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薇第一次注意到陳宇陽，是在高二上學期的數學課上。

那天數學老師在黑板上寫了一道難題，全班鴉雀無聲。林曉薇低頭假裝整理筆記，心裡默唸「不要點我不要點我」。就在這時，後排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

「老師，我可以試試嗎？」

全班齊刷刷回頭。陳宇陽站起身來，瘦高的個子在人群中格外顯眼。他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筆，略微思考後便開始書寫。粉筆與黑板碰撞發出規律的聲響，一行行公式如流水般呈現。

林曉薇望著他的背影，忽然發現他後腦勺有一小撮頭髮不聽話地翹著，隨著他寫字的動作輕輕顫動。不知為何，這個小細節讓她心跳漏了一拍。

「完全正確。」數學老師滿意地點頭，「陳同學用的是大學才會教的微積分方法，但結果是對的。」

陳宇陽回到座位時，經過林曉薇的桌子。她聞到一股淡淡的洗衣粉清香，混合著陽光的味道。

從那天起，林曉薇開始不自覺地注意到陳宇陽的存在。他總是卡著上課鈴聲衝進教室，書包帶子永遠只掛一邊肩膀；他數學物理極好但國文常常低空飛過；他下課總和幾個男生一起去籃球場，但似乎技術普通；他笑起來會先抿一下嘴，然後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

這些觀察悄悄積累在林曉薇的日記本里，成為她每天睡前必複習的甜蜜秘密。

「曉薇，這週六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讀書？」好友小琪遞來一張紙條，上面還畫了個愛心。

林曉薇剛要回答，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陳宇陽的聲音：「週六圖書館？我能加入嗎？物理有點跟不上。」

她猛地回頭，正好對上陳宇陽的目光。他的眼睛是淺褐色的，在陽光下像透明的蜂蜜。

「當、當然可以。」林曉薇感覺臉頰發燙，趕緊轉回頭去。

小琪在旁邊擠眉弄眼，用口型說「機會來了」。

週六早晨，林曉薇比約定時間早了半小時到達圖書館。她選了個靠窗的安靜角落，擺好書本，心裡反複排練著待會兒要說的話。

「來這麼早？」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林曉薇抬頭，看見陳宇陽站在桌前，手裡拿著兩盒果汁。他今天穿了件淺藍色的T恤，顯得皮膚特別白。

「我也剛到。」林曉薇撒了個小謊。

小琪遲到了十五分鐘，氣喘籲籲地跑來：「抱歉抱歉，我媽非要我吃完她新研發的養生粥...」她突然停住，看看陳宇陽又看看林曉薇，眼神狡黠一閃：「哎呀！我突然想起來，我答應我媽中午前要去外婆家！你們先學，我走了哈！」

小琪像風一樣來去匆匆，留下林曉薇和陳宇陽面面相覷。

「那...我們開始？」陳宇陽先打破沈默。

最初半小時，兩人只是安靜地各自讀書。林曉薇偷偷觀察陳宇陽——他學習時會無意識地咬筆蓋，眉頭微微皺起，遇到難題時會用食指輕敲桌面。

「那個...」兩人突然同時開口。

「你先說。」陳宇陽笑了，露出那對虎牙。

「我想問你這道物理題，」林曉薇指著練習本，「完全不知道從何下手。」

陳宇陽湊過來看題，他的袖子輕輕擦過林曉薇的手臂，帶來一陣微小的電流。

「這題其實很簡單，」他拿起筆開始畫圖，「你看，這裡用能量守恆定律就能解...」

他講解得清晰易懂，甚至比物理老師的方法還要簡單。林曉薇突然明白為什麼他理科那麼好了——他不是死記硬背，而是真正理解其中的邏輯。

「你好厲害啊。」她由衷感嘆。

陳宇陽耳尖微微發紅：「沒有啦，只是喜歡物理而已。對了，我國文爛得要命，下次能不能請教你？」

「當然可以！」林曉薇回答得太快太響亮，引得旁邊讀書的人投來不滿的目光。她縮縮脖子，兩人相視而笑。

那天他們在圖書館待了整整一下午。離開時天色已晚，陳宇陽堅持送林曉薇回家。

「沒想到你家離我家這麼近，」陳宇陽驚訝地說，「只隔兩條街。」

「真的嗎？那我以前怎麼從來沒遇見過你？」

「可能因為我總是遲到，」陳宇陽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每天都跑得飛快，沒時間東張西望。」

走到林曉薇家樓下，兩人都有些猶豫，彷彿這個下午還沒真正結束。

「那...週一見？」陳宇陽說。

「週一見。」林曉薇點頭，轉身要走時又想起什麼，「對了，謝謝你的果汁。」

陳宇陽眼睛亮起來：「你發現了啊？」

「發現什麼？」

「那是我媽媽自己榨的芒果汁，她說讀書費腦子，要補充維生素。」陳宇陽說完揮揮手，「明天見！」

林曉薇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她摸摸自己的臉，笑得嘴角發酸。

從那天起，圖書館成了他們週末的固定去處。有時小琪會來，但大多數時候只有他們兩人。他們一起讀書，分享筆記，偶爾也會偷閒聊天。

林曉薇得知陳宇陽的夢想是考上航空工程系，設計飛機。因為小時候父親帶他去看了航展，從此對飛行器著迷。

「我想造出世界上最安靜的客機，」陳宇陽說，眼睛望著遠方，「讓長途飛行不再疲勞吵雜。」

而林曉薇則分享自己對文學的熱愛，她收集了各種描述天空的詩句，寫在一個藍色封面的筆記本里。

「給我看看？」陳宇陽請求道。

林曉薇猶豫了一下，還是遞了過去。陳宇陽仔細翻閱，表情認真得像在閱讀飛行手冊。

「我從來不知道天空有這麼多種描述方式，」他驚嘆道，「我只會說'藍天'或'陰天'。」

「那你現在學會了什麼？」林曉薇笑問。

「比如...『蔚藍如洗』、『魚鱗雲』、『霞光萬道』...」他認真數著，然後突然抬頭，「但我最喜歡的是這句——『天空是倒過來的海，雲是浪花』。好像是你自己寫的？」

林曉薇臉紅了：「隨便寫的，不太好。」

「很好，」陳宇陽輕聲說，「像我這種只懂物理的人，永遠想不出這樣的比喻。」

十二月初，學校宣布要舉辦冬季舞會。消息一出，整個高二年級都沸騰了。

小琪興奮地晃著林曉薇的胳膊：「一定要去！這可是高中最重要的事件之一！我們得買新裙子，還要做頭髮...」

林曉薇心不在焉地應著，眼睛卻瞟向陳宇陽的座位。他正和籃球隊的朋友們聊天，似乎對舞會話題並不感興趣。

放學後，他們照例一起去公車站。

「冬季舞會，你會去嗎？」林曉薇鼓起勇氣問。

陳宇陽皺皺眉：「不知道耶，那種場合我不太擅長。而且快期末考了，得複習。」

林曉薇的心沈了一下：「哦，也是。」

「你呢？」陳宇陽反問。

「小琪很想去，我可能陪她吧。」林曉薇盡量讓語氣聽起來隨意。

公車來了，陳宇陽卻沒有像往常一樣上車：「我想起來要去買點東西，明天見。」

林曉薇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接下來幾天，陳宇陽似乎總在躲她。下課不再過來聊天，放學也總是匆匆離開。林曉薇越想越不安：是不是自己太明顯了？讓他感到壓力了？

舞會前三天，林曉薇已經決定不去了。她告訴小琪自己感冒了，想在家休息。

「騙人！」小琪戳穿她，「你就是因為陳宇陽不去才不想去的對不對？拜託，沒有男生陪也可以去啊！我們女生一起玩嘛！」

但林曉薇鐵了心不想去。那天晚上，她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看著窗外飄落的細雨，感覺整個世界都灰濛濛的。

舞會當晚，林曉薇確實有點不舒服——心裡不舒服。她早早洗完澡，穿著睡衣躺在床上看小說，卻一個字也讀不進去。手機裡是小琪從舞會現場發來的照片，看起來大家玩得很開心。

八點左右，門鈴突然響了。

林曉薇疑惑地下樓開門，然後愣在原地。

陳宇陽站在門外，頭髮被雨淋得微濕，手裡緊緊攥著一個紙袋。他沒穿校服，而是套了件白襯衫和黑西褲，領帶有點歪。

「你...沒去舞會？」他喘著氣，像是跑過來的。

林曉薇搖搖頭：「你不是也沒去嗎？」

「我改變主意了，」陳宇陽從紙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音樂盒，「沒有舞會，但至少可以有音樂。」

他打開音樂盒，清脆的旋律流淌出來——是那首經典的《月光奏鳴曲》。

林曉薇家門廊的燈光昏黃柔和，雨聲成了天然的伴奏。陳宇陽微微鞠躬，伸出手：「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在這裡？」林曉薇驚訝地睜大眼睛。

「哪裡都可以是舞池。」陳宇陽說，耳朵又紅了。

林曉薇把手放在他掌心，感覺他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過來。他們在狹小的門廊裡慢慢旋轉，步伐生澀卻溫柔。林曉薇聞到陳宇陽身上雨水和洗衣粉混合的味道，感覺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話。

音樂盒的旋律漸漸慢下來，他們的腳步也隨之停止，但手還牽著。

「林曉薇，我...」陳宇陽深吸一口氣，「我這幾天躲著你是因為...因為我在準備這個。」他指指音樂盒，「我自己做的，線路板焊了又拆拆了又焊，好不容易才成功。」

「你自己做的？」林曉薇驚喜地打量那個精緻的小盒子。

「嗯，我想道歉，因為之前說不去舞會...那時我其實是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請你跳舞，害怕靠得太近，害怕...」陳宇陽的聲音越來越小，「害怕你知道我喜歡你。」

雨聲突然變大了，嘩啦啦地敲打著屋簷。林曉薇抬起頭，看見陳宇淺褐色的眼睛裡映著自己的影子。

「我也喜歡你。」她輕聲說，話語脫口而出的瞬間，感覺整個世界都明亮起來。

陳宇陽的眼睛瞬間亮了：「真的嗎？」

林曉薇點點頭，忍不住笑了：「否則誰會願意在門廊裡淋著雨跳舞啊？」

陳宇陽也笑起來，然後像是鼓足了勇氣，慢慢湊近。他們的初吻輕柔而短暫，帶著雨水的清新和青春的青澀。

「哇喔。」分開後，陳宇陽輕嘆一聲，額頭抵著她的額頭。

「哇喔。」林曉薇附和道，心裡彷彿有煙花綻放。

從那晚起，他們正式在一起了。

高中戀愛甜蜜又克制，他們依然週末一起去圖書館，但現在陳宇陽會自然地幫林曉薇撥開滑落臉頰的髮絲；放學回家路上，他們的手指會小心翼翼地勾在一起；陳宇陽的國文成績在林曉薇的幫助下突飛猛進；而林曉薇的物理也不再是頭痛科目。

深冬來臨時，陳宇陽得了重感冒，請了三天假。林曉薇放學後去他家送筆記和熱湯，這才知道他父母常年在外地工作，家裡只有奶奶照顧他。

「你怎麼來了？」陳宇陽裹著毯子開門，鼻子通紅，聲音沙啞，「傳染給你怎麼辦？」

「那就一起感冒唄。」林曉薇幫他整理亂成一片的茶幾，上面散落著各種藥盒和紙巾。

陳宇陽的房間擺滿了飛機模型，書架上除了教科書，還有許多航空雜誌。林曉薇注意到床頭放著一本藍色封面的筆記本——和她記錄天空詩句的那本一模一樣。

「這是...？」

陳宇陽搶先一步把本子塞到枕頭下，咳嗽起來：「沒什麼，隨便寫寫的。」

林曉薇沒有追問，但心裡甜甜的——他肯定也開始記錄天空了。

期末考試前一周，學校組織了一次天文館參觀。在浩瀚星海的投影下，陳宇陽悄悄握住林曉薇的手。

「聽說宇航員在太空看不到星星，因為太陽光太強了，」他輕聲說，「但回到地球陰影區時，星星會一下子湧現，比任何地方都明亮。」

「像現在這樣？」林曉薇看著滿天繁星投影。

「不，」陳宇轉頭看她，「比現在美一千倍。但沒有你的眼睛美。」

林曉薇忍不住笑出聲：「好土的情話。」

「我是真心的，」陳宇陽委屈地撇嘴，然後也笑了，「好吧，是從網上學的。」

他們笑作一團，引得前排同學回頭瞪了一眼。

參觀結束後，大家自由活動。陳宇陽拉著林曉薇來到天文館後面的小公園，從背包裡拿出一個望遠鏡。

「送給你的生日禮物，雖然早了兩週。」他說，「不是專業的，但應該能看到木星的衛星。」

林曉薇驚喜地接過：「你怎麼知道我生日？」

「學生證上看過一次，記住了。」陳宇陽摸摸鼻子，有些自豪。

那天傍晚，他們並肩坐在公園長椅上，等待星星出現。黃昏的天空從橙紅漸變為深藍，第一顆星在東方閃爍。

「是金星，」陳宇陽調整著望遠鏡，「黎明叫啟明星，黃昏叫長庚星，其實是同一顆。」

林曉薇透過鏡片看向那點光亮，果然比肉眼所見更加璀璨。

「謝謝你，」她輕聲說，「這是我收過最用心的禮物。」

陳宇陽握住她的手：「等以後我設計出最好的飛機，帶你去看真正的星空。」

「一言為定。」林曉薇勾住他的小指，蓋章許諾。

寒假期間，陳宇陽的父母回家過年，邀請林曉薇來吃晚餐。那頓飯吃得有些拘謹但總體溫馨，陳媽媽明顯很喜歡林曉薇，飯後還特意給她看了陳宇陽小時候的照片。

「你看這張，他第一次去航展，抱著飛機模型死不撒手，哭得滿臉鼻涕。」陳媽媽笑著說。

「媽！」陳宇陽抗議道，耳朵紅透。

林曉薇笑得前仰後合，突然感覺衣袋裡手機震動。是小琪發來的消息：「緊急！！！劉偉揚說明天要跟你告白！！！他買了禮物還寫了卡片！！！」

劉偉揚是隔壁班的班長，這學期和林曉薇一起在辯論社活動。林曉薇皺皺眉，回覆：「別開玩笑」

「真的！！！他親口告訴李哲的！！！說明天社團活動後就跟你說！！！」

林曉薇放下手機，發現陳宇陽正在看她：「怎麼了？」

「沒什麼，小琪又在誇張了。」林曉薇勉強笑笑，心裡卻開始煩惱。她不想傷害劉偉揚，但更不想讓陳宇陽誤會。

第二天辯論社活動，林曉薇一直心不在焉。結束後，劉偉揚果然向她走來，手裡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

「林曉薇，能耽誤你一會兒嗎？」他緊張地推推眼鏡。

「呃，其實我有點急事...」林曉薇話音未落，就看見陳宇陽站在教室後門，表情看不出情緒。

他怎麼來了？林曉薇心裡一緊。

劉偉揚也注意到了陳宇陽，但還是繼續說：「這個送給你，我其實喜歡你很久了...」

教室裡還沒走的幾個同學都屏息看著這一幕。林曉薇深吸一口氣，輕聲但堅定地說：「謝謝你，劉偉揚。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她走向陳宇陽，拉住他的手走出教室。身後傳來幾聲驚呼和劉偉揚失落的嘆息。

直到無人的樓梯間，陳宇陽才開口：「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你明知道沒有。」林曉薇抬頭看他，「你來幹什麼？」

「來等你回家，」陳宇陽語氣軟下來，「但我看到他要告白，就有點...」

「吃醋了？」林曉薇忍不住微笑。

「一點點。」陳宇陽承認，然後認真地看著她，「我知道你很受歡迎，以後可能還會有這樣的事。但我會努力成為配得上你的人。」

林曉薇心頭一暖，踮腳尖親了他的臉頰：「你已經是了。」

高二下學期，他們面臨著選組的壓力。陳宇陽毫無疑問選擇理科，而熱愛文學的林曉薇卻陷入兩難。

「我爸媽希望我選理科，說將來好找工作，」她苦惱地對陳宇陽說，「但我真的更喜歡文科。」

陳宇陽思考了一會兒，說：「跟我來。」

他帶林曉薇來到學校頂樓，那裡可以看到整片天空。夕陽西下，雲彩被染成金紅色。

「你看那朵雲，像不像鯨魚？」陳宇陽指著遠處。

「嗯，還有那邊，像綿羊。」

「我看到的只是水汽凝結，在不同高度和溫度下呈現不同形態，」陳宇陽說，「但你看到的是鯨魚和綿羊。這世界需要懂得物理的人，也需要能夠發現美的人。」

林曉薇感覺眼眶發熱：「所以你覺得我應該選文科？」

「我覺得你應該選擇讓你快樂的道路，」陳宇陽握住她的手，「無論你選什麼，我都支持你。」

最終，林曉薇堅持了自己的選擇，父母在看到她優異的文科成績後也讓步了。雖然他們不同班了，但感情反而更好。陳宇陽甚至開始讀林曉薇推薦的愛情小說，雖然他總是抱怨「為什麼要把簡單的事情寫得這麼複雜」。

「因為情感本身就是複雜的，」林曉薇笑著說，「不像你的物理公式那麼簡潔明了。」

「愛情也有公式，」陳宇陽反駁，然後拿出一張紙寫道：

text
我的快樂 = 你的快樂
我的夢想 + 你的夢想 = 我們的未來
林曉薇珍重地收起那張紙，覺得這是她收過最浪漫的情書。

時間飛逝，轉眼到了高三。升學壓力讓兩人見面時間變少，但每週末的圖書館約會雷打不動。陳宇陽幫林曉薇複習數學，林曉薇幫陳宇陽練習國文作文。

「如果我們考不上同一所大學怎麼辦？」某天林曉薇突然問。

陳宇陽從書本中抬起頭：「那就每週坐火車見面。距離不會改變什麼，我保證。」

他的 certainty 安撫了林曉薇的憂慮。然而她沒想到，真正的考驗並非來自距離。

四月初的一個週五，陳宇陽沒有來學校。這太不尋常了，他即使生病也會提前發訊息。林曉薇一整天心神不寧，放學後直奔陳宇陽家。

開門的是陳奶奶，眼睛紅腫：「曉薇啊...陽陽他...他爸爸出事了...」

原來陳父在外地工作時遭遇嚴重車禍，情況危急。陳宇陽和母親連夜坐飛機趕過去了。

林曉薇失魂落魄地回家，整夜輾轉反側。第二天一早，她終於收到陳宇陽的訊息：「爸爸脫離危險了，但需要長期復健。媽媽決定辭職照顧他。我們可能...要搬去那裡了。」

林曉薇的手指顫抖著回復：「什麼時候？」

「學期結束後。對不起，現在才告訴你。」

五雷轟頂。林曉薇跌坐在地上，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她知道陳宇陽父親的工作城市有多遠，那是幾乎橫跨整個國家的距離。

接下來幾天，陳宇陽沒有來學校。林曉薇給他發的訊息都回得很簡短，他說需要時間處理很多事情。林曉薇理解，但心裡的空洞越來越大。

週三傍晚，門鈴響了。林曉薇飛奔下樓開門，陳宇陽站在那裡，整個人瘦了一圈，眼下的黑眼圈明顯。

他們默默走向常去的小公園，並肩坐在長椅上。黃昏的天空灰濛濛的，見不到星星。

「對不起，」陳宇陽先開口，「我這幾天...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你不需要道歉，」林曉薇輕聲說，「你爸爸怎麼樣了？」

「好多了，但以後可能要靠輪椅生活。」陳宇陽的聲音疲憊而平靜，「作為家裡唯一的兒子，我必須幫媽媽分擔。我們已經決定搬過去了。」

林曉薇的心揪緊了：「那你的夢想呢？航空工程系...」

「我會在那邊申請大學，也有不錯的學校。」陳宇陽說，但聲音裡失去了往日的熱情。

沈默籠罩了他們。最後一絲天光消失在地平線，路燈亮起，在陳宇陽臉上投下長長的陰影。

「所以這就是結束了嗎？」林曉薇的聲音顫抖。

陳宇陽轉向她，眼睛在昏暗中閃著光：「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林曉薇愣住了：「什麼意思？」

「在你眼中，我是輕易放棄的人嗎？」陳宇陽問，「關於夢想，關於...我們？」

林曉薇看著他，突然明白了什麼：「不，你不是。」

陳宇陽從背包裡拿出一個文件夾：「我查過了，從那裡飛回來只要兩小時。我可以每月回來一次，寒暑假我們也能見面。等大學畢業，我可以找工作回來，或者你願意的話...」

林曉薇接過文件夾，裡面是打印好的航班信息、大學資料，甚至還有兼職工作的建議——他這幾天不是在逃避，而是在計劃他們的未來。

「我答應過帶你去看星空，」陳宇陽輕聲說，「我不會食言。」

林曉薇的眼淚終於落下，但這次是因為感動。她撲進陳宇陽懷裡，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洗衣粉香味，混合著淡淡的塵土與疲憊。

「我會等你，」她堅定地說，「無論多遠，多久。」

陳宇陽緊緊抱住她，像擁住生命中最珍貴的寶物。

離別的日子終於來臨。

學期最後一天，畢業典禮結束後，同學們互相在校服上簽名留念。陳宇陽在校服背後寫下：「給我的星星——無論天空多遠，總在我的宇宙中心。」

林曉薇在他的校服胸口畫了一架小小的飛機，旁邊寫著：「永遠等你降落。」

機場送別時，沒有戲劇化的眼淚與誓言。他們安靜地擁抱，交換禮物——林曉薇送給陳宇陽一本手工製作的相冊，記錄了他們所有的回憶；陳宇陽送給林曉薇一個改良過的望遠鏡，上面刻著「暫別是為了更美的重逢」。

「我會每天給你發天空的照片，」林曉薇 promise，「這樣我們就還是在看同一片天空。」

「我會努力成為配得上這份等待的人，」陳宇陽吻她的額頭，「等我回來。」

飛機起飛後，林曉薇透過望遠鏡看向天空。雖然此刻看不到星星，但她知道，無論白天黑夜，它們始終在那裡——就像某些感情，不會因為距離而消失，只會在等待中更加璀璨。

她拿出手機，拍下當天的天空：蔚藍如洗，一如他們初遇的那個上午。

青春或許會結束，但有些愛情，才剛剛開始飛行。