒有聽說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嗎？」  

　　「小雪。」他微微一頓，深思地看著她，「你有事要找我？」  

　　他話一完，其他三人趕緊都站了起來。  

　　「你們不用走。」她叫住他們，「我來給你送些東西，正好你說要喝咖啡，我就給你送茶進來了。我沒什麼事。」她趕緊擺手，又咬了咬嘴唇，「不過……你以後一定要記得按時吃飯。」她看著他已經消瘦一些的臉頰，無限心疼地說。

　　他握住了她的手，對她溫柔一笑，「我知道。」  

　　「我就跟你說這個。」她多麼眷戀這雙手的溫暖呀，回握住他，她眼裡滿是溫柔，「我不打擾你，我先走了。」

　　「我爭取今天早點回家。」他向她保證。  

　　「嗯。」她嘴裡說著要走，可是手還是給他握著。  

　　平日裡從來不曾見過他們的總經理如此溫柔的幾位主管，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關臣在平時的確很和藹，也沒有什麼老闆架子，可是他也不是什麼溫柔的主人，他不是有個綽號叫「笑面虎」嗎？不過今天看他的樣子，居然如小貓一樣溫柔。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奇觀！  

　　秘書敲響房門，「幾位主管，先吃飯吧。」她推開門，後面跟著送餐的小弟。  

　　「對呀，先吃飯。」秦雪用力點頭，「離開辦公桌，快點呀。把東西放在那裡。」她指著沙發前的茶几，「不要在工作的地方吃飯，會消化不良的。」  

　　看著他的小妻子指揮著他那些年薪百萬以上的主管，他露出放鬆的笑容。他已經好幾天沒有真正放鬆過了，自從……他的表情一正，不願意再去想煩惱的事。不管怎樣，他總會想出解決的辦法！  

　　「臣，我們也過去那裡。」她拉他起來，自然地替他整了整領帶，「好不好？」  

　　他能說不好嗎？每當她用這樣溫柔又依賴的眼神看著他時，他就不能拒絕她的任何要求。他眷戀地看著她細緻的容顏，一抹陰雲不知何時又飄到他心事重重的眼眸深處。如果那個問題不解決，他不知道他是否會一直享有她這樣的溫柔，他不知道他是否還有資格擁有她這樣的深情摯愛……  

第7章(2)  

　　「秦雪，真是奇怪了。你不去約你老公晚餐，幹嗎要拉上我們？」坐在汽車裡，秦霜帶著狐疑的表情審視著她的二姐，「你們不是整天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膩在一起的嗎？」  

　　「怎麼？你不想跟我吃飯？我們三姐妹難道偶爾不應該聚一聚嗎？」她立即還嘴。  

　　「你心裡還有姐妹嗎？自從結婚以後，張口閉口就是我們家關臣這樣，我們家關臣那樣……都很少回家看爸媽……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呀……誰不知道你今天會約我們，是因為你老公要去吃工作晚餐，沒時間陪你！」

　　「秦霜，我現在知道為什麼那些追求你的人最後都會娶了別人了。」秦雪斜睨著她，「那是因為你嘴巴太臭的緣故。」  

　　「二姐，不要因為追求我的人多你就嫉妒。反正你已經死會了，有個傻瓜關臣願意愛你就好。不要看著碗裡的，還想著鍋裡的……你不知道那些男人都是被我甩了的嗎？本小姐一個也看不上……」  

　　「小霜，你真的應該好好為自己打算一下。我覺得這次這個就不錯，他是聯合航空的公子吧？」秦雨聽慣了姐妹們的鬥嘴，一點也不以為忤。  

　　「大姐，像她這麼挑，一輩子都嫁不出去的……」秦雪趕緊接口。  

　　「誰說的，誰說的！等到大姐嫁給邵風以後，我自然會安排我自己，不需要你們操心！」她大方地擺手。

　　「大姐，邵風跟你求婚了？」秦雪忽然興奮地看著秦雨左手上多出的鑽石戒指。  

　　秦雨笑得很溫柔甜蜜，輕輕點頭。  

　　「嘩！太棒了。」她是真的感覺無比快樂，「今天我們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  

　　「真是沒想到……」秦霜不住搖頭，「事情會變成這樣。」她瞥一眼秦雪，又瞥一眼秦雨，「不過秦雪這輩子做得最出色的事就是終於放棄了邵風，不然你們這輩子一定會變怨偶。」她又看向秦雪。  

　　秦雪歉然地看了眼秦雨，挽住了她的手臂，「大姐，這樣的結局實在很完美。我覺得自己很幸福，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都讓我佔全了。」  

　　「那是因為你是個善良的姑娘，你值得擁有幸福。」秦雨握了握她的手，姐妹倆都心無任何芥蒂地笑著。

　　秦霜吃醋地看著她們，「喂，你們好像忘記了你們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  

　　秦雪看著坐在另一頭的她，「等你也有了安定的對象，我們才會記得你！」  

　　「說得倒容易，哪裡去找那麼好的男人？世界上難得的好男人都被你們挑中了，我還怎麼挑？」汽車停在花園餐廳的門口，她第一個跳下車。  

　　秦雪和秦雨跟著下車，三個人有說有笑地一起往裡走。  

　　「今天人好多，二姐你有預訂座位嗎？」秦霜在門口四處張望，一邊脫外套，一邊說。  

　　「三位秦小姐。」餐廳領班客氣地同他們問好，「你們的位置已經準備好了，靠近窗戶的那一個。」

　　「謝謝你。」秦雨柔聲說。  

　　「二姐。」秦霜忽然怪叫了一聲，神情異樣地看著他們。  

　　「怎麼了？」秦雪詫異地看著妹妹，不明白她何以要如此驚訝。  

　　「你看。」她望向餐廳裡面靠窗的一個座位，座位上坐著一男一女，似乎正有說有笑。  

　　秦雪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剎那間臉色微變。她強自鎮定地笑著，「沒想到他也會選擇在這裡談工作。」

　　秦雨這下也看見了，她看著妹妹臉上失去笑容的蒼白表情，忽然說：「我們換一家去吃吧，我忽然想吃日本料理。」

　　「大姐……」秦雪感激地看她一眼，目光又移回依然故我的那對男女身上。顯然，他們不曾發現到她的存在。

　　「走吧。」秦霜阻擋了她的視線，秦雪卻正好看見他的笑容——這些天，幾乎從他臉上消失了的笑容。

　　她被姐妹兩個架了出去，心情依舊好像不真實地漂浮在半空。她希望剛才她看見的都是幻覺，也或者他正好和這個女孩真的是在談工作上的事。可是那笑容……那笑容是屬於公事的嗎？她相信自己沒有看錯，那個男人的確是她的丈夫。因為她的姐妹們都看見了，而他旁邊的女人她也不會看錯，雖然不常見面，可是那張臉她也是印象深刻的。  

　　她懷著混亂的思緒和忽然難受的心情走出餐廳，並不知道有一束視線正好在這個時刻望見了她的背影，那束視線的主人臉色微變，可是瞬間後又恢復了常態，彷彿那些變化從來不曾存在過。  

　　關臣也看見了她，但是同她一樣，他也沒有上前去和他的妻子打聲招呼。  

　　秦雪一直坐在臥室的窗前，看著花園裡朦朧月色照耀下的扶疏草木，月亮已經高高地懸掛在中庭，半夜時分了吧？他今天還是這麼遲歸，是工作還是因為她今天看見的那個女孩？今天，她心神不寧，腦海裡充滿著剛才看見的情景。

　　難道歷史又會重演嗎？難道她付出的又是一場虛無嗎？她已經承受了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承受另一次！可是她此刻異常跳動的心臟告訴她，這一次一定會比上一次更加的痛徹心扉！她是這樣深愛著他，從他說他愛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把全部的身心都交給了他。因為她以為，她得到了也是他全部的身心。她一直覺得很幸福，幸福到已經忘記了不幸還會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她的世界已經同他的聯繫到了一起，自從她明白自己愛上他以後，她就從來不曾想過他們的世界會有分開的一天。她祈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或者是她多想了，或者只是一場誤會。電視劇裡，小說裡不是一直在上演這樣的故事嗎？誤會無處不在，特別是戀人之間，因為他們敏感，因為他們太在乎對方，因為他們深愛著對方……  

　　她看見他的車頭燈照亮了下面的花園，那白色的燈光冰冷得好像一把利刃。她關上了窗戶，忽然在深秋的季節裡覺得徹骨的寒冷。她等待著，像一尊塑像般呆呆坐在窗前等待。她知道等待的滋味很痛苦，可是不知道等待還會吞噬人身上的溫暖。  

　　她有些瑟瑟發抖起來……秦雪趕緊握緊雙手，不讓自己看來這樣脆弱。在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以前，她還得對他有信心，對他們的未來有信心，對她自己有信心……  

　　「你還沒睡？」他邁著疲憊的步伐跨進房門，一眼就看見坐在窗前的她，愕然閃過他的眼。  

　　「我……」她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神情恍惚地站了起來，眼神遊離著不敢看他的眼，「我在等你。」

　　他似乎瞭然地點頭，又似乎茫然地搖頭。走到屋子中間，他默默看著她，「等我……有事嗎？」  

　　她沉默著，心臟超過負荷地運轉著。她眼裡閃過下午的那一幕，忽然咬住了嘴唇，將嘴唇咬得一片雪白。話就在嘴邊，可是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她用那雙蘊涵著無數心事的眼眸緊緊瞅著他，欲說還休。  

　　他似乎輕柔地歎了一口氣，他的濃眉似乎蹙得更緊，那雙閃光的眼眸裡也沒了往日的瀟灑自如，他向她走來，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裡，感覺到她正在不住地抽搐。  

　　「今天你在餐廳裡看見我了吧？」看見她那淒涼的表情，他再也無法隱瞞一切。  

　　「你……」她眼裡飄過詫異，「你知道我去過？」原來他看見她了，那麼他為什麼……她的心又驀地抽緊，連靠在他懷裡都無法讓她感到溫暖。  

　　「我和她只是在談工作。」他忽然說，眼裡的表情複雜難測，「貝貝的公司是我們的客戶之一，記得嗎？我跟你說起過的那個防盜軟件？」  

　　她點點頭，聲音是瘖啞的：「我今天的確是看見你們了……我以為……」  

　　「不要胡思亂想。」他撫摩著她的秀髮，手指又忽然停了下來，眼裡飄過更濃的烏雲。  

　　她感覺到他心情的變化，他似乎很沉重，不管是表情還是說話的語調，一點也不似過去那樣的溫柔陽光。為什麼她會覺得他的解釋有些遲疑，有些無力，有些連他自己也不確定的味道呢？她顫抖了一下，更緊地投進他懷裡，把自己深深埋在他的懷抱裡，像鴕鳥一樣地埋起自己的頭。  

　　她不敢再追問什麼，也不想再聽他解釋什麼。他說是客戶那麼就是客戶吧。她為什麼要去懷疑他的話呢？但眼淚還是衝出了眼眶，她還是感到非常的不安，他的話一點也沒有讓她安心！  

　　「小雪。」他低頭，用一雙充血的眼眸看著她，那眼神裡滿含著疲倦與落寞，「你怎麼了？」看見她眼裡晶瑩的淚珠，他心慌意亂地低喊。  

　　「我不知道。」她終於抬頭看著他，淚水不受控制地沿頰而下，心裡的酸楚彷彿已經氾濫到極限，「我就是很想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因為看見你和貝貝在一起吃飯嗎？是因為你答應過我不再見她嗎？還是什麼別的原因……我自己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糊塗了，她是在對貝貝的事情不滿，還是在對他不滿？她對他究竟又是有什麼不滿呢？

　　「我很抱歉。」他眼裡閃過暗淡的光芒，深深的紋路刻在他的額頭，「我的確不應該跟她見面，我很抱歉。」

　　她抱住了他，聲音哽咽在喉嚨裡，想說什麼，又什麼也說不出口。他在跟她說抱歉，他到底有什麼事需要抱歉的呢？她不知道，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秦雪還是埋起了她的頭，只想靠在他的懷抱裡，什麼也不想，也就不會傷心難過……

　　他抱緊了她，彷彿珍視生命般抱緊了她。可是他卻輕微地顫抖了，他自己不自覺地顫抖。他的心沉重地往下沉沒，而他卻什麼也不能告訴她……在還能抱緊她時，他要緊緊把她抱緊！  

第8章(1)  

　　秦雪心思恍惚，並沒有聽見小妹在說些什麼。他們三姐妹今天約好陪大姐來試婚紗，可是早晨出門前關臣卻囑咐她下午兩點去他公司一趟。看情形好像有什麼嚴重的事必須告訴她似的。  

　　有什麼事他不能在家裡說，而必須她下午去呢？她記得當時自己這麼問過他，可他卻只是笑了笑，對她說這是秘密。

　　不會是……她想起下個星期就是她的生日，不會是他想給她慶祝什麼的吧？可是需要到公司嗎？  

　　「二姐！」秦霜在她耳邊大喊一聲，想喚起她的關注。  

　　「你幹嗎叫這麼大聲。」她頗為不快地瞪著小妹。  

　　「你看大姐。」秦霜指著站在落地鏡前的秦雨，一臉驚歎。  

　　秦雪也流露出驚喜的笑容，她姐姐穿上婚紗簡直像仙女下凡，「大姐，你真太漂亮了。可惜邵風在開會，不然他一定會欣喜若狂的。」  

　　「我哪有你當時漂亮。」秦雨難得露出羞怯的笑容，「我還記得你穿上婚紗時，關臣那傻眼的表情。」

　　她穿上婚紗時？秦雪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好像那已經是許久以前發生的事了，其實也不過才半年而已。她落寞地笑笑，想起自己穿婚紗時並沒有太幸福的感覺，那也算是小小的一個遺憾吧？如果她知道自己會這麼愛他，在當時應該更加快樂才是。  

　　「大姐好勇敢，願意做冬季新娘。」秦霜拉拉那件禮服的下擺，欣賞地看著這件剪裁高雅的奶白色禮服，「其實冬季很浪漫，一片雪白中的白色婚禮，簡直酷斃了。」  

　　「什麼時候結婚不都一樣嗎？」秦雪淡淡笑著，「只要嫁給自己心愛的人，哪一季的新娘都是最幸福的新娘。」

　　「而且這個時候神不會太忙，他們有時間會來祝福你。」秦霜又在發表謬論，「你們想想那些春天新娘和秋天的新娘有那麼多，神哪裡忙得過來？」  



　　「小霜。」秦雨瞪了小妹一眼，「就你話多。」  

　　「大姐，再去試試這一件吧？」秦雪又從一整排漂亮的禮服裡選出一件，「我喜歡它這些花邊和蕾絲的設計。」

　　「好。」秦雨又走進了試衣間。  

　　秦霜過來摟住秦雪的脖子，在她耳邊低語：「二姐，最近很少聽你提起二姐夫，你們兩個還好吧？」

　　她點點頭，「還好。」  

　　「那麼你幸福嗎？」  

　　秦雪眼裡閃過茫然，可她還是堅定地回答：「幸福……幹嗎問這個？」  

　　「噢，那是因為……」她抓抓頭髮，呵呵笑著，「我們上次在花園餐廳看見……」  

　　「那是他一個客戶。」她說得輕描淡寫，走向另一邊的禮服架子。  

　　「你問清楚了？」秦霜亦步亦趨，「你真的審問他了？」  

　　「是他自己告訴我的。」秦雪沒有回頭，從這件禮服看到那一件禮服。  

　　「這樣大姐就更能安心地嫁給邵風了。大姐就怕你不幸福，她……有些內疚。」秦霜忽然用很鄭重的聲音說。

　　「大姐她還……」秦雪詫異地回頭，「她還在意？」  

　　「我們是她的妹妹，她當然會永遠在意我們。」  

　　「沒錯。」她溫柔地笑笑，有空還得和姐姐好好談一次。  

　　「試完禮服我們去吃午飯，然後再出去逛街，我們三姐妹好久沒有一起逛街血拼了。」她興奮地提議。

　　「不行。」秦雪抱歉地看著妹妹，「我下午得去你二姐夫的公司。」  

　　「你們天天見面，你還要去他公司幹什麼？」她不解地看著她。  

　　「秘密。」她學關臣的樣子，溫和地笑著。  

　　「誰稀罕。」秦霜揚起頭，一臉不屑。這時秦雨再次走了出來，又引起她的一陣驚呼和讚賞。  

　　吃完飯後，秦雪就按時趕到了關臣的公司。一路上她還是有些忐忑，有些惴惴不安，心裡七上八下的，總感覺有事會發生。最近她老是會這樣心思恍惚，精神也不能完全集中。再加上關臣似乎比以前更忙碌了，也更疲憊了。每次一回來，他都累得不能說話的樣子，連假日都要去公司上班。她不知道他這樣撐不撐得住，但每次問起，他都只是叫她不用擔心。就好像，他的健康狀況真的和她無關似的。  

　　他也不談工作上的事，雖然說了她也不懂，但起碼她有權利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麼吧？但每次看他那樣疲憊的眼神，那失去了光彩的表情，她就什麼也問不出來，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她是不是很沒用？她自我解嘲地笑笑，大方地走進他的辦公樓。  

　　「夫人。」秘書小姐有禮貌地招呼她，「總經理正在等你，你可以直接進去。」  

　　她對她和藹地笑笑，就徑直走向他的辦公室，轉動門把，一步跨了進去。  

　　整個采光良好的辦公室裡站著兩個人，兩個正在熱情擁吻的男女。  

　　她站在門口，清楚地看見他們是如何吻得難分難捨，一點也不知道有人打擾了他們。或者他們實在是太忘我了，而根本無法打擾？  

　　秦雪站著、望著、麻木著。她微微轉身，把打開的房門關上，那輕微的「咯噠」聲卻震醒了熱吻中的男女，一同回頭向她這裡望來。  

　　「小雪？」她背對著他們，正對著闔上的房門，聽見他極度錯愕與驚慌的聲音。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紊亂而不規則，她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聲，粗淺而顫抖。她睜大了雙眼，無法眨動眼瞼，酸痛乾涸得無法擠出一滴淚水。她聽見他向她走來的腳步聲，感覺到自己肩膀的顫動。她想讓自己鎮定，可是整個心都扭曲成一團，她全身都在劇烈地痙攣。  

　　「關臣，你可以請貝貝小姐出去嗎？」當腳步聲來到她身邊時，她突然用沙啞得彷彿被碾過的聲音說。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她聽見腳步聲離開她，在不遠處停下，聽見他低語了幾句，可是那些聲音都被隔絕在她心門之外，所以她一個字也沒有聽見。  

　　有個女人走過她身邊，高高地揚著她勝利的頭顱，鄙夷而得意地看著她，那是勝利者的眼神，那是向她宣戰的眼神……可是她什麼也沒有看見。她轉過身去，當她看見那個站在她面前，臉色死灰的男人，她的眼裡就只能看見他了。

　　她靜靜瞅著他，眼裡的酸痛在加強，可是她依然沒有移動，依然大張著雙眼，只是看著他，那雙明亮的大眼裡閃著空靈的淒然。  

　　他回視著她，用同她一樣的淒涼眼神回視著她，那目光裡有著懊惱也有著更深刻的類似絕望的東西在閃爍。他跨前一步，想要更加走近她。  

　　她卻先他一步移動了，她嘴角忽然閃出一絲笑容，虛弱而飄渺地掛在她嘴角。  

　　他眼裡閃過一絲詫異，看著她忽然向窗口走去，望著窗外明朗的天空。  

　　她嘴角的笑容漸漸洋溢到整個臉上，迎視著太陽而微微揚起的臉龐，因為陽光和這奇異的笑容變得異常脆弱而透明。她用輕快的聲音笑著說：「你知道嗎，今天早上我和大姐去試婚紗，她穿上婚紗真的很漂亮，我想她一定會很幸福的。」

　　「小雪，剛才的事我必須跟你說……」  

　　「關臣，今天小妹問我幸福嗎？我告訴她我很幸福，她說大姐最大的心願就是要我幸福……你說我幸福嗎？」她回頭來望著他，那目光清澈如水，也哀愁如水，盛載著無盡的哀愁。  

　　他全身緊繃地挺立著，渾身的線條都變得僵硬。  

　　「我很幸福。」她終於眨動了睫毛，「因為有你所以我很幸福。」她彷彿在向自己的心確定般低語。

　　「你看見了。」他的語氣沉穩，濃眉緊擰，「你看見了我在吻她，我想有些事必須跟你說明，我跟她之間……」

　　「我不要聽。」她忽然激動地喊道，「我不想知道你和她之間的事，我也不要聽你說任何事！」她的胸腔不住起伏，眼神裡有絲狂亂。  

　　「我很抱歉。」他閉了閉雙眼，忽然沉痛地說。  

　　「我也不要你的抱歉。」她大聲喊了出來，神情痛苦，「你為什麼要跟我說抱歉？這些日子你一直在跟我說抱歉，可是你到底要抱歉什麼？」  

　　他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緩緩握緊雙拳，他全身的肌肉也在剎那間繃得更緊，「我要跟你抱歉的事是……」

　　「我不要聽！」她終於崩潰，淚水沖出了乾涸的眼眶，如決堤的洪水般一發不可收拾。  

　　「可是我卻必須告訴你。」他的聲音像沙子一樣沙啞，那雙曾經深情凝視過她的眼眸裡此刻只剩下空洞的一片黑暗，他把她的心碎全都看在了眼裡，卻還必須在她的傷口上撒鹽！為什麼他要做這麼殘忍的事？他用力握了握手，手指節因為太用力而顯得有些發白，終於還是開了口，「我和她決定在一起。」  

第8章(2)  

　　她靠在了身後的牆上，用滿是淚痕的雙眼注視著他，表情裡全是絕望，「在一起？這是什麼意思？」有誰能告訴她，他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她的心忽然變成空的了？為什麼她連呼吸的力量都變得如此微弱了？  

　　「小雪……」他深深呼吸，每吸一口氣都感覺到椎心刺骨的疼痛，「我的意思是——我們分手吧。」

　　「分手？」她的神情更加迷茫，晶瑩的淚珠掉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可以聽見碎裂的聲音，「我們怎麼分手？你說過，我們再也不能分開，也不可以分開。你說過，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會在我身邊，不離不棄。你說過……一輩子我的伴侶都會是你。」她哽咽得無法言語，聲音掐在了喉嚨裡，讓她窒息般痛苦。  

　　他的雙手在顫抖，他的胸膛在不住起伏，他的雙唇緊抿成直線。他忽然一咬牙，「那些都是騙你的。都是一時的……」  

　　「不是，你不是騙我的。」她的視線穿越過他的身體，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她茫然搖頭，「我記得你當時看著我的眼神，那不是謊言，那些都是你的真心話……我不明白，既然我們不能分開，你現在又為什麼要跟我提分手？」

　　「因為我愛上了別人，因為我不愛你了！」他再也無法注視如此哀痛的她，大聲地喊著，「這就是理由，你不要再追問了！不管當初我是不是真心，現在我都已經變心了。變心了，你明不明白！」他的胸口躥過一陣劇痛，痛得他眼前一片發黑，再也看不清楚她的臉……  

　　她注視著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眸，他彷彿已經看不見她了，也不想再看見她了！他的字字句句都打在她的肺腑上，她聽得清楚明白，沒有一絲的歧義。他在告訴她，他已經變心了，已經不要她了。他愛上了其他的女人，那個他親吻的女人……

　　她雙手扶在身後的窗欞上，想要支持她虛軟的身軀，她的雙腳發軟，整個人像掉進了冰冷的冰窖，全身都被凍到麻木了。她看見他的眼裡突然躥過一絲冷酷，那比冰冷還要寒冷的溫度，他轉身走到他的辦公桌前，無比迅速地從他的抽屜裡拿除了一張紙，然後向她走來。  

　　「這個……我希望你能簽署。」他低著頭，冷漠地說著，沒有看她痛苦的眼。  

　　那是一張離婚協議書。雖然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她還是可以清楚地看見那張紙上碩大的文字。她一手緊捏成拳，一手從他手裡接過。她輕輕顫抖，差一點無法握住。這只是薄薄一張紙，可是她卻覺得它有千斤重。她的淚水滴落在紙上，瞬間就把它打濕了一片。  

　　她的心好痛，痛到她只想彎下腰來，緊緊捧住她的心，好讓它不要再這樣劇痛下去。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在他面前蹲下——雖然她已經這樣軟弱了，她必須站得直直的，必須不讓自己倒下……  

　　他轉身離開了她，彷彿不能在她身邊多待一秒。他走到另一邊窗口，雙眼直視著前方，「我們在結婚前簽過協議，隨時可以解除婚約，對方不能有任何阻攔。」他的聲音裡沒有溫度，也沒有任何波動，只是平靜地敘述，好像這是一件無關痛癢的事，好像這只是一樁平常的公事。  

　　她自嘲地笑了，她是笑自己太傻，笑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堅持簽下那一份協議。現在，可以讓他這樣輕易地擺脫了她，就好像她只是一件隨意的行李。她咬緊雙唇，用力到滲出血來。可是她感覺不到痛，也無法再有任何痛苦。痛到極至，反而會什麼也不在乎了吧？她現在就是這樣的心情，她的眼淚不斷在流，可為什麼她卻想要大笑呢？想放開胸懷，什麼也不顧忌地大笑，笑這個世界，笑她太癡太傻，笑她根本從來不曾看見過身邊的這個男人。  

　　可是她終究沒有笑，她只是默默地流著眼淚，想要就這樣洗清楚心口上那條剛剛被撕裂的傷口，被他刺出的很長一道傷口，還在往外淌著鮮紅的血液……  

　　她邁步向前走去，用最專注的神情看清了面前的道路，她必須要看清楚自己的路，再也不能行差踏錯一步，踏錯一步，那下面就會是萬丈深淵。  

　　他忽然轉身望著她，一臉的淒楚、絕望與痛苦。那表情甚至比她臉上的痛苦還要痛苦上好幾倍。那裡面還有眷戀、挽留、心碎和深情。他讓自己看著她帶著最淒苦無助的步伐和一顆破碎的心離開，哪裡知道他的心早就比她碎得更加徹底。她是深愛他的妻子，是他曾經發誓要一生一世守護的女子。可是現在，他又為何讓她這樣絕望地離開？她的眼神——有如一把刀插在了他的胸口。她那傷痛欲絕的眼神啊……  

　　她終於還是走了，帶著一顆對他絕望的心，從此以後，他知道她再也不會愛他，再也不會用那樣深情無悔的眼眸凝視他，再也不會用她甜美清脆的聲音叫著他的名字，再也不會用她溫柔的手臂摟著他的脖子，對他撒嬌，對他訴說：「我愛你……」  

　　他用絕望到極點的聲音說：「我愛你，小雪。」一顆晶瑩的淚珠掛在他眼角，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無比巨大的光芒。他一閉眼，那顆淚水就滑下了他剛毅的臉頰，燙進了他自己的心。  

　　秦雨和邵風在秦家門前停下車，他們依依不捨地準備分手。邵風轉身時，忽然看見路邊的一抹白色。他有些吃驚，拉住了秦雨，警惕地叫了一聲：「是誰？」  

　　秦雨驚慌地握住他的手臂，「怎麼了？」  

　　「那裡有人。」他銳利的眼又看見那抹白色閃了一閃，於是拍拍秦雨的手，邁步向那人走近一步，「我知道你在這裡，你快出來吧。」  

　　秦雪從大門旁的柱子後面走了出來，她臉色蒼白如大理石，整個人都沉浸在痛苦與絕望裡。她紅著眼睛，默默地看著大姐，哽咽得無法言語。  

　　看著這麼狼狽的妹妹，秦雨被嚇壞了。她跑到秦雪身邊，一把握住妹妹冰涼冰涼的手，急切地詢問：「小雪？你怎麼會在這裡？你為什麼不進去？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看上去這樣的狼狽？」  

　　秦雪緩緩搖頭，空洞的大眼裡什麼也沒有。  

　　秦雨驚慌地看了眼邵風，「天哪，你到底怎麼了？你不要不說話？是關臣……關臣他欺負你了？」看著妹妹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她忽然大聲喊著。  

　　「關臣？」秦雪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的臉轉向姐姐，那雙盈盈大眼裡開始滲進了一點淚光，「大姐。關臣他……他……」她撲進了姐姐懷裡，流浪了一下午的痛苦傾瀉而出，那積壓在她心頭的巨大哀傷如江海奔流般讓她無法遏止。

　　「他怎麼了？」秦雨忍不住微微顫抖，「你和他吵架了？」  

　　「他要和我分手，大姐。分手……」她啜泣著，「他愛上別人了，他不要我了……」  

　　「怎麼可能？他那麼愛你……天哪，這怎麼可能？」秦雨看著站在一旁的邵風，忽然渾身發冷，她更緊地抱緊妹妹。

　　秦雪稍稍放開了她，展開手裡那已經被她捏成一團的離婚協議，顫抖地伸到秦雨面前，「這是他給我的。」她只能說出這句話，愣愣地望著她大姐，心神彷彿又恍惚起來。  

　　「什麼？」秦雨一把搶過，看著那張揉皺的紙上有著關臣的簽名，「離婚協議書？這……這……」她望向邵風，淒厲地喊了一聲，「怎麼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秦雪看著大姐，家門前暈黃的路燈忽然炫著她的眼睛，她眼前閃過關臣那張冷漠的臉。

　　「先進去再說。」看著已經失了分寸的姐妹二人，邵風冷靜地低語。  

　　「對，小雪。我們先進去吧，你不能這樣站在外面，天氣這麼冷，受涼了可怎麼辦……」秦雨握住妹妹的手臂，感覺到她渾身在顫抖，自己也禁不住跟著顫抖起來。  

　　最後，邵風拉住秦雨的手臂，這才把她們兩個拽進了屋裡。  

　　當秦家夫婦看見自己那狼狽的二女兒時，全都驚訝不已，秦父在心痛之餘更是暴跳如雷，立刻給關臣的父親打了興師問罪的電話。  

　　可是秦雪心裡明白，一切都無法挽回，一切都已經決定。那個曾經深愛她的男人，忽然間就消失了。當她還來不及把握時，愛就會自己飛走嗎？  

第9章(1)

　　秦雨看著那被送來的行李，心情沉重，她不知道是否應該現在就拿去給秦雪。  

　　「大姐，這些是什麼？」正當她猶豫不決時，秦雪已經步下了樓梯，一臉蒼白地看著這些熟悉的行李箱。

　　「小雪？」秦雨吃了一驚，一時間無言以對。  

　　「是他送來的嗎？」她走到秦雨身邊，蹲下身子看著它們。  

　　秦雨看不見妹妹此刻的的表情，她只能故作輕快地說：「沒想到他是這麼狠心的人！這樣也好，省得你還要再去他那裡拿這些東西……又要徒增傷感……」她咬了咬自己的舌頭，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是呀，送來也好。」秦雪卻在這個時候抬起頭來，嘴角邊掛著蒼白的笑容，「這樣我們就不必再見面了。」她深深呼吸，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緊繃著。他就這麼著急地想要和她撇清所有的關係嗎？他把她的東西都送了回來，甚至不願意再見她一面？  

　　秦雨面無血色地看著妹妹，心裡一陣難過，「小雪……都是姐姐不好，如果當初你和邵風……你就不會……」

　　「姐，你在說些什麼？！」秦雪驀地直起身，嚴肅地看著她，「我和關臣的事那是我們倆之間的事，和其他人都沒有任何關係！你不要胡思亂想，我跟邵風是不可能的。」  

　　「可是如果不是我……」  

　　「我和關臣曾經互相相愛。不論他現在怎麼對待我，但是那一段日子是很開心快樂的。」她眼圈一紅，可她硬是逼回眼淚，繼續平靜地看著她姐姐，「所以我更加明白，戀人們只有彼此相愛，才是最幸福的。邵風不愛我——過去、現在、將來，他都不會愛我。我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喜歡的是你！大姐，而你也愛他！你們可以彼此愛著對方，那是多不容易的事，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秦雨悲傷地看著她，「我寧願你不曾愛上關臣，那麼你也不會如此傷心……」  

　　「我不後悔！」秦雪的臉上流露出無比堅定的神采，「我從不後悔愛上他，我和他那一段……是很美好的。雖然結局……」她微微哽咽，「可是我不後悔。」  

　　「小雪……」  

　　「二姐，二姐……特大新聞！」秦雨的話還未說出就被秦霜興奮的大喊聲所打斷，她一下子衝到他們姐妹面前，手裡高舉著今天的早報，「二姐，你看看這個！」  

　　「什麼？」秦雪不解地看著小妹，她現在對她關注的那些八卦新聞一點興趣也沒有，她微微搖頭，「什麼東西一定要我看？」  

　　「是關於二姐夫……不是，那個可惡的關臣的新聞！」她愉快地拍掌，「真是老天有眼，像他這樣不負責任的男人果然遭到報應了。」  

　　「怎麼回事？」秦雨和秦雪同時詢問，秦雪立刻展開她拿來的報紙，一眼就看見醒目的標題——  

　　「平天」科技遭遇倒閉危機，巨額賠款困擾關臣！  

　　「這是什麼意思？」秦雪驚訝地低呼一聲，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去。  

　　「報紙上說他最新的反黑客軟件有巨大漏洞，許多使用它的企業最近都被遭到了惡性攻擊，損失慘重。因此，十家公司聯名一起控告他的『平天』科技，如果敗訴，光是賠款就有幾十億，看來他這次真的是在劫難逃！」秦霜已經在一邊得意洋洋地講給秦雨聽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秦雪從報紙中抬頭，她的臉色比白紙還要透明。  

　　「好像已經發生一段時間了，聽說關臣他一直想要挽救，可還是回天乏術……他這是活該，誰叫他這個人朝三暮四，毫無忠誠心可言，這樣的人在生意上也一樣會不講究誠信的……」  

　　秦霜滔滔不絕地說著，而秦雪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她的表情裡有著一些沉痛，抿了抿嘴角，她把報紙攥緊在手心。她沒有聽見秦霜後來的話，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那雙溫婉明亮的眼睛裡閃爍著難解的光！  

　　關臣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看著自己一手創立的「平天科技」的標誌。他想起自己當初想要搞軟件開發時，父親不屑的眼光和爺爺不贊同的話語。可他一意孤行，硬是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家族的幫忙開創自己的一片天空。

　　他以為他成功了——巨大的成功，可是正如當初父親預言的那樣，爬得太高，也會摔得很慘！關老爺子是礦工出生，他用自己的手建立了關家一個煤炭王國，他們相信的是實在的產品，而不是軟件這些虛無的東西。可是他卻堅信，未來的世界會是一個電子的、科技的時代。  

　　即使是現在，當他就快一無所有時，他依然這樣相信！可是相信歸相信，他卻已經無能為力了。他會失去這裡的一切，還會背上巨大的債務，甚至還會拖累自己的父親……所以，他不能再拖累他的妻子。  

　　關臣的眼前浮現出一張甜美、溫柔的臉，一個讓他的生命曾經充滿陽光的笑容。只是現在，他再也不能擁有這張笑臉了——他已經失去資格！他不想讓她看見他的失敗，不要她看見他一無所有的樣子，不要她同他一起分享這些痛苦和未來的艱辛……他沒有自信，沒有自信可以給她一份安寧富有的生活，讓她可以無憂無慮！  

　　他選擇了欺騙和放棄……他是個懦夫！不折不扣的懦夫！關臣苦笑著嘲笑他自己，但他卻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他一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發現辦公室的門被人輕輕推開。  

　　秦雪悄然無聲地走進他的辦公室，看著坐在陽光後面，一臉沮喪和憔悴的他——曾經飛揚的神采已經被陰霾代替，他的表情裡更有著一種絕望，一種讓他的臉龐更深刻，眼眸更深邃的絕望。這還是她深愛著的男人嗎？  

　　他感覺到了一種目光，一種糅合著憤怒、痛苦、失望和深情的目光！他猛地抬頭，看見一張魂牽夢縈的臉，那對靈巧的大眼，那如弱柳般的眉毛，那小巧的緊抿的嘴……是幻覺？還是真實？  

　　他們相互注視的眼光尋覓到了彼此，就再也無法分開。他們才一個星期沒有見面，可此刻的眼神裡彼此都感覺到恍如隔世。秦雪的眼裡忽然刺痛難當，滾燙的淚水瞬間滾落下來，無聲地滴在地面。  

　　「秦雪？」他不可置信地叫了一聲，她是真實的！她真的站在他面前哭泣？他立刻用冷漠偽裝起了他眼裡奔騰的感情，轉開眼，「你來這裡幹什麼？我不是已經跟你說清楚了嗎？」  

　　「說清楚什麼？」她向他走近一步，注視的目光不曾移動。  

　　「我們……」他的喉結上下起伏，狠心地說，「分手！」  

　　「誰和誰？」她依舊維持著那平靜而清幽的聲音。  

　　他不耐煩地看向她，眉頭緊鎖，「你和我，我們！我愛上別人了，我要和你離婚，你還回來幹什麼？」

　　她有片刻的沉默，他聽見她低聲歎氣，那聲音綿延而哀長，那聲音刺進他的心。她又向他走近，一直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晶瑩的大眼裡閃過一絲看不真切的光芒，「你為什麼要跟我說謊？為什麼不能把你的實際情況告訴我？為什麼你要選擇這樣讓我傷心的方式？」  

　　「我沒有對你說謊！」他的臉色一下蒼白。  

　　「沒有嗎？那麼這些是什麼？」她打開皮包，忽然拿出一份剪報。  

　　他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硬聲說：「這……不關你的事！」  

　　「不關我的事？」她低頭微笑，眼淚掛在眼角，「這個叫關臣的男人是我愛的男人，也是我的丈夫。你認為這不關我的事嗎？」  

　　「他已經不是你的丈夫了！」他心慌意亂地看著她，在她的眼裡看見了一種決心，是他不願意在她眼裡看到的決心！

　　她忽然又從包裡拿出了一張紙，一張並不平整的紙，他的神情驀地一震，深刻地望著她。  

　　「還記得這是什麼嗎？上面有你的簽名。」她淡淡一笑，笑容美麗得炫著人眼。  

　　他濃眉擰得更緊，神色也更加陰沉。  

　　「它曾經讓我痛不欲生，讓我覺得絕望、憤怒和心碎。你知道它帶給我的是怎樣的痛苦嗎？」  

　　「我……明白。」他的聲音沙啞，「小雪，我很抱歉。」  

　　「你很抱歉……」她直直望著他，「但是你仍然堅持要和我離婚是嗎？仍然堅持你是因為愛上了貝貝，所以不能再同我在一起了是嗎？」  

　　「是的。」他狠心地說出這句話，驀地抿緊雙唇。  

　　「可是我不同意！」  

　　「你說什麼？」他驚慌地看著她。  

　　「我說——我不同意。」她神態自若，雖然蒼白但卻鎮定，「我不同意和你離婚，不同意離開你！」她忽然拿起那張紙，「關臣，你聽清楚了，你是我的丈夫！所以你一輩子都只能是我的丈夫，我是不會和你分開的！」她一把撕開了那張紙，接著把它撕得粉碎。  

　　「小雪……」他有瞬間不能說話，驚訝、疑惑、詫異地望著她。  

　　她用清澈的目光回望著他。  

　　他忽然一咬牙，「你以為你這樣做就能動搖我的決心嗎？對於一個已經不愛你的男人你為什麼還要死纏爛打？這是沒有用的，我告訴你——」  

　　「關臣，你是個懦夫！」秦雪忽然用嚴厲的聲音打斷他的話。  

　　他愣怔地看著她。  

　　「你明明愛我，可你不敢承認！你的心裡明明只有我，而你卻要跟我離婚！你不是懦夫是什麼？」她的心很痛，針扎般尖銳，可是她卻把頭昂得高高的，鄙夷地望著他。  

　　他苦澀地笑著，「你怎麼說我都行，只是我必須和你離婚！」  

　　「你……」秦雪偽裝的鎮定瓦解了，她忽然大聲哭泣起來，跌坐在他面前的轉椅裡，「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你這樣傷害我，難道你自己心裡就好受嗎？我不相信你不痛苦……你可能比我還更痛苦！為什麼要傷害我，又要傷害你自己？為什麼……」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他提高了說話的嗓音，目光呆滯，「我不要你，不再要你了，秦雪！我厭倦你了，我……」

　　「我愛你，關臣。」她忽然低著頭，流著淚說，「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是科技界的新貴還是一無所有的窮光蛋，我都愛你。我愛的是你這個人，而不是你身上的光環。我愛的是那個溫柔地對我好的男人，是那個會呵護我，照顧我，體貼我的男人……我愛你，這一生一世都不會改變。」  

　　所有狠心絕情的話都哽在他的胸口，他想繼續說話，可是卻發不出聲，只能帶著疑惑且傷痛的表情看著她。

　　她抬起了頭，他在她眼中看見了堅定和果斷，「你以為你沒有了『平天』科技，我就會不愛你了？你以為我是只能和你同富貴，而不能和你共患難？你以為你做了一場愛上別人的好戲給我看，我就要相信？你以為你說你不愛我了，我就會乖乖地離開？」  

　　「……我想你誤會了。」他的聲音更加沙啞，卻氣勢全無，「不是什麼做戲，也和我的公司沒有任何關係……是我愛上了她……」  

　　「那天是你叫我來公司的，你有什麼事情不能在家裡告訴我，而需要我來公司呢？你甚至吩咐了你的秘書，不需要通報就直接進入你的辦公室……你是存心讓我看到那一幕的，是存心讓我傷心……你採取這麼激烈的手段刺激我，就是為了讓我心甘情願地離開，是不是？」  

　　「我……」  

　　「你根本不是這麼狠心的人！如果你真的移情別戀了，你也不會想到讓我親眼看到這一切。所以，我想來想去，這只有一個解釋——這根本是你做好的一個圈套，在我面前演出的一場戲！」她挺直了背脊，直直坐在他面前，目光坦然而逼迫地凝視著他。  

第9章(2)  

　　他想反駁她的話，想要再一次狠心地拒絕她。可是看著那張他深愛的臉，他卻沉默不語了。他靠回椅背，忽然疲倦地歎了一口氣，目光裡那些讓他心碎的冷漠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刻的無奈與痛楚，「小雪，你瞭解我，所以你也應該瞭解我這樣做的理由。」  

　　她微微頷首，「因為你以為自己就要一無所有了，所以你不想牽累我，所以你就想出這樣愚蠢的辦法！」她眼裡閃出憤恨的光，「你以為你這樣做很偉大嗎？以為這樣，我會感激你嗎？你把我想成什麼樣的女人了？」  

　　「我會一無所有的……」他眼裡的光芒變得沉重而透明，直直射在她臉上，「你明白一無所有的意思嗎？這間公司、我們的家、一切的一切都會失去。你以為我的危機只是報紙上說的這場官司嗎？敗訴是必然的，因為我的軟件上有致命的漏洞，是我讓他們損失了許多的金錢和信譽……我必須賠償！銀行也對我失去了信心，我有一大堆的債務必須立刻清償，更加不可能得到未來的貸款……」他眼裡閃出一絲沮喪的無奈，雖然他的嘴角帶著笑容，但那笑容再也不是陽光燦爛的了，「還有我新開發的產品，已經完全失去了這個市場，開發他們所用的費用已經佔用了我大部分的資金……我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可以解決的，也不是任何人可以幫助我渡過的……市場已經不再信任我。」  

　　她不知道他會遇上這麼大的麻煩。她對這些一點也不瞭解，她躲在父母和他的羽翼上，從來不知道人間疾苦。所以他會以為她不能和他共渡難關嗎？  

　　「我不能再向家裡伸手要求幫助，我為了開發這一次嶄新的GPS系統，已經賭上了全部，包括我父親所有的流動資金……我的驕傲已經壓得我抬不起頭，在我再度成功以前，我是不會再向他們要一分錢的！」他眼裡閃過堅決，「而他們也再給不出我任何東西……小雪，我要再站起來，可能會花費很長的時間——而這過程，艱難得是你不能想像的！」他以為她會懂他不能拖累她的心情，「我不能要求你跟我一起度過，那樣對你太殘忍，也太不公平。你從小生活在安逸裡，我怎麼可能讓你跟著我吃苦？而且，可能永遠沒有翻身的一天？」  

　　「沒有試過，你怎麼知道我不行？」她不知道他所說的艱難到底要艱難到何種地步，在她來這裡之前，雖然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可依然沒有想到他會遇到這麼大的問題！但是，她是他的妻子，只要他愛她，再大的苦她也願意承受！

　　他看著她眼裡飄過的一絲不確定以後，知道她對他的未來依舊毫無概念。他默默搖頭，「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熬過這段艱難的日子。你何必跟著我受苦？你知道一句話嗎？『貧賤夫妻百事哀』，再多的愛，再多的激情都會被那些現實壓垮的。我不想看到那一天，當你實在無法忍受我給你的生活時，怨恨地離開。」  

　　「這是你要我和分手的原因嗎？你不是怕我吃苦，是怕我會怨恨吃苦？」她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

　　「我怕你吃苦，心疼你吃苦，更怕你會因為怨恨而離開。」他誠實以對，「我愛你，小雪。就因為我如此愛你，我寧願你是在愛著我的情況下離開，也不願你離開時對我充滿了恨意。」  

　　「你……居然因為這些沒有發生的事而要和我分手？」她滿懷傷痛地看著他，「你不覺得這樣對我很殘忍嗎？」

　　「我知道。」他閉了閉眼睛，忽略胸口躥過的巨大疼痛，「你說我自私也好，懦弱也好。我就是不能讓你跟著我吃苦，不能看見你為了三餐而發愁，看見你為了節約而不再大手花錢，看見你成為一個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女人……你以為我還會是那個愛護你，照顧你，給你無窮愛的男人嗎？為了生計我會忽略你的感受，無法顧及你的想法，不能陪你四處遊玩，沒有時間和你在一起享受浪漫和生活……小雪，你可以忍受這一切嗎？」說出這些話，他感覺自己的心也在顫抖。但他早就做出了決定，他不能再把她留在身邊的決定，他希望，她能懂！  

　　她做了幾次深呼吸，哀戚的眼眸一直凝視著他，她在他臉上看見了真實，看見了決心，看見了這個決定帶給他的巨大傷痛，「我知道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她哽咽地開口，淚水又開始氾濫，「可是你怎麼可以忽略掉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我對你的愛，你因為愛我，所以不想我吃苦。難道說我因為愛你，就可以在你最困難的時刻離你而去？你剛才說的那些都不是困難，別的女人可以忍受的，我也一樣可以忍受！我知道我有許多東西不懂，可是我會學！為了你而學，為了我們共同的未來而學！你可以為了你的事業再次奮鬥，我也可以成為你身後那個支持你的女人！」  

　　她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她不明白呢？他看著她的眼神變得凌厲，「我是不會接受任何資助的，所以你也不能從你父母那裡得到任何幫助！」  

　　「我知道！驕傲如你，怎麼會伸手跟岳父要呢？你以為我不懂嗎？」她從他眼裡還是看出了他的不信任，感覺異常心痛，「你不相信我能跟著你吃苦，你不相信我的愛是毫無條件的。你不相信我為了你是什麼苦都能夠忍受的……」她忽然覺得委屈而痛苦，「你就這麼小瞧我嗎？你還說你愛我，你就是這麼愛我的嗎？我又不是你的洋娃娃。我也是有思想有意志會思考的人！關臣，你太讓我失望了！」她站了起來，激動地看著他。  

　　「我這樣做，就是為了讓你不要對我更加失望。」他張大充血的眼眸，筆直望著她。  

　　「我明白了！」她捏緊手裡的皮包，臉色莊重而蒼白，「你的意思我全都明白了，最後我只問你一句話——」她顫抖著雙唇，「你愛我嗎？還像當初你說過的那樣愛我嗎？」  

　　「我愛你。」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他自己，但他卻堅定地回答。  

　　「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嗎？我要的婚姻，是那種不管好壞，夫妻兩個都能互相分享，沒有隱瞞，沒有猜疑……你說過你會給我這樣的婚姻，可是你卻一再欺騙我，隱瞞我。」  

　　他的心忽然沉到了冰點，因為他在她眼裡看見了對他的失望。他曾經希望她如此，可是真的看見，他只感到一片寒冷。「你也說過，會對我不離不棄，可你根本沒有做到！」她用控訴的眼神默默看著他幾秒，忽然推開了椅子，「你讓我很失望，你知道嗎？我奇怪自己怎麼會愛上你這樣的男人？」  

　　他的身體繃得挺直，好像雕像一樣無法移動，無法呼吸，心裡的痛楚正迅速地擴散。  

　　她抿了抿嘴角，帶著憤怒轉身離開。  

　　她走了！這一次，她是真的永遠地走出他的生命了！他麻木得不會思考，只是深刻地意識到她這次是真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  

　　「可是我卻不會那樣不遵守我的諾言。我說過永遠不和你分開，我就不會和你分開。」她在門口忽然轉身，目光平靜地看著他，「好也罷，受苦也罷，既然你是我的丈夫，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了你。失望算什麼？誰叫我這麼愛你？誰叫你讓我這麼愛你呢？所以，這輩子你休想甩掉我！」她一把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是什麼意思？關臣張著愕然的眼眸，看著已經關上的房門，無法理解她離去時的那番話。可是為什麼他忽然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呢？好像活力又一次來到了他的身體裡……  

　　秦雪把他送來的行李全部搬回了家——搬回了她和他的家。他辭掉了家裡所有的幫傭，而他也顯然根本沒有時間去打掃，處處都看出灰塵的痕跡，她甚至懷疑他到底回不回家！  

　　不管他回不回家，也不管她到底可以擁有這個家多久，她都要盡一個主婦應盡的義務。她是個主婦了，不再是秦家嬌生慣養的二小姐，她應該擔負起她自己的義務——也享有她的權利！  

　　他休想擺脫她！雖然她對他的那些分手的借口無比痛恨，可她也明白他是一心在為她著想。他讓她走，他的心一定比她更痛吧？他只是糊塗，只是以為她無法承擔艱難的生活。怎麼會呢？她的父母也是白手起家，她母親可以忍受，她是媽媽的女兒，當然也可以！  

　　當關臣回到以為還是寒冷得沒有人氣的家時，卻看見一屋的燈光及四處飄散著的飯菜香味。他詫異地睜大眼睛，如果他不是一個現實的人，他真的會以為自己走進了仙境——一個虛偽的場所。  

　　「臣，你回來了。」那個白天在他辦公室裡對他表示失望的女子此刻圍著做飯的圍巾，帶著一臉甜蜜笑容迎接他的歸來。  

　　他再次愣了神，只能無言地看著她。  

　　「發什麼呆？快去洗手、換衣服，我們馬上開飯。」她走過來拉他的手，柔嫩的小手溫暖而柔軟。

　　他下意識地反手握住她，被她拉著走進客廳。  

　　「哎呀，湯要好了，你自己上樓。」她忽然又抽回了她的手，讓他驀地感覺心靈的空虛，像一陣煙般從他身邊飄走。

　　難道真是他的夢嗎？他雖然上了樓，洗了手，換了衣服，可當他再走下樓時，頭腦依然是混沌不清的，依然無法自如地轉動。  

　　他走進餐廳，看著桌上簡單的三菜一湯，卻飄著他這輩子聞過最好的香味。  

　　「這是我自己做的，你看看。」她指著桌上的菜，「有你喜歡吃的糖醋排骨，還有白菜和麻辣豆腐。」她有些尷尬地笑著，「湯是番茄雞蛋湯，我不會做其他的。」  

　　「這……是你自己做的？」他表情怔忡。  

　　「是呀。」她微微一笑，「菜也是我從菜場自己買來的，不過——我找了媽媽陪我一起去，我跟她學做家務總可以吧？」  

　　「你……幹嗎做這些？又為什麼在這裡？」他皺起眉。  

　　「你看到我不高興嗎？」她嬌笑著。  

　　他坐進了餐椅裡，默默無語地看著面前的飯菜。  

　　「以後你每天都會看見我，我不準備走了。」她坐到他對面，替他盛飯。  

　　「這房子……可能過不了多久就不是我的了。」他冷聲說。  

　　「我知道。」她不以為然，依舊笑容滿面，「你嘗嘗，這都是我媽教我做的，她以後還會教我其他的。」

　　他無聲地吃下她夾給他的菜，吃下這些日子裡吃得最香的一頓飯。吃完了飯，他一定要告訴她，要她立刻離開！一定！  

第10章(1)  

　　關臣躺在客房那柔軟的床墊上，他卻怎麼也閉不上眼。這一個星期來，他完全對她一點沒轍！她帶著那讓他深深迷戀的笑容，忙碌地做著家事，安心地做著她的小婦人。他知道，她白天還是回去她的公司上班，她哪裡來這麼多的精力？她會不會太累了？  

　　他一個翻身，依舊無眠。他知道明天就是最後開庭的日子，他知道判決的日子就要到來。可是他的心思卻完全圍繞著他那天真的妻子身上。他是不是再和她談一次？但是他知道，這根本沒用。這一個星期，他不是找她談過無數次了嗎？對她，那是一點效果也沒有。反而是他，在一天天吃著她燒的可口飯菜，看著她忙碌而愉快的身影，漸漸被她的行動和決心所動搖……他該拿她怎麼辦呢？如果他不是這樣地愛她，或者他可以更加狠心。  

　　但是他的計謀已經被她揭穿，她的決心似乎比他的更加強大，他不知道是什麼支撐她可以擁有這麼巨大的能量，可她就是不知疲倦地留了下來，堅決得令他不得不感動……  

　　敲門聲響起，他正陷入更深的思緒裡，因此驀然抬頭，愕然地說：「是誰？」何必詢問，除了她還會是誰？

　　門被打開，然後燈也被打開。她穿著厚厚的睡袍，站在他的面前，眼神專注地直直望著他。  

　　「小雪？有事嗎？」一個星期來，她任由他一個人住在客房，從來不曾提出過異議。然而此刻她看著他的表情，讓他莫名地有點驚慌。  

　　她關上門，忽然向他走來。  

　　「你要做什麼？」他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臉色慘白地看著她。他懷疑還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出來的，從她這幾天的舉動來看，如果此刻她要上他的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問題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足夠的定力去拒絕……

　　「臣。」她忽然向他身上靠過來，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我……」  

　　他一把推開她，她忽然就向地下栽去……  

　　「小雪！」他大喊一聲，在她吻上地面前，將她擁在了懷裡，一臉緊張。  

　　「你幹嗎推我？」她甩甩頭，眼神有些呆滯，「我頭好暈，你居然還要推我！」  

　　「你頭暈？」他這才發現她的臉色蒼白得有些奇異，趕緊把她放到床上，探手在她冰涼的額頭上。

　　她抓住他的手，閉了閉眼睛，「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這幾天老是覺得頭暈……」  

　　她果然病了！他抿了抿雙唇，「你這樣忙碌，不生病才怪！你躺著，我去打電話叫醫生。」  

　　「不用！」她的手繼續握住他的手，「你不要去叫醫生，我剛吃了藥，休息一下就好。」  

　　「你吃了藥？」他在她身邊坐下，另一隻手不自覺地撫過她的臉頰，癡癡看著她，「你去看過醫生了？」該死！這麼重要的事，她怎麼沒有告訴他？  

　　「醫生說我只是一般的頭疼，多休息就好。」她朝著他溫柔一笑，目光柔和地落在他臉上。  

　　他們相互凝視的目光悄悄鎖在一起，他回握住她的手，語氣不禁溫柔：「那你這幾天怎麼還讓自己這麼辛苦？」她每天一早起來替他做早餐，晚上又給他端上熱騰騰的飯菜，還要洗衣、打掃屋子，整理房間……他眉頭微微皺起，看著她細嫩的手，害怕有一天她的手也會變得粗糙。  

　　「我不辛苦。」她緩緩搖頭，「只要你喜歡我給你準備的飯菜，穿我洗的衣服，我就不辛苦。」  

　　「小雪……」他眼裡閃過多日來積累出的感動，覺得胸口處澎湃的感情隨時就會爆發！不，不行……他轉過臉去不看她，怕看見她臉上溫柔而深情的目光，「你這是何苦呢？我不能給你什麼，我……」  

　　「你再這麼說，我要生氣了。」她輕柔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是一聲低呼。  

　　「怎麼了？」他迅速回頭，著急地審視著她全身，「哪裡不舒服了？」  

　　「你不理我，就是我最大的不舒服。」她的目光輕盈如水。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是望著她的眼神終於還是無法移動。在她密密的情意編製的情網裡越陷越深……

　　「你……在這裡休息，我去你的房間……」  

　　「不要！」她一把拉住他的手，緊緊拽在胸前，「我就是想見你才來的。我的頭越暈，就越想見你。我想只要我靠在你身邊，就不會有任何難過了。」  

　　「我要跟你說多少遍，我……」  

　　「我不要聽你那些話。你必須每天都說上一遍嗎？我背都背得出了，你無非是怕我會吃苦，怕我無法忍受……無非是內疚你不能給我最好的生活，不想讓我跟著你一起受累……你到底有完沒完？」她眼裡閃過埋怨，神情卻異常嚴肅，「你不知道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嗎？」  

　　她皺了皺眉，「你瞧，一想到這些，我的頭就更疼了。」  

　　「好，我不跟你說這些，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看著她皺眉的表情，他立刻投降了。  

　　「你答應我不要離開！」她嬌憨地低語，緩緩閉上眼。  

　　「我不走。」他無比順從地說。他怎麼走得開呢？他不想讓她更難過了……  

　　她嘴角悄悄地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他們十指相纏，她悄聲說：「關臣，你是不會一無所有的，你有我，有你的智慧，還有你一定會東山再起的決心。有這些，你會再次回來的，會再一次建立一個你自己的王朝——我對你有信心，所以我跟定你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是的，我一定會東山再起的。」她是真的瞭解他，不是嗎？  

　　她忽然往旁邊挪動了幾下，「你能上來抱住我嗎？我覺得有點冷。」一月的天氣，當然是十分寒冷，可是屋裡卻溫暖如春。  

　　「冷？」他立刻站了起來，「我去把暖氣開大一點……」  

　　「不要！」她立刻抓住他，「只有你才能夠溫暖我。從我第一次握住你的手開始……你還記得那個時候嗎？我一直抓著你的手，是因為它太溫暖了，一直暖到我心坎裡去，給我力量，讓我從悲傷裡重新站了起來！」她張開眼睛，淺笑盈盈地望著他。  

　　他坐在床邊，看著她的表情複雜而難測，「小雪，我到底應該拿你怎麼辦？」  

　　「把我當成你的妻子，可以同甘苦，共患難的妻子。像我信任你那樣地信任我，信任我不會離開你。」她忽然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將她柔軟的身軀緊緊與他貼合，「我要你這樣抱著我，讓我感覺到你的溫暖，你的愛……讓我知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分離……」  

　　他回擁住她的身體，在她這樣深情的話語裡，瓦解了全部的防線，原來他以為是銅牆鐵壁的心，在她的柔情面前是這樣的不堪一擊。他看向她那雙閃爍著濃情蜜意的眼眸，在裡面看見一片純真的信任和執著的柔情。他怎麼可以忽略這樣的柔情？怎麼以為這樣的她會嫌棄他呢？他的那些理由在她清澈的眼神裡變得如此可笑和卑微……她愛他，難道他不應該感激上蒼嗎？她繼續愛著他！他的目光往下移動，落在她嬌艷的雙唇上，緩緩地吻了上去。  

　　她立刻熱烈地回應著，剎那間就點燃了他心頭所有的火焰。她的吻是那樣毫無保留，那樣地帶著燒熾一切的力量將他整個焚燒，壓抑的思念有如天崩地裂般劇烈，立刻將他們倆一起捲入了激情的漩渦裡，旋轉、旋轉、不斷地旋轉……

　　秦雪站在客廳的門口，靜靜地凝望著遠天的白雲。他答應她，不論結果如何，他都一定會回來，回到她的身邊，把結果告訴她！其實，結果對於她來說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失敗也好，成功也好，她都會守在他的身邊。  

　　有苦，他們一起分擔；有樂，他們也一起分擔。這不就是夫妻嗎？她希望他也能懂這個道理，如果他真的愛她的話……  

　　他的車子緩緩駛了進來，她站在原地沒有移動。  

　　他向她緩緩走來，嘴角帶著她最愛的溫暖笑容，一把將她抱住，「我輸了。」  

　　她為他感到難過——為了他曾經所做的努力和他曾經所擁有，可是她的嘴角也帶著笑容，回擁住他，「沒有關係，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沒錯。」這些天來，他第一次覺得渾身輕鬆，因為有她在身邊的緣故嗎？結果他早就看見，只是不知道他還能有這樣美麗的獎賞，「只要有你在身邊，任何失敗都無法把我打倒。我以前很傻，竟然不懂得這個道理——沒有了你，才是失去一切；有你，就會有一切！」  

　　「你現在才懂嗎？」她不無感慨地靠緊他，「你還真是個榆木疙瘩！」  

　　「什麼意思？」他露出困惑的神情。  

　　「就是死腦筋，笨蛋的意思！」  

　　「所以需要你來開導我！」  

　　他們又擁抱了一會，他這才放開她，目光深沉而鄭重，「下個月就會有人來收房子和車，還有公司也可能會宣佈倒閉……」  

　　「這麼說，我終於不必一個人打掃這麼大的屋子了？」她大為放鬆地歎息，不斷眨動美麗的眼瞼，「這實在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一個人打掃這裡，簡直快把我累死了。」  

　　他看著她微笑，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謝謝你還願意給我機會！」  

　　「你又來了！」她刮一下他的臉，「不是跟我道歉就是跟我說謝謝，好像我是個外人一樣！」  

　　他傻傻一笑，心情漸漸舒暢起來，「好了，既然這樣，我們就去慶祝一下，我請你去吃牛腩面，你看怎麼樣？」

　　「好呀。」她立刻舉手贊同，興奮得像個孩子，「你等我去換個衣服。」她朝屋裡跑去。  

　　「小雪。」他在身後叫住了她，陽光下的他露出最真誠燦爛的笑容，「為了你，我一定會重新站起來的，你要相信我！」  

　　她甜甜一笑，笑容可以媲美三月裡的春花。  

　　關臣筆直地站在陽光底下，發現世界依舊很美好，他的這些煩惱也依然可以解決。他以前怎麼會做出那樣愚蠢的決定呢？榆木疙瘩？他大概真的是這麼個東西吧。上帝如此厚待他，給了他世界上最美麗的珍寶，而他居然差點失去！

　　事業可以重來，而她卻是最珍貴的！他奇怪自己居然花了這麼長的時間，在幾乎失去她的情況下才會想通這麼淺顯的事實！他曾經主動出擊過他的愛情，可他居然為了一些奇怪的理由想要放棄。他真是太過愚蠢……  

第10章(2)  

　　秦雪擔心地看著窗外忽然下起的大雪，還有多久他才會回來？如果再不回來，地上會積起厚厚一層雪，那麼開車就會很不方便了。他這幾天又開始早出晚歸，有許多善後的工作要處理吧？雖然她知道最後的賠償金額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可畢竟也是一筆天文數字。  

　　他只有變賣所有的家產才能償還吧？她為他感到驕傲，因為他沒有伸手向他父親或者是她父親尋求幫助。這麼大的資金，他們根本幫不上忙——所以他要一肩扛起，他自己的債，要自己來還。她想過了，不管怎麼樣，她的工作是不會失去的。她的工資可以作為家裡的開銷，那麼他就可以無後顧之憂地去發展他的事業。  

　　當然，他也說了，如果他有好的投資項目，他也不介意向父母借款，但前提必須是有足夠的把握。他到底不是那些空有骨氣而沒有頭腦的人，她還真的擔心他會太過要自尊到拒絕父母任何的幫助呢。本來嘛，他只要明白這些錢是借給他的創業資金，做好歸還的打算，那也不是像向銀行借款一樣的嗎？她還知道，他的公司會倒閉，也不完全是那個軟件的問題，還有他發展太快，太過依賴銀行的貸款，才會造成這樣無法挽救的局面。  

　　以後，她相信他會更加小心謹慎的，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會失敗，就看你是拿什麼態度來對待這些失敗了！可是，他為什麼還不回來呢？她探頭望向外面一片白雪皚皚的世界，她是很喜歡下雪的，畢竟她的名字裡有個雪字。但如果這場雪影響到她深愛的男人，那麼她也是會心存怨恨的喲！  

　　她拿起電話，撥了他的手機號碼，「對不起，你所撥打的用戶現在無法接通……」怎麼回事，他到底在幹什麼？早就過了回家的時間了，她又給他的公司打了電話，可是一直沒有人接聽。她開始擔憂起來，心情無比緊張。  

　　各種不好的念頭閃過心頭，她又責怪自己不應該這樣大驚小怪，他只不過是晚回來一點而已，她有必要這麼著急嗎？

　　「小雪。」  

　　忽然有人走進來的聲音，她驀然心驚。  

　　「你……你怎麼……」看著他走進來的樣子，讓她真的嚇了一跳。他一身的雪，就連頭髮也被染成了白色！

　　「你的車呢？你是走回來的嗎？」恢復神志的她趕緊奔到他身邊，替他脫下外套。  

　　「拋錨了。」他淡淡一笑，眼睛晶亮地看著她，「我趕不及想回家來看你，所以就自己先走回來了。」

　　「你把你的跑車扔在馬路上了？」她著急地跺腳，「過兩天不是有人會來開走它的嗎？你怎麼……」

　　「我叫了拖車公司。」他拉住她的手，「你別急。」  

　　她橫了他一眼，拉他坐在沙發上，「我去給你拿毛巾擦擦頭髮，你先坐著別動。」  

　　「小雪……」他想要叫住她，可是她已經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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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手裡拿著毛巾替他擦乾頭髮，「我真怕你會出什麼事，雪下得這麼大，你的手機又老是打不通……」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握住她忙碌的手，拖她坐在身邊，神情裡有絲興奮的光彩，「我太急著趕回來，竟然忘了給你先打個電話。」  

　　「出什麼事了？」她這才注意到他異常的表情。  

　　「今天有家公司找我談。」他微微一頓，開朗的眼裡閃過一絲得意和驚喜，「他們對我開發出的一款GPS系統很感興趣，願意買斷它的版權。可是被我拒絕了……」  

　　「你拒絕……」她不解地皺皺眉，既然被他拒絕了，他幹嗎這麼高興？  

　　「我提議雙方共同合作開發，他們有雄厚的資金，可以把這款系統開發出嶄新的產品，而我們擁有技術。」

　　她忽然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不敢置信地張大了眼眸，「你是說……」  

　　他笑得更加燦爛，英挺的臉龐一閃過去的陰霾，又閃閃發光起來，「我是說，我們不必把這棟房子賣掉，我也不必結束公司而另起爐灶。」  

　　「真的可以嗎？」她依然不敢相信，「怎麼會突然就……」她本來以為事情是不可能再有轉機了！

　　「還有！」他微微一頓，專注地望著他，「那些需要賠償的公司也跟我達成了協議，他們願意讓我分期付款。」

　　「天哪！」她摀住嘴，驚訝地看著他，「你是怎麼做到的？」他們不是鬧得很僵了嗎？  

　　「我去懇求他們的。」他嘴角微微上揚，「以前我太驕傲，心想倒閉就倒閉，有什麼了不起？最多我再次從低層做起。可是……」他眼裡的光芒變得柔和，「我不能這麼自私，我得為我的員工還有你考慮。我的自尊雖然珍貴，但只要不違背我做人的原則，我為什麼不能去說服他們呢？」  

　　「你為了我去懇求他們了？」她眼裡閃過哀愁，「如果不是為了我……」  

　　「不是為了你，我也應該這麼做！畢竟是我們的系統有了問題，讓他們損失了一大筆錢。」以前他不願意，可是她讓他明白，有些堅持和妥協是必須的。  

　　「現在……危機都解除了？」忽然聽見他這樣說，她真的很不習慣。她張著大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宛如身在夢中。  

　　「是的。」他笑著點頭，「雖然不算完全解除，但也有了希望。」  

　　她忽然抿了抿嘴，眼裡沒有他盼望看見的喜悅，反而添了一抹憤怒，「你那個時候想盡辦法趕我走的危機，就這麼輕易被解除了？」她怎麼不生氣呢？他讓她傷透心的問題原來這麼容易解決。  

　　「小雪。」他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他不該這麼輕描淡寫地告訴她，畢竟這是他一個月來努力的結果，他著急地握住她冰冷的手，「不是的！你聽我說，在當時的我看來這真的很嚴重！沒有任何希望，我注定失敗……」  

　　「可是現在不也好了嗎？」她想抽回手，卻沒有成功。  

　　他堅定地握住，眼神也一樣堅定地看著她，「以前失敗對於我來說就像世界末日，可是自從你回到我身邊以後，我才知道，那並不是世界末日。真正的世界末日是沒有你的日子，沒有你在身邊的日子，我根本不算還活著！怪不得有人會說，有的人死了，可是他活著；有的人活著，可是他死了……」  

　　「你不要歪曲名著的意思！」她依舊瞪著他。  

　　「是你給了我勇氣和動力，給了我重新戰鬥的力量！你不知道，你那個時候固執而頑強地留在我身邊，給我多大的震撼，我看見你為我們的愛所做的戰鬥，看著你倔強的表情，看著你那不服輸的神態……你可以為我們的愛戰鬥，我怎麼不能為我自己戰鬥呢？我已經當了一回逃兵，我怎麼可以當第二回？」  

　　她默默瞅著他。  

　　「我，關臣，向你秦雪發誓。」他的左手依舊握住她的手，右手卻舉了起來，「從今天起，不論富貴貧賤，我都會對你不離不棄，永不分離——我以我的生命向你起誓。」  

　　她伸手摀住了他的嘴，熱淚在眼眶裡醞釀，「我不要你發誓，誓言都是不可靠的東西。只有真心——只有你的行動可以向我證明——用一輩子的時間向我證明。」  

　　「小雪。」他擁住了她，緊緊地、珍惜地擁住，「還好你回來了，還好你堅持了我們的愛。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多愛你……從現在起，我要和你一起堅持我們的愛，再也不讓你傷心，再也不讓你痛苦，再也不讓你獨自一人承擔壓力……」  

　　她閉上眼睛，淚水緩緩流下，流進他的懷抱裡。她這麼久的努力畢竟沒有白費，她還是再一次贏得了他！她是這樣地愛著他，所以為了他們的愛，她甘願堅持，愛是需要堅持的，不是嗎？  

　　「關臣，你再也不會把我從你身邊推開了吧？」當他還沒有回答時，她就用更加堅定的聲音說，「即使你這樣做了，我也不會讓你如願！」  

　　「小雪。」他眼角流下一滴幸福的淚水，原來幸福真的會讓人落淚！他擁緊了她，再也不會放手，再也不會了，他會以他日後的每一天來給她證明！  

　　窗外是綿綿不斷的鵝毛大雪，今年冬天這第一場雪下得如此暢快淋漓，下得如此晶瑩剔透，將整個大地都染成了白色，也將戀人們的心都染成了白色——純潔的，沒有雜質的白色。他的心裡唯有她一個，而她的心裡也永遠只有他一個！

　　寒冷的冬季裡，一對戀人用他們的愛情把他們彼此的世界變成了春天——永恆的愛的春天。  

　　而他們的愛是沒有終結的，正如所有愛的故事都不會有結束的一天一樣。因為他們的愛會延續，千百年來，那些愛都會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溫暖著所有人的心靈！  

　　秦雪用她的堅持等到的愛情，相信所有人也是可以等到的。  

　　他們熱情地擁抱，因為他們的愛得來如此不易——任何愛情都是需要細心澆灌和保護的，不要輕易放棄，放棄了就什麼也不會存在了……  

　　關臣懂得了這個道理，他會以他以後的生命去捍衛他的愛——秦雪，那個為了他如此堅持的女孩，那個帶給他嶄新生命的女孩！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