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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2-22 21:29:45

前言:

也只想這麼平平凡凡地過一生,
為何所謂主子的一個「嗯」,
就輕易改寫了她的人生?
她從來沒想過要得到什麼,
上天安排她的這一次重生,
難道不是為了讓她擺脫那傷痛的過去嗎?
既然如此,
為何還要她再來面對這一切?
這個無情無愛無感的五爺,
又會是她可以廝守一生的良人嗎?


楔子  

  「熱……」剛剛進入五月,天氣已連續半個月持續在三十度左右,把個春末搞得倒比盛夏還要炙人。走在路上,汗如水一樣流下來,感覺到後背水珠下滑的詭異感,燥熱之餘還有幾分毛毛的。

  伸手遮住眼簾,她擡頭看向天空。不知是不是曬得頭暈眼花了,她剛才感覺天似乎黑了一下。

  「不會吧,難道是日食?」看了半晌,依舊沒有看到有什麼變化。應該不可能,如果是日食,總會有些風聲傳出來吧?

  也許是太累了吧?最近身體確實不太好,經常覺得頭昏眼花。

  低著頭又向前走了幾步,眼前突然一暗。她停住腳步以手撐牆,雖然想蹲下身子,但礙於身上穿著的套裙太過不雅,總算咬牙撐住站在了牆邊。

  心裡低咒著,一邊緩緩地調節著呼吸。

  自作自受啊!牽起一個微嘲的笑,覺得越來越難過,她擡起昏沈沈的頭,看向距離還有百米的公司大樓。因為是假日,這條路又是通往寫字樓的,所以根本沒有人,如果她昏倒了,估計也不會有人看到吧。

  如果可以,她一定要每天混日子,做一個最最平凡的上班族。

  恨恨地發了誓,她擡起打軟的腿繼續前進。

  這條路走了五六年,雖然現在頭昏眼花,但她還是記得,前邊五步有一個丟了蓋的井。定睛看了一下,剛才眼前的兩個井口,在她凝神細看之下合成一個。

  幻覺嗎?

  要繞過去,要繞過去,心裡默念著提醒自己,她小心地繞過井口,卻感覺腳下一空,失控下墜的瞬間,她不敢相信地想回頭去看,意識卻漸漸地失去了控制。

  太陽閃電般地抖了一下,在恢復明亮的那瞬,地上的兩口井迅速合而為一……

第1章(1)  

  天還沒亮,全府的人便開始動作起來。主子們都沒有賴床的習慣,做下人的自然更早起來準備妥當。

  「可惡,這麼早起床,都是屬公雞的嗎?」端著一盆熱水,白水遙打著哈欠往院裡走。雖然先前也少有睡懶覺的時候,但總還有一個盼頭,但這裡的人十分奉行一日之計在於晨的觀念,便是有假期也七早八早地就都爬起來了。

  走近雕花的木門,她歎了口氣,清醒了一下頭腦。

  輕緩地推開門,果然見到那人已經起床著衣了。連忙放下木盆,十分守本分地過去為主子繫上腰帶。

  低著頭,雙手環過那人的腰,近身的男性氣息讓她不由得頓了一下。

  終是老實地繫上,調整了一下掛著的玉珮,再次在心裡憤憤不平。

  本以為這輩子只會為老公整理衣服的,早上起床後,幫老公翻好領子,繫上領帶,那會是多麼甜蜜的事情啊。

  嗚嗚……現在卻每天都要幫「主人」系衣帶。

  她純潔的少女夢啊!

  依舊低著頭,讓開路,看著主子青色的身影走到水盆邊梳洗。

  適時地在那擡起的大掌上遞過布巾,再跟著走到椅子邊上,拿起木梳輕輕地梳理及腰的黑髮。

  一個大男人頭髮還那麼美。

  無聲地抱怨著,手下卻利落地以絲帶紮成一束,輕輕垂在身後。

  直至男子走出房間,她依舊沒有擡頭看過一眼。

  「終於走啦!嗯……好想睡覺啊!」嘴上抱怨著,人卻走到床邊利落地疊好被子,撫順床單,開始收拾屋子。沒有發現那人停在窗邊,低著頭不知在沈思什麼。

  半晌,收好屋子,白水遙端起木盆走出房間,頓了一下後又走回床邊,伸手把放得端正的枕頭扯了一下,順手又把平整的床單抓了一把,終於滿意,放心地走出了房門。

  天漸漸亮了,初秋的天氣正是餘熱,恐怕過不了一會兒艷陽就要高照了。

  她拎著木盆慢慢地走向廚房。這會兒正是主人們用完早膳的空閒,有事情的都出去了,沒事情的也大約有了去處。

  她的工作是伺候主子起床,外加伺候廳堂,如果沒有人來訪,一天是十分輕鬆的。

  「水遙啊,給你留了飯,快吃吧!」走到門口,同屋的玲香正在收拾碗筷,見她進來便停下手中的動作,轉身拿出事先留好的白粥。

  因為分工不同,她要早起伺候主子起床,而玲香則是到廚房幫忙準備早膳。

  等到她收拾好房間,剛好主子們也用完早膳,同屋的兩人常常是到此時才能見到第一面。

  「今天有你喜歡的小黃瓜呢,我特意給你留了一點。」下人們本都是在一起吃飯,而她一是早起吃不下東西,二是寧願有那時間再多睡片刻,所以常常最後一個才來吃。

  但是還好,玲香總是會細心地把沒碰過的留給她。

  「謝謝啦!每天都麻煩你。」伸個懶腰坐在桌前,白水遙端起面前的白粥慢慢地吃著。

  「哪有,不要那麼客氣啦!」不習慣聽到道謝,玲香臉上一紅。水遙每次都好客氣,一點小事就謝來謝去的,讓她好不習慣。

  有時她會不由自主地覺得,水遙的出身一定很好,說話很得體,人又很謙和,面對管家也不會像她們一樣不知所措,總是落落大方地微笑著。剛到府中的時候,明明對最簡單的事情都不曉得——窮苦人家的女兒是不可能連燒火都不會的。

  但若說是富家小姐卻又不像,水遙幹起活來十分利落,手上也有勞動過的人才有的痕跡,雖然很多常識不知道,但卻學得非常快,一般看一兩次後就做得十分順手,一看就是常常幹活的人才會有的靈巧,與小姐們單純的腦子聰明是不同的。

  「水遙啊,你真的不怕五爺嗎?」坐在凳子上看著水遙細細的吃相,玲香好奇地問道。

  她們剛剛來到府裡一個多月,一直被總管帶著四處學做各種工作和規矩,前幾天才開始正式分配到具體的工作。聽說五爺是家裡最不愛說話的,不是說多凶,但是卻總是掛著那麼淡淡的表情,眼裡也是淡淡的,讓人看了就怕。

  「不會啊,五爺又不咬人。」慢慢吞下口中的食物,白水遙搖頭輕笑著。

  「可是聽廚房的姐姐們說五爺的每個丫頭都做不久,常常沒兩天就會央求著寧願去洗衣燒飯呢。」要說能伺候主人怎麼輪不到她們剛入府的丫頭,但聽說早來的姐姐們都不願意去,所以才會從她們這批新來的選了做事最為靈巧的水遙。

  「呵呵,只要五爺不這麼早起,總算還是一個不錯的主子。」府裡的丫頭多是都只有十幾歲,對於那個不言不語的五爺自然心存畏懼,她是混了幾年社會的老鳥見的人多了,當然不會怕他。

  再說他越不愛說話,對她來講越省事。沒有做過丫頭,但好歹也看了那麼多年的古裝片,試探性地做著電視上的丫頭們需要做的工作,不管對不對,反正他也沒抗議,暫且認為她做對了吧。

  「咦?為什麼?大家都這時辰起床啊,我在家裡要更早的!」玲香不解地看看白水遙,實在不理解她的意思。

  「因為我愛睡懶覺啊,而且又沒休息日,想要補個覺都沒辦法。」漫不經心地戳著碗裡的白粥,以前從來沒有吃早飯的習慣,但這邊因為起得太早,不吃又撐不到中午,真是煩人啊。

  不遠處的小路上,一道青色的身影頓了一下,目光無波地看向窗子裡無知無覺的兩人,轉身離開。

  號稱天下第一家的白家,說起來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聽說白家的祖輩曾經當過武林盟主。

  又聽說同一輩有人也當了魔教教主。

  又再聽說混亂的江湖在這一家子的領導下,終於解除五十年的恩怨握手言和。

  從此,白家開始處於不敗之地,黑白通吃,一時間傳出白家將要一統江湖的傳言。

  而就在眾人紛紛猜測之時,白家宣佈了從此退出江湖。

  紛亂的武林一時間群龍無首,漸漸各自為政。

  但白家無敵的功夫,深厚的背景卻讓江湖中無人敢小看,雖然退出了江湖,但每次一有事,依然厚著臉皮前來求救。本著仁義的原則,再加上來人又多是有些交情,白家不得不開始調解武林糾紛。

  久而久之,白家成為了江湖中的中立者。不入江湖,卻幾乎成了江湖中的仲裁者,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方圓百�,無論是殺父之仇還是奪妻之恨,走遠了再打再殺。凡在白家地界私鬥者,將被全江湖追殺。

  江湖白家,天下聞名。其為天下第一家,當之無愧。

  身為堂堂白家的總管,不光要有能力,還要有極好的眼光。能服侍好各位主子,是他白福最為驕傲的事情,想他一個小乞兒可以有幸得老主人垂憐,帶回白家收養賜以白姓,更培養成為府中的總管,再造之恩實在無以言表。

  想當年啊……

  咳,想遠啦。

  成為總管五年,說來最讓他掛心的就是主子們的心意太難參透。不過以他從小侍奉主子的經驗來看,總的來講成果還算不錯,只是總有一件事讓他難以安心。

  「白總管好!」看著一個新進的丫頭禮儀得體地向他問候,白總管滿意地點了點頭。

  總算成效不錯,剛進府一個月就這麼守規矩,禮也施得標準好看,頭低得恰到好處,配上府中統一製作的丫頭衣裙,一看便是大戶人家懂規矩的丫頭,要知道下人的表現可以讓人對自家的檔次有所瞭解,看一個人家是否大氣,下人的舉止也是考察的一部分呢。

  不過不能把滿意表現得太明顯,要有威嚴才能管理這個大家。

  收住笑容,白總管昂首挺胸地背手在府裡漫步。

  這是他每日必做的工作,下人都是有惰性的,所以身為總管是要及時監督他們的工作的。只有讓他們知道他時時都在看著他們,工作才不會偷懶的。

  身姿筆挺地走向無波院,輕輕點著頭,回復下人們的一路行禮。

  不知道遙丫頭活幹得怎麼樣了?雖然新來的丫頭不應該這麼快服侍主人,但每次一想到五爺那淡淡的表情,他就愧得想去撞牆。

  他可是白家的大總管啊,雖然五爺從來沒有抱怨過,但那淡淡的一眼就夠他反省自己的了,每每想起都會愧疚得冷汗直流。

  家裡的七位爺身邊的丫頭童兒都是他精挑細選的,每每問起,都能看到爺們讚許的目光。伺候主人身側這工作可是重中之重的,畢竟他可是白家大總管啊,連爺們身邊都不能伺候舒心,別的地方做得再好又有什麼用?

  只是不管換了多少丫頭,只有五爺從來不滿意,雖然五爺什麼也沒說,但他身為總管只要一眼就能看出爺的意思。

  煩惱地抓著頭髮,白總管聽到腳步聲,迅速地整理衣冠恢復筆挺的站姿與冷靜的表情。

  「白總管好!」直到險些撞上那個站姿僵硬的人,白水遙才擡起頭,退後一步站定,輕輕一福。

  打從一開始就覺得這個總管很奇怪,好好的卻總是板著臉,但天生又不是那平淡的心性,最後搞得不倫不類,誇張得好像台上的話劇演員。

  「注意點啊,遙丫頭,咱五爺可是講究的主子,你老這樣漫不經心的,惹爺煩心可有你的好果子吃。」這個丫頭乍看平常,但在新進的丫頭裡面卻使得最為順手,常常不知不覺地就順著你的意思做下去了。不過等你放心之後,卻又常丟三落四忘記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只能說大處細緻小處粗心,讓人讚不得也罵不得。

  雖然有些擔心,但卻又實在難找更合心的丫頭,好好培養應該可以成事的。

  「是,總管。」低眉順目地應了一聲,白水遙乖順得像只小貓兒,心裡卻暗歎自己運氣不佳。明明想讓總管忘了她的存在的,卻這樣當頭撞上,實在麻煩。

  「五爺出去了?」滿意她的乖順,小心地問出來此的目的。

  「還沒,今兒個五爺好像無事。」暗歎口氣,本來每日梳洗過後便出去的人,今天在梳完發後卻動也不動,害她當著他的面,動作也僵住了一般,猶豫了許久,最後終於放棄日日的小動作,心情十分鬱悶。

  「是嗎?你先忙去。」聽著總管的語氣雖然狀似開心,水遙卻懷疑那裡面彷彿有著強顏歡笑的味道。

  深吸了一口氣,白總管做了一番心理建設,走到門口敲了敲。等了一下推門進入。

  那人輕眉淡目,臉是絕頂的俊,週身卻好像隔著一層薄霧,明明眉眼清晰地擺在眼前,但卻感覺雲裡霧裡一般。那目光淡淡掃來,沒有表情的臉上粗看朦朧,細看冒汗。

  明明從小看到大的人,卻常常不知如何形容他的容貌。少時總以為是自己在做夢,如今大了,卻是唯一一個猜不透的主子,彷彿對什麼都沒有興趣,不討厭也不喜歡。如果不是天天提醒自己,總感覺有一天會忘記還有這麼個五爺住在這。

  「給五爺請安,新來的丫頭伺候得如何?爺您還滿意嗎?」不敢看五爺的臉,看的時間長了,他總感覺會不小心睡過去。眼角的餘光打量著屋子,對於丫頭的工作略放了一些心,表面來講做得還算是利落。

  「嗯。」輕輕應了一聲,白五爺沒有理會總管彷彿吃了毒藥般吃驚的表情,淡眸轉向窗外。

第1章(2)  

  那個丫頭……長得和善卻不出色,只是看著還算舒心,不多言不多語,而且……好像不怕他。

  雖然不知為何總是換來換去,卻是時常換了丫頭他還沒記住先一個的樣子。會注意這個丫頭倒也不是特意的。

  少時性冷,是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的性子。不愛近人,且對大多數的事情都沒有感覺。後來漸漸大了,感興趣的事情越來越少,雖然同樣分擔著白家的生意與義務,卻時常只是一個發呆就過了一天。

  當這個丫頭送水進房時,他如常的沒有在意。府裡的人大多怕他,儘管他也不十分清楚,但老七總說他看人的眼神十分嚇人。不凶不冷不怒不笑,只是一掃便讓人不寒而慄。

  自顧地起床著衣,當陌生的氣息傳來方知是個新來的。

  府中的丫頭雖不得不來伺候梳洗,但卻極為膽小,雖換過不知多少,但同樣的都是放下水盆就躲到門邊,直到他離開才敢進來打掃。

  而這個丫頭卻一直站在他身側,突然拿起腰帶低頭環過他的身。

  白家的男兒兩歲習文,三歲習武。雖非十分刻苦,卻人人都有一身不錯的功夫,防範意識較強,經常看到她的身影接近,勉強停住下意識揮出已觸到她髮絲的掌。

  習武之人本就不愛有人近身,他更是想不起來除了自家兄弟,有多少年沒人與他這麼近了。還好留了幾分心力,沒有神遊天外,否則這個丫頭不死也要重傷了。

  分心之餘,丫頭已經繫好腰帶低頭調整腰間的玉珮。

  有些茫然,有些好奇。

  輕輕繫上的腰帶,擡手送上的布巾,輕柔梳攏的長髮……

  垂下眼,掩住那淡淡眼眸中的一絲迷惑。

  白家五爺終於在五歲之後再度嘗到有人伺候梳洗的滋味。雖然奇怪,但卻不會討厭。如水靜止的心湖,緩緩浮上一個小小的泡泡,「啪」的一下不見蹤影,卻引起餘波輕輕暈開。

  聽到總管的匯報,白大爺始終垂著的眼中終於閃過一抹興味。還未開口,一邊的小七已經驚訝地跳了起來。

  「什麼,五哥應了聲?我那個啞巴佛爺一樣的五哥?」白家小七爺抓著總管的衣領子大叫,五哥聽他說話都是十聲應一聲,小時還好,總算會看著人有一點點回應,這幾年卻越來越不愛應聲,看著人的表情總有幾分像在看螞蟻,讓人頭皮發麻。

  「正是,五爺雖然只是應了一聲,但小的已經好幾個月沒聽到五爺的聲音了,絕對不會記錯。」雖然已經平復了半天,但白總管想起那一聲回應還是不由得熱淚盈眶。

  「不得了,不得了,到底怎麼回事?大哥,五哥居然應聲了。」小七爺手足無措地鬆開總管的衣服,轉頭看向還穩坐在上位的大哥。

  「這是好事,叫那個丫頭進來。」白大爺雖然也很震驚,但畢竟是白家的主事者,表情上絲毫未變。

  不用想就知和那個丫頭有關。應了聲就代表五弟注意到了那個丫頭,倒並不是說五弟不記得旁人,但卻從來沒有上過心,彷彿在看完全不關己的小說,掃過便過了。更不要說近幾年,如果不是兄弟們死死纏著,放任下去,這個弟弟怕是連他們兄弟也不會放在心上了。

  收到總管的指示,一旁的丫頭已經飛奔出去找人了。不過片刻,氣喘如牛的白水遙已經被拖進廳裡。

  「給大爺、七爺請安。」莫名其妙被拖來的白水遙啞著聲音低頭行禮,雖只是進門前的一眼,也足夠她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了。一個小小的丫頭被白家主事召見,必然不是小事。要是那麼容易見,大門外就不會排著那麼多的江湖人了。

  誰都知道,白家仲裁江湖恩怨無私公正,但卻需要上帖子先行通報,藉以評判事項大小,接見快慢。雖然會有人專程通報,但為了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本就專程來求見的江湖大爺們,多半都乖得像只小兔子一樣守在門口,賺爽了一大批擺在大門外的小販。

  「擡起頭來。」

  「是。」在心裡歎了口氣,白水遙擡起頭。目光輕輕掃過主位上的白大爺,餘光中見站在一旁的白七爺,像條小狗兒一般,興奮得恨不得撲上來,心中再歎,不知她到底做了什麼事,居然讓他們這麼興奮?

  「你叫什麼名字?」穩坐主位之上,白大爺快速打量了一番後方緩緩開口。

  「奴婢水遙。」

  「家住哪裡?因何進府?」

  「水遙家住北方無名小島,因雙親過世前來尋找遠房的姑母。不料並未尋到,而且用光了盤纏,弱小女子無以為依,正好遇見總管大人正在招工,奴婢才有幸入府。」躲過白家大爺那尖銳的目光,明明一張平靜的臉,但那目光卻刀子一般的鋒利,不愧是白家的當家之人。

  「覺得白家如何?」目不轉睛地看著站在下邊的那個丫頭,單薄的身材卻有筆挺的站姿。口稱奴婢卻毫無卑微的感覺,卻也不似那些心高氣傲的人那般帶著屈辱或不屑。

  好一個小丫頭,白七爺好奇地看著她的臉,心裡輕讚一聲。聲音溫順對答如流,被大哥那樣看著,他說話都常常會打結,這個小丫頭居然神色如常,不卑不亢。

  「待下寬容,不欺弱小,是好主家。」

  「是否識字?」滿意地點點頭,白大爺放軟了神色,心中已有計較。

  「粗通文墨。」

  「從今天起,你搬到無波樓,不用再做其他事情,唯一的工作就是跟在五爺身邊。」緩緩浮上一絲微笑,雖然身份不明但卻讓五弟開了口,那便不能再放走。在他的逼問之下,還能不卑不亢對答如流,曉以時日定然可以成為府中的得力助手,如今最優先的便是五弟,能讓五弟注意到,便是不利於白家的人,他也不能放過。

  「是。」雖然不動聲色,心裡卻早已經咒罵連連了,她明明什麼也沒有做,怎麼這身份卻一升再升呢。

  府中的丫頭分為三等,最低的洗衣燒飯,最是辛苦。中間的伺候主人衣食、收拾房間、接待訪客,算是近身丫頭。最高的是貼身丫頭,伴在主人身邊,雖然勞心伺候,卻也高人一等,前途最是光明。

  初到此地時幾乎嚇傻了她,但思考了半日後卻發現,這裡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這個年代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能做的事情有限,也不可能有大的成就。也許這就是老天給她的機會也不一定,平庸地過一生,不再努力工作,也不能有機會努力工作。

  自認沒個好體力做粗使丫頭,貼身丫頭位高權重容易出問題,想來只有近身丫頭不太累也不太會引人注意。

  所以才會在進府時用了點心力,讓自己看起來有點能力又不是太完美,讓總管記得又不會太出色,果然如她所願地在考核期過後被分做近身丫頭。

  本以為大戶人家的貼身丫頭挑選定是十分嚴格,沒有一定的資歷與能力是不能跟主人的,她倒也不認為會出差錯。

  工作簡簡單單,不用再做事細心揣摩,可以容忍犯點小錯,忘點小事,輕鬆地過上幾年,回不去便尋一個老實的男人嫁了,回得去,想也不會有人記得自己了,未來似乎開始變得完美。

  溫順地退下去,低頭走到僻靜的角落後,白水遙擡起滿是鬱悶的臉,無奈地望著天發呆。

  為什麼?為什麼?

  她明明只想混在丫頭中賺一口飽飯,睡一夜安穩,什麼大錯也沒犯,什麼大功也沒立,為什麼會被注意到呢?

  答應成為五爺的近身丫頭,本以為就算混日子也不會有人發現,為什麼會成為二十幾年來唯一被看好的丫頭呢?

  被白大爺接見,成為第一個搬入無波院的丫頭,說她能平靜度日,真是打死也不會有人相信了。

  收拾好心情,白水遙緩步向丫頭房,認命地準備收拾衣服。

  「水遙……」正在低頭沈思當中,就被人撲過來抱住,尚未看到人影便聽到那帶著幾分擔心的輕喚。

  「怎麼了?」擡頭一看,果然是玲香。不知為何神色擔憂地看著自己。

  「我……我聽說你要搬到無波院是嗎?」聽到別的丫頭聚在一起小聲談論這個消息時,玲香不由嚇了一大跳。明明聽說五爺不愛人接近,幾位爺從不滿十歲就都有了自己的貼身丫頭和童兒,只有五爺至今不讓人住進院裡,只是每日由近身丫頭伺候梳洗,卻從不曾有人跟隨在側。怎麼會?怎麼會突然要水遙去了呢?

  「是啊。」無奈地笑了笑,這消息傳得可真是快啊。

  「啊……為什麼會這樣?水遙……」玲香聽到水遙承認確有此事,心都要揪起來了。五爺那麼嚇人,水遙一定會被欺負的。如果是她的話,想想五爺那嚇人的眼覺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沒什麼啊,我伺候了五爺幾天一直都很好,沒有她們說得那麼嚇人的。放心吧!」知道府裡的傳言是如何,所以也明白了這好心的姑娘為什麼這樣擔心。

  細想下,其實已經好幾天了,她一直沒有仔細看過這位五爺。

  每每都是低著頭,或者平視他的胸。這人長得實在很高,雖然對男人的身高沒什麼眼力,但粗略估計也有一八五左右。以一個丫頭的身份擡頭去看主人的臉,不用想也知道不是太好。

  更不用說她本以為自己會同前幾任丫頭一樣,沒兩天就可以走了,便也一直沒把這個五爺放在心上。

  現在想來,記得最仔細的怕也就是為他梳發時看到的隱隱側面了,印象中應該是一張十分好看的臉,畢竟那時注意手中漂亮的頭髮更多一些,這面容實在記得不多。

  一個人不多話本就會有一股子難以接近的感覺,這個五爺又是極為的少言,十幾歲的丫頭摸不清主人的心思本就害怕,傳來傳去說這五爺是老虎也會有人信的。

  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若在那邊,應該還是萬事不懂的孩子,在這裡卻要小心伺候主人的起居,猜測上意,也真是怪可憐的。

  「可是……」

  「好啦,幫我收拾東西吧。放心吧,五爺又不是老虎,吃不了我的。」伸手拍了拍玲香的臉,雖然只相處了一個多月,但卻這樣為她擔心,心情不由得好了一點。

  明明只是偶然被分在同一個房間的兩個陌生人,卻這樣的真心以待,讓她心中一暖,水遙微微展開笑容,牽起她的小手繼續向前走。

  「水遙你真好。」看著她溫柔的笑容,玲香心裡終於好受了一點。雖說相處時間不長,卻不由自主地想要親近她。水遙的長相算不上頂美,卻自有一股溫和的氣質讓人心情愉快,不知不覺就想要依賴著她。

  初來府裡時,大家多半都是首次離家十分害怕,坐在她身邊的水遙卻只是那樣溫和地問她的名字,從哪裡來,短短幾句,大家便全都放開了心思,開始輕聲談笑一掃不安。

  水遙卻不再說話了,只是微微笑著認真聽著大家的話。

  她忘不了,那第一次除卻家人的安全感便是水遙所給的。如今她搬到無波院,雖說還在府中,但跟著五爺的話,怕是兩人再想安穩地說上幾句話都是十分困難了,想想便覺有些傷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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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2-22 21:30:52

第2章(1)  

  耳邊傳來的鳥鳴清脆悅耳,陽光打在臉上,溫溫的十分舒服。

  懶懶地翻了個身,閉著眼伸手在床邊摸索著,原本會落在床頭櫃上的手撲了個空,觸感有些微涼的布後是空空的一片。

  疑惑地睜開眼睛,入目的是青色的一片布幔。仔細看了半晌,才猛然想起身在何處。

  雖然感覺自己似乎一躍而起,但實際上她也只是抖了一下,人依然完好地躺在床榻之上。緩緩地坐起身子,白水遙眼神呆滯地看著地板,又愣了半晌才僵硬地爬下床。

  頭腦已經清醒,但整個人卻像一部快要當機的電腦,雖然下達了指令,卻遲遲無法執行。

  半閉著眼做了簡單的梳洗,端起昨晚就放在一邊的水盆,走出房門。

  愣愣地看了看天,實在分辨不出這時辰到底是怎麼算的。不過光看這陽光的強烈程度就可以知道,天已經不早了。

  往日都是睡在下人房,好幾個人睡在一個房間,從不用去想什麼時辰問題。她的睡眠質量不是太好,只要有人起床就會醒過來,大家一有動靜,那也就代表快到時間了,眼睛雖沒睜開,但腦子已經在清醒當中了。

  如今她一人睡在這,安靜又舒適。

  常常一覺醒來,天便已經大亮了。

  推開房門,那人依然如常地坐在床邊。

  陽光灑滿房間,床邊的那人手持一本書,無聲無息地坐著,大約是聽到了聲音,便擡頭看了過來。

  長得漂亮但無女氣,眼睛本是細長勾人的輪廓,卻因為眸色極淡又無波,顯得十分清冷。雖然看著自己,但目光中沒有一絲感情,不是冰冷而是淡漠。

  要形容的話,就像無意識地看著一張白紙,看到了,但也沒看到。

  明明其中映著她的身影,卻彷彿只是通過鏡子的反射看著自己。

  說是在看人,她卻覺得更像一個人偶娃娃,擁有漂亮的眼睛,卻只是倒映著眼前的景物,無一入心。

  自做了這貼身丫頭,她也不得不瞭解一下這個主子,卻發現這人就像一部精確的機器,定好程序便開始執行。

  有人來送水,便起床梳洗。收拾完畢,便自去飯廳吃飯。

  然後回到院裡,有人送賬本來,便會一口氣查完,沒人來的話,便是發呆一整天。

  書是她塞給他的,晚起次數太多,再發現這人雖然起了床,不見她來就只坐在床邊發呆,不責罵也不說話,彷彿她不進門,這程序便啟動不了一般。

  心虛連同不忍之下,塞了書給他,畢竟總比發呆好一點。

  在全然的放任之下,這心虛已經因次數太多基本消失了。要不怎麼說人果然是惰性十足的物種呢。

  伺候完梳洗,白水遙手腳利落地收拾屋子,那人則如常去了飯廳。

  白家的幾位爺都在商舖裡各司其職,大約是因為他的少言,這最不用說話的查賬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會有人定期送過賬本給他查閱,有問題依舊無話,勾上一筆便會有人惶恐地捧回去了。

  見識到了這位白五爺,她算是知道了什麼叫惜言如金。

  至於伺候梳洗也罷,收拾房間也好,甚至於平日的接待送賬的掌櫃等事情,對她來說簡直就是輕鬆得想要撓牆打發時間。

  暗暗笑罵自己實在是天生的勞碌命,沒活幹還不滿意。

  有了大把大把的空閒,白水遙開始自己找樂子。

  一本書,一杯茶,一個發呆,一個悠閒。

  一日一日便這樣過去了。

  被告知這個消息時,白碧波正在與大哥話家常。

  其實說是「話」家常,卻也只是聽大哥在說罷了。

  這個習慣是自小便有的,幼時因他身嬌體弱,自有記憶時便有大半時間躺在床上。哥哥們做完功課後,總會有一人來陪他說話。

  後來,離府醫病幾年沒有回來,卻也都兩三個月便有一人來陪他幾日。

  再後來,回到府中,大約是怕他終有一日會同師傅說的那般,淡了親情,沒了牽掛,離家避世。

  兄弟們依舊如幼時一般,每日輪流來與他說上半個時辰,大哥更要求他進鋪裡做事接觸人群。

  不管是否願意,他終是漸漸地聽不進兄弟們的話,漸漸地感覺不到親人們的情誼。

  不是忘記了家人給予的溫暖,而是漸漸無法再感覺那份溫暖。

  終有一天,他會同師傅說的那般,無心無情最終離了這世間吧。

  「五弟,大哥知道你不愛熱鬧,但依規矩咱家的子弟都有義務,今年是你四哥,下一次便是輪到你去了,先隨著你四哥去看看,習慣一下也是好的啊。」看到五弟終於拉回的注意力,白大爺有些心虛地笑了笑。

  他不甘卻也無奈。

  幾年的時間,他原本可愛的五弟便淡了情冷了性。

  初時還能與自家兄弟親近一些。

  這幾年,親眼看著他漸漸地應了他師傅的話,變得無心無情。

  雖明知沒有辦法,卻也想趁五弟還肯聽話的時候,再努力試試。

  武林大會每四年一次,地位超然的白家自是不可或缺的公正人選。

  白家家訓,凡白家弟子均有義務維護武林平衡,此次輪到四弟,白大爺思慮了一下決定讓五弟同去,不期望他真的去幹點什麼,但在外走走,總好過在家獨處。

  苦笑了下,白大爺看著五弟清澈卻無波的眼眸,心中悶悶地痛著。

  照著眼前的發展速度來看,那一天也許就要到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讓他最後看一看外面的天地吧。

  呆呆地看著大哥眼中一閃而逝的痛苦,白碧波習慣性地點頭,早先會讓他覺得傷心的眼神,如今也快要沒有感覺了,明明記憶告訴他,這是讓他痛苦的事,心中卻不再有感覺。這該就是師傅說的無心無情了吧。

  「遙丫頭,你便跟了五爺去,一路上要小心伺候,知道嗎?」轉頭看向立在一邊的白水遙,白大爺輕聲叮囑道。

  「是,大爺。」白水遙輕輕應聲,有點小開心。小說中的武林大會她還是很好奇的,至於眼前過於詭異的兄弟談心,便也裝作沒有看到。

  淡淡地又談了一會兒,估計這自說自話白大爺早已習以為常,雖說見這平日高深莫測的白大爺,變得像長舌婦一樣喋喋不休十分有趣,但自跟了五爺後,便天天有一位白家少爺到眼前表演,日子久了也不那麼有興致了。

  往日在廳堂侍奉茶水時,她只要聽聽武林故事,發發呆補補眠便很快過去了。

  而今同樣一旁侍奉,但卻只能頂著睡足的腦袋看白家幾位大爺搞笑。

  而且這書房比起廳堂又小上太多,不似那裡偷偷地笑上一下也無人察覺。

  略微覺得此去其實也不錯,這也應該算是出差吧?

  見識一下神秘的江湖,能去外邊玩一玩總比窩在這裡好一點。

  不過武林大會不知道都會幹什麼?

  快速搜索了一下腦中關於武林大會的小說,白水遙總結了一下,得出結論。

  同樣是比來比去,大約會像運動會一般吧。

  也許不同的就是,把跑步變輕功?標槍鉛球變暗器?

  想著想著,白水遙不由得輕笑出來,雖然只是輕輕的氣音,卻逃不過武功高強的二位白爺的耳目。

  循聲看向獨自在那裡傻笑的丫頭,卻只見她眼睛呆呆地望著一邊的柱子出神。

  白大爺見到弟弟眼中閃過的一絲波動,心中感慨萬千。

  這種奇怪的丫頭實在讓人不注意也難啊,能入五弟眼的人大約也是不太正常的吧,又或者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物以類聚?

  白雲風行四,人稱四爺。

  白四爺的名聲響亮並不是因為他是白家四爺。

  聽說這白四爺打十六歲便開始闖蕩江湖,憑著身世神秘、武功高強、待人有禮且相貌非凡……總之就是人中之龍,魅力無限地電暈了滿江湖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

  僅混了大半年,白四爺便成為江湖上頂頂有名的年輕少俠,只可惜如來時一樣,突然神秘失蹤的白四爺,傷透了一地的芳心。

  當這位少年才俊再出現時,那已經是一年後了。

  這時大家才知道,這前程似錦的少俠居然是鼎鼎有名的白家四少。

  感慨之餘不由得點頭承認,果然是白家的少爺啊!

  就說嘛,哪有別人家能出得來這麼有出息的孩子呢?

  江湖人都知道,四爺是位溫文爾雅,武功高強,風度翩翩,待人親切的年輕少俠。

  如果不是白家不入江湖的家規,弄不好這武林盟主就是他啦。

  儘管在外威風,在家裡白四爺其實還是一個比較乖的寶寶。

  他不怕爹娘,但卻不敢惹長兄如父的大哥。

  他的爹娘早先一直在忙五弟的身體,再後來便是生了小六小七,至於他這個不大不小身體健康的中間人,基本是由大哥管教長大的。

  可以在他十六歲還打他屁股的大哥,他是真的打心眼裡敬畏的。

  雖然那是因為他不告而別,違反不入江湖的家規跑到外邊放肆了大半年。

  不過被幾位哥哥押回家時,一向穩重沈著的大哥還沒等他進門,抄起傢夥就這麼打了過來,嚇得他拼了小命躥上了房,倒也不是怕被打,但是大哥居然當著一幹人等的就揮著傢夥過來了——他總是還要給弟弟在下人那留點面子嘛。

  不敢跑遠,卻也不想被這麼多人看熱鬧,兄弟倆駕著祖傳的輕功,上下翻飛地圍著院子跑,比起黑著臉等著訓人的爹娘,大哥追得他滿場跑的樣子更讓他心有餘悸。

  被告知此行要帶著五弟時,儘管想要吐血,但白四爺還是不敢有任何怨言。

  要說這五弟,可以說是繼大哥後最讓他頭疼的人物。

  只長了兩歲的他本是有些討厭這個弟弟的,嫉妒父母的關注全都在他一人身上,明明已經奪走了父母的關愛,卻連唯一放他在心上的大哥也要更關心他一點。

  不情不願地牽著哥哥的衣角去看望那個弟弟時,十次有八次是在睡覺,卻總是得到哥哥心疼的目光。他不甘心,不甘心……

  再長一些,懂得了那個弟弟不能像他一樣走出房間,明明他都已經開始上學堂了,那個弟弟卻和之前相比沒長大多少,只是不再一直睡覺,人卻還是小小弱弱的樣子。

  在哥哥的命令下,他開始被迫獨自去看那個討厭的弟弟,還要陪他說話。

  儘管不願意,他卻還是乖乖地聽哥哥的話,每日去看望。

  只要去時他沒有睡覺,就會羞羞地笑著喊他「四哥哥」。

  細細的聲音像只小貓兒,有氣無力,卻也嫩嫩的讓他的心裡開始癢癢的。

  他也是哥哥啦!學堂裡的小季子天天說他的弟弟多麼白多麼軟,明明是個只會流口水的小傻瓜,要說白白軟軟的也應該是他家的這個才對。

  孩子的心很容易被轉移,本來討厭的那個弟弟,開始讓白雲風有了做哥哥的心情,他一定會像哥哥一樣,成為一個好哥哥。

  就算那時的他並不太懂,這個弟弟為什麼從來不能下床,總是在睡覺,天天喝很苦很苦的藥,總是讓娘親看著他的睡臉落淚,總是讓大哥露出疼惜的眼神。

  但是卻開始學做一個好哥哥,陪弟弟說話,告訴他外邊的天地,孩子們的遊戲,看著他聽得入神閃閃發光的眼睛,豪氣地告訴他:「等你好了,哥哥會帶你出去玩。」

  相差兩歲的兩人很快成為家中最親近的一對,每日下了學堂,白雲風總會跑過來,對他說白日裡發生的趣事,給他帶新的玩意兒。以至於當白碧波被他師傅帶走時,七歲的白雲風險些直追孟姜女,哭垮了白家的院牆,最後總算在當家大哥的威嚴下才漸漸平息下來。

  再看到五弟時,他因為治病變得越來越僵硬的臉皮和越來越無神的眼睛,讓白雲風真正感覺到了身為手足的心痛。

  所以儘管覺得自說自話有點太丟臉,白四爺還是乖乖地輪值那半個時辰的話家常。

  不過,在家裡是輪值,有眾兄弟一起丟臉也不覺得,這一去只有他自己,更恐怖的是出門在外不如家裡,一不小心被外人看了去,那他白四爺也不用活了。

第2章(2)  

  但是,當家之所以叫做當家,還是有些原因的。

  白四爺儘管不大情願,還是要乖乖地帶著五弟一起出門。

  出發的時候比起預計的多了一人。

  聽說四哥此行要去武林大會,一直被大哥帶在身邊,關在家裡的七少爺坐不住了,沒等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來央求大哥同意,一向欺負他的四哥這次卻大力支持他的同行,方讓原本猶豫的大哥點了頭。

  不過他七少爺可不管這些,只要能見識見識武林大會,並離大哥遠一點,讓四哥欺負一下也沒什麼的,小爺他盼著闖蕩江湖很久了。

  興奮地從車窗向外看,七少爺雖然不滿要坐在車裡與冰人一般的五哥同坐,但大哥發了話不讓他騎馬,所以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在車裡比較好。少出遠門的七少爺暫時還是很滿意的。

  長歎口氣,白四爺鬱悶地看著身後的馬車。

  往日出來他都是孤身俊馬一路瀟灑,但這次卻拖家帶口,還掛著一輛馬車在身後,丫頭童兒帶了一堆。意氣風發的江湖行,變成了全家去郊遊。

  原本的瀟灑公子淪為保姆,怎是一個慘字了得啊。

  一路看著風景,好動的白雲玉不一會兒就厭煩了。

  暫時還不敢去惹黑著臉的四哥與號稱閉目養神實際在發呆的五哥。

  亮晶晶的眼睛轉了一圈,看到坐在一邊垂目無聲的丫頭。

  「遙丫頭,咱們來玩吧?」湊到白水遙的身邊,白雲玉可憐兮兮地拉著她的手。

  在白家他最小,長得又可愛,小丫頭們見到他都會又笑又臉紅,年齡大的丫頭婆子們也都恨不得過來疼疼他。

  這個丫頭見了幾次,總是低著頭,垂著眼。看似溫順恭敬,卻總覺得丫頭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七爺想玩什麼?」看了一眼小狗一樣看著她的七少爺,白水遙溫順笑道。

  這個白七爺剛剛十五歲,正值年少愛玩,因為家中最小十分愛撒嬌,再加上長得可愛更是被一家子寵著,每次看到他就會覺得在看一條搖尾巴的小狗兒。

  對孩子沒什麼辦法的白水遙雖然面不改色,但心裡總是不由得想要歎氣。

  「遙丫頭,我問你,你覺得七爺我帥嗎?」學著戲裡的惡少托起丫頭的下巴,白七爺玩得很開心,這是他同丫頭玩的遊戲,每每碰到新的丫頭,總要來上一次的。

  「七爺長得俊。」白水遙不慍不火地笑道,既不掙也不動,彷彿被調戲托著的不是她。

  「不好玩啦。」見她完全不像府裡的小丫頭一樣笑著臉紅掙開,白七爺很沒成就感,不依地嘟起嘴。

  「遙丫頭,你多大了,許人了沒有?」瞪了半晌,見她只是溫和地笑著,白雲玉忍不住又抓著她想要聊天,雖然總感覺這丫頭很不把他放在眼裡,但又挑不出毛病,真是怪啊。

  「水遙年過雙十,尚未許人。」白水遙臉不紅氣不喘地將實際年齡減下幾歲,卻也是比一般的丫頭們老了許多。

  「啊,你已經那麼老了嗎?居然和五哥一樣大?」白雲玉驚叫一聲,叫罷又連忙掩口,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眨呀眨的。

  二十歲的丫頭還沒嫁人,多半會有什麼隱情了,雖然愛玩,但天性還是很善良的白雲玉怕傷了丫頭的心。

  「奴婢的年齡確是大了些,希望七爺不要嫌棄奴婢手腳笨拙。」垂下眼掩住情緒,白水遙心裡一驚,原來他才二十歲嗎?

  「沒、沒嫌棄。遙丫頭……咱玩棋好不好?」見她垂眼不再笑,白雲玉連忙拉起丫頭的手,擺出最誠懇的笑容,他白七爺逗丫頭只為玩笑,卻是從來只逗笑不逗哭的,溫柔體貼可是他白七爺的招牌啊。

  「七爺見諒,奴婢不會下棋。」淡淡的口氣聽不出喜怒,但頭卻還沒有擡起。

  「那、那吃點心?」他訥訥地看著依舊垂著眼的丫頭,放眼看了看四周,實在想不出這小小的車廂裡還能玩什麼。

  「謝七爺,奴婢不餓。」擡手忍住小小的哈欠,聲音帶了倦意。

  「那我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好不好?」見她垂目掩口,遮住大半表情,他知道一定是傷了她的心了,不是要哭了吧?

  他最怕女孩子哭了,本來那麼可愛的丫頭,一哭起來都嚇死個人。

  白雲玉有些心虛地看了看五哥,見他依舊閉目沒有反應,放心地吐了口氣,放開丫頭的手乖乖地坐在一邊,乖乖地安靜看著窗外,扭得脖子都要僵了也不敢再說話。

  他最怕丫頭哭了,他的家中沒有姐妹,唯一的女性便是娘親,早年娘親一想起五哥便會哭,哭得那麼傷心老是要勸很久,所以一見女兒家哭便會又急又怕。

  懶懶看了一眼滿臉心虛的白雲玉,那個被以為傷心的丫頭淡淡地勾了下唇角,閉上眼睛開始補眠。

  今天要上路,起得比往日早許多,真的有些困了呢。

  一邊閉目養神的白碧波緩緩睜開眼睛,正好看到那丫頭唇邊來不及收回的笑容,漂亮但色淡的眼中無波,在丫頭漸漸平緩的呼吸中又緩緩閉上。

  原來……他們一樣大嗎?

  武林大會,每四年定期舉行一次。

  為期月餘,彙集天下英雄以打擂台的方式,凡報名者均可參加,最後選出功夫最高的、德行最好的為武林盟主。

  舉辦方每次不同,一是為公平公正,二是這種風光事情自然是大家都想攬到手,誰也不服誰的結果便是輪著做莊。

  武林大會可謂江湖第一大活動,又是為選拔武林盟主。想在江湖上混,這可是最為容易出名的方法,就算得不了頭籌,能晉級到前幾位也是大大有面子的。

  離武林大會開幕還有三個月之久,但一路行來已經看到許多江湖打扮的人,緩緩向此次舉辦地點匯合。

  今次的主辦方是有江南第一樓之稱的劍氣閣。能夠承擔武林大會的籌辦,也必是頂頂有名的幫派才做得起來。

  還有三月之久,白雲風拖著這一幹人等也不急著趕路。

  一路上好吃好喝,天未過午便要進酒樓休息吃飯,太陽當空便要打尖住店,果然是當成郊遊了。

  出行當晚,白七少便知道了四哥難得好心幫他的目的,雖然恨得牙癢卻也只能乖乖地答應,在外這段時間獨自承擔與五哥談心的任務。

  欲哭無淚地在心裡抱怨四哥的陰謀,白雲玉卻不敢在五哥面前提起一字。

  他的五哥離家時,他還沒有出生,等從小聽到大的五哥在他九歲那年突然出現時,白雲玉承認與他心中的形象是有極大落差的。

  聽幾位哥哥的描述,他的五哥天生心病,從小便臥床不起,卻是一個粉嫩嫩的喜歡害羞笑著的乖娃娃,即使長大,想也應該是一個溫柔俊美的少年公子。

  那一年,當他興沖沖地跑去準備兄弟相認時,五哥那冰冰的眼神狠狠地打擊了白雲玉幼小的心靈。

  「五哥啊,今天坐了一天的車,真是很累啊。」深吸了口氣,白雲玉擡起頭,擺出最真誠的笑容開了頭。

  習慣無視他五哥淺眸中的無神目光,白雲玉笑得分外甜美。

  「其實咱們今天一天都處在一塊,真是不知道有什麼可說啊,不過總還是要說的。」

  「五哥,你說四哥他多壞啊,總是欺負我,對吧……」

  「五哥,大哥也老是把我當成小孩子,其實我早就長大了,對吧……」

  「五哥,原來遙丫頭已經二十了啊,我一直以為她也就十八歲呢……」

  梳洗完畢,白水遙停在房門外,聽著裡面神經質似的喃喃自語,一時間愣在了那裡。

  就算不想聽,主人的秘密總會在下人中流傳開來。

  做了五爺的丫頭,眾人雖然不敢接近他,但總是免不了好奇的心思,東一句,西一句,流言也好真事也罷,那人的事情就這樣一點一點地傳入她的耳中。

  聽說,那人是天生的心病,活不了多久……

  又聽說,那人五歲便離了家去醫病,再回來時已經變得似人非人,無心無性……

  還聽說,那人的兄弟費盡心力想以情動他,卻沒有效果,那人早晚有一天會沒了人性成瘋成魔……

  不知是真是假,卻隱隱地鑽入心中,那人沒有表情的臉,沒有反應的眼。無事時便發呆,做事時也如機械一般的沒有任何自主意識。

  冷眼旁觀那人的兄弟日復一日地自言自語,那人人偶一般的沒有回應。

  心底最柔軟的那一角,不由得微微刺了一下……

  苦笑著歎了口氣,低喃著走開。

  白水遙啊白水遙,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你還不能自控嗎?

  凡事莫用心,莫認真啊,莫認真……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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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2-22 21:31:41

第3章(1)  

  清晨,天還沒有全亮,趕路的行人們便開始踏上行程。

  各家店舖在灰濛濛的天色下逐漸忙碌起來,不時地見到不得安睡的小夥計們打著哈欠打開店門,人卻還閉著眼睛。

  樓裡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偶也有些早起的客人吆喝著小二送洗臉水的叫聲。

  睜開眼睛,進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布幔。

  他推被而起,呆呆地看著門。

  熟悉的腳步聲傳來,他下床穿上衣服坐在床邊等她進來。

  聽著她邊打著哈欠邊低低地抱怨著,隔壁的人起得太早,睡得太晚,好懷念在府裡的時候之類的話,混沌的心神漸漸清晰起來。

  除了小時因病無法起床,自跟隨師傅修習起,他便日日在同一時辰起床。

  穿衣、洗漱、用膳、吃藥,然後便是長時間地練功,沒有一日不同。

  回到家後,他發現如往日一般自己動手打水洗臉,總管會跑來哭沒管好丫頭,丫頭也會哭沒伺候好主人。

  此後他便日日等著丫頭過來送水,不知過了多久換了這個丫頭。

  她每日都在不同的時間過來送水,偶爾心存疑惑,卻也只是一閃而過,並未放在心上。

  早早晚晚也罷,時間於他並無太多意義。

  看著那個丫頭開門,垂著頭放水在架子上,人靜靜地立在一旁。

  除了不是站在門邊一副要跑的樣子外,明明一切都和往日的丫頭沒什麼差別,但他卻不由地注意了過去。

  不同於努力集中精神聽著兄弟們的話,只是自然而然地便注意了她。隔了一團霧氣的心神也開始漸漸清晰起來。

  靜立了一會兒,沒聽見他站起來的聲音,白水遙有些疑慮地擡起頭,卻見那人不聲不響地正站一邊看著自己,忍住提到嗓子眼的尖叫,連忙垂下頭調整心情。

  怎麼無聲無息的?嚇死人了。

  偷偷做了兩個深呼吸,白水遙走過去為他繫上腰帶調整墜飾,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這個人明明就同精確的電腦一般,每日都不會有多餘的動作,今兒個卻突然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實在不是好現象啊。

  正在梳發的手下意識地摸上光滑如緞的長髮,她低低歎了口氣。

  對於隱隱升起的在意,心中響起警鐘。來到這裡太久,日子過得太過悠閒,所以她似乎失了警覺。

  那人總是不言不語。本來一開始還故意丟三落四小錯不斷,漸漸地她居然可以真的放鬆心情,恣意地晚起、偷懶、看書、喝茶,不經意間突然發現自己在他面前沒了偽裝,做了自己。

  茫然地注視著他的側臉,白水遙苦笑了下。也許就是因為他的不言不語,機械般的生活方式,她居然漸漸習慣了他的存在,偶爾會猛然驚覺自己彷彿在獨處一般輕鬆。

  危險啊!但是明明感覺到了危險,卻依然無法在他面前板起心神。

  車子已經走了半個時辰,無事可做又不敢亂說話,他只能看看風景,看看人。車裡的兩個人比賽一般地沈默著,好動的白雲玉如果不是家教良好早就要尖叫發洩了。

  眼前的丫頭很怪,比之前還怪,白雲玉觀察了半晌,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

  早上一起來,這丫頭雖還是如常地垂著頭做事,卻怎麼看怎麼怪異。

  彷彿在掙紮什麼似的,頭也垂得比往日略低一些。

  似乎……似乎週身都瀰漫著一股子拒絕的味道。

  「遙丫頭啊,你不舒服嗎?」身為最小的孩子,長在大人身邊的白雲玉對人的情緒十分敏感。

  「謝七爺關心,奴婢沒事。」頓了一下,她緩緩地開口,頭依然沒有擡起,卻迎面撲來一股子陌生的氣。

  「是嗎?」湊到丫頭跟前,白雲玉歪著頭想看她的臉,他對於自己的直覺是很有自信的,身為最小的孩子,他雖說最受寵,但幾個哥哥卻都是高興起來隨你鬧,一旦不順心,那第一個倒黴的便是他這個老小的。

  托起丫頭的下巴,白雲玉仔細端詳,明明是一張帶著微笑的臉,卻總感覺不對勁。而且那笑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讓人有點毛毛的……

  感覺到陌生的氣息瀰漫在車廂裡,白碧波緩緩睜開眼。

  觸目所及的還是七弟與丫頭,但那感覺卻彷彿有另一個陌生人在這裡一般。

  很陌生,卻似乎還有一點熟悉……

  淡眸看向丫頭,見她看到自己的注意神情一僵,快速地低下頭,又馬上擡起。

  如常的笑容滿面卻讓人感覺不舒服。

  兩人對視了半晌,白水遙在心裡暗歎口氣。

  望進那無波的眸中,明明沒有神情,卻能明顯感覺到他的不滿。

  是不滿她虛偽的笑嗎?

  無奈的感覺在心中蔓延開來,明明還是陌生人,明明連話都沒說過幾句,明明沒有任何神情。她卻可以感覺到他的意思,難道真的是靠太近了嗎?明明那麼一個無感的人,卻可以敏銳地發現她的偽裝。

  漸漸堵上心頭的氣讓人無法呼吸,壓抑得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日子。

  垂下眸深吸口氣,她強迫自己不再去看那有如沈潭的眼眸。

  無論她做什麼都沒有反應,太過像一個美麗的人偶娃娃的他,讓她產生了錯覺。

  靜靜的,美麗得不似一個活人,所以才漸漸放鬆了心防嗎?

  無法控制的懊惱襲上心頭,她拾起手邊的書丟到他的身上。

  他接了書,又看了看她。

  她的臉上依然掛著笑容,但眼神卻生氣勃勃似有一團火光閃耀。

  那不舒服的氣,終於消失不見。

  打開接到的書,他記得她曾說過,沒事做時可以看書打發時間。

  那麼,她丟書給他,那便是要他打發時間的吧?

  白七少雖然安靜地假裝看風景,但心裡還是沒有放下剛剛的疑惑。眼角一直偷瞄著那兩人的動靜。

  咦!五哥居然盯著丫頭……

  啊!顧不得自己在偷看,白七爺雙目暴睜扭頭看著兩人,那丫頭居然……居然拿書丟到他五哥的身上,而他五哥居然就那樣接下,打開,看了下去?

  感到一股眩暈襲過,托住自己備受打擊的頭,白七少爺呆呆地看著車裡的兩人,各守一角一人一本就這樣開始看書?

  天啊!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於超出理解範圍的事件,白七少十五歲的幼小心靈很受傷。

  到底怎麼回事啊?

  托著昏沈沈的頭,白雲玉爬出車廂坐到趕車人的身邊,無視對方驚惶的表情。

  「哎呀,七爺,您怎麼出來了,這外邊又曬又髒的,趕快回去吧。」車伕嚇了一跳,賠著笑臉勸著。

  「小爺今天就不進去了,趕車都行,就是不進去。」白雲玉噘著嘴要抓車伕手中的韁繩,更是嚇壞了車伕,這行進中的馬車雖算不上快,但若是不小心也會跌下去的啊。

  「小心啊,我的爺,快……快坐下。」車伕伸手拉住白雲玉坐好,冷汗已經流了下來。

  車伕勸了半天無用,見一邊騎馬的四爺微微點了點頭,暗歎口氣。

  往邊上挪了挪屁股,給少爺讓出大半的地方,趕車人心中暗歎自己的不幸,加大抓著韁繩的力道讓車走得更慢。

  金枝玉葉的小少爺坐不慣外邊,萬一掉下去那就麻煩啦。明明他只是個趕車的,現在不但要顧馬,還要顧小少爺,命苦啊!

  白雲風看了看小弟備受打擊的表情,目光看向車廂,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似乎開始有趣了。

  那個丫頭一直低調著看不出不同,但現在似乎漸漸起了變化,看來大哥果然是家裡最厲害的人啊。

  白雲風緩緩勾起淡笑。

  原本雙眼無神發呆的白雲玉突然一震。

  那笑……

  果然一直覺得好眼熟啊。

  死死盯著四哥唇邊的淡笑,明明就是天天在看的嘛。

  他這外人共讚的優雅公子,大哥口中的小狐狸,他白雲玉眼中的笑面虎的四哥,每每算計人時,就是這麼笑的啊。

  方纔過午,用過飯的白四爺突然宣佈今天不走了,隨行的車伕與童兒便手腳利落地開始收行李。

  此行因為帶了兩個少爺,除了大哥親點的遙丫頭和車伕外,本來一直獨行的白雲風覺得既然已經拖家帶口了,便連老七的兩個童兒也一起帶了,至少不用自己伺候這嬌貴的少爺。

  兩個童兒是兄弟倆,同樣被白老爺拾進府裡,名字已經記不得了。

  剛好七少出生名玉,白總管便給命了名字

  同樣姓白,一金一銀,自小便成了少爺的玩伴。

  此行出來雖然規矩,卻還是難掩少年人的心性,聽說下午不走了,便想拉了沒什麼精神的少爺出去遊玩。

  「七爺,難得出來一趟,出去玩玩嘛。」哥哥小金見平日笑嘻嘻的七少今兒個一直呆呆的,雖說想玩是真的,擔心也是不假的。

  「是啊,七爺,你看這城還是蠻大的,去逛逛吧。」小銀一旁附和。

  往日白雲玉一見他們一唱一和的都會戲稱他們哼哈二將,但今日卻連眼皮都不擡一下,不知一人在想什麼。

  「金銀啊,你們說遙丫頭是個什麼樣的人?」等了半天不出聲,白雲玉突然擡頭看著兩個童兒問道。

  「遙丫頭啊,挺老實,幹活利落,不多話,來了沒多久便到了五爺那裡,小的們接觸不多。」略想了想,小金說出自己的印象。

  「是啊,印象中是個挺普通的丫頭。」如果不是伺候五爺引得大家關注,估計他們都不會注意到她的。

  「挺普通嗎?」白雲玉低下頭略想了一下,難道真是自己的錯覺嗎?

  「不過能做五爺的丫頭這麼久,說普通也不普通。」小金見七少略有所思的表情也開始動了腦子,能侍候主人身邊機靈是一定的,更何況他們的五爺不同一般的主子。

  「是嗎?」初見她是在大哥那,丫頭的表現確也不像平常的丫頭。之後除了去五哥那裡談心見過幾次外,一直都沒再接觸過,一時間便忘了她那日的不同,如今回想起來果然不一般。

第3章(2)  

  「金銀,咱們找五哥去逛街!」眼睛轉了轉,白雲玉精神一振,決定近身觀察一下。

  「啊?七爺?您說……說的是五爺?」逛街?小銀覺得眼前有點暈。實在想像不出來五爺逛街的樣子。

  「呵呵,是啊。」白雲玉自己也覺得好笑,但是還是抵不住好奇心的誘惑。

  小金跟在一路跳著走在前面的白雲玉身後,看了看一臉打擊的小銀,也忍不住又笑又鬱悶。雖然他知道七爺是想藉機觀察五爺和遙丫頭,但是拉著五爺去逛街?這個主意實在是讓人有點頭大啊。

  所謂貼身丫頭,便是主子去哪裡,丫頭便要跟到哪裡。

  看著喧鬧的街道,白水遙低下頭盡量讓自己不去在乎四周投來的好奇目光。

  對於一個城鎮來講,外來人並不陌生。但像這樣一群貴氣漂亮的組合,並不是那麼多見的。莫要說主子們的俊美可愛,就是兩個童兒都是眉清目秀的惹人喜愛。

  一路走來,店家也好,行人也罷,莫不分出幾個心思來注意這一行人。相較於那幾個恍然未覺的人,白水遙覺得實在有些鬱悶。這個架勢簡直和明星出巡差不多了嘛,不過對於白水遙來講,更像被參觀的猴子。

  本來還想出來走走看看這個年代的街道,但從一出客棧大門便被人這樣看著,實在讓人無心觀賞。

  況且,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一夥人來逛大街,實在是很奇怪,明明不是在趕路嗎?

  再歎口氣,靜靜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三位大爺。明明說要休息的四爺在聽到去報告的小七說要和五哥出去玩,也自動跟了上來。

  對於四爺那貌似和善的笑,白水遙卻不能騙自己,畢竟這樣的笑容她見得太多。至於小七那明顯的研究目光,已經讓她沒有力氣去懊惱了。

  看向四周,青山綠水,一片清雅秀麗的景色。

  向上是一道望不到邊際的台階,大約是哪個廟院之類的。

  同行的幾人已經停住腳步,似乎在考慮是否要繼續前進。

  「好高啊!」白雲玉仰頭望著台階,一望無邊的樣子看來就很累。不過聽說這個寺非常靈,而且景色極美,好想看啊。

  「來都來了,走吧。」白雲風笑看了一下其餘幾人,對於他們這幾個男人,這點路並不算什麼,又都練過功夫更是易如反掌,怕就怕這唯一的丫頭受不住啊。

  「五弟,遙丫頭是女兒家,這路又真的很累人,你要照看好才是啊。」白雲風微微展開笑,叮囑一邊儘管面無表情狀似出神,卻有聽著大家說話的五弟。

  白水遙目光掃過正盯著自己的幾人,又看了看無邊無際的台階,垂下頭隱住不耐的白眼。

  這些人怎麼這麼有精力啊?剛才在想事情不覺得,現在一停下才發現腳都已經酸了,現在居然還要爬台階,這貼身丫頭還真是不好做啊。

  「走啦,走啦。聽說裡面景色極好看,而且許願也靈得很呢。」見到丫頭看向台階時的吃驚表情,偷偷笑了笑,白雲玉轉過頭,吆喝著率先跑上台階,兩個童兒連忙追上不敢遠離。

  「走吧。」幾人拾級而上,不再交談。

  白雲風悠閒得彷彿不是在爬台階,臉不紅氣不喘地觀望著四周的景色。

  白碧波則只是如履平地地跟在後邊,依舊面無表情。

  緩緩調整著呼吸,白水遙雙手撐住膝蓋停下步子。擡頭望了望上邊,又回頭看了看。這才走了幾十米,但上台階不比走路,要耗費更多的力氣。

  那幾人已經比她多走了一半了,心裡想著反正也趕不上了,要不要就地坐下休息算了。

  再擡頭時,白水遙頓了一下,對於這人的無聲無息已經不太覺得驚嚇了。

  「五爺,奴婢實在沒力氣,要不你們去玩,我等你們回來好不好?」拉開笑容,白水遙索性坐在地上仰頭看著他。

  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白碧波突然學著她一樣就地坐下,眼睛順勢望向來時的方向。

  以手撐頭,白水遙歎了口氣。饒是她再能幹,也沒法子去動搖一個沒有回應的人啊。

  以不變應萬變,這招實在是高啊。

  心裡隱隱升起的懊惱隨著歎氣漸漸消散,轉頭看著他漂亮的側臉,沒有任何表情。她卻漸漸懂了這個人,儘管他從來不說話,看著她的眼神也完全沒有情緒,但她卻可以漸漸理解了這個人的思維。

  只是因為白雲風的一句要照看她,只是因為她一句想等在這,這人便選擇了一同等在這照看她。

  這就是他的溫柔吧!

  儘管沒有任何表情,沒有任何語言。

  她知道,他一直在認真地聽著每個人的話,盡量滿足每個人的要求。

  沒有人真正告訴過她關於他的任何事情,但她卻還是瞭解了這個人的想法。

  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遠方,白水遙呆呆地看著天空。

  秋高氣爽正是好時節,天空也格外的清澈。

  在那邊是看不到這麼好的天空的,許是因為那邊的汙染太過嚴重,許是因她有太久沒有真正看過天空了。

  離開了這麼久,沒有人會真正想她吧!

  搖搖頭,甩掉又漸升的煩悶,她看著身邊的人突然想起了什麼,唇邊勾起淡笑。

  「五爺,你會武功吧。」

  白水遙看到他聞言轉頭看著她,半晌才終於微點了點頭。

  「好,咱們上去吧,不過要勞煩五爺帶我一程。」白水遙站起身,微笑地看著他的眼。依舊是如沈潭一般,卻突然閃過一絲迷茫。

  他的情緒太少又太快,如果不是這樣仔細盯著根本看不出來,偶然看到也會以為是錯覺。

  「走吧,五爺。」加深笑意,她伸出手等著他反應。

  「五爺,有勞。」難得的情緒讓她想要捉弄他,見他困惑的樣子心情不由得變好起來。

  躲開丫頭伸過抓他衣袖的手,白碧波感覺到心底隱隱升起一絲莫名的情緒,細細的如絲一般纏上心頭。

  「呵呵,勞煩五爺了。」只是一恍神,衣袖已經讓丫頭抓住,本欲抽出,卻突然見到她的笑臉。

  每次見她都是在笑著的,平日的舒適卻並不親近。

  偶爾的明明在笑,卻陌生得讓人不舒服,

  而今這個不同,與所見到的都不同。

  「請五爺帶我一程吧,聽說有功夫的人力氣都很大呢。」看到他呆呆的樣子,她忍住笑抱上他的腰,平日繫腰帶系慣了,居然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習慣真是可怕的啊。不過她比人家大不少呢,吃吃小豆腐應該也沒什麼吧。

  低頭看著她的頭頂,腰間環上的柔軟雙臂恍了他的神。

  心頭細細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卻彷彿有什麼卡住一般無法湧出。

  半天見他不掙不動地任她抱著,暗歎口氣剛要擡起頭看,卻突然感覺到他低下身子撈起她。

  只是一恍,便覺風拂過耳邊,透過他的肩看到景物飛馳而過。

  下意識地抓著他的肩,他居然將她如抱娃娃一般,單手攏在她的腿彎,讓她半坐在他手臂上一樣抱著。

  低吟一聲,無力地靠在他的肩上,白水遙覺得自己的臉有一點發燒卻也十分興奮,剛才抱他的腰只是為了好玩不覺得,如今被他這樣抱著飛馳,突然覺得自己好小好小,居然覺得有點小害羞,不過飛過眼前的風景卻立刻吸引住了心神,原來真的可以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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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2-22 21:32:29

第4章(1)  

  原本無際的台階在白碧波的腳程下,基本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已經到達頂層了。待到雙腳著地,她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緩緩鬆開抓著他衣服的手,白水遙望向來路,果然是不可思議的中國功夫啊。儘管小說電影也看了不少,不過她從來也沒真的以為功夫可以神化到那麼誇張的地步,但如今看來,至少這輕功真的可以和汽車賽一賽了,這麼說這武林大會還是有些意思的。

  轉身看向門內,空蕩蕩的院內只有一個小和尚守在正殿。兩人步入院中,四下觀望不到同來的幾人,卻見小和尚走到兩人面前施了個佛禮。

  「兩位施主可是同剛才的幾位一起的嗎?兩位白施主正在後院賞景,說是兩位到來可自去尋。」

  「謝謝小師傅。」回了個禮,白水遙順著小和尚指的方向走過去,本應走在前面的主子只是跟在她後面,她不動,他便不動,無奈之下只好走在前面。

  一路走來,風景極美,院中遍佈花木,有些不像本該清雅的寺院,更似大戶人家的花園一般。

  遠遠的便看到了那兩位爺,本就清冷的院中,那兩人又是一般的出眾樣貌,想要難倒也不易。

  「遙丫頭,你們也很快啊。累不累?」見到兩人走近,白雲玉跳到丫頭面前抓著她的手,笑得十分開心,心中卻暗暗吃驚,丫頭居然連汗都未見,手上的脈動又清楚地告訴他,丫頭卻是真的沒有武功。

  「謝七爺,尚可。」水遙任他拉著手帶到一邊的石凳上坐下。

  「來,喝口水吧。」拿起一邊的杯子遞給丫頭,白雲玉也一同坐下。

  「謝七爺。」接過水杯,白水遙確是渴了,心情正好下也懶得去顧他們觀察的目光。

  在意太多,一直控制自己不要忘記,但碰到他的那股隱隱的無力感讓她掙紮,讓她失控。

  剛剛的縱情讓心胸開闊了不少,也是有些灰了心思。如果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了,那便順其自然,放開也罷。

  坐不住的小七見丫頭身上看不出什麼,又是難得的出遊,便同兩個童兒跑到四周探險去了。

  靜坐了一會兒,見白碧波只是坐在凳子上發呆,她索性站起身向內院走,一路上居然有小橋流水,假山荷池,美景之下也讓她嚴重懷疑這是和尚的居所——不比白府裡的花園差呢。

  坐到水邊,清澈見底的水中草嫩魚肥,走了半天倒真有點餓了,不知這水煮魚這個年代有沒有,許久沒有吃過,看到這魚兒,還真是有點想了。她不重口欲,卻還是偶爾會想一些那邊的食物。也許這也是一種思鄉?

  見到丫頭有些自嘲的笑,白雲風止住腳步。

  方纔見她走開,他便阻止了本欲跟來的五弟自己跟了過來,遠遠的見她一路看著景色,靜而無波的臉上突然浮起一抹淺笑,卻充滿自嘲,整個人一下子清晰起來。

  因為成為五弟貼身丫頭的關係,在每次例行談心時立在一邊候著。

  沒有美麗的容貌與靈巧的手段,總是低著頭奉上一杯茶,立在一邊不言不語。

  總感覺便是個得體的丫頭,並無太過突出,讓他們的「談心」當著她的面也不會覺得尷尬。

  然而這個太過安靜平常的表現反而不那麼尋常,也漸漸引起了他的興致。

  「五弟那邊好相處嗎?」突然開口,他仔細觀察著丫頭的表情。

  「四爺?」聽到問話,白水遙嚇了一跳,擡頭看著不知何時立在身側的白雲風。

  這人看她的眼神充滿算計,她混在商場七八年,怎麼會不知笑面虎長什麼樣子?

  年紀雖然比她還小,但大約古人早熟,儘管只有二十二歲卻比那邊三十的還要深不可測。

  「我的五弟是天生的心病,尋訪天下名醫都道活不到成年的。」他彷彿自言自語一般地突然開口,輕抽淡寫卻激起驚濤駭浪。

  她低下頭,心中一窒,雖不答話卻也知道要糟。

  「五弟直到五歲都臥床不起,憑我白家的人脈,不知尋了多少名醫都只有一個答案。」見她低頭不語,白雲風緩緩牽動唇角,似要笑,卻沒有笑出來。

  「他的師傅是江湖怪人,頂頂的醫者,卻從不輕易救人,難得讓爹娘尋到了,又正好欠我白家一個人情,費盡心力才帶了回來,卻也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們,五弟無藥可醫。有一個辦法卻是極凶險的,早年這人因機緣曾得了一部幾百年前的邪功,練者可脫胎換骨,天下無敵,本是天下人都盼的神功,卻有一個怪名字叫重生。練者功成之時仿若重生,往事種種如同前世一般,輕者看淡世情,拋家棄子隱居避世,重者厭世厭生,甚至不願沾任何塵世間的東西,漸漸地便會失去求生意識,沒有任何徵兆地自然死亡。」長歎口氣,白雲風靜了一會兒才再開口。

  「在年幼夭折與將來明知的苦果中,家父母舉棋不定,就在此時五弟發了一次病,立時沒了呼吸,救了很久才又活過來,經了此大劫,家父最終決定還是讓他師傅領了去。此一去便是十年,雖我兄弟常去陪伴卻只能待一兩日,直到他十五歲神功大成,脫胎換骨後,老人送他回到家中,再見之時他的人已經不怎麼會開口說話了,眼神發直面無表情。儘管自小便知這個結果,真正見到時卻是那麼的不甘,我們兄弟日日守在身邊與五弟說話,便是因為怕他不和人接觸性子冷得更快。但近幾年卻也漸漸地心灰意冷了,大家都知道那一天,已經快到了。」

  凝重的氣息瀰漫,兩人靜靜待了很久,他不說,她也不開口。

  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告訴她一個外人,失算的結果便是三兩下就被他搶了先機,攻了心防。

  她坐在下首垂目,不去看他。

  她恨死引她入陷阱的白雲風。

  聰明如他,怎會不知如何讓人心甘情願地陷下去呢。他們兄弟陷入的僵局,偏要拖她這個不相幹的人來承受。

  儘管面上似是不為所動,心卻狠狠地抽著。

  她雖躲著所有的麻煩,卻總是陷入其中。

  明明看得極透,卻一次次地軟下了心腸。

  明明知道每一個人的動機,但卻頂不住那一聲聲軟語,一句句虛情以及自己過軟的心地。

  明德曾說過,她是一個聰明糊塗人。

  事事看透卻事事妥協。

  她脾氣倔,可以與人冷戰幾年不說話,卻心太軟,不管對方犯了多大的錯只要一先開口同她說話,便是不賠禮她也不會再維持冷臉。

  儘管在某種意義上來講,明德算是她的敵人,卻不得不承認也是唯一瞭解她的人。

  莫名其妙地穿越時空來到這裡,遠遠地離了那汙穢的現實,初時的恐慌過後,她突然發現這也許是一個極好的機會,重新開始的機會。

  當掉隨身首飾,一路走過觀察這個陌生的時代,綜合評估了一下現狀,她進了白府,努力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隱藏自己。

  只是想……只是不想引起任何的注意,只是這樣平凡平淡地過一段時間罷了。

  不去想他們奇怪的談心,不去理他們怪異的兄弟之情,不去思考他們隱現的傷痛。

  充耳不聞,視若無睹。

  以笑把自己隔在外圍,冷眼旁觀著,但卻被這人死死地拉了進來,怎麼能叫她不恨呢。

  緩緩擡起頭,她看向立在一邊的白雲風,英俊的臉上掛著一抹笑,雖然得意卻也隱著苦澀。無力感漸漸遍佈全身,這個人明明為此事感到痛苦,卻可以笑著說出用來當籌碼,不得不說夠心狠,連自己的傷心事都可以這樣來用。

  白雲風看著這丫頭的眼,如預料中的清明,隱隱透出的火光更讓雙目顯得美麗。沒有經過歲月與智慧的洗禮,一個普通的丫頭是不可能有這樣深沈的眼神。

  僅僅是眼神的改變,卻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原本那個平淡舒適的丫頭瞬間成為了一個不同的人,他在心底微笑,果然如他所料,這個女人的氣勢怕是大哥也壓不住,如果不是他搶了先機,真鬥起來怕是難分伯仲。

  彼此無言,同樣是聰明人,並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便知對方的用意,首先移開目光,白水遙看著水中歡快遊著的魚兒,微微苦笑,這一局,是輸了啊!

第4章(2)

  白水遙看著手上的報告微微沈吟。

  近來武林人士接二連三地被莫名地襲擊,只傷無亡,卻全部無法參加接下來的武林大會了。據受襲者稱,來者使用的武功極高且看不出來路,而被傷者所受內傷居然基本都為五成左右,無論功夫高底。

  雖說不懂武功,但她也知道,被襲者功力各有差異,來者卻可以準確地傷其五成功力,不得不說太過可怕。

  且只傷已經報名參加武林大會之人,也有些過於巧合,雖說大多數人總是要來的,卻能知道哪些人已經報名的實在蹊蹺,多半是有內應才可辦到。

  一舞劍氣動四方,此次的承辦方正是以劍成名的劍氣閣。

  劍氣閣主江守月便是在武林大會上一戰成名,後得了慕容世家的千金獨女傾慕,帶了所有家產嫁過來,劍氣閣僅僅四年時間便成了江湖上首屈一指的組織,否則也不可能競得武林大會的舉辦權。

  以情報上來看,這個閣主江守月,建立了劍氣閣便大部分時間都隱居幕後,多數是由其弟江觀月出馬。

  白家不知用了多大氣力,但仍是找不到江守月當年出現在武林大會之前的行蹤,一個人就這樣憑空地跳了出來,也十分可疑。

  這白雲風一回來便請她進來說有要事相商,接下來便丟了一堆的資料給她看,這來意雖未言明,卻有小七一路上的八婆閒聊在先,他的目的並不難猜出。

  「一個這麼厲害的人物,無門無派,武功高卻無前跡可尋,以我白家的情報網來講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怪事了。」一直仔細觀察她神情的白雲風搖著紙扇輕笑道,心中明白她已經猜出自己要做什麼。

  「四爺,小女子才疏學淺,有什麼事情還請四爺明示。」丟開手中的資料,白水遙垂下眼端起茶杯,讓自己隱在香茶的熱氣當中。

  有一種人就叫得寸進尺,答應了一個要求便會提出兩個三個。她可不想給自己找來這種麻煩。

  「遙丫頭,你太謙虛啦,我想要什麼你還不知道嗎?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此事事關重大。」見她垂著目不為所動,白雲風心裡暗歎,面上卻不曾透露半分。

  「言重了四爺,奴婢可擔當不起。」看著對面笑得狐狸一樣的人,放下杯子,她漫不經心地開口。

  「哎呀,什麼言重了,遙丫頭不要取笑我啦,這事只放心交由白家的人去做,但我這五弟你也是知道的,不懂人情世故,人又死板不會說話,我是實在沒法指望,遙丫頭你也算是我白家的人嘛,就辛苦一下吧。」聽她用了奴婢,白雲風知她在不滿了,雖然語氣聽不出有何不同,但他卻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這個自稱似乎是嘲諷更多些。每每用上之時,多是心情不太順暢。

  「遙丫頭,此事成了,我答應你一個要求如何?」見她不為所動地垂目喝茶,白雲風無奈地歎了口氣。果然是難搞的,越是好用的,越是難以拿來用,這次出來人雖不少,卻只有這一個是能用的,老五老七隻要不給他找麻煩便已是大幸了,此事又比較緊急,兄弟們趕來怕會誤了時機,更何況白家的人雖不入江湖卻個個都有太多人識得,五弟七弟從未出過家門倒也無所謂,倘若被發現武林大會出現兩個白家人,怕是要打草驚蛇了。

  「三個。」緩緩擡起眼,白水遙微微笑開來,那笑容與白雲風如出一格。看到他聞言終於不再保持笑容,她笑得更加甜蜜。

  「好,三個就三個,先說好,就算要殺人放火都無所謂,但是須不違我白家大義。與我原則相背的,絕不能做。」作為一個合格的談判專家,白雲風咬牙點頭,卻也得先放下但書以防日後無法收場。

  「四爺放心,水遙不會提出太過分的要求。」看著他鬱悶地點頭同意,白水遙心裡十分的開心,雖說並沒什麼想要的,但有機會不去利用實在手癢啊。

  或者說,能看到白雲風鬱悶的表情,總算也是值得一試。

  先前防備不足才被白雲風擺了一道,她也總算是商場老將,沒那麼輕易讓人玩的。

  「成交,我白家的暗部本是不為外人道也,不過遙丫頭你就沒問題了,有需要儘管調用。」白雲風搖著扇子又恢復了一副文雅公子的樣子。

  「好,此事就此定下,但還是請四爺不要找太多事給我做才好。」白水遙斜了一派悠然的白雲風一眼,唇畔掛著同他一般的笑容,口氣輕輕卻也足以讓他知道姑娘她不是在開玩笑。

  「一定一定。」相似的溫雅笑容中到底有多少真誠,兩人心照不宣,只是相對著笑得更加甜蜜。

  伸了個懶腰,白雲玉打著哈欠走出房間,後面跟著伺候他起床的金銀。

  昨天也不知四哥和遙丫頭說了什麼,回來的路上那丫頭更是勝過以往的沈默,而且透出一股子怪怪的感覺,害他好奇得一晚沒睡好。

  「五哥,早啊。」白雲玉含糊地朝樓梯口的五哥打招呼。

  嗚,好睏啊,一會兒一定要在車裡補眠。

  「早……」

  嗯,好聽啊,五哥的聲音每次聽都覺得好舒服啊。滿意地點點頭,白雲玉笑瞇瞇地往樓下走。

  聲……聲音?五哥的聲音……

  「啊……五……啊……」在樓梯上回頭的結果就是失足,雖然金銀手腳利落地接下險些墜樓的七爺,但是那失重的感覺還是讓白雲玉腳下發軟。

  僵著手,指著面無表情走過身邊的五哥,白雲玉抽著嘴角被金銀扶到樓下坐好,像個中風病人一樣地僵硬抽搐著。

  「小七怎麼了?」走到桌邊坐下,白雲風看到七弟中風一樣地抖著伸著的手指,金銀也表情怪異地站一邊。

  「四……五……」結結巴巴地指著白碧波,白雲玉還沒有從剛才的雙重驚嚇中回過神來。

  「小金你說。」

  「回四爺,剛才好像是五爺說話了。」偷瞄一眼面無表情坐在那的五爺,小金不太確定地回道。

  「好像?」不滿地看著童兒,什麼叫好像?

  「小的沒聽過五爺說話,也不敢確定那是不是五爺的聲音,不過剛才七爺問五爺早,然後有一個聲音也說了一聲早。七爺就這樣了。」垂下頭不敢看白雲風的臉。在府裡人人都知道,寧可得罪大爺也不能得罪四爺啊。

  「哦……」有意思。

  「五弟,早啊。」試試。

  「早……」白碧波面無表情,眼中無波地看著白雲風,口中卻清晰地吐出回應。

  「真的啊……」笑瞇瞇地摸著下巴,白雲風目光看向一邊垂頭見不到表情的丫頭,果然有意思啊!

  「五弟,早啊。」再試試。

  「早……」

  「五弟,早啊。」

  「早……」

  得到新遊戲的白四爺估計是想把這些年的早安都討要回來,無視送餐小二嚇得發白的臉,十分有興致地玩著。

  低頭扒著碗裡的白粥,白水遙不去理那對發瘋的兄弟。

  好睏啊!

  微瞇著眼看向外面已經升起的太陽,已經秋末了,天氣開始漸漸轉涼,正是舒爽的時候。

  剛過來時是夏天,雖然入鄉隨俗,但穿著長袖的衣裳也熱得她險些中暑。再來的秋天也一直沒有涼快下來,現在雖然正好,卻怕是冬天難過啊。

  好懷念空調啊,冬暖夏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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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2-22 21:33:17

第5章(1)

  同車走了半個月,挑戰丫頭的耐心,逗她說話成了耐不住寂寞的白雲玉打發時間的最佳遊戲。

  雖是被打擊了幾次,不過好在少爺皮比較厚,不去在意便可以了。

  「遙丫頭啊,咱們離平安鎮還有兩天的路程了。」

  「是啊。」垂眼看著手中的書,白水遙分出半分心神應付少爺,自打那日白碧波開口說話後,這小七發呆了半日,後來想是經過他四哥指點知道了她這邊的手腳,便一直纏著她要談天,對付大人也罷了,這樣的小孩子實在讓她無從下手,便隨他去鬧,只要隨便應應便好了。

  「遙丫頭,你知道嗎?這劍氣閣的閣主江守月想當年便是武林大會的優勝者呢。不過因為是剛出江湖的毛頭小子,沒有德行可以鑒別人品,才讓手下敗將做了盟主。不過,他少年英雄功夫又好,讓那慕容世家的千金獨女給看上了,結果帶著萬千家產嫁過來,創立了劍氣閣,一下子躋身成了江湖幾大家族之一。近幾年,更是超越另幾大家族,很有獨佔鰲頭的趨勢呢。」湊到水遙身邊,白雲玉小聲地告訴她自己聽來的江湖傳聞。自小長在大哥身邊,聽了不少武林故事,不過因為家規不能找外人說道,哥哥們又不屑聽他說這些,如今可以有人聽他賣弄實在過癮啊。

  「哦,英雄美女。」儘管只分了一半心神應付,水遙還是適時地接上話點點頭。

  「是啊,不過也有人說這江守月來路不明,有些問題呢。」這可是有人到大哥那去告密時,他在一邊聽來的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哦?」翻一頁書,她適時地挑高尾音來表達自己的關注。

  「聽說他有稱霸江湖的野心呢。」偷偷地湊到丫頭耳邊,不能讓外邊的人聽到,要是傳出去,大哥會扒了他的皮的,不過還是好想說啊。

  「哦。」降下單調表示聽到了,手中快速地翻到下一頁繼續看著手中的書冊。

  「丫頭啊……」不滿地嘟起嘴,白雲玉整個人撲到丫頭的身上,人家都說了一路了,這個聽眾卻總是這樣似聽非聽的樣子,讓人好沒成就感啊。

  白水遙笑歎口氣,看著趴在懷裡的白雲玉頗為無奈。

  「七爺說的話水遙都聽到了。」放下書冊,她輕輕開口。

  「你真的有聽人家說話嗎?」懷疑的眼神。

  「當然啦,字字句句都記得。」認真地看著他的眼,明明一路都是敷衍的樣子,卻完全讓人看不到她的心虛,難道真的都有認真聽?

  「真的嗎?」

  「真的。」白雲玉突然覺得一股寒意襲上心頭,鬆開抱著丫頭的手,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車窗和車門,沒風啊?

  直覺地擡頭看向對面,入目的正是熟悉的淡眸。原本無波的眸子中卻隱隱含著些微不同,那絲情緒太快,讓人無法確認是否有過。

  感覺到車子停下來,打斷了車內的不明氣氛,順勢看向車門,就見小金挑了簾子探進頭來。

  「七爺,下車吧。」小金挑開簾子一邊候著。

  「吃飯了嗎?」看看了看天,白雲玉不再去想剛剛不明原因的冷風,跳下車開心地問。

  「是啊,四爺說今天不走了。」小金陪在白雲玉身邊,弟弟小銀手腳利落地開始收拾行李。

  「怎麼把車趕進院子了?」看到車外是一個單獨的小院,白雲玉呆了一下。

  「七爺先進去休息吧,四爺說今兒個在房裡吃飯。」小金引了白雲玉到其中一間,轉告白雲風的話。

  「大熱天的幹嗎在房裡吃啊?」白雲玉不高興地噘起嘴,不過還是乖乖地進了屋,他的四哥儘管也算疼他,但是如果怒了,整起人來卻是最嚇人的一個。

  家裡面他最怕的就是四哥啦,大哥罰人光明磊落,四哥要整人卻是沒有期限的

  他的四哥奉行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表面落落大方寬以待人,背後的小動作不知做了多少,得罪過他的人常常被整了都不知為什麼,更不會懷疑那不知是幾天還是幾月前,曾惹到過的四爺了。

  九歲時他曾經惹到了他的四哥,那整整半年四哥見到他便笑,笑得他頭皮發麻,提心吊膽,雖然最後也被狠狠整了一頓,滿身的傷痛卻讓他睡了那半年以來最好的一覺。不用再擔心啥時會被下手的感覺,沒有體會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想起江湖上的人都說他的四哥是溫文爾雅的貴公子,白雲玉不由得哼了一聲。還不如說自家要退出江湖了,連四哥的本質都看不出來,這江湖也沒啥了不起的,混在一起也會變笨的。

  收拾好手上的行李,白水遙走到桌邊坐下休息,打那日被白雲風拖下水後,她便不再裝乖,再加上這人是完全的無所謂態度,如今她頂多在人前表個下人的樣子,關了門便當只有自己一般,頂多算是帶個尾巴,只要不去理便好。

  儘管入了白雲風的陷阱,她也並不想如他們那般發瘋,這麼多年了,無論如何也該知道光是聊天是不行的。

  各人有各人的做法,她才不會去神經一樣地自言自語。

  綜合她的觀察與那兩兄弟的情報,這人的本性溫和,而這副冷面冷心也只是因為練功所致。

  表面雖是無情無性,但內裡深處似乎還有一絲本性保留。

  他的性子尚未完全的凍結,應該是漸漸地變得無心無感。

  看他一直盡力滿足身邊人的所有要求,一徑地聽話做事,雖說總是一副無波的表情,她卻覺得,這應該是他表現溫柔的一種方式。

  知他會聽話,那事情便好辦許多,無人時讓他看書去打發時間,也集中精力不至於陷入自己的世界。這人一旦發起呆來可是雷打不動的,對於他的情況來看,實在是容易惡化的習慣。

  漸漸教他一些應對,至少要給人回應,從最先的早晚問安,到回應問話,半個月來,成效總還是不錯,要不小七也不會不停地纏著她了。

  「五爺,喝茶。」倒了杯水正要喝,突然想起一邊還有個名義上的主子,她轉手放到白碧波的面前,又倒了一杯給自己。擡頭看向丫頭,她雙手捧著杯子不知在想什麼,這幾日她的樣子漸漸有了改變,還是不多話,卻開始漸漸和他說話。

  「五爺,人家問好是要回應的你知道嗎?」

  「五爺,問候是雙方面的,當別人問候你時,你所需要做的其實也只是一聲回應。」

  「來和我念,早。」

  「早……」

  「對啦,記得哦,有人問候的話就要回喲。」

  「五爺,如同問候的那個早字一般,當同意時多說一個好字,比起只是點頭來是有極大區別的,僅僅只是一個字卻會讓人感到愉快。」

  這樣漸漸地看著她,明明沒有像兄弟們那樣說很多話,也不是親人,他卻總是覺得有什麼在吸引著他的心神,只是看著,心裡便漸漸清明,儘管總是堵堵的讓人喘不過氣,卻無法回到原先那種生活,那種已經沒了任何感覺的生活。

  他並不知道怎麼算是好的,長到二十歲也不知快樂與痛苦是什麼,儘管記憶中似乎有過那種感覺,卻在每每回憶時越來越淡漠。

  以致如今,已經不能再感覺那時的心情,彷彿在看一本與自己無關的書。

  明明支持他度過漫長的十幾年的親情也不再覺得溫暖。

  明明全部記得,卻無法再感覺到溫暖,甚至連失去這份溫暖的恐慌都不再出現。

  無感,無心,無情。

  愛憎於他已經不再重要,彷彿不曾擁有,失去時也沒有心痛,只是在開始時有一點點掙紮,漸漸地彷彿有另外一個自己,看著看著,一切都不再有感覺。

  出現了一個她,不言不語,只是就這樣靠近了他,軟軟的小手,輕輕地為他繫上腰帶,梳理頭髮,衣袖間淡淡的清香,安撫了他的心神。

  記憶裡不曾有過的感覺,緩緩升到心中。

  看著她漫不經心地看書,喝茶,簡簡單單地和他說話,舒服的笑容。

  剛剛回到家中時,他還可以回些話,卻需要反應一下才說得出,有時尚未來得及開口,等的人卻以為他不想開口,怕他不悅,轉移了話題。

  漸漸地他不能再開口,起先還著急說不出話,後來便不再想說話,到如今不知怎樣開口說話。

  而她卻那樣耐心地等著他開口,清澈的眼睛沒有一絲急切,帶著溫和的笑容,就這樣對著他笑,恍惚間,口中已經隨她重複了一句又一句。

  只是看著,便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只是想要一直看著她。

  心裡的感覺是陌生的,隱隱的似乎有什麼在湧出,卻又堵在一處無法順暢。

  儘管並不是很舒服,但卻讓他想要聽她那溫溫的話,看她得到回應時的滿意笑臉,見她笑便會想要再看更多。

  儘管心裡莫名地堵著,幾乎要喘不上氣來,卻是前所未有地期望著。

  期望她的笑,不同於以前那種淡淡的,不同於偶爾不舒服的,形容不出,感覺卻告訴他不同,每個笑都不同,不由自主地看著她,卻不知為什麼。

  只是看著,便覺得心神清晰,不再如以往那樣思緒斷斷續續,一晃便是一天過去。

  每一個時辰,每一件事情,所讀的書,所見到的景,一一開始記在心中。

第5章(2)  

  大大的太陽下走著一輛牛車,車裡坐著的正是白碧波與白水遙。

  沒了小七的吵鬧,車內打早上開始便安安靜靜的。

  從昨日在客棧裡白雲風宣佈分兩路走後,小七便纏著她問個不停,最後還是懼於他五哥的冷眼才乖乖地回房去了。

  說也奇怪,打從山上回來,白碧波便總是跟在她身後,除每日到了時間去睡覺外,便總是無聲地跟著她。開始並不太在意,近幾日感覺卻越來越明顯。

  往日這人是無聲無息的,便是跟著,存在感卻也不那麼強烈,如今卻能明顯地感覺到他的目光,喜於他不再無感無覺的,卻有些頭痛。難道因為自己用對了方法引出了他的反應,所以才會這樣嗎?

  手裡拿著書,心思卻已經不知跑到了哪裡。

  分開走是她提出來的,想要調查又不能引起懷疑,跟著白雲風這個大目標,無疑是最壞的選擇。只是沒想到那個白雲風居然如此放心地就這樣將寶貝弟弟交給了她。

  要說起來,她也剛剛在白家工作幾個月的時間,他倒也不怕她把人給賣了。

  而且,照現在白碧波的狀態,估計被賣了也會乖乖的吧。

  輕輕笑起來,水遙歎了口氣,這白雲風是吃定她對白碧波的心軟了。

  她自顧地出神,他目不轉睛地看著。

  除了早上起來時,那一聲問早,她便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只是看著便覺得心裡有什麼要湧出,卻礙於一層高高的屏障無法越過。

  也許是從她第一次靠近帶來的溫度,也許是因她淡定對待自己的樣子,也許是因為她那溫暖堅定的眼眸,靜靜地等著他吐出久違的第一句話。

  不知從什麼時起,他便只能看著她了。

  四哥說她是個不同的女子。

  他並不知尋常女子是什麼樣子的,最最親近的母親見到他便淚水漣漣。以至於心疼的父親這幾年總是帶著她出去遊玩,以免總是見到他便傷心流淚。

  有多久沒有想起了?

  是從不再對母親的淚水心痛時?

  還是漸漸淡忘了母親的疼愛時?

  他撫著有些鬱結的心口,想不起,想不清。

  卻也發現,往日無波的心底泛著不知名的騷動,只要在她身邊,他便會不停地想,心裡也總是莫名地騷動著。

  緊緊的,算不上舒服,卻讓他無法停止,想要更多。

  感覺到他的波動,水遙擡起眼,卻嚇了一跳,那一直平靜無波的眼中清晰地寫著困惑與焦躁。不再一閃而過,那樣明明白白地映在其中。

  小小的牛車不比白家的馬車,兩人本就坐得極近。

  微微平下心情,她拉起他的手,靜靜地展開笑容。

  「五爺想說說話嗎?」

  「嗯……」手上傳來的溫軟觸感讓他不再那麼難受,人也漸漸平靜下來。

  「五爺覺得與之前有什麼不同嗎?」輕輕的,如同在撫著一隻不安的貓兒,她一下一下地輕輕撫過他的手背。

  「氣悶。」空著的手撫在心口,他不知這是什麼感覺。卻知道與她肌膚相貼讓他感覺十分的安適。

  「討厭嗎?」

  「不。」搖搖頭,目光落到她的手上,想起她早起為他梳發時的感覺。空著的手下意識地拉了上去。

  腦中閃過年幼時母親愛憐地撫摸他的情景,他宛如神遊一般伏下身子。

  被他的動作搞得一愣,呆呆地看著他緩緩滑下身子,伏在自己膝上,拉著她的手放在頭上,像一隻溫馴的大型犬等待著主人的安撫。

  水遙下意識地撫過他的發,見他雙手環過自己的腰,舒服地閉上眼睛。

  不由失笑,看來他很喜歡自己摸他的頭髮嘛,早知道也不用老是藉著梳發的機會偷偷摸了。雖然這個大個窩在小小的車裡有些好笑,卻對於他的主動親近心中湧上莫名的滿足。

  有人分享體溫是一件很奇妙的感覺,從小到大,她沒有一個可以擁抱的人,暖暖地纏在腰間的手,貼於膝上的身體散發出來的溫暖讓人精神有些恍惚。

  下意識地撫過散在膝上的美麗長髮,與這人認識以來的過往漸漸在腦中回放著。

  他有一雙美麗的眼眸,卻深深的讓人看不到底,有如沈潭,深不可測,卻引人欲陷入其中,害怕他的人想必就是被那種不由自主的吸引嚇到的吧。

  那麼美麗的人,卻因為生在這個年代而變成這樣,心疼總是在看到他時湧出。

  才二十歲嗎?儘管他的身材,神態並不覺得比自己小,這憐惜卻不由自主地湧上心頭。

  想要見到他的眼中出現神采,想要看到他被那被白四形容為溫和害羞的笑容,想要他成為一個正常喜怒的人類。

  不知不覺間,白水遙迷惑了,從來不為人所牽的心總是為其所動。

  憐惜也罷,心疼也好。是在那個年代,努力生存,努力淡然的自己,從未出現過的感覺。

  她有怨,有惱,有不甘,有隱忍,為心軟而自嘲,為保護自己而忍氣吞聲,卻從未有過如此明晰的疼惜之情。見多了世情,她會感歎卻不會去關心,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便只當是沒有見到,而今湧上心頭的心疼卻是那樣的明明白白,白水遙迷惑了。

  空曠的路上,只有一輛牛車緩緩地前行著。

  秋風吹過窗,帶來幾片落葉飄下。

  暖暖的體溫讓人沈醉,帶著兩顆困惑的心,慢慢地,慢慢地,向前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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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2-22 21:34:05

第6章(1)  

  食之無味地挑著面前滿滿一桌的特色菜餚,以眼角偷瞄那個四平八穩坐在那裡的人。美麗的面孔,清淡的表情,天生的優雅舉止,引得一屋子食客這飯都吃得三心二意。

  白水遙頭痛地歎口氣,早知道就要一個包間好了。

  牛車雖慢,到達平安鎮也只用了三日的時間,也不急著去探聽什麼,兩人的第一站便是這被店家推薦的平安鎮最好的酒樓。

  目光四處遊蕩,樓梯間雖無聲響卻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先上來的是兩個眉清目秀的丫頭,齊齊穿著一身上好細緻的綠衫,見那做工材質竟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衣衫要好。

  一隻漂亮的手放到丫頭伸出準備攙扶的手中,儘管離得有些距離,卻也讓人一見就覺得不知有多柔軟白淨。

  腕間一抹青翠更是襯得皮膚白得有些透明,順著手腕流瀉而下的是一片艷紅。

  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紅色紗衣,色是極艷的紅,做工是分外的細。就算不懂得這邊的材質,卻也能猜出價值。

  盤得高貴得體的烏髮下是一張奪人心神的艷容,便是她這個女人見了也呆了一下。

  人面桃花,說的便是個樣子吧!

  原來小聲談笑的屋內突然沒了一絲聲響,眾人的目光彷彿牽了繩子一樣,跟著美女的腳步一路前行,直到被關上的包間房門擋下。

  「那是哪家的夫人啊,怎麼那麼美?」靜了半晌,有人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在安靜的屋內卻響亮得嚇人。

  「這你都不知道,那可是武林第一美女,如今的劍氣閣主夫人慕容紅啊。你們今天很走運,我從小長在這裡都沒見過幾面的。」打破沈靜後,一邊的小二熱情地開口,語中不由得帶了幾分驕傲,儘管不是自家的,卻也不是誰的家鄉都能出個天下第一美女的。

  「怪不得啊,真是他奶奶的美啊。老子剛才連氣都不敢喘。」旁桌的大漢端起酒碗大大喝了一口。

  「那是,要不怎麼叫天下第一美女呢。雖說都嫁人四年了,至今卻依舊無人敢接下這天下第一美女的名號。」

  「接下的話就要被比較,長成這樣的世上能有幾個?比不過那不知要被世人笑多久啊。」因為大美女的出現,一屋子的食客不由得紛紛開口,倒也顧不得眾人並不相識,有八卦不說也要聽嘛,這種熱鬧不來湊,多無聊啊。

  「是啊,就不知江夫人來這裡做什麼?不過聽說武林大會這回要在江家開哦,鎮子上現在進出的都是拿著刀槍的人呢。」

  「可不是?真是讓人怕怕的。」

  「是啊,聽說最近常常有帶刀的江湖人被人打呢,上次老李家的就在後巷那邊看到一個叫什麼大俠的,被人打暈了丟在那呢。」四周觀望了一下,沒有發現江湖打扮的人在,有人壓低聲音八卦起來,往日都是見那些凶神惡煞的人威風得不行,能見到他們被打暈丟在那也是挺有意思的,不過讓他們聽到就麻煩了。

  「對啊,最近聽到不少這種事情,不知那些個大俠幹了啥,怎麼都被套了布袋呢?」

  低垂著眉目,白水遙聽著一屋子的人開始討論如今平安鎮最熱的新聞,離大會還有一個多月,有大部分人都已經到達會場,對於普通百姓來講,平白多了那麼多拿著武器的人當然是讓人不安的。

  不過因為劍氣閣駐在此處,再加上多年未曾生過事端,這鎮上的人倒也有些免疫力,看熱鬧的興致更高一些。

  下意識地看向坐在對面的人,白水遙愣了一下,那人不知何時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看著自己。

  依舊是面無表情,卻多了一股專注的味道。

  靠著多年的應變,白水遙才沒有太過突兀地移開視線,他是從什麼時候起這樣看人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人便總是這樣看著她,總是這樣一動不動地看著,與早先不同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同。

  只是讓她不由得想要轉開視線,無法再如初時一般視若無睹。

  「五爺吃好了嗎?」拿起桌上的茶水滿了一杯,白水遙下意識地逃開他的目光。

  「嗯。」在白水遙的指導下,白碧波已經學會了對人簡單地回應,不過最多的還是在她身邊開口更多一些,卻也比以往大大進步了。

  「那咱們走吧!」伸手招來小二算賬,白水遙一直不去正視,那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開始牽在身上的視線。

  一前一後下得樓來,如今兩人的相處模式與身份正好相反。

  是從什麼時起,這個所謂的主子開始走在她的身側了呢?

  等發現時,這人便成了如今的樣子,那目光儘管依舊少有情緒,卻讓人心慌,死死地盯著,彷彿除了看著自己,再沒有什麼事情值得他去關注了。

  而且越來越習慣肢體的碰觸,喜歡拉手,喜愛讓她撫發,雖說少有表情的臉配上他的動作有些好笑,但她唯一可以形容他舉止的詞便是撒嬌。

  這心中隱隱的惱,卻又不由得透出一股子甜滋滋的味道。

  從來沒有人把她放在心上,這樣專注地看著她。

  在那個所謂的家鄉,她沒有一個真正的親人。

  儘管有父有母,有兄弟,有姐妹,她卻只有自己一人。

  大戶人家的醜惡她慣熟於心,生母正是人家口中的二奶,與明媒正娶的妻子同住在大宅之中,上上下下形成一股怪異的平衡。

  自小便不再對親情抱有期望,她明白凡事都要依靠自己,努力學習將來謀生的各種技能,得到進那個國際集團的機會時,她本以為這長達二十年的噩夢終於結束時,迎來的卻是生母首次的正視與眼淚。

  求她不要離開,求她去父親的公司上班,求她不要放她一人在這個「家」裡。

  原來,卻原來……

  那以夫為天的母,唯一一次正視自己,苦苦地哀求她進入父親的公司,僅僅只為那生理上的父親若有若無的一句:原來她還有點用處啊!

  為討好父親,原本認為女兒無用的母親首次為她流下眼淚,心痛之餘,只有無心的自嘲充斥心中,本以為不再奢望的,本以為並不那麼在意的,辛苦建築起來的心防完全倒塌,原來她還是在意這所謂的親情嗎?

  隱忍地超負工作,以還母親來求自己所流的眼淚。

  不言不語地任父親的正妻欺淩,只是隱忍。

  等待著異母兄長當家的那一天,期待著被掃地出門的那一天。

  對於一個習慣了爭奪與殘酷的家庭而言,自主地離開太過容易被人認為另有所圖。

  只有被名正言順地「趕」出這個家,她才可能有真正的平靜,無論是想要靠她炫耀的母親,還是想要整她洩憤的大媽,還是懼於自家勢力不敢僱用她的眾家公司。

  想要平靜地生活,只有等待。

  來到這個地方,見到這個人,見到他們兄弟的親情,見到這人無法表達的溫柔,那顆嘲諷的心開始茫然。

  心中漸漸地開始柔軟,想要對他疼寵,想要讓他開心,任他緊緊跟在身邊。

  明明是同樣煩事纏身,卻與以往有了不同的心情,很奇怪的感覺。

  在之前,她明明恨不得永遠不再有麻煩上身,不爭鬥,不算計,只是安穩度日便好,卻在接下這個明顯的麻煩事後,不同以往的煩躁,反而躍躍欲試。

  是環境不同,還是人不同,又或是心境不同?

  原本不想要的麻煩事卻讓她意外地興奮,詫異中也漸漸明白,沒了那層苦澀的壓力,她似乎並不討厭一直以來在做的工作,只是恨屋及烏罷了。

  秋高氣爽本該是心曠神怡,漸漸明瞭的心,卻嚇到了自己。

  難道她又要重犯那不該的錯誤嗎?

  奢求啊,那從來不是她可以做的事情……

  遊玩了幾日,這天一早打聽好了方位,兩人安步當車朝劍氣閣前進。

  平安鎮算不上太大,又正是涼爽的好時節,散步一般,走了一會兒,劍氣閣的大門已在眼前。

  不遠處立著一座兩層小樓,樓下便是一片極大的宅子,遠遠望去看不到圍牆的邊際,朱紅色的大門是極氣派的,金漆的扁上書著劍氣閣三個狂放的大字,遠遠的也可清楚看到。

  門側的空地上搭著幾個涼棚,棚內設有案幾板凳,想是給來人等待休息之用。

  看清了一側的涼棚邊書有報名的字樣,白水遙移步上前,本就一直注視著她的白碧波自然不用招呼便緊緊跟隨。

  「這位小姐您要報名?」原本低著頭整理東西的人感覺到面前來了人,習慣性地擡頭笑迎,卻在見到水遙時愣了一下,只是瞬間便回過神來,雖說這個姑娘不太像練武之人,不過這江湖上是什麼怪事都會出的,身為武林世家的僕奴總是要有些眼色。便是見到並不覺得有多厲害的人物也不能表現出來。

  「呵呵,先生說笑,小女子哪裡會什麼武功呢,要報名的是我家公子。」水遙微微一笑,伸手示意立在一邊的白碧波。

  「哦,請問這位公子尊姓大名?何門何派?師承何處?」順著水遙的手看過去,原本滿臉的笑意略僵了一下,汗瞬間流了下來,家丁下意識地轉過頭不敢再看,嘴上習慣性地吐出問題。這位公子的眼神可真是嚇人啊,讓人看了麻麻的。

  「我家公子無門無派,姓碧名波。」早已習慣了眾人見到白碧波的表情,水遙柔聲開口。

  「公子是第一次報名嗎?」呼出一口氣,家丁看著水遙唇邊的淺笑突然感覺心神安定下來。一個看一眼就嚇死人,一個看一眼就很安心,這主僕二人差異真是大啊。

  「是的。」

  「哦……」略有些恍神,這姑娘不漂亮,但這笑容還真是好看啊。

  「先生還有問題嗎?」加深笑容,她分神看了一眼已經將目光轉到家丁身上的白碧波,這人自打開始說話後,這耐性似乎就不如原先了,早先可不見他會對別人的目光在意的。

  「沒了,沒了,這是公子的名牌,請在武林大會開幕後到告示板上自行查閱所分組別。」突然打了個哆嗦,家丁回過神,連忙將寫好的號牌交到水遙手中。

  「多謝先生。」接過名牌,水遙轉身離開涼棚。如今只要等著麻煩上門便好,略一思索,決定趁著麻煩還沒有上門之前,繼續享受公費遊玩的樂趣。

第6章(2)  

  相處也有段時間了,白水遙知道只要自己不扔下他,做什麼都是隨便的。招呼也不打,人便自顧地朝著來時看到較為熱鬧的街上走去。

  儘管這古裝片也看了不少,但真正身處其中時,自有一番體味。

  一條街上零散地遍佈著各式的小販,花釵水粉、特色小點雖說算不上精緻,讓人不由得跟著那熱情的笑臉心情也好了起來。

  「姑娘,看看釵子吧,很好看喲。」賣花釵的大媽見水遙走到攤前,熱情地拿出一支花釵推銷。

  「很漂亮。」接過釵子,水遙贊同地點了點頭,想是這大娘家裡做的,木製的,磨得細細亮亮的釵身,觸手十分舒服,釵頭上是一朵精雕的梅花,雖簡單卻十分的雅致。

  「是啊,這釵子是我兒親手做的,用的是上好的桃木,不光做工精細,而且還能祛邪保平安呢。」大娘見水遙喜歡,頗為自得地說起自己孩子的巧手,做出來的東西雖是木製的,卻比很多的金銀飾物更漂亮。

  「好手工,這個我要啦。」一雙白嫩嫩的手兒探過,轉眼間,釵子已經易主。

  「這位公子,這釵子是我先看到的。」靜靜打量了一下,那手的主人正欣喜地把玩著釵子,粉嫩可愛的臉上掛一絲嬌縱卻可愛的笑容,錦衣玉琢的一個漂亮公子,縱是做著不太講理的事情,卻並不招人厭煩。

  「是我說先要買的,那就是我的啦。」懶懶挑了挑眉,那人笑瞇瞇地扔了銀子到大娘的手上,分明就是不講理的。

  突然一笑,水遙轉身離開。

  「喂,你不要走嘛,你怕了嗎?」被水遙的笑弄得一呆,等反應過來時,人家已經走遠了,少年不依地叫囂,卻無人理睬。「討厭,討厭。看什麼看?」嘟著嘴跺了跺腳,少年見路上的人都呆呆地看著自己,惡狠狠地瞪回去,卻因為長得太過可愛,那自以為凶狠的神情更像一隻齜牙咧嘴的小貓兒,可愛得讓人想要摸兩把。

  慢吞吞地在街上逛著,難得的清閒時光,水遙拖著身後的「尾巴」閒看著古街上的風情,身為一個商人,見過太多的精緻物件,此時的閒逛也少有能入眼的,想要的其實也只是閒閒地走一走,看一看這不同的景兒罷了。

  走了小半日,估計也溜夠了後邊的「尾巴」,水遙旋身進了一邊的酒樓。

  見兩人衣著細緻,機靈的小二跑上前來。

  「兩位客官,樓上有坐,請隨小的來。」

  「有勞了。」微微勾起笑,水遙跟著小二上樓,樓下多是急來急走的客人,滿店的吆喝聲,雖說熱鬧卻也有些吵,樓上卻不同,散散的幾張桌子相距略寬,間隙中還有些簾子花草之類的擋著,雖說算不上完全的相隔,卻頗得幾分清靜,想要閒閒坐一下正是合意。

  「小二哥,泡上一壺好茶,拿手的點心小菜上幾道來。」揀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定,水遙開口吩咐。

  「客官稍等。」小二訓練有素地下樓準備,水遙此時方把目光看向坐在對桌的人,臉上不由浮起一絲淡笑。

  「還在。」見水遙看過來,白碧波突然開口。

  聞言,她笑開,這人總是能知道她的心思,真是讓人感覺很奇怪。

  那麼一個不通世情的人,卻可以準確地猜出她的心思,白雲風這個狐狸能知她幾分也罷了,因為他與自己本就是同種人。但這個人能這樣準確地說出她想要問的,也許,這個人才是最厲害的那一個吧?

  少頃,小二端上茶和幾樣小點,安靜地布好,退了下去。

  樓梯口交錯之際,出現的便是那個粉雕玉琢的公子。

  眼角掃到,她加深笑容,人依舊看看眼前的人,見他眼中閃過一絲情緒,但笑不語。

  「好巧啊,你們也在這裡啊。」少年跑到桌前,口氣卻是萬分的熟悉。

  「公子哪位?」聞聲,淡淡地一掃,口中吐出的話卻讓少年的笑容扭曲了一下。

  「才半日不見就忘了嗎?這支釵子總記得吧。」嘟起嘴,少年亮出手中的釵子晃了晃。

  「哦,原來是搶釵子的公子。」恍然,她點點頭開口。

  「人家……人家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和你交朋友。」被她的話刺得一抖,少年眼中閃著委屈,一屁股坐在水遙邊上的椅子上。四方桌前,原本是兩人對坐,但這個少年這樣隨意一坐,倒是透著一股子他才更親密的味道了,一直沒有反應的那人目光突然掃了過來。

  「公子交朋友的方法還真是奇怪啊。」看到少年敏銳地感覺到什麼,人又往自己這邊湊了湊,笑容不由得再次浮上唇畔。

  「人家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啊,而且人家不是說不打不相識嗎?」見到水遙笑,少年又變得理直氣壯,大聲開口。

  「哦?」挑了挑眉。

  「這個大哥的功夫那麼好,人家只是想搶了你的釵子,這個大哥一定會英雄救美,這樣不就是不打不相識嘛。」咬了咬唇,手本來已經拉上了水遙衣袖,卻在感覺到對面掃過的冰冷視線後不由又縮了回來。

  「我家公子不愛動武。」伸手倒了杯茶,遞到那人面前,壓抑的氣息終於稍止。

  「啊?他是公子嗎?我還以為是你的侍衛呢。」大眼睛閃啊閃啊,少年不怕死地開口。

  「怎麼會,我家公子只是不愛說話罷了,一看便該知道我只是個丫頭。」水遙失笑,不再捉弄他,也倒了一杯給少年。

  「這樣嗎?我叫江月,你可以叫我小月月,你叫什麼啊?」滿足地端起杯,少年喝了一口茶,可愛的笑容再度浮上唇畔。「我家公子姓碧名波,奴婢水遙。」

  「遙遙,你們來平安鎮做什麼?也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嗎?」自動拿起人家叫的點心,跟了大半天,他是又渴又餓的。

  「正是。」看少年急得要上手,水遙看似不緊不慢,卻手腳利落地揀出幾樣小點,順手放在白碧波的面前。

  「我也是,一個人好無聊,我和你們一起好不好?」塞了滿嘴的點心,江月還能空出地方來說話。同時不忘運用自己可愛的大眼睛眨呀眨的。

  「如果我家公子同意的話。」見他聞言嘟起嘴,水遙又笑起來。

  「可是你家公子有些怕人啊。」明明敢當著人家面說這種話,江月卻可憐兮兮地向水遙撒嬌。

  「我與公子住在平安客棧,江公子有空可以來坐坐。」

  「叫人家小月月嘛,大家都叫人家小月月的。」得到答覆,江月開心地笑起來,嘴上卻還不依地叫著。

  「小月月。」

  「遙遙。」滿意地回應了一下,江月達到目的,連忙站起身,那人好像不高興了,雖然打一架也沒什麼,但是不想現在就打。

  「遙遙,我還有事,先走啦,回頭找你去玩哦。」說話間,人已經退到樓梯口,話未完,人已經不見蹤影。

  看著滿桌的杯盤狼藉,水遙無奈地笑了笑,招了小二收拾一下,重新上了一桌。

  擡眼看向對桌的人,見他也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水遙勾起笑容。

  這人總是這樣看著自己,從當初的沒有表情,沒有情緒,到如今略有表情,略有情緒

  唯一不變的,便是那專注的眼神,讓人初時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到現在,心裡湧起溫溫的感覺。

  那份專心是她極少得到的,從沒有人這樣專注地看著她,永遠只能看著母親圍著父親轉,見到時便一心的溫柔,見不到時便是一臉悲哀地望著窗外,從來得不到一次那樣的專心是為自己。

  太過突然得到那份眼淚,所以才會信了,即便明知母親不會真心喜愛自己,關心自己。明知那份眼淚不可能為自己而流,卻依舊留了下來,進入父親的公司,放棄自己唯一逃開的機會。即便明知那背後隱藏著的是傷害,卻依舊無法逃脫,只為母親那唯一一次那樣專注地看著自己。

  目光漸漸變得溫柔起來,水遙自己也沒發現,是從什麼時候起,不再對他的眼神感到心慌,反而感到心裡暖暖的,看著白碧波的目光中映著名為溫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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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2-22 21:34:54

第7章(1)  

  平安鎮不大,又有武林大會這樣大的活動,一時間似乎整個鎮子都投入了其中。

  前期的準備工作很多,作為主人,光是接待各門各派的大人物,已是一件非常艱巨的工作了,更不用說一時間彙集滿江湖的人於此,光是吃住問題,已經讓平安鎮調動了所有的人來參與這場大會了。

  有身份的自然接進劍氣閣內,一般的人物只能自己住進各家客棧,僅僅幾日的工夫,小小的平安鎮便人滿為患了。

  水遙放下手中的調查報告低頭想了半晌,笑容浮上唇畔。

  目光掃過一邊垂頭待命的掌櫃,她坐在椅子上,以手下意識地輕擊思考著。

  白家生意做得大,衣食住行自然少不了,到了平安鎮水遙便拉著白碧波住進了自家的客棧,不光是省錢省心,想要與白雲風聯繫又不引起懷疑,白家的產業可以說是最為完美的地方。想要不讓人注意,那便要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擔著白家代天巡守的名義,白雲風來自家的產業視察也是理所當然。

  想是那白四早就讓人通知過,所以她這個沒名沒分的空降部隊,居然沒有任何阻礙地駐紮了下來。

  憑著多年的商海沈浮,僅是看看賬,便可窺知白家的實力。

  儘管一直知道這白家不簡單,但光這明賬所顯示的結果依然讓她暗暗吃了一驚。

  白家的涉及很廣,衣食住行均有生意,分店遍佈全國,有道是術業有專攻,這種大連鎖本就是極難操控的,而白家卻可以涉及如此之多的行業,其財力能力實是有夠嚇人。

  而悄悄瞭解的暗部能力更是不可估量,只能說,這白家隱世正是明智之舉,否則想要滅了他們的絕對不光是黑白兩道的勢力,怕是全天下都會恨不得要除了這個家族。

  坐在椅子上的白碧波打進門後便沒有開過口,眼見著丫頭對一屋子的大男人差來譴去,只是一直無言地看著,給人一種默許的感覺,其實也只是不知做些什麼好罷了。

  看著她開始一臉不甘地指揮著掌櫃東奔西走,穩重威嚴的樣子比大哥也不會顯得弱勢。

  看著掌櫃們從開始的領命行事,到後來的躍躍欲試,看著她明明是一臉的不甘願卻漸漸神氣活現的表情,眼中放出自信的光彩,整個人都那麼的奪目逼人,讓人移不開眼睛。

  「此事已定,幾位下去休息吧,丁掌櫃請留步。」白水遙擡起頭,輕聲吩咐眾人,話雖輕,卻讓幾個大男人不由自主地聽令行事。

  初時見到這位姑娘,儘管有四爺的指令與五爺的默許,卻還是有些不明白。不過白家的規矩還是讓他們聽命行事。

  但僅僅幾日的光景,光看這個小小的姑娘處理賬目與店內事務的手段,便讓同是商場老將的幾位掌櫃,真心開始佩服,年齡性別又如何?他們白家向來重的是能力,也怪不得四爺五爺會讓她主事。

  「丁掌櫃,請坐!」等眾人離開,白水遙伸手示意總掌櫃丁浩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說這丁浩,長得普通得紮到人群子裡頭絕對是難以再挑出來的平常,根據探子送來的情報,方知這人也是江湖上排得上號的高手,人稱金算盤。

  白家的家業過大,再加上主人們都算不上十分勤勉,所以這掌櫃在白家那是一車一車地算,管掌櫃的大掌櫃也是有好幾個,分佈東西南北中,平時分散在全國各地,大部分的事情都需要五大掌櫃出面打理,丁浩正是其中一人,主管南方事宜,也是知道白家暗部的少數幾人之一。

  這丁浩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知道這個厲害的遙姑娘有事與自己說,便也不拘禮地坐下了。

  「丁掌櫃,前日咱已經說明過此次的來意,此事事關重大,沒有大白天下之前都會引起無法想像的後果,小女子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儘管被四爺委與重任,卻還需丁掌櫃多多辛苦才是。」喝了口茶,白水遙緩緩開口,白家的暗部大多數人是不知道的,只有少數高層才能接觸到,這丁掌櫃正是其一,所以她獨留下這位來相商,畢竟這年代也好,江湖也罷,她白水遙均算得是初來乍到,想要做事,這人手是必然少不了的。

  「遙姑娘,請放心,我丁浩定然鼎力相助,必然會事事小心,親力親為。」丁浩笑著答道,對於上座的五爺,身為大掌櫃之一,該知道的也全都知道的,故也並不去徵求五爺的意見,只是盡力學習遙姑娘將五爺視做大佛擺著好看便好。

  「遙姑娘,四爺來了。」

  隨著夥計的通報聲,白雲風搖著扇子步入房中,滿面依舊是溫文的笑,見到丁掌櫃在,笑得更加開心。

  「四爺。」丁掌櫃見到主子連忙站起身行禮。

  「坐坐,不要客氣。」輕擺了擺手,白雲風一派好主人的樣子,要知道他們白家的人都不愛拚命,能有這麼輕鬆,幾大掌櫃功不可沒。

  「四爺好久不見了,難得有空過來。」打到了這裡便沒見過這個人,幾次通氣都是靠著暗部的探子飛雁傳書,果然是屬狐狸的,一點聲色都不露。

  「遙丫頭啊,四爺這不是為了吸引外邊的注意力嘛,跑得太勤了會讓人懷疑的。」端起丁掌櫃親手奉上的香茶,白雲風說得萬分委屈,打到了平安鎮,那劍氣閣的副閣主江觀月便一臉認真地拉著他視察工作,看得他頭昏眼花,這麼認真的人對劍氣閣的快速壯大想必功不可沒,還好自家沒有這麼認真的兄弟,要不一定會累死了。

  「四爺真是辛苦了。」淡淡地開口,眼睛懶懶地擡了一下,雖然笑意盈盈卻讓人心下不安。

  「哎呀,不辛苦,不辛苦,有遙丫頭的支持,這點苦不算什麼。」看到她笑得甜,白雲連忙換上一副乖巧的表情,這個女人是不吃虧的,他可不想找罪受。

  「四爺,貓兒出現了。」見他在那搞笑做小,水遙方滿意地開了口。

  「很快嘛。」離武林大會開始還有大半個月,能盡早引出貓兒也許可以免去一場大劫。

  「是啊,只是水遙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也許與咱們想的有些差異。」回想起那人的言行,水遙想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本以為是哪裡的魔頭想要做大的事端,但看人她還算有些眼光,再加上尚未出現嚴重的後果,也許有些事情被他們忽略了。

  「怎麼講?」

  「也許需要換位思考此事。」快速地轉動大腦,她輕輕地狀似自語,沒有注意到白雲風一頭霧水的表情。

  「什麼叫換位思考?」明明每個字他都不陌生,怎麼組合在一起便完全聽不明白呢?

  「嗯,習慣性用語,這是我家鄉的說法,就是說一件事情要換個角度,換種身份來想,因為人本身就是主觀的物種,無論如何都是以自己的思路來看事情,但對於不同的人,同一件事卻有可能有不同的出發點,不同的原因,當然也會有不同的結果。」意識到自己不小心用了那邊的詞,水遙試著用不那麼現代的用語來解釋,只是這說了二十多年的話實在很難控制,以前也罷了,她是丫頭不用說什麼話,現在一旦要表達些看法,這現代用語便攔也攔不住地往外竄。

  「嗯,大約可以理解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白雲風對於她的用詞十分感興趣,雖然用的是同一種語言,但是一旦她說起來便大大不同,很多的用語他根本沒有聽說過,打十幾歲開始闖蕩江湖,他不說天南海北都去過,也差不多了,卻從未聽說過她的那些用詞,再加上她的語調也很奇怪,不是方言卻也分不出是哪個地區的腔調。更不要說她所說的什麼偏遠小島的家鄉,信了才是笨蛋。

  只是這麼一個神秘的女子,卻甘心躲在他的家中做丫頭,著實有些讓人不解。而查不出她的身世也是一奇,一個人似乎就這樣憑空出現了,帶著那份與眾不同的見解,與眾不同的能力,與眾不同的追求。安安靜靜地躲在角落,恐怕如果不是因為五弟,她是更寧願做一個不引人注意的小丫頭吧。

  想要釣貓兒上鉤,總要有些讓貓兒感興趣的玩意兒才行。

第7章(2)

  白日好好休息了一番,吃過晚飯,她拉著他走出客棧。

  自古以來做壞事便要在晚上,她興致十足地拖著身邊據說武功高強的人,朝黑燈瞎火的地方鑽。

  天才剛剛擦黑,街上的人潮尚未完全退去,卻也比起白日清冷了許多,再加上她拉著他一個勁地朝小路紮,只走了小半個時辰便打走了三波打劫的。

  有些鬱悶地放慢了腳步,收穫雖多,但沒有她要的那一個,初時的興奮被那三波被修理得金光閃閃的小賊搞得有些無力。

  倒也不能怪他們運氣太好,這小鎮其實本也沒有那麼亂,卻正趕上這武林大會開幕之際,大大小小的練武之人彙集於此,總是會有那麼幾個順便開工餬口的嘛,反正蒙著面誰也認不得誰,再說也要體諒這混江湖的苦楚,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搞得那麼得意的不是嗎?

  所以,碰到太過密集的打工群也是可以理解的。

  感覺到手上一緊,她看向他,見他點點頭,再見四周果然有夠荒涼,十分符合想像中套布袋的場景,人再度興奮起來。

  感覺他突然轉過身將她置於身後,她興奮地偷偷從側邊望去。

  果然,夜黑風高,四下荒涼,對面站著一個穿得黑漆漆的蒙面人,手上有些搞笑地拿著一根短棒,目露凶光,真是讓人滿足啊。

  秋夜微涼的風吹拂而過,帶起幾許落葉與砂石,打在身上略有微痛。

  「你是來打人的嗎?」見兩人靜立了半天一動不動,她突然開口,明顯感覺到那人拿著木棒的手微抖了一下。

  「喂,要打趕快嘛,有點冷了。」

  話音未落,便見兩人閃電一般躍起,本來就是晚上視線不明,再加上那人一身的黑衣,如果不是白碧波為了讓人家好下手穿了白色的,她真會以為只是兩隻鳥兒飛來飛去的,根本什麼也看不到嘛。

  鬱悶地歎了口氣,她找了一塊大石坐下,呆呆地看著那道白影在不遠處飄來飄去的。十分懊惱自己的思慮不周,只記得電影裡面的大俠們,找個背人的地方便打得昏天黑地,卻忘了縱然那也是黑天,但是加了特效的黑天啊,真正拿到現實裡,她又沒有夜視本領,看得到才怪。

  第一次的高手過招,便這樣浪費了……

  也記不清那邊打了多久,只覺得飛來飛去的看得眼睛都花了,那兩道身影終於停了下來,轉瞬間,那白影便到了跟前,再望過去,又是漆黑寧靜的荒地,彷彿剛剛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一般。

  「打完啦?」懶懶地開口,她伸出手要他拉,坐了半天腳都麻了。

  「嗯。」近前的人居然連氣都沒有亂,她越來越覺得也許真的是一場夢。

  「是『他』嗎?」順著他的力站起身,任他拉著轉身離開,剛才是亂走的,沒他帶她還真不認得了,況且四下無光,便是認得路,她也走不了了。

  「嗯。」牽著她,朝客棧走,感覺到她的手有些微涼,悄悄運了些氣渡到她的手上,感覺到她尋著熱氣把另一隻手也搭了過來,唇邊緩緩牽動了一下,慢慢拖著身後的人,散步一般朝著不遠處昏黃的燈光踱去。

  「遙遙,遙遙……」

  放下手中的書冊,水遙循聲望向門口,轉眼間,聲音的主人便已經旋風一般來到近前。

  相識也有幾日了,這個江月公子總是這般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像一隻貓兒,興致起了便過來抓弄兩下,突然間又會失了耐性,毫無留戀地提步便走,留下被他搞得一頭霧水的人。

  「遙遙,咱們去玩吧,老是待在房間裡看書多沒意思啊。」拉著她的衣袖,江月笑瞇瞇地開口。每次來找她玩,十次有八次和那個怪怪的主人一起看書,真是搞不懂書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小月月,這幾日咱們已經把平安鎮的路都走遍了。」暗歎口氣,水遙放下書冊,微微笑開,卻是著實有些頭痛,這個江月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孩子,看他的衣著打扮定是大富之家,但每次跑出來卻從未帶過隨從,說是來參加武林大會,卻每日拉著她跑來跑去,吃遍了平安鎮的小吃,逛遍了平安鎮的街道,卻從未提過一句關於武林大會的事情。

  「聽說那個劍氣閣在城外搭了檯子,咱們去看看吧。」見她無奈地看著自己,心情顯然十分愉快。

  「好吧。」

  「遙遙,你偷偷告訴我,你真的不是小姐嗎?」江月拉著水遙走在前面,見那個怪怪的大哥一言不發地跟上,臉上雖然沒有表情,卻能明顯感覺到他不太開心。沒見過這樣的主子啊,從來不說話,只是這樣跟在後邊,這分明是侍衛嘛。

  「當然不是。」

  肯定的答覆與唇邊令人懷疑的笑意讓他半信半疑,心裡癢癢的難受至極。

  「真的嗎?真的嗎?」怎麼看都好可疑啊。江月拉著水遙的衣袖央求地搖著,好壞心啊,讓人家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真的。」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回答。

  「啊,一定是騙我的。」那笑明明就是不懷好意的嘛,一定是騙人的,一定是。

  看著前面兩人拉拉扯扯地糾纏,他感覺一直堵在心頭的情緒更加強烈,隱約記得曾經似乎有過同樣的感覺,卻被一層薄霧擋著,想不起來那感覺應該稱為什麼?

  好看的眉在少年欲抱上她的手臂時,微微皺了起來,還未反應過來,手已經自動將人拖了回來。

  沒有想的結果便是用力太大,姑娘單薄的身體就這樣被拉到了懷裡。

  感覺十分好,心裡如平日碰她時的感覺一樣舒適。

  或者說比碰她的感覺更好,彷彿本該在他懷裡一樣,下意識地順勢環住懷裡的嬌軀,頭也埋入姑娘香香的發中,不理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傻了的眾人。

  原來是這樣啊!

  居然就這樣當著所有人的面抱了上來,像個被搶了心愛玩具的委屈孩子,顧不得有多少人在看,只有抱在懷裡才安心。

  呆了半晌,江月勾起一抹瞭然的微笑,怪不得,怪不得!

  被人突然擁入懷裡的白水遙也呆了一下,一時間哭笑不得,雖知這幾日江月的頻頻到來讓他不太開心,但卻沒想到他居然會當街做出這樣的事。

  卻讓人罵也不是,放任下去卻似乎更加可怕?

  近來的相處讓她發現,這人雖然漸漸已經會回應,但許是從小便離了家,再回來又一直離群索居,對於人情世故,世人眼光完全沒有概念。

  之前是沒人敢靠近,便是他的兄弟也當他是瓷娃娃一般只敢遠觀,而自己無意的碰觸似乎讓他十分滿意,動不動便要摸一摸,拉拉手。

  至於什麼男女有別,世俗之禮,完全不放在心上。而且越來越嚴重,彷彿得了接觸飢渴症一般,每日光是要安撫他回房睡覺,常常就要花上半個時辰,教導他不要在房外拉手,更是費了些口舌,看來今日是被江月拉她給刺激到了,真像個小孩子一般。

  「咱們走吧。」好歹她並不是這裡的女子,被抱一抱倒也並不在意,要不然恐怕他就只能娶她回家了。靜靜讓他抱了一會兒,發覺到經過的百姓都以看到恐龍的表情注視著自己,微微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拉下他擁在身上的雙臂,牽了手朝前邊看熱鬧的江月走去。

  「遙遙,原來你們是那個啊!我懂了。」賊兮兮地笑著,面上一副「我瞭解,不用說」的表情,讓人想要打掉他的笑臉。

  「哪個?」微微浮起笑容,她斜斜地看向他。

  「那個,就是那個嘛……」本來理直氣壯的回答在看到她唇邊的笑意時低了下去,為什麼哩?雖然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看到水遙那個表情,總是讓他不由自主地感覺毛毛的,反正就是有些怕人。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2-22 21:35:45

第8章(1)  

  閒談間,城門已在眼前。

  作為平安鎮首次舉辦的大會,劍氣閣幾乎動用了平安鎮所有的人力,搞得不似江家在辦武林大會,倒像是整個平安鎮在搞一般。

  來來往往運石頭的,扛木頭的,指揮的,送水的,看熱鬧的,反正是滿滿的人擠在城門附近,倒並不似在搭檯子,更像在趕廟會一般了。

  「你看哦,那個檯子就是武林大會比武的擂台,聽說前三輪比武,分在幾個不同的場子同時進行,到了第四輪才會開始到台上比,能上得了檯子的,必是前一百名的高手才有機會。」幾人尋了棵清靜的樹下站定,看著不遠處搭得熱火朝天的工地,江月突然開口,還是那麼好聽的聲音,卻讓人感覺完全不同。

  「可惜啊,搭這麼久,不知能不能用得上啊。」江月口中歎息一般地說,眼淡淡地看著。

  她轉頭看向少年,依舊是漂亮可愛的模樣,但卻不再是那可愛的感覺,彷彿平白長大一般,那是一個成年人的語氣,隱隱地透出微嘲。

  「遙遙,你說我能上去嗎?」江月突然轉過頭,衝著水遙露出可愛的笑容,剛才的那個感覺彷彿是幻覺一般,面前的還是這個可愛的少年。

  「我又不習武,哪裡知道你的功夫好不好?」望向那搭了一半的檯子,她彷彿什麼也沒看到一般,口中涼涼的,語氣中明顯帶著對他問題的不屑。

  「遙遙,人家是認真地在問你,討厭啦。」不依地叫了幾聲,人卻不敢再拉她的衣袖,打從水遙主動拉起他的手開始,這位怪哥哥便當她是自己的肉骨頭了,只要他離水遙小於半步的距離,那冷冷的氣便砸了過來。

  「問我也沒用。」淡淡掃了一眼跳腳的少年。

  「白白搭了那麼久,我不上去,那得多浪費啊!」見她不理,少年嘟著嘴,語氣略有些遺憾,只是不知是說他打不進前百,還是說沒他在上邊那檯子便無意義了,嬌嬌的語氣不知是自大還是自信,淡淡地傳入她的耳中,卻有幾分詭異的感覺。

  微微勾起唇,她似笑非笑地看著遠方。

  腦中那根一直彆扭的線索突然順了過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夜深人靜,漫無邊際的圍牆突然鑽出一個小小的身影,仔細看去,原來在高高的圍牆邊有一道小小的門,說是門,略微小了一些,便是個嬌小的女子也要彎下腰才能鑽得出來。漆黑一片的夜裡從這個門出來,倒真似從牆中變出的一般。

  只見那個影子動作靈巧地一旋身,便安穩地站在幾米開外。若是沒有注意,還真是沒人會知道這人是從裡面出來的。人影兒一身漆黑的打扮,輕靈得像只小燕子,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蹤影。

  「貓兒出洞啦。」不遠處的樹上突然傳來一聲小小的笑聲,只覺輕風一晃,再望過去,除了樹葉隨風搖曳著,哪裡見得一絲人影?

  「好睏啊。」飛速前進的人影口中低低地抱怨著,除了晶亮的眼眸充滿靈光,那身影詭異得如同一抹幽魂,便是偶有夜行的人擦身而過,也只以為是秋風突起,晃了眼睛。

  疾行了一陣,那身影熟門熟路地停在一個小巷的陰影裡,靜靜的彷彿等待著獵物的野獸,無聲無息,卻緊繃著身體蓄勢待發。

  不一會兒,遠處走來三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口中哼著小曲,明顯是剛剛經過一番暢飲,如今酒足飯飽,十分的愜意。

  「劉……劉兄,這次武林大會,劉兄必……必然能夠打上擂台,小弟在此先恭喜了……」青衣的漢子大著舌頭拍著身邊人的肩,響亮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大得嚇人。

  「呵呵,多謝……謝,借張兄的吉……吉言。」這位顯然也是喝得不少,要不是攀著身邊人的肩膀,怕是要滑到地上去了。

  「兩……兩位兄台都必……必能奪魁,嘻嘻!」

  眼見三人搖搖晃晃地接近巷口,那隱在暗處的人影微晃了身形便衝到了近前,舉起一直拎在手中的大棒,三兩下,便結果了那三個尚沈於好夢中的醉貓。

  夜歸於寂靜,那人甩了一下手中的木棒,風中呼嘯的聲響讓人莫名感覺有些為那三個倒地的人痛,帥氣地將木棒在手中轉了兩圈,那人得意地伸腳向地上的人踢去,只聞三聲輕呻過後,靜夜中便只餘那三人略痛苦的呼吸聲。

  「好空虛……」甩著手中的大棒,那人長歎口氣,漫步在無人的街頭,太容易得手也是寂寞的啊。

  「小月月啊。」風中傳來一聲輕笑,那隨風飄來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縹緲。那本來悠閒甩著木棒的身影頓住,目光精準地投向不遠處的樹冠,眼中霎時積起的警覺讓空氣也緊張了起來。

  「小月月,半夜出來套布袋可不是好孩子的習慣啊。」隨著話音,一道身影從樹中飄然而至,定睛看來,不是白水遙又是哪個?

  「你想怎麼樣?」低低地開口,那聲音赫然正是白日裡那個天真可愛的少年,見已被識破,江月輕輕揭下面巾,那可愛的臉上卻是完全相反的表情,去了那可愛的笑容,這張臉卻是那般的俊美,月光之下,倒似是精靈一般,冷冷的眼注視著面前的兩人,沒有一絲被識破的怯意。

  「小月月,江月,江守月閣主,久聞大名,今日得見,萬分榮幸。」她低低一笑,對那人冷若冰霜的態度絲毫不以為意,口中輕輕吐出的卻是一個驚天的秘密。

  「我想知道,你為何要偷襲那些江湖之人。」見他只是冷冷地看著自己,水遙氣平神和地繼續道。

  「知道又怎樣。」靜靜注視了半晌,江守月長歎一聲,神情不再冷淡,卻是分外落寞,轉過身便要離去。

  「江閣主稍等,可否聽小女子一言,閣主傷人,卻下手留有餘地,傷人雖多,卻無一大礙,唯一影響的便是趕不上參加武林大會了。水遙鬥膽猜上一猜,閣主是想阻止武林大會吧。」見他轉身欲走,水遙不緊不慢地開口,見他沒有離去,背著身聽著自己的分析,心中又確定幾分。

  「是又如何?」也不回身,江守月的聲音輕輕地傳來。

  「沒有什麼,只是以水遙之見,此法太、笨、了。」聲音依舊是柔柔的,卻一字一頓字字清晰。

  「什麼?你說誰笨?」再也裝不下去深沈,江守月嘟著嘴轉過身,臉上紅紅的也不知是忍的,還是被氣的。

  「你。」伸出的指是纖纖玉指,白嫩嫩地筆直指向對面的人,輕飄飄投下的卻是水中巨石。

  「人家哪裡笨,我就是要破壞武林大會,就是要打這幫不長眼的討厭鬼,居然說人家是小鬼,說人家不足以當得大任,我本來也沒想當什麼武林盟主,但是那幫死人居然為了不讓我做盟主全都一起欺負我。」委屈地噘起嘴,江守月跳著腳不依地叫起來。

  「所以才說你笨,破壞武林大會哪裡用得一個一個去打,一包瀉藥便解決的問題,哪裡用得上這麼費事?」不理他小狗兒一樣地亂吠,儘管隱隱猜到此事的根源,真的被證實卻還是有無力,想要狠狠地欺負他以洩心中之憤。

  「啊……人家哪有想到這些……便是有,他們吃了解藥便好了,不是又可以打了?」呆了一下,萬分不願意承認他居然也覺得她的話確實有理,口中依舊強辯著。

  「你是主辦方,瀉藥不成,那毒藥?散功藥?哪個不成呢,反正效果都是一樣的,沒有見過這麼不長腦子的。」看他語氣有些虛,心頭的不快散了許多,口上卻依舊不饒地輕輕說道。

  「人家……人家當時只是想,這些討厭的人,一定要打得他們哭爹叫娘,後來便沒有多想,等開始打了才發現,武林大會居然有這麼多人參加嘛。」委屈地眨著大眼,江守月知道再說下去他沒有勝算,乾脆也不再爭辯,老實地承認了自己確實有些不聰明,心裡一邊盤算著,一會兒回了家,他一定要把原話罵給家裡的那兩個人聽,叫他們這麼笨,也不知想個省心的法子給自己,還老是讓他自己出來打人,累死了。

  「好啦,就這樣吧,別再出去亂打人啦,乖乖回家睡吧。」微微笑了笑,欺負了他果然舒服了許多,今天為了堵人,已經在外邊吹了半宿的風了,實在有些累了,拋給江守月一個笑容,她拉起身後的人叮囑了一句,頭也不回地轉身朝客棧走去。問題解決了,不知明天白雲風知道了會被氣死還是會笑死。

  手上傳來熟悉的溫度,水遙悄悄地展開微笑,靜靜的夜中,月光雖然清冷卻分外柔和,漫步其中,心也變得漸漸溫柔起來。

  「哈哈哈……」

  白水遙冷眼看著那已經笑得快要滑到地上的人,從告訴了他這次事件的緣由後,這人便一直在笑,笑得形象全無,又捶桌子,又拍大腳,她這裡一盞茶都快喝完了,那個狂笑的人愣是沒有停下來。

第8章(2)  

  「老天,這種事你也能查得出來,遙丫頭啊,在下佩服佩服。」終於停止了狂笑,白雲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這事說大便大,說小便小,要說破壞武林大會搞不好可能會造成一場江湖大劫,但若放在另一個角度來看,卻其實只是一個任性的孩子搞的一個惡作劇罷了。

  也就只有這個女子可以事不關己地將大事化小。

  縱是到了自己手裡,想必也要懷疑上幾分,等到最後便是知道了,怕也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後果了。

  白雲風很慶幸此事是交由她來辦的。

  「這個江守月武功極高,卻是個單純的人,水遙認為此事也不用當成什麼大事去理,讓他小小地鬧一鬧,氣出了,人也就會乖了,否則這次縱然阻止了,想必他也會捲土重來,能等了四年還要鬧,這個孩子的脾氣也是極倔的。」放下手中的茶,她輕輕開口。

  「好,此事便依你。」白雲風點點頭,這江守月四年前參加武林大會時他也在場,那麼個漂亮的孩子,年僅十五便奪了頭籌,這幫武林前輩們不甘之餘卻又打不贏人家,他來當武林盟主確實不妥,那些惱羞成怒的「前輩們」那些帶著嘲諷的話,便是他這個旁人聽了,也為那個待在台上委屈的孩子不平。

  那孩子漂亮的眼中委屈含淚,卻打死不掉下來,最後恨恨離去的身影,如今回想起來還分外清晰。只是打那一次後,那孩子便隱在劍氣閣中,大事小事都是由他的弟弟江觀月出馬,經久未見,這江湖中人只記得那孩子使得那手漂亮的劍法,卻漸漸淡忘了他的相貌與那極至榮耀之時所受的屈辱。

  「四爺,劍氣閣副閣主江觀月求見。」門外傳來夥計低低的通報。

  兩人對視一眼,白雲風高聲道:「有請。」

  進得門來,江觀月四下掃視了一眼,屋內坐了三人,白四爺是早已識得,那這兩位便應是哥哥口中的那兩人了。

  「四爺好!」微微施禮,江觀月目中詢問的意味明顯。

  「江副閣有禮了,這位是我家白五爺,奴婢水遙。」緩緩起身,水遙輕施一禮。

  「五爺有禮,水遙姑娘有禮。」不是不吃驚,這位厲害的姑娘當真是個丫頭嗎?聽哥哥說時他還當是玩笑,現在看來確實是真的,這白家果然臥虎藏龍,不愧是江湖第一家。

  「江副閣主請坐。」白雲風隨手輕揮,一旁的小夥計便機靈地上前引座,上好了香茶。

  「此次前來,想必眾位都是知道的,我家的大哥承蒙白姑娘照顧終於不再執著,江觀月滿心敬佩,特來表達謝意,另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姑娘可以移駕來我劍氣閣小坐,那事終是還要姑娘幫忙才好。」江觀月含蓄地開口,實在是不想丟臉說出自家兄弟的呆事。

  「江副閣主客氣了,此事我已與四爺商量過了,如過信得過水遙,此事定當略盡綿薄之力。」水遙笑著上下打量著面前的人,穩重成熟的長相與言談,說是那人的弟弟卻真是讓人無法相信,那江守月算來也有二十歲了,卻能和小七一樣地撒嬌,而且還長得那麼可愛,這兩人真的是兄弟嗎?

  「多謝白姑娘!」江觀月聞言心中狂喜,面上卻依舊平靜。

  他的兄長本性愛玩,隨意天真,卻又是個牛脾氣,一旦下了決心便沒人能拉得回來,作為兄弟,他儘管覺得不妥卻不能放兄長一人,但這幾年忙來忙去總是擔著心,怕是會造成一場武林浩劫。而今,能看到可以讓兄長乖乖聽話的人,他實在是太高興了。高興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他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啊,碰上了那麼個可愛的兄長,和一對縱容兒子一切行為的父母,再加上同樣愛玩的嫂嫂,他只能強迫自己長大,明明他才是最小的那一個不是嗎?為什麼?難道只是因為自己思維比較正常?

  笑看著眼前表情怪異的少年,眼中本是狂喜的,臉上卻板著硬是不要笑出來,搞得英俊的小臉蛋微微詭異的扭曲,白水遙開始覺得,這兩人果然真是兄弟。一個長得不似本來年齡的成熟,一個不似正常年齡的可愛,一個總是要撒嬌,另一個卻偏板著臉做大人樣。儘管不大相同,卻都是彆扭又怪異。

  「五弟,你留一下,我有話說。」叫住原本緊緊跟在白水遙身後的五弟,白雲風眼看著他身上散發出不情願的氣息,臉上卻依舊沒有表情,心中不由長歎。原本他那個五弟莫要說情緒,常常是明明人是坐在這裡,但卻是感覺快要升仙了一般虛無,而今情緒居然強烈到讓人不自覺地也可以感覺到。

  高興是真的高興,懊惱卻也絲毫不少。

  明明他們兄弟同樣用心,努力了那麼多年,卻終是比不過那個女人僅僅幾個月的影響。

  本是放在哪裡不理都不會有感覺的人,如今只是讓他離開一小會兒,白雲風覺得自己彷彿可以看到他原本興奮搖著的尾巴垂了下來。

  只是總算還是乖乖地聽話坐下,讓他心裡稍稍安慰了一點點。

  只是才分離了一會兒,整個人便散發出焦躁不安的氣息,讓人無奈之餘,也頗為心疼。

  他純潔無瑕的五弟居然就這樣愛上了?而且愛得如此之深,彷彿離開了她就失去了空氣,居然如此不安。

  而且他顯然是不懂的,不懂自己為什麼開心,為什麼難過,只是這樣跟著感覺去親近,去嫉妒,卻不知自己早已陷了一個名為愛情的牢籠。

  「五弟啊,你愛上她了。」想了半天,白雲風依舊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能說出最為簡單卻最容易理解的結果。如果他不說,想必五弟這輩子也不會明白他愛上了那個女人,而以他對那個女人的瞭解,以那麼重的心防,又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對名節似命,如果五弟不說,恐怕她可以就這樣曖昧下去。

  拖得越久,怕是到時最後傷了的還是他的五弟,那個女人一旦理智起來,恐怕傷了自身的狠心也是有的,再加上那個女人總是一副會隨時離開,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態度,不早早網下,怕是會出亂子。雖然不甘,他還是要幫五弟抓住那個女人。

  不過,親手把弟弟送人,感覺好複雜啊。

  「愛?」什麼是愛,他不知道,他會讀,會寫,看過書裡的生死相許,比翼連理。卻還是不懂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他無法分辨,看到她便開心,見不到便焦躁,觸摸到她便心裡平靜,見到有人靠近她便會不由自主地生氣。都是因為愛著她嗎?但如果四哥說是,那也許就是愛吧。

  「是啊,你愛上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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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2-22 21:36:35

第9章(1)  

  近來首次獨自行動,白水遙靜坐在轎中,暗歎自己居然感覺有些不習慣了。要知在那邊她獨行了二十幾年都不覺得,卻被這短短數月的習慣給套住了。

  轎子一路擡進了劍氣閣的大門,透過小窗,她看著外邊,這劍氣閣倒修得與印象中的武林組織不同,俗得像個暴發戶的住所,到處都貼金描銀,想來不是江守月為了賭氣,便真的是審美觀有些問題。

  行了一會兒,這轎夫腳程算不上快,只得說這園子著實不小。

  轉入一個拱門,景色驟然不同,滿眼的綠讓人十分舒心,感覺似在叢林中。

  再沒有鋪張的裝飾,地上蜿蜒一條石鋪的小路,兩側密密的全是樹木,坐在轎中也能聞到那清新的氣息,看來這江守月的審美觀總算沒有太恐怖。

  又行了一會兒,轎子被輕輕放下,聽到轎夫的腳步漸漸遠去後,江觀月挑了簾子,請她下轎。

  眼前是一幢清雅的小宅,算不上大,也沒有多餘的裝飾,卻建得十分精緻。

  隨著江觀月的引導進了屋子,還沒看清,便感到一陣風一樣被人拉了過去。

  定睛看去,一邊拉著她的正是江守月,可愛的臉配著可愛的笑。另一邊卻是那位聞名已久的江湖第一美女慕容紅。明明那天見到是位冷艷氣質的美女,如今居然同江守月笑得如出一轍。略一沈吟,突然想起這兩人居然還是夫妻,儘管這外表怎麼看怎麼怪,但現今的表情倒是真的配得很。

  「遙遙,人家一直好想見你哦。」慕容紅拉著白水遙的手,高興地搖著,能讓她家小月月聽話的人,她實在是太佩服了。看了看江觀月一臉無奈的表情,她微微笑了笑,順著他們的手,也不推辭,坐在了上首。聽著他倆嘰嘰喳喳地各說各話,頗有些佩服沒有被同化的江觀月,這樣三個人來搞一場江湖陰謀,他不知要受多少苦了。本以為那日看到的慕容紅是個穩重聰慧的女子,如今看來卻和這江守月一般,是個任性毛躁的孩子。

  聽著他倆你一句我一句的,漸漸瞭解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這江家父母算是隱居的世外高人,江守月一身的武功沒有來路,卻正是這對夫妻閒來無事,自己創出來的。

  年滿十五歲後,江守月聽從父母的吩咐出來遊歷,正好碰到武林大會便上去試了試身手,誰想卻奪了頭籌。但那些江湖「前輩」覺得輸給一個小娃娃太過丟臉,人一急,話也便說得不太好聽,不約而同地以沒有德行可鑒,年齡太小不足當大任等等理由,一人一句數落著台上的冠軍,還是個孩子的江守月便這樣被擠下了台。

  本就心性純真,又從小備受寵愛,這樣的冷遇讓江守月著實委屈得不得了。心裡便決定一定要出口氣,要打欺負自己的「壞人」,破壞這討厭的武林大會,方才鬧出了這場讓人啼笑皆非的事端。

  而這慕容紅卻並不是因為什麼傾慕少年英雄才嫁了,兩人來到武林大會之前就在路上相識,正值慕容紅逃家遊玩,江守月也是漫無目的地四周亂竄,兩個孩子偶然識得,又都是長得異常漂亮,性格相似,一拍即合。

  武林大會後,慕容紅也是氣憤難平,說是愛情倒還沒那麼誇張,光是要好的朋友被欺負了,這氣也是要出的,她的家中本就沒了長輩,不顧帶大自己的管家勸告,帶著家財嫁了過來,兩人當時也僅僅是十四五歲的少男少女,這愛情倒是處在一塊久了,漸漸才生了,但相處起來還是如同兩個頑皮的孩童,說是夫妻,卻更像兄弟一般。

  微笑著聽著他們敘說,她端著茶杯穩坐在椅子上,心裡不由覺得這天意確是弄人,一個孩子受了委屈要「欺負」回去,一個孩子要幫朋友出氣,一個孩子不放心兄長,居然便成了一場讓江湖人又驚又怕的「江湖大劫」。

  什麼是真,什麼又是假,哪個是對,又有哪個是真錯了呢。

  出了劍氣閣的大門,她伸了個懶腰,看到那個人就站在那裡,安安靜靜地立在那裡,原本沈靜得似一棵樹,卻在感覺到她注視的瞬間流動起來。原先那無波的神情早已不再,深深眼中的專注總是讓她心中沈甸甸的,有些重量卻分外溫暖。

  浮起一絲笑容走向那人,剛剛動過的腦子在看到他後,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儘管說得容易,但總歸是關係著整個武林,那麼多的人參與其中,一個不好,便是一場腥風血雨,她深知這個道理,所以面對著江守月笑得輕鬆卻不敢有半分鬆懈。

  「遙,嫁給我。」突如其來的話驚呆了白水遙,呆呆地看著眼前滿臉期待的人,那句話遲疑了半晌後,狠狠地撞入她的心中。

  嫁他?這個承諾似乎太重太重,重到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愛他嗎?

  心中給出的答案毋庸置疑。

  也許這就是上天注定。

  不信鬼神,卻無法解釋她為何會來到這個陌生的時空。

  如果不是有他,她來到這裡又是為了什麼?

  享受他給的溫柔,卻從來不敢說出口。

  一直把自己當作一個過客,貪圖著異鄉溫柔的過客。

  因為不知何時便會再消失,如同消失在那個年代一般,仿若一縷遊魂,不知哪裡是她的歸處。

  卻被他所吸引,被他的溫柔網住了心。

  聽到他的話,幸福的感覺狠狠湧上她的心,原來她已經陷得這樣深了嗎?

  聽到這個請求,居然讓她如此的心動。

  是什麼時候起把他放在了心上呢?

  是見他淡淡的表情時,還是見他兄弟痛苦不堪時?

  不是什麼慈悲的人,世上悲慘的人有那麼多,她一個自顧不暇的人又拿什麼去拯救別人呢?

  他要的承諾是那麼重,她心中狠狠地痛了起來。

  記憶中的那個小小身影,那個讓她永遠記得,不要給人不能實現的期望的小小身影。

  心中永遠無法忘記的那雙美麗的水瞳,在雨水的映襯下那樣的楚楚可憐讓人心痛。

  已經記不清是哪一年,只記得那日的秋雨冷澈心底,做完家教回到那個名義上的家。

  儘管沒名沒分,夫人卻從未在錢財上為難過她,只是受不了大宅中的那份冷意,寧願在空閒時間跑來跑去地打工,也不願回到那讓人窒息的地方。

  許是因為公車都是窮人的交通工具,從最近的車站走回大宅也要半個小時的時間,單手撐著傘,她心不在焉地走在雨裡。

  那一聲細細軟軟的叫聲透過雨滴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細細的,透著幾分淒涼。

  循聲而去,便看到了它。

  只有巴掌的大小,過大的雨水已經打濕了它棲身的紙箱,軟軟的毛因為雨水變得一綹一綹。小小的身體微微打著顫,本就不大的身體因為毛已經濕掉更顯得弱小。

  伸手撫上它的身體,心底微微地顫抖,是可憐?是可愛?細細地瀰漫在心中。

  卻無力,她本就是寄人籬下的人啊。

  哪有什麼資格去照顧別的生靈呢?

  直到半身都被雨水淋濕,她才被冰冷的雨水喚回了心神。

  無奈地歎了口氣,她放下傘為它遮去冷雨,狠下心轉身離去,不讓自己去在意身後變得急切的叫聲。

  身後傳來的剎車聲引回了她的目光,一切都彷彿靜止了,呆呆地看著飛落在一邊的小小身體,她分不清從臉上滑落的是什麼。

  那一點點的溫情害了它嗎?

  給了它一點會有人為它遮風擋雨的希望,卻又不能給它一個家,是不是比沒有那一絲溫暖更加殘酷呢?

  不讓自己去想那雙水瞳望著自己時的期待,想到便又能怎樣呢?

  所以狠了心,不去看,不去想,漸漸地冷漠了,冷漠到不再心疼沒了感覺。

第9章(2)  

  看著他如記憶中一般的期待眼眸,熟悉的心痛。

  莫名來到這裡的自己,真的有給他幸福的資格嗎?

  這樣的溫柔真的可以屬於她嗎?

  為了什麼來到這裡?什麼時候又會離去?

  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決定呢?

  心底徹骨的寒,看著他急得說不出話,那甜蜜與苦澀一起佈滿她的心。

  人怎麼能那麼幸福的時候,又感覺那麼的心痛?

  伸手撫上他的臉,看著他變回溫柔的眼眸,如果她走了,他會怎麼樣呢?

  會再愛上什麼人嗎?

  不,他不會,這樣一個溫柔執著的人怎麼會愛上別人呢?

  如果她就這樣失蹤,他一定會一直等下去吧。

  心裡是暖暖的安心,知道有一個人會無怨無悔地愛著自己,一生一世,那份滿足讓人幸福得想要哭。

  又是那麼的不安,沒有確保的事情,她不敢應,如果她真的會回到那邊,這個人要怎麼辦?沒有對方的生命是那樣漫長,也許當初他留在無心無求的狀態會更好些,至少只有她一人心碎。

  那個年代沒有讓她留戀的東西,卻不知什麼時候也許就會回去。

  這人年代有他,讓她如此渴求,卻不知什麼時候就要失去。

  臉上溫柔的觸感拭去那讓她視線模糊的薄霧,是淚嗎?

  她有多久沒有流過淚了?

  五年?

  十年?

  朦朧中,她看到他眼中的憐惜。

  就算會傷他,就算會離去,她也不想放手啊。

  不能放,不願放,不要放。

  如果放了手,她要怎麼去過沒有他的餘生?

  體會了溫柔,她那已經騙過自己,騙過世人的堅硬外殼已經破碎,要她怎麼去放手?

  心底的迫切在看到她難過的樣子後變得平緩下來。

  明明是一個笑對殺場的女子。

  明明是一個淡定從容的女子

  明明是一個談笑用兵的女子。

  卻只為他的一句話,失了往日的從容,變得如此脆弱。

  那麼濃重的悲傷,彷彿一切都將離他而去。

  急切想要答案的心平緩下來,滿心的焦躁被她的淚所洗去,她是在為他而哭嗎?

  她是真的在乎他。

  這樣一個堅強的女子為他落淚,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信服的理由嗎?

  暖暖的感覺流過身體,那一直堵在心中的膜被衝破。

  擁住她哭得抽搐的身體,那份溫暖讓他心滿意足地展開了笑容。

  她是愛他吧,這個認知讓他感覺從未有過的滿足。

  雖然不知她在害怕什麼,但只要她愛他,便是立刻死去也心甘。

  風輕輕吹過,略帶了些秋涼,卻驚擾不了相擁的戀人們,有了對方的溫暖,縱是冬雪也會融了。

  不知過了多久,淚已幹,被淚水沖刷得雪亮的眼中因為下了決心,重新變得堅定。

  「遙,你在怕什麼?」

  「我怕有朝一日會不得不再回家鄉。」撫上他的臉,軟軟的情緒不斷湧出,一旦沒了心防,便再也攔不住心底的情,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冷情的人,卻原來只是沒有可寄情的人罷了。

  「不管你的家鄉在哪,我願意一直陪著你。」貓兒一樣以頰磨蹭她柔軟的小手,眼睛不由自主舒服地閉上。一旦她在身邊,便會感覺安心。

  「我是怕不知什麼時候會被帶走,就像來時一樣,沒人知道。」

  「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不讓他們帶走你。」

  「萬一守不住呢?只留你一個人要怎麼辦?」想到心便揪著疼,她好怕會留他一人,萬一再變回以前那樣怎麼辦,萬一惡化了怎麼辦?

  「只有我一人,我便去找你,天涯海角,總會找到。」

  「我的家鄉在一個誰也到不了的地方,便是我也不能隨意來去。」如果可以她又怎麼捨得離開,來時那莫名的失重感讓她恐懼,至今她也不知她為何而來,又怎樣來到這裡,那強大的力量讓人無法不去在意。

  「那就帶我走,無論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他睜開眼睛堅定地看著她。

  「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伴你一生。」她許下承諾,狠下心不再去管那莫名的恐懼,不管為何而來,遇到這個讓她疼到心裡的人,便是有一天不得不走,有了他的溫柔,痛苦餘生,她也心甘。

  「我愛你。你……愛我嗎?」此時方想起四哥的話,他再度結結巴巴地開口。

  「我愛你。」沒有了遮掩的溫柔注視著又開始緊張的人,唇畔升起滿足的微笑。

  「嫁給我吧。不管你能陪我多久。」聽到想要的話,他緩下了心神。

  「我要想一想。」眼中閃過心疼,卻再無迷惘。

  「為什麼?」本以為沒了那個原因,她再沒理由拒絕自己了。

  「嗯……」垂下眼,隱住眼中俏皮的笑意。

  「告訴我。」得不到答覆,他急得擡起她垂下的頭,想要看她隱住的秘密。

  「叫白白氏好傻……」再也忍不住笑。

  「啊……」愣愣地看著她開懷的笑,他一時沒有聽明白,只知道傻傻地看著她難得的開懷。

  迷了心,恍了神,輕輕地吻上她的紅唇,沈迷地細細啄吻,生怕嚇走她那美麗醉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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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2-22 21:37:23

第10章(1)

  武林大會在低迷的氣氛中開幕了,雖說那莫名的偷襲近來已經不再發生,但他們可是老江湖啊,當然不會天真地相信,這事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算了,當他們是萬事不懂的孩子嗎?

  「這次的偷襲事件必然是一場江湖浩劫的伏筆。」某知名大俠一臉高深莫測地道。

  「是啊,是啊,前輩所言有理,自然是有什麼陰謀。」一旁的某某小俠贊同點頭,轉過身同一起的夥伴討論起來,當然話音要低,眾前輩面前,他們小輩要低調才行。

  「也許有人想要把高手全都打敗,藉機搶奪武林盟主的位置。」某派長老一捋長鬚,很有幾分智者的味道。

  「長老所言極是,定是有人陰謀想要藉機削弱我正道群雄的實力。」某派門人力挺長老的推論,一臉的堅決擁護。

  「也許是邪教作怪,想要攻打我們正道,藉著武林大會掩蓋其目的。」一直沒有發話的某掌門突然開口,讓滿座的群雄聞言驚跳起來。

  對嘛,邪教啊,怎麼會忘記了呢?

  一定是邪教啊,果然是大派掌門,有遠見。

  低低的討論漸漸升級,一傳十,十傳百,不大工夫,整場的大俠們已經如同菜市場的三姑六婆一般,三五成群討論起來了。

  隱在人群裡,白水遙似笑非笑地聽著「群雄」大聲地分析,一個個都是理論十足,繪聲繪色得如同親見親聞一般。

  這便是江湖人嗎?果然無聊至極啊。

  「咚咚咚……」三聲鼓響,原本喧鬧的場子突然安靜下來。

  遠遠望著高建的擂台,見其上走出一名俊朗的青年,一身白色長袍,穩步走到正中。

  見場子安靜下來,青年緩緩開口:「眾位英雄俠客,在下是本屆武林大會的司儀,現在我宣佈,第XX屆武林大會現在正式開始,請現任武林盟主周天講話。」

  要不是身後有人撐著,白水遙覺得自己一定會滑倒。這話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呢?

  對了,二十幾年大凡會議活動,所有的開場基本都是這兩句嘛。原來這麼早的時候,就已經這樣說了嗎?這叫什麼?千古不變?

  懶懶靠著身後的人,為了湊這個熱鬧已經站了半天,有點累了,聽著上面嘮嘮叨叨的發言,她已經對武林大會沒什麼興趣了。

  「累了?」從後擁住她,雙手交叉在腰間,頭低下貼在她的耳邊輕輕開口。

  「是啊,咱們等等就走吧。」耳邊被他溫熱的氣息逗得有些癢,她笑著躲開,不理四周的人下意識地與兩人隔開半臂的距離。

  「好。」他淡淡掃了一眼看著他們竊竊私語的眾人,心裡沒有任何感覺。

  本以為近來心下的各種情緒代表他已經不再無心,卻又漸漸發現只有在對著她時,他的情緒才會有所反應,對於其餘的人,無論說什麼,做什麼,他依舊是一點也感覺不到。

  不過幸好,幸好他還可以感覺她。

  收緊手臂,他呼吸著她的髮香。

  如果沒有她,他的生命便是一潭死水。

  沒有感覺,便是連為自己沒感覺這事也不會覺得悲傷。

  當讓他堅持度過漫長修煉的家人的溫情也漸漸無法體會時,他以為他此生注定無心下去了。

  連悲傷都不會有,他認得家人眼中的神情,卻不會再有感覺,連失去恐慌都不會再有,一切都是虛無的,每每閉上眼,他不知為什麼要醒來,卻遇到了她,沒有原因的,只是想要看著她,死水一般的生命漸漸開始流動。

  說不上那種感覺是什麼,卻知道,有她很好!為什麼好?他說不出來。但卻想,有她真的很好。

  感覺到他的情緒,她伸手撫上他的手背,輕輕的撫摸讓他舒服地歎了口氣。漸漸清晰的回憶中,只有離家前,似乎曾有人如此撫慰過他,總是昏睡在床上,沈沈浮浮的不知身在何處,記憶中一直有一雙溫柔的手,輕輕地為他拭去額上的汗水,輕輕安撫他,讓他漸漸安睡。

  雖然略有不同,卻同樣讓人安心,暖暖的,想要一直這樣下去。

  台上的講話已經到了尾聲,水遙看著司儀再度來到台中,手中端著一個大碗緩緩開口:「眾位英雄,接下來請大家根據分組進行比武,在此僅以薄酒預祝各位馬到成功。」司儀說完將酒一飲而盡摔下擂台。

  台下眾人也霎時豪氣萬千,端起剛剛由下人們送過來的酒碗飲盡。只聽滿場頓時響起接二連三的摔碗聲。

  微笑地看著所有人都飲下了酒,水遙悄悄示意了身後的人,當盛著滿滿水酒的碗墜下破碎時,一側的人聞聲看過,疑惑地四下探望,在滿是人的場中央,原地那相擁的人沒有驚動一人,已經消失不見。

  原本聚集在台前的人群像瀑布般奔湧離去,霎時已經彙集到寫著分組的名單下。

  某長老突然感到全身無法動彈,許多功力差的人都跌坐在地,萬般驚駭。

  中毒了!他們中毒了嗎?

  怎麼回事?難道是邪教的陰謀,要全殲他們武林正道嗎?

  他們即將緩慢而痛苦地死去……

  「啊……」某掌門表情痛苦地掙紮起來,放眼望去,雙目突然放出精光,讓人誤以為功力瞬間恢復了。

  只見他撐著自身成名,那比性命還重要的寶劍,堅強地朝著不遠處的一幢建築走去,如此的不屈,果然是正派典範啊。

  那裡有什麼呢?能讓一個著了道的高人如此興奮?

  眾人放眼望去,一時間群情激昂!

  果然啊!

  某小俠咬著牙懊惱自己晚了一步,早知道就搶旁邊那個了,就差一步,這個被人搶先,再移動已經無力了,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在他後邊的人,在他看過去的瞬間鑽入隔壁,只好痛苦地等著做下一個衝進去的人。

  「呵呵……」

  滿意地看著場下亂成一團的人,場上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一時間分外詭異。

  聞聲,群雄悲憤地看向笑聲的源處,只見擂台上立著三人,左邊的正是此次的主辦方,劍氣閣的副閣主江觀月正垂目而立不發一言,右邊站著的是一名美麗的女子,面若桃花,美麗得不可方物。眼尖的人早已經認出,那女子正是劍氣閣的閣主夫人,江湖第一美女慕容紅,如今正笑顏如花,引得一些定力差的小輩忘了處境地直流口水。正中站著的是一個可愛的少年,那清脆好聽,在此時聽來卻分外刺耳的笑聲,正是出自少年小巧可愛的紅唇。

  「你是何人,為何沒有中毒,還如此惡意嘲笑?」某少俠正義的一吼因為霎時絞痛的腹部而虛了下來。啊!該死的妖人。「我是江守月,各位,我家的茅廁用得還順心嗎?」少年正是江守月,漂亮的紅唇微微輕啟,聲音似乎耳語,卻讓全場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是你?原來兇手是你?」現武林盟主周天霎時明白了,他是要報復群雄。一定是的,這心機惡毒的妖人居然等了四年,定是要趁著這次武林大會之際,將群雄一網打盡全部殘害。

  「好歹毒的妖人,你居然為了四年前不能做武林盟主,而對群雄下此毒手。」恨恨上午咬牙,武林盟主一臉的悲憤,當年是他最後被選為盟主,他一定會是第一個被殺害的人。既然如此,他縱是要死也不能失了身份,周天一臉正氣地指著台上的少年,揭露他的陰謀。

  「告訴你們,我才不稀罕什麼武林盟主呢,少爺我才不會和你們一樣笨,殺你們幹嗎,人家只是下了點瀉藥和散功罷啦,人家不是好心地準備了茅廁給你們嗎?居然不領情,這個無聊的江湖你們自己玩吧。」叉著腰,台上的人跳著腳罵著,原來應該發洩在四年前的怨氣今日終於一吐,感覺好爽。

  「告訴你們,劍氣閣從此退出江湖啦。我不和你們玩,你們要是敢來找我,見一個打一個。」拉著嬌妻,江守月話音未落,人已經騰空而起,已經拉得無力的群雄驚恐地擺出架勢卻見那雙人影越升越高,高到已經超越常人輕功的極限時,突然沒有任何借力地平平向前飛射而去。

第10章(2)  

  群雄面面相覷,沒人能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來了,又走了,卻到底為了什麼?

  只是這樣兒戲一般的一鬧,卻費了如此大的周折,是真是假,是虛是實,沒人可以肯定地說,沒人可以確定地說。

  本以為會有一場腥風血雨,本以為黑白兩道又要開戰,本以為將要到來的是一場武林浩劫,卻原來,什麼都沒有發生。

  除了軟手軟腳,拉得虛脫,隨時注意著要去搶茅廁外,這一切的一切,彷彿夢一般。

  也許真的是一場夢?

  一個偌大的家族就這樣退出江湖了?

  一個驚天的陰謀,難道就是為了讓整個武林把比武改成比搶茅廁?

  真的是夢一場吧。

  發著呆,眾人傻傻地看著那遠去的身影無語。

  滿場的人卻沒有一絲聲響,呆呆地看著面前那一整排做工精緻的茅廁,無語。

  遠遠地望見江守月飛回來,白水遙微微一笑,整個人安穩地偎在身後人的懷裡不動。

  「滿意了?」見江守月一臉的甜笑,水遙懶懶地開口。

  「給你面子啦,本來不想這麼輕易放過他們的。」微微嘟起嘴,就算心有不滿但應都應了,也只好這樣啦。不過看他們搶茅廁的樣子果然很爽。想到剛才看到的奇景,江守月格格笑出聲來。

  「只有笨蛋才會一個一個單挑。」輕飄飄的話從紅唇中吐出,十分滿意看到那張可愛的臉像包子一樣皺了起來。

  「你就會欺負我,紅紅,你看她老欺負我。」滿心的快意被人狠狠打掉,儘管不想承認,如今他自己回想起來,也覺得當初決定把報名的人都打傷的主意有點呆,但是又不是他一個人決定要這樣做的,明明老婆和老弟都參與了,抱住老婆的柳腰,江守月委屈地叫著。

  「就是,遙遙不要老是欺負我家小月月嘛。」慕容紅艷若桃花的外表與江守月放在一起,活像是大姐與小弟,不過兩人都不在意,甚至十分滿意如此的組合。時不時地表演一下寵物與愛主的把戲,習慣了倒也趣味十足。

  「嗯!嗯!」不愧是老婆,說得好,點頭點頭。

  「就是笨!」淡淡地勾起笑,輕描淡寫卻比那邊大聲的強調更能打動聽眾的心。

  「啊,討厭,我討厭你啦。」嘟起的唇已經可以掛上油瓶兒,一點也不讓著人家。狠狠地瞪了一眼四周人贊同的笑臉。

  「對了,遙遙,你是怎麼知道我就是江守月的?人家已經好幾年沒有公開露過面了。」江守月突然想起一個自己一直很疑惑的問題,他自打四年前開始籌備此事之後,便把所有事情都交由弟弟江觀月去辦,雖然一直待在劍氣閣,但是大多僕人都不知他的樣貌的。

  「這倒不難,那日我見到江夫人出現在酒樓,進入包間的那瞬有看到一個大膽的小子撲到有夫之婦身上,再加上江月江月,與江守月只差一字,略一推論也知你是何人了。你當是所有人都與你一般不長腦子嗎?」水遙輕笑著向同樣疑惑的眾人解釋,雖說心中覺得是如此,但因這位天下第一劍與心目中的高手形象相差太大,驗證身份也確是費了一番力氣。

  只能說這家的人長得都太過奇怪了,明明最大的江守月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又那麼愛撒嬌。同樣只有十八歲的江觀月與慕容紅,卻都看來已經二十幾歲,偏又都裝得沈穩老練。只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討厭,又說人家笨,不和你玩啦。」餘音未消,江守月一跺腳,人已經飛出幾丈,手上不忘拉著愛妻。

  「大哥,大嫂,娘親讓咱們辦完事情回……」呆了一下,江觀月看著兄長的背影話未喊完,那雙人影已經不見蹤影。

  「眾位後會有期。」長歎口氣,江觀月抱拳一禮,人也施展輕功飛了出去。

  這個兄長這麼愛鬧,如果這次讓他跑了,不知又會搞出什麼亂子來。

  擔心了幾年的事情就這樣輕飄飄地結束,他在鬆了一口氣之餘,也莫名空虛起來,如果不是為了怕大哥鬧出大亂子,他本也不想跑到這來做什麼江副閣主,提心吊膽了幾年,總是想著不要有什麼大亂子,不要真的搞成了江湖大劫,便已經是十分慶幸了。

  但天性嚴謹,讓他雖是明知早晚要放下這個攤子,卻依舊不知不覺放了心去經營。如今落幕之時,這失落便漸漸襲上心頭。明知這是最好的結局,卻還是覺得有些失落。

  人雖有些失神,腳下卻絲毫不敢放慢。

  只是,他的兄長雖說拖著愛妻,但這輕功卻還是比他不知高出多少,希望能夠順利找到,再來這麼五年,他一定會死。

  看著遠去的人影,白水遙輕笑起來,轉身撲入身後人的懷中,天已經開始轉涼了,但她卻不再擔心,有了可以分享體溫的人在,這個世界已不再會有寒冷。

  老天已經讓她來到這裡,體會了這人的柔情,要她再怎麼去過那無心無情的生活?

  即使,她不敢承諾此生,也不能放手,如果注定要後悔,那便後悔吧,她寧願在得到他的溫柔後再去後悔,在那之前,她要得到更多,多到她可以面對今後沒有他的人生。

  又或許,這本就是上天給她重生的一個機會,作為一個懂利的商人,作為一個被愛的女人,她不能放,不想放,不要放。

  伸手撫上他的臉,表情依舊是那樣淡淡的,但那緊纏在腰間的手臂,那透著眷戀的眸子,讓她怎麼可能捨得放手?

  愛上他,許是命中注定,在這陌生的空間,陌生的年代,莫名來到這裡的自己如果不愛他,要如何而生,要為何而生?

  緊緊抱著懷中的溫暖,他不自知地放軟了表情。

  有她在,他也可以做一個人了吧,想要抱著她,想要看著她,時而焦躁,時而安心,怕她離去,想要緊緊地抓著一個人,想要與她共度此生。

  不懂她的惶恐,卻知兩人在怕的是同一件事,只要想到有一天沒有她在身邊,心便彷彿被一隻手揪住一般,那便是恐懼吧。

  不同於兒時總感覺要把他拉到另一個世界的疼痛,卻感覺這種痛同樣會將他拉到另一個世界。

  但縱是有這揪心的感覺揮散不去,他還是放不開她,便是心痛也要她在身邊。

  他微微勾起笑容,就算不知道她來自哪裡,但她已經進入他的生命,讓他有活的感覺,縱是心痛,縱是未知,他也要留她一生。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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